驻颜太后:六十老来俏 - xp1024.com
《驻颜太后:六十老来俏》


第1章 调戏

天闵王朝,大兴五年,春。

酷寒隆冬终于过去,茫茫不见颜的雪白天地终于露出五彩的样貌,越渐西斜的微弱阳光带来点点温暖,照射在漫地雪层上,厚厚积雪迅速消融着。

弱小而坚韧的嫩芽顶着雪色冒出青绿来,给单调世界增添勃勃生机,推移着时间前进,在冬季终于结束的时刻,迎接绚烂春天的到来。

热闹的皇城闵都主干道上,一脸质朴的马车缓缓前行着,马夫懒散的轻轻挥动鞭子驱打马儿前进,注意力早就被周边的繁华景象迷乱了眼睛。

雕梁画栋的一座座酒楼、茶铺、首饰铺,修建的像是皇宫一样精细漂亮,伙计热情的在门口恭敬迎客,路上行人亦都是绸缎加身,充满贵气。

马车驶过一处香气扑鼻的女人窝,五层高的阁楼上大书着‘新雅阁’三个字,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子聚集在热闹绚烂的门口招客。

天色渐黑,正是女子们娇艳打扮开始热闹、忙碌的时刻。

马夫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没想到就连闵都的妓院都这般华丽,里面的女子个个穿着精细讲究,发间钗饰看着就是好东西,就是比穷乡僻壤的小姐夫人还要有品位。

马夫暗自咽了咽口水,这里的姑娘一晚上不知道要多少银子,真想进去尝尝味道,不过想来自己也是付不起银子的,只能艳羡的回头多看两眼,悻悻然吧唧下嘴。

对于一个外乡人来说,闵都的繁华和精美如同天堂一般,却也有种高不可攀之感。

黄丝璠从马车中稍稍掀起帘角张望,明亮烟眸中萦绕上点点兴奋的金光,好奇的不停伸头看着帘外新奇又壮观的景色。

她从小生活在浔州一个较为偏僻的小镇上,家中是镇上第一大户,富足安康,算是周边人人羡慕的有钱人家,可此刻与闵都城的繁华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帘子慢慢越拉越高,黄丝璠都快将头伸出了马车外,突然被身旁的丫鬟唤了一声,将拉高的帘子放了下来,焦急道,“小姐还是先别看了,马上就要见到大人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获得大人的喜爱吧,别忘了老爷夫人交代的话!”

黄丝璠激动的心一下就忐忑起来,刚才的兴奋和好奇瞬间烟消云散。

马上就要见到大人了,父亲母亲千方叮咛,一定要在闵都留下来,这样一家人才不用永远呆在那个小镇上,弟弟将来也能寻得更好的前程。

“也不知道大人是个怎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黄丝璠紧张的喃喃低语,秀丽的黛眉微微轻蹙。

“听闻大人当年独自到闵都闯荡,凭一己之力成为朝中大臣,深受陛下重用。能力、智谋自不用说,能在危机重重的朝堂之中站稳脚跟,性情想必也不会温柔亲和。”

丫鬟的一番话让黄丝璠更加紧张的捏紧手,轻瞥她一眼,“你倒知道的多。”

丫鬟老实回答道,“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如何会懂这些,这都是夫人临行前告诉奴婢的,让奴婢时时提醒着小姐在大人府中行事说话定要小心谨慎,懂进退知礼数。这里是闵都,不是自己家中,不可随性而为。”

黄丝璠哀然轻叹一声,“不管是闵都还是哪儿,只要离了家离了父母,到哪儿不是谨小慎微,更何况我将来要去的地方……”

黄丝璠又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丫鬟看她对那个地方有着抵触,随意轻声道,“那可是天下女人做梦都想去的好去处,尊贵无比,享尽荣华,而且还能让家族里的人跟着荣耀加身,小姐不愿去吗?”

黄丝璠又轻轻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已经走过了繁闹的街道,两边寂静少人,房屋楼阁的模样也更显庄严,看来是要到了。

“尽享荣华又怎么样,不过笼中鸟罢了!”

马车穿过热闹的主街终于在一处寂静的府门前停了下来。

气势浩然的府门,上书三个金雕大字——执金吾府。

管家黄贵早早等候着了,恭敬有礼的迎了上来,亲自将黄丝璠迎进了府里。

“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小姐请跟仆来。”

黄丝璠跟在管家身后,跨过高高的府门门槛,微垂着眼眸乖巧得体的不敢胡乱多看一眼,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可给父母亲丢人,也不可让大人不喜不满。

弯弯绕绕走了不知多久,黄丝璠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义父——当朝执金吾黄赋。

黄丝璠第一眼见到的是一条森然的刀疤,从左脸耳廓上方直直蔓延到下巴,没有影响到面部五官,却也难以忽略。

黄丝璠被那刀疤微微吓了一跳,但只是一刹那,还好没有太过惊讶失礼。

回忆父亲说起过,大人如今好像未到四十,可看那历经刀锋剑雨的粗糙脸庞,威严方正的五官,皮肤黝黑坑洼,纹路横生,却像已经五十好几。

想来独自打拼到现在的身份地位,成为深受皇上器重、信任,领兵掌管闵都缴循的执金吾大人,一定付出了很多。

黄丝璠小心打量执金吾大人的同时,黄赋亦在大方打量她。

黄赋本就生的粗矿,加上常年领兵惯了,极少与女子来往,打量的视线都带着几分威严。

“是个端正的姑娘,我已认了你为女儿,不必那么生分,直接叫我义父就好。”

黄赋看着黄丝璠很是满意,威严的视线一收,一张口瞬间就是豪爽的粗人口气。

原来义父性情还是挺好的,除了长得威严些。

黄丝璠看着面前哈哈带笑的义父,来时的紧张和揣测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们本来就是系出同枝,如今收你为义女也是亲上加亲。以后你就是执金吾府的大小姐,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黄贵就是了。”

黄赋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浑厚,像是擂鼓一样,但语气却是亲切的,让黄丝璠心安。

“多谢义父。”

“想必你父亲已经告诉你这次把你送来闵都的原因吧!”黄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直接开口道。

黄丝璠没想到第一天来义父就提起这件事,将掌中暖手的茶盏放下,乖巧的点点头。

“初夏时分宫中就要挑选女子进宫,还有三个月,我会请宫中女官教习你宫中礼仪,皇宫不像家里,规矩森严,但义父相信丝璠聪慧淑慎,定会得到太后、陛下的喜爱。”

黄丝璠搅紧手中的绢帕静静听着,虽然这是早已知晓的事实,但临到头还是满心的无奈和悲戚。

自己的一生真的就要永远禁锢在高高的皇城之中了吗!

黄赋虽是舞刀弄qiāng的带兵粗人,但在皇城之中,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必不可少的,自然一下就看出黄丝璠敛眸之中的闪烁和伤悲。

“丝璠……可是不想进宫?”

黄赋声音并未有不快,黄丝璠却战战兢兢心抖了一下,害怕惹得义父不高兴,连忙抬起头否认,“早在来之前父亲就已告知清楚,丝璠愿意入宫,愿为义父效力。”

黄赋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义父,太后是个怎么样的人?”

黄丝璠踌躇许久终究还是问出这句话,贴身丫鬟小竹焦急的吓了一跳,第一天见面怎么能这么莽撞。

“丝璠听闻民间传言,太后年过六十却貌美如少女……”

“放肆,太后也是能随便妄议的吗?”

黄赋遽然大喝,粗矿的声音像是一双铁拳猛然打在黄丝璠的心头,瞿然跪下请罪,“义父恕罪,女儿做错。”

丫鬟小竹紧跟着小姐一同跪下,管家黄贵最是了解自家主人,对太后这个传言很是忌讳,总是被人赋予妖女的诋毁,此时真的生气了,跟着也跪下请求息怒。

黄赋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义女,确如派去调查之人所言,懂事贤淑,如今离开故乡、父母,很快又要去到举目无亲的宫中,想必惶惶不安,如此思量一番也就不再生气,唤她起来。

“你对太后很好奇。”

黄赋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余的话,自己将她收为义女送进宫中,就是为了代替他孝顺、照顾太后,对太后好奇自然是应当的。

“太后乃天闵王朝功臣,身份贵重,心地慈悲,拯救黎民于战乱水火,让我天闵王朝的百姓免于战败之苦,居功至伟,深受百姓爱戴。”

黄赋肃然开口,神情无比认真、敬仰,嘴角微微勾着自豪的笑容,接着道,“太后是我天闵王朝之福,以后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勿要再说,也不得轻信,明白了吗?”

黄丝璠认真的点头应声,心中对这位深受爱戴,负有众多传说的太后更加充满好奇。

连义父这样的武将粗人都如此爱戴,甚至将自己送进宫中代替他孝敬太后,可见对太后的崇敬。

“你日后进宫的首要任务就是得到太后的喜爱,帮着皇后尽心尽职的孝顺太后。”

“女儿明白,女儿谨遵义父之命。”

厅里紧张骇然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黄赋亲自将黄丝璠扶起来。

“义父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喜争端的孩子,太后也是个十分和善好亲近的人,无需紧张害怕,日后见到了太后,你就能相信义父说的话,到时怕是你自己主动就会想要亲近太后,都会忘记这是义父交给你的任务。”

黄丝璠没有太明白义父这话的意思,黄赋也没有多解释,饶有深意的看看她,让她下去休息。

转眼黄丝璠来了闵都已经两月有余,一直乖顺在跟着女官学规矩,今日恰逢桃花节,黄赋便特别让她出府逛逛。

义父虽然面相威严,但也是个体贴有心的人。

闵都桃花节是在桃花盛开时举行的赏花节日,一直持续到桃花凋谢,公子小姐们相约赏花,也有互诉爱意、或向心爱之人表达心意的习俗在里面。

妃楼的桃花最是好看,黄丝璠欣喜的带着两个丫鬟前来。

整个妃楼被包围在一圈圈桃林之中,粉嫩的红炫耀着春日的多彩灿烂,春风吹起花瓣肆意飘散,如同一场花瓣舞,伴奏着耳边徐徐的风声,美轮美奂。

“妃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就是桃花盛开的现在,便是茶水糕点都比要比平日贵出许多。”

小梅侃侃而谈的介绍着,黄丝璠随意听着,站在这桃林之中,只觉被漫天的粉色包围,连着整座楼都被飘飞的花瓣覆盖,一眼望去皆是粉色,怪不得叫妃楼。

脚踩着桃林间的石铺小道,绕过一棵高大的桃花树,裙摆曳在地面沾上了一点泥土。

黄丝璠提起前摆微微抬头,突觉眼前一片白衣闪过,手腕猛地被一只温热而柔软的手掌牢牢握住,来不及尖叫人就被猛然拉走,快速迈动着双腿奔跑在桃林之中。

“救——”

黄丝璠惊慌的想要大喊,超乎自身能力的速度使得呼吸混乱,双腿虚浮的迈动着,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刹那间便被白衣人带出了很远,只觉颊边风如刀尖,刺刮的脸颊生疼。

奔跑了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双脚终于站定。

黄丝璠慌乱的刚刚准备张口呼救,嘴巴一下就被一只带着清香的手捂住,淡淡香气萦绕在鼻间,鼻翼因为大力呼吸奋力收缩着,看着眼前猛然凑近的细嫩脸颊,努力对焦视线想要看清这人长什么模样,却根本看不真切。

“小姐好美。”

白衣人视线微垂打量着她,低声细语着,声音比想象的柔美悦耳,像一股清泉划过心间,丝丝润润。

黄丝璠此时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僵硬着身体被人按在树干上,努力对准视线想要看清这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但除了那细嫩的皮肤什么都看不清。

白衣人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细腻的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但又没有逾越的堪堪停住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还请漂亮的小姐帮在下一忙,千万莫拒绝。”

白衣人说着嘴角邪邪一勾,根本没有给黄丝璠任何反应的时间,更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打算,牵着披风一抖,整个人突然贴近。

宽大的狐裘披风暧昧的将两个人全全包裹住,脸颊紧靠着脸颊,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湿润的呼吸。

黄丝璠近距离注视着那双薄唇,粉嫩的比眼前桃花还要嫣红,润泽莹亮,怎么会有男人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唇,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黄丝璠被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也被对方大胆的行为惊呆了神志,难道闵都的人都大胆到这般地步,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女子,做出这等暧昧不雅之事?

渐渐心中的惊慌和羞涩转为愤怒,这般轻薄良家少女的登徒子实在可恶,伸手就想将身上的人推开,手却被稳稳握住怎么也挣扎不得。

“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黄丝璠欲哭无泪,今天第一天出门就遇到登徒子,真是走了背运了。

心中一边呼唤着小竹小梅快些来救她,一边想要挣脱开对方捂住自己的手呼救,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面前这人看着娇小,力气却也比她大得多,怎么也推不开,依旧被迫保持着难堪姿势。

“多谢小姐相助,在下还有急事,无以为报,愿小姐如这支桃花娇艳美丽,觅得好郎君。”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突然松开了她退开两步外,随手折了一直桃枝递向黄丝璠,神情恭敬有礼的朝她拱了拱手,偏偏儒雅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轻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黄丝璠微张着唇直直望着对面那张清晰的脸,完全处在愣神中,呆呆的伸手接过桃枝。

视线顺着白衣人离开的背影飘忽转移,身影清瘦衣袍翩飞,转眼消失不见。

那是她第一次正面看清那人的脸,先前被突然拉来,又倾身靠近,根本没能好好看清那人长什么样,而此时却是惊呆住了。

脑海反反复复闪现着刚才那人的面容。

俊朗星眸,温润如玉,眉眼、五官像是被精心刻画出来的一半,那般的协调美好。

笑容似绵绵春雨下含苞盛开的睡莲,纯洁的让人不敢靠近,怕污染了那份纯净和圣洁,亲切的瞬间融化了所有不满和难堪。

那分明是个——女子!

虽然着一身男子装扮,妆容也画的如男子般硬朗立体,女子柔美的仪态却是不会错的。

她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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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嗷呜,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走过路过的小仙女们千万留下你们的足迹。

先占个坑,过几日再开始更新,宝宝们搬起小板凳静候吧!

ps。第一章出场的两个美女到底谁才是女主?

大家千万不要猜错,调戏姑娘的才是我们的女主喔!

觉得女主出场太晚的宝宝们千万别着急,耐着性子才能等到最惊艳的出场。

第2章 流水行宫

天闵王朝当朝大兴帝登基五年,乃先帝永乐帝第五子。

勤勉爱政,敬孝聪慧,被称为天闵王朝近百年来最精明强干的、才能出众的皇上。

登基短短五年,在他治理下,国力日渐衰弱的的天闵王朝重新强盛起来。

皇权统一,政绩斐然,当之无愧最杰出、有潜力的帝王。

大兴帝正值大好年华,后宫女子空乏,到现在都还未能诞下一儿半女,朝臣急切推举女子入宫侍候,以促进皇家子嗣繁衍,巩固王朝国本。

此次推荐入宫的共有八名女子,皆是朝中各大家族、重臣家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贵。

黄丝璠入宫已有月余,皇后是个贤良端庄的,不曾为难下面的嫔妃。

皇上也不曾独独宠爱一个女人,皆是雨露均沾。

后宫之中比想象的和平许多,许是因为大家都没有皇子、公主的原因,一个个满心想着的是如何怀上皇嗣呢。

黄丝璠从入宫后共见过皇上五次,侍寝两次。

其余时候除了每日给皇后请安,就一直待在自己的云挽阁内,心心想着义父给的任务。

可到现在连太后的面都没见到。

“淑美人,用早膳了,等一下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

淑美人,皇上给黄丝璠的封号。

淑美人没什么胃口干脆不吃了,直接便去皇后的鸾鸣宫请安,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避开正午时的大太阳。

到鸾鸣宫时已经来了许多请安的嫔妃,按着位份坐在殿中等候,一个个宫女在身后卖力的扇着扇子,还只是巳时就热的心情烦躁,抱怨声不断。

“这鬼天气真是要折磨死个人,半夜睡觉都能热醒了,一晚上寝衣都要换两次。”

这位说话的人是惠妃,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入了王府,皇上登基后直接封为惠妃。

惠妃娘家是太常花家,闺名花月容,人如其名,确有闭月羞花之貌,千娇百媚,娇嗔可爱。

淑美人和这些妃子们并不太熟,安静娴雅的性格也不出众,朝几位高位份的妃嫔行礼问了安,又与其他几位一同入宫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安静的坐到了自己位上。

“惠妃姐姐受陛下宠爱,日日宫中存冰不断,如何都要比妹妹们好过的多。”

一串俏皮的笑声扫去了殿中大半的烦闷抱怨。

莲美人掩唇轻笑,巧眸顾盼间星空闪烁,如有万千星子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欢快跳跃着,看得人很是清凉舒服。

惠妃看眼莲美人带着讨好的笑眼,得意的不自觉扬了扬头。

其余嫔妃也一个个跟着附和拍马屁,更加让惠妃如开屏的孔雀,骄矜自傲。

“只是和流水行宫避暑的太后比起来,我们这些皇上的女人就千万分都及不上了,便是皇后娘娘也没得这番福可享。”

莲美人自叹一声。

保养bái nèn的手指搅着手帕有一搭没一搭的瞟着惠妃,假装没发现她越渐低沉的脸色。

莲美人继续道,“我们陛下还真是大孝子,对太后如此上心,听闻流水行宫便是陛下亲命为太后避暑所建,湖水环绕,想想都觉得凉爽,这份心思真真的细致贴心。”

惠妃脸色很是不好看,在座之人个个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下爆发被怒火殃及。

殿中气氛瞬间陷入紧绷。

虽入宫不过月余,淑美人也稍稍了解了些宫里的这群女人。

惠妃作为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女子,自然时时都能听到宫女、太监关于她的闲聊,其中最多说的就是惠妃不喜太后。

当今太后乃皇上养母,永乐帝的中宫皇后,一生无所出,在别苑时救下了掉进河中奄奄一息的皇上,收为养子,后来承袭皇位登基为皇。

太后可以说是皇上的贵人兼恩人,母子关系极好。

本是可以流传千世的美谈,却因为太后不符年纪的少女面貌受到有心人的编排和玷污,让这段佳话蒙上了不光彩的阴影。

惠妃便是宫中首个不耻之人。

对太后不仅不喜,甚至有些忌讳和忌惮。

但也仅仅态度不冷不热而已,却也不敢真正有不敬的行为。

莲美人如此感叹皇上和太后感情深厚,摆明是触碰惠妃心底的忌讳,找惠妃的不痛快。

所有人正紧张着惠妃会如何收拾这个新入宫的莲美人,皇后身边的冯主事来传禀。

“皇后身体不适,让各位都散了吧,不必请安。”

同时还传达了一件事,过两日就是大暑,太后邀请各位妃嫔去流水行宫避暑。

殿中各位妃嫔都是惊喜不已,除了惠妃一人。

惠妃瞟了一眼激动不已的众妃嫔,“本宫近来四肢虚软无力,怕是坐不得马车,就不去了。”

冯主事丝毫没有意外,也没有一点想要劝阻的意思,躬身清浅一笑,“唯!”

淑美人对此次出宫之行也很是期待,终于能够见到太后尊荣。

关于太后的传言太多,对太后早已充满了好奇,也想尽心替义父完成心愿。

出宫队伍浩浩荡荡,摇摇晃晃两日终于在疲累交加时到达了行宫。

流水行宫据今除了太后、皇上、皇后,还没其他人来过。

碧绿清波的湖中心静静伫立着一座小岛,四周群山环绕,像是包裹在摇篮中的婴儿般,温馨而静谧。

岛上一片缤纷色彩迷乱了众人的眼睛。

植被茂盛的小岛上凉风轻徐,高大宽硕的榕树临着岛沿从湖底攀岩上来,在岸边遮挡下大片阴凉。

树叶轻轻浮动,光是远眺就已感觉如同身体浸泡在凉水中舒心畅快。

坐船过湖上了岛,皇后带着众嫔妃一同去向太后请安。

这是淑美人,也是所有新进宫嫔妃第一次拜见太后,甚是认真谨慎。

穿过殿宇、花园,来到湖岸边眺望的那棵榕树所在之处。

湖面微风飘徐,阵阵清亮撩绕心尖,果真比皇城中凉爽的多,便是毒日射在身上也只是极短暂的时间。

行宫之内树荫繁密,所有路道边几乎都种满了各色树木,尤数香樟、柳树居多,走到哪儿都清凉无比。

此时靠近了看才发现那棵榕树十分的大,许是该有二十多米高,树冠遮天蔽日挡去灼热烈阳。

和风清爽,吹起树下宽大圆榻边的幔纱飘荡,轻透薄纱内清脆铃铛声响。

太后正在午眠。

------题外话------

今天开始正式更新啦。

我们的女主太后一直在大家的言谈议论中,还没出场,不过不要着急,上一章露了背影,下一章就要露正面了。

期待的太后娘娘明天就要正式上线啦,小仙女们久等了。

小仙女看文文的同时记得收藏喔,爱你们。

第3章 初见太后

淑美人紧张又激动的偷偷抬头,只见层层纱幔内掩映着一个娇小的身姿侧卧在榻上。

曼妙惬意,一动不动的陷在安眠之中,一截湖绿纱裙滑落在地,随着纱幔一同飞舞。

皇后领众嫔妃跪在榕树阴影中,不敢打扰纱帐后的人休憩。

夏蝉‘知了——知了——’的鸣叫起来,声音格外响亮,荡起湖面滟滟金波。

圆榻上的人‘嘤咛’了一声,许是被蝉鸣吵醒,接着又是一串铃铛声传来。

纱幔后的身影动了动,缓缓转了个身朝向众嫔妃,抬手挥进近身下人。

“外面跪着的是谁?”

纱幔后传出迷蒙慵懒的声音,嗓音如同闺阁妙龄一般清甜悦耳,温声细语的问着,对比着树上嘈杂的蝉鸣,竟像乐曲般动听。

几个新入宫的妃嫔闻声都是一怔。

单单听这声音便已能想象传闻中年逾六十貌美如少女的太后究竟会是何等年轻的模样。

太后的贴身主事习容递进一杯清茶,轻声回答,“是皇后带着新入宫的妃嫔向太后请安。”

“敏儿来了?”

刚刚还惫懒无力的声音一下来了精神,欢喜的连连唤着皇后快过去,人也从圆榻上坐起。

纱幔从两侧掀挂起来,皇后起身过去,其余嫔妃却全部俯首跪地,不得令不敢擅动。

嫔妃们跪伏在地听着越渐清脆动听的铃铛声,声音似乎伴随着太后的一举一动轻缓起伏。

皇上贴身太监王全笑着赶来,一张皱巴小脸堆起几条褶子,随着皇后一同上前回禀。

“太后、皇后,皇上来了,正在前殿呢。”

“瑞儿来了!他可带了糯虹糕,哀家都快馋死了。”

柔嫩的声音脆笑起来,不等王全回答就已拉了皇后雀跃的快步离去。

铃铛发出紧密的声响,开心的都忘记了还跪了两排等着向她请安的妃嫔。

淑美人伏在地面,瞧着一双粉嫩玉足从眼前踏过。

湖绿色裙摆如春水荡漾,踝间一串青褶纹铃铛叮铃作响,靠近又远处,想来刚才不时听到的铃铛声就是出自太后的脚踝。

步步青铃,如泉水叮咚。

雨打芭蕉,自天外之声。

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皇后金丝八宝鞋紧跟在其后走远,接着一连串的宫女、太监。

王全阴着嗓子不男不女的难听声音穿透枝叶飘散开,夹在着太后活泼的笑声远去。

“自然是带了,陛下专门亲自给您送来的。”

淑美人呆呆跪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刚刚只觉是一阵清透凉爽之风拂过,沁人心脾,五感舒畅,不由觉得满心新奇,转而失望的低叹一声。

可惜这次还是没能看见太后真容。

皇上也来了流水行宫,清兰园欢舞笙歌直至深夜,看来陛下今夜不留一个妃嫔侍寝大家是不会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出了房间便遇到皇上皇后在柳岸边的八角凉亭内歇息,一群宫人垂首候在凉亭外。

“妾身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淑美人上前俯身行礼。

皇后闻声微微侧过头来,鹅黄色绣菊水纹襦裙清新雅致,金丝滚边增添贵气,发间一串石榴镶玉藤萝钗,端庄不失柔美。

黛若远山,齿如瓠犀。

看着淑美人浅淡纯澈的轻轻一笑,随便闲坐便给人尊贵不可直视之感,典雅脱俗,不自主恭敬下心来。

“你来了,本宫等一下要去看母后,你与我们一起去。”

淑美人应了声‘喏’,在旁边的位置坐下,视线投向一旁的皇上。

天闵王朝最富期许的大兴帝。

今年不过二十又七,挺拔魁梧,剑眉英挺,黑发高高束于玉冠之中,细长黑亮的眸子锐利夺人,内敛且充满智慧,深邃的似能看穿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高高的鹰钩鼻显得五官更加粗矿,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

淑美人每次见到皇上都有一种不可抑制的畏惧,虽然皇上从不曾对她疾言厉色,两次侍寝也温柔有加,却免不了心底深处的颤栗和谨慎,如何都无法平和以待之。

皇上正垂眸看着手里的书,身体微斜慵懒的靠在扶手上。

宽大精致的衣袍随意挂在健硕的身躯上,衣领微微滑下,露出脖颈处些许肌肤,诱人魅惑,引人遐想。

今日的皇上不似宫中时正襟危坐,带了分闲逸悠然,难得的轻松自在。

坐了一会,看看时辰太后应该起来了,三人就起身一起朝太后的院子走去。

皇后还叫上了其他新进宫的嫔妃。

众人到太后的雅林园时就闻见一声声沉闷的鼓声,似有人在院中击鼓。

好奇的循声进去,果真是有人在击鼓,且是鼓上舞。

群英纷纷的花园内一张张鼓排列成方形,一个绿衣女子赤着双足在鼓面上翩翩起舞。

双脚踩踏出恢弘嘹亮的鼓乐,配合着踝间的青色铃铛清新悦耳,振奋精神。

冗长的水袖随意舞来飞去,软若无骨的身体胡乱扭动着各种舞蹈动作,却似是醉酒之人毫无章法、韵律,唯有脚下的鼓声尚能品味。

乌亮的墨发长及腰际,随意披散在腰后,只松松插着一对珍珠流苏,随着发丝翩飞出灵快逍遥的弧度。

螓首蛾眉,娇嫩欲滴,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明亮双眸似能包容星辰浩海,璀璨夺目。

这是一张完完全全碧玉年华的少女脸庞,就连身姿、神态、娇憨活泼的性情,都无法让人相信会是个已经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

众嫔妃皆被惊楞当场,突然明白关于太后为何会有那些难以入耳的污垢传言。

实在是因为她太过貌美娇媚,哪个男人见了不生爱意,更何况与太后有着长年累月深厚情谊的皇上。

淑美人一脸瞿然,双手搅动着绣帕仰望鼓面之上的灵动女子,双眼眨都不会眨。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的会是太后这副调皮模样,更没有想到,这个好奇期待许久要见的人,竟然是熟人。

鼓面上的女子自娱自乐的沉浸在胡乱表演的歌舞中。

皇上、皇后也不着急,站在一边看着她玩,就像一对纵容孩子的慈爱父母,等到她玩累了才款款上前。

“母后!”皇上仰头轻唤一声,声音磁润悠缓,温柔闲静。

这应该是唯一能让皇上仰视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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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我们的女主终于上线啦,耐心等待没放弃的小仙女们,明日更精彩,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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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馋嘴的老小孩

不再只是独立于山巅,俯视众生的皇上,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不管外人如何诽谤编排,污言秽语,他们一直谨守礼仪本分,不曾越雷池半步。

皇上高抬起手,太后跳到边上来蹲下身子,灿烂一笑。

将长长的水袖向后一甩,额上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反射着水光,搭着皇上的手臂身姿轻盈的一跃而下。

“母后有一礼物要送与敏儿。”

皇后正要虚膝行礼,太后一下拉住她的手腕朝一边墙角深处走去,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草丛,似是在找着什么,染着桃粉蔻丹的bái nèn指尖都沾上了尘土。

“母后在找什么,妾身替您找。”

皇后想要跟着蹲下身来,太后突然欢快的欢呼一声,“找到了。”

而后小心撷下一株小草来,放到皇后的掌心。

“这是哀家昨夜发现的,其他草都长着三片叶子,这一株长着四片,很特别吧!”

皇后细细去看,手指细细掰弄着叶子数着,确实是四片。

“母后好眼力,这样小的一株草隐在草丛里竟也能找出来。多谢母后礼物,妾身定好好珍藏。”

太后和皇后两个人聊得欢乐,远远站在一边的嫔妃们再一次心下证实——皇后非常讨太后的欢心,两人关系倍好。

两次都听着太后直呼皇后的闺名,这份亲近对于皇家婆媳可是极少见的。

“母后送了皇后礼物,却没有礼物送给儿子吗?”

皇上吃味玩笑,太后不理会的侧过身去,一眼都不曾看他。

“昨日陛下只给哀家带了两块糯虹糕,还不够哀家塞牙缝的,为何要给你准备礼物。”

“母后也太小气了些,这样就生气了?”

皇上好笑的无奈轻啧一声,皇后亦跟着笑了。

“陛下是怕母后贪嘴吃太多身体不适,糯虹糕虽软糯香甜,糯米却也难消化,每日不可多吃。”

太后赌气似的依旧偏头不理会,玩弄着掌心一朵小小的茼蒿花。

淡雅的浅黄花瓣,衬的拾花之人更显清新脱俗,不染俗尘。

太后不说话,皇上只得讨好的服个软。

“是儿子不好,今日特别又带了些来给母后,但这糯虹糕败口伤胃,每日最多吃两块,绝不可贪嘴。”

太后神情瞬间阴转晴,欢喜的笑开了双眸,迫不及待的追问,“糯虹糕在哪儿呢?”

说着就要跑去殿中,被皇后轻声拦住了。

“母后,先让各位新入宫的妹妹给您请安吧,大家都等着呢。”

这时太后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远处的一群妃嫔之中,应声走了过去。

众妃嫔齐齐向太后请安,太后笑眯眯的唤着她们快起来。

“都是些好孩子,以后宫里就更热闹了。”

皇后挨个的介绍八位妃嫔,太后一眼就瞧中了其中最为娇艳靓丽的女子,妍姿艳质,国色生香。

“你就是莲美人吧,果真倾国倾城,楚楚动人。听闻你一曲莲上舞美不胜收,何日让哀家一饱眼福可好?”

莲美人不卑不亢的垂首应声,“太后喜爱是妾身的福气。”

太后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突然惊喜的‘诶’了一声,细嫩的手指挑起淑美人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灿烂一笑,“美人?”

淑美人紧张的捏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面前放大的清秀脸庞,肤若凝脂,嫣然巧笑,清风拂起颊边的碎发,婉约美好。

明亮如星海的双眸浩瀚无穷,整个人像是要被深深吸进那片星海之中,身心舒畅,灵台清明。

只要靠近太后身边,似乎就会不自觉感到轻松、平静、舒畅。

如新春的润雨、盛夏的清风、悲秋的新绿、寒冬的暖阳。

淑美人恭顺的垂下眼眸,放松了身体,“妾身黄氏丝璠见过太后。”

“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你就是黄赋送来的孩子?上次情急匆忙都未曾好好向你道谢,那支桃花可有为你觅得好郎君?”

太后暧昧的瞟瞟皇上,淑美人脸颊绯红,不好意思的抿着唇不言语。

“母后认识淑美人?”

太后看着淑美人娇羞窘迫的表情也不再逗她,收回轻挑的手指,转而亲昵的捏捏她的脸颊。

“认识——”

太后声音拖得长长的,故意捉弄淑美人,果然看她手足无措的促狭样子。

上次妃楼之事可不是好拿出来说的缘分。

现在知晓那个胆大的女扮男装的女子竟然是当朝太后,她被太后‘调戏’了一番,说出来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太后没给皇后继续好奇的机会,一直想着她的糯虹糕,人见完了安也请完了,就迫不及待去找糯虹糕了。

皇上还真是不嫌麻烦,又只拿了两块来,一点多的都没有。

太后侧躺在水榭中的软塌上,细细嚼着嘴里的糯虹糕。

一共只有两块,每一口都珍贵非常,细嚼慢咽的舍不得吞下。

软糯的清香充盈着小小的口腔,彩虹般五彩绚烂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心情大悦,胃口大开。

宫人沏上一壶清茶来,皇后倒上一盏递到太后面前的小几上。

“母后用点茶,小心噎食。”

太后望着水榭外一汪浅水中兴奋游动的小蝌蚪,在泥洼中扭着身子游来撞去,上百上千只小伙伴聚在一起很是快乐自在。

太后回头轻叹了口气,“哀家是你们的母后,不是你们的孩子,事事还要你们悉心叮嘱、照料。”

虽如此说,却还是乖乖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味着口齿生香的糯虹糕。

皇上皇后完全把她当做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

知晓她贪嘴爱吃甜食却顾念着她的身体不让多吃。

特别是最近才发掘的新品种糯虹糕,喜欢的可以顿顿吃这个,饭菜都不怎么吃了。

皇上担心她吃多了身体不适,禁止下人买给她,也不准厨房自己做,亲自监督着控制量派人时不时送来两块,解了她的馋虫。

“两块实在太少了,这糕点这么小,一口一个两口就没了,瑞儿以后多带些来吧!”

太后委屈的请求皇上。

皇上喝着茶抿唇轻笑,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双眸,慢条斯理放下茶盏,重新拿起书看起来,口中却是无情的淡笑拒绝。

“一块都不能多。”

第5章 妖女流言

太后被打击到了,撇撇嘴继续盯着外面泥洼里蝌蚪游泳,不理会那个小气的家伙。

凉风习习沁心脾,太后倾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竟然渐渐看的入迷。

那小小一洼泥水似乎也是一个大世界,蝌蚪们争先恐后玩的不亦乐乎,突有一只鸣蝉从天而降,扑闪着翅膀掠过泥洼,惊吓的蝌蚪们四处逃窜,躲在水草后久久不敢露身。

太后正看的有意思,却是被一个尖哑的声音打破了有趣奇景。

王全神色肃然的进来,“启禀陛下、皇后,宫中传来急信,说是惠妃娘娘……小产了。”

太后终于从泥洼大世界中转过头来,好奇的反问,“惠妃小产?她何时有了身孕?”

王全弓着身无法回答,就连皇上、皇后都是茫然无知的神情。

“惠妃有孕本宫却不知,事关皇嗣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报,这是多久的事儿?”

皇后陡然威严呵斥。

王全连连回答道,“传信人说胎儿已经两月有余,但惠妃娘娘身体孱弱,孩子没能保住。”

“惠妃究竟是自己都不知怀了身孕,还是故意隐瞒?莫名其妙又无故滑了胎,严查翠英宫所有进出之物,所有宫人都要细细盘问,定要找出缘由来。”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繁衍皇嗣乃重中之重的大事,这是她的职责和疏漏。

皇上这些年来一个孩子都没有,不仅皇后自己未能生下,偶尔有女子怀孕也都没能平安诞下皇嗣,实在让人难以相信都是巧合。

这是老天有意让皇上断后不成?

“妾身失职,没能早些发现惠妃身怀皇嗣悉心照拂,又让陛下痛失孩儿,是妾身管理后宫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皇后跪伏在地请罪。

皇上淡淡的看了看她,波澜不惊的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书页上,完全没有听闻后妃有孕的欢喜,亦没有失去孩儿的愤怒、悲伤。

“皇后起来吧,子嗣福泽乃天定,不必强求。”

皇上态度倒是豁达大度,一点也不着急,依旧闲情逸致的看着书,丝毫没因突如其来的消息产生丝毫影响。

王全小心打量着皇上的情绪,跪在地上犹豫着没有退下。

皇后重新坐回位置上,奇怪的看他一眼,眼神询问还有何事?

王全双眼踌躇的闪动着,结巴下嗓音低声道,“还有一事。宫中传出流言,说,说太后是妖女,使用妖术害死了陛下的孩儿。”

王全胆战心惊的一口说完,身体迅速往地面卑微、颤栗的趴伏着。

身体一动不动,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神经。

水榭之中安静了片刻,猛然一声书本拍击案面的响动打破寂静。

王全更加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果然有关太后的事皇上都格外上心。

“是谁在乱嚼舌根传这些流言,皇后,这就是你管理的后宫!”

皇上赫然阴沉的斥责让皇后心跟着一颤,刚坐下又连忙起身请罪,“是妾身无能,请陛下、母后恕罪。”

先才一个妃子滑胎都未能引起皇上分毫情绪,此时却是因为一点无稽之谈的流言发怒,将皇后严厉的斥责了一番。

“哀家都不知道后宫有女子怀孕,就连陛下和皇后亦不知,如何就怪到哀家头上。这两月哀家可是都在流水行宫,这也能将流言往哀家身上传,那嚼舌根的人看来也不甚聪敏。”

“妾身未能约束好后宫中人言行,害得母后遭此诟病,都是妾身的过错。”

皇后伤心的眼泪几欲落下,娇弱身姿跪伏地上请罪,委屈的模样好不可怜。

太后心疼的双手将她扶起,柔声安慰着,“好了好了,这与你有何干。人人都有一张嘴,别人想要说什么如何管得住。快起来吧。”

太后握着皇后的手怨怪的瞥了皇上一眼。

“敏儿这个皇后当得真真是没话说,管理一群闲得无聊时时没事找事的女人,可不比你处理朝政轻松。敏儿跟了你7年,是从你还是皇子时就有的情分,这些年任劳任怨打理后宫,谨小慎微不敢有一点差错,她的付出和辛劳别人不知你还看不见不成!”

太后替皇后抱不平的将皇上训了一顿,皇上老老实实的无奈应声,“母后说的是,儿子从不曾忘记皇后的好,儿子只是不忍母后背负这样居心叵测的流言。”

“流言止于智者,谁爱说便说吧,哀家这一辈子流言还听得少吗,要事事都记挂在心上,不得自己被自己憋屈死。”

太后无意去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也不想徒增事情。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却不能不细细调查整肃后宫。

议论太后乃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更何况引起了皇上大怒,调查后将所有口耳相传传播过此流言的人都予以重罚,终于彻底消停下来。

湖水淙淙,碧波烟雾缭绕,翠绿重山包围之间,氤氲如人间仙境。

初阳的清晨水汽清润,皇上带着太后、皇后、以及妃嫔们泛舟湖上,畅游山间美景。

三叶小舟并排而行,两侧小舟上的女子们欢快的嬉笑。

有人抱着琵琶撩拨弹奏,随即琴音附和,笛声悠悠传响,交响成一曲动听雅致的曲乐。

太后赤着脚在船头舞蹈,铃铛清脆响动。

她不爱穿鞋,亦不擅舞蹈,却喜爱动,就是坐不住。

如其他大家女子般整日坐着简直就是要了她的老命,即便是群魔乱舞不成样子,还是随着曲乐晃动着身体,让身体放松开来,解放自己的拘束。

“母后小心些!”

皇后规规矩矩的坐在船篷内,皇上悠闲摆弄着一串九连环,兴致盎然,誓要亲自把它解开。

清清的湖水缓缓流淌,小舟徐徐滑动着,漾起一圈圈涟漪。

鲜活的鱼儿在船边肆意游玩着,丝毫不畏惧这个庞然大物的入侵,反而兴奋的朝船边围聚过来,一条条吐着泡泡冒出头来,似是等待着天上掉下鱼食来。

太后有趣的朝习容伸手,“快给我点鱼食。”

接过一小盘鱼食,抓着就往湖中撒去,果然引得湖中鱼儿争先恐后的拥挤抢食。

紧接着越来越多期盼的鱼头冒出来,张合着嘴咕噜咕噜吐着泡泡,似在表演逗人开心,以求得更多鱼食。

------题外话------

我们的太后才不是妖女,是神女才对。

【小剧场】

太后:听说有人说哀家是妖女。

——:太后息怒。

太后:哼哼,哀家看是有人嫉妒哀家的美貌,嫉妒哀家容颜永驻。

——:不知太后驻颜术为何?

太后:怎么可能告诉你,猜去吧!

——:……

太后:我是女主,要留悬念。

第6章 嬉水

太后玩的不亦乐乎,兀自垂坐在船沿边,一把把鱼食撒下去,看着鱼儿们精彩的表演,开怀的神情渐渐有些惆怅。

看那些鱼儿多欢乐多自由,整片湖底都是他们的家,无忧无虑没有拘束。

太后羡慕的看着那一条条游动的鱼儿,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它们中的一个该多好。

自由自在的畅快遨游,偶尔遇到泛舟的雅致文人,露出水面可爱的表演一番收获意外零食。

就算运气不好咬到鱼钩或被人抓住,曾经的欢快、自由也不足为憾。

太后发呆的想着想着,突然身体轻轻向前一跃,竟真的一下跳进水中,惊跑了围拢的鱼群。

船头上顿时sāo luàn一片。

女人们大声惊呼着太后落水了,远处其他船上的侍卫、宫人齐刷刷跳入水里。

皇上和皇后急忙从船篷里冲出来,一言而发,不给皇后反应的时间,突然紧跟着从船头一跃而下。

太后顺着水流方向游动着,双臂有节奏的反复拨动着水流,近距离观察这好奇的水底世界。

鱼儿好奇的成群结队围着她,湖底滑腻的水草不时搔过她的肌肤,酥酥麻麻,像是粘上了鼻涕一样。

她的水性极好,入了水便像重回大海的鱼儿一样,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她不停的往前游动,想要探寻更深更远的地方。

湖底的鱼似乎与她天生有着亲密感,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类,亲密的团聚在一起,将她当做了它们的一份子。

好像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如鱼儿般灵活的在水中游动着,乌黑的发飘散着,如同海藻般漂浮波动。

前方突然产生水流漩涡,她身体控制不住的转了一圈,继续向前时右脚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伸腿用力蹬了蹬却没蹬掉,直身朝后面看去,抓着她脚踝的竟然是皇上。

幽暗黑眸被湖水染上一层朦胧氤氲,周围许多人朝他们快速聚拢游来。

太后不甘心的继续去瞪抓着她的那只手,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看着皇上眼中的担忧和急切,调皮的狡黠一笑,身体突然来了个全方位旋转。

速度极快。

使得抓着脚踝的人被迫松开,趁着机会立马又溜走。

一群人的水下追逐吓跑了围拢在太后身边的鱼儿,受到惊吓的转瞬间滑溜不见,一条鱼影都看不见。

太后暗笑一声胆小鬼,如稚童追逐嬉戏般在水中躲藏着,任由身后的人拼命追赶、寻找。

宫人、侍卫们一个接一个的承受不住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又一个接一个潜进来继续追赶。

她却从始至终呼吸顺畅无阻,完全没有憋气之感,越发被人追逐的开心。

一批又一批的人换下去都没能把太后和皇上带上来。

湖上的女人们越发着急,有的女人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被皇后警告的威视,瞬间收了泪花。

“继续下去找,一定要把陛下和母后找到。”

皇后稳重镇定的严声命令着,身姿纤弱却坚定,双目炯炯有神,理智沉着,让慌乱的众人瞬间有了安心的依靠。

掩藏在袖口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栗着,胆战心惊的捏紧又松开,再捏紧。

太后在湖中呆了已有足足一刻钟都未露出水面,终于在远离落水处一里多外的浅水区被前后包围。

头顶、脚下、东南西北四面全部都是人,慢慢朝她缩小包围圈,一举抓住。

被抓上岸时,太后只觉自己是被渔夫撒网套住的鱼儿,无处可逃的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水底,无奈准备迎接沦为刀俎鱼肉的命运。

习容焦急的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用宽大的外衣将她团团裹住。

精致的衣裙此时已是狼狈不堪,头上的发饰钗环早就不见了,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有些难受,不时用手拨弄着。

“瑞儿水性长进许多,可是偷偷练习了?”

太后此时如落水狗般窘迫难堪,却都不忘揶揄皇上。

刚才水中畅然逍遥的感觉依旧余味未了,看眼不远处的船沿真想再跳下去。

皇上灵敏的发觉她的心思,向左微跨一步准确挡住她渴望的视线,充满无奈的哑声请求,“母后老实些吧,儿子可没力气再与您游上一里了。”

太后悻悻的撇撇嘴,像被大人拿走玩具的孩子一样。

皇后在太后与皇上平安上船才终于放心的松了口气,拿着汗巾替皇上擦拭着身上的水,即刻命令掉头回行宫。

“命人准备热水替母后沐浴,再煮碗姜糖水驱驱寒,现在虽是夏天,也要小心着凉。”

皇上细心吩咐着皇后,皇后恭顺的一一应下了。

太后缩在宽大的外衣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堂堂一朝太后这般狼狈的样子实在有失体统,个个妃嫔侍卫、宫女太监都识趣的尽量避开视线,不要让她感到难堪。

“母后,喝了姜糖水早些休息,莫要生病了。”

“哀家身强体健,才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太后自得的不望扬扬脖子,由习容搀扶着下了船,一路往雅林园去了。

在行宫中一直住到立秋,太后才终于准备着銮驾回宫。

皇上和皇后及众嫔妃只呆了几天便早早回了宫,只留下淑美人陪着太后。

皇宫有皇宫的规矩,皇上、皇后不比太后这般悠闲自在,可以想在行宫呆多久就呆多久。

太后本是极不想回宫的,高高的皇宫城墙就像一个精美牢房一样,再漂亮也不想呆在里面。

但重阳佳节和先皇忌辰接踵而来,她不得不回去开始筹备。

生时没能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死后如何都要好好操持他的忌辰。

銮驾队伍浩荡气派,绵延几十米,进入闵都城后朝着皇宫而去。

太后贪婪的透过模糊纱帘看向外面的街道,眼睁睁瞧着队伍驶入繁华热闹的主干道,然后四周越来越人烟稀少、安静,最后来到光秃秃的威仪宫门。

空旷的宫门前除了戍守士兵见不到一个普通百姓,无聊透顶。

悠悠的晃回自己的羽华宫,太后无精打采的踹掉鞋子就上床睡了。

淑美人担忧着太后可是哪儿不舒服不高兴?

太后贴身主事习容宽慰的笑笑,“无碍,太后每次回宫都如此。”

------题外话------

【小剧场】

——:“陛下,太后跳河了。”

皇上无奈扶额:“又跳了,朕都追了多少回了。”

——:“陛下,太后不会有事吧?”

皇上:“无事,母后就爱跳水玩。”

——:“陛下,太后还没冒出头来。”

皇上:“没事。”

——“陛下,已经一刻钟了。”

皇上:“无碍。”

——:“陛下,太后不见了。”

皇上一个纵身跳下去,“以后别让母后靠近河边,朕追的累。”

第7章 抓个现行

太后回宫的头两日心情都会不好这件事看来整个皇宫人尽皆知。

自从太后回宫后没有一个人来请安问候,直到第三日皇后才不急不缓来了羽华宫,听着习主事说太后心情已缓,这才让人进去通传打扰。

淑美人得了义父的命令进宫来孝敬太后,相处下来也明白了义父当初对她说的话。

太后确如义父所说是个和善好亲近的人,甚至是非常的惹人喜爱,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在她身边总是不明就里的安心平静,像是所有烦恼、不快都能转瞬烟消云散,不足挂齿。

淑美人果真像义父说的都快忘了照顾太后是义父给她的任务,如今越发到羽华宫来的勤快。

陪着太后跳舞唱曲、聊天玩乐,深觉抵触的皇宫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淑美人从云挽阁出来准备去往羽华宫,手中拿着几支新折下来开的正好的金桂。

香气扑鼻,让人神清气爽,仿佛坠入无尽的花海。

看眼身侧小竹手里的食盒,步伐不由欢快起来。

转过一处拐角,却与迎面走来的惠妃差点撞个满怀,还未来得及请罪,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已经刮在了脸颊上,声音清脆响亮。

“什么东西,竟敢冲撞本宫,有没有点规矩!”

对面之人迎头盖脸就是一番训斥。

淑美人被那巴掌打的有点懵,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小竹怯怯的拉着她跪下,这才迟钝的跪身请罪。

“妾冒失大意险些冲撞了惠妃娘娘,还请惠妃恕罪。”

淑美人恭敬的跪在地上,惠妃垂眸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贴身宫女凝香凑在她耳边轻言了一声,“这就是淑美人。”

惠妃精致的面庞瞬间变了个样,难看的带上讥讽和厌恶的神情,觑视着地上的淑美人,视线又转在她身后宫女手里的食盒上。

惠妃抬脚一下将那食盒踹倒,夺了淑美人手中的金桂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听说你很是孝顺太后她老人家嘛,时不时往羽华宫跑,殷勤的很呐。怎么,想要讨好太后赢得陛下的宠爱吗。”

“妾身不敢!”

淑美人跪着一动不敢动,瞟眼被惠妃的绣鞋踩的不成样子的金桂,心里一阵怜惜。

本来想着送给太后插在宫中好看,没想到却被糟践成这样。

“入了宫的女人,谁不想获得陛下的宠爱,谁不是想着法的吸引陛下的注意力,这本宫能理解,本宫看你清丽脱俗也是个漂亮的,倚着比你早几年入这皇宫的资历好心奉劝你一句,垫脚石也需得找准了,别没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反而一头栽下去,弄的个头破血流。”

惠妃微微倾下身子抓着淑美人的肩膀,半警告半威胁的在她耳边轻语。

妖媚的妆容一丝不苟,眉轻挑唇轻抿,千娇百媚,风华绝代。

淑美人避开惠妃的视线,闪烁着眼眸怯声道,“妾身不明白惠妃说的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人,何必与本宫装糊涂。你进宫已有好几个月了吧,宫中的传言怎会没听过,陛下乃太后养子,两人互相扶持走到今天,感情深厚——”

惠妃话中有话的将最后四个字声音拖得老长,语气暧昧不清,引人遐想。

“妾,妾身确有听闻,陛下与太后母子情深,定会流芳百世成为一段人口称赞的美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惠妃气急的用力戳着淑美人的额头,生生在bái nèn的皮肤上留下几个红点。

淑美人怯懦的任由惠妃教训,缩着脖子不敢反抗,亦不敢吭声。

“太后与陛下并非亲母子,太后又生的我见犹怜,艳若桃花,在整个皇宫里,怕是太后才是我们这些妃嫔最大的劲敌。你利用太后接近陛下,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放肆!原来宫中的流言是你在乱传。”

骤然一声满带怒火的厉斥响起吓了惠妃一跳,连忙回身去看,不知什么时候皇后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身旁皇上面色冷若冰霜。

惠妃瞬间整个人都吓懵了。

惠妃再清楚不过,不管那些流言是真是假,其中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那便是皇上对太后的看重。

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再直白放肆不过,皇上定然不会放过她。

“陛下,妾身错了,妾身一时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绝没有中伤太后的意思,求陛下恕罪。”

惠妃膝盖一弯猛然跪在地上,膝盖剧烈撞击坚硬地面,声音脆响的厉害,感觉骨头都要撞碎了,光听声音就觉得疼。

惠妃害怕的身体颤栗不止,俯首在地恨恨的骂着淑美人,想着刚才她装傻充愣的样子,定然是早就看到皇上和皇后来了,故意套她的话陷害她。

“神志不清?朕看你神志挺清楚的,刚才一字一句说的有条有理,言之凿凿。平日都没看出来,惠妃竟是如此的巧舌如簧,真是小瞧了。”

皇上目光阴鸷沉怒的直盯着惠妃,眸子冷冽刺寒,不带一丝温情柔和,浑身笼罩的死亡气息让惠妃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陛下息怒,妾身知罪,妾身是无意的,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才胡乱说话,求陛下开恩,求皇后开恩。”

惠妃声音发着抖不停求饶,额头磕在地上红了一大片。

贴身宫女凝香想劝阻又不敢,畏怯的瞧着一眼向她们走进的皇上、皇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污蔑太后乃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大逆不道之罪,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还不懂得约束自己的舌头,如此嚣张骄横,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亦是不把陛下、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怒声呵斥。

惠妃一个劲的磕头,泪水模糊了视线,额头的血也染红了地面,头渐渐开始发晕,却丝毫不敢停下。

现在除了请罪别无她法。

宫中人人都知惠妃并不像皇后那般与太后交好,也不愿讨好笼络太后,暗自心里对太后也有着不喜的心思。

但那也只是兀自乱想想,从不敢当真对太后有任何的不周和闪失。

她既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胆子。

------题外话------

让你乱嚼舌根子,虽然说得挺对。

求收藏求评论,小仙女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谁敢不收藏,太后下令,“打入冷宫,收藏了才准放出来。”

第8章 打入冷宫

太后虽然只是一介后宫妇人,但却不仅仅是一个妇人,更是挽救整个天闵王朝五百年基业的大功臣,地位超然,深受百姓推崇爱戴,像受到敬仰跪拜的神明般的存在。

得罪太后,不用她发怒,自然有人替她清除烦恼,皇上就是其中最虔诚最具能力的一个。

惠妃深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后宫女人中的一个。

或许是除皇后外位份资历最高的,却不是最受宠最有情分的,她所在意的位份、尊贵在皇上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她能是惠妃,也能轻易从那个位置滚下来。

“惠妃大逆不道,即刻赐死。”

皇上无情的话像一把尖刀倏然刺进惠妃的胸膛,不带任何游移。

惠妃呆震在当场没有一点表情和反应,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却没料到皇上这么狠,不顾念一丁点的陪伴之情,直接要了她的命。

宫女凝香闻言吓得膝盖一软摔坐在地上,后面一直跪伏不动的淑美人也震惊的额上密密浸出汗水,低垂的眼眸中神情复杂。

恐惧有之、愧疚有之、悲伤亦有之。

她确实是见到了皇上皇后朝这边过来,故意装傻引得惠妃直说出了那些话,但她并非对惠妃有恨,亦不是心存怨气,而是对惠妃对太后的诋毁和不敬感到不快。

淑美人怀揣着抱不平的想法想让惠妃为自己的所思所言得到惩罚,却不想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惠妃浑身无力的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双目暗如死灰,已然像是个没了生命的死人。

皇后直面着皇上的威严和愤怒,依旧鼓足劲劝阻道,“陛下,惠妃虽犯了大错,但错不致死,而且太常卿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还请陛下看在太常卿的面子上,饶了她的性命吧!是妾身管治不善没能约束好后宫,还请陛下降罪妾身。”

皇后盈下身请罪,诚恳而坚定,让皇上想训斥都有些开不了口。

“母后心地慈善,最是不喜杀伐罪孽,若是因此了结了惠妃性命,岂不是违背了母后的本心!还请陛下看在母后的一片慈悲心肠,免了这场血腥吧。”

淑美人亦紧张的稍稍抬头注意着皇上的神情,她是不希望惠妃被赐死的,不然自己岂不成了杀人凶手,再也洗脱不了身上的罪孽。

皇上恨恨的怒哼一声,看都不看地上晕倒过去的惠妃,重新命令道,“即刻褫夺她的封号,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谢陛下隆恩。”

皇上松了口,皇后微微福身领旨,淑美人亦松了口气。

但永远被禁足冷宫,何尝不是比死了更加残忍的惩罚吗?

……

太后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鼻尖缭绕着一股淡淡清香,香味很是好闻,不由把她给唤醒了。

“这是桂花香吗?羽华宫何时有了桂花?”

伸伸懒腰撑着床榻直起身子,慵懒的身体软绵着,眼睛也没有全然睁开。

闪动两下鼻翼细细去闻,越发觉得味道清新柔和,唇角喜欢的不自觉上挑。

“太后醒了?是淑美人送来的金桂,插在了正殿中,太后在寝殿内竟也能闻得见,香味果然传的悠远。”

乌丝滑落披满半露的香肩,丝滑的寝衣旖旎而下垂到了榻下。

“香飘十里,便是如此。”

习主事伺候着太后穿上鞋,走到寝殿外香味便更加浓烈了,整个羽华宫似乎都被金桂的花香覆盖,可想而知云挽阁该有何等的风味韵致。

一早醒来闻到这清韵桂香,神清气爽,舌头不由馋起来,若是此时有一盘糯虹糕在面前该是何等恣意喜悦之事。

但她心下了然,这是不可能的。

昨日皇上才给她送了一碟,让下人监督着她慢慢吃,结果一不留神三两下就吃光了,接下来五六日怕都没得吃了。

习主事跟随太后几十年,同她一起长大,便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她舔了下嘴唇就知道定又贪嘴了。

习主事替太后披了件外衣开口道,“淑美人一早送来了金桂,还亲手做了一碗桂花羹,还是热的,就等太后醒来尝一尝。”

一听有吃的,太后也就将糯虹糕暂时忘记,迫不及待的去吃那桂花羹。

淑美人的手艺很是不错,这段时间她时不时的往羽华宫跑,给太后送了很多次好吃的,都是她亲手所做,每次都赢得了太后的喜爱,在厨艺上确实有水平。

“淑美人今日怎的这么早送吃的来,也不等哀家醒来就走了,可是有何事?”

太后边一口口香甜的吃着桂花羹边问着,习主事细致的摆着小菜,顿了一下没回答。

太后一眼就看出来她隐瞒了什么,问道,“可是出何事了?”

习主事放下手中筷子垂首侍立,慎重的道,“昨日惠妃被陛下打入冷宫了,终身不得出。”

太后不解的‘嗯?’了一声,突然的怎么就被打入冷宫了?她犯了何事?

不用太后问,习主事就主动解释起来,“昨日淑美人来给太后送桂枝和桂花羹,半路遇到了惠妃,惠妃出手打了淑美人,还大逆不道出口诋毁太后,被陛下和皇后亲耳听见,陛下震怒将惠妃打入了冷宫。”

太后淡淡的沉吟着,过了片刻轻叹了一声,继续吃起桂花羹来。

“这惠妃也真是鲁莽,哀家都不计较那些传流言的人了,敏儿也只抓了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以示惩罚,自己偏要管不住嘴撞上去,还偏巧被陛下听见,也是够倒霉的。”

“惠妃出言不逊污蔑太后清誉,是她自作自受。”

太后又叹口气一下就没了胃口。

宫里从来都是这样,既是最尊贵荣华之所在,也是最危险难测的地方,爬的再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摔落尘埃,卑贱的比平白百姓还不如。

习主事接了太后的碗放下,递上温湿的手巾替她擦拭了双手,懒懒的靠在软塌上。

“让人照应一点,别让人欺负了她,也是个可怜孩子。”

清丽的双眸蹙起一抹淡淡的悲凉和惆怅,既是感慨惠妃的可怜,又何尝不是自怜自艾。

冷宫与这华丽的皇宫归根结底有何不同,都是囚禁人的牢笼罢了。

习主事虚膝领命,“太后慈悲,奴婢遵命。”

第9章 偷溜

大早上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惠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破坏了,太后恹恹的躺在花园树荫下闭目养神。

刚回宫不久就开始感觉厌倦了,对这个生活了六十年的地方越来越不满意,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把琴拿来,哀家弹会琴。”

宫女将古琴抱来,摆放在琴案上。

太后随意拨弄着琴弦,把会的琴乐挨个弹奏了一遍,情绪却越加急躁烦闷。

音调忽高忽低,音错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完全成了胡弹,十根手指在琴面上乱拨一气,最后一甩手,“不弹了,睡觉!”

身子一歪斜倚在榻上,面朝树干内侧,浑身散发着‘我不开心,我很烦闷’的气息。

习主事有些担忧,太后心情不好是少有的事,如此情绪不定更是极反常的,心中像是有什么心事憋屈着无处发泄。

“太后,水大人近日送进宫一个杂耍班子专为陛下和嫔妃们取乐,要不奴婢把人叫来给您解解闷?”

“杂耍班子?”

闷闷不乐的人一个翻身转过脸来正对向习容,习容笑着点点头,“先前他们已经给陛下和皇后表演过了,太后在行宫所以没有看到。听闻挺有趣的,有很多新花样,要不您也看个新鲜?”

太后撇撇嘴,“好吧,把人叫来吧!”

习容吩咐下去,杂耍班子的人很快就来了羽华宫,在空旷的花园准备开来,倒腾了许久,等到真正开演时都已经要过午膳时辰了。

“都这个时辰了,让他们吃了饭再开始吧。”

太后无趣的往正殿里去。

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满桌色香味美的菜肴,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反倒又想起糯虹糕甜蜜软糯的味道。

太后搪塞的吃了点就停了筷子,歇了个午觉醒来时刚好开始表演,便移驾到了花园。

“太后一个人看着无趣,可要奴婢把淑美人和皇后请来陪太后一起看?”

习主事最是明了太后的心思,话一出口太后就满意的让她去请人,各宫想看杂技表演的都可以来,人多热闹,也就不会显得无聊冷清。

据说这个杂耍班子在民间很是闻名,走南闯北在很多地方表演过,花样新颖有趣,班主一招漫天繁星的绝技更是闻名遐迩,引得许多大官贵族邀请表演。

皇后因为要接待宗室女眷故抽不出身来,淑美人应约来了,还有其他一些闲来无事的妃嫔们。

太后看着淑美人隐隐不对称有些高肿的的左脸就知道她为什么一早送了东西就走了。

虽然脸上化了妆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但细细观察还是不难发现。

太后将她唤到身边,拍拍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安慰之情已然无需多言。

太后烦闷的心情终于在下午的杂技表演中舒缓了很多,看了回表演却感觉肚子饿了,想着早膳、午膳都没怎么吃,饿是应该的。

太后刚刚砸吧了下嘴,习主事已经躬身在她耳边说道,“太后可是饿了,午膳您都没怎么用,奴婢一直让人温着甜粥呢,可要现在吃点?”

习容的未卜先知太后已经习以为常,这个照顾自己五十多年的奴婢、姐妹,从总角时期就陪伴着她照顾她,日日形影不离,怕是世上最最了解她的人了。

太后其实不太想喝甜粥,看眼手边的几样点心也提不起胃口来,心心念念只想吃糯虹糕,却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是没人敢给她做的。

“行吧,端来我喝点。”

习容刚刚离开,太后瞄眼周围完全沉浸在新奇惊险的杂技中的众人,调皮的偷偷一笑,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溜走了。

羽华宫的后门通着后花园的桃林,现在还没到桃花盛开的时节,极少有人到那里去,穿过桃林便是四通八达的后宫主道,连接着各个嫔妃们的宫殿住所。

主道上时时有宫人路过,还有专门的侍卫把手,任何偷偷摸摸、心怀不轨的人都会被当场抓获,但这对在皇宫生活了六十年的太后来说,小菜一碟。

从表演席上溜出来,太后手脚伶俐的避开羽华宫的人跑到了后门,后门时刻上着锁禁止人随意进出。

小心的躲在一座假山后探头观察周围,确定没人,脚踩着假山轻轻一点,纵身一跃,潇洒的施展轻功轻轻松松就飞出高墙,蹲身落在羽华宫外,拍拍手掌的灰,得意一笑。

太后穿过桃林蹲在一边墙根后看着主干道上挺拔如松的侍卫们,又仰头瞧了瞧天上的太阳,该到换班时间了吧。

等了一会,就见一群侍卫整齐威严的踏步过来,分守在主干道两侧的侍卫也全部集合起来,由侍卫长带领着进行确定、交接。

太后就是趁着这个空挡身姿灵活的一溜身跑到主干道上,微微躬垂身子步伐迅速的朝前走。

忽略掉繁复高贵的发髻,娇小的身体套在太监服里还真像那么回事,低垂着头丝毫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离开主干道,太后轻车熟路的左拐右拐就到了一处宫殿门口,仰头得逞的虚虚眼睛。

“糯虹糕,哀家来了。”

太后将身上的太监服一脱随手往树枝上一扔,溜身喊住迎面出来的一个人,“太官呢?”

那人见到她手一抖连连跪下磕头请安,“奴才叩见太后。太官在灶房里准备晚膳的材料。”

太后应了声就将他甩在后面找太官去了,跪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无奈叹了一声,“怎么又来了。”

太官见到突然悄悄驾到的太后已是屡见不鲜,这位太后活泼出奇的很,总是偷偷一个人跑到御膳房来偷吃,整个御膳房的人几乎都见过她。

太官双手油腻的正处理一只鸡,俯了下身,“微臣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今日晚膳吃什么呀,可有糯虹糕?”

太后伸着头四瞧着,专为皇上、太后、皇后、以及众嫔妃准备膳食的御膳房里,蔬菜瓜果齐全,珍禽鲜味也丰富,一边的货架上还摆放着珍贵的上好滋补药材,时常炖做补品。

太后看眼盘子里处理好的一根山参,又看眼太官手里抓着的鸡,问道“今晚吃山参炖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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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吃什么?

先来盘卤瓜子,再沏壶桂花茶,最后点开《驻颜太后:六十老来俏》,祝各位小仙女们吃好喝好看好,记得评论收藏喔。

第10章 糯虹糕的祖宗

“是的,陛下说太后近日胃口不佳,饭也用的少,让微臣为太后好好补补。”

“有什么好补的,哀家何时胃口不佳了,不过是……想吃的却吃不到罢了。”

肚子不合时宜的轻声咕噜了两声,太后舔了舔嘴唇再问,“可有糯虹糕,哀家就想吃这个。”

太官为难的垂首凝眸,“陛下吩咐,糯虹糕每日最多只能给太后吃两块,昨日做了一叠,下次做需得在五日后,不可让太后多吃,免得伤了身子。”

“不过糕点而已,瑞儿这是太夸张了。哀家今日没怎么进食,正饿着,就想吃糯虹糕,你给哀家做一些。”

太后摸摸肚子馋嘴的逛来逛去看看会不会有新发现。

太官无奈的犹豫道,“太后若饿了微臣这就为您准备吃的,只是那糯虹糕……是万万不可做的。”

太后翻来翻去只找到了一屉冷包子,肚子已经兴奋的唱起了歌,用力揉了揉想将那歌声压下去。

“陛下的话你听,哀家的话你就不听了!哀家命令你做一碟糯虹糕来,大不了……哀家不告诉别人便是了。”

太后直接摆出身份威胁,太官用那油叽叽的手一掀衣摆直接跪下,“微臣不敢。”

“不敢就好,那就赶紧去做吧,哀家保证不让陛下知道就是,哀家时常来你这御膳房,想吃什么不都是让你做的,这也当以前一样放心做就是。”

太后对这御膳房是再熟悉不过了,贪嘴了就没事溜到这来喂馋虫,太官每次都老老实实她想吃什么做什么,还时常帮忙替太官品尝新研究的菜式。

能让挑嘴的太后满意,新菜式也就必定会得到后宫众人的喜爱。

太官依旧跪在那不动,太后看的着急,真想上去敲敲这个老固执的脑袋,怎么一点不懂得变通呢,就认死规矩。

“哀家要饿死在你御膳房怕是要让天下人贻笑大方了。”

“微臣这就去为太后准备新鲜的佳肴,太后请稍等。”

说着一溜烟逃也似的爬起来忙去了,就是不说要做糯虹糕。

太后沮丧的看着他逃跑的背影也懒得喊他,这皇宫里皇上一句话就是死命令,谁敢不遵不从啊!

不想再为难太官那个老家伙,也没心思等着他做什么新花样来。

太后闷闷的从灶房出来,迎头就撞上一个脚步匆匆的少年郎,手里的萝卜白菜掉了一地,咕溜溜滚了老远。

少年郎一脸的不快去捡那些萝卜白菜,顺带仰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而且一看就不是御膳房的人,警惕的肃声质问。

“你是何人,御膳房重地,外人不得随便进知不知道。”

太后无辜眨巴下眼睛,好久都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了,看来这是个新来的。

“见过太后!”

有御膳太监从两人身旁经过,朝她恭敬虚膝行礼,少年郎听着那声称呼,表情精彩的如同雨后彩虹般一再变化,身体都僵直了,突然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小人鲁莽,冲撞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不在意的大方摆摆手,“你是御膳房新来的?做什么的?”

少年郎没想到太后这么宽宏大量,一句话没怪罪,连忙回答道,“小人刚进宫当差,给太官打打下手。”

“给太官打下手,那你也是庖丁咯!”

“是!”少年郎刚回答一声是,太后欣喜的紧接着追问,“那你可会做糯虹糕?”

少年郎大胆的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认真询问,老实回答道,“小人入宫前在城中的祥逸居做后厨师傅,最擅长面食糕点,糯虹糕便是小人研制的。”

“你就是祥逸居的糕点师傅?”

太后双目闪烁着晶晶亮的惊喜光芒。

没想到糯虹糕的祖宗竟然到了御膳房来,还是这么年轻的少年郎,想来肯定是皇上将他招进宫的,心里一下暖暖的。

皇上虽严格禁止她不可吃太多糯虹糕,却也将手艺最好的师傅招进了宫里,这份体贴心思很是用心了。

“你既是糯虹糕的祖宗,哀家正想吃糯虹糕,你给哀家做些来。”

少年郎犹豫的看看周围,为难的微微蹙眉,“小人?小人如今只是帮太官打杂的,不可上手做膳食,更何况是给太后食用。”

少年郎诚惶诚恐的垂着头,在这皇宫中顶顶重要的两个人除了皇上就是太后,对于太后的一饮一食都极为苛刻谨慎,不敢有一丝疏漏。

此刻却让他私下给太后做糯虹糕吃,先不说僭越了太官的职责,更是违背了皇上的命令,那可是抗旨的死罪,他可没那个胆子。

少年郎脸上为难的表情和太官一模一样,太后无法拿太官怎么样,难道还使唤不了一个小屁孩?

“这是哀家的命令,让你做你便做。你该知道违抗太后之命会是什么下场,方才你还差点冲撞了哀家,若是你敢不做,哀家就与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太后气势浩然的一通威胁,瞬间就把少年郎吓住了,没了主意的只能不停点头称‘唯’。

“很好!你看这周围安静无人的,你不说哀家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所以放心的去做,哀家就在旁边的厢房等着你。”

太后步伐欢快的踏着碎步往御膳房的厢房去,那儿有宫人休息的地方,悄悄摸摸的尽量不被人发现。

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远远见到了提着食盒一脸心虚的少年郎,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少年郎贼头贼脑的观察着周围情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亏心事似的,见目下无人一闪身来到太后身边,利索的将食盒打开,端出一小碟精致的糯虹糕,还有一壶山楂茶。

“糯米不易消化伤胃,喝点山楂茶可以消消食。”

太后见着那彩虹般五彩漂亮的糯虹糕就要流哈喇子了,但依旧保持着太后的高贵仪态,激动的心情掩藏在身体里,双眼扑闪扑闪的直盯着糯虹糕,拈起一块就迫不及待送进嘴里。

顿时舌头被软糯的香味团团包围,闭起眼一脸陶醉享受,双腿轻轻晃荡着。

今日所有的沉闷、无趣、不快在这一刻都不及口中的美味更让她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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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小厨,你值得拥有。

第11章 险些被发现

“不愧是糯虹糕的祖宗,手艺就是不一样。”

她第一次吃糯虹糕就是在祥逸居,从此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后来她吃的糯虹糕都是御厨去学了来做的,虽然样子、口味一模一样,但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食物有时做的人不同,赋予的感情不同,最后品尝到的滋味都会不尽相同。

少年郎是个热爱自己心血的好祖宗。

太后今日吃的心满意足,六块糯虹糕不一会就进入了她的肚子,最后喝上两口微酸的山楂茶,拍拍裙摆从台阶上跳下来。

“今日你已成了哀家的同伙了,日后哀家想吃什么便由你给哀家做,不得拒绝抗旨,否则哀家就把你今天偷偷做糯虹糕的事情供出去。”

少年郎一脸的惊愕加无奈,额头上抬皱出一条抬头纹,这是一日苍老的节奏啊!

太后你这样过河拆桥,不太好吧!

“今日多谢了,改日再来找你。对了,你叫什么?”

少年郎腼腆的轻轻弯下嘴角,“小人孙爽,御膳房的人都叫我阿爽。”

“阿爽,哀家记住了。”

回去时迎着阳光正大光明的离开御膳房,走时不忘把穿来的太监服带走。

那是她特意准备着应对这种特殊时刻的掩护道具,就藏在桃林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她还要放回去以备下次再用呢。

自那之后,太后就时不时的偷跑到御膳房向阿爽要糯虹糕吃,皇上命人送来的一日两块的糯虹糕都不稀罕了。

有了糯虹糕的祖宗在,想吃多少吃多少,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阿爽性格腼腆心思细腻,也怕太后吃太多不消化的东西伤了身体,每次都会顺便多做些养胃助消化的小食来与糯虹糕一起吃,有助于消化。

“今日又有什么新创意?”

太后迫不及待的去掀食盒,看阿爽一脸粉红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对今天的作品充满期待和信心。

食盒内除了惯常的一碟糯虹糕,还有一碟白红相间的小方形点心,一层白一层红反复叠加着,最上面还浇着一层金黄色蜂蜜,看着就甜蜜诱人。

“这是红枣米糕,中间红色的是枣泥,枣泥和蜂蜜都是养胃的食材,这个米不是难消化的糯米,米碾碎和小麦粉混合在一起蒸出的米糕,太后试试看味道可还喜欢?”

太后这次先放下了糯虹糕,尝了一口红枣米糕,浓郁的甜味夹杂着大米和小麦的清香在口中完美融合,不会太甜也不至于太单调,非常的有新意,味道很棒。

太后喜欢的连连称赞,吃了一块又一块,遇到喜欢的甜食就停不下来嘴。

“阿爽,你真是个做糕点的天才,以后继续努力。”

阿爽憨憨的笑着挠挠头,“谢太后夸奖。”

“这个红枣米糕可有给其他人尝过?”

阿爽摇摇头,“今日是第一次做,太后亦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陛下肯定会喜欢的!”

太后的鼓励让阿爽更加有了信心和斗志。

他被宣入宫就是为了给太后做糯虹糕,以为自己的厨艺在御膳房能够大放异彩得到施展,却不想只能干一些微末的杂活,当个可有可无的杂役。

太后的夸奖无疑给了阿爽支持,就算是偷偷摸摸的做个太后一个人吃也足够让他感到骄傲。

太后的认可便是对他的最高评价。

“今日皇上宴请朝臣,御膳房应该很忙才对,你偷躲在这没问题吗?”

太后将最后一块红枣米糕吃完,两个小碟转瞬间又全空了。

“没事,我的活都提前干完了,而且御膳房的人都知道我今天拉肚子,就算找不到我也不会感觉奇怪的。”

阿爽收拾着食盒正说的肯定,身后就有一个粗厉的声音朝他大吼一声,“阿爽!御膳房忙的热火朝天,你在这干嘛呢!”

阿爽惊得身躯一震,手一抖,盖子都盖歪了,下意识转身将食盒和太后挡在了后面。

阿爽脑子焦急的迅速想着对策该怎么说,嗯嗯啊啊半天,那胖太监都已经到了面前都还没想好。

眼见胖太监朝自己伸出了手,阿爽心虚的偏头一躲大喊一声,“我肚子疼,坐这休息不小心睡着了。”

“坐这休息?你也不怕太官看见骂死你,快滚去干活,大家伙个个累的腰酸背痛,你别想偷懒,新来的就这么不勤快,还想不想混了。”

胖太监骂骂咧咧的走了,阿爽紧揪着的心好奇的猛然转身,身后哪儿还有太后和食盒的身影,顿时逃过一劫的长舒口气。

太后从御膳房出来也是暗自松了口气,要被人抓着自己悄悄偷吃东西,不得把脸给丢光了,虽然她是不太在意脸面,但她的脸面不关乎自己一个人,还有皇上甚至整个天闵王朝。

太后的身份既是尊荣也是桎梏,皇上已经足够容忍孝敬她,她不能再得寸进尺制造难堪。

脱下太监服塞到食盒里,百无聊赖的在宫里乱走着。

这个皇宫她已经呆了几十年,角角落落、一砖一瓦都再熟悉不过,便是如在流水行宫中自娱自乐欣赏泥洼小世界的乐趣都没了。

秋阳艳艳,身边人来人往,却完全感觉不到热闹快活,天地仿佛只她一人,孤独又寂寞。

不知不觉何时竟走到了鸾鸣宫,仰头看看巍峨的鸾鸣宫大门,里面依稀传来女子们说话欢喜的玩笑声。

几个宫女端着精致的摆件、布料之类的宫廷之物出来,看来应该是赏赐给里面那些陪着皇后说话的人的。

宫女看见太后突然驾到,连连跪下就要通传,被她抬手制止了。

“里面可是齐家的夫人、小姐在陪着敏儿说话?”

有宫女回答,“正是,今日皇后娘家母亲姐妹来看望,还有齐丞相及齐家两位公子,正说着话呢,太后可要进去?”

太后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哀家不过路过,就不打扰敏儿一家人团聚。”

后宫女人难得一家人团聚一次,太后无心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提着食盒离开了鸾鸣宫,转头四望着四通八达的道路,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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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盼周末是怎么回事,好懒啊,不想起床,冷嗖嗖——

第12章 儒雅博士

不管去哪儿都不过在皇宫内打转罢了,到头来还是得回到自己的羽华宫去。

“请问这位……姐姐,宫门怎么走?”

太后懒懒散散的转过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张偏偏俊朗的男人脸惊了一下。

后宫之中除了皇上怎还会出现其他的外男,这人怎么进来的?如此堂而皇之。

“你是谁啊,为何会出现在这?还有,哀……我打扮的很像宫女吗?”

太后说着还兀自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因为要偷溜去御膳房偷嘴,所以并未打扮的十分华贵,为了方便头上也未戴钗环,但怎么看和宫女也是有区别的吧。

这身珊瑚色暗纹芍药襦裙再如何低调,千金难却的珍贵面料也能看出身份不一般吧。

这人难道不识货?

男人儒雅的躬身作揖,抱歉的解释道,“在下有眼无珠,若有冒犯还请小姐恕罪。不瞒这位小姐,在下刚刚拜为皇家学院博士,第一次进宫不小心迷了路,让小姐取笑了,还请小姐指个道。”

太后只觉这男子言谈举止很是得体儒雅,便是外貌看着也是文质彬彬,清雅高洁,颇有几分书生气,原来是博士,怪不得。

“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平洲才学大儒杜先生吧!”

男子一脸惊喜之色,再次拱手作揖,“正是在下,小姐识得在下?”

“杜先生,不对,该是杜博士声名在外,誉满天下,略有耳闻罢了。”

这杜书禹她是听说过的,之前去流水行宫避暑前,穿着男装在闵都城里喝茶逛街,听说书先生说起过。

说这位杜先生年纪轻轻满腹经纶,从小饱读诗书,对古代典籍深有研究。

他读过的书比头上的头发丝还多,弱冠之年便被人拜为老师,门下学子众多,如今三十不到的年纪便已桃李满天下,深受推崇和爱戴。

这次杜书禹进宫任职就是因为皇上看中了他的才学和声望,将皇家学院交给了他,这可是极其荣耀和信任之事,可见皇上也是个知能善用的明君。

“登石凌顶攀云天,万河盘错藤蜿蜒,襟意抒怀谁在畔?对酌空盏影孤寒。居高孤寒,曲高和寡,博士当真当世大儒。”

杜书禹激动的难以表现自己的表情,双手抓着长袍的两侧,手指用力几乎要将衣料撕破。

杜书禹突然抬手深深作揖,满带敬重和欣喜,“小姐实乃在下知音,请受在下一拜。”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入宫难堪的迷路竟然还会有如此奇遇,更没想到身居后宫的女子竟然也会知道他的诗,而且是他最感慨良多却不受世人领悟认可的这首。

谨慎的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女,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亭亭玉立的站在那,提着一个食盒却像是抱着一束鲜花般明媚娇艳。

眼眸汪洋如星河,似乎吸走了他的魂魄,细嫩的脸颊未施粉黛,清新脱俗,冰清玉洁。

敛眸微笑的娇羞模样漾起他心中的一波春水,狂乱了心跳。

可这里是皇宫,这个女子悠然自得的出现在这定然是生活在宫中,而她又并非宫女,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的嫔妃。

理智将杜书禹残忍的拉回到现实世界,第一次心动就错了人,这不是他能够消想的女子。

太后被杜书禹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手都哆嗦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心虚。

她哪儿是什么知音,刚才念得两句诗和那两句评价都是偶然听皇上念叨过,随口盗用罢了,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竟然引得他这么大反应,心里一阵后悔。

正想要认真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他的知己,视线突然看到远处一抹熟悉的矍铄的身影。

虽然连对方五官长什么样,衣服什么色都没看清,但那朝夕相处形成的熟悉感不会错。

习容找她来了!

“你不是问路吗,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哪儿,这可是陛下的后宫,外男不得擅自进入,否则是杀头的死罪。你胆子也太大了,迷路迷到后宫来了。”

太后恐吓的严肃一喝,杜书禹立马被吓住了,自然也是清楚外男不得擅进后宫的规定,想着自己第一次入宫就犯下这等迷糊大错,也实在太倒霉了些。

“知错认错即可,我只是迷路误入,相信陛下会相信我并非有意,从轻饶恕。”

杜书禹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看的她心急,见着远处习容带着一群宫女挨着宫殿的寻找,连忙劝阻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又何必小题大做的主动撞上去让陛下心存芥蒂呢。我有办法让你悄悄出宫不被人发现。”

杜书禹犹豫的考虑着,显然在心中做着是非挣扎。

到底该君子坦荡荡的主动认错,还是投机取巧的瞒天过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身为读书人,众多学子的先生,他应该恪守己身,言传身教,这类偷奸耍滑之事……

还不等他考虑好,手臂突然被人猛地一拉朝着一条巷子跑去。

杜书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动的迈着双腿跟着眼前的少女在一座座宫殿之间拐来拐去,不知方向。

他这是根本没得考虑,少女已经主动替他做出了决定!

既来之而则之!

风刮着脸颊一阵清爽,耳畔似有一串清脆的铃铛声,格外悦耳动听。

顺着那铃铛声看去,竟然出自那女子隐藏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脚踝,衣带翩飞,背影袅袅婷婷,呆呆望着她模糊的侧颜,心不由跟着一热,脸颊也烫了一下。

太后熟悉宫中的所有角角落落,无聊的在这皇宫里呆了几十年,最是知道怎么躲人,哪儿能躲人。

拉着优柔寡断慢慢思考的杜书禹跑到这处后墙边来,撑着台阶大喘了两口气,往外头一瞧,一个路过的人都没人,很隐蔽。

“你可知刚才我救了你一命!”

杜书禹同样大口喘息着,儒雅文人体力似乎不怎么样,正要开口说什么,她就抢了话。

杜书禹一头雾水,“小,小姐此话何意?”

“刚才你没看到,你身后有个主事嬷嬷带着一队宫女浩浩荡荡过来,差一点你就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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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菜凉了

太后肃然道,“被她抓到你这个外男闯入皇上的后宫,不等押送你到陛下面前澄清,先就要用板子好好伺候你一番让你长长教训。你一介文弱文人,几板子下去怕就性命堪忧了吧!”

杜书禹恍然大悟,又是后怕又是感激的朝她作揖,“那确实是多谢小姐相救了。”

“好说好说——”

太后挥挥手一个跃身坐在高高的廊檐上,双腿悠悠晃荡着,踝间的铃铛声越发清脆,引得杜书禹不自觉想要窥视,又恪守非礼勿视的礼节不敢有丝毫无礼之举。

“方才问你自己去认错还是我帮你悄悄出宫,现在可想好了?”

杜书禹后怕的砸了下嘴,显然对她刚才说的大板伺候吓住了,犹豫的试探一声,“小姐真能帮我悄无声息的出宫?”

太后打包票的一拍胸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既当我是知音,我又怎会骗你不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何条件?”

“给我讲些民间的有趣事!”

太后期待的望着杜书禹,这个人读书多学问多,一直在民间为人师表,相信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有趣事肯定很多。

她想了解民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她想知道普通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每天除了像她这样百无聊赖的吃了睡睡了吃还会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她眼中灼热的渴求和期待灼伤了杜书禹的眼,他从这个少女闪亮的双眸中看到了对自由的渴望,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

她不属于这!

杜书禹几乎是下意识喃喃出声,“还不知小姐芳名?”

话出口才回过神来自己太鲁莽了,看着面前女子脸上一抹难堪神情,躬身又是一个作揖请罪。

太后窘迫的轻咳一声背过身去,要让这个杜博士知道自己是当朝太后,凭他那一套套作揖来作揖去的死板劲,还不得像齐丞相一样教训她行为鲁莽不检点,万一再向陛下奏她一本言行轻挑无状,毫不端庄持重,她不就丢脸丢大了。

现在自然是不能告诉他自己身份的,可看他那不停作揖请罪的懊悔样,随口吐出个名字,“习容!”

她不是故意利用习容姐姐的,但说个名字出来气氛也要松和些,他也就不会太拘束。

他如今是皇家学院博士,在前朝当差总有天会知道自己骗了他,但今天他误闯后宫也算有把柄在手里,日后也就不怕他像齐丞相一样叨叨叨训自己。

“你唤我习容便好。”

杜书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直觉告诉他这只是个化名,但也没有多嘴揭穿。

太后觉得这个杜博士很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却有点迂腐无趣的感觉,但他讲故事讲人生百态却是绘声绘色。

长袍一撩随意坐在地上,软声低语毫无起伏波澜的讲下来,却让人有种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的感觉。

他是一个优秀的先生,他的声音柔和温暖富有感染力。

太后想知道的想问的,杜书禹全部一一告诉她,天色不知不觉就晚了,直到听见外面打落更的声音。

聊得入迷眨眼竟然已经戌时了。

“我该回去了,肯定有人在找我了。”

太后轻快的从廊檐上跳下来,整理一下裙摆就要走,想起什么转身停住吩咐,“你就在这等着,等一会我派两个人来送你出宫,你按着他们说的做就行了。”

见杜书禹了然的点了点头,仰头又看看暗沉沉的天,习容找了她一天都没找着,不知道羽华宫现在闹成什么样了,心里想着步子也不自觉加快。

太后刚刚出现在有人来往的路面上就立马有人跑往羽华宫禀报。

回到羽华宫门口时,习容和吉祥脚步迅疾的迎上来,悄声回禀道,“陛下来了,等您一起用晚膳呢。”

“他自己来的还是听说我不见了找来的?”

习容沉稳的回答,“陛下是自己来的,奴婢说您去淑美人那儿串门子,马上回来。”

太后应了一声,朝烛火袅袅的正殿里看了眼,拉着吉祥到一边小声吩咐,“有一个人,你去救一下……”

习容率先掀起帘子,太后款步进来,见到殿厅正中等着她的皇上,晚膳都已摆好,却还没有动筷子。

“瑞儿怎么不先用,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肯定饿坏了吧。”

太后跪膝坐在软垫上,看着面前的菜肴全都失去了温度,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母后去哪儿了?”

皇上抬手让人将冷掉的饭菜撤下去,重新热好了再端上来。

皇上语气温和柔顺,丝毫没有等待的不耐和抱怨,将一碟绿豆糕递到太后面前,先垫垫肚子。

“哀家还能去哪儿,到处闲逛呗,你还怕哀家跑了不成。”

太后轻笑着捻了块绿豆糕吃,本不过随口玩笑话,却没想皇上闲适的表情笼罩上一曾严肃气息,“儿子是怕!”

太后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杜书禹描绘中的民间世界,激动的满心沸腾,充满向往,突然听皇上这话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停顿一下,囫囵吞下,有些怯怯的心虚。

皇上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好像无法堂堂正正的保证、安慰他,“瑞儿多心了,母后永远都会陪着你。”

似乎在心底深处,她一直努力想要离开这个牢笼,也代表了要离开这个牢笼的主人。

这个儿子是她半路捡来的,偶然一天在别苑见他可怜的掉进水里差点淹死,好心救了他,而后知道他也是永乐帝的皇子,不过生母卑微,一直无人照管、重视。

那时的她已经40岁,因为自己保卫闵都保卫天闵王朝惨遭屠戮的功劳,即便无子也后位稳固,但身边的其他妃子都相继成了母亲,突然好奇做一个母亲是什么感觉,便收养了这个孩子,让他承欢膝下,陪伴着她。

匆匆二十个春秋,曾经卑弱的皇子已经长成声名赫赫的一朝皇帝,拥有了保护自己保护国家的能力,强大到无需她这个母亲再为他做任何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皇宫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和兴趣,迫不及待的一日都不愿意多待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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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小剧场】

博士:这位貌美如花得姑娘是谁,如此深得我心,定要娶回家做老婆。

皇上:大胆,太后你也敢觊觎,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博士大惊:啊——她是太后?姑娘骗得我好惨。

太后:哀家罪过,又祸害了一位翩翩公子。

ps。博士的小心思怕是要被辜负了,可怜可怜,谁让你喜欢的是我们太后娘娘。

第14章 精神萎靡

她向往着外面的大千世界,向往着大海的声音,连绵山脉的壮丽,她在这个笼子里呆够了!

“瑞儿,无论到什么时候,母亲永远是你的母亲,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太后只能如此来安慰他,不敢再看他深邃黝黑的眼眸,转过头偏开视线。

自从那一日在后宫偶遇误闯的杜书禹,太后的心就时刻被他讲述的外面世界魂牵梦萦着,想要见到他再多听他讲讲新奇的不曾听过的故事。

可她是后宫太后,杜书禹是前朝臣子,高高的宫墙阻隔着,见一面都如同登天,况且还有严苛的礼数不容跨越。

她的心从激动难平到郁郁寡欢,又渐渐没了什么精神,活力从她的身上消失,时常无趣的发楞呆坐着。

后宫女人们还是日复一日的来请安,过着奢靡而按部就班的无趣生活,谈笑的内容除了皇上就是华服、首饰、珍宝。

这样的生活她过了六十年。

羽华宫的人都是跟随太后多年的人,习容亲自挑选调教,安分老实,跟羽华宫的主人一样低调不多嘴,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

即便如此,太后情绪黯然的消息还是传的满皇宫都是,议论也紧跟着而来。

太后如今刚好花甲六十,虽外貌如少女,但终究是老人,内里肯定已经苍老无比,加上太后最近毫无精气神的样子,太后年老不适的消息渐渐传出来,甚至暗中还有太后即将羽化的流言。

虽然此流言大逆不道,若被抓住肯定是重罪,但还是没能阻止它越传越烈。

太后听见外面的传言只是无力的淡淡一笑,自己真的是活的太久太特别了,便是没什么精神都能传出那么多流言来,也是真给她面子,这辈子活的够热闹。

流言传出来,皇后、淑美人更加勤快的时时往羽华宫跑,滋补汤药亲自伺候着,找着趣事陪太后说话。

可这哪儿是身体的原因,完全是心病。

太后在皇宫生活了一辈子,任何亲近、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之前度过的六十年一直都是个快快乐乐、心思纯净淡然、与世无争没有心事的人,时时都是开心的,可最近不知怎么突然特别的厌倦皇宫,毫无生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习容从太后五岁起就陪伴着她一起长大,成为皇后,然后成为太后,亲眼见证着她人生的所有时刻,是陪伴她最久的人,也是最近距离亲近她了解她的人。

习容如今都已经是六十好几的老太婆,脸上皱纹横生,年迈身体也有了大大小小的许多毛病,心态亦不再像幼时单纯,完全是个莫言少语的老人。

可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少女。

习容的一生就是作为对比般的存在,见证太后的神奇,偶尔也会觉得太后没心没肺,像个完全没有心事长不大的小孩子,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活的洒脱纯粹。

可这段时间的太后却变了,深沉忧闷,感慨万千,心里不知压抑着什么难以抒发。

习容开始忧心如焚,劝解无用,只得担忧的找到了皇上。

皇上对于太后的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每日都不会遗漏去羽华宫问安,也明显感受到了母后的情绪低迷,无精打采。

“你们究竟是怎么伺候的,母后到底为何情绪不佳!”

习容也是一脸愁容,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着急了。

“太后自从流水行宫回来心情就起起伏伏,这几日更是无精打采,胃口也不怎么好,就连最爱的糯虹糕都没了那么多兴趣,就时常坐在窗边望着天空发呆,奴婢问也问不出什么。”

皇上面对着满天血红的霞光,负手而立,背影挺拔而忧伤,不知为何看的皇后鼻子一酸,似乎那宽阔的背影承载着千斤重的孤独和无措。

皇后劝解道,“陛下,过不了多久就是先帝忌辰,母后许是想念父皇了,才会有些感伤罢了。”

皇上眉眼冷凝的望着无际的天边沉默无言。

在他的记忆里母后才不会有感伤这种痛苦情绪,她从来都是积极快乐的,充满了活力和力量。

他不认为母后是因为思念父皇才如此,但也想不出其他缘由。

“母后喜欢你,经常去看看她,莫要让她一个人。”

皇后虚膝应声,愁容挂上端庄俏丽的脸颊,多了一份沉重感。

皇后带了糯虹糕来看望太后,这次没有像皇上之前一样只拿两块,而是满满的一碟,刚刚从锅里端出来,还是热乎的。

食盒盖一打开,瞬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勾引着味蕾里的馋虫。

太后侧颜看看糯虹糕,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会。

懒散的乌发垂落在脸颊边,没有似平日般端重的挽起,更加显得稚嫩娇俏,袅袅娉婷。

太后双目微阖,斜依在榻枕上,牡丹百汇的萝丝襦裙衬的面容秀丽姣好,白中透红,精神却不怎么活跃。

“午后已过,母后还是莫要贪睡了,睡的太多小心头疼。”

皇后看她对糯虹糕也没了兴趣,将食盒里其他几样点心端出来,道,“母后看看这几样御膳房新研制的点心,尝尝看可喜欢?”

太后稍稍睁开眼看了眼,瞟见上次阿爽偷偷给她做的红枣米糕,慵懒的视线终于来了点精神。

“这是太官做的?”

太后捻了一块送进口里,贝齿细细的轻嚼着,和阿爽做的红枣米糕一模一样,味道却有细微的分别,肯定是抄袭了阿爽的作品。

“正是,这是太官新研制的点心,妾身觉着味道不错,不比糯虹糕差,拿来给母后尝尝。”

太后吃了半块,没有多说什么。

阿爽毕竟只是个小角色,被抢了心血这种事也是不足为奇。

见太后吃了半块,皇后也稍稍松了心,亲手递上一杯清茶,听见室外有人来,宫人进来通报,淑美人来了。

淑美人可以说是羽华宫内除皇上、皇后外来的最勤快的人,她进宫的目的本来就是帮义父照顾太后,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很是喜欢太后的亲切,自己性子浅淡不喜欢后宫女人那些攀比争宠,对太后也就更加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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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最新争宠手段——哄太后开心。

太后怎么才能开心?

太后表示哀家只想出宫,后宫妃嫔长叹,独此万万不可。

第15章 教训妃嫔

淑美人带了两本书来,说是宫外义父送进来的,是两本游记,记录下了作者自由逍遥的游历大好山水的过程。

地点不仅局限于天闵王朝,还去到了曦宁国,甚至连神秘的哈丹族地域都有涉入。

淑美人不过将义父送进来的东西拿来给太后看看,兴许她会有些兴趣,不想太后见着那两本游记就喜欢的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翻了两页,当即津津有味的展露笑靥。

“这是黄赋何处寻来的?可还有?”

淑美人高兴的有些呆呆的,没想到太后这般喜欢。

“妾身不知,定替太后问问义父。”

淑美人一搏太后笑颜,皇后满意的朝她予以赞赏的眼神,这下回去向皇上有的交代了。

“羽华宫好热闹啊,皇后、淑美人都在这,妾身来的真是巧。”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平日能不出现就不出现的莲美人竟然来羽华宫串门,巧笑嫣嫣的一一行礼问安。

皇后端庄威仪的点点头表示回应,太后则沉迷在游记中根本没精神理她。

“太后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这般高兴?”

“是淑美人带来的两本游记。”

皇后娴静的看着太后欢喜入迷的神情,温柔的浅笑着,像个慈爱的母亲般。

“游记啊,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太后若喜欢妾身也可寻了来敬献太后。”

莲美人不屑的眼神得意而高傲,冷眼瞟了淑美人一眼,绝色脸庞上的精致妆容艳丽妩媚,一颦一笑都带着诱人风情,勾引着人的眼球。

“游记虽多,能得母后喜爱的却是珍贵。敬献礼物重要的是心意,不是显摆。母后乃我天闵王朝的太后,有什么稀罕物是需要你个小小美人相送?”

皇后是个端重贤淑的人,此刻却是明显带有针对的威斥,浑身笼罩着一guo zhi mu的威仪,尊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淑美人恭敬的微垂着头,莲美人也不自觉的收敛下气焰,难堪的咬牙低头,卑微俯下身。

皇后对莲美人的不满是后宫女人心照不宣的事。

莲美人自从入宫后就深得皇上的宠幸,是刚入宫的几位妃嫔中被招寝次数最多,获皇上亲赐礼物最丰,伴驾时间最长的,让后宫许多女人看热了眼睛。

后宫本来就是女人争抢恩宠的战场,莲美人如此出挑还不懂得收敛锋芒,反而恃宠而骄,对皇后甚至都是冷嘲热讽,如何能不让皇后不满。

人非圣贤,女人更是小心眼,任凭皇后是个如何宽容大度的皇后,也会如一般女子般吃醋,更何况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美人。

“这里是羽华宫,不是你炫耀放肆的地方,再敢这般不知身份,定要让管教嬷嬷再教教你在宫里该如何说话行事。”

皇后是真生气,也是借着太后的地盘和身份警告莲美人,灭灭他的威风。

莲美人神情窘迫,被当着太后、淑美人的面训斥,如何下的来台。

但对方毕竟是皇后,有约束管教之责,即便心有不甘也无法反抗,只能沉默着应下。

“这糯虹糕真是精致诱人,听说太后很是喜欢,妾身也极爱这个。”

莲美人似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娇笑着看向太后案上的糯虹糕,抬手就想捻一块吃,被皇后突然出声呵斥。

“这是本宫特意送与母后品尝的点心,母后没有开口,哪儿有你伸手的份。”

再次被训斥,莲美人脸色彻底挂不住,收回手悻悻闭声垂敛了神情。

“敏儿是要在哀家这教育妃嫔吗?”

太后从游记里抬起眼,皇后闻声看去,虚下膝盖请罪,“扰了母后清净,请母后恕罪。”

“敏儿管理后宫辛苦了,今儿你也在哀家这陪了许久,回去休息吧!”

皇后悻悻的行礼准备离去,太后见她忐忑又不安的神情安慰的拉住她的手,反复摩挲着柔声道,“你是皇后,被寄予厚望又层层约束,母后知道你辛苦,肩上担负着沉重的压力。母后也没能帮你什么忙,让你受苦了,母后只希望你能放松些开心些。回去吧!”

太后说着看了看屋里的其他几人,“你们全都回去吧,哀家要看看书,都别在这杵着了。”

皇后得了太后的宽慰,心立马松了松,领着淑美人、莲美人就离开了。

“太后,御膳房来问,晚膳想要吃些什么?”习容从外面进来问道。

太后换了个斜躺的姿势翻开游记第一页,闻声朝旁边小几上的食盒投去视线,拿了块糯虹糕凑近鼻端闻了闻,复又放下了。

“太官做的菜哀家吃腻了,以后换个人给哀家做菜。”

太后突然莫名其妙的话让习容有些意外,但也没有细想,应声出去了。

太后拿着游记一看就是大半夜,晚膳时都舍不得放下书,随便搪塞的吃了几口,继续执书在烛光下孜孜不倦的阅读着,被里面壮阔绮丽的景象所迷惑,痴迷的无法自拔。

习容看着窗外的夜色再次叮嘱着该就寝了,太后却全然沉迷根本听不见。

习容只得在案上再点亮了两盏烛火,免得夜晚读书伤了太后的眼睛。

“太后,该就寝了,已经快丑时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太后正看的痴迷,突然肩头被人晃了晃,这才从书中一下回过神来,看见身边是个胆大的小丫头,谨慎又惶恐的看着她,见她醒过神来连忙卑微的垂下了头。

“太后,很晚了,该就寝了。”

太后看着这小丫头觉得有点陌生,以前好像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

“习容呢?”

“习主事在小厨房为您准备热粥,说您晚膳没用多少,等会肯定会饿。”

太后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看看外面悬空高挂的清冷月色,勾唇一笑,“还是习容了解哀家。”

小丫头机灵的壮着胆子主动上来给太后捏肩,紧张的小脸都憋红了,双眼直勾勾的不敢眨。

“下午敏儿送来的糯虹糕先给哀家拿一块来吃。”

晚膳只是粗粗塞了两口,根本没吃饱,但当时整颗心都掉进了书中,根本察觉不到饿,这会却是饿的心慌,便是连等粥的时间都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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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下毒

小丫头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太后说的‘敏儿’是谁,但小厨房里确实有一叠糯虹糕,可……

小丫头犹豫着不动作,太后等了好一会,好奇的侧头看她一眼。

小丫头吓了一跳,舌头有些结巴道,“回,回太后,习主事说糯虹糕看着漂亮却很难消化,叮嘱我们要让您少吃,特别是晚上,吃,吃多了会睡不着。”

太后看小丫头紧张到结巴的样子很是可爱,轻轻笑了笑,把她唤道身边平视她的眼睛,“你可是想吃糯虹糕?”

小丫头一惊,拨浪鼓似的连连摇着头,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此等珍贵之物,奴婢如何敢消想。”

太后轻扶一把将小丫头从地上扶起来,“有何珍贵不珍贵的,不过是寻常糯米制成,亏得庖丁心思灵巧才做的那般诱人好看。你若喜欢,那碟糯虹糕哀家便赏你了,看你机灵,以后就在哀家身边当差吧!”

小丫头激动的脸色绯红,不仅得了赏赐,还得了重用,开心的接连磕了几个响头谢恩。

太后吃了习容新做的粥便洗漱休息了,睡得晚自然也就起的晚,等到睡到自然醒睁开惺忪睡眼时,只闻寝室外窸窣的杂乱声音,声音很小却很紧张,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太后唤了一声便有宫女进来,问着可是出了什么事,却没人敢回答!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

太后一见到习容进来就问道,双腿从床榻上放下来穿上鞋子,拢着长长的秀发披在背上,张开手臂让宫女伺候着更衣。

刚刚穿上赤绫大衣,习容开口道,“昨晚那个小宫女死了。”

太后一下没反应过来,‘那个小宫女’是谁?怎么死的?

习容看出太后的迷蒙不解,脸色沉重的细细解释道,“昨晚伺候您的小宫女,得了您的赏赐糯虹糕,今早发现死在了自己屋里,是……中毒!”

太后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那碟糯虹糕被人下了毒,自己没吃赏给了昨夜伺候的小丫头,小丫头得了赏赐还得了重用,结果没想到却成了她的替死鬼。

“已经有人去通禀皇上了,皇后正跪在羽华宫外脱簪请罪。”

事情严重了!

太后快速洗漱好急急忙忙出了寝室,正殿外此时聚了一帮宫人,害怕的三两成群聚在一起,中间围着一张白布盖着的尸体,里面躺着谁不用任何人说。

太后有些呼吸顿促,远远望着那张白布不再靠前。

在深宫中的日子让她深深明白人命如草芥的道理,见过的无辜冤死的人太多了,这个小丫头不是最可怜的一个,却是最让她难受、自责的一个。

这个小丫头才十五六岁,机灵可爱,正是人生光华灿烂的时刻,却无辜丧了性命,而且是因为她,成了她的替死鬼,这如何能不让她难受。

太后视线绕过院落看向宫门外,皇后正脱簪待罪跪在宫门外,纤细的身躯看着单薄可怜,一身素白,脸色亦与身上的衣裳一样毫无颜色。

糯虹糕是她送来的,而且她是后宫之主,今日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皇上脚步匆匆从羽华宫外进来,看都没看跪在门口的皇后,径直朝太后走去,看她平安无事的站在面前,终于安心的暗自舒了口气。

“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什么都没说,有些受惊的回了殿中,不敢去看那白布掩盖着的人儿。

太后脚步踏上台阶,手被习容搀扶着,走到殿门口时顿了顿,声音低迷无力的吩咐习容,“好好安葬,莫要亏待了。”

皇上在羽华宫中陪了太后一会,吩咐着掖庭令将事情仔细调查清楚,毒究竟从何而来,经手过的人都有谁,所有参与其中者必须严酷拷问,直到弄清真相为止。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牵连其中,本该属于她的调查职责,此时却成为被调查的嫌疑犯之一。

“母后放心,儿子定会将奸人查出,您不必担心。”

皇上看着太后出神的样子满是担忧,最近太后本就心绪不佳精神不济,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更加心绪惶惶,不在状态。

“敢伤害母后的人,儿子定不会饶过,必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皇上虚下膝来蹲在太后面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握住她的双手,耐心宽慰着。

“母后不必害怕,以前是母后保护着儿子成长,如今儿子长大,会好好保护母后,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您分毫。”

皇上温柔坚定的视线将太后从出神中唤回来,她并非吓怕了,而是在想着其他事,这可能会是个机会,出宫的机会!

“哀家想到私邸住一段时间,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了!”

皇上顿了顿,没有当即给出意见,更没有痛快的直接答应。

“此事敏儿也牵连其中,她是一guo zhi mu,不可被怀疑猜测,否则会民心不安。此事莫要传到宫外去引起百姓猜测,哀家到私邸住一段时间,等事情调查清楚再回来。”

皇上沉默了,看着太后不容商量打定主意的眼神,无从反驳的微垂了眼睑。

他不想放太后出去,他总感觉最近的母后离他越来越远,即便身体近在咫尺,心却已咫尺天涯,好像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放心吧,哀家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会带着侍卫一起,不会乱跑的。而且宫外有黄赋,不会有危险。”

黄赋是闵都执金吾,掌都城巡逻、盗贼,手下握有兵力,不会让她有危险。

皇上无法拒绝,最终还是只能同意了。

太后是悄悄出的宫,虽然有躲危险的因素在其中,更多的却是想要离开这个牢笼,即便只是闵都之中同样重兵把守的私邸,也是片刻的自由。

太后在闵都之中有一处自己的私邸,这处私邸还是当公主时显德帝亲赐的,因为知晓她喜爱自由的宫外生活,故特别赐了这处私邸让她能经常出宫散心。

但自从成了永乐帝的皇后,就很少来这了。

公主和皇后有着天大的区别,一个尊贵而任性,可以肆无忌惮凭心享受,另一个却只剩下尊贵,同时肩负起沉重的责任和禁锢,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第17章 求赐婚

来到私邸,太后竟然有种阔别已久的感慨,从皇后变成太后也挺好的,虽比不得公主的自在,但也卸下了责任和重担。

黄赋负责太后住在私邸期间的护卫工作,刚刚歇下便传达来见。

黄赋是太后当年从马场中培养出来的将军,当年的他离开家乡来到闵都想要闯出一番成就,因为并不擅舞文弄墨,空有一身蛮力便入了军队,成为马场的训马人。

他在马场一呆就是五年,日日与数不清的马匹打交道,直到一日太后与先皇亲临马场观看赛马。

太后见他身体健硕,孔武有力,将一批发狂的威猛烈马降服,对他赞叹有加,便将带出马场送到当时声名赫赫的虎狼将军麾下,给了他拼搏历练的机会,用一次次的功勋和满身伤痕,造就了现在的地位。

太后是他的伯乐,亦是他建功立业的艰辛道路上的支持者和鼓励者。

黄赋高大威猛的身体一进来,太后就未语先笑,声音轻快热络,“你怎的又长老了些,在闵都的日子难道比你带兵打仗还要艰辛?看看你那脸,也不知道爱护爱护,看来真真要快些给你找个媳妇了。”

黄赋粗矿的脸庞竟然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单膝跪下行礼,太后连连抬手让他坐下说话,不必拘礼。

“许久都未见了,可还好?”

黄赋在一旁的位置上端正的坐下,脸上从进来就带着难得一见的欣喜笑容。

“多谢太后关心,臣一切都好。臣听闻太后最近在宫中心情不佳,现在突然住到私邸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出宫到此是个秘密,宫中被下毒的事也没有传出来,黄赋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免有些担心。

“无事,就是宫里呆的闷了,许久没到私邸来,到这散散心换换心情。此次辛苦你了负责私邸的护卫,哀家就身边跟着伺候的几个人,人不多,你不必太紧张。”

“能保护太后安危,是臣之福。”

黄赋搓搓手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在怀里掏着什么,拿出两本书来小心整理好递给她。

“这是臣在一位游历学子处得的两本游记,淑美人说太后喜爱游记,便将书带来了。太后若觉不够,臣日后多方留意再多寻些来。”

“你有心了。”

太后拿了书就迫不及待的翻开看了几眼,和之前淑美人送给她的出自同一人之笔,欣喜的很是喜爱。

“这几本游记的作者你可知道是谁?”

黄赋不知的摇摇头,“这几本书都未署名,且都是臣碰巧得来的,不知出处。”

“哀家真想认识一下这个作者,能够将游历经历记录的如此大气磅礴引人向往,定是热爱自由风光,胸襟广阔,见多识广之人。”

太后继续翻了几页陷入自己的痴往中,回过神来时黄赋还静静坐着没有打扰他。

太后轻笑着放下书道,“淑美人哀家很是喜欢,劳烦你有心了,送她入宫陪哀家说说话。”

“淑美人是臣族中兄弟的女儿,臣膝下无子将她收为女儿也是想享享为父之乐,太后喜欢便是万幸。”

“想品尝为父之乐就快些成亲生个孩子,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如今国家安定又无战事,该是考虑终身大事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

“太后说的是,臣知道了。”

说起婚事,太后一下来了兴趣,反正闲着没事干,不如就替他张罗张罗,保媒拉纤这种事应该挺有意思的。

太后想要给黄赋相相亲,说说媒,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主动来请她做媒了。

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太后就闲不住想要出门了,好容易从皇宫那个高墙大院里出来,怎么也不能重新换一个房子囚禁起来,自在逍遥才是最主要的。

刚刚计划着换身男装去茶楼听听曲赏赏舞,欣赏外面的人生百态,还没换好衣裳呢就有人来拜访了,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就往房间里冲进来,一点礼数没有。

“姑母,请您给竹漪赐婚。”

水竹漪冲进太后的寝室就大声喊着,掀着内室的帘子找进来,见到太后直接就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太后正换着男装,听见她冲进来的声音连忙将穿到一半的衣服脱下来,习容则手脚伶俐的往床榻上的被子里一塞,重拿了件女子襦裙在手上假装替她穿着。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不通传就直接闯进来,见到哀家不懂得先请安行礼吗!”

太后严厉的沉声叱呵,抱着她胳膊的少女委屈的凝起眉头,不甘不愿的放开手,老老实实端正仪态跪下行礼,“竹漪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这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弟弟水咺的独生女儿水竹漪,长得一张俏丽的鹅蛋脸,杏眼漂亮乖巧,炯炯有神,看着是个讨喜的可爱模样,性格却是一点都不讨喜。

水竹漪骄纵恣睢,说话不饶人,是个任性霸道的大小姐。

太后本是水家的女儿,出生就得了显德帝喜爱,收为养女封福仙公主,一直长在皇宫中,身份尊贵,受尽宠爱,连带着水家也富贵光耀起来。

水竹漪是太后唯一的侄女,水家唯一的孩子,本就受尽疼爱宠溺,加上怙恃太后姑姑这个强大的靠山,性情越加跋扈起来,是闵都有名的不敢惹的霸王。

就算在太后面前也时常这般不知礼数,没大没小,可想在外面会是何等情形。

太后看着这个小侄女又是愤懑又是无奈,水家本是清贵的书香世家,不算极为显赫辉煌,但也深受文人学子的敬重,可到了她弟弟和侄女,却是变得养尊处优,懒惰闲散,不再专注于学问,而是享乐。

比以前尊贵了,却也堕落了。

这好像都是因为家中有一个尊贵的福仙公主、渊穆太后的原因,太后深觉这是自己的错。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赐婚?”

水竹漪一下从地上起来急迫的再说了一遍,“请姑母替竹漪赐婚。”

太后勾了勾唇,终于露出了一个慈爱疼惜的笑容,“你有心上人了?是谁家的公子?”

第18章 偶遇杜博士

水竹漪不太好意思的微红了脸颊,却是豪爽的立马回答道,“廷尉府的三公子柳平柏。”

“廷尉府……”太后喃喃着,回忆着廷尉府的三公子长何模样,却发现没什么印象。

以前好像听说过也见过,是个会断案的聪明孩子,但模样已经完全忘记了。

“你也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你中意他,那他可中意你?”

水竹漪见太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很是高兴,骄傲的微仰着头,“我可是姑母您的侄女,陛下表哥的表妹,他怎会不中意我。求姑母赐婚,竹漪以后定会乖乖做个贤妻良母,不调皮也不惹事。”

太后听着水竹漪的自信豪言很是忧心,看来这事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柳三公子是否也是如她一般的心思犹未可知。

为了保证良缘佳配,成就一段你情我愿的美好姻缘,太后没有仅凭水竹漪的一厢情愿当即答应,还要好好观察询问柳三公子的意见。

赐婚旨意一下便是不得违抗的皇命,若是配成了怨偶,岂不是害了那个柳三公子,也耽误了侄女的终身幸福,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哀家会考虑的。”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您直接下旨就是。”

水竹漪急切的恨不得明天就和柳三公子成亲,一点不矜持。

太后轻喝一声,“赐婚岂是儿戏,哀家心里有数。”

水竹漪无可奈何的瘪瘪嘴,“那好吧,侄女的终身幸福就交到姑母手里了。”

说着一刻没有多留,打了声招呼就又急匆匆走了,没有给太后任何反应的时间。

还真只是为了来请她赐婚的,不然看样子怕是这个侄女根本不会来看她一眼。

水咺为了询查一个闻名遐迩的舞姬带回宫来,离开了闵都好几个月,水家的人一次都没进宫去看过她,连她从流水行宫回来,精神不济,也都不曾来问安关心。

水家的亲人她从来没有感受到亲情,或许他们之间只存在着利用和利益。

愉悦的心情因为水竹漪这个不速之客匆匆来匆匆走败了兴致,但很快又重新振奋精神,换上男装偷偷出了私邸。

虽说是偷偷,其实并非故意掩人耳目。

黄赋也算了解她,知晓她必然不会一直老实待在私邸里,暗中安排了护卫在她出去时保护她的安全。

太后揉转着拇指上的玛瑙扳指,挺拔胸膛,自由的穿荡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上。

这是她时隔多久一个人走在街上已经具体记不清了,至少也该大半年吧,当时还未到夏季,也还未去流水行宫避暑。

她悄悄从宫里溜出来,皇上派了大批宫中戍兵来找她,还意外的‘轻薄’了淑美人,想想都觉得好笑。

重新路过妃楼,这里没了上次的人来人往座无虚席,客人稀疏寂寥了许多。

继续逛了会到了闲庭居,仰头看看造型雅致的竹廊建筑,翩翩俊逸的体面公子进进出出,偶有含羞带怯的闺阁小姐出没,品阅欣赏堂中公子滔滔不绝的隽蔚文采。

太后俊俏的身影出现在闲庭居内,引起小小的注意,有人小声议论着这是何家出众的公子,甚至有人想要上前结识一番,皆被她颔首婉拒。

踏上二楼的台阶,还未行几步,身后一个不确定的怀疑声音轻声响起。

“习容?”

太后顿下足转身,见到台阶下的一楼堂内,杜书禹衣姿绝尘的偏偏而立,满脸的不敢置信以及确定后的惊喜。

洁白的衣摆拂风而来,拱手作揖,仰望着她,笑得瞿然灿烂。

台阶上的女子容颜姣好,冰蓝的上好丝缎绣绘着精致的流云蝙蝠,蚕丝雪线滚边与腰间剔透玲珑的羊脂白玉交相辉映,镂雕双鱼香囊盛着清新提神的香料,味道清淡悠长,精美的镶金琉璃玉带钩尽显贵气,长发高束于冠中,活脱脱的贵公子。

杜书禹满眼惊喜,努力压抑下澎湃的心跳。

本以为她是皇上后宫的妃嫔,可现在出现在这,自然可以否定那种可能。

她虽出现在后宫,现在却又出现在宫外,许是哪家入宫拜见的闺阁小姐也未可知,如此一想心中立马重燃了希望。

杜书禹没有拆穿她的女儿身,仰头望着她配合的行了个见面礼,“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习公子,好巧!”

杜书禹很是上道,太后满意的笑着,一直期盼着能再见到他听他讲些民间的故事,不想刚出私邸就碰到了,真是缘分。

“杜公子好巧,在下正念着你呢,可要一起坐坐?”

杜书禹呆了一下,“公子念着我?”

“你上次讲得故事很是有趣,今日可要再与我多说些。”

两人在闲庭居的二楼栏杆处坐下,侧头就是一楼堂内的小讲台,有好玩有趣的事都可在那讲给堂内众公子听,偶尔还有人在讲台上辩论,十分热烈精彩。

“小……公子可是偷溜出来的?”

杜书禹含笑打趣,执着茶壶替她满上清香的花茶,点了几样糕点上来,都是女孩子喜爱的甜食,想着她应该会喜欢。

太后挑挑眉毛摇摇细长的手指,伸出手突然发现指甲上还染着蔻丹,颜色虽浅却也不可忽视。

太后连忙将手收回来藏于袖中,万一被人看到,女儿身一下就会被看破,真是百密一疏。

“虽扮的男装却非偷溜出来的。”

“看来公子家中长辈很是开明有趣,竟会许你独自出门游乐。”

太后笑而不答,她的家中可没了比她辈分更高的长辈,管着她的小辈倒有几个,不过此刻不在身边便管不着了。

“我还以为杜博士会教训我,你这般的先生文人不都十分重视一个‘礼’字,我如此女扮男装可是犯了你的大忌讳,该当你一句‘不成体统!’的训斥。”

“公子失礼否轮不到在下评价,反倒是能再次偶遇知音,书禹欣喜之致。”

太后本只独自一人闲逛,如今有了同行同游之人,还与他聊的畅快,宫中郁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心绪通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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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访老友

和杜书禹聊到晚间方散,二人约着有空便在闲庭居相见,两人很快就成了投契的知音好友。

用了晚膳到院中闲坐赏月,想起白日时宫中有人来传话,下毒之事到此时还一筹莫展,一点眉目都没有。

所有经手过的人都严加拷问过,但全都是一问三不知,皇后此时的境地非常难看,毕竟东西是从她手里出来的,查不到真凶她便是真凶。

太后自然是相信皇后的。

“夜里凉,太后多加件衣裳吧!”

习容拿了件外套出来,正要给她披上,躺椅里的人一下站起来,大步就往寝室里走。

“我要出去一趟,替我更衣。”

夜色沉静如水,一个灵动的身影在肃肃黑夜中快速移动,轻功高超的如飞燕般在一座座房顶上飞檐走璧,准确绕开了夜间巡视的都城戍兵,却是如无头苍蝇般找不到方向。

飞来跑去不知多久,寻找的目的地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身形灵活的纵身一跃,潇洒的落在一户后宅院落之中。

“是谁!”

宅子里的巡夜护卫发现响动,举着火把快速集结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一个低沉声音喝止,“没什么事,都下去吧!”

巡夜护卫没有好奇,应声便有条不紊的迅速离去。

“太后深夜到访,有失远迎。”

不咸不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背着手上前几步,步履悠闲的环顾着院落里的景致。

夜晚天黑虽看的不甚清晰,却也感觉得到十分别致有意趣,可见主人的品味和含蕴。

“齐老头,好久不见!”

天闵王朝身份贵重的齐子谏丞相鹤发白须的在夜风中挺拔玉立,身体健壮精干,老当益壮,除了年老的面容,完全感觉不出老人的虚弱和苍老。

“老夫是老头无疑,却也与太后同般年纪,甚至虚长几岁,却不比得太后童颜永驻,翩若惊鸿,便是与未出阁的妙龄少女站在一起也是极为融洽的。”

“哀家就当你是夸我了。”

太后忽略齐丞相话语里的揶揄,一掀前摆抬步进了烛火燃燃的殿内,不客气的一屁股在客位上坐下。

“太后好容易出宫一次,怎的有时间来老朽府中?”

齐丞相慢条斯理,举止端重优雅的席地而坐,丫鬟依次送上茶水,燃起醒神香炉。

“自然是拜访老友,顺便再宽慰宽慰你,下毒之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齐丞相没有回答,淡然平静的态度显然默认了。

皇后在宫中处境尴尬,他作为一朝丞相,加上孙女的祖父,如何会逃过他的耳朵。

“太后相信敏儿?”

太后斜靠在手边软靠上,姣好的容貌映衬在昏黄烛火下,柔和而温柔。

“你说的什么话,敏儿是你的孙女,还是我的儿媳呢。哀家如何会不知敏儿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这不主动来宽慰一下你这个忧心的爷爷嘛,瑞儿已经在调查,定会还敏儿清白。”

齐丞相确实担心孙女,成为皇后既是荣耀,也是麻烦和责任,注定了她比普通女子要承担更多的沉重,他这个做爷爷的如何会不心疼不忧心。

“太后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齐丞相这么一问,太后还真是一头雾水。

“哀家还纳闷呢,想哀家不理朝政不问后宫,整天闲散人一个,谁想害我,害我有什么好处!”

太后尊贵荣耀,但说起来也不过一个后宫女人,既与前朝政事扯不上关系,也不关心后宫女人的争宠大戏,谁会没事想害她?

“也许,是女人之间的嫉妒。”

齐丞相话说的含蓄委婉,太后却瞬间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面色顿然冷冽,“你相信那些流言?”

齐丞相沉默良久才语气淡薄的开口,“不管臣相不相信,总有人会信。”

这也是最大的可能!

太后沉敛下神情,第一次浑身带上不甘、愤怒的气息,这样不好的气息几十年来头一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便是齐丞相也镇住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你信了!”太后肯定的说道。

齐丞相被太后身上散发的气息惊骇住,倒不是因为多么恐惧,而是感到意外,这不是熟悉的她所会有的情绪,与她那般的格格不入。

“臣不过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哀家回答你,哀家没有!”

太后声音带着委屈的低吼,殿内香炉中飘绕出青烟,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缓和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太后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她刚才是生气了?她又生气了?

只觉得心里有一团气堵着出不来,低吼之后一下轻松了好多,她最近好像变得容易生气了。

“瑞儿是哀家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

“可与先皇夫妻三十九年,直到先皇驾崩,你都从未与他同塌而眠。”

齐丞相一语点出心中多年来耿耿于怀的结,他虽不全然相信外面那些污秽流言,却也未放下怀疑和提防,稍有机会就会在太后耳边念叨着人伦礼教,提醒和她与皇上的母子关系,不得逾越了身份玷污了名声。

“哀家当年如何成为的后宫之主、一guo zhi mu,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忘记了吗!先帝态度何等坚决,饶他是个好脾气的皇帝,一怒之下也会血流成河,满朝反对的大臣谁能逃得掉!你们被迫接受我这个皇后,我又何尝不是被迫成为的笼中鸟。”

回忆起曾经,太后满满的都是怅然若失,那些回忆已经渐渐的快要被忘记不再提起,可此时想起来却发现那般的记忆深刻,一直烙印在脑海里。

“我并不爱这华丽深宫,也不艳羡那天下女人渴求的尊贵之位。原本我是能飞出那高墙之外,父皇已经在为我挑选驸马,无论最后选择了谁,我都能逍遥于世自由自在。我也为了尊贵的皇后之位付出了在意的东西。”

成为先皇的皇后是太后为了保得朝堂安宁做出的牺牲,不与先皇同榻是她的坚持。

先皇是她的夫君,她的亲人,却从没得到她的爱情,就连身体都从不曾拥有。

第20章 偷听

关于太后已经经历过的人生,齐丞相是看的最清楚的,亲眼见证了她从公主变成皇后再成为如今的太后,身份在转变,人却依旧如初,从不曾变。

“哀家的一生就是变换着一个个的尊贵身份被禁锢在高墙之中,外人看哀家享尽人间尊荣,哀家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苦。说到底,一切皆是我这张脸惹的祸,那你说哀家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让天下人不再产生这样的猜忌和流言?划花哀家的脸?或是让哀家死!”

齐丞相沉默了,太后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得沉默了,突然发现,有的事好像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没了回旋的余地。

太后不想再呆下去,乘着夜色消失在墙头,眨眼不见了踪迹。

齐丞相直直站在殿门前静默良久,他也愿意相信这个同龄少女太后,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该如何挡得住。

太后的稚嫩容貌是流言的起源,后宫女人多年无子是流言这把火的干柴,越烧越旺。

因为那一夜的谈话,太后心情闷闷的,走在街上都没了前几日的兴奋和兴致,拖沓着脚步晃了几条街,在一家混沌摊坐下来。

太后点了碗混沌慢吞吞吃着,听着边上几个男人聊着闲话,听着听着竟然说起了水竹漪。

“昨天廷尉府门口才真是好看,水家大小姐那叫一个放恣,自己抬着一长队的彩礼去提亲,没有通禀父母长辈,新郎也是莫名其妙全不知情,简直是不成体统,贻笑大方。”

一个声音粗矿的男人津津乐道的说着,另一人紧跟着追问,“还有这事?”

“昨日我在廷尉府门前亲眼所见,围着的人可不少。廷尉大人很是难堪,柳家三公子也是一脸窘态。”

“那后来怎么样?”有人好奇的迫不及待催促着,那人回答道,“还能怎么样,把人请进府中好说歹说劝回去,还能不给脸面的赶走不成!”

“这也太窝囊了,廷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这不让廷尉府丢人嘛。”

“有什么办法,谁让那水大小姐是太后的亲侄女。你说水家的人怎么就没学着太后的恬淡性子,个个嚣张跋扈。”

“你说的是太乐令水咺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上次水咺在新雅阁和花魁秋娘**缠绵了一个月,可是荒唐的很。水家也就他们父女两个,我看水家几十年的清誉都要败在这两人手里了。”

男人们还在聊着,太后却没有再听,把碗中最后一个混沌吃下,放下铜板便离开了。

水竹漪那般喜欢柳三公子,竟然都不懂矜持的主动提亲上门了?实在够荒唐。

但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个柳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物能得到眼高于顶的水竹漪的青睐。

夜色稍暗太后就悄悄前往廷尉署,据打听最近几日柳三公子跟着柳廷尉忙碌着调查一起杀人案件,日日忙到深夜才会回府。

在廷尉署的隐蔽后巷轻身一跃跳进墙里,四下小心观测,这里还算偏僻,不远处就是供人方便的茅厕,少有人来,比较安全。

摸着路悄悄在廷尉署穿来穿去,此时已经晚上,除了当值的人许多官吏都已回家,只有正堂之中亮着通明的烛火。

廷尉柳大人正和儿子商讨着案情和线索。

太后悄悄藏在一处隐蔽的房柱后,透过窗牖看见里面两个朦胧的身影。

一个身材偏矮微微发福,另一个修长而挺拔,应该就是水竹漪喜欢的柳三公子。

上次水竹漪来请求赐婚后,太后稍稍了解了一下柳家三公子,名唤柳平柏,是廷尉柳大人的嫡三子,也是唯一还未成亲的儿子。

柳平柏长得文弱英俊,头脑很是聪颖睿智,继承他的父亲对断案判案颇有天赋,从小跟着父亲解决了许多疑难杂案,是闵都小有名声的审案师爷。

水竹漪和他产生瓜葛源于一起偷盗案,水家的一个奴婢偷盗了水竹漪的首饰,因为事情牵连太后的娘家,柳平柏亲自上门了解,三两下便将整个案件推论的一丝不差,找出了水竹漪的贴身丫鬟这个真正的小偷。

水竹漪被他侃侃而谈,聪慧自信的模样吸引,当即就认定这个将来要嫁给这个男人。

之后水竹漪便三番五次找着理由跑去廷尉署见他,扰得柳平柏不厌其烦却又不好得罪,便直接躲在了府里不出来,如此才有了水竹漪来私邸求太后赐婚一事。

太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平柏,虽看不清样貌,但也瞧的出是个端庄的公子,和廷尉大人推论着杀人案的行凶过程和嫌疑人特征。

娓娓而谈的声音清冽坚定,让人不自觉的跟着他的思绪走,转瞬间凶手的模样似乎便要呼之欲出,确实颇具魅力。

太后一直听着他们说完案件收拾着准备回家,这时谈论起了有关水竹漪的私事,立马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

“昨日因为儿子让父亲难堪了,儿子知错。”

柳大人宽慰的拍拍儿子的肩膀,“水小姐是太后的亲侄女,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丢点面子而已不算大事。只是以后你要怎么解决,水小姐看起来不像轻易会放弃之人。”

柳平柏也是满腔的愁苦,拿这个水大小姐无可奈何,不知道怎么办。

“你说你平日聪慧过人,什么案子到你手里三两下便能找出端倪,这会怎的没了主意。”

柳大人笑着打趣,柳平柏又委屈又头疼,“儿子也不知如何就招惹上了她,儿子不喜欢她,可又拒绝不掉,儿子……”

刚才谈论案情时张扬自信的人,此时却是窘迫不已,世上怕是没有比逼婚更让人郁闷的事了。

柳大人看着儿子的焦躁无奈也是满满的忧心,父子俩相视一眼,叹口气只能暂时岔开这个话题,不愿再说起。

父子俩结伴离开了廷尉署,太后还靠在一边想着事情。

看来赐婚这件事真的只是水竹漪的一厢情愿,柳平柏不仅不喜欢水竹漪,经过昨日提亲的闹剧怕是已经厌恶她了。

这亲若是结成,可能真的会成为一对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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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成了同伙

水竹漪虽是她的侄女,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年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这样强迫的亲事对水竹漪也会是一种折磨。

太后直直看着他们父子俩的背影出了廷尉署大门才隐藏着重新回到茅厕墙边,想要不动声色的按原路翻墙出去,不想运气不好碰到有侍卫正好来如厕,将她这个鬼鬼祟祟的擅闯者撞了个正着。

廷尉署瞬间被惊动了,许多手持兵器的侍卫围拢过来,太后跃身跳上房顶,不愿纠缠的直接逃跑,却敌不过被发现之人的轻功。

眼见自己就要被抓住,突然身后两个黑衣人窜出来拦住他。

太后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那俩黑衣人应该就是黄赋安排给她的护卫吧,想的够周到的,打扮成那样完全看不出是执金吾的士兵,不至于拆穿她的身份。

要是被知道堂堂一国太后翻墙偷听,还不得把脸给丢尽了。

今日闲庭居的讲台上有些热闹,一群文人公子们聚在一起兴奋议论着昨夜擅闯廷尉署的刺客。

大家都在猜测那是最近廷尉署正在调查的杀人案的真凶前来打听消息或销毁证据,幸得当时柳大人和柳三公子已经离开,对方人数不多,否则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后果。

太后扮着男装听着那些文弱公子们侃侃而谈,自信的推论着各种猜测,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自己不过去偷偷瞧瞧柳平柏,没想到闹出这种误会,希望柳大人和柳平柏是聪明人不要被昨晚的事影响了对案件的判断。

杜书禹正坐在两人时常坐的靠栏杆处和一个公子说着话,见到她即刻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那位公子拱了拱手便不打扰的离开了,让出了原本占着的位置。

这些日子只要到闲庭居来必会碰到杜书禹,两人没有约定时间都能有缘的次次碰头,就像他日日都等在这般,一时半刻都不曾错过。

“杜博士和刚才的公子在聊什么,可是和下面那些人一样?”

杜书禹侧头看了看楼下议论的热火朝天的公子们,浅浅一笑。

“正是。我对案子之类的事本没什么兴趣,但这桩杀人案最近在闵都传的沸沸扬扬,不关心也自动传进了耳朵里,而且……我想你会好奇有兴趣,了解清楚了才能讲与你听。”

太后抿着茶眨下眼睛,她确实挺想知道的。

究竟是桩怎样的杀人案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几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经过昨晚此事更是和她或多或少扯上了点关系,自然就更好奇了。

“我刚才听下面的人说,昨夜廷尉署遭刺客了?”太后抬了下眼皮小心的询问。

听她话一问,杜书禹知道她兴致正浓,便将自己知道的讲与她听。

“是遭了刺客,不过究竟是不是杀人案的凶手或有牵连之人却不得而知。那几个刺客只是偷偷溜进了廷尉署,逃跑的时候被发现,也不恋战,直接就逃了。”

“既是偷偷来的,又是在离开时被发现,应当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也许……只是些毛头小贼?”

杜书禹不赞同的摇摇头,双眸清亮的闪烁着智慧,“不可能是贼,廷尉署乃办案之地,能有什么东西偷,而且盗贼最忌讳的就是官兵,怎会没事自己往里撞。更重要的是,仅仅三个人就轻松从值夜侍卫中逃脱,武功可见一斑,不是寻常的毛贼。”

杜书禹分析的头头是道。

太后咽咽口水抿下一口茶,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没说服力,凭杜书禹的智慧,想转移他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反正谁都不知道昨晚的人是她,她也不必心虚,时间长了相信聪明的师爷柳平柏就能发现这不过是个误会。

“对了,那死的到底是谁呀,动静这么大。”

杜书禹显然是提前做好功课的,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是闵都皇商徐家的大公子。那大公子晚上刚回家就被杀死在房间里,一刀毙命,死不瞑目。仵作验尸应当是杀手所为,下手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这个徐公子平日风流成性,仗势欺人,没少干坏事,他死了多的是人拍手叫好,但也个个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仇家杀的他。”

“如何确定是仇杀?”

杜书禹呵呵一笑,“徐大公子的风评在闵都可是烂透了的,他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想杀他的人也是排成长队,就是放过狠话要杀了他的人也不止一两个,但人真死了又一个个躲起来声称和自己没关系。徐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断了香火悲愤不已,日日到廷尉署去催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替儿子报仇,听说还直接告到了御前,所以才闹这么大。”

太后暗自深深可怜了柳大人一把,这么个爱得罪人的人,仇家不知道有多少,一一排查下来也是够辛苦的。

“柳家三公子也在帮着柳大人调查案子,听说好像有了新线索,昨夜那些人说不定就是凶手来偷偷打听的。”

太后正吃着菊花糕,被哽在喉咙里噎了一下,脸色微红的咳嗽起来。

杜书禹急忙递给她茶水,喝了两口才终于顺下去。

原来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打听案件线索的真凶同伙!

冤枉,太冤枉了!

太后垂着脑袋喝茶,听着耳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深觉好笑,不自觉竟然真的笑出了声。

杜书禹不解的看着她,询问她为何发笑?

她一下找不到借口搪塞,正想着,对面突然出现一个直挺的身影,神情方正肃然的朝她走来。

这个人她认识,昨晚上就是他出现替自己挡住了廷尉署的侍卫才让她得以脱身逃跑,一直暗中保护她的安全,昨晚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现身。

男人走过来恭敬的朝她致礼,她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是在暗处的,现在出现定然是有什么事,便将耳朵伸了过去。

杜书禹视线打量的在男人身上游移,见他在女子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悠闲的女子急急忙忙的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去,粗略道了声‘我先走了,下次再见’,人已去到了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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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画龙点睛之痣

“公子出了何事,可有需要在下之处?”

女子一路往楼下走一路仰头朝他挥手,感激的笑笑拒绝,“没事,就是家里来了贵客,我要回去迎客,改日再见。”

说完人已转瞬出了闲庭居。

太后一路急奔回家,直接冲进寝室中,习容早就准备好了事物,就等着她会来赶紧收拾。

不一会,偏偏俊朗的公子又重新变回了娇俏的少女拢着外衣跑到花园内,命人摆出了纸案、墨彩,装着正在作画的样子。

太后手握着画笔刚刚沾了黑墨,寻寻渐近的脚步声就已出现在身后。

皇上轻唤了声‘母后’,大步来到她的画案边,敛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画纸,颔首微笑。

“母后是在作画?画些什么?”

太后扯起嘴角眨巴下眼睛,视线迅速的朝周围望去,花园内景致雅趣随便便可作画,视线最后却是定在一边的习容身上,狡黠一笑,“画人啊!”

说完指指习容和她身边几个丫鬟,“你们站到那片紫藤萝里去,哀家把你们都画下来。”

太后本不过急急忙忙命人拿了画纸摆样子,此时看着那片随风摇摆的紫色花海,当真一下来了雅趣,想要将这幅景色画下来。

几个丫鬟诚惶诚恐的不敢动作,全都看向习容看她行事。

“太后,奴婢等身份低微,怎可让您给我们作画。”

“舞文弄墨乃风雅之事,哪有那么多可与不可,你们莫要嫌弃哀家画的不好就行。”

习容还想再说,太后啧啧两声打断她的话,“莫非你真嫌弃哀家画的不好?”

“奴婢不敢!”

“她们既不愿意让母后画,母后画儿子可好?”

皇上突然一掀前摆直接走向了紫藤萝,身姿潇洒的在那紫藤萝花廊下坐了下来,一身金丝暗纹玄袍尽显高雅贵气,衬着头顶的紫色海洋,气宇轩昂,卓尔不群。

太后久久不落笔,皇上轻声一笑,沉敛锐利的双眸漾开水波,带着柔和与温情。

“母后怎么不画?”

太后抿抿嘴唇表现的有些为难,“替瑞儿作画的都是大家圣手,哀家的丹青怕是拿不出手啊。”

“母后没信心?”

皇上吩咐着丫鬟备上茶来,接着打趣太后的啧了一声,“也是!母后之前作的那副雪中红梅图当真是……别开生面,独树一帜,一般人欣赏不来。”

皇上咯咯的低笑,太后梗起脖子不服气的扬扬头,“那副图怎么了,哀家那是独具匠心,不与旁人同。哀家不过谦虚一下,你当真把哀家看扁了,今日哀家这幅画还就画定了,必要让你看看哀家的本事。”

太后像模像样的执起画笔,心中勾勒着面前的景致。

皇上玄袍玉身坐于紫藤萝花廊下,面前一方四足小几,小巧紫砂壶做工细致雕花祥瑞,茶盏内茶烟盈盈袅袅,骨节分明的指尖执于胸前,氤氲了悠远双眸。

太后细细的勾画着,沉迷认真,不仅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想要保留下来,也要让皇上看看她的实力。

想她活了这些年,一副丹青而已岂会难道她,定要让皇上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听闻廷尉署昨夜闹了一晚上刺客,是母后吧!”

太后正细心画着,闻言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描勒右眼轮廓的画笔在眼白处脏了一点,落下了一颗诡异奇怪的眼中痣!

“哎呀,你看看,就怪你就怪你,作画时说什么话,这下好了吧,平白多长了颗痣。”

皇上无奈的轻笑,声音带着点委屈,“母后心虚手抖关儿子什么事!”

“你还说!”太后不讲理的睁圆眼睛盯着他警告。

太后看眼自己画的精细的脸颊,与皇上相似极了,只因那眸中一颗痣瞬间改变了画中人的气质,多了分妖媚和邪气,少了阳刚正气。

皇上被太后警告的无奈,只能缴械投降,垂眸认错,“好,是儿子的错,不管母后画成什么样儿子都喜欢。”

太后可惜的一叹再叹,就因为那一点立马就毁了整幅画。

“哀家画的好着呢,就因为你一说话多了那么一点,结果全毁了。”

“那母后回答儿子方才说的可对?廷尉署的刺客可是您?”

“是哀家怎么了,哀家……不过去看看柳平柏罢了,谁知道他们会联想到杀人案的同谋。”

作完画,放下画笔命人将整幅画举起来离远些,皇后也从紫藤萝花廊下过来,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欣赏,却是直直盯着那副画顿了许久,兀自出神。

“你自己看看,这可是哀家画过最用心的画,最后就败在那一点上,气质一下就不同了。”

太后还在抱怨嘀咕,发现皇上不接她的话,奇怪的侧头看他一眼,见他盯着那画中人的右眼发呆,喊了他一声。

“可是也觉得可惜?哀家难得发挥这般好,就怪你。”

“儿子倒觉得……这颗痣也不失为整幅画的画龙点睛之笔,儿子的画像多了去了,却从没一副有颗这样独特的眼中痣,这以后就是母后为儿子所画的标志。”

太后惋惜的心情一下就被逗开心,越看越觉得似乎也别有美妙之处。

“画龙点睛——瑞儿乃真龙天子,这一点倒真正是画龙点睛,寓意不错。”

太后这会又是越看越喜欢,怎么看怎么好看,有些佩服自己的误打误撞,创出一副独一无二的特别作品。

太后珍爱的命人将画小心收起来,这可是她的巅峰之作,颇具意义。

“母后将画赠与儿子可好?”

“嗯?”太后顿一下当即摇摇头,“哀家要自己留着欣赏,你今日见识哀家的技艺了,看你以后再敢嘲笑哀家。”

太后就像争强好胜的小孩一样誓要证明自己,皇上乖顺的颔首浅施一礼,“儿子不敢,母后的画技精妙,儿子自愧不如。”

两人在紫藤萝花廊下的小几边坐下,仰头望着满眼的淡紫色,飘散着幽幽花香,引人入迷。

风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如在空中旋转舞蹈,互相依靠、缠绕着,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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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快乐,撒花撒花……

今天抢个跨年的好时运提早更新。

新一年的第一章,祝小仙女们看的开心。

也祝小仙女们新一年健健康康,顺风顺水,一切都顺,记得继续支持福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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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回宫

“母后刚才说是去看柳平柏的,您去看他作何?”

太后身体往后一靠抵在画廊柱子上,慵懒的眨眨酸涩的眼,“替竹漪相看啊,她看上了那个柳三公子请哀家赐婚,哀家自要了解一下那人究竟如何。”

“那母后了解的怎么样?”

太后给了两个字,“很好!”然后就没了后话。

皇上顿了一会,抿唇笑了起来,“看来母后是觉得柳三公子很好,但配竹漪却不大好。”

太后飘了个‘就你了解我’的眼神,揉了揉眼角,刚才作画许是太认真了,双眼酸涩的紧。

“竹漪只是一厢情愿,柳三公子并不喜欢她。前日竹漪还不像话的自己带着聘礼去廷尉府提亲,怕是更加招人家厌弃。”

“那母后是赐婚还是不赐?”

皇上这么直白的一问,太后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心中自然觉得既然并非两情相悦,结为夫妻日后怕也不会幸福,还是不赐婚为好。

可她又再清楚不过自己侄女的性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若不赐婚后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母后是顾念水家的情分。”

太后苦笑一下,她和水家哪儿有什么情分。

从不曾在一起生活过,水家的人对她也全然不亲热,除非有事相求平日极难得进宫见她一次,便是从流水行宫回来这些日子也都没人来看看她,还不如黄赋送来的淑美人贴心。

她与水家真正牵连的是血脉,虽她出生便被收为显德帝的养女,一朝公主,但生育之恩不敢忘。

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到了如今这个岁数,便是这血脉之情都开始生了疑窦。

她一个不老不病的怪物,真的是水家的人吗?真的是……人吗?

“母后若为难,竹漪的婚事交由儿子就好,儿子自当让水家满意。”

太后心动了一下,她不好拒绝的事皇上自然没有什么顾虑,可转念一想水家毕竟是她的亲人,终究还是她替竹漪做主的好,便还是拒绝了。

皇上看太后又在那揉眼睛,知她定是作画累了,让人将她扶去休息,记得用茶水热气熏熏眼睛,可以让眼睛舒服些。

“哀家先回去休息了,你回宫时小心些,出宫挺麻烦了,没事就别来看哀家了。”

皇上背手挺立在花廊廊柱边,打趣的轻笑了两声,“母后还想让儿子来看您呢,私邸还没住够啊,您该回宫了!”

太后疲劳虚闭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宫中下毒之事调查清楚了?”

皇上应声回答,“下毒之人已经找到处决了,宫中已然安全,您出宫好些日子了,该回宫了!”

太后满心的抗拒和委屈,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用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呆呆睁着。

这也太快了吧,她还没住够呢,怎么不多查些日子,她可不想回宫里去,憋屈的要命!

“敏儿终于洗脱了嫌疑。”这算是太后此刻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都让人把手伸到了鸾鸣宫,她这个皇后当得还真是称职!”

皇上明显愠怒未消,语气生硬责怪。

太后想帮皇后说几句话最后犹豫着还是闭了嘴。

这件事确实是皇后失职,不仅差点被利用损伤了太后,也表现了一朝皇后的无能,让皇上丢尽了颜面。

“敏儿以前从未出过差错,谁没个疏漏的时候,孰能无过。皇后已经受到了责罚和教训,瑞儿也别太生气。”

皇宫下毒之事查清,太后出宫的借口就不复存在,必须要回宫了。

銮驾从闵都城中堂皇而过,街道边的百姓们跪列两侧请安。

太后掀起小小一角纱帘,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密密跪排着的人,正好路过了闲庭居,突然想起杜书禹,伸了伸头努力朝堂内二楼看,他会不会现在就在里面?

可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见。

昨日离去的匆忙都没好好打个招呼,自己突然回宫,以后怕是难再见了。

太后回宫后就一心放在水竹漪的赐婚上,想来想去还是希望给侄女一个机会,愿不愿意的把人叫来问问,看在她这个太后面子上说不定柳三公子就改变主意了。

宫人来宣太后旨意,柳平柏跪在地上久久不动弹,深呼吸口气,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柳平柏从未进过后宫,一路上心里都在思量着太后此次宣召的目的,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沿路艳丽多姿的景致根本没心思欣赏。

太后着一身华丽的四季芍药丝萝裙,脚踩吉祥如意镶珠绣鞋,发间的钗饰也尽显尊贵华丽,整个人比起平日素雅闲淡的样子雍容华贵许多,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哀家如此可是恫疑虚喝?万一他屈从了怎么办?哀家到底该不该赐婚?”

太后此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柳平柏屈服于自己的威吓气势,还是不要屈服的好。

若是屈服,竹漪自然能心愿达成,可被逼迫得来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吗?

“太后赐婚乃天大的荣耀,这是柳三公子的福气。”

正紧张着,宫人进来传报,廷尉柳大人的三公子柳平柏到了。

柳平柏恭敬的垂首进来,淡蓝色长袍清新儒雅,俊秀的面容温润柔和,给人亲近舒服的感觉,看着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柳平柏目不斜视的走进殿中,站在正殿中间虚膝跪下,规整的施行大礼。

“廷尉府第三子柳平柏叩见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听那一声‘福寿安康’差点笑出来,那是说给老人听的词,但用自己身上好像怪怪的。

“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柳平柏闻言抬起头来,太后直直对上他惊诧、了然的眼眸,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所有知晓她身份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是这个眼神。

感叹于她年轻外貌的惊讶,然后是亲眼确定传言后的恍然明了。

“长得确实标志,你可知哀家今日宣你来所为何事?”

柳平柏沉默着没有回答,神情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太后没有为难他,继续道,“哀家的侄女竹漪向哀家请求赐婚,哀家就这么一个侄女,水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从小疼爱着长大,就想看看她看上的是个怎样的人,果然没让哀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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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召见柳平柏

太后明显看见柳平柏额上微微浸出的细汗,在刺眼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细细的水光。

“竹漪这孩子从小性子刚硬,说一不二,虽说任性了些霸道了些,但从来没有对谁刮目相看过,唯独对你青睐有加,可见对你的情意。你们日后若成了婚,你便是水家的儿子,哀家的侄女婿,陛下的表妹夫。大家以后便是一家人,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太后慈祥温柔的苦口婆心,殷切的态度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亲侄子,欢喜的勾画着夫妻和乐,美满团圆的幸福画面。

而柳平柏却是越听越心惊,额上的汗也越积越密。

“怎么还跪着呢,快快起来坐下,不必拘束,日后陪着竹漪常到羽华宫来,哀家整日在宫中无聊,就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

太后以着一张少女的面孔,说着年迈长辈的话,虽年纪确实如此,看着却万般的不协调。

柳平柏只要看见太后的脸就容易恍惚,感觉耳中听见的话都是幻觉,并非出自面前之人的口,不过是自己太过紧张胡乱臆想出来的。

“哀家前几日出宫住了些日子,听闻你在同你父亲调查案子,年纪轻轻便能推理办案,真是了不起,果然虎父无犬子。”

太后夸的热络,说的热闹,柳平柏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太后得不到回应只好收敛下自己夸张的神情,看向柳平柏低声问出今日的关键,“你……可愿意和竹漪蓝田种玉?”

柳平柏咬咬牙,低垂的双眸萦绕着坚定的神采,沉默片刻抬起头,坚毅的对上太后询问的视线,“草民——不愿!”

太后的眼眸瞬间冷冽下来,说了这么多竟然不愿意?

与水家结亲无疑是荣耀之事,还无人敢这样拒绝天闵王朝渊穆太后的提议,果真是大胆。

柳平柏紧张的头冒汗,眼神却是坚定不移,毫不动摇。

“水小姐天之贵女,尊贵无比,草民自知配不上,辜负太后美意,还请太后治罪。”

柳平柏磕头请罪,太后稳稳端坐在上手,沉默良久都未唤他起来,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位太后的地位和影响足以不费吹灰之力为难报复柳家,违背她的意愿,无疑是自寻死路的犯傻行为,至今还未有人尝试过,他算头一个。

柳平柏默默等待着,等待太后会是什么态度,会如何处置他。

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跪的麻木无知,却全然无心理会,紧紧揪着心。

“配不配的上哀家说了算,你只要按哀家说的做便是。”

太后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嗓音是稚嫩清亮的,居高临下的威逼气势却浩荡凶狠,不敢抗拒。

“草民身份卑微,一无所有,实在给不了水小姐幸福,还请太后三思,莫要耽误了水小姐。”

“你没说实话!”

太后赫然一声厉斥惊得柳平柏身体不自觉一震,接着就听见头顶之人冷酷的嗓音,“你可是心有所属,有心仪之人了?”

柳平柏身体瞬间僵硬说不出话来,双眼直盯着光洁的地面,紧张的失去了光彩。

这不过是太后胡乱猜想随口一问罢了,不曾想柳平柏竟然默认了,太后心中惊讶当即好奇的脱口问道,“谁呀?”

声音一下柔和的充满新奇探寻的味道。

柳平柏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的一下抬起头,太会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本性,在他视线投来前重新端正了太后的威严姿态。

对方是谁柳平柏自然不敢说,按着正常情况分析,太后想将侄女嫁给他,他喜欢的女孩自然就成了阻碍,也成了太后想要拔出的眼中钉,会陷入危险之中。

太后倒没有想到那么多,此时完全被女人的好奇心左右。

太后传旨命人将柳平柏的父亲廷尉大人请来,还有大上造杨康的女儿杨琴韵。

柳平柏即便不想说自己喜欢的女子是谁,太后也有的是办法知道。

廷尉大人柳溪和杨琴韵一同被带到羽华宫,却留着杨琴韵在外等待,先唤了柳溪进来。

柳溪太后是见过的,朝堂宫宴上少不了他的身影,身材比较矮胖,但头脑聪慧,机智过人,和圆润的身材相背,是个公正廉洁人人夸赞的好官。

柳溪行了礼就担忧的看了眼身旁的儿子,儿子接受召见时他一直等在皇宫门外,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来接他入宫觐见,同时还有杨家的女儿。

如今的情况稍稍一想便已心知肚明。

“柳大人,哀家想要赐婚你家三公子与哀家的侄女,你觉得怎么样?”

柳溪斟酌着恭敬答道,“太后的侄女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若嫁于犬子便是我柳家的无上荣耀,求之不得。但婚姻大事关乎着一生的幸福,也要听从孩子自己的意见。”

太后揉搓着指甲俯视着下面跪着的两人,冷声道,“柳三公子说不愿意,他已有了心仪之人,不知道柳大人可知道?”

殿中气氛凝结着,一股窒息的欺压威逼而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柳平柏贪婪的想要寻求一丝喘息的空隙,却又坚决不愿撕裂那条缝隙,一但越过便是彻底不同的人生。

“据哀家所知,那杨家女儿不过是个庶女,生母早逝,孤苦伶仃。你愿意让这样一个无所依傍的女子嫁入柳家吗?哀家的侄女与她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相信柳大人是聪明人,懂得谁才是合适的儿媳妇,该如何抉择!”

柳溪比起柳平柏来终究是见过大阵仗,更加沉定稳得住。

“杨家姑娘是臣幼时好友的女儿,与平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平柏对她有情意想要娶她为妻,臣不会反对。这是他自己的人生大事,臣让他自己决定。”

柳溪头重重磕在地上,柳平柏紧跟父亲的话磕头谢罪,“草民此生非琴韵不娶,辜负太后厚恩、辜负水家小姐青睐,甘愿接受责罚。恳请太后成全草民吧!”

柳平柏一个个的响头磕在地上,咚咚咚的直响,听的人心肝颤。

“把杨家小姐请进来!”

太后出声命令,打断了柳平柏的磕头动作,悄悄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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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太后故作威严的样子很可爱吧,嘻嘻嘻……

第25章 会化妆的宝贝

太后见着弱柳扶风般踏入殿中的女子,终于明白了柳平柏为何会喜欢这个女子,柳溪又为何会对一个家族不算昌盛的庶女满意,这个女孩确实能轻易让人喜欢。

杨琴韵步履袅娜的进入殿内,颔首敛眸,温婉淡雅,含蓄的眉眼柔情似水,淡若一缕清风、一摆柳絮、一汪清泉,微不可见却又舒服的让人不自觉安心、放松。

水般清澈澄亮的眸子望在柳平柏的心上,悲伤、心疼,却又坚强的无所畏惧。

杨琴韵一步步娇弱莲花的朝几人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柳平柏的心上。

柳平柏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上手太后的神情,担惊受怕的紧紧捏住了撑在地面的双手。

柳平柏之前从不曾有机会亲眼面见太后,耳中心中只传荡着许多关于太后的传闻,她的功绩、她的传奇、她的特别、甚至是她的诡异。

这样一个一生都享受着崇高地位,深受三朝皇帝重视的女人,无疑是骄傲、威严而又不容抗拒的。

他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处置杨琴韵,结果无法猜测,也不敢猜测,心中下意识的感受到危急,透入骨髓的畏惧。

杨琴韵神情沉稳泰然的在柳平柏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立定,虚下膝盖,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突然从座位上起身靠近她。

柳平柏紧张的一下就要蹿起来,太后不会这般沉不住气吧,气的直接就要亲自动手?

然而却在见到太后盯着杨琴韵脸庞惊喜而明亮的双眸时惊讶的顿住了。

“你这花钿何物所做,怎的这般新颖好看!哀家从未见过。”

太后方才还强大的气场转瞬间消失无踪了,像个爱美的小姑娘直直盯着杨琴韵的额头,认真研究着她额上的花钿。

细嫩的手指挑着杨琴韵的下巴,左看右看,就是弄不清究竟是何物制成,怎的这么好看,感觉以前从未见过。

太后突然剧烈的反差让当场三人都莫名其妙的呆住了,感觉气氛变化的太快了些,有些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

“边上是用何胭脂所画,颜色这般独特,像是鸦青色,又比鸦青色淡一些。”

太后惊喜的近距离打量着杨琴韵额上的花钿,看着像是一对飞虫的翅膀,翅膀上用金粉描画出条条纹路,如同于额间展翅飞翔一般,翅膀边缘又用胭脂勾勒了一遍轮廓,更加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杨琴韵愣了许久才开口发出声音,“是蜻蜓的翅膀。胭脂里调上了菠菜汁。”

太后恍然大悟一脸欣喜,迫不及待的拉着杨琴韵侧身就往殿外去,直接奔着寝殿而去,忘记了另外两个依旧跪着的男人。

太后边走边不忘吩咐习容,“快去寻一对蜻蜓翅膀来。”

柳溪父子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现在究竟怎么个情况?太后这又是哪一出?

杨琴韵有些战战兢兢,她知道今天被宣进宫所为何事,也明白自己可能要面对的危机,可此刻却被太后拉进寝殿。

太后像个活泼少女在梳妆台前坐下催促着快些给她制作花钿,杨琴韵神情有些恍惚莫名,好像太后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你替哀家也画一个你额上的花钿。”

杨琴韵茫然应着,脑袋像是浆糊一般思考不动,太后这真的是让她化妆来的?

习容从太医处寻了蜻蜓翅膀来,杨琴韵动作很是熟练,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将蜻蜓翅膀用金粉细细描画,然后贴到太后额间,再用调配了颜色的鸦青色胭脂勾勒轮廓,不一会一对栩栩如生的翅膀就扑腾在了太后额间。

太后对着铜镜左右照着,伸出手指小心触碰额上的翅膀,欢喜的笑靥如花。

“你的手艺真巧,这花钿样式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杨琴韵通过半个时辰给太后制作花钿,先前的紧张和畏怯已经消减了许多,近距离看着太后的细腻容颜,感叹流言属实的同时,亲近于她的娇俏活泼。

“小女无他所长,只在女子妆容方面颇有兴趣,胡乱设计的罢了,让太后见笑了。”

“真是双巧手,还有个伶俐的小脑袋。你做的花钿哀家很是喜欢,以后时常进宫来给哀家装扮,把哀家也打扮的如你般漂亮。”

杨琴韵娇羞的颔首浅笑,“谢太后夸奖,小女领命。”

太后和杨琴韵携手出现在正殿时,柳平柏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两个各有特色的美丽少女如初阳般光洁耀眼,额上展翅的花钿增添一份亲近气氛,就像一对亲密的姐妹花。

“好看否?”

太后炫耀似的抚了抚额上的花钿,柳溪收敛视线不便直视僭越,柳平柏作为晚辈倒少些讲究,但也谨慎小心不敢鲁莽,点点头应声,“好看!”

“你这小家伙倒是好眼光,藏着这么个大宝贝,以后可要让她多进宫陪哀家,莫要偷藏着舍不得。”

太后热络的拉着杨琴韵直接坐在她身边,忽视面前的两个男人,追问着杨琴韵可还有其他什么好看的花钿样式,可有什么新奇漂亮的妆容设计,以后都要给她装扮装扮!

“哀家也是好运气,发现你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宝贝,以后哀家的妆容可就有劳你了。”

太后今日本不过是为了侄女探探柳平柏的意愿,那般强势的威逼也不愿服从,看来是真真不喜欢竹漪,也真真认定了这个杨琴韵,如此便就不强人所难,拆人姻缘了。

太后完全像是忘记了先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和杨琴韵亲昵的聊着女孩间的事,似乎本就是认识许久的亲近之人。

柳溪心思灵活两下就猜到了太后真正的打算和用意。

替侄女求亲是真,也是真心尊重柳平柏的意见,故意吓唬他们搞这么一出,太后还真是天真烂漫的很。

柳溪垂敛的头勾唇轻笑一笑放下心来,看来今天是虚惊一场了。

柳平柏心思聪颖灵敏,但此刻当局者心忧,被太后变幻莫测的态度弄得心慌,得不到她准确的决定和态度,实在难以安心,壮着胆子重提先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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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惊喜,得偿所愿娶到喜欢的姑娘,柳公子福气不错喔。

第26章 意外惊喜

“启禀太后,草民与琴韵两情相悦,互许终生,求太后成全。若惹了太后不高兴,草民甘愿领罚,只请太后看在草民一片真情的份上,莫要拆散我们。”

主位上安静了片刻,然后便听见两声戏弄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最后传来他梦寐以求的话语。

“是个重情的孩子,哀家的一番威逼利诱也没能打动你,心智坚定,非常好!那好吧,看在你情真一片又勇气可嘉的份上,赐婚你和竹漪的事哀家便不提了,哀家可从不做棒打鸳鸯的事,损阴德!”

太后握着杨琴韵的手笑得灿烂,柳平柏则是高兴的长松了口气,身体几乎软的没了力气。

先前真的是紧张死他了,还以为赐婚之事无法推脱了。

“哀家已经替你试过了真心,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好福气!”

杨琴韵娇羞的微红了脸颊,她又何尝不是欣喜若狂,面上却矜持稳重,有大家女子的气度,看着不像庶出,倒是有些胆量和勇气。

太后很喜欢杨琴韵,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越相处越发觉得是个懂事、温婉的孩子。

进退有度,不骄不躁。

最重要的是很有心思,非常会打扮,深得太后的心。

柳溪和柳平柏全然沦为了陪衬,沉默而又有些尴尬的坐在一边看着两人聊着女人间的胭脂水粉,但看着杨琴韵能得太后的喜爱,也宽慰的放下了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人,不管是十六岁还是六十岁,打扮都是女人经久不衰的共同话题。

杨琴韵在这方面深有自己的独特想法,自然很能吸引人。

两人一直聊到天黑,太后甚至想要留下杨琴韵用晚膳,但天色已晚,柳溪和柳平柏两个男人滞留后宫有些不妥,便也就不得不放他们走了。

“以后定要记得常来,来时把你先前说的东西都带上,若拿不动哀家派人去接你。”

太后一再叮嘱,杨琴韵乖巧的一一应着,“琴韵知道了,定不会忘的。”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太后突然来了这么一问,杨琴韵不解,却还是认真回答着,“两月前便满十六了。”

“花一样的年纪,该成婚了!”

太后视线搞怪又暧昧的在杨琴韵和柳平柏身上转了一圈,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却笑得很开心。

“既然互相明了了心意,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还矜持着什么,找时间就把喜事办了吧!”

太后的热情让杨琴韵和柳平柏都有些措手不及,她可是本来要替侄女求亲的,这会侄女亲事没达成,不生气便万幸了,竟然还有撮合他们两人的兴致!

太后每日闲着无事就爱看人终成眷属,然后热闹的办婚事,多喜庆。

太后招招手问着习容,“最近可有什么适合成婚的好日子?”

习容掐着手指算了算,“半月后就有大吉的日子,宜婚嫁。”

“那就那日成亲吧!”

太后拍板钉钉一下就决定,走过场的征求柳溪的意见,“柳大人觉得怎么样?”

“太后赐婚是他们两人的荣耀,臣也盼着平柏早日成婚,为柳家开枝散叶,臣谢太后隆恩。”

柳平柏又惊又喜,突然之间就定下成qin ri子了,还是太后亲赐,就在半个月之后,这也太快了吧!

幸福来得太迅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还是杨琴韵反应更快,跪到柳平柏身边,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与他一起向太后磕头谢恩。

危机变喜事,柳平柏一直出了宫都还有些反应不过。

手在袖中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牙都龇裂了,这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他要成亲了,和心爱的女孩一起。

恍惚的神情渐渐转为狂喜,不顾身后就是巍峨的皇宫宫门,亦不顾有长辈在身边,欢喜的尖叫着抱起杨琴韵原地旋转,激动地脸色红润,整个人被幸福填满。

柳溪开明的没有训斥儿子光天化日之下的出格之举,率先上了等候的马车,留给两个孩子一点独处的时间。

杨琴韵脸颊羞红的埋在他肩头让他停下来,宫门口的士兵看着呢,边上也有来往的行人,简直要丢死人了。

“我太高兴了,而且你马上就是我的夫人了,太后亲赐的婚,谁敢乱说闲话。”

柳平柏喜不自胜,杨琴韵双脚着了地立马不好意思的退开两步,拉开合适的距离。

“太后真特别,我还以为今天有去无回了呢。”

杨琴韵面上保持的冷静,心里却也是怕的很。

要是太后是个强势霸道的人,赐婚不成说不定真的就要酿成血案了,不过幸好幸好,最后因祸得福。

“太后是很特别,也是个大好人。真好,有太后的赐婚,以后就不用怕水家大小姐再来纠缠了,我们也能安安心心在一起,迎你进门了。”

杨琴韵幸福的将头轻轻靠在柳平柏的胸膛,脸颊绯红娇艳,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悸动。

“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太后赐婚柳平柏的第二天水竹漪就气冲冲的跑来羽华宫。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一出现,太后立马吓了一跳,额角突突直跳,跳的发疼,连忙让习容把她打发走。

“哀家现在见不得她,先把她送出去,让她情绪稳定了再来,免得等会把羽华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太后有那么点点心虚,水竹漪提出的赐婚,结果却赐了柳平柏和杨琴韵。

但她并不后悔,感情的事本就讲究两情相悦,强迫不得的,况且她并未答应下来。

水竹漪一天两趟的往羽华宫跑,情绪丝毫没有平稳的迹象,反而越发急躁,次次都被阻拦在羽华宫外。

水竹漪见不到人便开始无所顾忌的大喊,搅得羽华宫不安,整个后宫都鸡犬不宁。

皇后几次到羽华宫来把人劝走,可次数多了也不厌其烦,懒得理会她。

太后换上太监衣服偷偷遛进御膳房,此时已过用膳时间,御膳房里的人大多休息去了,少许人在准备着晚膳时各宫的食材,边忙活着边聊天。

第27章 孙爽死了

太后熟悉的避开人在御膳房里穿梭着,找半天都没见到阿爽。

平日阿爽不是爱到处乱晃的人,没事干的时候就在供人休息的厢房睡觉,可在厢房里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跑哪儿去了这小子,不会躲哪儿想新点心吧!”

奇怪的又晃了两圈,迎面撞见一个哈欠连天的御膳房宫人,见到她吓了大跳连忙跪下请安。

“你们御膳房有个叫孙爽的,人在哪儿?”

太后不过问了个简单问题,那人却是不知为何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嗯嗯啊啊的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你抖什么,哀家就问他在何处!”

那人继续发抖,嗓音颤栗的挤出声音,“仆……不知。”

“不知便不知,哀家还会吃了你不成。”

太后嘴上如此说,却感受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出什么事了。

脚步加快往灶房里去,沿路不再避着人,推开灶房门就见到太官正小心翼翼铺着一片白菜雕刻着花饰,

太官听见声音不快的侧过头来,见到太后立马收敛表情迎上来行礼。

“孙爽人在何处?”

太后单刀直入的询问,其他卑微宫人不敢回答,他是太官,御膳房的管事,有关他御膳房的人,自然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太官神情忐忑凝重,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孙爽下毒危害太后,已经被凌迟处死。”

太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御膳房,恍惚的走在皇宫中,脚踩在青石板上沉重如身负巨石,累的张大嘴喘息,脑中反复回放着太官的话。

‘下毒,凌迟’。

所以,皇上说下毒之事已经调查清楚,孙爽便是那个凶手?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是孙爽,他不过一个卑微的杂役,还常偷偷给她做点心,两人相处的和谐融洽,为何要下毒杀她,根本没理由啊!

沉重的脚步慢慢奔跑起来,快速奔跑在宽阔的路上,引得宫人们好奇侧目,却全然无心在意。

太后一路跑回羽华宫,水竹漪正在门口纠缠大喊。

“姑母,你出来,我要见你。你为何要赐婚三公子和杨琴韵,你答应过我的,要替我和三公子赐婚,你食言了!姑母,姑母……”

水竹漪不依不饶的纠缠,几个宫女微垂着头拦在她面前不许她进去,身后的宫门也关闭了,将她隔绝在外。

“姑母,你言而无信,我可是你的亲侄女,你却帮着外人!”

太后全然没有把她大喊的话听在耳中,突然从远处跑回来,命令那三个拦路宫女,“开门!”

三个宫女看太后从外面回来很是奇怪,她是何时出去的,怎么都没发现?

宫门打开太后就踏进宫中,水竹漪冲上来抓住她,“姑母,我可是您的亲侄女,您答应我的给我和三公子赐婚,您不能言而无信。”

太后心情不悦的冷视了她一眼,“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整日在哀家的宫门口大叫,还有没有点水家大小姐的仪态!”

水竹漪委屈的瘪起嘴,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不甘心的咬牙质问,“您是我的姑母,您却帮着杨琴韵那个贱人,我不服气!”

“柳平柏与杨琴韵是真心相爱,哀家并非没有为你争取,也非不愿意给你赐婚,只是即便哀家开口,柳平柏也不愿娶你为妻。心思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男人,你要他有何用,只会苦了自己。”

水竹漪霸道的仰高自己尊贵的头颅,“他只能是我的,我想要的东西决不能拱手让给别的女人,何况是杨琴韵那个卑贱庶女。您是我的姑母,您就愿意看我爱而不得吗?就算他现在不爱我,只要成了亲时间一长,总会忘记那个贱女人看见我的好。姑母,你就帮帮竹漪吧,撤回给他们的赐婚,让我嫁给三公子吧!”

太后心情气结。

这个侄女从小到大就霸道无理,因为是独生女儿一直被捧在掌心疼着爱着满足着,加上一个吃喝玩乐仗势欺人的父亲,更加学的没边没样,如今长大更是不可理喻,全然不为他人考虑。

“荒唐!太后懿旨岂有说反悔就反悔的,你也太不像话了,这般任性,一点没有水家女儿的矜持,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属于你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太后这话说的很重,她现在心中有事,懒得和水竹漪纠缠,进了羽华宫就让人将宫门关上,命令习容立马把调查中毒之事的掖庭令带来。

后宫大小事宜太后几乎从未过问,一直是个悠闲的主,就是曾经做皇后那会也管的极少,大多丢给了信任的怡太妃,自己当个不管事的指挥。

宫中老资格的办事的人都知道太后是个懒怠的人,不喜的管人管事,今儿却突然把掖庭令招来了羽华宫。

一路上掖庭令都在揣摩着太后用意,想着自己管理的都是些地位低下的妃嫔、宫女的琐事,怎么都牵连不上太后,定不会是好事。

果然,刚刚进入正殿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已然沉声质问,“哀家下毒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掖庭令被太后突然这样威肃的声音吓得腿一软就扑腾跪下,连连回答着,“启禀太后,是御膳房一个杂役,在给太后的糯虹糕上撒了砒霜,报复太后!”

“报复?什么报复?”太后听得莫名其妙,她和阿爽何来的仇,在去御膳房偷吃认识他之前,根本不曾见过他。

掖庭令回答道,“那个杂役本是闵都祥逸居的糕点师傅,因为太后喜爱吃糯虹糕便被宣进宫来,却只做了一名卑微的杂役,远离了灶台,因此对太后怀恨在心,故才……”

“荒唐!这样的杀人动机亏你们想得出来!”

太后手掌一击案面发出砰的巨响,吓得掖庭令肩膀一抖,身体再往下趴了趴,低低埋着头。

这个理由完全是无稽之谈,她与阿爽已经可以算是糕点美食上的知音,相处亲近融洽,这一听就是这些人想要尽早了结事情编造出的理由。

“孙爽到底是要杀哀家的真凶,还是你们应付差事向陛下复命找的替罪羊!”

太后怒然一声质问吓得掖庭令额头冷汗直冒。

第28章 替罪羊

“皇后、哀家的饮食皆由专人细心准备,孙爽一个低等杂役,如何有资格接触到皇后送给哀家的食物!皇宫又是何等地方,砒霜这等毒药怎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一个杂役手中,你们当哀家真的老糊涂了,随便任由你们糊弄吗!”

太后一声声凌厉的质问敲打在掖庭令的胸口,身体更加惶恐的颤抖起来,牙齿抖动着,冷汗湿透了脊背,在这畏寒的天气中瑟瑟发抖。

凉风从窗外吹进,平缓下太后压抑、愤怒的情绪,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慢慢化解开。

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动怒,越来越难控情绪了。

掖庭令的做法她能揣摩一二,下毒之事关乎太后和皇后两位后宫最为尊贵之人,无数的眼睛盯着等待真相,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调查,也绝对不容有任何危害后宫名誉的结果,所以……无论真正的真凶是谁,最终总会有一个明面上的凶手被绳之以法。

皇上请她回宫时她并未关心查到的情况为何凶手是谁,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阿爽,一个皇宫中最卑微的小杂役,一个最无辜的人。

阿shuǎng si的冤枉,就因为身份低微就成为替死鬼,也不知临死时可有怨怪她?

他因为糯虹糕被迫进了宫,因为糯虹糕认识了太后,也因为自己研制的糯虹糕,最终丢掉性命。

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老老实实什么也不做,谁也不得罪,也不知何时会无缘无故祸从天降。

人命在这个牢笼中尊贵又廉价,残忍的让人胆寒。

太后不自觉抱住了自己的手臂,这样的生活她过够了,这样的残忍也看够了,以前的自己为何能那般的没心没肺、天真快活,现在又为何突然感到害怕了?

阿爽是明面上的凶手,可真正下毒的真凶还没有找到。

那是一个潜藏的危机,也是一个害死无辜人的残忍的存在。

“阿爽的背后……谁在指使?”

太后问的含蓄,掖庭令了然的稍稍抬起头,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轻声开口,“孙爽就是真凶,背后无人指使!”

“真的无人指使还是装作无人指使!你不知,陛下是否也不知!”

太后起身大步往殿外去,作势就要去找皇上,掖庭令惊恐的跪膝爬过来磕头,“太后明察,此事确实是孙爽一人所为,仆已向陛下澄清案情,危险已除,太后无需担忧。”

太后在临近门口处停下脚,转身俯视着脚边的人。

廊檐上的风铃吹响着清脆的声音,门边帘子微微刮起,打在太后臂间,晃起了金丝滚边的衣袖,拂手,微屈下身。

“你是在提醒哀家,此事陛下已经亲断,莫要再纠缠不放?”

“仆不敢,太后恕罪!”

“你确实有罪,你拿陛下彻查的命令当什么?拿哀家的安危性命当什么?如此办事不利,如何帮着皇后清肃后宫的污秽肮脏?”

拂拂衣袖上的细微褶皱,挺立着脊背,漠然觑视。

“出宫去吧,换个得力的人来查,哀家不想再见到你。”

无视身后哀怨的喊声,太后面色不佳的除了羽华宫,习容担忧的紧紧追随着。

去到陛下的乾德殿时皇后正好也在,太后直接闯进偏殿,殿中宫人惊吓的纷纷鱼贯而出。

“母后!”皇后感受到太后面色不善,迎上来想要如平日样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却被她不经意躲开了,大步朝着窗棂边的皇上走去。

“母后今日气性好大!”

皇上正坐着休息饮茶,淡淡一句话,让暴躁赶来的太后突然愣住了,她好像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太后又是惊奇又是心慌,她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容易生气、暴躁,感觉操控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一年内发过的脾气比她前几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她是性情温和之人,很少生气或不快,更何况动怒,可现在……

“母后有何事慢慢说,儿子认真听着。”

皇上包容的给予温和的微笑,将人迎到对面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倾听。

“下毒之人你可知道?”

太后慢慢缓和下急躁的情绪,摒弃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想起来此的目的。

皇上轻点下头,“听说是御膳房的一个杂役。”

“他是无辜的!”太后直接给予肯定的想法,她相信阿爽是无辜的,没有任何怀疑和游移,但看皇上不惊不怪的表情就知道他本就知道。

太后无法指责皇上枉害无辜之人,皇宫乃一国中心,后宫需要秩序和安定,牺牲一个人换整个后宫的安定与平静,这是后宫、朝堂、甚至百姓人家中都常用的手段,无从责怪。

“那真凶查到了吗?”

太后此时只希求找到真凶,替阿爽弥补少许被冠以罪名冤死的委屈。

皇上沉默噤声,皇后坐在太后身边,安慰的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着,“母后放心,陛下一直在查,一定会找到真凶,不会让母后再有任何危险。”

风从窗棂外吹进来,袅绕着茶盏中的烟雾飘飘晃晃,脖子里钻进了风,突然觉得有些凉。

“为什么会是他?”

阿爽是个替罪羊,太后却猜不透为何他会被选中,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可还有更多比他更适合,更理所应当成为‘真凶’的人。

阿爽身份低微,不可能接触太后的膳食,便是他研制的糯虹糕也是将蒸制的所有细节、方法告诉太官,之后全部由太官着手。

在御膳房,他不再是心思灵巧的糕点师傅,只是一个卑微的杂役而已。

有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那碟糯虹糕,有可能成为‘真凶’,为何要选一个全然无关的阿爽,这不合逻辑。

皇上沉吟着垂眸盯着眼前的茶盏,看着那茶烟飘飞不定,热气扑在眼睑上,蒸腾了眼睑,朦胧了视线。

“必须是他!”

太后惊诧的说不出话,不明白皇上这句话是何意思。

也就是说,阿爽并非运气差被选中,而是有着特别的原因,让他背负这样的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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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争吵

皇上抬起头对上太后的视线,双眸冷的吓人,让太后心不自觉咯噔一下,心一下揪起来。

“就算不是他下的毒,但他胆敢觊觎尊贵无上的渊穆太后,是比下毒更罪大恶极的死罪!”

皇上冷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太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耳鸣,出现了幻觉,他刚才说‘觊觎?’

太后可笑的嗤了一声,嘴唇不知为何干渴的厉害,端了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上一盏茶,也不觉得茶汤烫人,一口喝完,讥讽的咧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哀家欣赏他的灵巧心思,喜欢他做的点心,你竟会生出这样的臆想。哀家与他清清白白,你分明是……不相信哀家!”

太后突然觉得身体累的厉害,腰背都挺不直了,艰难的微垂下来,眼睑也无力的耷拉,表情苦笑的难看。

“外面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哀家全然不在意,清者自清无需多解释,却不想,瑞儿竟然也这般不信任哀家!”

外间传言太后与皇上有着不伦的关系,原来,在皇上心中,她也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以前都从未发现皇上有这般的想法,隐藏的还真是深。

太后忧伤的神情看的皇后害怕,她从认识太后起就从未见她伤心难过,便是这些时日情绪不对也大多是变得暴躁,却从不曾因为什么而悲伤。

显然皇上刚才的话真的伤了太后的心。

“母后别多想,陛下不是这个意思。母后是全天下女人的翘首榜样,高洁端庄,但耐不住有些腌臜污秽之人痴心觊觎,母后心地纯净没能看透,陛下也是关心母后才会将那胆大包天的人除去,以免将来污了母后清誉。”

皇后宽慰的话并没有让太后缓和悲伤,反而哈哈嗤笑起来,“觊觎哀家?看来在你们心中哀家这张脸很是好看呐,可能会成为违背人伦的祸源,便要将见过哀家的男人都通通除了才好,无论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五六十岁的老人,如此才能以绝后患。”

太后不停冷笑着,声音凄凉苍然,眼泪不自觉划过下来,冰冰的,惊奇的用手一摸,指尖一片湿润。

她竟然……哭了!

“你们看,哀家哭了,哀家竟然哭了!”

太后像个孩子发现新奇玩物般将湿润的手指伸到两人面前,苦笑的脸庞看得人心疼不已。

“是儿子错了,母后莫要生气。”

皇上看见太后眼角的湿润时心便跟着软了,态度也瞬间和软了。

跟随母后二十年来,他从未见母后掉过一滴泪,便是父王临终也未曾伤心、哭泣过。

有人曾说她是冷漠无情,但他知道她的心有多柔软,只是不会用眼泪这样的情绪表达而已,但此刻却因为自己落了泪,顿时自责不已。

“你当真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哄我而已。世人皆言帝王心深不可测,哀家看着你长大,即便不曾完全了解你,却也清楚知道,你从不说违心的话,现在又何需来安慰我。”

他是帝王,坐拥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臣民、奴仆,无需低声下气、言不由衷。

“你杀孙爽便是因为哀家与他接触,这鸟笼般的皇宫除了宦官、宫女,还有许多当差的男人,陛下怕是要把他们一一杀光才稳妥,不过如此怕是要杀的永无止境了,倒不如将哀家关在羽华宫来的方便,这样就彻底无忧了,可保哀家完美清誉。”

太后声音低沉无力的轻笑,双目颓丧无神,失去平日浩瀚如星辰的光彩。

太后此时的眼眸如枯败的枝干缺乏生命力,花颜枯萎凋零,落了一汪的沧桑枯叶。

皇上听她赌气般的冷嘲热讽,气积涌在胸膛难以抑制,脸色越来越差,濒临爆发的蓦然凝眸低吼,“你对他清清白白,又怎知他对你没有妄念,朕不过是斩草除根罢了。还有那个杜书禹,又该怎么说!”

这是皇上第一次称呼太后为‘你’,第一次在太后面前摆出帝王的威仪和不可一世。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无论宫内宫外,皇上看似对她宽容放纵,没有多加约束,但其实时刻都监视着她,什么事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你是太后,朕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清白,便是裙裾上的一粒灰尘也不行,朕不允许你的清誉受到丝毫损害。”

“损害哀家清誉的人是你!”太后声音颤抖的可怕,牙齿在苍白的双唇中磕磕碰撞。

皇上惊顿住,一下没有了反应。

“当今天下谁有资格损害得了哀家的清誉,哀家一个深宫女人,身边出现最多的男人唯有你!哀家抚育你长大,却无人把我们当成母子,只因你并非哀家亲生,只因哀家……是个怪物!”声音细弱蚊虫的听不清,但太后知道皇上肯定听请了,因为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只要皇上听到有人说起‘怪物’这个词,他的表情就会不自觉拧起来。

“是哀家的错,哀家损害了自己的清白也连累了陛下的清誉,哀家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哀家这样的怪物本不该存在在世上,哀家……”

气若游丝、喃喃恍惚之人突然一下歪头倒在了案几上,震得茶盏中茶水晃荡,滴出小片凉透的茶水,沾湿了精致秀腕。

太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精神恍惚,脑子混沌的不听使唤,虚了虚眼听见耳边两声急切的声音,都在唤着‘母后’,一个轻柔,一个憔悴。

那声音很熟悉,不用细致辨认就能知道是皇后和皇上。

太后休息的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想睁眼,也是不想看见他们,回忆起昏迷前的激烈对峙,她此时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和神情面对他们。

尽量放松疲惫的身体,仍由宫人温柔的替她按捏着身体,舒服轻松,心绪也跟着平稳下来,脑中回想着之前的争锋相对,再次正视自己的诡异情绪。

她太易怒了。

太后的身体是诡异的,年入六十依旧健康年轻,她的性格也是诡异的,岁月沧桑却从不曾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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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生气了,我们皇上立马俯首认错,好乖乖——

第30章 被拒

她擅长遗忘、擅长快乐、擅长不以为然、轻描淡写。

她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算少,但却从不会在她心中留下印记,更没有对她的人生和性情造成影响,一直都是没心没肺,快乐无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认真回忆起来好像是从今年开春时皇上的寿辰开始,当时有个参加寿宴的官员夫人打骂宫女,因为不慎脏了她的裙摆,便将宫女打的鼻青脸肿。

太后刚好撞见当即发怒,将那夫人赶回府去闭门思过,素食一年,且罚抄佛经千遍,日日到佛前潜心修心养性。

那是太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发那般大的火,以前并非没有惩罚过人,而是不会将别人的过错放在自己的心上,更不会产生愤怒憋闷的情绪。

自那次之后,这大半年来,接二连三又生过几次气,还多了很多其他以前不曾有的情绪,实在奇怪诡异的很。

太后闭眼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神志恍惚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安心沉稳,无梦无扰,很是香甜。

醒来时外面正好明阳高照,清新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棂中流通进来。

日头已经很高了,但避免影响打扰太后,寝殿外寂静无人,只有两个丫头在门口守着,听见她醒来端着洗漱之物进来伺候,习容也很快赶过来。

“太后,陛下一早就来等您醒来,此刻正在大殿坐着。”

太后没有理会,慢条斯理的洗漱着,动作不慌不忙,根本不急着去见皇上。

她是皇上的母后,又受了那番气,此刻便该摆摆架子,哪儿有那么容易揭过去。

习容知晓太后的心思也没有催促提醒,另两个丫头却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太后与皇上吵架之事可是闹得满宫皆知,人心惶惶,太后更是直接被抬着送回了羽华宫,此时却还不紧不慢,更是让人着急。

主子吵架遭殃的都是下人,负责伺候的宫人自然更加谨慎小心。

“若是陛下等的着急了就让他先回去,哀家休息了一夜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太后赌气般的口气听得两个丫头心颤,习容却是安心的偷松了口气。

太后向来心宽,现在又说这样幼稚赌气的话,看来是没事了!

太后一直冷落皇上,连着数日不见他,皇上到羽华宫请安也被各种理由拦在外面。

皇上心中有愧,碰了几日的灰也只得灰溜溜的回去,时时送些新奇有趣的玩意来,御膳房的新点心更是不间断的做,讨母后欢心,想让母后莫要再生气了。

太后没有接见皇上,自然其他嫔妃来请安也被拦住了,皇后这个说客有心劝和却全然无用武之地,太后根本不放人进去,只得一个劲干着急。

“习主事,您就和母后说说好话莫要再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也让陛下更忧心不安。陛下日日诚意来请安请罪,母后都将人拦在外面,这心结可何时才能解开!”

太后与皇上吵架,整个皇宫、朝堂都是人心惶惶,气氛紧张。

皇上连着几日都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后宫中也是一个妃子都不曾宣召侍寝,都等着冰山化解、心结解除呢。

习容看皇后满面愁容,感觉人都操心的消瘦了一圈,犹豫着还是多嘴宽慰了两句。

“皇后无需太担心,陛下是太后的孩子,太后根本没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现在也不过和陛下赌气罢了。太后心软,再将陛下晾上两日定就好了。”

习主事随时跟在太后身边,又是与太后一起长大的人,最是了解太后,她如此说皇后就安心了。

“过两日就是重阳佳节,朝堂大臣及家眷都会入宫参加宫宴,母后需得出席才行,若是还一直赌气不出羽华宫,这可如何是好!”

习容宽慰的笑了笑,“皇后放心,太后定会参加的!”

习容明白太后,虽看着懒散顽皮,不爱管事,但对于自己身负的责任从来不会逃避,不管是当皇后还是太后,都尽力做到最好,她是不会让皇上难堪下不来台的。

习容送走皇后一回到花园里,便见太后斜躺在小池塘的木榻边,手中执着钓鱼竿,悠悠开口,“今日多嘴了。”

细长的鱼竿拱成弧形垂在小池塘上方,鱼线埋在池塘中,清透的池水一眼便可望到底,些许灵动的鱼儿绕着鱼线游来游去,就是不咬钩,聪明的很,也许是宫人照顾的好肚子不饿。

习容轻笑着靠近替太后捏起肩膀,语气无奈道,“那奴婢可是说错了?”

太后笑而不答,并没有生气或不满。

“您啊就是故意晾着陛下呢,故意将自己关在羽华宫里图个清静,气儿早就消了。”

“就你了解我?”太后俏皮的瞟了习容一眼,抿嘴笑了笑。

鱼竿突然紧了一下,来了个措手不及。

太后急忙从木榻上坐起来收拢鱼线,挺拔圆直的紫竹竿朝岸上用力一甩,一条两指长的小鱼挂在钩上扭曲摆动着,眼见就要甩上了岸,却在半空突然松了钩又直直掉回了池塘里。

“嘿嘿,这条鱼儿够有福气的,这样还能死里逃生。”

太后重新在鱼钩上钩上鱼食,将鱼线甩的远远的,一定要钓一条鱼上来。

“水咺回来了?”

太后接过手巾擦了擦碰过鱼食的手指,重新抬腿躺到了木榻上,绣竹湖绿广袖襦裙遮盖着双腿露出同色云纹绣鞋,裙摆垂搭到地面,与一地草绿交相融合。

“是,昨日上午回来的,一回来便去廷尉府将闹婚的水小姐接回了家。”

“竹漪去闹婚了?”

太后惊愕的睁了睁眼睛,这丫头也太胆大了,她亲赐的婚也敢去砸场子,完全不把她这个太后姑母放在眼里,真是有恃无恐惯了!

习容宽慰的端了点心递上去,太后嘴里咬了两口甜食,心情一下又放松下来,看着手里的红枣米糕,突然又想起了孙爽,顿时甜味又变得苦涩起来。

习容眼明心快的即刻让人将那红枣米糕端走,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羽华宫,免得惹太后想起不愉快的旧事。

------题外话------

【小剧场】

皇上:母后生气了怎么破?

王全:糯虹糕哄之。

皇上:糯虹糕都不管用了。

王全:收藏打赏走起来,福履大大定会让太后消气。

皇上:此言有理。传朕旨意,鲜花、钻石、告白气球走起,让母后消气。

ps。小仙女们,多多评论喔。

第31章 朕等母后来

“水小姐是想闹,但还好太乐令赶到的及时没有闹起来。廷尉府的婚事办的风光热闹,柳三公子和夫人本想今日进宫向太后谢恩,但听闻太后不见人便作罢了。”

太后知道了的应了一声,“小夫妻新婚好好甜蜜,告诉他们不必来谢恩了,过几日重阳节时让琴韵早早来给哀家化化妆。”

“太后真是疼爱杨小姐和柳三公子,赏赐的贺礼也十分丰厚,他们定会如太会所愿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羽华宫紧闭的大门终于在重阳宫宴那一日向杨琴韵打开,皇上、皇后紧跟着赶来请安,却被以太后正在梳洗装扮不适宜接见为由挡回去了,只道等会宫宴上再见。

皇上虽急切想要请罪,但还是老实的先行离开,不敢再惹太后生气。

杨琴韵几乎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带了来,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屋子,新奇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太后更是挑的双目放光,难以抉择。

“真是太漂亮了,比宫里这些金钗玉冠还要好看!”

杨琴韵的饰物皆是自己设计然后让人做的,不算最名贵,却是最新颖独特,独具匠心。

“你这小脑袋瓜子真是个大宝贝,有这么多新颖想法,怪不得打扮的这般好看。”

杨琴韵一身低调而不失喜庆的桃红色宝相花纹百褶裙,尽显女子的娇俏温婉,衬的脸色粉嫩红润,充满喜气。

额头珠翠花钿华丽内敛,头上戴着贵妇喜爱的巾帼,斜插一枚玳瑁簪,顶端翡翠上镶嵌的白色珍珠与名誉耳珰交相映衬,俨然成了少妇装扮。

“柳平柏待你可好?”

杨琴韵脸颊一红,不好意思的含着小巴微微点头,手上利落的替太后画着状,细润的胭脂清透舒爽,颜色鲜亮,涂擦在脸颊上更添红润气色。

“妾身与夫君一直想向太后谢恩,多谢太后赐婚成全,还赏赐那么多珍贵之物,妾身与夫君感动倍至,无以为报,只愿太后福泽安康,心想事成。”

杨琴韵放下手中的胭脂跪下磕头,太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抬手让她起来。

“你们幸福便不枉费哀家的心意。快些继续上妆,哀家想要快些看到成果呢。”

宴请朝臣的宣明殿燃起了明彩华灯,受邀朝臣们带着家眷都已到齐,等待着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的驾临,小声闲聊热闹着。

今日最大的话题便是不久前皇上与太后的争吵,听闻太后已经在羽华宫闭门不出多日,皇上每日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不知今日的重阳佳宴太后可会如约出席,还是气没消不会来了?

大殿中热议非非,杜书禹却全然没有兴趣,独自执着酒盏失落醉饮。

一边的同学院祭酒凑过来打趣,“可是又在想你那不告而别的佳人?话说对方闺名叫什么为何就是不肯说,我在闵都也已呆了好些年,说不定还能帮你找一找。”

杜书禹沉默着苦笑,习容不过是个化名,他都不知那女子真名为何,如何找?

那日闲庭居以为不过像之前一样还会再见,却不想佳人一去了无音讯,他慌乱寻找,却发现根本无从找起。

她的名字、住址、谁家的女子?这些完全一无所知,偌大的闵都,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她。

杜书禹苦闷的大灌了两口酒,祭酒看他悲情的厉害,叹口气好心安慰,“你也别太着急,毕竟是个千金小姐总不好日日抛头露面,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或者被家里人看管住了也说不定。耐心等等说不定何时她就突然奇迹般出现在你眼前,你若如此消沉被她看见,佳人的心就该被你醉醺醺的模样吓跑了。”

朋友搞笑打趣,杜书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用手巾抹了抹脸稍稍振作了精神。

“这就对了,今儿可是宫宴,皇上和太后吵架情绪非常不好,你可要打起精神谨慎一点,已经好几位大臣被皇上抓着把柄狠狠训斥,你莫大意触碰了皇上逆鳞。”

正说着,传报宦官尖声通禀,“皇上、皇后驾到!”

所有大臣、夫人、及家眷们皆从位置上起身跪地迎接。

皇上携皇后从殿外进来,锦面龙纹靴踩在大殿朝阶上龙椅而去,五彩攒花结长穗宫绦随着步伐左右摆动。

皇上台阶踏到一半陡然停下,皇后奇怪的侧颜看他,亦跟着停下脚步。

望着台阶上太后的座椅,空空荡荡,回身质问王全,“母后呢?”

王全躬垂着身体小心回答,“太后尚在羽华宫,需得稍等片刻。”

“朕等母后来!”

皇上直挺挺站在台阶上不再踏一步,皇上等着众人自然也要跟着等着,朝臣、家眷们一动不动的跪了满地,宣明殿中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足足等了两炷香的时间太后才在宦官尖锐的传禀声中踩着珍珠绣鞋在一串清悦铃铛声中出现在宣明殿。

太后一身绛紫色礼服尊贵大气,明艳独特的妆容又添一丝与众不同的活泼娇俏,由习容扶着走向台阶之上,皇上大步走下台阶迎接下来。

“母后,儿子可见着您了。”

太后噗嗤一下就乐了,调皮的虚了下眼睛,细长的柳眉含着慈爱笑意,“怎么,陛下是在抱怨哀家?”

“儿子是怕母后还在生气。”

皇后着华贵朝服伴在皇上左右,“陛下一直在等您,要等您入座了才开席呢。”

满殿跪着的人太后自然不会看不见,知晓皇上的孝顺,心瞬间又宽慰了几分。

罢了罢了,亲母子还会有不合吵架的时候,皇上一直以来对她孝顺有加,已是及难得的了。

“哀家来了,那便开席吧!”

太后话音出,王全高声宣布,“开席!”

太后、皇上、皇后入座,朝臣、家眷齐齐cān bài,各自重新入了座,终于开席。

杜书禹从地上站起身,跪了两炷香时间膝盖有些不适,活动了一下坐回位置,祭酒立马兴致盎然的凑上来,“你是第一次见太后吧!”

祭酒视线望着远处高阶之上,啧啧称叹的砸吧着嘴,收敛了声音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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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皇上:母后呢,怎么还没来?

——:太后正在化妆。

皇上:怎么画这么久?

——:太后说最近天冷,手冻的厉害,速度慢。

皇上点头:辛苦母后了。

——:太后说福履大大更辛苦,码字码的手发僵,就为了多多存稿多多更新。

皇上:母后所言极是,朕即刻打赏。

ps。福履努力码字中,fighting——

第32章 大闹宫宴

“咱们这个渊穆太后可真是个奇人,这样貌活脱脱未出阁的少女,谁想得到今年已经六十整寿。听闻先皇一登基就要立她为后,满朝大臣皆不同意,先皇全然不听任何人劝阻,态度坚决,好像差点还要血溅朝堂,这可是先皇干过最强硬的事,最后为了避免朝堂动荡大臣们还是妥协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杜书禹关心国家社稷大事,自然一直听说个这个太后的传奇,此刻也很是好奇这个太后的模样,同祭酒一起抬眼朝台阶之上望去,却在见到那抹尊贵身影时,身体瞬间雕塑成石像,僵硬的无法动弹。

“习——容——”

祭酒收回视线看向他,奇怪的盯着他呆滞无神的双眸,“习容?你说太后身边的主事?”

杜书禹脸部肌肉颤抖着,视线一眨不眨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个世间最为尊贵的座位上日思夜想的身影,她还是笑得那般好看,此时却感觉那么的遥不可及,无法触碰。

原来,那不过自己的痴心妄想、胡乱猜测罢了。

她根本不是皇上的妃嫔,亦不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而是身负传奇的太后,一个他遥望而终身不可及的人。

她不仅不是未婚的少女,甚至不是同一年纪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习容,太后,骗得他好苦!

杜书禹的灼热视线猛然间与太后在空气中交汇,太后并未避开他,反而轻轻一笑开了口,“今日殿上好像有几个生面孔。”

皇上自然知道太后在看谁,也知道她在说谁,亦跟着她装作不知情的将杜书禹唤近前来介绍,“这是皇家学院新上任的博士杜书禹。”

杜书禹头脑麻木的在祭酒提醒下起身上前,俯首在地上嗓子哽咽的厉害,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臣……杜书禹,叩见太后!”

为何上苍要如此捉弄他,在他绝望的时候重新给了他希望,又在他情根深种、越陷越深的时候将希望重重击碎,只剩一滩的躯壳。

为何要对他这般残忍!

“杜博士——果然有学问大家的儒雅、高洁,负有书生气。”

杜书禹眼泪几欲要滴落下来,隐忍着酸涩的眼眶,紧咬牙根痛苦的闭上眼,“谢太后夸奖。”

杜书禹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位置上,没人发现他的魂不守舍、借酒浇愁,满殿热闹庆祝重阳佳节,却与他全然无关。

所有的喜庆和欢愉都不属于他,只有满心的绝望和酸涩。

水竹漪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冒出来,太后这才发现先前她并没在殿内,竟然来的比皇上还要迟,真是没有一点规矩。

当着满殿朝臣、夫人的面太后不想训斥为难她,却不想自己不责怪她的失礼,她倒是嚣张的主动找上来。

水竹漪穿过歌舞热闹的殿中央来到台阶前,仰望着龙座旁的太后直接赫然质问,“姑母,这个贱人为什么会在这,竹漪不要看到她!”

水竹漪右手直指着坐在柳平柏身侧的杨琴韵,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中间摇摆腰肢的舞姬和欢快舞乐声。

所有人齐齐将视线集中到水竹漪、柳平柏夫妇、以及太后身上。

太后被自己侄女如此质问,今儿还真是有好戏要看了。

“放肆!竹漪,怎么如此与母后说话。”

皇后打圆场的抢先低喝训斥水竹漪,悄悄给她打着眼神让她快些请罪退下,却是低估了水竹漪有恃无恐、任性妄为的程度,理都不理会皇后的劝阻,再次质问太后。

“姑母,竹漪请求您给侄女赐婚,您却将那个贱人许配给了三公子,您究竟是不是我的姑母,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呢!”

水竹漪三番两次的跑到羽华宫都被太后打发走了,到廷尉府闹婚也被赶回家的父亲带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相上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压抑满肚子的火找不到人宣泄。

此时见到太后也不顾及场合和身份,直接嚣张的以下犯上质问,看的皇上龙颜震怒,双眸如冰。

皇后紧张的看眼皇上的脸色,知晓皇上已然震怒,连忙再次厉声制止,心中暗骂这个水竹漪真是胆大包天,如今竟敢当着皇上的面质问太后,是想找死吗?

“水小姐,注意你的身份和说话的场合,这里是宣明殿,不得放肆!”

皇后的好心劝阻全然被水竹漪不识趣的忽略,甚至不知礼数的顶回去,“我是在和我姑母说话!”

当众被拂了面子,皇后脸色也很是难堪,不再纠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注意力转向了水咺,“太乐令,还不快将你女儿带下去,冒犯太后可是大罪!”

水咺正悠哉的把酒赏舞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的大胆行径,或者是明明知道却有恃无恐不加阻拦。

水咺听见皇后叫他这才悠哉的偏过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喔’了一声,朝水竹漪招招手让她回来,态度懒散的很。

皇后心情更加郁结,这两父女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猖狂,自己好心打圆场结果两人都不领情,看着皇上已经暗沉的可怕的脸色,也闭嘴不再管了,是死是活自求多福吧!

水竹漪、水咺完全不知处境危急,一个还在滔滔不绝、一个依旧悠然高傲。

“那杨琴韵不过是个庶女,如何配得上三公子,您如此便是将三公子往火坑里推。侄女满心欢喜求您赐婚,您却这般不可理喻错点鸳鸯谱,害了三公子也害了侄女。”

歌舞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宣明殿内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看戏的人们身上都浸出了汗,随行来的夫人、小姐们更是惊呆了眼睛。

当今世上竟还有如此悖逆胆大之人敢以这种态度与太后说话,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水竹漪大气不喘一下的正说的顺畅,突然一声沉闷巨响将满殿的人吓了一大跳。

所有人视线望向高阶之上目光幽深冷冽的皇上,雕刻精美的青铜酒盏紧攥在掌心,在案几上生生砸出一个大洞来。

“陛下息怒!”

第33章 水家父女受罚

震天跪拜声终于让水咺和水竹漪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水咺再也不敢在位置上悠闲的坐着,慌忙起身到了水竹漪身边跪下,将魂儿都吓飞了的水竹漪拉跪在地上,磕头大声请罪,“竹漪年幼不懂事,请陛下息怒!”

皇上没有出声,强大的气场将跪在前方的水家父女紧紧包裹,牢不可破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身上不自觉紧张出汗水,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瞬间绕上心头。

水家父女俩向来猖狂惯了,皇上对他们一直睁一只眼闭一眼当做不知道,对他们从不多加干预,今日却是真正的动怒了,骇然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皇上会如何处置这对父女?

在场的官员朝臣们都很是好奇,吃过亏看不惯这对父女的大有人在,幸灾乐祸的绝对不会在少数,都翘首期盼着看好戏。

皇上没有表态,水咺紧张的开口请求太后,这是他的靠山,整个水家的靠山,只有她能帮忙求情影响皇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太后,弟弟错了,弟弟教女无方对您不敬,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她吧,竹漪还小不懂事,她可是您的亲侄女,求您看在已逝的父亲份上别和她计较,水家就竹漪一个孩子,她绝对不是有心!”

水咺急迫的拼命请求,拉着水竹漪用力磕头,向太后请罪。

水竹漪被皇上威吓的气势吓得早没了方才的气魄,牙齿颤抖着说不顺话,磕磕巴巴的抖着嘴唇,“竹漪知错,求姑母恕罪!”

太后闲闲的坐在一边不说话,从水竹漪那一句句不敬的话开始就一直安坐着,难得的没有动怒也没有阻拦,任由她随便指责质问,等着看她究竟会放肆到什么程度。

果然水竹漪超乎了她的想象,不仅不看场合地点大放厥词,竟然都敢顶撞皇后,这样的胆子也真非一般人有的。

看来都是她这个姑母助长了水竹漪有恃无恐的胆量,也该让她醒醒神了!

“水咺啊,你可是觉得哀家对你们太好了,已然觉得可以对哀家指手画脚了?”

水咺紧张的不停摇头,“弟弟不敢,弟弟心中对太后充满敬重,以太后马首是瞻。”

“我们是血脉至亲没错,但亦身份有别,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身为臣子没能管束好女儿是臣的错,臣回去定对她严加管教,再不会出这等事!”

太后不再说话,水咺暗暗松了口气以为有惊无险,却不想突然听着头顶上的人轻声道,“那就好。既已知错了便去羽华宫门口跪着领两个时辰的罚,回府后再将女戒抄写千遍,什么时候抄完了、明白了再出府,如此才能记忆犹新,日后不会再犯。”

太后说着还吩咐习容记得检查,必须每个字都是水竹漪亲笔所写。

水竹漪不敢置信的望着太后,这是太后第一次惩罚她,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日后有何颜面做人,如何嫁人啊?

有宫女上来将水竹漪强制带走,水竹漪不甘心的不停大喊着姑母,太后却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水咺很是心疼却也无能为力,知晓姐姐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给竹漪教训,而这教训又何尝不是给他的警告?

太后没有为难水咺,却不代表皇上能轻易揭过去。

太后处置了后宅的水竹漪,皇上便没有放过朝堂上的水咺。

“太乐令,这便是你千里迢迢找回来的舞姬?”

皇上语气刻板的听不出一丝好情绪,水咺心咯噔一下,紧张的额冒冷汗,垂首应是。

“太乐令当宣明殿的宫宴是何处,秦楼楚馆吗!这等**舞姬也敢送进宫来,朕看你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俸禄拿的太舒心,将国事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办了吧!”

水咺惊恐的浑身抖的像筛子一般,背心的朝服已经湿透,猛力将头砸在坚硬的地上,“臣不敢,臣知错,求陛下恕罪,陛下息怒!”

“不敢?”皇上冷笑一声,“此次外出你去了约两个月,去了青楼妓馆二十家,歌舞场所三十六家,均一日去一家,宫中祭祀、大飨的乐手舞姬就是你从这些地方选来的吗,这就是你说的不敢?”

大殿之内气氛骇然,水咺今日新安排的舞姬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天子之怒非她们所能承受,已经有人害怕的嘤嘤低泣起来,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却还是从指缝间漏出悲凄之音。

皇上将水咺行程详细数字说出来,不仅惊楞了水咺,亦是惊呆了满朝众臣。

水咺一个掌宫中曲乐歌舞的无能闲官都被皇上如此严密的监视着,那么其他手握大权的重臣可想而知暗中会有多少皇上的眼睛盯着。

皇上心中的忌惮和提防此时已展露无疑,顿时原本事不关己听热闹的众朝臣人人自危,悄悄交流着肃然视线。

皇上心思缜密幽深,究竟是不小心透露对水咺的监视,还是故意借水咺警告众大臣?

原本后宅女子引起的太后家事的闹剧,转瞬蔓延至满殿朝臣,气氛一下变了味,重阳佳节的节日气息彻底不复存在。

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命令将殿中的舞姬全部赶出宫去,太乐令玩忽职守,即刻降为太乐丞,罚俸一年。

水咺惊楞的许久反应不过来,直到听见身后那些舞姬可怜的哭泣声,跪膝着朝太后的方向爬起,唤着姐姐不停恳求着,“姐姐,姐姐,求求你帮帮弟弟吧,弟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姐姐——”

太后垂望着水咺可怜的样子暗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终于还是念着亲戚给了个好脸色。

“陛下不过小惩大诫,知错了以后就好好做好你的事,收敛你的性子,莫要再明知故犯。”

水咺不甘心的不停哀嚎着,吵得难听直接和那些舞姬一起被带出去了,宣明殿这才重新清净了。

接下来的热闹夹杂着权力中心的诸大臣各自的所思所想。

太后懒得应付这样气氛诡异、各怀鬼胎的无趣宫宴,早早离了席,并让人将杜书禹偷偷喊了出来,坐在一棵老榕树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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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给点教训了,看水竹漪日后还嚣张。

第34章 帝王奇才

“上次突然回宫不告而别没能和你打声招呼,你可有怪哀家?”

杜书禹被人领着过来,太后免了他的行礼,对不告而别的事还真有点对不起。

“那日回宫哀家路过闲庭居,想着你会否在里面,那个案子我们还没聊完呢,后面可又发生过什么事?那两个刺客究竟是不是真凶同伙?真凶可抓到了?”

太后一连几个问题杜书禹都来不及回答,看眼面前坐着的人,还是那张面孔,还是那个亲和的笑容,身份却全然不同了,他再没了任何期望。

再次见到她时想要说的千言万语最后全部凝结成一句生疏的‘微臣不知!’。

从此他们之间只剩君臣,再无其他可能。

杜书禹的苦情、悲痛太后全然不知,只感受到他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悲伤,整个人都萎靡的很,也没了以前的熟悉热络劲。

“哀家之前并非故意隐瞒身份,实在抱歉,你可有怪哀家?”

“微臣……不敢!”

太后无奈的轻叹口气,她与杜书禹初见时隐瞒身份自然是因为男女有别,但也因为太后的身份必然会将他吓住,哪儿还会像朋友般畅快交谈。

如今看他‘微臣、微臣’的拘谨样,可怜自己又少了一个随意说话的朋友。

“哀家日后怕是极难得出宫了,若有机会再讲些有趣的事与哀家听,你是个会讲故事的好先生。”

杜书禹拱手望着太后离去的背影,高贵闲都,那串撩拨他心扉,使他深陷不拔的铃铛声自此离他越来越远。

眼角不自觉微微浸湿,这一次怕是永别,以后只能远远的仰望着她,再不会有闲庭居里的对坐谈笑,时间如醉。

……

从张华门出去不远就是皇宫演武场,太后整天呆在羽华宫里无聊,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这,突然回忆起了先帝。

从前先帝就曾亲自在演武场教她武艺,那时的她刚刚成为皇后,因为从此一生都将关在这深宫之中有些闷闷不快,先皇便带她到这来教她拉弓射箭,讨她欢心。

但她的武艺学的并不好,马步扎不稳,双臂没力气,踢不动腿拉不开弓,倒是逃跑的轻功学的还不错,稍稍像些样子。

先皇并没有教她许久,许是怕她有朝一日向往外面的自由突然逃离了这里,对她的轻功教导也是点到为止。

后来先皇渐渐不再到演武场来,也不让她多来,谨小慎微的竭尽所能遏制所有可能让她离开的事情发生,轻功也是其中一样。

先皇没有教,但太后却一直自己偷偷摸索偷偷练,躲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到了现在已经能利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宫。

先皇想要防备的轻功终究还是被太后练得炉火纯青,但她依旧还在宫中,并没有离去!

怀念起在这里练武的日子,太后一路顺着熟悉的路朝前走,练武场内清晰传来尖锐的兵器相击的声音,有人正在对战!

饶有兴致的加快了些脚步,进入演武场的大门便见到左侧训练场上两个激烈对战的身影,一个勇猛挺拔,一个威武健硕,皆手持一把利剑挥来舞去,看的眼花缭乱。

“太后,是陛下!”

太后看着那抹黑色身影勾了一下唇,“瑞儿这剑法是越发好了,上一次见他舞剑还是登基之前吧,他的武功师傅看来要没什么可教的了。”

“陛下能文能武,治国安邦、上阵杀敌,样样都是出类拔萃,怪不得大家都说陛下是天闵王朝近两百年来最杰出的帝王奇才。”习容接着道。

“瑞儿当得起这个评价。”

场上比试正好结束,皇上半招之差险胜,挥汗如雨的将剑甩给王全,擦着汗朝太后走来。

太后夸赞的晃了晃大拇指,接了宫女手里的水递上去,“瑞儿越发厉害了!”

“许久不曾见母后到练武场来,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确实许久没来了。”

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几个驯马人正在驯服一匹暴躁的枣红色烈马,马前蹄高高的扬起,缰绳牢牢的拉在驯马人手里,双脚用力身体努力向后拉,与烈马互相对抗,互不服输。

“那马真漂亮,毛色柔顺鲜艳。”

太后惊艳的夸赞着,虽不是特别懂马,但还是能稍稍看出来是匹不错的好马,长得好看性子也烈,驯服好了定能陪主人奔袭千里。

“那是哈丹族新上贡的汗血宝马,身体健硕能日奔千里,性子高傲难以驯服。”

皇上抹一把额头扔掉手巾就想冲上去跃跃欲试,太后一下子担心的拉住他,“小心些,别伤到自己。”

“等儿子将它驯服了便送给母后当坐骑,春蒐时骑着它去草原上奔驰。”

皇上的话在太后心中描绘出一副辽阔畅快的自由风景,顿时期盼之致,恨不得明日就能跨上马奔袭在草原上,感受刀尖一样的风挂在脸庞上的自由芬芳。

从练武场之后太后就一直期待着春闱的到来,但那还需要好几个月,在那之前太后又出了一次宫,前往祖庙祭奠先皇。

先皇的忌日太后、皇上每年都要来祭拜,百姓、后世的评价中他不是个辉煌的皇上,中庸平和,没有做出多么了不起的功绩,但对于太后和皇上来说,是个和善温柔的夫君和父亲。

依旧照例往年的时间从宫里出发到达祖庙,不知为何今年的太后心情格外悲伤沉重,感慨甚多,脑中反复回放着与先皇的种种回忆。

像人老了总爱回忆从前,难得在她身上感受到老人的伤怀气息,好像更加的有人情味了。

愤怒、暴躁、悲伤、难过都是人的正常情绪,有这些情绪也是有人情味的表现,以前的太后只会快乐只会笑,如今也学会了悲伤。

太后望着高台上永乐帝的牌位,旁边紧挨着她的父皇显德帝。

两位帝王一位是疼爱养育她的父皇,一位是相伴多年充满感激、亲情的夫君。

儿子陪她一同跪在身旁,在她已经过去的六十年岁月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此时都在这里。

------题外话------

【小剧场】

皇上:听说百姓们说朕是帝王奇才?

拍马屁:陛下文武双全,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实乃百姓之福,天闵之福。

皇上得意窃:“嗯,啊——朕的百姓还是很有眼光的。”

——:“只是……太后说您说话像放屁,承诺的打赏现在都没落实,若再不打赏,福履大大的推荐都要下线了。”

皇上:“推荐,今天?”

——:“现在!”

皇上:“立马打赏,朕的手机呢——”

ps。小仙女们喜欢的多多收藏评论喔,可爱烂漫的太后x腹黑甜宠皇上,包你喜欢。

第35章 回忆先皇

她对他们充满感情充满情意,却从未言语表达过,她是这么冷漠无情。

“你可知道哀家与你父皇的故事?”太后低声开口。

皇上侧头看着自己的母后,岁月让自己一天天长大成为男人,日后也会慢慢老去,而母后却从始至终没有改变,那张容颜与第一次相见时一模一样,温柔含笑,亲切的让人安心、喜悦。

“听过些许。”

永乐帝和太后之间的故事也是颇为奇特,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真正如何现今只有太后自己最为清楚。

那是关于她与自己夫君的故事,一个感激同时充满歉疚的故事。

“那是母后和父皇的回忆,母后若愿意讲给儿子听,儿子便听着。”

皇上的态度并不热切好奇,又搬了两个跪垫放在她膝下让她能够舒服些,故事应该会很长。

太后一出生便被显德帝带进宫中赐封福仙公主,她自己也不知道显德帝为何会收她为养女,曾经问父皇原因,父皇只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小福星,第一眼见到她就非常欢喜。

她成为了高高在上最受宠爱的福仙公主,成为最让人羡慕的女孩,她便是在这样的艳羡、尊贵、无忧无虑和充满宠爱中长大。

永乐帝是她的青梅竹马。

永乐帝是显德帝的中宫嫡子,十岁便被册封为储君,身份尊贵耀眼。

两人一起在显德帝膝下长大,一同学习一同玩耍,是最亲密的兄妹,而在兄妹之情外,永乐帝对她产生了男女情愫。

显德帝为自己最疼爱的公主精心挑选驸马,可还未落实最后人选便驾鹤西去。

永乐帝顺利继位,固执的要求立福仙公主为自己的皇后。

如此违背纲常伦理之事遭到了全朝堂的弹劾反对,但永乐帝坚定了决心无视任何人的阻拦,甚至一向明辨是非、宽厚善良的人为此大开杀戒,杀鸡儆猴的处死了好几个反对的大臣。

福仙公主嫁给他是迫于无奈,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遭受无妄之灾,也不想永乐帝从此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魔,更不想他百年后成为史书上遭人唾骂的枉杀忠良的恶人。

她牺牲渴求的自由换来朝堂的平稳,国家的安定。

满朝大臣接受这桩婚事也是迫于无奈,不过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心心念念的女孩成为自己的皇后,永乐帝停止了血腥再没了多余的奢求,自此认真的做一个好皇帝。

娶她为妻,是永乐帝一生之中做过最义无反顾的事。

许是对他的惩罚,她虽然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皇后,却从未留宿过她的宫殿,从未进入过她的房间,更没有得到过她的心,甚至身体。

他们名不副实。

永乐帝身为帝王却从未强迫过她,即便受人嘲笑依旧深爱这个女孩舍不得强迫、伤害她分毫。

永乐帝心知肚明自己从没得到她的心,她的爱,却依然一生都护着爱着她,给予她所有美好的一切。

只是永乐帝不知道,他的皇后并非是恨他惩罚他,也并非厌恶的不愿与他芙蓉帐暖、白头偕老。

他的好她一直深深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上,只是她接受不了过于亲密的靠近,任何人的气息太过亲近都会让她难受的想要晕眩。

当初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得了怪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流逝,那不曾苍老的容颜让她明白了自己的诡异和特别。

想来那不能与人亲近的怪病也是源于此吧!

他们虽不曾同塌而眠,感情却与一般夫妻恩爱无二。

他尊敬她爱重她,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而她也依恋着自己的夫君,或许不是爱情,但也不比爱情来的浅薄。

后宫之中女人无数,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即便面貌诡异、多年无所出,也细心呵护着她,替她阻挡外面的流言蜚语,议论纷纷。

十年如一日的疼爱,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他病逝时她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心中也不懂伤心的感觉,但却是开心的,开心他终于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不用日日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夜不能寐,还要每日一碗碗的苦药喝下肚子。

如今便是彻底解脱了。

此生终了便是来生的开始,生而为喜,这是喜事。

太后深陷在回忆里喃喃讲述着,秀丽的面庞上带着愧疚和忧伤。

以前她不懂忧伤的情绪,如今回忆才重新感受到那时的心情,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无情啊——

先帝病重临终时众嫔妃、皇子、及大臣皆守在榻前,皇上依旧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先皇已然病入膏肓,回光返照之际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说话,却是一直望着母后,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朕……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满殿妃嫔都伤心的低低哀泣着,太后却没有哭,也没有悲伤,牵动着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妾身喜欢怡妃,陛下将她留下来陪我可好?”

帝王薨逝,所有未曾生养皇嗣的妃嫔都要陪葬,怡妃生育了先皇的二皇子,但因她是侍寝最多的妃嫔,所以按着惯例也要一同被下葬,太后舍不得她向先皇求情。

先皇对她一直有其必应,虚弱的笑了笑同意了,“好,朕让她留下来陪你。”

长年卧床使得先皇瘦骨如柴,眼窝凹陷的可怕。

双眸黯淡的没有一丝光彩,脸色枯黄毫无血色,完全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与太后年轻红润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任谁能看出他们是相似年纪的人?

先皇弥留之际最挂念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皇后,生死离别的感伤让他悲凄的落下了眼泪,枯槁的双手握住太后的嫩手,声音沙哑虚弱。

“梅雨……纷纷雪深藏,步步青铃……泉叮当。倩影袅袅拂袂去,顾盼绝色……痴迷惘——”

怀念的念出这首诗,眼中似乎拂过一抹彩霞,恍惚回到了作诗时的情景。

她一袭红衣从梅雨下纷至沓来,静谧的空气中唯有雪花飘落与清脆铃铛的声响。

身影袅袅,那般绝色纯澈,如同飘雪般洗净了天地间所有的脏秽。

第36章 刺客来袭

“朕好想回到与你一同听雪赏梅的日子,我们一起奔跑在雪地里,你声音好听的不停唤着耀哥哥。善儿,你可还记得朕的名字?登基之后,再也没人叫过朕的名字了,好想再听一次。”

太后凑近了他的耳边,亲昵的握着他的手,用着那好听的声音唤他,“闵耀,耀哥哥——”

在那怀念的声音中,先皇带着笑容先一步离开了他深爱的皇后。

太后抬手摸摸脸颊,又有润润的湿泪。

她又哭了,为了思念,也为了曾经遗漏、亏欠的伤感。

“哀家一直都欠他一句谢谢,他给了哀家最好的爱和呵护,哀家却没能予以他回应。”

皇上默默跪在太后侧后方,视线固定在她迟来的悲伤面容上。

“父皇泉下有知,定会明白母后的心意。”

太后凄然的叹了口气,双膝有些麻木的虚软了一下,摔坐在跪垫上,揉着自己的膝盖。

“哀家真的活太久了,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父皇、先皇一个个离她而去,所有认识的相熟的人都在一日日长大、变老,循序着生老病死的人生。

而她的人生却不知道还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与众不同又一无所知的生命让她心慌。

她已经学会了伤春悲秋,学会了感慨,重新用新的眼光审视自己前路漫漫而迷茫的生命,她没了动力也没了激情,若是能到此为止该多好。

“母后——”

太后低迷毫无生气的神情让皇上黑眸深邃,上前扶起她,好言宽慰着,“母后莫要说这样泄气的话,你还有儿子,儿子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

太后自嘲的垂敛下眉目,他的永远会是与她一样长的永远吗?

“母后累了,先去后殿休息会吧,明日我们再回宫。”

太后精神落寞的点点头,踏出祖庙大殿习容即刻赶上来搀扶她,见她虚弱的神情担忧的询视了皇上一眼,急急忙忙带着太后去休息。

夜晚冷风飒飒,山上的空气要比闵都凉的多,似乎天要下雨了,风越刮越大,树影朦胧婆娑的剧烈摇摆着,天空黑漆漆的一片。

太后出神的站在院子里仰头发呆,今夜无月,冷清的连一两颗星子都没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太后,外面凉,回屋吧!”

习容拿了件薄袄出来披在太后的肩头,太后淡淡的全无表情,将身上的薄袄拢了拢。

“哀家再待会,你先去休息吧!”

习容是真的怕了,虽说这样有情绪有感伤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这样的情绪六十年来都不曾属于太后,如今却突然改变,让她有一种心惊胆战的不好预感。

这种预感越发的强烈,强烈到不敢猜测,更加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您每年都来祖庙祭拜先皇的忌辰,先皇泉下有知定会感动的,您别太为难自己。”

“哀家为难自己了吗?”

太后奇怪的侧头看看习容,觉得她说的话怪怪的。

太后明白现在的自己肯定和从前非常的不同,难免让人惊奇、害怕,不知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是好兆头还是坏事将临。

“哀家不过想一个人呆一会,没事的,你下去吧!”

又是一阵劲风,再次吹下一地的枯叶。

枯叶翩飞着旋转而下,洒下两片落在太后肩头,轻柔的毫无重量。

太后抬掌轻轻捧住那摇晃不稳就要落到地面的枯叶。

“哀家是否就像这片落叶一样,到了该归土的时候。”

太后独自凄然喃喃,语气却又透露出难以忽略的淡然和期待。

外表即使再年轻,内里命数想来也是既定了的吧,她享受尽了世间美好的一切,知足了!

冷风呼啸却感受不到寒凉,心绪沉定的感受着萧索夜色的冷寂。

太后闭上眼,听着耳边风声呼呼,叶落声微,尘土、枯叶跃面旋转,又轻飘飘的落下,远处寺内钟声悠悠传来,悠远、沉闷的让人不自觉心安。

岁月匆匆已逝,独留孤人于世。

风狂吹起颊边垂散的长发,丝丝顺滑的飞舞在漆黑夜色中,撩拨着脸颊上的粉嫩肌肤,如一双轻柔至极的手爱抚着,充满疼惜和爱怜。

夜风呼啸的越加肆意,她却舍不得离开这暴雨来临前的狂风中央,若是能乘风而去该有多好,不管飞到哪里,不管去向何方,都是自由畅然的。

太后正心思浮动之时,突然一股劲烈疾风直逼面门而来,这风与自然空气有所不同,如一把刺向血肉的尖刀,正对着致命之处而来。

太后猛然感受到危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扑面而来,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和窒息之感,似乎要吞噬她的整个灵魂,将她咀嚼成肉泥生吞活剥。

有人袭击她!

太后下意识施展轻功朝后躲避,同时睁开了双眸想要看清来人是谁。

可对方这一击又急又猛根本没有给她一丝逃脱喘息的机会,力量深厚的一掌重击在她胸口,转瞬间便已摔躺在地,口中大吐一口鲜血。

太后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模样便已昏死过去,恍惚间只有一缕金丝闪过。

昏死之前,太后的内心剧烈颤抖着,她明显感觉到那不仅仅是习武之人使用的内力重击,还有一种难以抵抗的、毁灭性的死亡力量。

这种力量吞噬着她的精神,充满畏惧,像是天生的克星有着来自天性的强烈抗拒,比起身体的疼痛更让她痛不欲生,摧毁灵魂。

她从不曾畏惧过什么,更不懂得畏惧是什么感觉,今日却是品尝到了那惶恐不安的感受。

偷袭人见到太后昏厥倒地,即刻冲上前还想给她致命一击,脚才迈出去突然铺天盖地的驻兵从四面八方冲来。

习容担忧的跟着士兵冲向太后,不停呼唤着她,太后完全昏死过去根本没有反应。

“快将刺客拿下,快啊!”

习容紧紧抱着太后朝那遮面刺客大吼,士兵们围捕而上,却全然不是那人的对手。

刺客轻轻松松便将几十人全部杀死,手起刀落的一刀毙命,喉咙滋滋冒着血,顺着脖子流淌在地面染红了草地,整个院子一片恶心的血腥味。

------题外话------

谁,胆大包天——

快将刺客拿下!

第37章 皇上亲上阵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也有越来越多的士兵赶来。

执金吾黄赋带着大批手下袭向刺客,皇上脚步匆匆的在一群群宦官、士兵保护下跑来,见到远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太后推开保护的众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幽冷的双眸射出寒光。

敢行刺当朝太后,该死!

“将人活捉!”

皇上厉声命令,黄赋坚持不懈的和刺客近身纠缠着,可他完全不是刺客的对手。

那刺客不仅武功了得,身法奇特,还总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心不自觉跟着畏惧、颤抖,未决胜负便已输了气势。

执金吾征战沙场多年,武艺高超经验了得,即便如今年纪渐大,领着不甚艰辛的职位,也从不曾懈怠武艺和锻炼,而此时此刻却全无招架之力。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一刀毙命,黄赋纠缠着刺客却很快便被打开,身体手臂被划了数刀,虽避开了致命部位,但盔甲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看着好不凄惨。

护驾之行的众领兵武官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的上,却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无人是刺客的对手。

那刺客就像不会累一般,不停歇的在一群群士兵间穿梭着,身法、动作一点没有因为对方人数太多而慢下速度,反而越战越烈。

小小的院落内堆尸如山,血腥味笼罩了整个夜空。

眼看刺客就要将此次护驾所带的士兵全部杀于刀下,皇上突然踢开黄赋闪身冲上去,所有人大惊尖叫,忧心赶来的皇后当场吓晕了过去。

这是一场屈辱之战,黄赋人生经历中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身经百战的将军带着上千的士兵未能抓住一个刺客,还被对方手起刀落逼得节节败退,让太后、皇上陷入险境,最后甚至需要皇上亲自出马。

若是皇上有任何闪失,他如何对得起太后的器重和提携,如何对得起整个天闵王朝?

“陛下——”

黄赋大喊一声即刻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可还未靠近就被皇上赶苍蝇似的又一脚踢开,像是嫌弃他的插手。

皇上与刺客纠缠在一起,以前从不知道皇上的身手竟然这般好,与刺客完全不相上下。

两人在殿宇之上你来我往,互相都没有兵器,全部凭靠着内力,却全然能够感受到两人间的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院中的人看的心惊动魄。

习容没有精力观战,命令着两个宫女一齐将太后抬进了房间内,皇后的宫女也趁着院中安定将皇后送走,顿时院中只剩下黄赋几个残兵败将紧张以待。

满地的尸首皆着相同盔甲服饰,紧密的无从下脚,凄惨的不忍直视。

皇上勇往直前的与刺客交手着,愤怒凌厉的气势将刺客压迫着,不曾有丝毫颓势的刺客渐渐露出慌乱的破绽,速度依旧快如闪电,下手更是凶狠无比,却显然有了退败的趋势。

刺客气势一破瞬间漏洞百出,让皇上钻了空子。

刺客不知是知道自己必败还是对自己的慌乱感到耻辱,被皇上接连几个猛攻后突然闪身逃跑了,黑色身影瞬间隐没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皇上强撑出的强大气势在这一刻也虚弱下来,和刺客对战消耗了太多内力,幸好刺客先一步逃跑,否则他也再坚持不住。

皇上猛得咳嗽几声从殿宇上跃下,双腿无力的差点跪倒,被黄赋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皇上手撑着地面大喘着粗气命令,“立即派兵追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黄赋当即领命安排下去,皇上休息片刻缓解身体的虚弱和内力的空虚,漠视院中的残酷情形,傲然冷漠的挺拔了身姿,调整好呼吸转身进了太后的房间。

太后闭着眼躺在床榻上,嘴角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脸色惨白的可怕,气若游丝似乎下一瞬就要没了气息。

习容害怕的守在太后床边呼唤着她,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平日的沉稳全然消失无踪,失控的大声喊着,“快去传太医,快啊!”

两个宫女连忙领命跑出去传太医,房间内其他宫女们个个胆战心惊的跪伏在地。

外面血腥的场景犹在眼前,刺鼻的血腥味飘绕在鼻尖,久久挥散不去,恶心的人想吐。

习容见到皇上平安无事的进来,外面也结束了打斗声,瞬间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习容见到皇上连忙让开了位置,担忧的喋喋不休,“陛下,陛下,您快救救太后,救救太后——”

皇上面若冰霜的坐到太后榻边,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有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一下。

“儿子一定会救您的,母后别怕——”

黄赋带人追拿刺客,可根本是无踪可寻,像是突然凭空消失般完全没有踪迹,只能失败而归。

皇上震怒,将当夜所有驻守太后院落的将领处罚,黄赋首当其冲革职查办。

因为刺客袭击的危机事件,皇上下令明日一早就起驾回宫。

宫人、护卫寸步不离的守卫在皇上身边,生怕刚刚的惊险一幕再次发生,所有人提高了警惕防范。

皇上回到自己的院落,挥退所有宫人,王全不放心的想要劝阻留下来伺候,被皇上阴冷的目光一扫,打了个冷颤即刻躬下身利落退去。

房间内烛火缭绕,亮如白昼,疲累的身子一下趟进软塌中,想起太医束手无策、惊慌请罪的模样,心中一团火汹涌燃烧,几乎将他理智烧光。

皇上朝着寂静无人的房间大喊一声‘出来’,瞬间一抹黑色人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皇上冲上去便是重重一拳,用尽了全力宣泄心中的怒火,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必要你碎尸万段。”

黑衣人跪伏在地沉默不语的承受着皇上的愤怒,没有动弹亦没有反抗,遮住五官的银质面具下一缕金发垂落着,便是方才太后院中造成弑杀屠戮的刺客。

皇上的愤怒完全没有激起面具人的畏惧,反而欣喜难耐,重逢的喜悦让他的双眼迸射着激动的光彩,深邃而灿烂。

第38章 同一片天地

皇上发了气心情慢慢平定下来,垂望着脚边的面具男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脸上渐渐亦显现出与面具男同样的欣喜,重新躺入软塌中。

“今夜你为何会出现在这?”皇上声音依旧威严肃然,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面具男人对这个问题有些抗拒,看主人对太后的保护态度,自己今日做的事无疑是触犯了他的禁忌,但却不得不老实回答。

“是有人想杀太后,但一直不能成功,所以请属下来。”

皇上盯着他的目光越发森冷,许久传来一声嗤笑,“你何时开始听从除了朕以外的人!”

“属下不敢,属下对主人绝无二心。”面具男听出皇上语气中的杀意,坚定的认真回答。

“属下早有听闻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花甲之年却貌若少女,或许……”

“太后的事你不许插手!”皇上赫然怒斥,面具男即刻应声,“是!但……方才属下刺杀她时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对抗力量,与我们的力量完全相克,不得不防,还请主人三思,必须斩草除根才可!”

面具男话音刚落,先前还闲躺在软塌上的人已经到了身前,手如坚铁般掐着他的脖子夺去他的呼吸,狰狞了面容咬牙切齿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该怎么做?你若再敢反驳朕,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面具男被阻断了呼吸用力垂下头表示忠心和臣服,他深深明白自己的主人说一不二,无人能违抗他的命令。

“属下知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皇上终于松开手放过了他。

“回你该回的地方,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现在闵都。”

面具男忠诚的仰视着高大的皇上,激动而惊喜的开口,“主人离开的这些年属下们一直拼命寻找,如今终于重逢,属下们恭候主人归来。”

皇上沉默着没有再说,许久道,“记着朕的命令!朕心中自然有数。”

面具男欲言又止得闭上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仰头望着不苟言笑的皇上,终究还是谨遵他的命令没有多话。

主人不主动说他也不敢探究,主人若想让他知道自然会告诉他。

少说多做是待在主人身边必须遵守的原则。

……

太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是她睡的最不安稳的一次。

梦中总有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惊吓她,这是她第一次做噩梦,原来感觉这么不好受。

一醒过来,只觉得脖颈僵硬的可怕,几乎都无法转动,眼珠子迷蒙的用力眨了许久才恢复了视线,盯着头顶熟悉的水蓝色床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羽华宫自己的寝殿中。

她回来了。

她记得昏迷前她在祖庙被刺客袭击,然后昏死了过去——

对,昏死过去!

太后依旧清晰的记得当时刺客带给她的恐怖气息,那种气息她从未感受过,还有那种奇怪的力量。

那种力量让她厌恶、排斥、甚至恶心,但同时又惊喜的像是发现了令一方世外之界,和诡异的自己同属一片天地。

太后激动的心情难以言状,她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即便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功绩不敢有人乱说,但想来外人也是如此看待于她。

但此时她竟然发现了和自己一样诡异的力量,虽然完全相克,但都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太后深深了解自己的怪异,从幼年时误食被下了剧毒的甜粥却完好无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有着与常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看着被毒死的猫咪痛苦的在地上抽搐,翻着眼皮口吐白沫,然后死去,自己却全无反应。

惊吓过后的她将这个特别当做惊喜,可渐渐长大才知道这个特别有多么的庞大,庞大到根本是个异类。

毒药对她全无作用,无论受多大的伤也能自己痊愈,根本没人能伤害到她分毫。

这就是她几十年来没心没肺、天真活泼却能安然无恙的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平安存活下来的原因。

她根本无需惧怕也无需防范,任何的危机对她来说都不足为惧。

可那晚的刺杀却全然不同,她能清晰感受到死亡的力量,一种克制她的力量。

在这世间,必然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她将那晚的惊险全然忘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刺客的情况。

太后大声唤着习容,却发现嗓子干哑的难受,一发出声音就撕裂般的疼痛,起身缓步到案上倒了杯水喝,这才稍稍柔软了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

习容听见声音急急忙忙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洗脸水,见到太后醒来坐在案边,放下手里的水盆惊喜的冲上去,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

“太后,您终于醒了,担心死奴婢了。”

习容后怕的哽咽着,说着就要去吩咐人将太后醒了的消息传禀皇上,太后却一下拉住她让她不要着急。

“哀家有事想问你,你先回答哀家的话。”

习容安心的看着眼前完好无事的人,心中高高提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扶着她回到床榻上休息,轻声宽慰着,“有什么事太后问便是,奴婢一定认真回答。”

太后舒服的躺在暖烘烘的被子里,方才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僵硬的身体缓和了许多,放松的舒了口气开口问道,“那晚的事你细细讲与哀家听,哀家要知道。”

习容了然的点点头,认真回答道,“那晚您被刺客击晕之后看守院落的士兵便闻声赶来将刺客纠缠住,后来执金吾大人也带着士兵赶来,可那刺客武功实在了得,执金吾大人和上千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最后陛下亲自出马与刺客交手才将刺客打退,陛下下令捉拿刺客可根本查无踪迹,到现在也一点线索没有。”

太后全然没有惊讶之色,这个结果似在意料之中。

那人的武功她是亲身体验过的,虽然她除了轻功拳脚功夫并不擅长,但对武功有着敏锐感觉,那人深不可测。

“可知道那人是谁?或来自哪儿?为何刺杀哀家?任何消息都可以。”

就算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她也想知道,可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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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我在,不会让你消失

习容不知为何太后如此迫切的在意那个刺客,但想想毕竟是刺杀她的人,想要知道是谁、刺杀的原因也是正常。

习容摇摇头道,“执金吾大人说那人武功奇特看不出出处,那人一直遮着脸也没看见长相,不过太后不必担心,如今我们已经回宫,那刺客再厉害必然也不敢行刺到皇宫中来。陛下担忧太后安危,增加了一倍的侍卫保护羽华宫,断不会再有危险。”

太后听了习容的话非但没有宽心,反而更加忧郁了,又增加了一倍的侍卫,真正是比以前的牢笼还要严密了。

“还有一事奴婢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告诉太后。”

习容犹豫了一下开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难掩后怕神情。

看来祖庙那晚行刺之事真的把她吓到了,最近太后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怪事越发的多了。

“何事?”太后最是了解习容,做事沉稳老练,从不说废话,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事。

“执金吾大人……被革职查办了。”

习容知道黄赋对太后忠心耿耿,感恩备至,此次护驾不力让太后受伤心生自责,连着在闵都外的昭化寺跪了三日祈求太后平安,到如今已是第四日不曾进水米。

淑美人着急的茶饭不思,忧心忡忡。

太后沉吟着没有多说,舒了口气道,“去给陛下传消息吧!哀家有些累想休息会,记得晚上给哀家熬点百合粥。”

太后说着闭上了眼睛休息,习容轻手轻脚的替她掖好被角退身出去,刚刚将内室幔帐放下,里面传来轻微的问声,“哀家醒来前是谁在榻前照顾?”

习容低声回答,“太医诊治无方,陛下衣不解带的在太后榻前守了一夜,太后果然便醒了,定是陛下的孝心感动了天地。”

寝殿里重新恢复寂静,太后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却突然没了睡意,眼睛闭着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一段模糊的声音。

一股细腻如温泉般的暖流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在她的身体里四处穿梭游荡着,虚弱的身体跟着缓缓的充盈恢复起来。

那段声音不知何时何人所言,轻柔的让人忧伤,只感觉像是在昏迷期间有人在她耳边呼唤。

“有我在,不会让你消失的——”

消失,是什么意思?

太后昏迷,后宫妃嫔们轮流日夜守候,初醒时淑美人也才刚刚离开羽华宫。

太后苏醒的消息传遍皇宫,皇后带领众妃嫔欣喜赶来,却被请到了正殿中等待,直到晚膳时分太后才又重新醒来,召见了各位。

太后穿着夹袄,头撒披散的靠在软垫上,脸色还有些惨白,一口一口的吃着皇后喂给她百合粥,暖和的细粥流淌进胃里,身体瞬间精神了起来,有了一丝力气。

“母后可是吓坏妾身了,昏迷了好几日一点好转都没有。陛下急得茶饭难安,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束手无策诊不出个缘由来。还好母后吉人自有天相终于平安无事的醒了,妾身也放心了。”

皇后细致的舀了最后小勺百合粥喂到太后唇边,太后微笑着吞下,拭拭嘴角安了她的心。

“哀家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母后福泽深厚,自然会逢凶化吉,万事如意。”

皇后递了空碗交给一边的宫女,跪身在太后身侧替她捏着肩膀,僵硬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很是舒服轻松。

“太后可别大意了,毕竟昏迷了好几日,如何算的小伤,定要好好将养着免得落下病根。”

莲美人阴阳怪气的口吻听得人心里不舒服,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心思与她计较,视线绕过她看向神情阴郁的淑美人。

太后抬手唤了淑美人一声,淑美人回过神来即刻朝太后身边过去,握住她伸出的手,颔首静默。

“可是在想你义父?”

淑美人身体颤了一下,突然跪行大礼请罪,“义父失职让太后蒙难受伤还请太后责罚,义父未能保太后安危日日自责不已,在佛前祈祷太后平安无虞。义父之罪不敢辩解,只是义父深受打击,已经革职在家,还请太后让妾身代义父受罚。”

“护驾不力害太后受伤可是大罪,陛下只是革了执金吾的职饶他性命,更没有牵扯到你,你还敢在此为罪人求情,真是不知感恩!刺客刺杀我天闵王朝至尊的渊穆太后,执金吾带上千名士兵都没能将人抓住,如此玩忽职守,将太后的性命当什么,将皇家的威仪当什么?你还有脸在这求情!”

莲美人忽略在场的太后、皇后两位最尊贵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出位僭言。

皇后不满的即刻低声呵斥,“莲美人,注意你的身份,母后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

莲美人不甘心的闭了嘴,畏怯的看了太后一眼不敢再多话,招来周遭一个个讽刺嘲笑的视线。

“那你说哀家要如何惩罚你才好?”

太后语调揶揄的打趣淑美人,皇后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并没有生气怪罪的意思,今日淑美人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惩罚。

太后对淑美人和黄大人依旧是极好的。

“妾身仅凭太后旨意,不敢有丝毫违抗。”淑美人捏着手绢低伏着身子。

她与黄赋虽没有极深厚的感情,但这个义父对她是很不错的,确实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的疼爱,她也明白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虽不求更加尊崇的富贵、地位,却也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安然度日。

淑美人紧张的等待着太后的责罚,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皇上便是这位太后说一不二,无人敢违抗她的命令,也无人能违抗她的命令。

等了许久只以为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突然闻着上首有人轻声笑起来,接着另一个声音跟着柔声低笑。

两个笑声一出来,其余旁坐看戏的人气氛一下就松和起来,看向淑美人的眼神纷纷带着羡慕,太后还真是偏爱她。

“哀家躺了几日身体僵硬的很,不若你就替哀家舒展筋骨好了,伺候到哀家满意了便饶了你。”

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分明是提携、亲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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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又出大案子

皇上最是孝顺,太后近来受伤日日几次往羽华宫跑,太后将淑美人带在身边可不就是帮着淑美人在皇上面前露脸。

这分明是个后宫女人眼红的大肥差才对。

淑美人感激的微抬起头,用力磕了两下,“谢太后责罚。”

“黄赋的歉意哀家知道,你告诉他莫要因此事就失了斗志,越磨砺才能越成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被一个刺客就吓倒了。他是守卫闵都的执金吾,别忘了自己的职责。”

太后此话引得在场女人们悄然唏嘘。

太后这是当众表示执金吾的位子还将是黄赋的,现在革职总有一日还会官复原职,切莫丧失了斗志。

此言听在外人耳中难免有太后插手朝政之嫌,但太后自己心中明白,就算没有自己的支持,这个位置也必然是黄赋的。

执金吾掌管天子皇城,官职说大大说小小,朝堂中地位不算一等,却是十分的重要。

这样重要的位置更需要的是一个让皇上安心信任的人。

黄赋是被太后发现并提拔上来的人,虽被人认为是太后的人,但太后身居后宫并无野心也无外戚需要扶持,从不与朝堂大臣来往,是皇上最为放心的人。

黄赋认真做事忠心于自己的职责,也从不和朝中官员结党,独善其身。这次虽犯了大错,但皇上对他的信任必然不会因此一击而溃,放眼朝堂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淑美人闻此话开心的舒展了笑容,接下来太后养伤的日子都是她忙前忙后的悉心照料,对于日日来探病的皇上也从无献媚讨好的姿态,安分守己,最是讨人喜欢。

太后苏醒后请旨入宫探望的夫人、小姐络绎不绝,全是朝中众大臣的女眷。

太后喜爱热闹,虽人实在太多不胜其扰,但还是一一接见了。

皇上后宫外男一般不得入内,但太后喜欢看杨琴韵和柳平柏这对小夫妻恩爱幸福的样子,便准了柳平柏一同入宫来探望。

太后拉着杨琴韵与皇后、淑美人欢快的议论着女人爱美的话题。

杨琴韵的手艺是在太后的夸赞中传扬开的,如今许多夫人、小姐时常向她请教打扮的诀窍和秘诀。

皇后也深得其影响,端庄持重的同时不妨尝试了更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发饰或装扮,更加的光鲜娇俏、大气而不乏别致。

“这副耳铛是海边渔夫打捞起的装有珍珠的贝壳磨制而成,分别磨成数十个小贝壳的模样,每五个串联在一起,行走间如风铃般清脆响动,带着大海的感觉。”

杨琴韵将那副精美的贝壳耳铛递到太后手中,虽不是名贵的东西,但想法很特别,玳瑁和贝壳相配别有一番别致风采。

“就像一串缩小的贝壳,真好看。”

太后喜欢的爱不释手,当即将自己耳垂上的玛瑙耳坠取下来,喋喋不休的抱怨。

“让你时常进宫来陪哀家,这都多久没见到你了,可是觉得哀家这冷清不愿来陪我这个老人家?”

杨琴韵温婉的掩唇轻笑起来,她如今在太后面前已经很是舒服自在,太后并不像以前想象的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个爱美的可爱女人。

太后用着那张比未出阁的姑娘还稚嫩俏丽的脸说自己是老人家,一本正经的用着老妪口气说话,真真是一点都不协调。

“太后有趣的很,臣妇哪儿会不愿意来。最近廷尉署新出了一桩大案子,平柏和公公忙着破案日夜疲惫,我也就没得空闲来看望太后了,还请太后莫要怪罪。”

“廷尉署有大案子?什么案子?”

太后一听有大案子一下来了兴趣。

上次那个杀人案本来已经线索全断,不想真凶以为案子慢慢平息自己已经安全,想要离开闵都的前一晚在家醉酒被邻居听到说醉话,直接上报了廷尉府捉拿调查。

真凶自知辩解不了也供认不讳,杀人案就这么天理昭昭的po jiě了。

“这回不会也是杀人案吧?”

太后好奇心爆棚,杨琴韵关于案子的事知道的也不多,但还是皱了皱眉道,“可比杀人案凶残多了,听说死者的头都被砍下来了,不知道在哪儿。”

杨琴韵畏惧低沉的声音加上事件的血腥引得好奇侧听的皇后差点呕吐出来,脸一白连连摆摆手就由贴身主事扶着出去了。

她听不得这些恶心的事情,需要出去透透气。

太后好奇的脸上慢慢凝聚起认真的神情,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擦着,继续好奇追问道,“现在查到了什么线索?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杨琴韵显然不太愿意提及案子之类的事情,而且她一个后宅女人也确实知道的不多,态度模糊的摇了摇头,“好像还没有吧,我也是偶然听平柏和公公说话提及,他们在家一般不谈公事。”

问不到具体情况太后明显有些失望,但转瞬想起正陪皇上在练武场比武的柳平柏,一下就重新找到了了解对象。

太后亟不可待的往练武场去,皇后、杨琴韵跟着一起,才出羽华宫的门就撞到了刚好来请安的水竹漪和水家夫人。

两人见到太后、皇后连连规整行礼。

那日重阳宫宴上的惩罚后水竹漪终于老实了许多,听闻一直在府里呆着罚抄经文没出门,现在看她沉默乖巧的跟在水夫人身后不敢轻举妄动,确实吃到了教训。

“听闻太后醒了,臣妇带竹漪特来探望,太后身体可好多了?”

水夫人是个不甚出彩的后宅女人,胆小怯懦,以夫为天,水咺在府内府外养了许多女人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和不满。

虽只生了一个女儿,却因是独女也算地位稳固,但水咺对她态度冷淡甚至颐指气使,就连水竹漪在府中对她这个母亲也全无孝顺敬意,没有一点好脸色。

水夫人日子过得并不太好。

水咺和水竹漪在重阳宫宴上同时被重罚,焉了气焰,只得由这个一向被忽略的水夫人进宫表示对太后的关心和慰问。

“哀家身体好多了,水咺最近如何?都在干些什么?”

第41章 她究竟是谁

太后对水咺这个弟弟很是无奈,就算没有多大本事,只要稍稍正经点安分守己的生活,她也能保水家富贵安康。

可偏偏水咺和水竹漪都不是老实正经的人,本事没有还惹是生非,连她这个亲人都甚是不喜,何况是外人。

水夫人恭敬的不敢多看太后一眼,以前她是完全没资格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此时却要硬着头皮带水竹漪来请安,不由有些紧张发憷。

“夫君最近一直在府中反思过错,深感自责对不起太后,辜负了太后的期望,人都消瘦了一圈。”

皇后跟在太后身后没有插话,这是太后的家事。

只是皇后依旧没错过跟在水夫人身后的水竹漪低垂眼眸中的不甘和不屑,看来并不像面上装的那般心悦诚服。

“让他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多想,以后只要好好当差就是了,我们是一家人,哀家自会护着他。”

太后简单宽慰了水夫人两句就想继续往练武场去,水夫人侧身站到一侧虚膝恭送,却突然听得耳边一个极轻的讽刺声音。

“谁和你是一家人,你又不是爹爹亲姐姐。”

那声音如同蚊子叫般轻的几乎听不清,但水夫人离水竹漪非常近,手臂贴着手臂,大概将话听的清楚,瞬间背上吓出一身冷汗。

水夫人双手在袖中紧攥,垂敛的眼眸无法转动,身体僵硬的一下不敢动弹,心中一个劲祈求着千万不要让人听到,千万不能让人听到。

可天不遂人愿,迈出步子的太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眉目深沉的侧头看向了水竹漪。

水夫人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大事不好!

“你刚才说什么?”

太后声音波澜不惊,水夫人却感觉死亡的脚步朝她们迈近,刚想圆场的搪塞过去,太后紧接着冷冽了声音再次质问,目标直指水竹漪,不容她人插嘴。

“水竹漪,你刚刚说了什么?”

水竹漪此时也被吓住了,她不过不满的垂头低喃,声音非常小,不想还是被太后听到了,方才对惩罚之事的不甘此刻在太后威严的气势下荡然无存,紧张的不自觉颤栗一下。

“侄女什么也没说,姑母可是听岔了?”

水竹漪紧张的隐藏着发抖的双手拒不承认,皇后好奇的看看太后又看看水竹漪。

水竹漪说什么了吗?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水竹漪打死都不敢承认自己刚才说的话,隐藏着心虚和害怕强装镇定的否认。

水竹漪以为太后真的听清了她说的话,汗流浃背的等了许久只传来令人解脱的声音。

“没说什么就好,回去吧!”

水竹漪暗暗长松了一口气,直到太后、皇后走出了老远才直起腰身后怕的拍着胸脯,脸刚抬起来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水竹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母亲居然敢打她?

“您干什么?”

水竹漪捂着脸强忍着自己想要还手的冲动大声质问。

这个在她面前毫无威严可言的母亲居然对她动手,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从来只有自己对她不敬的份,何时有她对自己动手的份?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惹来多大的祸,你和你父亲刚刚受到重罚还得不到教训吗?你是想害死水家害死你自己吗?”

水夫人疾言厉色的模样将水竹漪满腔的怒火压迫在心底无从宣泄,哑口无言的呆呆捂着脸,被动的仍由母亲牵着手腕大步离开了羽华宫。

两人离开了皇宫,直到走出皇宫大门水夫人才彻底放心的长长松了口气。

“太后惩罚的一点没错,你实在太没规矩了,太后对我水家而言何其重要你不明白吗?太后顾念着血脉亲情才有我水家今日无人敢惹的地位,若没了太后这个依仗,你以为凭你和你父亲整日为所欲为得罪人,还能在闵都平安无事、张扬跋扈的生存下去吗!”

水夫人痛心疾首的厉声斥问彻底将水竹漪镇住。

她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差点酿出大祸,但母亲却是第一次如此责备她,平日脱口而出的放肆话全部哽在喉咙,最后只冒出一句认错。

“我知道错了。”

马车平稳的朝着水家驶去,水夫人和水竹漪相对无言的坐在马车里,气氛安静的尴尬。

水夫人也为刚才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却隐忍着没有关心。

今日之事必须让水竹漪牢牢记住教训,那个巴掌就是最好的提醒。

水家原本是闵都中极为低调的书香世家,并没有多大的地位权利,因为有了显德帝亲封的福仙公主才尊贵起来。

福仙公主后来一路成为永乐帝的皇后,如今的渊穆太后,水家自然也越加尊贵无人敢惹。

太后就是水家所有的依仗。

水家本是读书人家,但到了水咺和水竹漪这两代皆出格的不像话,专横跋扈无法无天,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更加需要太后这个依仗保障平安富贵,绝对不能失去她的保护。

“母亲,此事不要告诉父亲好不好?”

水竹漪后怕的低声请求着,视线飘忽难堪,撒娇的扯了扯水夫人的衣袖。

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母亲撒娇请求,也是因为真的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父亲一直很惯着她,但今日差点把太后得罪,怕是父亲知道也会重罚于她,不得不乖巧的请求着母亲的帮助,千万不能告诉父亲。

水夫人一见女儿撒娇立马心软的缴械投降,“你记住今日的教训就好,以后切莫再这般冲动,母亲不告诉你父亲便是。”

“谢谢母亲。”水竹漪松口气的心中偷乐。

幸好太后只是听到她说了话却没听到内容,也没有继续追究,她这只算险些酿祸,终究逃过了一劫。

可水竹漪并不知道她以为逃过一劫的内容此时就在太后脑中清晰旋转着,太后只是装作没听到而已。

从羽华宫走向练武场的一路上太后都心神恍惚,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她真的不是水家的亲生孩子!

一直以来不过自己胡思乱想的猜测,今日却是在水竹漪口中得到了肯定,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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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撮合姻缘的好手

诡异的身体和样貌摆明了她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她究竟从何而来?

她到底是谁?哪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不知不觉走到了练武场,皇后唤了她几声都未能将她从出神中唤醒,奇怪的和杨琴韵对视一眼,伸手晃了晃太后的肩膀。

“母后,母后?”

“嗯,啊?”

太后一下回过神来,转眼瞧瞧四周已经到了练武场,一群宫中侍卫正朝她们行礼。

左侧训练场上皇上和柳平柏正一人手持一柄长剑激烈对战着,柳平柏完全不是皇上的对手,他在破案方面是行家,武功却差得多。

“瑞儿莫不是在欺负柳公子不善武艺,把人家逼得节节败退还不罢手,险些划伤手臂。”

太后打趣的轻笑着在一边休息亭中坐下。

皇上和柳平柏结束对战擦着汗过来,皇后和杨琴韵分别体贴的递上解渴茶水,执着手巾替他们擦汗,完全两对亲密的恩爱夫妻。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哀家眼光还是极不错的。”

太后看看这对又看看那对,满眼的开心和得意,她真是撮合姻缘的好手。

柳平柏和杨琴韵是她赐婚成全的,皇上和皇后这一对也是她选中的。

当年皇上尚未登基前挑选正妃,朝中各大臣家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一一供他们挑选。

皇上对选正妃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要求,便交由太后全权决定,太后一眼就相中了如今的皇后齐敏儿。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确实不错,皇后谦和乖巧、大度贤惠,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安定平和,确实是极好的中宫皇后。

皇后娇羞含笑,水剪双眸满含爱意的望着自己的夫君。

身为皇后时时刻刻要为后宫妃嫔、天下女子做表率,端庄持重,谨守本分,成为皇上的贤内助,保持着皇后的高贵和矜持。

而心中,也不过一个希求夫君疼爱,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普通女人而已。

柳平柏与杨琴韵尚在新婚,一视一笑都是甜蜜醉人的,两人痴迷的爱意都快多的溢出来,羡煞旁人也。

皇上对这个话题并没多大兴趣,擦完汗在太后对面坐下,抿口茶笑问道,“母后是来找儿子的,还是来找柳公子的?”

太后一惊,眼睛睁大了些,“你怎会认为哀家是来找柳公子的?哀家许是自己宫里呆的无聊随便出来走走。”

皇上一脸看穿她心思的表情,倾身凑近了些细细打量她明亮的双眸,而后肯定的下结论,“必不是随便逛逛,是来找人的吧!”

太后一下被戳穿有些不甘心,狡黠的勾唇一笑大方承认。

“是啊,哀家是来找瑞儿的,你说要把哈丹族进贡的汗血宝马驯服了送与哀家,哀家是来催你的,看看哀家的那匹马可乖顺了?”

皇上咧了嘴角视线朝太后身后望去,努了努嘴道,“喏,还训着呢,母后也太着急了,离明年春闱还早着呢,那之前必定驯服好了让您骑着在春蒐时驰骋草原。”

太后回身去看,那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还被驯马人艰难的拉着缰绳,高傲的脾性没有一丝缓和,估计要训练温顺还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和时间。

皇上看着太后的视线不时的在柳平柏身上瞟,心下暗笑一声便借口还有奏折需要批阅先行离开,皇后跟着伺候皇上也一并离去。

休息亭中顿时只剩下太后与柳平柏夫妻三人。

“听闻廷尉署有了大案子,说来听听呀!”

太后示意柳平柏在对面坐下,充满好奇的急迫询问着,双眼晶晶发亮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

柳平柏闻言身形顿了一下,侧颜看了看杨琴韵,为难的沉默了许久,“这个案子影响恶劣,十分血腥,太后还是别知道的好,免得污了您的清听。”

“便是影响极大才想了解啊,说来听听无妨,哀家可没那般脆弱。”

太后做好了听故事、推理案情的准备,还命令人送来了点心边吃边聊,不想柳平柏依旧难以开口,小心翼翼的犹豫道,“廷尉署的规定,案件不得随意向……外人透露。”

太后懵了一下,瞧着柳平柏有些躲闪的视线,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既然案件影响恶劣便是许多人都知道了,讲来听听并无妨碍,况且她只是闲得无聊听个好奇,并不会对案情产生什么影响和阻碍,不会这般犹豫才对。

除非此事不能让她知道,因为……和她有关。

想到自己最近身上发生的事,太后立马有了猜测,口吻几乎肯定的道,“可是与哀家被刺杀之事有关?”

太后这般的心细如发让柳平柏有些惊讶,却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太后本只是想打发无聊听故事唠嗑,不想竟然知道了心心念念的刺客的消息,心情不由暗自激动起来,不是害怕亦不是愤怒,而是莫名的兴奋。

“既然与哀家有关哀家便更要知道的清楚,查案是你与你父亲的事,哀家不会干预,但哀家也有了解事情真相的权利。”

太后说的认真不容抗拒,但柳平柏还是为难至极,连带着一无所知的杨琴韵都紧张起来,发现事情好像不简单。

“可是瑞儿不让你告诉哀家?”

不用多猜太后也知道定是皇上下了命令,皇上一直给予她安定悠闲的生活,从不让任何复杂、肮脏的事打扰到她,这是他的孝顺,也是他的保护。

“哀家自会和瑞儿解释,你只要遵从哀家的命令,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哀家!”

柳平柏无法违抗太后的命令,太后的悠闲神情这一刻也变得肃然起来,脸上充满了期待。

期待着知道更多关于刺客的消息,期待总有一日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前几日闵都城外破庙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尸首右臂上有一个弯月伤口,那是皇上的袖匕才能造成的独一无二的伤口,那晚祖庙皇上与刺客交手时曾用袖匕伤了刺客的右臂。”

柳平柏话音一落,只见太后神情恍然的面无表情,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

柳平柏喊了两声太后还是没有反应,顿时心惊的想要唤人来,却陡然听太后声音低弱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刺杀哀家的刺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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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太后:哀家的眼光从没出错,撮合一对恩爱一对。

——:那您怎么没个自己选一个?

太后:放肆,哀家能嫁人吗。

——:要给您自己选,您选谁啊——

太后深思:那当然是瑞儿那样的,聪明强干,体贴温柔。

——:皇上对皇后可一点不体贴,也就对太后您。

第43章 无头尸案

柳平柏看不明白太后此时的神情是何意思,刺客死了不高兴吗?为何看起来有些失望低落?

“按现在调查到的来看,那具尸体应该就是刺杀太后的刺客。”

刺客居然死了,等了许久,所有的期盼都在一瞬间被打碎。

她失去了调查自己的线索。

“不过据我和父亲的调查,刺客背后可能还有指使者,死后被割头就是最好的证明,杀害死者之人想要掩盖他的身份。”

太后失望的脸庞上瞬间重燃希望,刺客还有背后指使,也就是说背后指使之人也许能解开她的谜团。

太后迫切想要知道那个指使之人是谁,但现在还没能调查到,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柳平柏这个聪明师爷的身上。

“案子就拜托你和柳大人了,调查到真凶定要告诉哀家一声。”

“这是草民和父亲的职责,定会查清真相还太后安定。”

太后从练武场出来一直心不在焉,杨琴韵已然跟着柳平柏出宫了,天色也渐渐暗下,已经到了回宫用晚膳的时辰。

太后却一点不想回宫,继续在皇宫中胡乱逛着。

“太后可是有什么心事?天色已经晚了,晚膳应该已经备好了,还请回宫休息吧!”

习容细心的扶着太后绕开爬到路面上的藤蔓,这里地处偏僻植物少有人管,竟然茂盛的挡住了路,刮擦到太后精致的裙摆沾染上些许尘土。

“管理此处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藤蔓都爬到了地上也不处理。”

太后倒不像习容那般较真,反而觉得满地的绿色藤蔓很是有些意趣,脚小心的踩在藤蔓缝隙处尽量不要伤到它,不自觉速度就慢了下来。

“今日柳平柏讲的案子你可听到了?”

太后边有趣的注意着避开脚下边问着习容。

习容稍稍提着太后的裙摆不要被藤蔓刮坏,轻声回答着,“奴婢听见了,太后可是在为此事烦心?柳公子与柳大人聪慧过人,经验老道,一起po jiě过许多疑难案子,定会将想要伤害太后的真凶揪出来的,您不必担心。”

太后倒不是担心自己有危险,只是迫切的想知道世上还有谁与她有着相同的诡异之处,或者清楚她的来历。

“哀家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刺客既然被背后指使之人杀人灭口,将头砍了下来隐藏身份,为何不把身体也藏起来毁灭掉?扔着一具无头尸在破庙里不是更容易引起官府注意吗?一具完整的尸体无论怎样处置都比无头尸更悄无声息,况且刺客刺杀时完全没有露脸,谁也没看清他的长相,也用不着隐藏身份吧!”

这一点太后非常的不解。

灭口砍头看起来隐藏了死者信息,实际完全多此一举,甚至适得其反招来了官府的调查、重视,因为手臂的伤口直接确定了刺客的身份。

只要查出尸体是谁,背后指使的真凶自然而然就浮出水面,这完全是自掘坟墓的愚蠢做法。

习容并没多思考案情,一时也想不出个什么,不过随口安慰道,“也许真凶是还没来得及处理完尸体就被人发现了,破庙那种地方一般根本没人去,在那儿处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最是合适不过。”

“可为何要砍头呢?”

破庙那种地方偶尔会有乞丐出没,死一两个人并不是怪事,也不会引起注意,可砍了头就立马不一样了。

太后对案情很是在意,习容此时也无法再随意搪塞,跟着太后的思路也分析起来,啧啧两声开口道,“奴婢倒是有一个想法,砍头也许不一定是想隐藏身份,或许那个刺客本来就有仇人,仇人将他杀死还不解恨,存心报复让他死无全尸也是有可能的。”

习容打开了另一条思路方向,太后惊喜的笑了笑,紧接着却又更加忧愁起来。

若刺客是被仇人所杀,那她岂不是更不可能知道有关自己来历的事情。

有指使者对她而言或许还是一种希望。

“太后不必多想了,案子柳公子和柳大人自会调查,您大病初愈还是将养好身体要紧。您的心思越来越重,奴婢很担心。”

太后脚步停顿了一下,安慰的拍拍习容扶着自己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哀家没事,我们回去吧!”

走了几步不知不觉竟到了皇上的乾德殿前,御前侍卫肃然庄重的持剑守在宫门前。

太后仰头望了望冗长台阶上巍峨的宫殿,王全靠在一根柱子上打盹,双臂抱在一起睡得香甜,看起来很是疲累。

“哀家去看看皇上。”太后边说着踏上一级级的台阶。

王全完全沉迷在睡梦中没有注意到太后的到来,直到被人喊了两声不耐烦叫骂一声睁开眼,猛然看见站着眼前的太后吓了一跳,边抹着嘴角的口水边不停告罪。

“好了,哀家知道你伺候陛下辛苦,起来吧!”

“谢太后!”

王全抹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暗松了口气,太后可是一点不能得罪的人,幸好太后大度不和他计较。

“陛下可是在里面?”

王全垂首回答,“是,陛下从练武场回来就一直在批阅奏折,送来的晚膳都还没来得及用呢,太后可要进去与陛下一同用膳?”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让王全通报,直接独自进了殿中。

乾德殿分为皇上处理朝政批阅奏折的前殿和休息的后殿,此时整个大殿中空无一人,御案前堆叠着许多尚未批阅完的奏折,满满一大摞,想要看完怕是一夜都没得睡了。

“瑞儿,瑞儿?”

太后轻声唤着皇上,可根本无人应答她,整个大殿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王全不是说皇上就在殿中,这会怎么不见了?和她一样偷偷避开宫人溜出去玩了不成?

太后好笑的打消自己幼稚的想法,她向来调皮任性惯了,皇上才不是如她般爱玩不沉稳的人。

又细细在殿中找了一圈却还是没能找到皇上,既不是累的躺在哪儿睡着了,也不是故意逗她躲在了哪儿,人好像真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人这是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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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看,真凶究竟是谁,是谁想杀太后?

第44章 误闯地宫

太后手撑着御案仰头望眼金碧辉煌、封闭坚固的殿宇顶上。

不像有人进出把人劫走的样子。

况且皇上那么高的武功,谁能在皇宫中悄无声息不惊动外面御前侍卫的情况下劫走他?

正犹豫着这件事究竟是皇上的小秘密还是遭遇了危机,到底要不要出去叫人来的时候,太后手指敲击着案面突然不知触到了什么,脚下猛然一空。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惊呼的声音也不及奔涌出喉咙,身体不稳的一个颠倒旋转,整个人已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惊呼声从喉咙中跑出时,却感觉遭到了阻碍反射回来,尤为清晰的传进自己耳边,几乎把耳腔震破。

幸好太后有轻功傍身平衡极好,即使双目漆黑的摔在空中也很快稳住了身体。

太后直到双腿稳稳踩在了什么坚实的东西上,伸展着双臂保持平衡,这才慢慢直起了虚躬的身体。

“嘿,乾德殿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密室啊?哀家不会发现什么大秘密了吧。”

太后又是兴奋又是好奇。

想她对乾德殿熟的不能再熟了,历代皇帝都住在这个宫殿,时常进进出出,却从不知道地下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后的好奇心瞬间盈满胸腔,膨胀的快要炸裂。

“这可不是我故意要窥探的,是天意把我送到这儿的,父皇、夫君、瑞儿啊——你们可不能怪我喔!”

太后机灵的狡黠偷笑,适应了漆黑的视线环顾下四周,依稀能够看见面前弯曲朝下的台阶,尽头拐角处有微弱闪烁着的亮光。

太后兴奋的立马朝那光亮找去。

地下密室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拐过拐角能够看见狭窄的台阶边燃着几个灯盏,微弱的照着路。

路面又长又黑,身体离左右墙面不过半身的距离,走到尽头又是一个拐角。

如此反反复复拐了几个弯,感觉周围气温越来越低,离头顶的地面也原来越深。

路面一直蜿蜒朝下,终于在已然摸不清方向时眼前出现大片耀眼的亮光。

显然真正的密室终于要到了。

太后深呼口气迫不及待的朝光明处小跑过去,渐渐靠近才发现那个光亮口有两扇宫殿大门那么高。

里面更是明亮的刺眼,比烈阳夏日还要夺人视线,几乎睁不开眼睛,却又弄不清那刺眼的光亮从何而来。

根本没看见一盏灯盏。

太后怀揣着一个个的好奇虚起眼睛往里走,脚步沉重的有些迈不动。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震惊。

这里已然不能用密室来形容,而是一个耀眼的地宫,丝毫没有阴森晦暗之气,相反的漂亮的让rén liu连忘返。

这里俨然是另外一个宫殿,比起地面上宫殿的豪华、奢靡、金碧辉煌,地下的宫殿更加给人静心安定的感觉。

地下宫殿没有任何的装饰布置,亦没有舒适享受的家具,举目望去,空空荡荡除了那刺眼的光全无一物,却格外的吸引着她。

从掉进这个地宫起,太后便有一种舒心、亲近的感觉。

不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越靠近地宫越感觉强烈。

此时几乎能够断定这种感觉来源于那刺眼的光亮源头,如同襁褓中的婴孩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般安心惬意。

那是源自天性,无法自控的天性。

安静的地宫中踝间铃铛轻灵脆响,似乎同她一般感受到了愉悦,欢快的唱出美妙歌儿。

太后用手稍稍遮挡着眼睛朝那光亮的中心靠近,更加强烈的归属感萦绕在胸膛,推动着她的步伐迎光而上。

就在这时,手腕却突然被一个温热手掌拉住。

太后回头看去,逆光瞧见皇上冷峻的脸庞。

皇上一言不语的拉着她远离地宫中央,在一堵壁画前停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太后仰头望着墙上的壁画,这堵墙实在太高太大,她距离太近根本看不清上面画了什么,自觉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这才将墙上的壁画一览无余。

壁画十分鲜亮清晰,像是刚刚涂画上去的一般,似乎是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

太后正想认真去研究故事内容,手腕突然再次被人抓紧,皇上俊朗的脸庞陡然凑近眼前,沉着声音蹙起了眉头。

“您怎么会在这!”

太后这会才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皇上身上,被他深邃的眼神盯得心虚,急迫的摆着手解释,“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突然就掉下来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还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连‘哀家’都忘记了自称。

皇上严肃的脸一下绷不住了,无奈的鼓动胸膛吐了一口气,曲着指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里是天闵王朝历代皇上才能进来的地方,放着天闵王朝的宝物,您真是会挑地方。”

太后摸了摸被敲的额头,热热的,被儿子教训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这又不是哀家的错,说了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哀家来与你一同用晚膳,谁知道会有这番奇遇。”

太后视线灼热的望着那团光的方向,眼中的渴望难以掩藏,没有注意到皇上越加深谙的眼眸。

“朕带您出去,这儿以后不准再来。”

皇上拉着太后的手腕想要带她离开,太后用力挣扎一下挣脱了他的力量,视线朝身后光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既然都来了,就让哀家看看是何宝物吧。”

踝间的铃铛似乎与她有着相同的期望,欢快的抖动几下发出好听的声音。

皇上当机立断的反驳,“您进到这里已经违背了闵氏先祖几百年来的死规定,这里的事不可告知任何人,今日就当没来过,全部忘干净。”

皇上坚持要带太后离开,太后的态度却也出乎意料的坚决。

那团光似乎在召唤她,控制着她的思想一定要去靠近,完全无视皇上的严厉语气。

“既然是祖宗的规定哀家自然不会说出去,哀家实在好奇的很,看一眼便好。”

说着不顾皇上的阻拦倔强的朝那团光而去,手背遮挡着视线一直往前冲,那几乎要灼烧尽眼球的光亮猛然之间消失无踪。

------题外话------

猜猜看,地宫里藏着什么,太后会有什么奇遇。

第45章 圣物萃灵盘

太后放下手臂好奇的环顾着周围,之前被光亮笼罩的地宫一下清晰明了起来。

那刺眼的光不见了踪迹,双目视线舒服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好奇的摸不着头脑,视线陡然注意到光亮消散的中心位置建着一座福龙石台。

九尾长龙首尾相连的盘踞在石台之上,而在龙圈的中央摆放着一个晶莹璀璨的残缺圆盘。

圆盘上面精美雕刻着繁复的纹样,看不出寓意,只觉的神圣吉祥、福泽美好,周身笼罩着一圈薄薄的迷雾,迷蒙的掩映其中,充满灵气和神秘感。

太后看的痴迷了,只是可惜残缺不全,只有一半。

不知何时皇上来到了太后的身边,知道如今阻拦也是没用了,只得开口解释道,“这是萃灵盘,传说乃上古神物,聚天地灵气,最为圣洁之物,可带来祥瑞福兆,乃先祖建国之初陡然出现的,一直被奉为圣物保护在此,只有历代皇上才知道萃灵盘和地宫的秘密。”

太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地宫的作用就是保护和看守这个圣物萃灵盘,除了皇上一代传一代,其余外人绝不会知晓。

她算是唯一的例外了吧。

“这盘子是摔坏了?怎么像是残缺的一块?”

皇上没有回答,太后继续道“刚才的光就是它散发出来的吗?此时怎么不见了?”

皇上背手而立解释道,“福龙石台半丈之内可清晰视线,稍稍后退便会被萃灵盘的灵光刺不开眼。”

太后惊奇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确实在离福龙石台半丈距离内,不由好奇试探的往后退了一步。

顿时,那刺眼的光亮猛然夺舍她的视线,双眼刺激出泪花立马收回了腿。

太后安抚一下感到惊奇的小心脏,青褶纹铃铛兴奋地当啷当啷碰撞着发出声音,似乎感受到主人相同的惊奇心情,比平日显得格外雀跃嘹亮。

“不愧是有灵气的圣物,单单靠近它就感觉神清气爽很是舒服,方才哀家就是感受到它的灵气舒心的不想离开。”

太后站在石台下观赏了许久,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安心的很,恨不得永远都能待在这。

闭着眼,感受着萃灵盘对她从灵魂到身体全面的滋润和洗涤。

皇上没有催促她,太后也识趣的没有追问更多关于地宫和萃灵盘的事。

偶然闯进这里没有被皇上当场杀了已经算感念多年母子情,否则按照先祖们的规矩,怕是她此时已经血溅当场。

“以前可还有与哀家一样误闯进此处的人?”

皇上沉默着没有回答,看表情便知定然是有的,不说也必然是都没有好下场。

如此想来太后便越加的感动不已,这个儿子果然没白养。

太后识趣的不再死皮赖脸呆下去。

进来这么久,殿外候着的宫人怕是已经着急了,若再不出去,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她与皇上虽是母子,却依旧要保持着男女之别,甚至比一般男女更加小心慎重。

长时间同处一室这种流言万万不能发生。

进来时是从御案周围掉进来,出去却完全是另外一条路。

来时狭窄幽暗的路改变方向蜿蜒朝上,一直不停歇的向上爬着。

不知爬了多少级台阶,双腿已经沉重不已,呼吸急促浑身无力,拐来拐去更是早已摸不清方位,不知现在处在乾德殿的什么位置。

是在地下还是地上?

就算告诉她现在他们走在墙里她也完全相信。

“到了!”皇上湿润的嗓音清晰回荡在冗长窄道里。

太后正欢喜的叉着腰大口呼气休息,纤细的腰肢突然被一条坚实的手臂环住。

皇上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她,还来不及尴尬的脸红,头顶的人紧接着再次开口,“小心!”

说完不等太后问小心什么,稳当的双脚下猛然再次落空,身体失重的直直往下坠。

离地面极高的距离吓得太后几欲破口尖叫,猛然被身侧的人捂住嘴,小声提醒,“宫人就在门外。”

鼻间是紧贴着脸颊肌肤的手掌上淡淡的龙涎香气,失控的身体被人牢牢圈在怀里控制了降落速度。

垂眸看着缓缓靠近的地面,心一下安定下来。

双脚稳稳着地,最后的惊惶也彻底消失不见。

太后仰头看着掉下来的地方,正常的全无痕迹。

原来出口竟然在高不可及的殿宇顶上,没有轻功还真是要摔死了。

“今日之事……”

“哀家明白!”太后陡然打断皇上的话,保证的道,“哀家明白事情轻重,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皇上对太后是信任的,也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她从来不曾让任何人失望过。

太后离开乾德殿便急匆匆的回了羽华宫,一路一句话不说,回了寝殿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伺候。

她面上装的平静,心里却很乱。

那种奇特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次和刺客不同,并不排斥更不对立,而是完全相吸相融的契合。

如同在同一个母体中孕育而生的双生子,天生拥有着强大的吸引和默契。

萃灵盘与她……有着什么关系?

她没有在皇上面前表现出与萃灵盘的特别吸引。

这是她的秘密,属于她一个人的不敢言说的秘密。

“太后,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习容担忧的在门外呼唤着,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太后抱着双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抓着腿间的裙摆,迅速整理着激动的情绪和满腔的疑问。

同时又有更多的好奇在心底滋生,却找不到po jiě疑问的方法,让她憋闷的不知如何是好。

刺客的出现让她知道世上也许还有与她同样与众不同的人,而萃灵盘又代表了什么呢?

那是天闵王朝祈祷祥瑞的圣物,究竟会与她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她的不老容颜、特别体质会否与它有关系?

这些疑问没有人能回答她,天闵王朝历代的皇帝也不过是萃灵盘的看守者、保护者,而非它的主人。

这些问题怕是皇上也无法回答。

第46章 真凶肖启旻

太后失眠了一整夜,第二日寅时才堪堪迷迷糊糊的睡着。

皇后与嫔妃们来请安都被请回了。

皇上也半路打道回府,等到下午太后睡醒才与皇后一同来陪着她说了会话。

“母后想知道的事有结果了。”

太后正津津有味的喝着粥,听着皇上的话咦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愣了好久,面上顿然闪过惊喜,放下碗便开口确定,“刺杀哀家的真凶抓到了?”

皇上微不可见的轻笑了一声,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惊喜反应。

“真凶是谁?”

皇上似乎故意吊她胃口就是不说,喝了几口茶,又吃了半块糕点,在她等的心急火燎就要忍不住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肖启旻!”

“肖……启旻?”

这个真凶既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太后略略有些失望,肖启旻是个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的人,与她并非同类人。

但或许他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转瞬即逝的失望后又重新燃烧起满满的期望。

说起这个肖启旻,他派人刺杀太后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甚至给人‘果然是他’的感觉。

肖家和太后的恩怨可以说是由来已久,且根深蒂固。

曾经的肖家与历经五朝长盛不衰的第一世家齐家齐名,‘肖齐世家’的名声享誉整个天闵王朝甚至全天下。

无人不知闵都的肖家,亦无人不闻肖启旻父亲肖威的威名。

肖威乃先皇永乐帝在位时的掌兵太尉,天闵王朝一半以上兵力皆在他手。

权倾朝野,战功赫赫。

年轻时拼杀战场累积下累累军功,年老却仗着往日的功劳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被闵都的繁华温柔乡抹掉了所有铁血和斗志,只知享受玩乐,军纪涣散。

与太后真正有着密切交集的是肖威的长女、肖启旻的亲姐肖妍羽。

永乐帝的荣妃。

容妃有着倾城绝艳之貌,妩媚傲然之姿,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

是永乐帝十分宠幸的妃子,亦是太后曾经最不胜其扰的对手。

荣妃出生高门性情专横,深爱自己的男人永乐帝,而永乐帝却只对皇后一往情深。

是以荣妃一直怨恨着她,仗着自己生下皇长子宸王优越感十足。

酸言冷语少不了,更是常常使用各种后宫阴险手段害皇后,但从未成功过,甚至没能得到她的任何反应,总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荣妃嫉妒她得到永乐帝全心全意的爱情,亦嫉妒她从不曾衰老的容颜。

看着自己随着岁月的流逝倾城之姿不再,心中的妒忌越发汹涌,开始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夺取皇位。

皇后无所出,后宫没有嫡子,宸王本是永乐帝最疼爱重用的皇子,几乎已经是既定的皇位继承人,可一切都在皇后收养永乐帝皇五子开始发生改变。

皇五子凭借皇后中宫身份一跃成为了嫡皇子,且因为永乐帝对皇后的恋慕、偏宠,对这个从前忽略掉的儿子加以更多关注和培养。

皇位继承人变得模糊不清。

荣妃不甘心爱情、皇位都要输给皇后,私下联络朝中重臣,依靠自己强大的母族为宸王精心筹谋,犯下了许多恶劣罪行。

可做的再多,最终还是败给了永乐帝的爱情。

永乐帝病逝前亲口将皇位传给了心爱皇后的孩子,彻底夺了荣妃的太后梦,宸王的皇上命。

新皇登基后,荣妃和宸王曾经为了谋得皇位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等重大罪行公诸于世,太尉肖威也在边疆拥兵自重、忤逆皇命意图谋反。

新皇雷霆手段赐死了荣妃和宸王,派黄赋披肩挂帅带领大军捉拿肖威,斩杀肖威于千军万马前。

肖家三个重要人物皆被处死,肖家从此没落。

肖启旻因曾与新帝有过同窗之谊才苟且留下性命,落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早知今日,朕当年就不该留他性命惹得今日祸患。”

皇上面色淡然的抿着茶,丝毫没有从他表情上看出后悔的神情。

太后心中明白,皇上虽如此说,当年其实是不得不留下肖启旻的性命。

肖威和荣妃有罪不假,宸王却是根本不曾参与过的无辜之人,最后却因为容妃和外祖父的连累,以及对他皇子身份的忌惮遭到新皇灭口。

宸王和骄纵威仪的容妃与盛气凌人的外祖父比起来,是个沉闷不出众的人。

学问一般、武艺一般,唯有俊朗的长相和母族势力最为拿得出手。

也因这两点受尽尊崇和仰慕,但最终却在母亲和外祖父的野心下,汲汲营营的谋划皇位功亏一篑后,可怜的失了性命。

宸王并未做过错事却遭到了猜忌和灭口,当时朝堂上议论纷纷,新皇为了平息流言稳固皇位才会特赦了肖启旻,以示皇恩浩荡。

这是皇上的帝王心术,以一人之命换明君名声。

“陛下仁慈当年放他一马,如今却恩将仇报伤母后性命,甚至安插了人在后宫中多次对陛下下手,幸亏陛下福泽深厚才能安然躲过。”

太后惊讶的看看皇后又看看皇上,原来肖启旻不止对自己下了手,皇上也没有放过。

果然还是心有不甘想要报仇。

“人已经抓起来了吗?陛下准备怎么处置他?”

太后忍住了想要见他一面的话。

既然已经知道了刺客背后的人是谁,等到搜集好罪证彻底宣判、执行应该还有段时间,只要在此前悄悄去见一面就好,还是莫要闹出动静让人知道。

“肖府已经被看守起来,等柳溪拿到确实证据就立马捉拿。”

太后眼珠子狡猾的滴溜一转,以为自己的动作细微没人注意,却不知道有一双鹰一般的锐眸一直观察着她,将她所有表情全部收入深邃黑眸中。

皇上和皇后一离开太后就坐立不定的在房间里踱步,心急的望着窗外等待天黑。

她要出宫一趟,立刻、马上——

习容带人将晚膳摆上来,太后没什么心情的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见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心情却越加明亮起来。

放下筷子,招人将晚膳收拾下去。

第47章 夜降廷尉府

“哀家有些困了想早点休息,晚上你不必守着了,也早点去睡吧!”

习容伺候着太后梳洗着下榻,点上清幽的安眠香,放下床幔独留一盏微弱烛火在床头。

习容刚关上门退出去,闭着眼睛的人陡然睁开明亮的双眸,狡黠勾唇,一弯身坐了起来。

廷尉府。

此时不过刚入戌时,廷尉府内却已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府中侍卫提着灯盏来回巡视,未能发现一个纤瘦身影灵活的在房梁间飞来跃去,朝着后宅主院边的灵犀阁而去。

那里是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住处。

太后陡然从房檐上跃下,吓了守门的丫鬟一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有贼人闯入,惊恐的连忙失声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话才喊出一半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慌不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细腻的手指朝她身后燃着烛火的寝殿内指了指。

“你家三少夫人可在?”

丫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的女刺客,又惊又怕的点头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女刺客不会就是专门来刺杀三少夫人的吧,想到这连连将头甩的像拨浪鼓一样。

丫鬟身体不停往后缩,想要大声呼救,却无声的被面前平静带笑的女刺客镇住了声音。

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磕磕巴巴的光张着嘴。

“别怕别怕,去悄悄把你家老爷和三少爷请来,别惹出动静打扰人休息。”

女刺客迷惑人的悦耳声音消解了丫鬟的恐惧和紧张,却依旧挡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她可不能信任一个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刺客。

太后被丫鬟挡着门,有些无奈,只得自己拔高了声音朝房间里大喊一声,“琴韵,睡了没有?”

女刺客陡然大喊惊得丫鬟嘴巴又张大了几分,这真的是她见过最最大胆的刺客,不怕引人过来吗?

像是看穿了丫鬟的心思,太后委屈的摸摸自己嫩滑的脸蛋。

“我就那么像坏人吗,我长得挺和善的呀!”

正说着,丫鬟身后紧闭的房门应声从里面打开。

杨琴韵戒备而怀疑的小脸露出来,瞧见太后的瞬间瞳孔放大,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将门彻底大打开,想要行礼见到门口的丫鬟又收住了动作。

太后夙夜独自前来必是掩人耳目,不可让人知道。

杨琴韵打发丫鬟去将老爷和三少爷请来,恭敬的侧身将人请进了房间。

“太后,您怎么……”

杨琴韵好奇的打量一下太后这身隐秘男装打扮,将人请到案前主位上坐下,亲倒上热茶,跪身便要行礼,被太后抬手拦住了。

“这儿是廷尉府又非宫中,便当我是普通客人,不必多礼。”

太后还是第一次来廷尉府,好奇的转头参观着。

房间装饰的雅致舒适,确实像杨琴韵的风格。

“太后突然来府里可是有什么急事?”

“哀家是悄悄从宫里溜出来的,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可是刺客一事?”杨琴韵随便一猜就猜到了。

无头尸案一事查到了肖府,今日肖府被看守起来,太后突然到访定是得到了消息想要问问情况。

太后默认的挑了挑眉毛,侧头看见内室纱幔后的妆台,顿时好奇心盛跑去参观。

妆台上一应装扮之物丰富至极,摆着常用的胭脂、黛笔、钗环等等。

旁边角落处还专门设了一个两米高柜子,六节柜节上密密摆着数不清的首饰盒,每一个都漂亮独特,别具一格。

“哀家可否打开看看?”太后好奇又惊艳的开口。

杨琴韵微微颔首,亲自拿下一个牡丹雕花的檀木盒,打开盒盖将里面的花钿展示给太后看。

“太后一直喜爱花钿,这是臣妇新做的,请太后过目。”

太后简直要看花了眼,杨琴韵的心思还是那么的巧,每一个样式都是宫里不曾有过的,新颖别致真是太好看了。

太后一一把那些盒子打开来看,发钗、簪子、步摇、华胜、梳篦,样样精美齐全,便是男子的发冠、带钩也精巧的很。

“三公子真是娶了个好夫人,打扮的这般英俊不怕迷了外面姑娘的眼?”

太后乐呵呵的打趣,逗得杨琴韵脸颊微红。

太后反复欣赏着一顶翡翠虎雕高冠,两侧带有镂空金边镶嵌,更显华贵气度。

“改日你也教哀家设计一顶发冠,年后瑞儿的生辰便到了,寻常礼物都送烦了,今年寻思一样有新意的。”

“太后对陛下用心良苦,无论送什么陛下定然都会喜欢。”

两人正说着话,房外柳溪和柳平柏终于脚步匆匆的赶来了,没有惊动府中其他人。

两人听了丫鬟的描述便一下猜到可能是太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后坐在纱幔后的妆台前摆弄着首饰,柳溪和柳平柏跨进房门便停住了脚步,朝着太后方向躬垂下头不敢四顾僭越。

身后丫鬟关上了门,两人正要跪地行礼便又被太后出声拦住了,“哀家悄悄来的,礼数便免了,过来些说话。”

杨琴韵陪侍在太后身侧,柳溪和柳平柏互望一眼,上前几步在纱幔后寻了软垫跪坐下。

“皇宫禁卫森严,太后如何深夜到访臣廷尉府?”

“山人自有妙计。”太后卖弄句江湖话,神秘兮兮的流光含笑。

“哀家为何而来相信你们猜到了吧?”

柳溪和柳平柏自然是猜到了,定然与刺杀真凶的肖启旻有关,却怎么都没想料到太后接下来会提出这个要求。

“哀家想见他一面。”

柳溪又是为难又是惶恐。

太后悄悄出宫到他府中已是惊险至极,若是被朝中人知道定免不了一场风波。

现在还要去见肖启旻?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他们一家的命就别想要了。

“回禀太后,现在肖启旻已经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刺杀太后的证据明日必定就能齐全,您若想见他不如等将他捉拿下狱后下旨召见。”

柳平柏这提议倒是规规矩矩不会出错,但太后若想正大光明的下旨召见就不会现在大半夜冒着风险溜出宫来。

“哀家现在就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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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柳平柏:大胆贼人,竟敢夜闯廷尉府。

太后:三少爷新婚初始,切莫吓着少夫人。

柳平柏:太后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太后:讨要收藏、评论、打赏啊!

柳平柏:啊?

太后:哀家写的文文,你居然不支持,该打!小心哀家把你们小夫妻写离婚,让你哭都来不及。

柳平柏:太后手下留情,我立马关注,立马打赏。

太后:如此甚好!哈哈哈……

第48章 哈单族

太后态度坚决,根本没有与柳溪父子俩商讨的余地。

“哀家知道这样让你们为难,但哀家有重要的事情必须问肖启旻,见他一面问清问题就好,绝对不会妨碍你们抓人。”

柳溪为难的犹豫不决,太后也不催促,开玩笑的打趣道,“哀家能神不知鬼不觉到这廷尉府来,这点轻功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还请柳大人行个方便。”

太后请求的朝柳溪拱手,柳溪哪里敢承受太后的礼,当即弯下腰身头垂在地面。

“太后这是折煞臣了,臣……领命便是。”

太后想要偷偷见肖启旻一面,可天不遂人愿,即便得到消息急迫的当即赶出宫,这一面终究还是没能见到。

她想知道的问题也再没人能给她回答。

廷尉署官兵匆忙赶到府中来报信,肖启旻秘密训练的杀手全部抓获,掌握肖启旻罪行的杀手头领也已被找到并且全部招认。

肖启旻的罪行证据确凿。

杀手头领还交代肖府中有通往城外的秘密通道,事情败露肖启旻便会从秘密通道逃跑。

故皇上得到消息后,立刻传召了黄赋恢复他的执金吾官职,派遣他带兵到肖府抓人。

并且下达旨意,若有人反抗和逃跑,当即就地正法。

太后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拔高了声音追问赶来报信的人,“肖启旻人呢?抓到了吗?”

廷尉署的官兵奇怪的看了大人对面的男装女子一眼,长得眉目清秀高贵,不记得廷尉府有这样一位小姐或夫人啊?

他急急赶来传报消息居然被带到了后宅来,真是太奇怪了。

见那人呆呆的不回答,太后急切的又催促了一声,小兵这才回答道,“执金吾大人进入肖府时肖家主人、家眷都已了无踪迹从秘密通道逃跑了。执金吾大人立马带兵去追,据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太卜令及其夫人已经当场被处决,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及其他家眷、仆从正在被押送回来的路上,只有一个管家还没抓到。”

太后神情恍惚的没了表情。

肖启旻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知道,都还不到十岁,剩下的只有妾室、仆人了。

她是彻底无处问自己的疑惑了。

“太后,太后——”

“啊——?”

太后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看眼身边担忧看着她的三人,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又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冤冤相报何时了,肖启旻……哎……”

太后又是郁闷又是惋惜,长叹了口气,想起肖启旻那三个幼小的孩子不由心生怜悯感慨。

最近她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伤心、生气、低落、失望、阴郁、沉闷全都学会了。

皇上当年虽是无奈才留下肖启旻的性命,但既然活了下来就该好好的活着,如今这般便是将肖家最后的血脉都彻底葬送了,这又是何苦呢?

“对了,那个无头尸的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也是他训练的杀手之一吗?”

柳溪出神的想着什么,脸上似有不确定的犹豫神情。

听见太后问话,便开口回答道,“是肖启旻训练的杀手,还是他爹在青楼生出来的庶出弟弟,身份低贱没人知道,一直被他藏着训练成替他杀人的刀。不过……”

“不过什么?”

柳溪神情闪烁一下,犹豫片刻还是讪笑着绕开话题,“没什么,就是臣发现肖威当年在外风流留下的孩子还不止那一个。”

肖威当年权倾朝野,风流成性,在外留有不为人知的血脉也不足为奇,对那些私生子来说未能得到肖家认可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太后却敏锐感觉到柳溪方才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视线慧亮的注视着柳溪的神情,带着质问的肯定语气坚定道,“你是不是还查到了别的,你有事隐瞒哀家!”

太后的直觉精准的可怕,柳溪犹豫该不该告诉太后,却不想直接被她看出异常。

柳溪为难的不知如何开口,却在太后顿然笼罩起的强势气场下老实交代。

“臣查验刺客的尸体时在他身体里发现一条不知名的虫子,看着像是……哈丹族特有的……蛊虫!”

哈丹族词汇一出来,太后身体顿时一僵。

她身为太后自然知道哈丹族,他们擅长阴邪蛊毒,以蛊虫操控人的行为、理智、甚至轻松夺去性命。

哈丹族有千千万万种千奇百怪的蛊虫蛊毒,那是哈丹族人的秘密武器,也是外族人不敢招惹的缘由。

“既然发现了蛊虫为何没有继续查下去?”

柳溪谨慎不言,柳平柏却轻声替父亲回答道,“这是皇上的命令。”

太后立马明白了,事情牵扯到了哈丹族便不仅仅是天闵王朝的内政,此事事关重大,只能到此为止,息事宁人。

哈丹族虽是远离中原的草原部族,民风彪悍,发展落后,但仅凭他们擅长巫蛊这一点便不敢随意针对。

况且哈丹族一直安于自己的草原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也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疑点就兴师问罪得罪一整个强大部族的道理。

“肖启旻是如何和哈丹族扯上的关系?”

这个问题柳溪倒回答的顺畅,“臣最近调查到肖启旻近些年和哈丹族往来密切,利用自己的职责与哈丹族私下达成了交易,高价大量收购哈丹族的马匹。”

“高价?不是应该低价吗?”

太后惊奇的眨了下眼睛,询问的看向柳溪和柳平柏二人。

肖启旻掌马政,哈丹族地处草原盛产马匹。

哈丹族的马比中原养育的马高大强壮的多,征战沙场时刚猛威武,是数一数二的战马,故常年会与哈丹族进行马匹交易。

肖启旻便是交易的负责人,自然而然与哈丹族亲近。

肖启旻大量收购哈丹族的马匹,哈丹族自然也该给予实惠才对,这样肖启旻中间才能有好处赚,双方达成共赢目的,可怎的还比正常价格高了许多?

除非……肖启旻求的好处不是银子,而是其他的。

哈丹族人稀物薄并无其他,唯一独特的便是他们崇尚巫术擅长巫蛊,难道……

联想起刺客身上发现的蛊虫,也许并非是哈丹族人所为,而是同样拥有蛊虫蛊毒的肖启旻。

第49章 攻城战

太后越想越心惊,肖启旻不仅仅是想报仇杀了她和皇上,甚至勾结了其他部族。

若是任由其壮大下去,不仅她和皇上危险,怕是整个天闵王朝都将迎来一场灾难。

太后辛苦溜出宫结果扑了一场空,但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

太后托腮沉吟着整理脑中杂乱的线索,陡然一个神秘的传说从脑海中蹦跶出来,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若是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她是否就是来自那个地方——

坊间传说,哈丹族人寿命非常,有人活到200岁还健康无虞。

这曾经只是被当成玩笑的传说,因为外界对哈丹族太过神秘无知,才会流出这样荒谬绝伦的传说,从来没人相信。

而此刻,太后却有些心动了,那究竟是传说还是真相呢?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哈丹族,她的身世是不是也只有在那才能找到。

太后突然来又突然离开,像一阵风般从廷尉府短暂的刮过,很快又吹不见。

柳家三人恭送太后到房门口就见着她忽的消失在房顶上,轻功果然了得。

柳溪和柳平柏赶去肖府处理后续事情。

肖府的案子是廷尉署在查,黄赋不过临时受命抓人,人抓到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权交由了廷尉署。

柳溪和柳平柏连着几天没有睡好觉,肖府的案子牵扯到的范围庞大,所有与肖家有来往关联的人都接受了调查。

如今的肖家在闵都成了禁词,无人敢提及靠近。

忙了一段时间晚上终于能早点回家,柳溪和柳平柏父子俩用了晚膳便在廊檐边的茶花树下对月下棋,手执棋子你来我往,展开智慧的较量。

“肖家那三个孩子真的要被处死吗?他们还那么小。”

柳平柏心有不忍的对月感慨,一个人铸下大错,结果却要连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偿还。

孩子何其无辜,身为子女如何能选择出生在谁家,有怎样的父母。

柳溪目光坚毅的思虑着盘上棋局,沉声道,“皇上当年已经放了肖启旻一马,如今不可能再重蹈覆辙留下后患,那三个孩子保不住性命的。”

“若是太后……”

柳平柏话还没说出口,柳溪蓦然抬头目光凌厉的注视着他,斥责道,“不该说的话就咽到肚子里永远别出口。”

柳平柏也是可怜那几个孩子,但也明白父亲的意思。

皇上灭肖家的心意坚定,求情只会连累到柳家老小,还会把太后拉入朝政让她为难。

此事虽与太后有关,但却也是朝政,后宫女人不得插手朝政,否则会招来祸端,更何况是本就沸议不断、处境尴尬的太后。

“皇上本就对肖启旻有防备,他还不安分守己,派人刺杀太后挑战龙威,皇上如何会留得他的孩子将来长大成为隐患?”

“皇上对太后真是孝顺。”

太后昏迷时皇上日日侍候榻前,寸步不离,其孝心确实感动,却也难免被有心人污垢成不耻的关系,日日遭受着非议。

这份孝顺既感动又沉重。

“当年城门楼上的太后是何等光芒闪耀,如今却是全然不见她发自肺腑的快乐。”

柳溪感慨的叹了一声,柳平柏迅速落下手中黑子,稍稍倾身过来好奇的追问着父亲。

“您给我讲讲当年那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太后在那场攻城战zhong gong劳赫赫,一直被传为传奇,可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溪看儿子很是好奇,双眸亮闪闪的盯着他,像是回到了幼童时缠着自己听故事的模样,顿时父爱泛滥。

咳嗽一声正了正身子,“你想知道,为父就讲与你听听。”

杨琴韵端着茶点过来,听见柳溪要讲太后的故事,连连坐过来饶有兴趣的跟着柳平柏一起听。

柳溪认真的回忆起来,思绪似乎一瞬间又来到了25年前的闵都城外——

天闵王朝建国五百余年,统一中原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

地广物博、兵强马壮,无人敢不俯首称臣。

但经过几百年的帝王更替、繁衍,强大的地位使得后代帝王渐渐开始耽于享乐疏于治国,国力一日不如一日,使得曾经的边陲小城日渐壮大,集结兵力大举进攻天闵王朝。

当时的肖威已是权倾朝野的太尉,自以为是不将敌军放在眼里,结果被敌国30万兵力将自己两倍兵力打的抱头鼠窜。

最后敌军兵临城下,眼见就要国破,是太后解救了闵都百姓,解救了天闵王朝的五百年基业。

“太后究竟做了什么,她一个人是如何与敌军几十万兵力对抗的?”

柳溪看着儿子一脸好奇紧张的样子,慢条斯理的润了润嗓子才慢慢接着开口。

敌军60万大军全部集结在闵都城下,除了驻守皇城的5万兵力,天闵王朝的一半兵力都跟着肖威被打散无法即刻赶回,其余兵力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离闵都城最近的虎狼将军也至少需要一日才能带兵赶到,战况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双方交战激烈,闵都守兵据城防守,只要拖延时间等到支援的虎狼将军赶来便可解围。

但敌军数量太过庞大,足足十几倍之众,攻势极猛,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守军打得只剩一万不到。

城门被冲车一下下用力撞击着,城门即将攻破。

前仆后继的敌军士兵从城墙上攀爬上来,打下一批即刻冲上来更多,无止无尽,很快便登上城楼与守军刀兵交战。

战火烧尽了闵都的繁华、璀璨,入眼到处都是烽火硝烟,满目疮痍。

天空似乎都要被烧红了。

百姓们一边惊慌大喊着‘亡国了’,一边四散逃跑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可怜的躲藏着祈求平安,祈求战火停歇。

等待援军已经不可能了,大臣们保护着永乐帝和皇后躲在皇城中。

闻着皇宫城墙外惊恐的逃散、惊呼声,望着天空血红般的火焰,皇后毅然决然的迈出了坚毅防守的皇宫大门。

不顾永乐帝和朝臣们的阻拦,走向了受苦的百姓,走向了战火的中心。

柳溪依然清晰记得当时跟随永乐帝紧追着渊穆太后爬上城楼时的情景。

城楼之上已是断壁残垣,敌军守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

天闵王朝的军旗从旗杆处折断,烧得不成样子,只剩一星点残余旗面凄凉的随风晃动着。

血腥味冲破天际,令人作呕。

渊穆太后一袭紫纱裙在血风中傲然挺立,黝黑的发翩翩舞动,眼眸淡然的望着城楼下残酷的战场,不染纤尘的身姿与周围的血腥格格不入,却又完美融合。

纯洁的如同战火之中唯一的明亮和希望,闪烁了所有交战中的一道道凶狠的视线,抚慰了一个个宽阔胸膛中残酷冷冽的心。

眼中只能看见那一抹紫色,纯澈、坚定、充满勇气。

第50章 妖?神?

铃声随着优雅步伐阵阵轻响,娟秀双足踏在血泊尸体间,却如脚点莲花般迷人。

脚边一个身穿敌军战服的半大小子苟延残喘的鼓动着胸膛咳出鲜血,脊背上一把尖利的长剑淌着血贯穿胸膛,黏腻的鲜血污染稚嫩的脸庞。

五官早已看不清,只有一双晦暗的眼眸虚弱流转着对生的渴求。

太后弯身轻柔的抚了抚他的头顶,温暖的声音轻轻安慰一声,“别怕!”

那声音如同带着魔力一般让人心安,绝望的心一瞬间勇气了澎湃的希望。

“全部住手!”

太后对着城楼下拼杀激烈的士兵们漠然制止。

嗓音如同平常说话般轻柔,声音却不知为何悠长的似乎就在每个人的耳边,传遍整个闵都城。

宽阔城楼下的所有人都清晰听见城楼之上紫衣女子面对残酷战争传来的制止。

充满勇气的独自立身于战火之中,面色平静、泰然处之。

浩瀚如星空般的双眸带给人发自灵魂深处的平静,众人不自觉止住了拼杀动作。

兵火喧天的战场陡然变得寂静,敌军、守军、跟随而来的永乐帝和大臣们、以及躲散四处的闵都百姓们齐齐仰望着城楼之上的女子。

恐惧、凶残、血腥在这一刻纷纷得到了抚慰和缓解,让他们从战争的惊慌和嗜血中挣脱出来。

“别再互相残杀引发灾难了,只会徒增无辜罪恶,生灵涂炭。回到你们家人身边去吧!”

猛烈飓风带着紫衣女子柔软的声音飘散在闵都城的天空上,似有一股清透暖流淌进所有人的四肢百骸,抹杀了他们心底的残酷和杀戮。

一缕淡淡的清香从战场之上飘旋而起,越来越浓,越来越沁人心脾。

那清香似是紫衣女子身上传来的香气,又似是每个人心底最深的良善化作的美妙气息。

战场之上的人如同被下了魔咒一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眸中的血色慢慢退去,无论敌军还是守军,方才浴血拼杀的热血暴力全然消弭殆尽,再无心继续作战。

万念专为善,此刻只想回到最安心最温暖的家人身边。

紫衣女子衣袂翩飞,纵身从残败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如仙子般轻悠悠的飘落在敌军首领将军面前。

嘴角漾起和煦的笑容,伸手抚摸上将领凌乱粘稠的头发,粗糙的发丝沾满了鲜血和汗水,如慈祥的母亲怜爱的安抚着他的凶悍,心跟着那手温柔的动作一下下柔软下来。

“回去吧,不要再杀戮了,别让自己的手沾上更多人的血,足够了。”

敌军将军眼中闪烁出晶莹的水渍,被生命染红的眼眸恢复了明亮,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渊穆太后以一人之力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将敌军全部赶出闵都城外五十里,为虎狼将军的支援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彻底解了亡国之危。

柳平柏和杨琴韵听得惊大了嘴巴,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攻城之战是这样的神话故事。

“太后那是……迷惑人心?她是……妖?”

柳平柏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满满的不敢置信。

虽知道太后有着不老容颜绝非寻常人,但除此外其他并无特别之处,如今却听到太后竟能迷惑人心,敌军几十万大军就被她两句话轻轻松松赶走了。

“少胡说!”柳溪训斥的低喝一声,

“太后拯救了闵都的全城百姓,更是保住了闵氏江山,使得天闵王朝的百姓免受亡国之苦,被百姓们尊崇为拯救灾难的神。但战争过后渐渐传起太后是妖孽的流言,自从陛下登基后更是有了关于太后和陛下不伦关系的肮脏污蔑,太后的名声因此被污染了,那场战争也就少再被人提起。”

“原来是这样。”杨琴韵感叹的唏嘘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伤痛慢慢被淡化,太后的功劳也被慢慢遗忘,曾经感恩至极的神,如今也只是茶余饭后口中的谈资罢了。

“莫名其妙被迷惑退兵,那位将军醒过神来肯定气的要死。”

柳平柏想起那个被迷惑的失去战斗意志的敌军将军就觉得好笑,柳溪也同样露出玩味的笑容。

“自然是愤怒,但畏于太后的能力也不敢再进犯,很快就兵败逃回了自己的地盘,这几十年来一直老老实实,也都是多亏了太后当年的恩威并施。”

“怎么个恩威并施法?”

柳溪讲了一晚上口干舌燥,斯文的抿着茶缓和了口渴感才回答柳平柏的问题。

“太后将敌军赶出闵都城后,第二日虎狼将军的援军就赶回来了,闵都彻底安全。太后请求永乐帝将敌军所有不管是死是伤的士兵都送回他们的家乡,让他们回到家人身边入土为安,甚至连敌军遗留下来的战资、兵器都全部还回去,将敌军赶出天闵王朝的土地,平和的结束了这场战争。”

“朝臣会同意?”柳平柏有些不信。

当时太后以一人之力驱退敌军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加上太后的特别迷惑能力,定能轻松将敌军剿灭,、。

朝臣肯定会提议趁胜追击才对,这可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时太后已经是天闵王朝人人心中的神,她说的话无人会反驳。那是太后第一次插手朝政,也是距今以来的唯一一次。”

“太后心地慈善不愿继续战争让百姓遭殃,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不管是我天闵王朝的百姓还是敌国的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柳平柏和杨琴韵今天算是又一次真切认识到了太后这个传奇人物,想着每次见她时都可爱、调皮的如同寻常少女,在她身上却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事。

经历了岁月和磨难还能保持善良和开朗的心,想必这才是她被尊为神而非妖孽的原因吧!

肖家余族的处置很快就得到圣旨,全部杀无赦。

曾经侥幸留下的肖家血脉,在此次肖启旻的报仇后彻底斩杀殆尽。

肖启旻三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害怕的哭泣着,在锋利大刀下结束了短暂而幼小的生命。

------题外话------

小仙女们周末快乐……

第51章 突发大火

太后于心不忍的在佛堂中连续三日吃斋念佛,替那些遭受牵连的可怜人超度,期望他们来生能平静安定的度过一生。

皇上连着三日来请安都被太后打发走了。

她知道身为皇上要为天下社稷着想,不能心慈手软。

他没有做错,但她心中终究有些不适,暂时不想见到他。

皇上将太后爱吃的点心留下便离开,临走前叮嘱习容好好照顾太后,若有何事立刻禀报,若太后愿意见他了,也速来禀报。

皇上对太后的用心不由让习容动容。

皇上是在太后身边长大,亦是在她身边长大,她亲身目睹着皇上的成长,也亲身感受着皇上对太后的感恩和孝心。

只不过皇家的感情太过复杂,中间隔阂着许多的无奈和迫不得已,终究做不到寻常人家亲人间全然的纯粹。

从佛堂出来时正好是宫里的花灯节,宫里的女子、太监们都可以在这一天放一盏自己喜爱的花灯祈福,一贯是皇宫中比较热闹喜庆的日子。

皇后也会在这一日带领宫中妃嫔一同放花灯祈福,表现后宫和睦,妃嫔们友爱融洽。

“太后可要一起去凑凑热闹,佛堂里潜心念经了这些日子,也该出去走走活动一下。”

太后披着一件刺芍药鸾飞大红缎袄静立在廊檐下,仰望着羽华宫墙外映照出的绚烂火光,照亮了天空。

热闹的欢笑声从夜空中传进来,疏松了她沉闷的心绪。

“好啊,给哀家拿盏莲花灯,大家都一起去吧,别在这里闷着了。”

太后让羽华宫的宫女太监也都一起去放花灯。

因为太后在佛堂里念经,宫人们也跟着不得出去玩,现在一听太后的话立马四玩去了。

“皇后和妃嫔们在碧瑶水榭,太后可要去那儿?”

太后停下脚步望望前方的柳摆湖泊,四周柳树排布紧密,树叶稀松的垂柳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灯盏。

可爱动物形状、漂亮的花草状、吉利的祥云状,照亮了整片平静的湖泊。

水边一群群欢快的宫人们叽叽喳喳聚在一起放水灯。

碧瑶水榭是皇宫中最美的流水景色,宫里的主子们都在那儿,大多宫人便到这儿小一些的柳摆湖泊来,没有主子在更自在随意些。

太后将身后跟了长串的宫人们都打发去玩不必跟着,只带着习容提着花灯悄声融入到宫人中间,点上莲花灯中间的烛火,小心的放到湖中。

“飘远些飘远些。”

太后开心的用手轻轻拨动着水面,习容找了根树枝递给她,划着树枝让莲花灯悠悠晃晃的飘得更远些,带着她的心愿向湖中心飘去。

一盏盏明亮的小花灯漂浮在湖泊,如同应对着天上的星星,光亮之下越发映衬的水底深暗漆黑。

“你的也快些放下去,许的什么愿啊,莫不是相当外曾祖母了?”

太后调皮的揶揄习容,习容也没有否认,想起自己的外孙女,慈祥的弯起眉眼笑开了。

“芳儿那丫头都成亲两年了,到现在还没个孩子,夫家怕是要不高兴了。”

“有你这个外祖母在,还怕芳儿被欺负了不成?小夫妻年纪还小着呢,就该先过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孩子总会有的,你也定能抱上外曾孙。”

“希望如此。”

放了花灯,太后便顺着湖泊悠然散步,看着那一张张稚嫩活泼的笑脸,想着自己也是如她们一般如花娇艳,可最近似乎不怎么能轻易开心起来。

情绪越来越深沉,心思也越来越重。

应该说是真正的成熟起来像个大人了,可这样的感觉让她陌生甚至讨厌,她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你说这些小姑娘们在宫中过得快不快乐?”

习容看看太后又多思感慨的眼眸,心中暗叹了口气,开口道,“开不开心到了年纪都会放出宫去,只要谨守本分的做好差事便能平平安安。在这尊贵华丽的皇宫里,没有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事了。”

太后和习容都在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再清楚不过在这光鲜亮丽的外壳内是个吃人的地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甚至连累亲人。

这里既尊贵也危险,既耀眼也黑暗。

“好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太后声音并不大,习容还是紧张的突然伸手捂了她的嘴,小心观察一圈周围,生怕被人听见。

“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这话被陛下听见,怕是会与太后生出误会。”

太后撇撇嘴没有接话,心中却在腹诽,皇上怕是对她厌倦皇宫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根本不必小心。

“到了年纪便能出宫真是一种幸福。”

太后凄然感叹一声,耳边传来几声欢快清脆的打闹声。

两个十五六岁像是刚刚入宫的小宫女望着璀璨的湖泊兴奋的蹦跳欢笑着,被旁边一个资历较长的大宫女低声训斥。

两个小宫女立马乖乖的垂下脑袋不敢大声,调皮的悄悄互吐下舌头,天真无邪的很是惹人喜爱。

“我们到那边……”

习容正要带着太后往一边挂满彩灯的凉亭中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慌的尖叫,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响起。

一股灼热的气息袭向脊背,转头去看,不知何时热闹的岸边陡然燃起大火。

火势异常凶猛,眨眼间便蔓延到十几米外。

习容被突然冒起的大火吓了大跳,紧紧拉着太后立马朝安全地方跑去。

在湖边放花灯的宫人们发现大火纷纷仓皇逃窜,所有人都朝火势未波及的同一安全方向逃跑,顿时rén liu都拥挤在了一起。

习容和太后跌跌撞撞的被挤的生疼,跑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身后的火苗却在以着极快的速度朝她们追赶。

“太后小心!”

习容用自己年迈的身体努力护着太后不被冲撞,所有碰撞的伤痛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习容四肢、腰背酸疼的难以支撑,却坚持没有倒下,护着太后不停逃向安全的地方。

“都别挤了,太后在此,谁敢冲撞太后!”

习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苍老的声音却轻易被惊恐的逃窜尖叫声掩盖,根本没有人注意。

------题外话------

转折来了,太后要出宫咯……

第52章 再被刺杀

“别喊了,大家都是被吓着了。”

太后环顾着四周的情况,在柳摆湖泊放花灯的宫人实在太多。

火势不知为何燃烧的极为迅速,像是被人泼了油般,加上今夜本就风大,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湖泊岸边。

这是有人动了手脚!

太后抓起树下一抔泥土放到鼻尖,果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火油味。

现在不是推论事情真相的时候,整个湖泊都已被大火包围,唯一的逃跑缺口拥堵异常,再逃不出去便只能跳到湖里挨冻了。

此时已经有人跳到水里躲避熊熊烈火。

习容眼见前方逃跑的人群望不见头,身旁的火却快速逼近,立马伸手就要解衣服的腰带,脱下来沾了水能保护太后不被灼伤。

可腰带还没解下,腰突然被太后一抓,大叫一声人跟着就在空中飞了起来。

太后提着习容施展轻功跃上火圈中的凉亭顶端,双足在尚未烧及的亭顶上着力一点,再次借力从**的火焰上空飞身而过,平安逃出了密不透风的火圈。

习容惊奇的睁大了眼,她知道太后会轻功,但太后从未在她面前展示过,不想竟然如此高超,带着一个人都能飞那么高那么远。

平安落到安全处,习容安心的舒了口气,紧张的检查着太后身上有没有受伤,背后的裙摆处不小心被火燎了一下,不过没有烧起来。

“今日这火起的实在蹊跷,怎的会烧这么快,根本来不及熄灭。”

何止是来不及熄灭,根本是还不及反应就已经烧的逃不了了。

范围之广速度之快,看来是经过精心计划的。

“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岸边全被浇了火油。”

太后将自己方才抓的土递到习容鼻尖,习容脸色顿时惊骇至极。

“竟然敢在皇宫放火,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不是,但也总有不怕死的不是吗?”

“太后所言极是,总有不怕死的……想要要了您的命。”

漆黑夜空中突然传来划破空气的凌厉声音,一把寒光凛冽的bi shou蓦然随着一个宽袍黑衣人袭向眼前。

习容惊呼一声,侧身挡在太后面前,被太后速度更快的一把推开,手臂躲闪不及被险险划上一道口子。

“太后——”

习容年迈的身体经过火圈中的拥挤撞击以及方才的重力一摔已然虚弱的厉害,呼吸甚至变的急促,却还是奋力爬起来挡到太后身前,看着太后受伤的手臂满是自责和愤怒。

“你是何人,竟然敢在皇宫中对太后行凶,此乃不可饶恕的死罪。”

宽袍黑衣人蔑然轻笑,“方才太后也说过了,总有人是不怕死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太后认真打量着面前的人,他说话时使用了内力改变音色,衣服宽大也看不见身形和五官,根本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身份更加迷茫。

“你精心策划今日这一出有何目的?”

太后沉稳着情绪与对方周旋,她刚刚领教了对方刺来的那一下,力量深厚招式狠绝,论武功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不可硬碰硬。

这里是在皇宫,又走水燃起这么大的火,皇宫侍卫很快就会赶过来。

最万全的方法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侍卫赶来,但显然对方也很清楚这一点,根本没有给太后啰嗦拖延时间的机会,挥舞着bi shou直接冲了上来。

“有什么问题到阴曹地府问阎王去吧!”

宽袍黑衣人直接冲向了太后,手中bi shou锋利的散发着寒气,招招直击她的要害部位,干脆利落,只想要她的命。

习容被太后推到了一边,惊慌的望着眼前交战的两人。

太后艰难的躲避着对方的招式,她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一个劲的躲避。

手臂和身体已经被划伤了好几道口子,不停的冒着鲜血。

再这么下去太后就要有性命之忧了。

习容努力稳定慌乱的心绪拼命扬声大喊着,“快来人啊,救驾啊,有刺客刺杀太后,快来人啊!”

习容努力凝聚了身上仅剩的微弱力气拼命大喊,声音尖锐的如同厉鬼咆哮,惊惧而凄惨,但效果却很好。

不一会周围就有听见声音赶来的太监宫女。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过来,太后又总是狡猾躲避着不能得手,黑衣人一怒,bi shou一转对准了正破口大喊的习容胸口。

习容坐倒在地上睁大了眼,刀尖却在仅差半指的距离处停住。

太后白皙的手掌紧紧包握住锋利的bi shou,鲜血如流水般湿透了掌心,淌在习容的襦裙上。

“还真是个护仆的好主人。”

黑衣人冷笑,bi shou向后猛地抽回,滚烫的鲜血从太后掌中喷涌而出。

太后不及反应,黑衣人下一招攻势已然袭来,腰间肌肤被锐利bi shou刺破,暗红的血瞬间染透大红缎袄。

“太后——”

习容凄厉大吼,瞳孔圆睁凶狠的可怕,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猛地一头撞上黑衣人的肚子,扑上去张口咬住对方的耳朵。

习容任由黑衣人拼命拉扯,依旧死死抓着她的脖子不放,牙齿用力生生撕扯下一团血肉模糊的耳朵。

黑衣人痛苦的捂着耳朵凄厉尖叫,声音因为疼痛无法控制,露出原本的嗓音。

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

“我要杀了你们!”

太后只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情况紧急根本想不起来。

看着黑衣人又朝她和习容冲过来,太后不及多想抓着习容的衣服就施展轻功往身后逃跑。

习容担忧的捂着太后腰上不停冒血的伤口,低头看见大批急匆匆赶来的侍卫,厉声大吼着,“抓住刺杀太后的刺客,快!”

侍卫们将黑衣人包围在了后面没能追上来,太后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失血过多的身体力量虚弱,更何况还带着一个人,跑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齐齐从墙头上摔下来。

“太后,太后,坚持住,我们这就回羽华宫,您会没事的——”

习容此时也是遍体鳞伤,刚才从墙头摔下来磕伤了膝盖,双腿几乎站不起来,却咬着牙努力爬起来去扶太后。

不等太后休息一会,只见后面被侍卫拦住的黑衣人又朝她们追了过来,速度快的可怕,而那几十名侍卫全然不见踪迹。

第53章 冷宫惠妃

“快跑——”

太后拼尽了全力拉着习容一起逃跑,眼前只有漆黑一片不见尽头的一条路,两人扶着墙壁在这安静无人的路上快速逃命着。

两人跑了许久,只觉越来越偏僻,走水的柳摆湖泊早被远远甩在后面,周围空空荡荡没有光亮。

“太后,您还好吧!”

习容脱下自己的外衣按在太后的腰部伤口上,太后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双腿麻木的交替迈动着。

“没事,快跑,她就快追上来了。”

习容回头望着紧追不舍的黑衣人,这么跑下去肯定会被抓到的,她不能让太后再有闪失。

“太后您快跑,奴婢来拦住她。”

习容停下了逃命的步伐,坚定的望着如追命小鬼般朝她们迅速奔来的黑衣人。

太后扯着她的手腕用力朝前拖着,“说什么胡话,别耽搁再坚持一会,找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我们就有救了。”

宫中侍卫肯定正在大肆寻找她们,她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保全好自己等人来救,绝对不能被黑衣人抓到,否则肯定当场没命。

太后其实并不太畏惧身后的黑衣人,她风光的活了六十年已经足够了,如果真要在今天丢掉性命也不会有遗憾。

她反倒好奇自己究竟能不能被杀死,她的自愈能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死而复生那么夸张。

太后拖着习容,习容却坚定的站在原地不再迈出一步。

“奴婢从小无父无母,能伺候太后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早就在心中冒昧的将您当成了亲姐妹,就让奴婢来报答您的恩情吧!您一定要平安的活下去,像以前一样快乐无忧的活下去。”

太后咬牙隐忍着心头的悲伤,这个伺候、陪伴她近六十年的老姐姐,她何尝不是将她当做了亲人,世上又有谁会见着亲人去主动送死的?

“别说这些,哀家还要你长长久久陪着我。”

习容挣脱着太后的钳制想要去阻拦黑衣人,被太后赫然一声厉斥,“难道哀家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太后坚定的双眸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拉着习容继续朝无止境的黑暗中奔跑着。

“等平安回去,看哀家要怎么罚你。”

眼前的路充满绝望,太后迎着黑暗而上,不管前方通向哪里,她总要逃出一条路来。

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越逼越近了,太后和习容的体力也到了身体极限,再迈不开一步。

习容脱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虚弱的断断续续催促着,“奴婢走不动了,太后快走不要管我,奴婢的阳寿想必就是今天了。”

“别说泄气话,没到最后不能放弃。”

太后也大力喘着粗气,腰上的伤口在一点一点缓慢的愈合,因为奔跑扯动伤口还在不停的渗着血,但体力实在消耗太多,已然举步维艰。

太后四下观察着周围,两侧都是高高的墙壁,身体虚弱无法施展轻功,眼前亦是一片漆黑辨不出具ti wèi置。

“你看,那是宫殿的门吗?”

太后虚虚眼睛努力朝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看去,隐隐约约像是有一个宫门形状。

习容也认真去看,惊喜的用力点下头,“好像是扇门。”

太后和习容互相搀扶着朝那门走去,宫殿大门紧紧关闭着,看着有些年久失修的破败样子。皇宫中这样残败的殿宇很少,这儿到底是哪儿?

太后也管不得这里是哪儿,她们急需一个藏身的地方,推开门便立马钻进去,将厚重的大门从里面架上门栓。

宫殿中的景象很是荒凉,院子里的池塘早已干涸,长满杂草,池塘边的拱桥塌了一块,塌下的石头滚落在坑里压垮小片菜地。

“这里究竟是……哪儿?”

似是为了印证宫殿有多残败,一只隐于黑夜的黑猫晃动着灵活的身体从正殿房顶上跑过,落下大片碎裂的瓦片,掉在地上咚咚作响。

黑猫浑身漆黑看不见身体,只有一双阴森的紫眸闪烁着瘆人的光,朝着她们诡异的叫了一声,似乎受到惊吓般,蹿的一下很快从房顶上消失不见。

“这儿太奇怪了,皇宫还有这么萧索的地方,比冷宫还凄凉。”

习容的话一下点醒太后,再细细观察这个宫殿,突然想起来这是哪儿。

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猛地想起一个阴冷沙哑的笑声,“这儿就是冷宫。”

“太后小心——”

太后猛然回过头去,站在她身后的习容此刻背对自己伸开双手挡在了她的面前,一把bi shou正插在她的胸口,身体颤栗哆嗦着,喷出一口血,猛然软倒在地。

“习容——”

太后痛喊着扑向习容接住她倒落的身体,嘴里还在不停的大口喷着血,佝偻的身体抽搐起伏着,皮肤松垮的眼皮下双眸模糊不轻。

习容动着手指努力想要抓住什么,最后一下攥住太后的衣袖。

“太后……保重,奴婢……先走……一步……”

习容颤抖的嘴唇没有了声音,身体骤然停止了抽搐,枯老的手垂到地上,彻底没了呼吸。

“习容,习容——”

太后嘶声呼唤着,却再也没能得到她的回应,眼泪止不住的从瞳孔中落下。

她学会了悲伤,学会了流泪,这一次没有再无动于衷,但这样的感受太痛苦,像心被千万只手拼命撕碎般痛不欲生。

“嘿,刺错了,那就再来一次。”

那阴冷的声音幽幽穿荡在凄凉的荒殿中,显得格外瘆人。

太后双眸喷火的直望着面前头发凌乱的疯女人,牙齿将脸颊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流出来,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哭声,“惠妃!”

“至高无上的渊穆太后竟然还记得我,惠妃……惠妃……,我不过一个罪人,哪里还是什么惠妃。我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太后娘娘——”

惠妃声音嘶哑的可怕,双目瞪得如铜铃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托眶而出。

干裂的嘴唇勾起残忍的狞笑,一步步逼着太后靠近,将手中沾有习容还未干涸的鲜血的bi shou拿在手中玩赏着,卷着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恶心至极。

------题外话------

今夜是场血腥之战——

第54章 万全之策

“时间不多了。”

站在紧闭大门边的黑衣人看好戏似得抱着手臂催促一声,身后大门的门栓依旧架着。

太后此时哪儿还不明白这番情景,她中了黑衣人的圈套,这个圈套大的不止柳摆湖泊的大火,甚至连她们逃跑的路线都在黑衣人的计划之中。

她们是被设计逼到这里的。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

太后视线越过惠妃落在远处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明明有实力直接杀死她和习容却让她们成功逃脱了,逃跑的这一路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追赶距离,目的就是将她们逼到这里,然后死在惠妃的刀下,借刀杀人。

“逃不逃的掉不必太后操心,我既然如此用心良苦自然是想好了万全之策。”

黑衣人此时又用上了内力,声音雌雄难辨。

“最后就算哀家死在了惠妃手里,也不代表陛下会愚蠢的认为今日之事全部出自惠妃之手,她一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杀的了会轻功的哀家。”

黑衣人不慌不忙的讽刺讥笑,“没想到声名在外的渊穆太后竟然这么蠢,我怎么可能愚蠢到把事情全都推到这个疯女人身上,你懂不懂什么叫万全之策,就是无论最后陛下怎么查,我展现给他的就是绝对的真相。”

“你准备了替罪羊。”太后坚定的脱口而出。

今日之事必须要有一个擅武的真凶才能了结,惠妃最多只能算帮凶,而这个‘真凶’的出现必须恰到好处,他的身份也必须符合刺杀太后的意图,让陛下信服。

如此一想太后瞬间有了想法,符合所有条件的替罪羊何其难找,还要时机正好的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

最大的可能是——同伙!

“你的同伙什么时候来?或者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反咬一口杀了你的同伙?”

黑衣人得意的笑声陡然凝住,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身体也僵住了,她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太后看她震惊的气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舒展了身体将习容平整的放在地上,艰难的撑着地面站起来,插着腰冷冷一笑。

“哀家早就该想到的,我们在这啰嗦这么久都还没人找来,而且你也根本不是真的着急,像是知道侍卫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宫中侍卫就算动作再慢挨个宫殿搜也该搜到这了,可到现在都没听见一点有人来的声音,原来是有同伙在外面替你吸引视线。”

太后看着远处黑衣人越渐僵硬的身体越说越开心,想必黑袍下的脸肯定气的冒烟了吧,顿时邪恶的继续滔滔不绝。

“你的万全之策就是等惠妃杀了哀家后再将其灭口,等你同伙来你再趁其不备杀了他,自己逃之夭夭。到时刺客、帮凶都有了,谁也不会想到还有一个背叛同伙逃跑的。你的万全之策果真万全的紧!”

太后讽刺的蔑笑激怒了黑衣人的理智,朝着惠妃大吼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她,别忘了可是她将你害得下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惠妃自然不可能忘记对太后的恨,她不过议论了太后几句,就被皇上重责困在这个荒无人迹的破殿里,过着宫女都不如的卑贱日子。

日日遭到送饭太监的嘲笑和唾弃,哪儿还有她曾经的骄傲和美丽,只是个被遗忘的罪人。

黑衣人的提醒触发了惠妃心底浓厚的怨恨,挥着bi shou就要朝太后刺过来。

太后静静站着躲都没有躲一下,只是双唇轻轻张合突然出声道,“惠妃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替仇人杀人吗,不知道你那还未出生的孩子地底下会不会愤愤难平!”

惠妃即将刺进太后胸口的bi shou停住了,茫然又惊愕的望着她,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谁是她的仇人?

太后满意的看着呆在自己眼前的人,视线指了指黑衣人继续道,“惠妃还不知道吧,你那个两个月的身孕是怎么没得。”

惠妃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手里的bi shou险些拿不稳。

惠妃猛的上冲两步将锋利的bi shou抵在太后的脖子上,瞬间印下了深深的痕迹,如恶鬼般瞪大眼尖声大吼。

“你知道什么?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

惠妃有孕之事整个皇宫根本无人知晓,就连她自己都还没能注意到,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小产,如何能让她不伤心不愤恨?

宫中有传言是太后使用妖术害死了她的孩子,因此才会将满腔的怨恨怪在太后身上,那日御花园中也才会冲动的出言不逊被皇上撞见,落得现在的下场。

归根原因,都是因为失去孩子太过悲痛酿成现在的结果。

可现在太后却告诉她害死她孩子的另有其人,有人故意害她小产,如何能不让她激动?

太后不慌不忙的想要避开惠妃的bi shou,却被她逼得更近,只得脖子上划着刀开口道,“听闻惠妃与新入宫的莲美人关系交好,两人经常私下里悄悄议论哀家,可谓心意相通、趣味相投。但不知惠妃可知,莲美人医术了得,你们时时处在一起,怀有身孕的女子自是与平日有所不同,你自己不曾发现但怎会瞒得过擅长医术的莲美人?如此想想你可能明白?”

太后这话已经很是明了,莲美人隐瞒自己擅长医术的本事,发现惠妃有孕却不告知,接着就莫名其妙小产,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惠妃激动的拼命摇着头,嘴唇颤抖着反复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我与莲美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不可能……”

太后凄凉的冷笑一声,“后宫是什么地方,你当是有仇报仇的恩怨江湖吗?怀孕、有孩子的女人在这里都是众矢之的,同样是陛下的妃嫔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她下手。”

永乐帝一生共有过十五个皇子六位公主,可顺利长大成人的只有六个,更别说那些未曾生下来便腹死胎中的孩子,数也不清。

“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临时都不让我瞑目,你好狠的心啊太后!”

第55章 残杀

惠妃发疯的将bi shou又往太后肌肤里深了一些,太后皱起眉头隐忍着痛楚,心中同样燃烧起汹涌怒火,怒然反驳。

“哀家凭什么平白担这个罪名,你觉得是哀家用妖术害死你的孩子,怨恨我、诋毁我,现在更要杀了我,我难道不能反抗吗!”

“别和她废话,快点杀了她,时间来不及了!”

黑衣人看着惠妃浑身颤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的样子,着急的催促着,却陡然迎来太后讽刺的锐利视线。

“你的同伙还没来怎么就着急了,是心虚了吗,莲美人——”

惠妃不停颤抖的身体一下顿住,猛然转过身去,不敢置信的望着远处那个通身漆黑的人。

“莲美人的莲上舞惊才绝艳,能在娇嫩的花朵上翩翩起舞,需要极强的轻功及内力才能身轻如燕轻松驾驭,想这后宫中除了你再无其他人了吧。而且方才打斗的时候哀家已经听见了你的真声,感觉有些熟悉,只是情况危急一时没精力去想,你不必再隐藏了!”

惠妃的bi shou已经颤巍巍的指向了莲美人,双腿无力的虚站着,根本没有力气冲向她。

心中除了震惊便是暴怒,她被自己的仇人——利用了!

黑衣人沉吟了许久抬手揭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那张娇俏绝艳的脸,右耳一片血色,空空荡荡,带着冷冷的笑容,全无慌张的神情。

“是我小看你了,太后不愧是太后,平日待在羽华宫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看似淡薄单纯,论起后宫手段却是经验老道的很,这般诛心之法用的的确精妙。”

太后挪了挪步子寻着旁边一棵枯槐树靠着休息,身体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着,最严重的腰部那刀已经止住了血,但想要恢复怕是需要花上些时间。

“哀家不屑参与后宫的勾心斗角但不代表哀家不懂,更不代表哀家蠢得能够随便被你玩捏。你无非是想杀光我们所有人自己得以脱身,哀家不会让你如意的。”

太后说了太多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靠着树咳嗽两声,嘴里一股甜腥味很是恶心,擦了擦嘴看着露出袖口bi shou一步步靠近的莲美人,立马浑身戒备起来。

“你既然全都猜到了,那我就不能再等了,太后娘娘,一路走好!”

莲美人执着bi shou猛然朝太后冲过去,太后凝聚起身上剩余的微弱力气一下闪到旁边险险避开,

还不及顺畅呼吸,第二刀又已经刺了过来。

惠妃出其不意的突然将自己的bi shou刺进莲美人脊背,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

莲美人狰狞着表情回头怒视着惠妃,背上鲜血横流却没能阻止她的攻击,大喊一声朝惠妃冲了过去,“我先杀了你!”

惠妃一点武功都没有,身体羸弱的厉害,即便莲美人身体受伤也完全不是对手。

惠妃的bi shou一下就被莲美人夺下扔到一边,肚子接连挨了数刀。

“拿我给你的bi shou伤我,自不量力的蠢货!”

莲美人骑在惠妃身上,发泄般一刀接一刀捅在她身上,瞬间娇弱的身体捅出了无数窟窿,痛苦的剧烈挣扎着,伤口咕噜咕噜冒着血柱。

惠妃头发凌乱的遮住了脸,曾经闭月羞花之容已然不再,只剩一副没有灵魂的残败躯壳。

莲美人还在发疯的捅着,bi shouchā jin了惠妃的喉咙。

惠妃高仰起脖子最后艰巨的咕噜一声,喉咙上冒了个血泡,呼吸停止,身体一僵,彻底没了动静,瞪着惊恐的双眼死不瞑目的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太后步履艰难的朝扔到一边的bi shou跑去,可还没拿到手就被莲美人赶来,一脚踢开老远。

背上紧跟着就要挨上莲美人凶狠的一刀,突然空中一个黑影袭来,刮起一阵劲风。

“怎么还没处理好,快点,侍卫追来了!”

莲美人的同伙来了。

太后发现救星般拼命大吼一声,“她要杀你,把今夜之事全部推到你的身上,自己逃之夭夭。”

同伙一出现莲美人就着急的想要制止太后出声,但落下的bi shou还没扎进她的身体,话已经抢先出了口。

同伙震惊的当即带着戒备和审视的望向莲美人,莲美人顾不得辩解,必须先把太后灭口才有解释、挽回的机会。

莲美人的bi shou快的没有丝毫停顿,直直朝着太后致命心脏chā jin去,就在尖端已经刺破大红缎袄后,一片翠绿树叶带着强劲内力划破夜空袭来。

莲美人躲闪不及,bi shou脱手而出,整个人被内力击倒在地。

“谁!”

莲美人怀疑的直视像与她同样装扮的同伙,头顶上空中却突然传来一个虚渺不定的冷冽笑声。

那声音盈满了内力飘在耳边,找不准说话人的源头。

“莲美人,你藏的够深的。”

突然又是一片盈满内力的树叶袭来,莲美人有了戒备想要躲,那树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逼她而来,如同锋利的剑划破她的右脚肌肤。

莲美人猛然顿凄厉的痛叫一声跪下了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咚’的声音,右脚脚踝处鲜血淋漓,脚筋已经被挑断。

“你到底是谁,别藏着,滚出来!”

同伙与莲美人一样紧张戒备着周围,突然冒出的声音让两人暂时抛弃互相算计的内斗。

“一个贱妾也敢这样和朕说话!”

随着威仪的回答响起,‘唰唰唰’三片绿叶凌厉袭来,分别挑破了两只手和左脚的脚筋。

单膝跪地的人已经如同肉虫般拱趴在地上,四肢完全无法动弹,血止不住的流,染红了杂草丛生的地面。

皇上一个纵身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稳稳落在凋敝的殿宇廊檐下。

头顶的房顶瓦砾不时飞落,却依旧隐藏不住他器宇轩昂的帝王气魄。

皇上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轻蔑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莲美人,望向一边靠坐在枯槐树边休息的太后,视线躲闪的萦上深深的歉疚和自责。

“陛下看戏看的过瘾了吧,出场方式真真威武的很。”

太后声音虚弱的虚着眼睛,她实在太累了,连说话都变得辛苦。

------题外话------

放假啦,过年啦,准备回老家了……

第56章 恶心的死法

皇上没有辩解,躲避着太后凄凉的微笑,冷视着遮挡面貌的莲美人的同伙,“还要藏着吗,你对肖启旻还真是忠心耿耿。”

莲美人的同伙将自己的帽檐摘下来,那是张不起眼的方脸,三四十的年纪,此时表情狰狞带着满满的不甘心,计划的这般缜密还是失败了。

太后听着皇上那句话很快就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应该就是肖府逃跑了的管家。

没想到一个管家武功都这么好,能在皇宫里随意进出,还为莲美人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肖启旻死了都还给朕送来这么大一份礼,不过也幸好有这份礼才把没清理干净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莲美人凄惨的趴在地上朝皇上的方向爬去,四肢都被挑断,只能像毛毛虫一样缓慢蠕动着。

泪水花了艳丽的脸庞,眼神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不停靠近。

“陛下,陛下——”

莲美人凄婉的不停呼唤着,却没能得到皇上的一丝柔情和回应,冷然漠视着,勾唇蔑笑。

“妾身,妾身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按肖启旻的要求做,妾身就会万毒攻心,死无全尸。妾身……是真的……爱陛下,求求您看看妾身,妾身对您是真心的……”

对杀手而言最悲惨的莫过于爱上自己的目标,她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肖启旻捏着她的命,她不得不继续完成他的要求。

即便肖启旻已经死了,还是摆脱不了威胁。

“妾身的莲上舞……只为陛下而开,妾身的心里也只有陛下,妾身只想……只想永远……留在您身边——”

她的计划本来周密,杀了管家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她,她便能永远做她的莲美人侍候在陛下身侧。

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她输的彻底。

皇上不屑的无视着痛心表白的凄美女人,脸庞凌乱却又不失一种颓败之美,漠然看着管家冷笑。

“朕早就知晓肖启旻背地里的小动作,朕也警告过他,朕的眼睛到处都是,谁也别想躲得过。之所以等这么久只是想将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挖干净,这个就是最后一个了吧!”

莲美人满目泪痕的哽咽着脆弱的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您……早就知道……我是肖启旻安chā jin宫的棋子……”

“也不算很早,不过是你三番五次害朕和太后露出了马脚而已。”

太后在远处静静听着,此时才回忆起来,那盘被下毒的糯虹糕莲美人曾触碰过,原来她就是下毒想要害死自己的真凶,那个让孙爽无辜枉死成为替罪羊的罪魁祸首。

管家捏紧了拳头恨恨的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得意的嘴脸,“你别得意,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替主人报仇,那之前先让我杀了这个不忠心的狗东西。”

管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掌心大的小盒子,莲美人似是知道他要干什么,惊恐的转着脑袋望向身后的男人,痛苦的凄厉大吼着,“不要!”

可男人没有停下动作,打开盒子掏出一条恶心的血红色肉虫,放在掌中一用力,瞬间五指间挤出粘稠的黑色汁液。

黑色汁液散发出一股犹如腐尸般的尸臭味,味道浓烈,闻得人几乎想吐。

随着虫子被捏爆的同时,趴在地上的莲美人痛苦的尖叫起来,身体剧烈扭曲起来,声音凄惨的如同鬼叫。

尖锐声音划破漆黑夜空带着森森寒意,让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莲美人拖着无法动弹的四肢扭曲着身体,双眸血红的可怕,像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池,承载着数不清的幽暗灵魂,喷涌出罪恶的阴暗气息。

挣扎的身体中似长出了一双双骨瘦如柴的厉手,抓着她身体里的内脏破体而出,崩裂开一个又一个血腥的血洞。

数不清的恶心红虫在血洞中蠕动着、啃咬着,将那完美的躯体转瞬间啃食的只剩骨架和惊瞪着大眼的头颅。

太后被远处的血腥场景惊吓到反胃,‘呕’的一声将胃里连日的清淡素食都吐了出来,偏开头再不敢去看那活活被蛆虫啃食的场景。

红虫啃食完**还不罢休,蜂拥着钻进了骨头里。

很快,白森森的骨架变成通体的红色,稍一瞬间遍布密密麻麻的洞孔,破骨而出,只留下大滩血渍,身体已然一丁点不剩。

皇上淡然的俯视着下方只剩下一个头颅的莲美人。

头颅上的五官还算完整,也没有被啃食,长长的头发浸满了血黏在脸上,瞳孔硕大满是惊恐,嘴巴也夸张的大张着。

偶尔两条迷路的红虫从舌头上爬出来,顺着脖子被啃咬干净的界面聚到红虫堆中。

一条条红虫吃的腰肚肥圆,比刚刚破体而出时大了两三倍不止,享受完美食却开始痛苦的扭曲成圆形。

不一会一个个如同血浆般爆开,血溅四射,扩散了地面的血摊往外倾泻不止。

太后此时惊愕的已经忘记了呕吐,难怪肖启旻已死莲美人还要听从管家进行刺杀。

原来她是被种了蛊虫,远在千里就能操控她的生死,怪不得不得不听命,不冒险。

管家冷眸幽深无情的瞥了那汪血水一眼,啐了一口,摆出阵势抬头仰望向皇上,“碍眼的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我们一决高下。”

管家摩拳擦掌的准备出手,皇上镇定的依旧背手而立不慌不忙,手轻轻撩卷一下额前垂下的一缕长发,邪恶的虚起如鹰般锐利的双眸。

“朕何曾说过要与你一决高手,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与朕出手?”

“你!”管家怒哼一声,“那可由不得你!”

说着快如闪电的身影就朝皇上冲去,却在踏上台阶前被猛然出现的一人挡住拳头。

管家身体遭受强大内力反击,手臂一麻,倒退着被打出几米。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面前抱拳请罪之人是天闵王朝第一武者韩流,管家认得他,只是没想到韩流竟然成了皇上的侍卫。

这个人出身草莽,武功闻名天下,上门挑战后死在他手下的江湖高手不计其数。

荒无人烟的冷宫里今日倒是热闹的很,韩流出现后很快高墙外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宫中侍卫撞开大门将管家包围了起来。

“把人解决干净,速战速决。”

皇上瞥眼瞧着枯槐树下被恶心的一吐再吐的太后,今日她受的罪实在太多了。

第57章 逃离皇宫

管家完全不是韩流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韩流生擒,不得动弹,亦无法逃脱。

太后冷眼看着面前血腥的院落,习容和惠妃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莲美人只剩下一颗恶心的头颅和满地的血。

血流淌进了干涸的池塘内,杂草全部染红,在夜风中摇摆着身子,像吸血胀大的蛊虫般蠕动着hun yuán的身躯。

眼前一切都变成了血的颜色,漆黑的天空也掩盖不住满地的大红血腥,掩饰不去今日在此发生过的残酷战争。

皇上从台阶上向她走来,太后却猛地身体僵硬,一下站了起来。

太后明显的抗拒动作让皇上的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她是在躲避他。

他明明早就已经找到这了,但一直隐藏在暗处看着她和惠妃、莲美人交战。

眼睁睁看着习容为了救她而死也不出现。

看着她绞尽脑汁胡编乱造让惠妃的矛头指向莲美人。

看着惠妃和莲美人互相残杀。

看着更多的血染红冷宫,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一直在等待莲美人的同伙出现然后一网打尽。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没有顾念习容的性命,亦没有顾念她的安危。

从何时起,他对她已然变得残忍冷漠,深厚的母子情在今日突然变得可笑起来。

“母后——”

皇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唤着母亲。

太后目光暗淡的没有生气,一步步走向习容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苍老而冰凉的脸颊,落下一滴泪,滴在习容的眼窝处,再顺着鼻子滑下脸颊,如同在陪着太后一起哭泣。

“保佑我吧,我会用你救下的这条命,好好活着,不一样的活着。”

太后将人温柔的放在地上,整理着她凌乱的衣裳,将她手上的泥土和血迹擦干净。

太后摸着那双布满褶皱的手,过往的匆匆岁月在脑中闪过。

她的身边永远有着习容姐姐的陪伴,以后的路却只剩下了自己。

“好好安葬她,她是哀家的姐姐。”

太后冷漠的眼神让皇上心颤,点点头想要靠近,看着太后凄凉的身影一下子又没了勇气。

“习容保护母后安危是为忠仆,儿子会让人好好安葬,厚待她的家人。”

“她不是仆人,她是哀家的姐姐!”

太后陡然拔高了声音重复一遍,皇上顿了好一会,注视着太后悲伤且冷冽的眼眸,疏离感萦绕在两人身上。

他明白,今日的隔阂怕是难以消除了。

“儿子知道了。儿子错了——”

堂堂一国之君,天闵王朝最负盛名和期待的帝王此刻垂下了高贵的头颅,向她认错。

太后默默的望着他,脸上除了冷漠全无表情。

“你是皇上,你没有做错,是哀家厌恶了这里的生存方式,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没等皇上反应过来,倏然凝聚了身体的全部力量,施展轻功跃上了枯槐树后的墙头。

皇上顿然大惊的急切大喊,“母后,不要走——”

他深刻知道太后对皇宫的厌弃,他亦知道今天的事让太后有多失望。

习容的死更是击灭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徘徊和留恋。

这个肮脏的皇宫她嫌恶透了,这一走必定便是永远。

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想法一瞬间闪现在皇上的脑海,令他惶恐、惊惧,急切的呼唤着她回来,但根本留不住一个迫切想要逃离的人。

太后沾满血的狼狈身子摇摇欲坠的站在墙头,回头望着那个英俊威武的男子。

她看着他一天天从瘦弱的小男孩长大成威武的皇帝。

他是她的儿子,即便外人再如何污蔑议论,在她心中,他始终是她需要保护的儿子。

但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她的儿子早就长大了,强大到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是执着棋子的手,能够游刃有余的下着‘天下’的棋局。

不再需要她的保护,她也无力再给他保护。

这样很好,如此她就能安心的、没有牵挂的离开了。

“你若真的孝顺就莫要来追,放我走吧,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站在墙头上望一眼气派雄伟的皇宫。

这里的景色风光她已看了千百遍,从此保重,再也不见!

“母后……”

太后没有听见皇上最后喊了句什么,娇小虚弱的身影奔跑在皇宫之中,身后是一片嘈杂慌乱的声音。

侍卫门紧追而来,但对皇宫的了解她从不曾输给任何人。

莲美人将她引入惠妃的冷宫,此时却还要多谢她。

在冷宫后的西城门边有一条隐蔽的小道,专门运送宫中病死、处罚死的尸体出宫,阴晦不洁,平时少有人来。

而小道尽头的偏门高度比宫中其他城墙矮了一半,轻松就能跃出去。

跃出小道后便是皇宫的第二层城墙,平日每隔半柱香就有侍卫队巡逻,但今日宫中发生走水和太后被劫的大事,巡逻队必然都被调走,就算还有剩下的侍卫也很容易避开不被发现。

第二层城墙的几个出入口每日过了戌时便会锁上,太后掏了钥匙便轻松跑出去。

这把钥匙可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之前偷偷溜出宫去廷尉府时靠的就是这把钥匙。

换好藏在墙洞里的宫女衣裳,整理着头发朝皇宫大门泰然走去,掏出腰牌递给守宫侍卫。

“我是太后宫中的宫女,太后被刺客劫持受伤,皇上命我立刻出宫请太医令张大人。速速开城门,耽误了太后病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值夜侍卫认真检查令牌,又仔细瞧了她的脸。

今夜确实有刺客刺杀太后,太医令也并未当值,她的话很有信服力,未疑有他便命身后的人打开城门放行。

一出皇宫太后就紧张的连连加快了步伐逃离,还未走出多远突得听闻身后哒哒的马蹄声,瞬间浑身紧绷,闪到了一边的小巷里。

这么快就追来了,她还没跑远呢!

悄悄从漆黑小巷里露出头来,却发现那马蹄声没有了,一头高大的枣红色大马垂着脑袋在巷口蹬着后蹄,鼻子不时发出急躁的哼哼声。

这不是练武场里哈丹族进贡的汗血宝马吗?

皇上还说驯服之后送给她,它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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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副本已然开启,继续期待后续吧。

第58章 尊主

太后观察下四周没有人,松了口气的探出身子,发现不远处的宫门口好像发生了sāo luàn。

宫门里跑出来几个驯马人装扮的人,着急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然后几个人分散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太后视线转移到汗血宝马身上,又瞧眼正宫门右侧一百米处的一扇偏门似乎是打开的,突然想到那扇偏门里不远处就是练武场,这马应该是和自己一样逃跑出来的。

逃跑还遇着个伙伴,真是缘分匪浅啊!

看来今天这场逃亡老天都在助她,给她找了个坐骑来。

太后欣喜的伸手去顺马脖子的毛。

这匹马性子高傲暴躁,却安安分分的任由她舒服的顺毛,甚至朝她手心里拱了拱鼻子,将脸放在她的手心里来回摩挲,撒娇的渴望她的抚摸。

“哪儿还要驯服,马儿自己就乖乖亲近我了。”

太后生来就有天生的亲近感,得生灵的喜欢,再凶猛的动物在她面前都要乖顺许多。

“你很喜欢我对不对,那我们一起逃跑好不好?”

太后怜爱的摸着马儿的脸,一个利落翻身跨上马背,牵着马脖子上的缰绳,双腿一夹,大喝一声。

瞬间,汗血宝马如离弦的箭般冲出百米,速度快的惊人,扬起一路飞尘。

哒哒哒的马蹄声擦过夜空,睡梦中的闵都骤然被惊醒又接着安然沉睡。

太后驾着威武的汗血宝马奔驰在自由辽阔的闵都城外。

她离开了那个牢笼,面向着未知的好奇的广袤天地。

这片天地大的摸不着方向,但她毫不畏惧,心中憧憬着另一种与从前不同的多彩生活。

她不再是金丝雀。

太后对马并不陌生,以前时常和永乐帝到马场骑马赛马,马技也算不错,但身下这匹马绝对是她距今骑过的最优秀的一匹。

日行千里绝对不是夸张,马身健硕高大,马蹄粗壮结实,线条流畅完美,脖子上的鬃毛柔顺飘逸,毛发浓密。

奔跑起来迅速而平稳,绝对的万里挑一。

“我还真是捡到了宝,谢谢你带我逃离闵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该怎么叫你呢,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要不叫……红红?大红?富贵?”

马儿高扬着四肢快速奔跑着,猛地一仰头用鼻子呼出一口浊气,似是在宣泄不满。

“对这几个不满意啊,看来你是不喜欢俗的,那我们来点文雅的。”

太后想了一会,满脸愉快神情的哈哈大笑着,剧烈的风挂在脸上夺去了她的声音,必须梗着脖子大喊才能听见声音。

“追风这个名字好不好,跑的比风还快,和你特别搭配。”

马儿像是在回应她的提议,仰起脖子嘿儿嘿儿的叫了两声,似乎很是满意,嘴角都隐约看见了笑容,果然是通灵性的好马。

“那以后你就叫追风了,追风,追风,我们再跑快点——”

太后紧紧握着缰绳快乐的大声欢呼着,喜悦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里。

离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越来越远,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却在身后那个富饶豪华的牢笼里。

悲伤、忧愁、烦闷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带走了自己和快乐,神思清明舒畅,再次变回了曾经的自己。

不知愁悲不知痛苦,只有无尽的快乐和希望萦绕着整个灵魂。

身体上的伤都以着比之前加快的速度愈合着,颠簸的奔驰未感受到丝毫疼痛,只有呼吸进身体中的畅快和逍遥。

从前无忧无虑的自己又回来了。

随着追风驰骋在夜色里,奔向渴求已久的自由,踏着茫然前路寻找自己真正的身份。

……

明艳的火光燃烧天际,照亮整片漆黑夜空。

灼热的火气撩拨着寒冷的冬日,带来不同寻常的温暖。

整个闵都城都被这场大火烧醒了,户户窗扉亮起灯光,安静的街道也都聚满了从床上惊醒的百姓,交头接耳的激动议论着,齐齐望着巍峨恢弘的皇宫方向那盘旋冲天的火柱。

皇后忙碌的组织着宫中侍卫救火,柳摆湖泊已然面目全非,找不到丝毫本来的样子。

嫔妃们又惊又怕的聚于乾德殿外,皇上独自在里面呆了许久,不准任何人进入。

皇上闭着眼睛坐在御案前,金碧辉煌的大殿恢弘宽大,在这混乱的夜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响动,空空荡荡。

皇上华贵的仪容一丝不苟,挺拔魁梧的身体微微斜靠着,似乎失去了支撑,再也坚持不住。

目光低垂的掩藏着眸中的凝重神色,眼皮微微颤动,缓缓抬起眼来。

丝丝灼目的火光从窗外闪烁着映照而来,整个人映入朦胧的火光中,孤寂而落寞。

“尊主!”

空旷的大殿中赫然出现一个挺拔的人影,漆黑视线中闪现着一张冷硬的银质面具,额前垂落着一缕金发,微微飘动。

“怎么样?”

皇上看都不曾看突然出现的面具人一眼,冷冷开口道。

面具人恭敬回答,“已经派人紧随保护,马也放出了宫。”

皇上漠然望着窗扉上的火光,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太后离去时的背影。

那般疲累,那般决绝,对这个皇宫已然厌恶到了极致。

而他又何尝不是?

太后最后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她在责怪他袖手旁观,责怪他眼睁睁看着习容被杀而无动于衷,责怪他的狠心与冷漠。

她抛下了他,说好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却终究还是抛下了他。

为什么不再多等一等,不再坚持一下,他也就快挣脱这个牢笼得偿自由,到时便能一起远走。

太后冷漠的眼神反反复复的侵蚀着他的理智,胸膛涌动起滔天的愤怒和畏惧。

她会不会恨他,她从来没用那样的眼神看待过他。

他害怕了,害怕太后的厌恶和憎恨,也害怕她的遗忘。

离开皇宫她便是自由的鸟儿,时光会让他们越来越远。

她会不会重新认识更多的人,开始不一样的生活,将他彻底忘记?

愤怒的气息将他团团笼罩,都是莲美人、惠妃这两个贱人让太后对皇宫彻底厌弃彻底失望。

是她们逼走了她,让她逃离这里寻找更明媚灿烂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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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尊主,何事不快?”

尊主:“母后离宫,留下本尊一人。”

——:“尊主勿恼,春节已至,当开心一点。”

尊主:“所以你笑得像个二傻子?”

——:“傻气是福。”

尊主:“你的意思,本尊无福?”

——:“不敢不敢,尊主乃天下最有福之人,能伴随在太后身边。”

尊主:“说的好,赏!”

——:“谢尊主,不如赏属下文文打赏何如?”

尊主:“极好。母后爱看画本子,你且多更新,免得不够看。”

——:“莫敢不从。今日除夕,尊主说说吉利话吧。”

尊主:“咳——明年记得继续支持,否则本尊不发糖,大刑伺候。”

ps。今夜除夕,祝所有支持福履的小仙女们春节快乐,平安顺遂,猪年大吉。哼哼……

第59章 朕的后宫,不会有孩子

皇上赫然一击重拳用力击打在御案上,极品金丝楠木顷刻间断裂成两半。

巨大的声响惊动殿外的宫人和嫔妃,隔着高大的殿门都清晰感受到皇上的震怒,齐齐跪膝匍匐在地。

所有人噤若寒蝉,整个皇宫都陷入巨大恐惧之中。

皇上目光幽冷的没有焦点,胸膛剧烈起伏,宣泄过后紧接而来的却是更为汹涌的空虚和害怕。

他不能被遗忘,绝对不能。

他安分守己、恪守礼仪的等待这么多年,从不越雷池半步,勤政为民做个明君,不能因为一朝之错前功尽弃。

他不能再继续等待,不能让时间蹉跎他们之间的回忆和感情,可是……

他不等待又能怎么样。

他现在是皇上,是闵元瑞,摆脱不了身上的束缚,亦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份。

压抑的恐惧在心中澎湃荡漾,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无助扭曲了他的五官和表情。

冷冽可怖的气息越渐凝聚,完全将他的理智吞没、包裹,蔓延至整个大殿。

面具人震惊的望着皇上失控的情绪,感受着那久违的、吞天灭地的巨大力量,惊喜的表情挥之不去。

这才是真正的尊主,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面具人紧张的期待着、等待着,感受着充满压迫、绝望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牢牢的包裹着他,与他的气息完美相融,那么熟悉又那么强大,

在尊主面前,他那小小的力量不过苍天与蝼蚁的区别,他卑微而虔诚的仰望着苍天,仰望着他的主人。

皇上已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觉得似有一条迸流的大河穿透身体席卷而出,汹涌的大河溺毙了他的呼吸,整个人淹没在水中,无根无力,被动的顺着水流漂游,无法挣扎。

魁梧的身躯支撑不住的摔倒在破裂的御案上,痛苦的想要shēn yin却发不出声音。

衣冠被沾染、凌乱,双手死死抠着尖锐的金丝楠木断面。

细小的木刺扎入肌肤和指缝,却全然没有知觉。

双目似被鲜血染红,恐惧的大睁着,喉头被紧紧扼住无法呼吸,淹没在大河中的身体失去最后一丝力量和意志。

巨大的力量从皇上身上汹涌爆发,整个大殿被绝望和恐惧笼罩,殿门外的人赫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集中,全部昏倒晕死了过去。

平静的天空骤然间电闪雷鸣,惊鸿的雷声敲击在宫外百姓们的心间,令人心慌意乱。

流光华彩肆意奔来,将夜空的黑幕一下划开巨大的口子,明亮刺眼的光席卷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般。

面具人惊喜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失控爆发的巨大力量有些承受不住,却努力隐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呆愣片刻,猛然跪行上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肃然的嗓音掷地有声,“恭喜尊主归来!尊主神玥,威凌天穹。”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被扼制的喉咙瞬间舒畅,被溺毙的呼吸陡然得到释放。

皇上软倒在断裂的御案上,贪婪的用力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猩红的双眼闪烁着幽然诡异的光,压迫而骇然,令人不自觉汗毛倒立。

面具人跪膝着靠近,将皇上扶起坐回软榻上,阴鸷的眼眸中流动着惊喜的光芒。

皇上渐渐稳定下呼吸,理智终于彻底回归,感受着身体里充盈、澎湃的力量,同样惊喜的难以掩饰。

“本尊回来了,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力量重新凝聚,禁锢一瞬间被打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突破。

太后的骤然离去让他理智失控,反倒让力量迅速盈满。

“恭喜尊主!”面具人高合。

皇上猩红的双眸流淌着阴冷的寒光,衣冠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散落到颊边,双眸虚眯,整个人带上颓废而危险的气息。

“终于回来了,本尊等了太久。有的人该除了,有的仇也该报了。嫏嬛山,念苍——”

皇上嗓音欣喜的低声喃喃,带着森然的戾气。

窗扉上的火光已然灭下,代替而来的是夺目的流光,短暂停留,最后重新归于黑暗。

皇后惊慌而急切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看着殿外倒了一地的人,来不及好奇和探究,急急呼唤着。

“陛下,雅妃惊吓昏倒了,太医诊断出了喜脉,胎相不稳,还请陛下定夺。”

皇上正陷入重获新生的惊喜之中,皇后的话一下让他冷下了表情。

面具人亦将殿外皇后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面具遮挡的脸庞上平静无波,视线落在皇上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又有人怀孕了,这些女人越来越狡猾了。”

面具人微垂着头淡淡道,“可能是有人察觉到什么,尊主赏赐的养身汤没喝。或者……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木然冷笑,“不该有的心思?凭他……也敢?朕的后宫不会有孩子,更何况贱奴的孽种。”

面具人垂首应声,“需不需要属下去查?”

皇上随意的挥了下手,“给他点苦受受,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阴暗里的影子,就要像条臭虫藏起来,乖乖听从主人的号令。”

面具人热血沸腾的瞻仰着皇上猩红眼眸中的阴戾,神情肃然而崇拜。

“怀孕的妃子……”皇上慢悠悠转过脑袋直视向他,一字一句重复道,“朕的后宫,不会有孩子——”

“属下明白。”

面具人了然的领命,遽然消失,无影无痕。

……

太后连着风餐露宿奔袭了几日,终于在天边射出第一抹晨光扫去黑暗时,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她自闵都城中出来后便一直走的偏僻小路,怕被追兵找到。

这个小镇离闵都已经非常远了,位置也比较偏僻,追兵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她。

进入镇子时天空已经破晓,镇上百姓们也都忙碌起来。

太后自进了镇子便感受到了许多好奇打量的视线,侧头看看身边高大威猛的追风,又低头瞧瞧自己宫女的打扮,在普通小镇上确实很引人注目。

她现在最要小心的就是不能张扬。

她需要改变行头,这是目前最重要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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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坏又帅的尊主,小迷妹在此。

第60章 溜出宫的衣裳

太后在镇子上找了一家成衣店,衣料、款式都是极普通的,满意的选了几件让掌柜包起来。

掌柜是个极机灵的生意人,一见她不凡的气度还有门口那匹骏马就知道定非普通人,热情的又是倒茶又是让座,打着眼色让店里的伙计端来许多的好货。

“小姐一看就是出自高门大户,我们店的成衣那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款式都是照着皇城里的夫人小姐们穿戴的样式最新制作而成,布料选用的也都是极为珍贵的烟罗缎,做工更是没得话说,穿出来绝对漂亮贵气,就是到闵都城去也绝对能吸引眼球。”

掌柜将两套店里最贵的上好成衣小心翼翼的捧到她面前。

太后随意看了看,虽然吹捧的夸张了些,但布料确实是烟罗缎,却是最劣等的烟罗缎,不过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上也属难得了。

掌柜见客人全无惊艳欢喜的模样就知定是个见过世面要求高的主,挥挥手让伙计将茶换成了上好的碧螺春,将他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太后想要阻止,却见着那伙计脚步飞快,一溜烟就钻进内室不见人。

太后无奈的苦笑一下,“多谢掌柜好意,我还有其他事,你将我刚才选的两套衣服包起来就可以了。”

太后想要起身,掌柜连连笑脸盈盈的再次邀请,“小姐稍稍等候片刻,在下保证您今日要是错过了将来定会懊悔终生,这件成衣可不是普通的衣裳,它来自……宫里。”

掌柜最后两个字压低了声音,几乎都要将嘴凑到了太后耳边。

太后不适的躲了,有些惊奇。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一个成衣店竟然有宫里人的东西,她倒是想见识一下。

等到伙计将东西像是供奉佛像般供出来的时候,太后惊大了嘴巴,那是……她的吧!

掌柜一脸虔诚的捧着手中的衣裳拜了拜,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流光华彩的石榴丝萝裙一出现,使得整个质朴的店面都亮丽了起来,轻柔的慧鸟袖口处一点别样的黑团。

那是她不小心沾上的墨汁,洗不干净,所以便没再穿了。

“这可是闵都城里渊穆太后穿过的,外面想找还找不到,只有我家店里有这一件,还是最近刚得的,要不是看小姐出身不凡,定然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这条丝萝裙后来确实没再穿过,但何时被送出宫落在了这家店里还真是莫名其妙。

这个掌柜更是有趣的很,鼓动着她买自己以前穿过不要的衣裳,真是运气不好看走了眼。

“这衣裳当真是太后穿过的?你莫不是骗我?”

掌柜啧了一声打包票的拍下胸脯,“我张掌柜在这柳山镇的名声你随便去打听打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绝对不会拿没有的事骗你。我在闵都有关系,专门把宫里人穿过不要的衣裳弄出来卖,不过大多都是宫女、嬷嬷或者不受宠的妃嫔的,太后的衣裳我也是头一次见。本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卖,但看小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所谓宝剑赠英雄,这等宝物自是只有小姐这般的尊贵人物才配拥有。”

掌柜又是狠狠将太后恭维了一番,可再恭维又有什么用,她现在要行走江湖,还能穿这么惹眼的衣裳不成,根本就是碍事嘛。

“掌柜的怕是看走眼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这等珍贵的东西哪儿买得起,身上现在也就……这点银子了,怕是这丝萝裙的一只袖子都买不起。”

太后将怀里的荷包掏出来,全部倒出来也就几两碎银子,真不是什么有钱人。

她逃出宫时情况紧急,也没机会带些什么值钱东西,只有身上那件刺芍药鸾飞大红缎袄比较珍贵。

但出宫前她把大红缎袄换成了宫女的衣裳,不过幸好她机灵把红缎袄上的几颗珍珠抠了下来,卖了也能支撑好些日子。

这几两碎银子就是她之前在路上碰到一个拉货的掌柜,用一颗珍珠换的。

她那颗珍珠可是专向宫里进宫的上等珍珠,自然是被坑了的,但她也无所谓,只要能有点银子管饱肚子傍身就行了,钱太多也不一定安全。

就比如现在,掌柜不信任的眼神狐疑的在她身上乱瞟着,自然不信这么个打扮不俗、气度也不俗的女子身上就这点银子。

不过看她风尘仆仆的模样确实像是赶路之人,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藏钱的地方,倒不像是推脱。

但饶是如此掌柜依旧不死心,好容易碰到个看着像是买得起的人,怎么也不想轻易放过。

“渊穆太后乃救我天闵百姓于水深火热的大功臣,大家心中敬仰的神,太后穿过的衣裳是何其珍贵,上面还带着太后的灵气和味道,定能护佑拥有她的人富贵通达,万事顺意。若非袖口上染了一滴墨洗不掉,您今日如何会有这般的运气见识到太后的贴身之物。我们小店向来是价格公道,权当与小姐交个朋友,五百两便可将丝萝裙带走。这可是天上掉了大馅饼,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今日的运气。”

太后对掌柜的热情很是无奈,将手里空空如也的荷包又抖了抖,“我真没钱。”

“抵押、欠条、担保代付都可以,小姐在柳山镇可有熟识的亲戚?或告诉在下贵府地址,我们也可亲自送到府中,免得小姐路途奔波损伤或丢失。”

掌柜还真是积极的很,一定要把东西卖给她一样。

不说舍不得嘛,舍不得就别卖了啊,自己留着慢慢感受灵气呗,看能不能祝他富贵通达。

“不必了,我只要刚才那两套就好。”

太后将散在案几上的碎银子抓走了两个,剩余的足够当做买衣服的银子。

把伙计打包好的新衣服手一抓背在肩上就出了店门,掌柜的紧跟着还想再说说。

太后实在嫌他唠叨,一翻身便驾马离开。

身体的伤在自己慢慢愈合着,但宫中那晚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伤也一点也不轻,加上连着几天赶路终究有些受不了,需要停下来休息几日好好休养。

第61章 水善,她的名字

太后便准备在这柳山镇呆上几天。

客栈酒楼人多眼杂,而且她孤身一个女人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便想着在百姓农家里住上几日,既平静安全也能饶有趣味的感受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

罗大爷和罗大娘带着孙子住在镇上,家里就他们三个人,善良热情。

太后上门请求住宿,三人立马就同意了,难得家里能有客人很是高兴,而且孤身女子在外确实比较危险,打扫了一间客房就给她住下了。

小小的院子共五间房,并不富足却很是干净。

罗大娘欢迎客人特意多炒了两个荤菜加菜,小萝卜头吃的很是开心,嘴巴一直包着肉就没停过。

“谢谢大爷大娘收留,那就麻烦,这几两银子便当我吃住的钱,你们别嫌少。”

太后不好意思的将在成衣店抓走的几两银子全部给了大爷大娘,现在身上就这点银子,实在是窘迫。看来明天要找家当铺再当两颗珍珠,这次可不会再让人捡了便宜。

“这……你银子太多了,不过睡了一张床,你一个姑娘能吃多少东西,这我们不能收。”

“多了?”

太后有些摸不着清楚,看罗大爷罗大娘为难又真诚的脸,确实不像是客套。

她在天下最尊贵的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确实不太知道一两银子值些什么。

她还以为这几两碎银子完全拿不出手呢,原来几顿饭钱还是远远够了的。

看来她想在这个陌生的江湖生存下去,是该好好了解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不知道姑娘叫什么,该怎么称呼你啊?”

罗大娘热络的给她夹着菜,罗大爷开口问道。

最为寻常的问题,却让太后陡然顿住了。

她的名字……叫什么?

有多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又有多久没人问过她的名字?

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尊称她福仙公主、皇后、渊穆太后,却没人问她真正的闺名叫什么。

应该说无人敢问也无人能问,因为没有人可以叫她的闺名,就连皇上也不行。

“水——善,我叫水善。”

念出自己的名字却感觉那般的陌生,像是在念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名字。

以后她将不再是渊穆太后,她是水善,只是水善。

这个名字在她之前的人生完全被忽略,从今以后将时刻陪伴她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两老人的小孙子小萝卜头欢快的大口嚼着肉,家里难得一顿饭能有三个荤菜,嘴巴涨得圆鼓鼓的,嘴角全是油腻,眼珠子欢喜的一直盯着新来的客人。

客人姐姐真是漂亮,来了客人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以后也经常来客人就好了。

“吃慢点,别噎着,别学你爷爷一样饿死鬼投胎。”

罗大娘瞪了自己老伴一眼。

罗大爷委屈的哼了一声,伸着筷子从饭桌上的菜碗里夹了大筷子肉和菜到孙子碗里,把小萝卜头刚刚瘪下去的碗瞬间添的冒起了尖尖。

“男孩子就是要大口大口才有男子气概,别听你奶奶的,吃!”

罗大娘伸着筷子敲罗大爷,罗大爷显然很是了解她下一步的动作,灵活的抢先躲开了,得意的乐呵呵的大笑一声,露出嘴里的缺牙。

“有你这么教孙子的吗,以后让他像你一样当个大老粗?儿子当年就是听你的没教好,孙子以后你不许插手。”

“你这老太婆胡言乱语,我们儿子哪儿没教好了,憨厚善良,吃苦耐劳,人人夸赞的庄稼地里一把好手,多少姑娘追着追着要嫁入我们家里。”

“一把好手被人几句话就傻乎乎的骗走了,到现在都没个音讯。都是你的错,不让儿子读书写字,结果怎么着,好坏人不分。”

罗大娘气呼呼的梗起了脖子,罗大爷不甘落后接话辩驳。

“谁说那人一定是骗子,儿子不过是出去闯荡要你整天瞎操心,等有一天闯出了名堂就回来了,到时候光耀门楣,十里八村还不得羡慕死我们老俩。”

“闯什么名堂要五六年不回家?小萝卜头都七岁了,还没叫过他一声爹呢。”

水善尴尬的坐在一边拦着两老夫妻,两人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

小萝卜头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继续吃他的饭,小小的人儿消灭掉桌上大半的饭菜,欢喜的不亦乐乎。

“有话……好好说,别生气——”

水善小心出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不是太擅长劝架,以前也没人在她面前吵过架。

“别在孩子和客人面前说这些,你看,说着说着又发火,等会胸口又不舒服。”

罗大爷嗔怒的责怪,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情。

罗大爷软和下固执的态度不和老伴争,不好意思的笑呵呵看向水善道,“她就是这样,每天都要翻一次陈年旧账,没事,让你看笑话了。”

罗大娘也不好意思的停下来,收拾碗筷进厨房,还不忘瞪了罗大爷一眼。

水善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只觉得吵架拌嘴竟然也这般温情。

嘴里埋怨着,心里却互相关切、深爱着,这应该就是普通人家最淳朴的感情吧。

水善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大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睁开眼望着头顶木梁,竟然有瞬间的恍惚,许久才清醒过来她已经出宫了,现在住在一家农家客房里。

窗外鸡鸣声响亮,熟悉的拌嘴声若隐若现的传进来,伴随着饭香,瞬间感觉饥肠辘辘,心情舒爽。

水善换上衣裳在窗棂边梳洗,眺望小小的镇子,质朴而温馨。

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人声交相混杂着,嘈杂而真实。

这就是真正的烟火气息吧!

她像坠入凡间的仙子般激动、兴奋,对接下来的生活更是迫不及待。

视线扫到院门外的小路上,几个男人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两个大娘挎着篮子结伴出门,有说有笑。

阴暗中,一袭暗淡的黑色衣角从一方篱笆后闪过。

水善没有在意,欢快的享受着美好的清晨。

不管未来她还能活几年或是明天就突然老死,此刻就是她下半辈子的分界线。

从真实的此刻开始,她要开始与之前全然不同的人生。

------题外话------

有小仙女说这怕是看过的唯一没有女主名字的文文,今儿女主的名字出来啦,水善,还喜欢吗?

第62章 被坑的太惨

以后她是普通百姓水善,不再是皇城里的渊穆太后。

她要赚银子,和普通人一样计算着银子过日子。

用了早饭,和罗大娘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跑出门了。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自由逛街,以前在闵都出宫时虽也上过街,但要么暗处有人跟着保护,要么身边围着许多的侍卫,许多好奇的地方都不曾去过,就比如赌场。

她对赌场是好奇已久,以前在宫里整天听太监们悄悄约着有空去赌场来几把。

宫里还有人悄悄组织了赌局,经常有人被抓到挨板子,但还是前仆后继有人玩。

听说来钱很快,对于缺钱的人来说绝对是最快的生钱之道。

水善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赌场逛逛了,她正是急缺银子的时候,这个来钱极快的地方她要好好去见识见识,研究研究。

柳山镇里只有一家当铺,铺面看着还不小,里面的大掌柜瞧着也是个精明有见识的人。

水善把自己藏着的珍珠一拿出来,大掌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目光噌噌噌的在她身上扫射着,吩咐着伙计快快上茶,必须是上好的云雾花茶。

这做生意的怎么都爱请喝茶,她其实更想来一碗热乎乎的豆浆。

“不必麻烦了大掌柜,您就说说能给多少银子。”

大掌柜视线深邃的打量着面前的客人,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裙,外面罩着纯白的大氅,发间随意插着一根玉簪。

打扮的并不出彩,但周身的气度总有种不敢轻视的感觉。

掌柜不自觉被她盈盈浅笑的模样看的心虚,好像自己心里的算计和巧言善辩一瞬间就失去了作用,恭恭敬敬的从柜台后出来,将她迎上一边的位置坐下。

“小姐这颗珍珠质地紧密,饱满圆润,光泽晶莹柔和,色彩朦胧纯澈,是上好的海水珍珠。这等真品在下也还是第一次见,不想会出现在我们这等穷山辟岭的地方。”

“我途经此处需要银两,大掌柜看能换多少银子?”

水善看大掌柜态度倒是实诚,没有故意贬低这枚珍珠的品质,放心的喝了伙计送上的茶。

大掌柜犹豫半天都说不出个准确数字。

这珍珠着实珍贵,但对他这样的店铺来说反而有点难以消受了,怕是店里所有宝贝加起来都不及这枚珍珠值钱。

“恕在下直言,小店能力有限,最多……只能给出三百两。”

水善正喝着茶呢,突然被呛了一大口,险些背过气去。

三百两……

她上一颗和这颗一样大才换了十几两银子。

她知道上一颗珍珠是贱价让人捡了便宜,却没想到被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那个拉货掌柜该乐得找不着北了吧,一夜暴富了啊!

“三,三百两……少了点吧!”

水善端了端架势,将手里的茶盏一放,表现自己对这个价格的不满意。

做生意好像都要这样讨价还价几个回合吧,听说做生意的人都精明的很,更何况她可是连着在拉货掌柜和成衣店掌柜两个掌柜手里领教过。

她一共就三颗珍珠,上一颗赶路着急被坑的太惨,这一颗怎么也要慢慢商量着再抬抬价。

大掌柜殷勤的亲自续上茶,满面堆笑的解释着,“恕在下直言,小姐这颗珍珠确实不值这个价钱,但您也看见了,在下的店也就这么大,还是开在这偏僻小镇上,平日也就镇上小老百姓手头紧了当些钗环首饰,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您这样的宝贝可是小店有史以来遇到过最珍贵的,就这三百两的价钱还要我东拼西凑才能拿出来。”

大掌柜说的很是恳切,眼里满满的真诚和敬意,一直直勾勾盯着水善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恕在下直言,您的珍珠当在我们店中确实亏了些,但若小姐真的急用,在下愿意替您保管半年,半年内您随时可以来赎回。”

水善被大掌柜那句‘恕在下直言’反复重复搅的脑袋迷迷糊糊,犹豫一下立马就同意了。

反正三百两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而且她能感受到大掌柜说的并不是假话。

这是她的特别能力,一个人面上神情伪善的再好,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和气息无法瞒过她。

三百两成交,大掌柜立刻就急忙出去了,只留下伙计招待她。

许久后,掌柜从后堂带着一包包的银子出来,全部合在一起清点一遍,刚好三百两,看来真是出去筹钱的。

“银子难带,在下把银子都换成了银票二百八十两,另外二十两碎银子,方便使用。”

水善对大掌柜的周到考虑很是感激,银票比较好藏,回去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本来打算着珍珠当了钱去赌场里钱生钱赚一把,可突然手里多了三百两,到底还有必要去赌场生钱不?

水善很纠结。

“先去看看,现在不缺,总有一天要缺的。”

柳山镇当铺只有一家,赌场却遍地都是,开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生意兴隆,果然是人人熟知的生钱之道的好方法,生意这么火爆。

水善迫不及待往赌场里进,门口两个高壮大汉用着好奇的眼神多看了她两眼。

赌场少有女人来,还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一进入赌场内水善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空气里满满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大喊声,一张张涨红兴奋的面孔聚在赌桌前,摩肩接踵,热闹喧天,过路几乎全靠挤。

这么多人向往着快速生钱之道,她一个初来乍到的能拼得过吗?

“让让,让让,让我到前头去。”

水善挤着拥堵的人群挤到一张赌桌前,终于看见了赌桌长什么样。

一左一右写着硕大的‘大’‘小’两个字,对面一个露着半条膀子的胖男人摇着色盅大喊着,“下注了下注了啊——”

“这怎么玩啊?”

水善好奇的一问,瞬间引起哄堂大笑。

一个光头男人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笑得张牙舞爪,黄森森的大牙看的人直犯恶心。

“小姑娘不会玩还来什么赌场,凑什么热闹,让一边去别占了位置。”

“学了不就会了,谁第一次进赌场就什么都会的!”

第63章 快速生钱之道

水善直接顶了回去,大黄牙大笑着又要开口嘲笑她,赌桌对面的光膀子胖男人再次扬声大喊,“还没下注的快下注啊——”

围在赌桌前的男人们一个个将银子放在赌桌那两个大字里。

光膀子胖男人目光犀利的在水善身上认真审视一番,开口道,“小姑娘第一次来?只要把你的银子压在赌桌上就行了。”

光膀子男人用手指了指‘大’和‘小’两个大字。

水善犹豫的看了看那两个字,又看了看光膀子面前盖着的色盅,半懂不懂的往怀里掏钱袋,最后放了一块银子在‘小’字处。

“开了啊!”

光膀子男人大喊一声,押注的人都紧张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光膀子男人开色盅的手,最后盅盖猛然打开,一、六、二小。

顿时欢喜声、咒骂声夹杂响起。

水善有些迷糊,直到光膀子男人将一堆银子推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自己赢钱了!

这生钱之道果然快的厉害。

“再来再来!”

水善欢喜的催促着光膀子男人再来,毫无游移的将刚刚赚回来的银子全部推倒了‘大’。

光膀子男人邪邪一笑,抓起筛盅迅速摇晃起来。

“押大押小,快下注了——”

所有人紧跟着下注,色盅打开,顿时又是一片惊呼和咒骂声,大!

“我又赢了,我又赢了!”

水善欢呼的手舞足蹈,将一块银子瞬间变出了一堆银子,欢喜的拢在怀里数着。

这哪里是迅速生钱之道,分明是飞速才对,以后独自行走江湖就再也不怕缺银子了。

“再来再来,这次我一定还能赢。”

水善每次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推出去,最后又翻倍的赢回来,一次都没失手,运气好到炸裂。

十几盘下来,面前的银子已经堆不下了,钱袋显然也装不了,顿时开始犹豫着她要怎么带走啊!

“姑娘今天运气很好,有没有兴趣到二楼来一把。”

“二楼?”

水善寻着光膀子男人的手指方向往不远处的二楼隔间处望去。

与大堂里的热闹鼎沸、烟雾缭绕不同,二楼很安静,偶尔有衣冠体面的人上下,还有伙计殷勤的伺候着。

“二楼玩什么,也是这个吗?”

光膀子男人堆起肥厚脸庞上的横肉殷切的笑着,可那笑实在不敢让人恭维,肥腻的反射着油光。

“姑娘想玩儿什么都有,还有茶水点心招待。”

大堂的气味实在难闻的紧,水善抱着那一堆的银子满心欢快的应声,跟着那光膀子男人去了二楼。

有伙计在二楼楼梯口恭迎着客人,见到光膀子男人带着个姑娘上来,即刻迎上两步叫了一声康哥,恭敬的率先在前给两人领路。

二楼装潢的雅致安逸,正中并排着几个赌桌,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正坐在赌桌前玩着。

人数与楼下比起来实在少得多。

两边屏风隔断出两个稍显隐蔽的空间,其中一个里面坐了人,另一个隔间外守着一个锦缎绸衣的娇小男人。

康哥朝他打了个招呼,将水善送到就转身下楼去了。

“小姐里面请!”

娇小男人长了一张和他身材一样没几两肉的尖嘴猴腮的脸,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就狡猾的很。

水善大摇大摆的被迎进隔间里,伙计即刻沏上热茶,送上点心。

凑近鼻端一闻,是上好的临安瓜片,比大掌柜的云雾花茶珍贵多了,果然待遇不一样。

“小姐是想一个人玩还是在下找些人来和你一起玩?”

水善想起方才楼下挤在身边那些大喊大叫闹哄哄的男人,皱了下眉毛,摆了摆手。

“还是我自己玩吧,人多麻烦。”

“好,那小姐想要玩什么?”

“我刚才在楼下玩的那个……叫什么?”

娇小男人一直虚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本就细窄的眼缝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娇小男人一字一句极有礼貌的回答着,“小姐方才在楼下玩的是赌大小,现在可是还要玩那个?”

“对对对,就玩那个,我只会那个,刚刚赢了不少钱。”

水善把怀里抱着的银子拍了拍,脸上都笑出花来,这钱实在是太太太……好赚了!

“好的!”

娇小男人从赌桌下面拿出了色盅和色子,彬彬有礼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方才在大堂里押了很多把大,这盘我就押小。”

水善将手里满满抱着的一堆银子全部推到了右手边,娇小男人却安静站着不摇色子,嘴巴上勾,脸上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

水善都要怀疑他这样太久会不会表情失控。

“对不起小姐,二楼隔间的规矩,一百两起玩。”

水善懵懂的眨下眼睛,“这怎么个意思?”

男人耐心解释,“每一把押注的数额至少一百两,不得少于一百两。”

男人眼神示意的瞧了瞧水善堆在右手边的银子,看着挺大一堆,确实不足一百两。

“玩这么大?”

水善惊得吞了吞口水,怪不得二楼人那么少,原来还有这种规矩。

这些银子都是她在下面连续赢了十几把才得来的,结果在二楼连玩一把的资格都不够。

“请小姐继续加注。”

水善很挣扎,她身上的银票都严严实实藏在了内衣兜里,这双目睽睽之下怎么好意思当着个男人掏衣服。

水善乱扭着身子,到处瞧着有没有隐蔽点的地方,突然一下从位置上蹿起来,“等我一下啊!”

水善拍着装了二百两银票的钱袋,底气十足的重新回到了隔间。

娇小男人从始至终都没动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没变,虚眯的双眼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小姐请加注!”

水善大方的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啪的一声放到了赌桌上,“我押一百两。”

娇小男人手执色盅摇晃起来,较小的身体却又一双修长的手,手腕有节奏的上下晃动,色子在色盅里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动作看着比光膀子男人优雅多了,陡然停下手上动作将色盅放在赌桌上。

水善突然有些小小的紧张,这一把可是一百两,心中不停期盼着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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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博需谨慎,没有女主天生神运,一定不要痴迷喔。

第64章 连赌连赢

“小姐,开盅吗?”

水善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脑袋几乎都要趴在赌桌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色盅,抬眼朝男人点点下颌,“开!”

三、三、一,小!

赢了!

水善欢喜的扑到赌桌上将自己一百两的银票拿回来,又朝对面男人伸出手。

男人楞了许久像是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一样,脸上的笑容还挂着,嘴角却比方才僵硬起来。

“给钱给钱——”

男人眨了两下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重新大大的扬起笑容,伸手入怀掏出一百两银票。

转眼一百两变二百两,她要发家致富了。

“怎么运气这么好呢,钱也来的太快了——”

水善还在兀自陶醉着轻松赚来的一百两,娇小男人保持着礼节微笑开口,“小姐请下注。”

水善随手将男人刚才给她的银票放到赌桌左边,“我压大。”

男人再次摇起色盅,这次似乎比刚才更加认真,花了更长的时间,夸张的表演了许多精彩的摇盅手法,猛地重重将色盅放到桌面。

“开吧!”

水善自信的随口命令着。

娇小男人也同样自信满满的表情,脊背挺得笔直,身形单薄瘦弱,漂亮的指节握住盅盖往上一掀——三、六、五,大!

“又赢了!”

水善啧啧两声笑声俏皮可爱,一张灵动的小脸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撇了撇耳边的头发,潇洒的一甩头兀自感叹。

看来她是真真擅长此道啊,老天赏饭吃没办法。

娇小男人表情有些坚持不住,礼节的笑容慢慢垮塌下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面前色盅里的三个色子——并没有被掉包。

又视线锐利的射向对面的少女,带着深深的探究和怀疑。

他怎么可能会摇错,不可能啊!

“再来再来,这次我还压大,二百两。”

水善大方的大手一挥,赌局陡然扩大。

娇小男人手心已经开始冒汗,这是他坐庄以来第一次摇错点数,而且还是接连两次。

这样低级的错误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身上,今天却奇怪的在对面那个少女身上失灵,连续输了两把。

接下来的一局一定要扳回劣势,不能让她再得意下去。

“大、大、大、大——”

水善欢快的像是在唱歌一样,一点不担心会输,手舞足蹈的微微扭晃着身子。

若此时有乐声响起,肯定都要开心的随着乐声跳起舞来。

娇小男人右手覆盖在色盅上,面上表情沉定平稳,却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紧张。

看着对面欢欣鼓舞提前庆贺的少女,闭了闭眼压下紧张,一边祈祷着一边打开了色盅。

五、五、三,大!

“哈哈,果然是大,啦啦啦——”

可爱少女愉快的哼起了歌,一声声欢快的歌声却如戳在娇小男人胸口的尖刀,掏银票的手都在颤抖。

娇小男人在怀里摸了许久都摸不出银票来,等的少女催促了一声才颤巍巍的将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赌场果然是快速生钱的地方,以后有空再来,谢谢了啊!”

水善晃荡两下从男人那儿赢来的四百两银票,边哼着小曲边起身要走。

一脸难堪震惊的娇小男人突然快走两步挡到她面前,急切阻拦道,“小姐请留步,我们再赌一局。”

水善看眼赌场外艳阳高照的天空,摇了摇脑袋,“今天不赌了,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改日有空再来。”

今儿是大太阳,如今已入冬季,这样舒服的天气许久遇不到了,正适合一杯清茶两碟果子躺在太阳下听曲儿。

水善想走,可娇小男人坚决阻拦着请求,“再来一局,一局就好。”

说着立马唤进外面的伙计,“快去给小姐准备吃的,立马端上来。”

“小姐赌术精湛令在下佩服之至,接下来这局在下双倍赔付如何?”

“双倍赔付?”

娇小男人解释道,“无论小姐压多少,若是在下输了,便双倍赔付小姐,这可是我们赌坊开天辟地头一回,小姐切莫要错过了机会。”

两人就站在隔间边上商量着,外面路过的人听见内容,纷纷传扬开好奇的聚了过来。

庄家主动留人赌一局,还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物?这么厉害?

这个提议确实让人心动,但水善已经没了赢钱的兴趣。

当了珍珠后她就已经觉得身上钱太多,后来在大堂里又赢了几十两,这会在二楼再赢四百两,只觉得钱已经多的让人不安心了。

银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了,更何况出门在外漏财招祸。

赢钱的新鲜感差不多都过了,她现在只想赶快趁着太阳正好晒晒太阳,不然又不知道过多久才会有这么灿烂的大晴天。

“你找别人吧,我没兴趣了。”

“赢了钱就想收手,小姐未免太不上道了。”

水善茫然,这又是什么规矩,赢钱不能走难道必须输钱才能走不成?

那这不是土匪窝嘛!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个个期待的看着她,甚至有人帮着娇小男人起哄来一局,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回回都有的。

“那就最后一局,这一局后无论我是输是赢都能走了吧,你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水善提前打好招呼,免得后面赌完耍赖,又拦着她不让走。

娇小男人保证的郑重回答,“这是自然,这一局后小姐想走想留定无人会阻拦。”

“一言为定!那就来吧。”

水善提着裙,摆优雅的重新回到赌桌前,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下。

却发现娇小男人并没有跟上来,而是躬了躬手道了声‘小姐请稍等片刻’,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水善正奇怪着人突然跑去哪儿,被叫去端饭菜的伙计带人送来满满一食案的佳肴,看着颜色极美,香味扑鼻,瞬间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出来了。

“这是我们赌坊特意为尊贵客人准备的膳食,小姐请慢用。”

水善客气的道了谢,痛快的大筷吃起来。

逃跑的这几天她都是随便解决的温饱问题,罗大爷一家的饭菜也是美味有余,菜色不足,这会见到糖醋肉、红烧排骨、清蒸鲈鱼,好吃的天性瞬间激发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第65章 骗赌

“王老板来了……”

“王老板竟然亲自来了,看来这个小姑娘很是厉害啊!”

“原来满爷是去请王老板了,今天这小姑娘要惨了!”

……

围观的人突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看向水善好奇的眼神转瞬间变为怜悯。

“王老板可是赌遍天下无敌手,人称从无败绩的赌阎王,只要和他交手没人不是输得倾家荡产,今儿这姑娘不知天高地厚,风头太甚啊!”

水善边痛快的吃着菜边听了那么一耳朵,心里细细揣度着。

感情这眯眼男人自觉敌不过就去把老大请来了,果然这局不是什么好局,这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随着好奇旁观者们的议论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了隔间内,同时隔间外隐约听到紧密的脚步声,似乎有一群人把隔间围了起来。

水善没有伸头去看外面,只抬头瞧了娇小男人身边的高个子。

身材健硕五官威严,穿着一身绑束手脚的劲装,完美勾勒出健壮魁梧的身材。

看着不像老板倒像个打手,和小个子站在一起更是老爹和儿子的滑稽感觉。

“姑娘好胆色,竟敢独自到我福运赌场来玩,我这儿男客多女客少,姑娘这样漂亮的女子更是惹眼的很。”

“所以就把我哄到这儿来咯。”

水善喝完最后一口猪蹄汤,满意的看眼一扫而空的盘子。

擦了擦嘴,正了正姿势,双眸四对的看向了赌桌对面的王老板,娇小男人刚才站着的位置。

“小姐这话怎么说?”

王老板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有趣的浅笑,长满胡子的嘴角向上勾了勾,眼中审视的目光平和而不含温度。

水善可爱的耸了下肩膀,“这是你的赌场,你的规矩难道还要我说吗?”

水善将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向楼下大堂的方向,那里几十个赌桌热闹喧哗的进行着一盘接一盘的赌局。

巨大数额的银钱在上面来来往往,输输赢赢,刺激而疯狂。

“不是你的人故意让我一直赢然后引我来这二楼的吗?这二楼上的规矩一般人可真是玩不起,一局就是一百两的输赢,没点家底谁敢来。”

王老板交叉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点着鼻尖,望着对面的女子赞赏道,“方才阿满和我说你赌术了得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是个老手,赌场里的规矩门清。”

水善奇怪他是怎么得出这个逻辑,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逻辑。

但实际上她对赌场一无所知好不好,她猜出这些不过是依靠对光膀子男人的感觉。

那个人明显对她续有阴谋,她也是好奇才会到这二楼来看看。

“我是第一次进赌场,原来赌场还有赌术这种知识,我不懂,你教教我呗。”

王老板被水善天真的样子堵了一脸,愣了一下,表情陡然带上了深沉的不满。

这女人……分明是来砸场子的,故意装傻是吧,那今天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阿满把规则已经说过了,我们双倍赔付,下注越多赢得越多,小姐请下注!”

王老板一下就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上,水善还没得到回答,纠缠着追问。

“你还没回答呢,听大家议论你赌术应该不错,你就教教我吧,我想更好的掌握这门快速生钱之道,以后就不愁缺钱花了。”

水善一脸真诚祈求的模样再一次将王老板雷的外焦里嫩,周围激动看好戏的旁观者都用着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这姑娘莫不是傻子吧!

王老板隐忍住打人的冲动抽动两下嘴角,压着声音道,“小姐说笑了,能在阿满手下连赢三场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我今天运气好,我想掌握真正的技术,这样才能稳赌稳赢。”

王老板感觉自己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激动的就想站起来打人,满爷眼疾手快的悄悄安抚住他,在他耳边低语。

“这也许是她的计谋故意激怒大哥,不必和她计较,赌局要紧。”

王老板如此一想也深以为然,或许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手段之一,心情也就平和了下来。

“小姐若有兴趣,赌局后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交流,现在请下注。”

王老板抬手示意着赌桌上的‘大’‘小’两个字。

水善掏着钱袋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正想放到赌桌上,旁观人群里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水善下注的手顿了一下,不明白那些人在笑什么,视线抬起,见着对面的王老板和满爷也是一脸好笑的样子。

自己催促着赌局开始,这会又抱着手臂不动。

“小姐,我们福运赌场的规矩,和老板赌每局一千两起。”

“什么?”水善嗓子都要喊破了,这什么霸道规矩。

但看看边上看热闹的人了然的表情,好像确实不是懵她的,怪不得那些人方才说和王老板交手没人不输的倾家荡产。

“哪儿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规矩,一局一千两,笨蛋才跟你赌。”

王老板稳若泰山的轻蔑一笑,粗矿的声音开口道,“赌注大,赢面也大,这样才叫刺激。”

“我没那么多钱,不赌了。”

她身上连赢的带自己的一共才七百多两,对方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把全部身家都赌进去,她才没那么大的野心,更没那么傻。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等着挖坑让她跳呢,她之前和满爷比全凭的运气,这一盘灵不灵还不知道呢。

要真输了,这些人还不得把她洗洗卖了,太危险,谨慎为好。

“诶——上了我王老板的赌桌就没有逃跑的道理。”

王老板声音陡然带上厉色,隔间外包围的人瞬间进来三个将水善团团挡住离开的去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逼人上赌桌?”

隔间中气氛一下凝结起来,王老板抱着手臂像尊大佛般坐在赌桌后,冷眼瞧着面前的情况一脸不以为然,任由满爷满脸带笑的出来解决。

满爷脸上挂着那熟悉的礼节笑容,朝那三个打手挥挥手遣走,迈着短腿朝水善走来。

语气温和的半是威胁半是劝解道,“最后一局可是小姐亲口答应了的,在场这些人都可以做证明,您若是不赌了不是让我为难嘛。大家来赌场不过是为了刺激为了玩,何必伤了和气,一千两听着虽多,但小姐若是赢了,可就是一下子多了两千两,双倍赔付已是我们对您的特别礼遇,您也总要冒点风险吧!”

“这何止是风险,分明是性命危险!”

第66章 插曲

水善哼了一声,瞟了志在必得的王老板一眼,充满信心的样子显然料定她肯定会上桌赌,也肯定会输,这一局她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您身上钱若不够,我们赌场可以暂借给您,想借多少都可以。”

满爷手一挥,当即就有人端着一盘银锭出来,足足一千两。

紧接着一张墨迹崭新的借条出现在水善面前,数额处空白着,添上数额和名字就可以了,就连按手印的红泥都准备好了,还真是服务周全的很。

“服务还真是周到入微啊。”

水善满带讥讽的嗤笑一声,满爷虚眯着细细的眼缝,“那是自然,让顾客顺心无忧是我们的职责和宗旨。”

水善脸色已垮,“这不是称赞。”

“多谢小姐给予宝贵意见,我们会更加尽善尽美。”

水善不想再去看满爷,真是够了,冠冕堂皇的话说的也太溜了吧,脸皮厚的可以。

“好啊,你们想赌那就赌吧,就这一把,压上我的前部身家和这条命。”

水善壮志凌云的坐回了赌桌上,与王老板气势凌然的对坐而视着。

清亮的双眸坚决、勇敢、兴奋的充满期待,她也想看看自己的运气在这个赌术精湛的男人面前还有没有用。

空气一瞬间紧张起来,所有旁观者们都不自觉安静下来,屏息凝视着赌桌前的对战两人。

而在大赌局之下的小赌局也已快速摆开,压王老板者甚多。

一边是经验老道从无败绩的王老板,一边是神秘不知出处的稚嫩少女。

如何看都是王老板胜算更大,大赌局小赌局都以王老板方占有绝对性的优势。

水善将自己所有的银票和银子都拿出来,共计七百六十八两,加上一张二百三十二两的借条。

王老板傲然自信的刚想拿起色盅摇动色子,水善一把将所有注压在了左边的‘大’!

王老板一惊,摇色子的动作也一顿,在场其余人皆是一脸震惊。

她这是要……盲赌?

水善之前都是盲赌,在庄家摇色之前下注,完全听天由命。

赌上了所有身家和一条命居然还盲赌,这勇气真真是胆大如斗。

“小姐好气魄!”

王老板豪气万丈的赞叹一声,凛然的双眸萦绕起敬佩和认真,这会才真正开始正视这场赌局和对手。

色子在色盅内摇滚碰撞着,当当当的脆响声紧紧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旁观者们屏息凝视,认真倾听着色盅里的声音,饶有信心的猜测定会摇出‘小’点来。

福运赌场在柳山镇经营十几年,王老板更是样样赌术皆精通至极。

少女盲赌压了‘大’,王老板随随便便施展点技术便能摇出‘小’,这一局胜负已定。

王老板沉稳自信的摇着色盅,看着对面稳若泰山的少女,面上更加张扬起赞赏的神情。

敢孤身到他福运赌场来,还明知有诈也愿上二楼来豪赌。

要么真的是带着计划来砸场子的,要么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的无知小丫头,但都值得敬佩且认真对待。

水善双眼淡然平静的含笑注视王老板,心中却紧张的不断祈求着,“大、大、大,一定要是大,不然我的小命就危险了。大、大、大——”

色盅稳稳落在赌桌上,王老板收回手,双臂抱胸,偏头瞥下眼角指指色盅示意水善。

“小姐请!”

水善正了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色盅。

侧身勾勒出完美的腰身和曲线,朴素的湖绿衣裙在她身上却穿出一丝贵气来,白色大氅脱在一边,看的旁边男人们差点流出口水来。

先前只注意着赌局,竟都忽略了这个女子也是个少见的美人。

水善暗自吞了下口水,嘴里无声念叨着‘大、大、大’,手就快伸到色盅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下打断她紧绷的情绪,猛的收回手吓了一大跳。

“外面吵什么呢,影响我们开盅。”

王老板也被猛然打断气氛,生气的呵了一声,满爷立马出去瞧了两眼,紧跟着回来禀报。

“旁边隔间里的客人输了没钱还正耍赖皮呢,没什么大事,手下正在处理。大哥和小姐继续!”

满爷笑盈盈的朝水善做了个‘请’的手势。

水善重新紧张了情绪,咽口唾沫再次小心的伸出手,这次手还没靠近色盅,隔间的屏风突然从外面被人撞飞进来,直接朝赌桌周围袭来。

水善惊呼一声手脚灵活的逃开,王老板也迅速的躲开了飞来的屏风。

只见一团紫色随着屏风重重的摔倒在赌桌上,唧唧哼哼不停大叫着。

“你们在搞什么!”

正在赌局紧要关头突然被人搅乱,王老板气哄哄的气沉丹田怒声大吼,隔间外的情况因为屏风坍塌清晰呈现在眼前。

十几个打手被王老板一吼,即刻惶恐的垂下脑袋,一声不敢吭。

“我说王老板,你们赌场会不会……太无能了?”

水善轻身一跃坐在赌桌边角上,摇晃着两条腿,俏皮的奚落王老板。

果然见他气的一张脸胀红,双眼瞪成了铜铃,射出一把把刀光扎在一群跪着的手下身上。

满爷迅速命令着人来清理现场,了解情况,宽慰着王老板稍安勿躁,在一边坐着稍作等待。

刚才摇出的色子这会已经全部被摔在了地上,几点根本没人知道,只能重新来过。

“王老板,你们请我留下来,让我和你再来一局,可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下搅场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心诚意想和我来一局,还是故意逗我玩呢?”

水善边晃着腿边端着碟点心津津有味的吃着,这是她躲闪的时候顺手保护下来的,还有好几碟都被倒下来的屏风砸了个粉碎。

王老板眼神警惕的直射过来,“小姐这话怎么说?这不过是个意外,等收拾好了重新来便是。”

“非也非也——”

水善舔舔手指头上的点心屑,摇了摇,“话可不能那么说,我说过只来一局,刚才你可已经摇出点数了,是你的手下搅了场子,现在再来可就是第二局了,不符合我们先才的约定!”

第67章 紫团崔公子

“啊——你们这群强盗,土匪,下手也太狠了!”

那团随着屏风摔进来的紫色边叨叨边扯着喉咙大骂着,衣裳被划烂了好些口子,灰头土脸的满身狼狈。

紫色人影见到有打手过来抓他,抓着水善晃在半空的腿,手脚并用的一下从地上蹿起来,身体一闪就躲到水善身后。

“女侠,女侠,救救我,他们要杀人啊,救救我——”

男人躲在水善身后眼珠子咕溜溜警惕的转着,小心的望着想上前抓他的人,却又碍于挡在中间的姑娘很是为难的样子。

男人又看看旁边赌场的老板,拼命抓着面前这根救命稻草。

刚才在对面隔间就稍稍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能劳烦老板出面亲自与她赌一局,应当有些来头和本事。

“女侠救命啊——他们要把我手剁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呀,干脆死了算了!”

“欠赌不还都是这个规矩,崔公子刚才赢钱的时候可是开心的很呢,哪儿有输了就耍赖的道理。”

满爷挂着那一脸虚伪的笑迎上来两步,朝躲在水善身后的人勾了勾手继续道,“你的事我们出去慢慢说,这里还有重要的赌局,别耽误了别人玩。”

“我说了会还的,我家可是皇商,有的是钱,你们放我回去拿钱立马就还了。”

水善被崔公子死死抓着肩膀,手指都抠进了肉里,痛的眉头皱起一扬后肘将人顶开几步,松开了肩上钳子样的手。

“你抓疼我了!我们素不相识,你求我干什么,欠了钱还是尽快通知家人来还要紧。”

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儿还有能力帮你。

水善最后心里嘀咕一句,不想被顶开的人立马又凑上来紧贴着她,这回抓肩膀的动作改成了抱着她的胳膊,死活不放手。

“女侠一定要救救我,我家人要知道我在外面欠赌债,还不如现在杀了我得了。”

满爷瞧着那小子左右为难的样子抖着肩膀冷笑了一声,“让人送钱来不行,剁一只手跟你回家拿钱也不行,你让我们很为难啊!我们这里不是善堂,不管你是谁,只认钱。”

“我,我……都是你们故意害我,逼我到这来的,这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出老千——”

“你说什么!”

一直沉默未语的王老板赫然开口,如沉睡的狮子被惊醒,愤怒的发出咆哮。

崔公子吓得双腿都哆嗦了两下,佝偻起身子尽量完全缩在水善身后。

满爷虚伪的笑眸弯了弯,几乎看不见的眼缝里迸发出一抹凌厉的警告神色,直射向崔公子。

“崔公子说话可要小心了,想好了再出口。”

这么明显的警告将崔公子满腔的委屈和不甘一下就击退大半,只剩满满的惶恐和惊慌。

“我们赌场向来是你情我愿任由客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何来的逼迫一说。”

“你,你们……”崔公子语结的说不出话。

“崔公子逛青楼和花魁姑娘**一夜给不出银子,我们也是善心提议,借您银子到赌场来试试运气,哪儿想您运气不好越赌越来劲,这能怪的了谁?”

水善狐疑的侧头瞧了身后崔公子一眼,被堵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崔公子死命抓着水善的胳膊说不出话来。

满爷已经示意手下上来将人强行抓下,唯唯诺诺的朝后逃去,不想倒退几步就撞到另一边的屏风,连人带屏风再一次‘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接着又是凄厉的惨叫声。

“哎哟,哎哟——要死了要死了,别杀我,别杀我——”

两个壮汉将崔公子一左一右轻松的从地上架起来,满爷得意嗤笑的拍拍他的脸。

“别大惊小怪,不过砍一只手,不会要你小命的。”

说着让人带下去,突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出声阻拦,“等一下。”

满爷和架着崔公子的两个壮汉都停住了,王老板也好奇的侧目看来,其余看热闹的旁观者更是翘首以盼看着好戏。

“小姐有何事——”

水善轻轻一跃从赌桌上下来,迈着娇俏的步子,扬起阵阵清脆铃铛声靠近崔公子,手伸进他脖子里摸了一下,掏出一块吊坠来。

“这是——”

满爷惊讶的看了那吊坠一眼,立马转头怒瞪向一边的手下,那个负责和崔公子对赌的庄家。

“王老板手下的眼光还真是……不识货。”

崔公子早就被全身上下搜了一通,结果却漏掉了脖子上的吊坠。

要么就是马虎没发现,要么就是发现了也没看出来是个好东西。

“我劝王老板一句,还是放了他为好,他家肯定是皇商没错。”

水善将崔公子脖子上的吊坠摸了摸,重新事不关己般跳坐上了赌桌,继续晃起双腿。

王老板不得不正视面前这个看似稚嫩却胆大的女子,眼神示意让人将吊坠拿来看看。

细细的绳子上挂着一块小指大小不起眼的光滑石块,绿色,质地坚硬柔滑,一摸在手里就知道确实是好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特殊意义却并不知道。

满爷观察着王老板和水善对那块吊坠欣赏的眼神,虽不认得但也猜得到是好东西,开口对崔公子道,“既然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崔公子听懂满爷的意思,紧张的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胀红了脖子大吼,“把东西还给我,这个东西你们不能拿走。”

“有什么能不能,你欠了我们钱,拿点东西先抵债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把我们赌场当善堂了,还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满爷说着就揍了崔公子一拳,崔公子高弓着背剧烈咳嗽着,想挣扎却一下没了力气。

“王老板最好别这么做,小心到手的不是宝贝而是催命符。”

水善轻声提醒的随意样子让王老板观察吊坠的动作顿了顿,狐疑的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猜测她的意思。

王老板沉吟片刻开口道,“小姐此话何意,还请指点一二。”

王老板虚心的请教,水善笑眯眯的扬起微笑,露出两排小巧洁白的牙齿,“指点可以,但我们的赌局该先说说清楚吧!”

第68章 打破神话

正事重提,王老板严肃了神情,沉吟片刻开口,“小姐想怎么样?”

“嗯——”水善认真思量着,不赌肯定是不可能了,那便要争取一点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赌局依旧,但我要加个条件,除之前说好的外,若我赢了,这位崔公子的欠债也一笔勾销。”

王老板都还没回答,满爷已经率先不赞同的开口,未语三分笑。

“小姐如此便是强人所难了,崔公子欠的可是二千两,小姐这个条件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而且崔公子那块吊坠显然是个大宝贝,若他欠债真被勾销了,岂不是也要与宝贝失之交臂。

满爷二千两的数额一说出来,水善都惊了一跳,侧头不相信的看了崔公子一眼,见他一直低垂着脑袋立马有些后悔了。

这小子莫不是真正的傻子,她真是多管闲事了。

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套还傻不拉几的输了二千两才收手,这人的脑子是不是猪脑,不顶用啊!

“小姐想要发善心帮这位崔公子也要先搞清楚状况的好,不过方才是我手下搅了局,小姐既然提了条件,我也没什么赌不起的。你赢了这个小子你带走,但你若输了——不仅他要留下一只手,小姐也要留下一只手。”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王老板这是太狠了。

福运赌场的规矩很多熟悉的人都知道,女人若在这欠了钱还不出来,一般都是被送到永无天日的暗娼里去。

这个姑娘这么漂亮,要是被砍了一只,手便是在暗娼里怕也难以存活下去,分明断人生路。

聪明的人都不会拉上崔公子这个累赘免得受牵连。

水善却是沉默着认真考虑。

王老板也不催促她,饶有兴致的等待着这个女子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女子果然坚定的同意了他的要求,“好,按你说的,我若输了留下一只手。”

“小姐爽快在下佩服,请!”

在场之人都能看出王老板的昂扬斗志,他极少在谁面前露出这等认真又充满敬佩的眼神,还是对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值得他敬佩!

赌局很快重新开始,崔公子紧张的被人看守着,缩在水善身后。

王老板依旧稳若泰山,抬了抬手,水善也依旧盲赌的提前压上了所有筹码,她赌‘大’!

色子在色盅内激烈碰撞着,崔公子汗流浃背的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呼吸和视线都被尽数剥夺。

这场赌局比刚才更加刺激严峻,对赌双方都压上了更大更多的筹码。

色盅重重放在赌桌上,王老板信心满满的再次抬头邀请。

水善深呼了口气,心中无声祈祷着,“大,大,大——一定要是大,这可关乎着两条人命啊,一定要是大——”

水善神情沉稳坚定的倾过身体,手指距离色盅不到半指的距离顿了顿,一下将盅盖打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没了屏风隔绝的二楼宽敞空间内,所有人围聚在王老板的赌桌前,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紧张的断绝了。

只见众星捧月的赌桌上,摆在正中打开盅盖的色盅内,分散着三枚色子,显示的点数依次是——六、六、六,大!

“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不用被砍手了,我们赢了,哈哈哈哈哈……”

崔公子激动的欢呼声唤醒了所有陷在震惊中的人。

崔公子不屑的瞪了两个看守的高壮男人,得意洋洋的切了满爷一声,趾高气昂的仰着鼻孔觑视着王老板,哈哈大笑。

“你输了,百战百胜从不败绩的王老板也不过如此嘛,女侠一盘就打破了你的神话,看你以后还嚣张。”

王老板久久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会输,他怎么可能输?

对方已经压了大,他只要随随便便摇出小就可以了。

他肯定自己摇的数字是一二三,绝对不会错,可打开后怎么会是三个六,不可能的!

“你出老千,说,你都干了什么!”

王老板赫然气场全开的质问吓呆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往外面退开了些许距离。

今天这事怕是要严重了,王老板动怒了!

水善还没从赌赢的高兴里享受过来,迎面便被这样质问,好笑的呵了一声。

“这可是你的地盘,众目睽睽之下你说我出老千,你问问在场的人谁信?我说王老板,输了就输了有什么难以承认的,讲点道理好不好,还是你是想耍赖?”

众目睽睽之下,王老板还真是没有立场怀疑。

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他自然也是全神贯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疑点。

但他更不敢相信自己会摇错点数,这么低级的错误满爷栽了两次,他居然也栽了一次,还都是同一天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这色子、du ju、场子全都是你们的,点数也是你自己摇出来的,我们女侠可是盲赌,你们占尽了优势输了却不认账,原来福运赌场王老板是这么输不起的人。我看你还是别开赌场了,守着青楼得了,稳赚不赔。”

崔公子得意张狂的出言嘲讽,和刚才的憋屈样完全不同,一瞬间扬眉吐气挺直了腰板。

水善悠闲的抱着手臂含眸浅笑,朝王老板伸了伸手,“二千两,请立刻准备。”

崔公子积极的帮她把赌桌上的银票、银子还有借条全部抱回来,当场将借条撕了个粉碎,欢呼的往头上一撒,恨不得在纸屑里跳上一曲舞。

王老板脸色铁青,但还是示意满爷去拿钱,不一会就将二千两银票摆到了赌桌上,厚厚一叠。

“王老板说话算数,果真是做大事的人。”

水善收了银票就收拾着准备离开,今日被狂扫面子的王老板即刻站起身喊住她。

“还不知小姐尊姓大名,在下想与小姐请教一二,还请赏脸。”

“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岂有随便告知姓名的道理,请教便更不必了,我说过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你已经耽误我许多时间了,告辞!”

水善完全没有要多留的意思,王老板想留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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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

第69章 打砸,混乱

满爷恭恭敬敬的抱手一礼,不甘心的看了一脸殷勤跟在水善身后的崔公子一眼,开口道,“小姐还未给我们解惑,崔公子那块吊坠。”

现在不仅崔公子二千两赌债一笔勾销了,那宝贝也得不到了,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他倒想见识见识。

“啊!”水善这会才想起来,往崔公子脖子上瞧了一眼。

解释道,“那块吊坠是极其珍贵的猫眼石,比羊脂白玉还要少见珍稀,只有宫中贵人才可拥有。猫眼石正中间会有一条笔直狭窄的眼线,随着光亮强弱而变化,明亮清晰。”

众人视线都惊奇的往崔公子脖子上的吊坠看去,中间确实闪现着一条光线,当真神奇。

水善侧头看看身边惊得目瞪口呆的崔公子,自信肯定道,“这是你从家里偷的吧!猫眼石全是进贡皇宫的圣品,除了皇宫中人无人敢佩戴。你偷偷把贡品戴在身上,若是被他们拿走,不仅是你,你的整个家族都要遭受重罪牵连,所以才躲过他们的搜查小心翼翼保护着。”

崔公子此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许久怀疑的凝起视线,“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崔公子这个问题也是王老板心中的问题。

既然是极为珍贵只能上贡皇宫的东西,她怎么会认得,又知道的这么详细?

水善笑而不答,突然后悔自己好像说多了,打了个哈哈俏皮的眨眨眼,“我见多识广咯!”

“我可是救了你和福运赌场一命,这些银票就当谢礼吧,可别心疼喔!”

水善摇摇手里厚厚一叠的银票,心情愉悦的和王老板道了声再会,哼着小曲怀揣着两千多两的巨款,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样欢快的下了二楼,穿过大堂离去。

披着大氅的雪白背影牢牢印刻在王老板记忆里,既是耻辱也是惊喜。

今天是他值得铭记和怀念的一天。

“今日多谢女侠相救,不知女侠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改日定登门拜访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崔公子抱着拳头一袭江湖话说的豪气慷慨,一身狼狈的出现在赌场门口招来不少感叹、痛心的视线。

又是一个被赌场祸害了的大好少年。

“女侠当真是气魄不凡,临危不乱,今日若不是女侠出手相助,本公子怕就要遭奸人之手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女侠可有什么心愿本公子替你达成,别看本公子方才被王老板拿住很是狼狈,出了赌场本公子可是……”

崔公子喋喋不休的紧跟在水善身后。

水善大步走在前面,大氅一掀突然猛地转身,崔公子脚步一时收不住与她撞了个满怀,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女侠可是有什么心愿,但说无妨,只要是钱能办成的事对本公子来说就不是事!”

崔公子骄傲的夸夸其谈,水善‘切’了一声,要真那么厉害,刚才怎么拿不出钱来。

崔公子咧着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本就充满贵气的俊脸此时更加璀璨耀眼。

瞧着面前少女如婴儿般白净红润的小脸,正笑得春风灿烂,手指突然被人抓住用力一咬,‘啊!’的大叫一声,一个血指印印在了一张白纸上。

“你干什么?”

崔公子茫然的低头瞧着不停冒着血珠的手指,上面列着两个小小的齿痕,指腹都被染红了。

指印印的不错,水善满意的将白纸小心叠放进怀里。

“这是你的欠条,下次见面记得带足银票还钱,二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说完俏丽身姿一转,不等崔公子反应过来就大步离开,头发随风飞扬扫过他的面颊,随着脚上的清脆铃铛声渐渐远去。

水善的身影刚刚离开福运赌场,四五个面无表情一脸威压的男人直直闯入赌场之中,二话不说便对赌场进行一番彻底的打砸。

正赌的热火朝天的客人们被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打断兴致,看着他们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吓得接二连三朝大门涌出逃跑。

不一会,喧闹的赌场便空的干净。

赌场的打手冲上来阻止,但轻而易举便被四人撂倒,继续打砸。

王老板和满爷愤怒的冲下来,两人却不止被撂倒,接二连三的铁拳砸在身上。

王老板和满爷都是会武的,但在这几人面前连丝毫抵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的接受殴打,尽量保护着身体的脆弱部位。

显然对方并没有想要他们的性命,只是给他们个教训。

打够了,砸完了,一言不发又漠然离去。

王老板和满爷狼狈的被手下们扶起来,两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闯入者走了,有看热闹的人好奇的悄悄伸进头来,看着满赌场的狼藉,啧啧议论开去。

“这些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财来赌坊的刘三?”

满爷此时又是气愤又是奇怪,突然没前言没后语的跑进来砸场子,以前可没遇到这种事。

就算砸场子也要表明了身份表明了原因不是。

王老板靠在断裂的木头围栏上用力喘着气,眉头紧紧的皱起,声音都嘶哑了,带着掩饰不住的汹涌怒气。

“不像刘三的手段,他要找事早就闹得全镇皆知,不可能没一点风声,吱都不吱一声。”

王老板虽气愤,理智尚在。

刘三是柳山镇上王老板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人的赌场是柳山镇生意最好的两家,时时因为争抢客人发生矛盾。

但刘三的作风张扬,不会这么安静。

“那会是谁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出。”

王老板眼眸深了深,“那几个人武功不凡。”

转着脑袋望上二楼屏风隔间望去,视线定格在后方才那个小女子坐着的地方,会不会是她?

……

期待的太阳浴被惊心动魄的赌局打破,水善从赌场出来时阳光已经西斜,只剩微薄残阳带着明艳的光亮,却没了温热的气息。

水善直接回了罗大娘家里,罗大娘正忙着洗衣服,看眼时辰又准备着张罗晚饭。

她每天的时辰都安排的满满的,一刻没有歇息。

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小的镇子已经慢慢开始有了准备过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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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文文推荐,雪隐霜影《红楼续梦之珠联璧合》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一位是侯门千金,一位是国公后人,

说什么金玉良缘,俺心里只有木石姻缘,

什么是一见钟情?

什么是缘定三生?

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因为喜欢红楼,所以才会想要写属于自己的红楼,

看江南林家的女儿如何聪慧睿智

看宝玉如何争取自己的终身幸福

宝钗究竟是怎样一个结局

看贾府的三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

说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

却原是

三生石上旧精魂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70章 寻人告示(二更)

罗大娘买了几块布料准备给罗大爷和小萝卜头准备过年的新衣裳,水善也心痒的跟着想要自己学做一件,却是一点也不会。

在宫中时,她的衣裳都是织室最好的绣娘精心制作,精美华贵。

如今她要学会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样穿衣打扮。

“其实做衣裳不难,先将尺寸量好再计算着买多少布,画好图样裁剪,然后缝制。我们这些普通种地人家做的衣裳只要结实、舒服就行,针脚缝的细密点才不容易开线,也穿的久。”

罗大娘看水善好奇就教教她,水善也学了学,但穿针引线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连着一整天垂着脖子坐着就难受的受不了,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最后只能放弃。

罗大娘抽头过来看了看她缝到一半的袖臂,针脚歪歪扭扭一点不平整,光这半条袖子就花了一整天时间。

罗大娘扬起唇角轻声笑了笑,脸上遍布着岁月的沟壑,越加深刻,堆积出慈祥的笑容。

“裁制衣裳都是我们这些普通妇人做的事,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们自有绣娘帮忙细心制作,水小姐也不必非要学,我的手脚还算快,两日便能帮你制好。”

水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要学,结果又放弃了。

她是真不擅长这种安安静静的细活。

要是习容的话肯定……

水善突然想到了习容,心中有些酸涩,要是习容肯定很快就做出一件衣服。

习容做什么都擅长,特别是女工,她绣过好多帕子给水善。

罗大娘看出她眼中的落寞,没有多问,只是安慰的握了握她柔嫩的手。

这几日的相处,她大概猜到这个姑娘许是和家里人吵了架独自跑出来,或者家中发生了变故,孤身一人。

一个大小姐要开始独自生活,确实很不容易,也要开始尝试许多从前不会的事。

新衣裳快缝好的时候,水善大概也在柳山镇呆了六七日了。

休息了这几日身体的伤已经彻底痊愈,精气神也完全恢复过来了,该是准备离开的时候了。

水善还未决定好什么时候走,在街上闲适散步,就见着镇上的百姓们全在议论纷纷的说着什么。

许多人往着一个方向挤,像是看什么热闹。

水善也好奇的跟着挤进去看看。

人群中心并不是热闹,而是官府的告示,上面画着两张画像,一男一女,装扮不同面容却完全一样,画像上书写的是‘寻人告示’。

水善看见自己男装女装的画像立马惊得倒吸口气,连忙垂下了脑袋,努力将脸往怀里藏,同时小心的瞧着周围有没有发现她。

“大家看好了,这是官府贴出的寻人告示,只要谁发现了画像上的人立刻到官府来通禀,提供线索者有酬金五十两,帮助官府找到人者一千两重金相酬。但是都记住了啊,不得伤了此人分毫,不然不仅得不到赏金,官府还会予以重重的惩戒。”

穿着官服的官兵解释着告示上的内容,百姓们被酬金看的心动眼热,都在问着画像上的人是谁啊?

需得官府出面重金悬赏,来头定然不小?

“你管这人是谁,这可是闵都派下来的指令,都睁大眼睛瞧仔细了,最近镇上见着什么生人也多注意着点,指不定就靠着这人发家致富了——”

水善小心挡着脸拼命挤出了人群,这里太危险了,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马上就走。

可脑子混乱的还没想好要去往哪个方向,突然听见背后人群里一个异常兴奋的声音。

那声音连着大叫了好几声,然后结巴着喊道,“我我我……见过这个人,她在我店里买过衣裳,是个气质不俗的女人。”

顿时看热闹的人群都躁动起来,一千两的诱惑就在这个镇上,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人在哪儿,你没看错?”官兵也同样激动的脸色潮红追问着。

成衣店张掌柜用力点着脑袋,“肯定没错,她一进店里我就看出来定身份不凡,对了,她还骑着一匹非常高大的马,枣红色,看着不同寻常。”

“哈哈哈——原来人就在我们镇上,谁找着了这一千两可就是谁的了,一千两啊!”

有人激动的尖声大吼起来,顿时整个人群都狂乱起来。

聚在一起的人一瞬间心有灵犀的全部分散开去,目的不言而喻,定是去找告示上那值一千两的人了。

水善急匆匆的赶回了罗大娘家,来不及收拾东西也来不及解释,直接去后院牵出了追风。

正在缝衣服的罗大娘听着声音从屋里出来,见她牵马出来问她要做什么,水善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罗大娘。

“这些日子多谢照顾,你们保重。”

说着就身体轻灵的一下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驾马离开了农家小院。

罗大娘搞不清情况的不停在后面边喊边追着,“你这是去哪儿啊,你还回不回来——”

可转瞬间,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清丽身影,消失在了路面尽头的拐角,如一阵风般来去无踪,和来时一样。

枣红色大马此时奔跑在镇子街道上实在太过醒目。

水善抄了小道偷偷摸摸从镇子东面的杨树林绕出去,这条路线安静许多,鲜少有人来,然而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成衣店张掌柜正被那一千两热红了眼,骑着一匹马满镇子的找,老天相助竟然还真让他给碰到了。

张掌柜看见水善和追风的一瞬间,整张脸都快笑出了花,激动的高高挥着手大喊着,“喂,喂——原来你在这,哈哈哈,可让我给遇上了。”

水善见着面色潮红的张掌柜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偏的路怎么都给遇到了。

水善假装没听见张掌柜的喊声,视线坚定的盯着前方快速驾马,追风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迫切,高扬马蹄加速奔驰起来。

张掌柜看她要跑,亦赶紧驱动马儿紧追不舍,嘴里不停大喊着,兴奋的大笑声传荡在空荡的杨树林,诡异又阴森。

“别追了——”

水善嘴里喃喃祈祷,拐过一个分岔路快速朝后看了一眼,张掌柜皱着褶子的脸始终挂着得意灿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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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她原是二十二世纪的天才物理博士,为了梦中多年的心上人,不顾一切的穿越,可是却被有心人利用控制,出生入死征战沙场送上江山,最后却落得满门抄斩,剥皮挖眼取心的结果。

涅槃重生身怀上古绝技王者归来,一袭红衣风华绝代,斗渣男虐渣女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送一双,前世的仇今生报并还买一送一,稳赚不亏。

他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一双面庞倾倒众生,杀人如麻桀骜不驯,人称鬼面阎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唯独对一人欲罢不能,将她宠上了天。

据传言夜大小姐前世是一只兔子精

不然那个鬼面阎王为何总日回府撸兔子。

夜悠然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暼了一眼身旁衣带渐松的男人:听说你要撸我?

第71章 再遇崔公子

追风的速度不是一般马儿比得上的,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

但杨树林枝叶繁盛路面狭窄,忽上忽下很是难走,加上张掌柜又穷追不舍,一时怕也难甩掉。

水善直呼倒霉,没想到皇上居然发了寻人启事找她,到底不放过她?

她才逃出来没几天就要被抓回去了?那也太丢脸了。

水善骑着追风不停跑,不时回头去看张掌柜,刚刚窜进一片密林却发现后面一处矮坡后张掌柜竟然还没跟来。

终于甩掉了?

水善欢喜的神采飞扬,赶紧往密林深处跑,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矮坡之下,张掌柜的马骤然被一块坚硬的石头击中前蹄,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马儿嘶鸣着朝前猛摔出去,张掌柜也一下从马上摔下去,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张掌柜哎哟哎哟艰难的爬起来,愤怒的吼了一声是谁,是谁暗算他。

转着脑袋四下去看,是谁想和他抢一千两?

骤然间瞧见右侧树林中立着一个挺拔的黑色人影,视线淡漠的看着他摔倒,手中多余的一块石子丢在地上,施展轻功转身而去。

速度之快,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张掌柜震惊的久久会不过神来,吞了口唾沫,看来那一千两他是拿不到了。

水善幸运后面没再碰到多少人,可就要出了杨树林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座简陋的房舍。

摇摇欲坠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紫色人团从里面被踢了出来。

“赖吃赖喝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给银子,今儿再不把欠的银子拿出来,老娘就把你凑成泥喂狗!”

一个圆滚滚的胖女人气呼呼的叉着腰,指使着两个男人继续打,把那紫衣人打的哎哟哎哟抱头大叫,艰难的从拳脚下大喊着。

“我家已经派人来接我了,明天肯定就到,到时候十倍一百倍的还给你!”

“你这话我都听了五六天了,次次都是明天,到现在一个来找你的人影都没见着。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想在老娘这免费睡姑娘吃霸王餐,做梦!给我继续打,用了劲打!”

两个男人不客气的交替着,你一拳我一脚招呼在紫衣人身上。

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大门里媚笑着出来,相互咬着耳朵淫笑非非,满脸的风尘气。

女人bái nèn的肌肤根本遮挡不住,衣裳半穿半脱,不过随意的披在身上。

胸前两团波涛若隐若现,洁白的大腿从下摆中露出来,脚趾勾着绣鞋靠在门柱上一晃一晃着,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水善自觉自己若是男人,这会肯定要对着那一双美好的身体流哈喇子了,违背世俗议论的香艳场景,既不耻又刺激的勾人沦陷。

这里不会是暗娼吧!

青楼妓院她也是见过的,没见过穿成这样站在门口接客的女人,大胆到令人羞耻,可能真是个暗娼。

水善不过碰巧路过,调转马头就要绕开,不想那被打的凄惨男人突然从拳脚间挣扎出来,仰着脑袋惊喜的朝她大喊起来。

“女侠,女侠,救我女侠,我快被打死了,救我!”

水善事不关己的平淡双眸一下睁大了,居然是崔公子。

这才几天没见啊,又是这幅凄惨样子,怎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被打被要钱?

不是出自皇商家的公子吗?怎么老缺钱。

“女侠救我啊,我快没命了——”

崔公子凄惨的呜呜大哭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确实非常惨烈。

看见水善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几乎把所有的委屈和可怜都通过大哭宣泄出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连水善这个心软的女人都看的不耐烦。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有点让人想笑。

“女侠是我朋友,有的是钱,你那点银子人家都不放在眼里,还不快扶我起来,想不想要银子了。”

崔公子倒是自来熟,直接自称水善的朋友。

胖女人虽然狐疑但也看得出来水善并不是个缺钱的人,既然两人认识,也就让手下暂停了手,将人扶起来。

崔公子扶着自己被打伤的腰,艰难的朝水善靠近。

胖女人跟在后面,俨然一副等着要钱的模样。

崔公子边走边笑呵呵的开口,“女侠你真是我的命中贵人,每次有难都有你来救我。这次我没去赌,就是欠了几天饭钱,女侠好心帮帮忙吧!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觉得本公子给不起钱,等我家里人来了定连本带利,加上上次欠女侠的银子,一并还上。”

崔公子俊俏的脸蛋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讨好的视线在水善身上瞧了瞧,又转向了她身下的追风,双眸瞬间亮起了精光。

身为皇商家的公子,见多识广的本事自然不会差。

这匹马打眼一看就认出是哈丹族产的汗血宝马,珍贵异常。

在哈丹族内都极为稀有,天闵王朝只有朝廷才有的贡品,现在却出现在这么个穷乡辟岭的神秘小女子身边。

崔公子顿时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崔公子刚想伸出手,不知是要钱还是想摸一摸漂亮的追风。

水善直接抖了抖缰绳,命令追风退开了两步,避开了崔公子伸来的手。

崔公子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愣了好半天,一脸迷糊的仰起头看着那个傲然迎风的女孩。

他是被拒绝了还是被嫌弃了,还是二者都有?

“我可没答应替你还银子,上次我已经帮过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又不知悔改,睡……找姑娘不给钱,吃霸王餐活该被打,以后也好给你长长记性。”

水善双腿一夹,如风一般窜了出去。

崔公子惊呼一声,一下拉住追风的缰绳,身体被疾驰的追风转瞬间拖出几十米,猛地收蹄停下。

“你干什么,疯了,你想死吗?”

水善将崔公子拉着缰绳的手扯开,虚软的崔公子一下就坐在了地上,生怕她又突然跑了,两下蹿起来,攀着马背爬上来,死坐在后面死抱着她的腰不松手。

胖女人喊着手下晃着圆滚滚的身体就追过来,边跑边大喊着,“不许跑,我们可是福运赌场王老板的手下,你们要敢跑肯定把你们抓回来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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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三遇崔公子

胖女人威胁的大喊,她越如此喊崔公子越害怕,抓着水善的肩膀不停催促着。

“快跑啊——没听见她说的吗,她是王老板的人,要把我们扒皮抽筋,才出虎口没想到又钻进去了,真是倒霉。”

“逛窑子不给钱的人是你吧,和我又没关系,快下去,我还赶路呢。”

刚躲过张掌柜又被他给缠上。

水善迫不及待想走,张掌柜不知什么时候就追过来,到时可能就真的难跑了。

“你要不救我干脆让我摔死得了,反正落在王老板手里也是个死。”

水善扯开崔公子的手将他往马下推,崔公子受惊的更加肆无忌惮的抱着她不松手,完全是在耍赖。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水善感觉很是不舒服,忍住心头涌起的恶心,几乎快要吐出来。

“快下去!”

“我不!带我一起走!”

崔公子胸膛紧紧贴着水善的脊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水善闭上眼睛一忍再忍,却终于还是忍不住。

“说了让你下去!”

水善拧起眉头大吼一声,手肘同时用力向后一击,准确打在崔公子的胸口,将他直接从马上打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女侠,别这么无情啊,救救我啊——”

崔公子捂着胸口不停咳嗽,看着后面追来的胖女人,欲哭无泪。

“我不能带你走,好自为之。”

水善从怀里掏了一把银子,丢在崔公子身上就驾马而去。

崔公子捧着那一把银子又想大哭一场,对着水善离去的背影悲戚大吼。

“女侠,我欠的是一百两,你这才五十两,不够啊!”

声音随着风飘到水善耳朵里,几乎把她从马背上惊下来。

五六天时间他是吃了燕窝还是鲍鱼竟然花了一百两,胃口还真是好得很。

风餐露宿的连续奔袭了三天三夜,距离柳山镇几百里远,离闵都更是天各一方。

这一路她发现每个经过的城镇都有她的寻人告示,男装女装的画像都有。

看来皇上找她的决心够坚定的,已经向全国各地都发起了寻人启事。

她现在就是块人人想要的香饽饽,到处都是寻找她的眼睛,危险至极。

寒冬腊月里,连着在天为被地为床的恶劣环境下奔波了几天,必须要好好休息一晚洗个澡。

身上的干粮也要没了,总不能在被人发现前先饿死冻死吧,不然那也太不划算了。

黄昏时分,寒风猎猎。

路面尽头终于出现了点点烛光,温暖的几乎想要大声欢呼,快速驾马赶去。

原来是家酒肆。

此时酒肆大堂内热气腾腾,许多赶路人围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聊天,驱散冬夜的严寒和冷寂。

水善牵着马进入酒肆,立马有伙计迎上来牵马,问着,“公子吃饭还是住店?”

水善抬头望望小小的酒肆,仅两层楼,看着环境就很简陋,但在这寒冬风日里却是最舒心的落脚点。

有瓦遮头,有水洗澡就幸福的了不得了。

“住店,给我个最好的房间。”

伙计显然是个有眼力劲的,一看她的打扮、说话气质、还有那匹高大的骏马,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当即热情的连连应着将人迎进店里。

马儿被牵到后院的马棚栓起来。

水善迈出的脚步顿了顿,一下回头扫视着身后漆黑的道路,两旁田园遍布,一览无余,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水善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是不是她产生了错觉,总感觉有人跟着。

伙计边在前带着路,边好奇的不时偷偷打量面前的公子。

大大的斗笠遮住了整张脸,显得有些神秘。

水善假装咳嗽两声阻止伙计的打量,到了房前伙计立刻打开门将她迎进去。

“公子一路奔波定然辛苦,可要上点热乎的吃食?”

伙计周到的端来茶盏给她倒上热茶,水善喝了口瞬间身体暖和起来,安逸的长舒了口气。

“吃食慢慢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来一份,先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好嘞,小的立马安排。”

伙计机灵的退了出去,房门一关,水善立马插上门栓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滚了两圈,脸深深埋在发潮的被子里,安逸的一脸满足。

有被子有床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伙计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水善脱下身上风尘仆仆的男装,踏进热水中,瞬间整个身体都被温暖包围,驱走所有的寒气,头顶都冒起细细的烟来。

经历过风寒露宿后才知道热水、遮风瓦头的可贵,她亲身感切了很多。

水善一觉睡了一夜一天,醒来已是第二日的黄昏,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换上男装就下楼吃饭。

酒肆里依旧很热闹,也不知是每到夜晚才如此,还是白天亦如此。

男人们边大口吃着酒肉边天南海北的大声侃笑着。

酒肆老板、伙计门忙碌的来回穿梭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在这寒冷的夜晚格外勾人胃口。

水善独自在角落坐了一桌,面前摆着四样菜肴,颜色、味道看着都不怎么好,但胜在能够暖身。

加上她一整天没吃东西非常的饿,动作也不自觉像身上的男装一样变得随意粗矿起来。

正吃的暖和,热闹的酒肆门口突然响起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

“把你们最好的房间给我,准备热水让本公子好好泡个澡舒服一下,还有本公子的马,也好好伺候着。”

水善夹菜的手一抖,猛然转过头看向大门外。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他怎么也到这来了,真是要她老命啊!

崔公子带着一群手下出现在酒肆里,脸上被打的青肿很是明显。

身上依旧是紫色衣裳,但明显已经换了一件,与在柳山镇时穿的不同,整洁而贵气。

之前两次相遇的狼狈样全然一扫而空,贵公子的气质和派头重新回归了。

崔公子带着手下就要往大堂里进,水善见到他的一瞬就偷摸逃窜,尽量遮着脸大步往楼上去。

路过算账掌柜身边时,命他多准备些赶路的干粮立马送到房间来。

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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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抖肩膀,嘴角大咧,芊芊一盈身,“小仙女们,别忘了收藏喔,比心心。”

第73章 被发现了

通往二楼的楼梯很是狭窄,两人相撞必须侧身让行。

偏偏水善专注着身后的崔公子有没有发现她,没注意到迎头有人下来,结果肩头猛地被撞了一下。

“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男人粗声粗气的大骂。

水善无心理会,微垂着头主动道了歉想离开,对方却不依不饶的拦住了路。

“道个歉就了事了?你把老子撞伤了,胸口疼的厉害,就想这么走了?”

“你想怎么样?”

水善回头看眼已经进入大堂的崔公子,楼梯上的骚动引起了大堂里许多人的注意。

“给五十两医药费就算了事。”

男人一手装模作样的摸着胸口,一手伸出来要钱。

水善悄悄抬脸瞪他一眼,当众敲诈啊!

但她这会可不是和他理论的时候,手往怀里一伸掏了把银子就扔给他。

“就十两,爱要不要,别挡路。”

手把面前挡着的人一推,绕开他迅速上楼跑回了屋里。

男人稍稍敲诈一下就平白得了十两银子,得意的哈哈大笑,朝着跑走的背影掂着银子嗤笑,“胆小鬼,大男人脚上还栓铃铛,娘娘腔。”

水善一跑回屋子就开始收拾东西,随身带的行礼也不算多,快速打包好就听见敲门的声音,伙计在外喊着,“客官,您要的干粮准备好了。”

水善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人却僵化在了原地。

崔公子邪笑的抱着手臂靠在走廊栏杆上抖着腿,四五个手下配着刀剑的守在房门两边。

伙计一脸惶恐,抱着干粮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女侠,这么快就见面了,准备干粮是要去哪儿啊,不会是专门在躲我吧!”

水善在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想躲着这总是惹麻烦的祖宗结果没躲掉,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了。

既然被发现了,也就不用立马跑路了。

水善将伙计怀里的干粮拿过来进了屋里,伙计逃也般两步不见了人影,消失在楼梯口。

“女侠真是狠心,上次就那么把我丢在胖女人手里,差点没把我打死。”

崔公子毫不客气的跟着进了房间,挥了挥手让手下在门口守着,房间门从里面关上。

“我留了银子的,是你挥霍无度欠太多银子,谁知道你五六天就能花一百两。”

水善丝毫没有心虚的顶回崔公子的话,就像王老板说的,她又不是开善堂的,专门借他钱去挥霍。

她又没这义务和责任。

而且当时满柳山镇的人都在抓她,哪儿有精力管得了他。

“你不活生生站在这呢嘛,所以后来你是怎么逃出魔爪的?”

水善在窗户边的茶案前坐下,优雅的慢条斯理沏起茶来。

崔公子自认为潇洒的一掀长袍坐下来,腰挺得笔直,高仰着头鼻孔看人,趾高气昂的接过她递的茶埋怨道,“能怎么逃,还不是我手下赶来救了我。幸好我的手下连日赶路提前赶到,就在你弃我而去的那天下午。不然晚上我就要被那胖女人送去见王老板,我可就真要断手断命了。”

“那……运气还不错,恭喜你!”

水善调皮的举了举茶盏,崔公子翻着眼皮瞟了她一眼。

“都怪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臭丫头,害我又多挨了好多拳脚,到现在我浑身的伤都还没好全。”

水善假装没听见他的埋怨,自顾自的望着窗外的天喝茶,想起他见到了接他回家的家人,当即想起自己的欠条,立马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

崔公子看她的勾手动作没明白意思,以为她要和自己说悄悄话,倾过身子将脑袋伸了过去。

水善毫不客气的在他额头上的淤青处拍了一下,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银票啊银票啊,你欠我的两千两银票不会想赖账吧!”

崔公子龇着牙眼冒凶光,“我们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能不能下手轻点!”

崔公子满脸委屈,水善好笑的‘噗嗤’笑了一下,眼眸弯弯的似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润润的划过心头,凉凉的,却又沁人心脾。

“还你还你,说的像是本公子还不起似的,不就两千两嘛,本公子加倍还你。”

崔公子赌气的大吼一声,把外面的手下喊进来拿银票。

四千两的巨款居然随身带着,不愧是有钱皇商家的公子。

不过也是,随便几天就要花掉上百两的人,不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怕是根本养不起他。

四千两银票重重的拍在茶案上,崔公子斜挑着眼角不屑的嗤笑。

“喏,四千两,乐疯了吧!才没几天一转眼就翻了一倍,一般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呢。”

崔公子那个得意劲看的水善真真是啧啧感叹,一个没长大的贵公子啊,还是小孩子心性。

“我只要我的两千两,你银票太多花不完,不如拿去做做好事,也让你家长辈欣慰欣慰。子孙终于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后继有人了——”

崔公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在手下提醒下才恍然大悟,激动的手指着她抖了抖,梗着脖子大吼。

“你说我幼稚不懂事,还是没长大的小屁孩!”

水善耸了耸肩膀,这可不是她说的。

“你才是没长大的小屁孩,一看我年纪就比你大,是哥哥懂不懂,叫声哥哥听听!”

崔公子调戏的咯咯笑着,手伸过茶案轻挑的想要挑水善的下巴,被她不屑的偏开口,躲开。

“年纪大不代表长大成人了,每次遇难可都是我救的你,江湖儿女当以本事论长幼,显而易见我比你有本事多了,叫声姐姐来听听。”

崔公子瞪着眼睛气的鼻孔冒烟,“你这丫头才多大点就敢称我的姐姐,上次弃我而去的帐还没找你算,真把我给看扁了。今儿本公子就好好让你知道知道谁的本事大,谁才是老大!”

崔公子说着猛然朝茶案对面的水善伸出手抓她。

水善身子轻灵的轻轻躲过,身体一旋,如花朵般从地上站起,步伐轻快的绕过几个手下大汉跃出了房间。

离开前还不忘回头朝崔公子挑衅的吐了吐舌头。

“有本事你就亲自抓住我呀,小弟弟!”

水善最后一声小弟弟,深深刺激到崔公子的自尊心。

第74章 酒肆大战

崔公子一下从茶案前蹿起来,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的朝手下命令。

“你们都不许插手,本公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把她那匹马给本公子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给跑了。”

“是!”整齐的粗矿嗓音震得楼板哐哐响。

崔公子已然追出了房间不见身影,平日懒散厌动的人今儿却是打了鸡血般冲劲十足。

水善对于轻功、逃跑这种事绝对是信心十足,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少爷果然还是离远些比较好。从大堂出来去后院马棚牵马,一眼就瞧见了守在追风面前的两个男人。

水善头疼的几乎想要咆哮,这是故意防着她逃跑啊。

“本公子就知道你想逃跑,你不是想和本公子比比谁的本事大吗,着什么急啊,本公子今天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臣服。”

崔公子大步从大堂追过来,风刮着他满是伤痕的脸,有些刺痛,看水善被堵的郁闷表情却又很是心情顺畅、得意。

“谁想和你比,是你自己想显示自己的本事好不好!”

水善无奈的低声喃喃。

可崔公子哪儿有给她好好商量的余地,人已经朝她快速冲了过来,就像一匹发现猎物的狮子般猛然进攻,势头猛进。

水善身子一偏,如扶风若叶般轻悠悠的飘向了旁边的院墙。

几米高的院墙视若无物般进出自如,转眼纵身一跃消失在院墙之外。

崔公子伸着落空的手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几个看马的手下也花眼的擦了擦了眼睛。

她居然会轻功?

“小丫头,真是小看你了。”

崔公子咬咬牙,命令所有手下,“四处去给我找,找到人立马给我围起来,本公子要亲手把她抓回来。”

手下们皆领命分散而去,崔公子叉着腰呼哧呼哧的大喘着粗气。

他就守着这匹马,不信她不会回来。

手下好奇的小声道,“少爷,那位姑娘身上揣着几千两银票,都够买几十匹马了,她还会回来吗?”

崔公子对着手下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巴掌,“笨啊,这匹马能和普通马一样吗?这是哈丹族特有的汗血宝马,有钱都买不到的进贡马匹,你觉得她会丢下这匹马自己跑?笨!”

崔公子抬手又是一巴掌,手下可怜兮兮的摸着脑袋不再说话,一起等着那人自己去而复返。

手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来,都没有找到逃跑人的踪影。

“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一个丫头都跟不上,要你们有何用,要你们干嘛——”

崔公子边骂人边一个个的拍着脑门打过来,最后一屁股坐在马棚边的草堆上,闷闷郁结。

他还真是小看那丫头了,原来还有这身手,怪不得敢孤身一人行走江湖。

和她比起来,自己似乎真的要弱……那么一点点。

他这群手下都是些使用蛮劲的大老粗,哪儿会什么轻功,他自己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现在人跑没影了,除了守着马守株待兔,一点办法都没有。

崔公子以为这个死办法许要等些时间才会奏效,那丫头肯定藏在暗处等着时机,偷偷将马带走。

可却不想,他正郁闷着呢,消失的人已经咋咋呼呼大喊大叫的从酒肆外冲了进来,直接朝着马棚这里跑来,边跑边大喊着‘不好了’!

“不好了,快跑快跑,有人,有人追来了——”

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男装女子,崔公子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瞬间用着警觉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这不会是除偷马方法外的其他鬼点子吧?

这丫头可聪明的很,不能被骗了。

水善见崔公子还安安稳稳坐在草堆里不动弹,完全不信任的眼神,急得直跳脚。

用力将草堆里的人拉起来,指着酒肆大门外喊着,“王老板,王老板的人追来了——”

“什么?”崔公子这下也狐疑起来,搞不清楚她的话是真是假。

水善懒得理会他信与不信,撇开他就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跑去。

“我要收拾东西跑路了,你们爱信不信,我的银票和小命更重要。”

水善张腿就想跑,直接被两个手下拦住了去路,又急又慌的原地跺着脚。

“人已经在酒肆外面了,马上就进来……”

话还没说完,果然酒肆大门突然被人猛烈撞开,一群身材魁梧、打手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个个手里拿着刀斧武器。

领头正是两人的熟人满爷,脸上始终挂着礼节的假笑。

“还真是满爷,本公子没找他们算账,他们还敢追来。本公子身上这身伤今儿就统统还给他们。”

崔公子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和冲进来的满爷撞了个正着。

两群人气势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大堂中吃饭喝酒的人们都发现了异常。

胆大的缩到一边看热闹,胆小的四散着回了各自房间。

顿时热闹的酒肆一下安静下来。

“果然在这!嘿,还有个熟人,都在呢,你们原来还真是一伙的。”

满爷脸上笑呵呵,声音冷飕飕,瞬间感觉空气又骤冷了几分,冷空气直往脖子里钻,凉的人浑身一哆嗦。

水善缩着脑袋躲在崔公子身后,崔公子对她这样受惊求保护的样子引得傲气爆棚,得意的仰着头蔑声朝对面满爷冷笑。

“一个小喽啰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之前的事本公子还没来得及和你们算,既然今天主动找上门,那就一并清算了结。”

接着双方二话不说,在领头人一声令下后大喊着挥舞起自己的武器,立马打成了一团。

“别抓我别抓我——”

水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满是恐慌无措,害怕的缩着脑袋一路往安全的大堂里退,远离打斗区。

崔公子叉着腰站在大堂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英勇无畏,所向披靡。

满爷同样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观战,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毫不为此刻处于劣势而忧心。

“就你这点人也想抓本公子,真是小地方呆久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的井底之蛙。”

满爷不以为然的抱着手臂浅笑,“现在论输赢还为时尚早,我的人……还没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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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崔公子要落入水善的陷进啦……

第75章 逃之夭夭

正说着,酒肆大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大串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在崔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有一群手执武器的冲进酒肆,瞬间将院子塞了个水泄不通,数量足有刚才的三倍之众。

崔公子大张着嘴巴咽了咽口水,连带着手下们也纷纷有了畏怯的紧张之色。

“这才是我带的人,崔公子请笑纳。”

满爷说完一挥手,瞬间身后人全部朝着崔公子一群人蜂拥而上,战况急转直下,瞬间逆盘。

“还有一点崔公子也误会了,我对你没兴趣,我要的是那个女人,官府悬赏寻找的人。”

崔公子的手下已经全部被打趴下,两个人将崔公子按在地上不停拳打脚踢。

最近他肯定是走了霉运,走到哪儿都在被打,旧伤未好新伤又来,没一天身体是完好的。

满爷跑进大堂内找人的手下着急的出来回禀,“人不见了,包袱也收拾走了。”

崔公子此时哪儿还不明白,自己今天是被那个丫头摆了一道,当挡箭牌使了。

想解释却浑身疼痛的张不开口,欲哭无泪的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和心酸。

满爷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正要命令人立马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却突然听闻酒肆大门外响起一声嘹亮的马鸣。

紧接着,水善娇小的身影坐在枣红色威武大马上,迅速从大门前一闪而过。

清丽的声音随着冷风飘来。

“崔公子对不起了,就当你还我赌场里的救命之恩吧,你多保重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无期。”

打在崔公子身上的拳头终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崔公子艰难的撑起头望向大门外,却只见到闪电般飞速而过的模糊身影。

崔公子脸涨得通红,凝聚起浑身的力气,朝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嘶声大吼。

声音凄厉的可怜,却又让人忍不住发笑。

“臭丫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绚丽的枣红色远远消失在路面尽头,打得一片狼藉的酒肆,突然之间又冲进来四五个身材笔挺,脸色肃然阴冷的男人。

满爷看见这几个人瞬间一怔,“你们……”

可话还没说出,脖子上一道细深的血痕打断了他的声音。

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狡猾的双眼瞪得极大,身体一歪气绝在地,死不瞑目。

酒肆中满爷的手下呆呆的看着满爷瘦小的身体一下倒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下齐齐冲了上来。

然而这些人根本不是几人的对手,转瞬间就全部气绝倒地。

崔公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便被刺上一刀,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紧接着被人压在身下,盖住他手指抽动的痕迹。

“让她见了血,你们都得死。”

……

水善慢悠悠的骑着追风,在漆黑一片的小路上游荡着,边哼着曲子边得意的窃喜。

“我真是太聪明了,虽然卑鄙了点,但还是平安摆脱了那两个,哈哈哈……”

之前她在崔公子面前施展轻功跑出酒肆后,正纠结着该怎么把追风偷出来。

其他干粮、包袱她都可以不要,追风却不能不带走。

这时刚好撞到了满爷带人往酒肆过来,给他领路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水善躲在草丛里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人好像就是楼梯上敲诈她的人。

难道他们是来抓她的?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官府告示上的人?”

满爷怀疑的再次确定,男人斩钉截铁的保证,“绝对没错。她虽然穿的男装但身量非常小,衣服看着完全不贴身,而且她一直神神秘秘的藏着脸,像是害怕被人认出来。我亲眼看见她脚踝上拴着一条铃铛,哪儿有男人身上栓那玩意的,肯定没错。”

男人一说铃铛,满爷此时才真正的相信了。

那天在赌场的时候她的脚上就拴着铃铛。

“今天要是抓到了人,大哥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福运赌场王老板的手下了。”

男人激动的脸颊绯红,恭恭敬敬的大步在前面领路,啧啧犹豫着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满爷,您和王老板究竟为何那么着急找那个女人?她最多也就值个一千两银子,王老板势大财多,一千两对王老板来说也算不得巨款,为何这么积极?”

男人话一问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该你知道的自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少问。带路!”

“是是是,小弟知错,酒肆就在前面了——”

水善躲在草丛里思索着办法,满爷显然是因为官府的告示来抓她的,现在就跑自然是跑得掉,但追风还在酒肆里。

她不能丢下追风,而且没了追风后面的路总不能靠一双腿走吧!

没想到王老板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广,已经离了柳山镇几百里,也有王老板的眼线。

如何顺利在逃脱满爷和崔公子两群人捉拿的情况下,带着追风逃跑,成为她需要攻克的难题。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出借人逃跑。

崔公子和满爷也是非常配合的不多解释直接动手。

崔公子以为满爷是来抓他的,满爷以为崔公子是水善的同伙。

两方一下就打起来了,给了水善绝妙的逃跑机会。

水善逃跑前还回房间把干粮和行礼都带走了,这都多亏了崔公子的奋力相搏。

“这下我们就算扯平了,我救了你,你救了我,从此不必再见!”

水善欢快的朝着冷冽空气欢呼一声,双臂用力甩动缰绳,突然感觉手臂一疼,伸手一抹,竟然沾了血。

右臂上不知何时竟然被划了一刀,不过幸好伤口不深,很快便能好。

没再管手臂的伤口,双腿一夹大喝一声。

追风扬起强壮的前蹄仰头嘶鸣,一蹿身如飓风般奔袭而出,瞬间千米之外。

经过那晚酒肆的化险为夷,水善决定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安定下来。

到处都是她的寻人告示,这么藏着掖着的躲避真是难受,还是暂避风头比较好。

去哪儿成了问题。

离开闵都离开皇宫,还有哪儿是她能安心依靠的?还有谁是值得信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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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用比了,她直接晕倒在男神怀里了!

【本文一对一,专情又长情,比心】

第76章 秘而不宣

燕州,怀城。

大雪纷飞,寒冬风呼呼咆哮着,席卷整个怀城。

入眼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银装素裹色彩黯然,洗涤去所有的黑暗和色彩,只留下最纯澈的白,净化浮躁的心灵。

街面上热闹喜庆,人们并未因酷寒的天气阻拦住外出的脚步,反而因越渐靠近的过年脚步声,张灯结彩起来。

门楣、廊檐上张贴着祈祷吉利的春联,和圆通通的大红灯笼。

小孩们一个个打扮的像个小火球,脸颊红彤彤的奔跑着、嬉戏着,炫耀自己的新衣裳、新鞋子。

说书茶楼内热气袅绕,炭火烧得旺盛。

不少的客人们呼朋唤友欢聚到一起,蔽除一年来的疲劳和辛苦,悠闲的享受着节日的放松和喜悦。

放肆欢笑,放肆享受。

渊穆太后的故事已经听烂了耳朵,说书先生们也说烂了嘴皮,却依旧乐此不疲的反复宣扬、流传,成为喜庆节日时不得不听的经典。

水善头戴垂幔斗笠,坐在靠栏杆的位置上独酌独饮。

案上的热茶已经换成了清酒,她也在此坐了快两个时辰,完整的听完了说书先生口中讲述的自己。

流传在民间的渊穆太后充满了传奇色彩,如同神人一般,完美的无可挑剔,任人敬仰。

正因为太过完美才会遭到无端的流言构陷,意图污蔑太后神圣的形象。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闵王朝的异类和叛徒,就该处置而后快才对。

百姓们对渊穆太后的爱戴,及义无反顾的信任,让水善感觉脸红。

她从未深入过百姓,并不知道在她们心中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了解之后唯一的感受就是羞耻,羞耻到心虚。

渊穆太后秀足所过之处步步生花;

指尖所触花蕾瞬间绽放;

体带清香能招引蜂蝶翩翩起舞;

庙中祝祷引佛主开眼,迸射金光;

这都什么人在外面乱编她的故事?什么乱七八糟夸夸其谈的神迹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虽然与常人相比与众不同些,但哪儿有那么奇特,都已经成仙成佛了。

水善很是佩服在外细心营造她神话形象的人,故事编的挺有趣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自皇上的命令,神化她的形象就是神话皇族闵氏的天命所归,神话天闵王朝的苍天庇护。

渊穆太后的存在能够使得天闵王朝的百姓们团结一心。

她就是百姓们精神的支柱,她就是落入人间的神,保佑平安,祈祷顺遂。

“这些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也不知道讲些新鲜的。”

刚刚进来茶楼的两个年轻人才一坐下,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贵公子就嫌弃的翻了翻嘴皮。

伙计手脚灵快的很快送上热茶、点心,得了赏钱欢快的退了下去。

“渊穆太后的故事反反复复听还不就那些,难道你有什么新鲜的?”

另一个声音略带病腔的男人笑着打趣,说完就是一串轻微的咳嗽,声音有些哑,像是着了凉。

贵公子骄傲的身体往后面靠背上一靠,自信满满道,“那当然,可比那糟老头的新鲜多了。”

看贵公子如此兴奋的样子,病少年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近头催促着,“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许是因为事关渊穆太后,不可肆意宣扬,贵公子一收刚才的得意气派,也跟着凑近些小声道,“渊穆太后失踪了!”

“什么?”

病少年不自觉惊吼出声,立马被贵公子警告的做了个噤声手势。

“小声点,事关重大不得宣扬出去,不然天闵王朝还不得炸了锅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事情真的假的,可信吗?”

病少年满脸都是怀疑。

渊穆太后失踪该是多大的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而且好好待在皇宫里的太后,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实在匪夷所思,不得不怀疑。

贵公子啧了一声慢慢讲来,“你忘了我姑父在闵都当官了?他亲口说的消息能有假?现在皇上正到处找呢,不过应该……是找不到了。”

病少年紧张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显然对于贵公子姑父说出的话很是相信,方才的怀疑已经没有了,立刻好奇的追问。

“为什么找不到?太后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贵公子装着一脸老气横秋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端起茶盏,装腔作势的沉吟许久,勾的病少年好奇心泛滥,连连催促起来。

贵公子这才终于放下茶盏开了口。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太后失踪当晚皇宫里进了刺客,还故意引起火灾想要趁乱刺杀太后,把宫里一大片的湖泊都快烧干了,死伤宫人无数,状况那叫一个惨啊——”

“然后呢?”

“然后……刺客全部被就地正法,可太后却突然不见了,搜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了——”

病少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夸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需要点时间来接受这个最新的消息。

“那两个刺客一个是肖府灭门时逃跑的管家,另一个是太卜肖启旻安插在宫里的杀手妃子。妃子刺杀失败死的那叫一个惨啊,活活被乱刀砍死,身体据说剁成泥喂了狗,只剩一个头颅扔到闵都郊外的乱葬岗。”

“敢刺杀渊穆太后,自然该是这个下场。”

病少年义愤填膺的澎湃着愤怒的胸膛,不甘心的紧紧皱着眉头再次确认。

“太后真的失踪了?不会是谁故意dong luàn人心编造出来的假消息吧?”

贵公子肯定的摆摆手,“太后失踪当夜天降异象,天空骤然电闪雷鸣,流光华彩,亮如白昼。闵都有人私下传太后是重返仙班,下凡的时辰到了,回天上去了。我姑父说,陛下震怒,将刺杀太后的罪妃宫中所有宫人、刺杀事件参与者、知情者、与杀手有关联之人全部处死了,宫殿连续半月血腥味迷离不散,整个皇宫都阴气沉沉,犹如鬼市。”

贵公子说完阴森森的抖了抖肩膀,命人送壶热酒上来,吃了酒才消弭去身体的寒噤,舒畅的转移开这个话题。

第77章 孤醉除夕

水善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将方才两人的轻声闲话听了个清楚,再坐不下去,起身离开了茶楼。

原来自己从皇宫逃跑之事被皇上按了下来,秘而不宣。

对外不过贴的寻人告示,免得引起巨大波浪,就是想悄无声息把她逼出来带回宫中。

寻人告示上虽没有明确表明她的身份,但重金悬赏的方式确实非常实用。

全国百姓都成了皇上的眼睛、耳朵,还能避免心怀恶意之人趁机伤害她,也算考虑周全保护了她。

水善神志迷离的走在热闹的中心街道上,两边商铺林立,一眼望去,门上皆挂着火焰般明亮的大红灯笼。

水善步履缓慢,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人人都在为着今晚的除夕夜,欢喜的做着准备,脸上洋溢着灿烂幸福的笑容。

家家欢笑喜庆,独有她还在外面飘荡。

肚子好饿!

刚才只顾听书喝酒,都没吃点垫胃的东西,身体空荡荡的,感觉都没力气了。

先去找吃的吧,今晚是除夕,她要痛痛快快大吃一顿,再舒舒服服的大睡一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今日的街道比平日安静的早了许多。

大家都早早回家欢聚一堂,等待跨年了,商铺也提前了关门时辰,好像过年的珍贵时刻一下加快了脚步,一眨眼的功夫,满街的人倏地全不见了踪影。

水善有些醉糊糊的扶着墙往前走,双腿虚软的差点跪到地上,看来今天她是真的喝多了。

“怎么还不到啊,走了这么久了——”

委屈的低声嘟囔着,胸口阵阵恶心翻涌起来,捂住嘴,突然对着墙大吐一通。

胃里空空如也,干呕了许久,胆汁都快呕出来了,终于稍稍舒服了些,神志也清楚多了。

“我以后再也不空腹喝酒了,今儿可是除夕,老天爷肯定是在惩罚我任性妄为,才让我在除夕夜的时候遭这个罪。”

冷清的街面上传来一户户人家中热闹欢乐的笑声,顿时越感寒风瑟瑟,吹得骨头生疼。

“擦一擦吧!”

“谢谢!”

面前倏然递来一娟手绢。

水善迷蒙蒙的接过手绢擦了擦嘴,靠着墙稳了稳虚软的脚。

斗笠抵在墙上从前端翘起,纱帘搭到脸颊上。

水善回头去望那朦胧远去的英俊身影,声音低沉好听,同她一样形单影只,不由痴痴一笑。

那身影与水善擦肩而过,转向街道右侧,拐过拐角赫然停住身子。

转过身去,整个人掩在街墙阴影中,看不清模样。

高高的街墙遮挡住他挺拔的身影,却能清晰看见靠着墙角难受喘息的女子。

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在男人身后,街旁喜庆的大红灯笼映照着他的脸庞,精致的银质面具闪着幽幽的冷光。

寒风吹起,金色垂发飘荡着紧贴上轮廓分明的下颌。

“尊主!”

“没有被她发现?”

男人声音冷冽,望着远处那抹娇柔身影的目光,却温柔似水。

黑影回答,“没有,按尊主的命令暗中跟踪,不让太后发现。”

男人幽幽转过脸朝黑影看了一眼,黑影只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席卷全身,让他无法动弹。

如冬日里跌入了冰窟,寒彻骨髓。

“离开了皇城,她就不再是太后。”

“是,属下失言。”黑影颔首认错,男人这才转移开凌冽的视线。

“寻人启事天下群发,她离开皇宫无亲无故,能投奔的只有这里,肯定会把她逼来。”

“尊主接下来要做什么,去见她吗?”

黑影看着男人温柔的视线,与他阴戾的气质完全不符,只有在面对那个女子时才会如此平和柔情。

“还没到时候,等我先安排好一些事。”

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久久凝视着远处的女子,看着她摇摇晃晃扶着墙壁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温柔的眼眸也一瞬间冷冽。

不再多留的转身离去。

……

水善扒着墙,一下跃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准确说是一个极贵重的人家。

府邸格外的气派稳重,沉敛富有内涵,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人家。

水善脚步有些晃荡,识不清方向,就算理智完全清醒,第一次来也是没法轻易找不到要找的人的,只能瞎猫似的乱撞。

若被人抓到了,反倒简单的直接问就好。

不想走了一路竟然一个下人都没碰到,反倒最后撞上了一个……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是个主子,水善一眼便认定,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除夕夜穿着皇宫赏赐的月明缎制成的冬衣,外面是件玫色银鼠比肩褂,在府邸里随便乱走。

除了府邸主人唯一的女儿棠棣郡主外,定然再无他人。

“小郡主,你好啊——”

水善友好的打着招呼,嘴才张开就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的绯红了脸颊。

幸好头上遮着斗笠,不然就糗大了。

“你是何人,竟然深夜在此逗留,管家不是将人都送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

小郡主稚嫩的声音听着很是舒心好听,即便语气不怎么乖巧,但也勾的水善灿烂一笑,怜爱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郡主真是越长越可爱了,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像好吃的糯虹糕一样。”

闻着面前人一身的酒味,小郡主皱起眉头,脸色一下胀红了。

还没人敢在她的面前这么形容无状过!

小郡主用着那软嫩童声厉声叱呵,“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捏本郡主的脸!”

“我是因为喜欢你觉得你可爱,你小时候我也这么捏过你的小脸,又嫩又舒服。”

水善摸着手指间滑溜溜的手感,爱不释手的竟然舍不得放开。

凑下身去,直接双手齐用,两边一起揉着那粉嫩嫩的小脸,又滑又白,恨不得直接亲一口。

“你放手,放手——我乃陛下亲封的棠棣郡主,你胆敢如此放肆,小心小命不保,快放手——”

小郡主努力挣脱自己被揉的通红的脸颊,可醉酒的人力气似乎极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只能可怜的任人蹂躏,无可奈何的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来人啊,有人袭击本郡主,救命啊——”

稚嫩的声音传荡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醒耳。

果然,不一会就有一连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这奔来。

第78章 夜入王府

明亮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周围,几十个府兵将陌生闯入者,和‘被挟持’的郡主团团包围。

怡太妃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何人擅闯王府挟持郡主,摘下斗笠来!”豫王看着女儿可怜的样子心疼的质问。

水善透过薄薄的纱帘望向远处廊檐下站着的一家人。

怡太妃、豫王、豫王妃、豫王世子,好久不见——

水善调皮的掀起纱帘小小一角,一瞬间又重新放下,眼眸漾起思念的微笑。

“你们误会了,我不过喜欢小郡主和她亲近亲近罢了。我并非歹人,是来寻友的。”

水善将小郡主放开,让其跑到了父母身边。

而刚刚那短短一瞬的露面,已然足够让廊檐下的几人认出她是谁来。

她来寻友,寻找深宫中相伴了几十年的亲密挚友。

廊檐下久久的陷入沉默,府兵们个个肃穆以待的手执长qiāng,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下人们则好奇的悄悄打量着同一复杂震惊表情的几位主子,奇怪那戴着斗笠,看不清脸的女子究竟是谁!

突然,一声空荡荡的咕噜声清晰的划破寂静的空气,打断廊檐下几人出神的思绪。

水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远处的贵气老妇人投去可怜委屈的眼神,低声喃喃,“好饿喔——”

怡太妃一下回过来神来,拼命掩藏着心中喷薄而出的狂喜和思念,想要张口,却发现喉咙不自觉的颤抖。

怡太妃调整许久才平稳了情绪,命令身边的王嬷嬷道,“将人带到哀家院里去,哀家要亲自审问。”

sāo luàn很快被平息。

水善被王嬷嬷带到了一个安静闲适的院子里,院中种满了极品兰花,馥郁芬芳,姿态各异。

她还是那么喜欢兰花,质朴文静、淡雅高洁,人如花亦花如人。

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全被遣走,水善还未走近,就已远远看见等待在殿门口翘首以盼的怡太妃。

那张日渐苍老的容颜上,娇柔温热的双眸依旧未变,掩藏不去此时的热切和期盼。

怡太妃见到水善缓步走来,提着前摆迈下台阶激动的迎了上来。

“姐姐——”

那声激动温柔的呼唤,压抑着满腔的狂喜和震惊。

布满细纹的双眸中萦上欢喜的水光。

已然五六十岁当祖母的人了,此时却如孩子般扑到了水善的怀里。

哽咽的哭腔带着压抑许久的思念和担忧,这一刻终于轻松释放了。

太后骤然消失,她紧紧揪着心赶往闵都,见到的只有被大火烧毁的残败湖泊,及皇宫中弥漫不去的浓浓血腥。

皇上情绪难平,避不见人,连着一月未曾上朝。

太后不见了踪影,身边跟随了一生的习容主事,亦护主离世。

曾经尊贵热闹的羽华宫,转眼空空荡荡,与她有着牵绊和关联的人似乎都已消失不见,寻不到她的分毫气息。

怡太妃抱着水善哽咽了许久,迟钝的反应过来如此形象实在失礼,尴尬的抹了抹眼角,虚下膝头想要正式见礼。

水善抬手一扶阻止了她的动作,自顾的大步往殿里去了。

“别的等会再说,先备些吃的来可好,我都要饿坏了,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怡太妃紧跟着水善的脚步进了殿中,轻笑着亲自伺候她在主位上坐下。

取下了头上的斗笠,出现在面前的脸依旧清秀漂亮,似未出阁少女,双眸纯澈明亮,不染纤尘。

“太后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从前在宫中时一样。膳食妾身已经命人备下了,马上就来。”

水善一坐下来,虚软的身体瞬间像是找到了依靠,舒服的真想趴在案几上睡上一觉。

殿中烧着热乎乎的炭盆,寒冷的风雪顷刻间阻挡在外,愈加让人昏昏欲睡。

可饿的发疼的肚子又让她实在无法这么睡过去,着急的等着吃的。

“方才还叫我姐姐,怎的这下又生分了。现在是在宫外,我也不再是皇宫里的太后,随意称呼便好,还能显得亲近。”

水善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怡太妃手,认真的看着她,从上而下的细细打量,笑弯起了眼睛。

“气色越发好了,精神也不错,看来燕州果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妾身……妹妹有今日,多亏姐姐的福,若非姐姐当年求情,妹妹早已随着先皇陪葬了。姐姐的救命大恩妹妹永不敢忘。”

怡太妃说着说着,眼泪又不自觉想要流下来。

已经过了大半人生的人,在自己信任敬仰的姐姐面前,却如同孩子般易哭易脆弱。

所有的软弱在姐姐面前都无需隐藏。

“离开闵都这些年你可幸福?”

怡太妃用力的点头,勾起唇角展露着最真诚放松的笑容,“只是想念姐姐的紧,却又无法时刻伴姐姐左右,伺候姐姐,报姐姐的大恩。”

怡太妃乃先皇的怡妃,曾经只是宫中低微的织室宫女,偶然得皇上临幸入了后宫,却是个完全被遗忘的人。

直到她生下了二皇子,水善做主将她晋为妃,在女人无数的后宫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怡妃是水善最为交好的后宫姐妹,只是先皇仙逝后,怡妃便跟随儿子离开皇宫,来了封地燕州。

一别已有五年之久,如今水善在这陌生的江湖,也只有怡妃一个值得信任的熟人。

“你幸福就好。在高墙皇宫里小心了一辈子,闷了一辈子,是该你荣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

怡太妃侧头看眼放在一边的斗笠,沉吟着小声询问,“姐姐……为何会从宫中突然消失,当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姐姐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怡太妃关心的话语如一注温热的暖流,划进水善的心间。

水善手执着茶盏却不喝,嘴唇碰在茶水中润润的,最后还是笑而不答。

“这些事改日告诉你可好?你可是才从宫里回来,瑞儿……可还好?”

怡太妃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踌躇,但依旧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据实以报。

“我没见到陛下,陛下也未曾召见。自从那晚姐姐失踪后,陛下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乾德殿中不曾上朝,也不见任何人,只下旨将莲美人绮欢殿里的所有宫人及与她有关联的人全部……诛杀了。朝堂上噤若寒蝉,后宫中亦是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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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太妃小剧场】

——:太妃与太后还真是……

怡太妃:真是什么?

——咳嗽一声:不像一辈人。

怡太妃尴尬:姐姐天降神韵自当不同凡响,哀家在大多同龄中,已是保养年轻的了。

——:太妃一声声的姐姐,画面看着总觉得奇特。

怡太妃:看多了就习惯了。

第79章 豫王

水善沉默的拧起了眉头,今日在茶楼听到的谈话不过是旁人所言,怡太妃道出一样的事实,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瑞儿从不是这样弑杀之人,怎会……这般残忍。

看来自己的离开真的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那皇后呢?”

“皇后忧心忡忡,每日都到乾德殿去陪伴,却都被拒之门外。”

怡太妃叹息一声,见着水善越发沉重的神情,知晓她定是在担忧自责。

如今的情况皆因她而起,她的消失带给了皇宫和朝廷巨大的动荡和灾难。

“姐姐也不必太着急,今日才收到宫中的消息,说是陛下几日前已经出乾德殿,上朝听政了,虽然情绪依旧不佳,但一切皆已重回正轨,再过些时间定然会好起来的。”

怡太妃如此宽慰,水善终于心安了些,时间是化解情绪,浅淡回忆的良药。

瑞儿是至高无上的一朝帝王,被赋予众望,带领着天闵王朝走向下一个鼎盛。

他的人生有着更大的意义和责任,而她不过是他人生中的过客,引领他到了那至高之位,之后的路,自有更重要的人继续陪他走下去。

这应该就是身为母亲的意义吧。

她虽不是合格、完美的母亲,却也努力做到最好,远远目睹着他创造出自己的辉煌,是她作为母亲最后能做的、唯一的事。

“习容……你可见到了?”

怡太妃知晓她最挂念的怕就是习容,安慰的道,“我们到闵都时,习容的丧仪已经结束了,听说举办的很体面。习容的外孙女送她入了土,陛下恩典重赏了她的外孙女,姐姐不必挂念。”

美味佳肴很快被送上来,整张长案摆的满满当当,全是她喜欢吃的菜,怡太妃还记得。

水善安了心,肚子又咕咕叫起来,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独自吃了起来。

怡太妃静坐在一边给她递水,小心噎着,看来还真是饿坏了。

“这么晚了怎的还没吃东西,身体饿坏了可如何是好?”

怡太妃舀碗热腾腾的鸡汤递到水善手边,水善喝了两口,清淡爽利,瞬间整个身体都舒畅起来,继续痛快吃着,根本没空和她说话。

“母亲——”

紧闭的殿门外,豫王浑厚的声音恭敬响起。

怡太妃面上一笑,给水善解释道,“是元朗来了。”

豫王带着豫王妃小心推门进来,又将门重新轻轻合上,到水善食案下,伏下身子跪行大礼。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驾到未曾恭迎,还请母后恕罪。”

水善吮着手指上的油渍,笑盈盈的连连抬手,让他们起来。

“快过来让我看看,许久不曾见了,母后还挺想你的。”

豫王激动的跪行着凑到水善的身边,瘦弱的身体带着不健康的苍白,惊喜的脸庞上五官粗矿硬朗,一双深眸却温和细腻,盈满会心的欢喜。

“听闻母后突然失踪,母亲与儿臣夜不能寐,见到母后平安无事,便终于可以安心了。”

水善对着豫王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噗嗤’一下乐了,“燕州气候柔和,怎的还变黑了,皮肤本就长得不白,如今更是成了大黒碳,可要把王妃吓着?”

豫王不好意思的憨笑着,怡太妃和豫王妃亦乐得跟着笑起来。

“身体也更加消瘦了,身体可还好?”

豫王一直身体孱弱,既有天生发育不足的原因,也有后天遭遇暗害的原因。

虽救下了性命,却也留下了病根,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看着虽瘦却比以前结实了不少,元朗现在日日都要到武场上学拳,春夏秋冬都不曾间断,人也就变得粗糙了不少。”怡太妃解释道。

水善赞扬的点头,拍了拍豫王的肩膀鼓励道,“一直坚持下去,持之以恒定能见成效。男人粗糙些便粗糙些,反正孩子都有两个了,想着王妃也不怕被吓跑。”

豫王妃看着自己丈夫时的眼眸,总是满满的疼惜和深情。

“妾身只要王爷身体健康,长长久久的陪着妾身和孩子们,便别无所求。”

殿外传来喜庆的爆竹声,一声声密集的传荡在空气中,寂静的院落瞬间热闹起来。

水善兴奋的放下筷子,朝殿外跑去,一推开门,便能看见漫天的绚烂光彩,将漆黑的夜空点亮。

寒冷的夜风似乎也抵挡不住这份热闹和温暖,自动远远逃离,只留下馥郁的兰花香,飘飘袅袅,安静的绽放着。

“恭祝母后新春快乐,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豫王和豫王妃一同向水善和怡太妃拜年,怡太妃挽着水善的胳膊,欢快的像吃到糖果的孩子。

“姐姐新春快乐,希望下一个春节、下下个春节,一直一直都能与姐姐一同欢庆。”

水善笑而不语,无法回应怡太妃这样的愿望。

她心中明了,等到皇上的寻人力度稍稍松懈,她便会离开,她……呆不长的。

“别人家都在放爆竹,王府里怎么安安静静的,世子和郡主呢?”

从进了王府她就发现,今夜的王府很安静,并未有张灯结彩的喜庆景象。

下人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小郡主也是一个人失落孤单的在王府里乱逛,一点没有除夕夜该有的热闹。

怡太妃沉吟片刻,低声道,“姐姐失踪,陛下心神不定,皇宫上下惶惶不安,我们怎可在此安然欢庆?”

原来是为了她,水善既感动又有点自责,连打了两个哈欠,疲累的没了什么精神。

“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呢嘛。举家团圆的好日子该怎么庆贺怎么庆贺,别压抑了孩子。”

水善累的不行,直接住在了怡太妃的宣仪园。

这一觉睡得舒服又安心,身下的床榻、被褥又厚又软和。

床头燃着助眠的安神香,清淡的香味撩拨着身体的每一寸疲惫肌肤,彻底放松下来。

在这燕州,有豫王府这个巨大靠山在,完全不用担心睡着睡着突然有人闯进房间,将她带去官府换酬金。

之前的一路,她不停改变造型和打扮,一会是中年商人、一会是年轻车夫、又或者是回娘家的农妇、独自漂流江湖的剑客,甚至还装过一回小乞丐。

变换着装扮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认出真实样貌,最后终于顺利的到达了怀城。

第80章 悠哉日子

房间外面嘻嘻笑笑的很是热闹,没人来打扰她的好梦,却自己被那欢乐的声音吸引,从梦中醒来。

刚起身,王嬷嬷就已推门进来伺候。

“太后起了?太妃正在院中和世子、郡主说话呢,豫王、豫王妃也在,等着给您请安。”

水善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如今皇上正大肆找她,宫外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怡太妃,凭皇上缜密的心思,豫王府肯定早就被人监视起来了。

她若以太后身份在王府出现,肯定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她可就藏不住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前功尽弃的被抓回去。

那个皇宫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王嬷嬷拿来一套华贵的月明缎绣梅彩衣,伺候她更衣。

水善却拒绝了,只要自己昨日穿来的那一身普通衣裙。

王嬷嬷为难的解释,“这套衣裳是太妃特意叮嘱,太后起身后为您换上,是太妃亲手为您缝制的,一直收藏着没机会送与太后,今日……”

“把我昨日那套拿来就好,还有,在这府里不许称我太后,这是秘密,记住了?”

王嬷嬷脑子一转立马便明白了原因,“奴婢遵命。”

水善穿着昨夜闯入府中时的那套衣裙,去了院子里,远远便见着怡太妃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

母慈子孝,儿女双全,虽遭遇过许多委屈和痛苦,到老时,终究是守得云开,得到了最大的幸福。

水善一靠近,小郡主立马认出了她的衣裳,知道是昨夜捏她脸的人。

刚刚还笑呵呵的小脸一下变得气鼓鼓的,指着她委屈的告状,“娘亲,就是这个人昨天欺负我,把莹儿的脸捏的好疼。娘亲和祖母怎么不惩罚她把她赶出去,还留她在府里。”

豫王妃温柔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人家捏你的脸表示喜欢你,就像娘亲喜欢亲莹儿的小脸一样。”

“她又不是娘亲,而且她把莹儿的脸都捏红了。”小郡主可怜的指着自己的小脸蛋。

“哪儿哪儿,粉嫩嫩的,什么事也没有嘛,还是一样可爱。”

说着在小郡主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逗得小郡主咯咯笑起来。

怡太妃起身想要恭迎水善,水善快走两步按住她的肩,阻止了她的动作。

豫王瞧着水善投来的眼神示意,半起半蹲的姿势顿在半空,犹豫下慢慢重新坐回去。

怡太妃不明白水善的意思,招手将两个孙儿带到身前,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

“我是新来伺候太妃的丫鬟,名叫水善,昨夜才从乡下赶来,无意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不要生气。过年生气可不吉利,新年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才能一整年都事事顺遂。”

水善快速抢断了怡太妃的话,自我介绍,接着恭恭敬敬朝世子和郡主施了个礼,表示请安和致歉。

怡太妃和豫王、豫王妃惊愕的坐立不安,让太后在府里当丫鬟,这可如何使得。

水善俏皮的偷偷朝几人使了个眼色,找个了借口便退了下去。

果然,很快怡太妃三人就打发了两个孩子跟了过来,一个接一个苦口婆心的劝阻着。

如此万万不可,绝对不可。

“有何不可!我如今已经摒弃了以前禁锢的身份和责任,成为一个梦想成为的普通人。我不再是太后,你们也不必把我当做太后。皇上正大肆找我,我只想顺利的躲过他的眼线。等皇上寻找的力度淡了我就会离开。这是掩护我的最好方法,也是不让豫王府受牵连的最好方法。”

水善讲述的格外认真、坚定,她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变,这是怡太妃再了解不过的。

“姐姐……要走?”

怡太妃坚持不同意,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或者说,她知道不管怎么劝都不会有效果。

水善仰望着王府高墙外的天空,充满了对未知的探索和期待,安慰的握住怡太妃枯老的手,转移了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丫鬟的身份也不过说给府里人听的,主子只要好好疼惜奴婢就好了。”

水善可爱的抱着怡太妃的手臂撒娇,怡太妃挥去心底的落寞,惊的浑身一哆嗦。

“妹妹面前可别再自称奴婢了,您让妹妹如何担当的起。”

“好,那么怡太妃娘娘,我想出府能不能准许啊?”

怡太妃笑着点头,“我陪您一起去,怀城有许多有趣好玩的地方,现在正在春节,定更加热闹。”

“儿子为母后和母亲准备轿撵。”

豫王说着就要出去安排,水善急急喊住他,“不必麻烦,我只是想一个人逛逛,跟着你们太惹眼了,而且身边跟着一堆人,不自在。”

太妃出行自然是阵仗极大,如此反倒拘束。

“你只要准我随意进出府便好,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不必在意我。”

水善成了豫王府新来的丫鬟,住在怡太妃的院子里。

所有从宫中跟出、认识水善的老人,都被打了招呼不许透露她的身份。

水善每天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没事就逛逛街听听曲,或者和怡太妃聊聊天说说话,出太阳的时候还一起到武场上看豫王怎么被晒成的大黑碳。

“以前一直担惊受怕元朗将来养不大,一转眼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怡太妃坐在太阳底下,望着远处汗流浃背的儿子,回忆起往昔提心吊胆的日子,惆怅的幽然感叹,同时不忘将下人洗好端上来的水果递到水善面前些。

“想那些作何,如今你也算熬出来了,以后只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便好。”

水善丢了块葡萄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陶醉了味蕾。

大冬天在暖烘烘的太阳下吃着新鲜的葡萄,真是一种又凉又舒爽的别样享受。

“宫里的日子虽难,但有姐姐保护陪伴,不算熬。”

水善甜笑着啧啧两声,“嘴巴还是那么甜,抹了蜜一样。”

怡太妃优雅的一颗接一颗的剥着葡萄,放在小蝶中,水善一颗接一颗的丢进嘴里。

两人配合的默契又亲昵,像是早已熟练的重复了千万次。

第81章 斗嘴(二更)

“元朗这条命是姐姐给的,若没有姐姐,这个可怜的孩子怕是早就死在了荣妃的阴狠心肠下。姐姐一直保护着我们母子俩,我从不敢忘记。”

怡太妃出身卑微,性情胆小温和,当年偶然得到临幸生下二皇子后,是水善将其晋入妃位才勉强占有一席之地。

水善见其温文静雅,心思细腻慎重,便对其予以重用。

水善因不喜麻烦和累赘,懒管后宫女人们的杂事,故将后宫中大小事宜都交由怡妃帮忙打理,越到后来甚至完全放手。

怡妃俨然便成了当时后宫中,真正掌实事的女人。

怡妃得到水善看重,皇上爱屋及乌也多多疼惜照拂,成了皇上侍寝最多的女人,日子慢慢好过了起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看重和照拂,让她慢慢陷入到后宫女人的争斗旋涡中,遭到了其他人的嫉妒和暗害。

豫王在母体中时便先天不足身体孱弱,荣夫人还偷偷在其房中放入毒蛇,将他咬伤。

豫王昏迷了五天五夜,命悬一线,本已无力回天,是水善不放弃的抱着他三天三夜不曾松手,后来竟真的神奇的转危为安,将他从阎王殿内拽了出来。

怡太妃深深相信,太后是有神力的,是降落人间解救她帮助她的神。

豫王经由那次,身体虽受了大损害,终究保住了性命。

他从出身卑微、天资不高、完全不受宠爱和重视的二皇子,到如今天闵王朝尊贵的豫王,皇上唯一重视的血脉手足。

见惯了白眼和奉承,亦身切感受过真正的人情冷暖,故对太后的恩情更加难以忘怀。

那是源于深宫中时,互相陪伴依靠结下的信任和情意,经历了时光的考验,更加切入肌肤。

“许是年纪日渐大了,竟爱回忆久远之前的事情,罗里吧嗦的。”

怡太妃感慨自笑着,她是真的越渐老了,可坐在身旁的姐姐,却依旧如初见时的模样,丝毫不曾改变。

“你一个下人竟然和主子同坐,成何体统。”

突然,一声气鼓鼓的稚嫩斥责从两人身后响起。

水善侧头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又被这个小郡主抓到了。

在这豫王府里,下人们都知道,水善这个新来的丫鬟很受宠,个个对她客客气气很友好。

怡太妃几位主子自然不必说,世子亦是个沉稳懂事的孩子,对长辈的事情不加以置喙,只有这个小郡主总是看她不顺眼。

从第一次见面,小郡主就和她结下了不愉快的疙瘩,之后怡太妃对她的宠爱和放纵,更加让这个小郡主打翻了醋坛子,有事没事追着她找茬。

似乎找她的不痛快,成了小郡主最近最大的乐趣,纠缠不休,乐此不疲。

“你还不快起来,祖母身边哪儿有你的位置。”

小郡主晃着小小的身体跑来,抱着水善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拖,死活不许她坐。

“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起来好不好——”

水善双腿一撑离开了座位,小郡主紧接着一个快步,抢占了她的位置。

一屁股坐到她方才坐着的软垫上,得意洋洋的咧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炫耀般学着她拈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丢进嘴里,双唇一抿,小嘴瞬间被酸甜滋味席卷。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爱吃醋争宠,不好好跟着先生读书来这儿干什么?”

怡太妃宠爱的点点小郡主的眉心,水善打趣的抢断她的回答,“来盯着我呗。”

“才不是,谁要盯着你呀,本郡主可忙着呢,不像你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偷懒。”

小郡主可爱的冲水善吐了吐舌头。

水善学着她的动作叉起腰扭扭屁股,气的小郡主小脸通红,生气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呵斥,“不许学本郡主。”

小郡主还未长大的身体和水善相差一个头的高度,和她说话需要稍稍仰着脑袋,瞬间气势就下降了好几分。

“不许学本郡主。”水善叉着腰有样学样,嘟起嘴巴,简直和郡主一模一样的气呼呼表情。

“你还学!”小郡主羞的脸通红,一跺脚用手指着她。

水善也学着一跺脚,一伸手,“你还学!”

“你,你,你……”

“你,你,你……”

“让你不许学本郡主!”

“让你不许学本郡主!”

“你放肆!”

“你放肆!”

小郡主整个人都要鼓成了圆球,想要求助祖母,却只见到祖母泰然自若的坐在一边轻笑,完全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顿时孤立无援的更加可怜了。

“你,你……你欺负小孩!”小郡主又无奈又可怜,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水善还不依不饶的把她的表情、动作学的栩栩如生,“我,我……我也是小孩!”

本来都要气哭的女孩,一下就被逗笑了,嫌弃的抬眼瞥她,“你长这么高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

“那你也一点不小了,十一岁在普通人家,都能帮着母亲做饭打扫了。”

小郡主语结的不知道怎么顶回去,最后只能高傲的一仰头,“我是郡主!”

水善也跟着脑袋一扬,“我是太妃最疼爱——的丫鬟!”

水善刻意加重‘最疼爱’三个字,果然又勾的小郡主气鼓鼓的鼓起了小脸。

“好了好了,都不小了,还幼稚的斗嘴。”

怡太妃和事老的打圆场,看着水善和小郡主站在一起,就像一对可爱斗嘴的小姐妹。

太后无论和什么人站在一起都那么般配。

“祖母偏心,她欺负莹儿您也不帮莹儿说话。”

小郡主可怜的瘪着嘴撒娇,水善学着她脑袋微微垂着,小声嘟囔,“我也想有人帮忙说话。”

“祖母是我的,祖母只能帮我说话!”

小郡主宣示主权的大喊一声,水善偷笑着点点头,“祖母是郡主的,太妃是我的——”

小郡主瞬间气的跳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打她,水善身形灵活的一闪,“淑女动口不动手。”

小郡主一路追着水善打,可双腿太短根本追不上,不一会就累的呼哧呼哧开始喘粗气。

“教你读书的先生是哪儿找的庸才,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又非君子,此话对你不适用,我看淑女也不甚合适,该是……小屁孩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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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经阁来人了

“你再敢骂我小屁孩,看我不教训你。”

小郡主又被气的无力反击,只能爆发强大的力量,追着前面的人,却是越追距离越远,不一会,人就已经跑出老远,悠哉的朝她跳着招手。

“小郡主,我先走了,你消消气,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你永远别回来了!”

小郡主用尽了全身力气朝越跑越远的背影大喊一声。

她就没见过这么逍遥自在的丫鬟,比她和世子哥哥还悠闲,祖母爹娘还惯着她,真是不公平。

……

同乐坊,柳馆。

今日的宾客坐席又是人满为患,精致典雅的大堂中央,围着一个醒目硕大的舞台,围着舞台摆着数不清的客座。

此时所有客座都已坐满,就连二楼的雅座也都全部垂下了纱幔。

偶有小厮、侍女们躬垂着身子在客座间穿梭伺候,小心翼翼不要挡了客人的视线。

所有宾客皆眼神痴痴的望着舞台之上,

舞台上漫天丝绸垂絮而下,一群艳若桃花的女子在绸帐中翩然起舞,身着轻薄的雪白舞衣,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柔软的身段淋漓展现,扭动着最为动人撩拨的舞姿。

艳丽娇俏的容颜令在场宾客心醉神往。

在燕州怀城,同乐坊柳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只是家做着美色生意的歌舞坊,却屹立了百年而不倒,生意永远盛而不衰,不可不谓之为传奇。

馆主柳娘拖着长长裙摆,仪态万方的出现在二楼围栏边,一身宝石蓝霞飞凤鸣裙高贵端重,艳丽的五官保养精细,尽显气度和风采。

妖媚的桃花眼斜斜轻瞥,眼妆向鬓角处上挑,整个人又带上几分霸道的锐气。

视线微垂正对着舞台中央,将整个大堂的情况尽收眼底。

“今儿客人多,让小厮们一个个机灵着好生伺候,不要生出事,老板最近很可能会来,全都给我打起精神,别出了岔子。”

站在柳娘身后的年轻男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柳娘放心,我明白,一定好生交代,给老板一个好印象。”

柳娘随意瞟了瞟大堂中垂涎三尺的客人们,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刚刚走出几步,迎面看见苏鸣脚步匆匆,神色肃然的朝她走来。

苏鸣是柳馆除馆主外,权力最大最受信任之人,沉稳老练,极少露出惊慌的神色。

柳娘心中一顿,心知定然出了大事。

“鸣叔。”

身后的年轻男人刚刚礼貌的招呼,就被鸣叔赶了下去,虽然有些奇怪却不敢违抗。

顿时二楼四周,只剩下柳娘和鸣叔二人。

“出了什么事?”

柳娘被鸣叔肃然的神情感染,紧张的问道。

鸣叔只轻声吐出五个字,“经阁来人了。”

简短五个字,柳娘瞬间明白其含义,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提着裙摆快速离去。

鸣叔亦趋亦步紧随其后,皆是同样的肃然神情。

经阁乃柳娘私院中一处私密的小阁楼,除了柳娘和鸣叔不准任何人踏足。

两人穿过柳馆直直朝后院而去,到了后院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从后门离开,而是进入了书房。

柳馆和私院紧挨着,只隔了一条两米宽的小巷,一般都是从柳馆后门出去,穿过小巷,再从私院后门进入。

柳娘和鸣叔避开柳馆之人悄悄进入书房,这是她平日工作休息的地方,面积宽敞布置雅致,

插上门闩禁止人进入。

两人进到休息的内室,伸手触动床榻下的机关,顿时平整的床榻翘起一边,露出一个狭窄的梯口。

两人毫不犹豫的顺着梯口下去。

那是一条连通私院经阁的密道,只有柳娘和鸣叔两人知道。

从密道中出来,入目是一展仕女图屏风,姿态各异的女子嬉笑游园,景象艳丽欢乐。

秘道口隐藏在一幅巨大的鸾凤翱翔的金雕之后,两人合上秘道口,迫不及待的往二楼而去。

二楼有间祭祀供奉的房间,他们知道来人正等在那里。

楠木雕花大门紧紧合闭着,柳娘和鸣叔堪堪站定,紧张的微微吐气,整理仪容,慎重而恭敬的拉开了大门。

两人同样的微垂着头,不敢随意左顾右盼,庄重而敬畏的踏入了房间。

房间并不大,摆放的东西不多,利落简洁,十分干净,看来随时都有人在打扫。

房间左侧重重帐幔后,是一方休憩的内室,右侧则庄重摆放着一个供奉台。

供奉台上没有香火、没有佛像、亦没有逝者牌位,只有一个如脸一般大的瓷碗,墨绿色中带着橙黄色彩纹,华光异彩。

瓷碗中盛着半碗血,刺鼻的血腥味污染了整个房间,颜色鲜艳,还是新鲜的。

而在瓷碗上贴着一幅骇气森然的图画。

画上是一把武器一样的东西,圆柱型状,一头尖锐的像是放大的绣花针,一头背对着两个人头雕像。

一男一女,容颜枯槁,皆是闭目安然的神态,却不自觉给人一种阴森气息。

此时房间内站着一个人,柳娘只能看见他玄墨的袍子和精致的流金锦靴。

柳娘毫无迟疑的躬身跪下,“属下柳娘拜见红祥尊者。”

鸣叔跟在柳娘身后一同跪下。

两人恭敬的匍匐在地,却只见面前之人一言不发的让开了身子。

柳娘不解的稍稍抬起头,红祥尊者还是那副熟悉的目无下尘的模样,面上一张银质面具,颊边一缕金色碎发。

而在红祥尊者方才站着的位置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重重叠叠的米黄帐幔内,一个朦胧身影斜坐在软榻上。

左侧墙壁上唯一的通风窗棂大开着,明艳的阳光正对着洒在他的身上,落下小片阴影。

轻柔的风悠悠吹动着帐幔,轻轻拂动,那人姿态随意的小心玩赏着手边一束含苞待放的茉莉,小小的、洁白的花骨朵,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柳娘瞬间身体僵硬,能让红祥尊者侍立于侧,世间唯有一人。

几乎是瞬间,柳娘便知道了那朦胧身影的身份,那个等待许久的人——回来了。

“尊主!属下拜见尊主,尊主您……回来了!”

柳娘激动的跪膝上前,却老实守于帐幔前不敢冒犯。

尊主的尊容她还从未见到过,她尚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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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消息网

鸣叔听柳娘的称呼,这才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他竟然就是尊主,他竟然回来了。

鸣叔并非尊主的属下,他不过是柳娘看重带在身边的人,柳娘对他十分信任。

鸣叔早早听柳娘提起过她的主人,柳娘每次提起都充满了忠诚和敬仰。

但她的主人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今日竟然重新出现了。

鸣叔小心看着柳娘难以抑制的兴奋模样,看着她那张年轻至极的容貌,心中不由对帐幔后的尊主充满好奇,又充满敬畏。

柳娘与他相识了近二十年,如今的他已然是中年大叔一个,柳娘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如同少女一般。

这都是因为她的主人,才能让她永保美丽和寿命。

鸣叔不由有些心动,他也渴望能够成为尊主的手下,渴望能够和柳娘一样保持年轻。

“属下终于又见到了尊主,尊主消失的这些年,属下夜不能寐,心急如焚。能够等到尊主归来,属下便是即刻死了也没有遗憾。”

柳娘喜出望外,嘶哑了声音,头重重磕在地上,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忠心。

“你竟露到了明面上来,不怕被人发现?”

帐幔后悠闲之人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的充满蛊惑和吸引,令人忍不住陶醉。

“尊主不在,有人便开始离心离德,柳馆关系着整个天下的消息网,属下不亲自看着不放心。尊主放心,属下一直小心谨慎,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柳馆明面上是个歌舞场,做的却是买卖情报的生意,势力庞大到每个国家、族群,甚至权力的最中心。

柳娘本是暗中管理柳馆,如今却是以馆主身份露到了明面上,她不老的容颜时间一长难免引起怀疑。

“红祥尊者这些年时常来询问柳馆经营情况,柳馆的消息网在尊主消失初时,被几个造谣生事之人斩断。属下已经将这几个背叛之人杀鸡儆猴,如今也已重新将斩断的消息连接上。这些年柳馆的情报生意也越来越好,一切运行正常,请尊主放心。”

柳娘以为尊主是来询问柳馆情况的,便主动汇报。

跪在柳娘身后的鸣叔一下接了话茬,插嘴道,“柳娘这些年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分店都已扩展了十来家,在江湖之上颇具影响力,居功至伟。”

鸣叔替自己抢了个露脸的机会,柳娘微微蹙了下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尊主果然将视线落在了鸣叔的身上注意到他,很是直接的道,“你想做我的人?”

虽是问句,语气却满是肯定。

尊主一下看穿鸣叔的心思,鸣叔也没有惊慌,铿锵有力的回答,“小的愿永远忠诚于尊主,替尊主分忧。”

连着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紧张的期待着。

他跟随柳娘近二十年,是她最信任的手下。

柳娘主人的秘密,长生不老的秘密,柳馆与经阁的密道,全都告诉了他。

他应该够资格提出这样的请求吧。

鸣叔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答,忐忑的满心愁结,终于在帐幔后的人悠然开口后,瞬间屏息倾听。

然而尊主却并非回答他的请求,而是对柳娘道,“这是你选的人,要不要收下你决定。”

鸣叔呆了一下,又重重的朝尊主磕了一个头。

这意思是尊主没有反对,只要柳娘同意他便能被收下。

鸣叔满心的喜悦难以掩饰,得偿所愿的老实跪在后面,不敢再插嘴。

“嫏嬛山这些年有什么动静?”

柳娘听尊主问话,即刻回答道,“当年一战嫏嬛山亦是元气大伤,这些年没什么动静,但还是在一直派弟子寻找韶玥的下落,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当然不可能找到。

尊主心中冷笑,目光悠悠的盯着手边的茉莉花,花朵小巧洁白,洁净清香,和她很像。

“那派出的弟子散布何处可都知道?”

柳娘自信的回答,“关于嫏嬛山的人属下一直严密注意,只要尊主一声吩咐,即刻便能得手。”

尊主问起嫏嬛山弟子的目的,柳娘和红祥皆是心知肚明。

他们与嫏嬛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尊主归来,自然要让嫏嬛山的人好看。

“那就动手吧,也让嫏嬛山知道,我回来了。”

柳娘当即领命。

红祥尊者在一旁沉默着,犹豫问道,“尊主,嫏嬛山如今没有韶玥就是个空壳子,念苍又一直在闭关,正是无力招架之时,可要趁机攻上去报仇雪恨?”

尊主淡笑着摆了摆手,“不着急。只要嫏嬛山没有韶玥就永远不是我的对手,念苍那个老头上次被我重伤,气数也不多了。本尊刚刚归来,需要修养,尚还不宜大战,日后再说。”

且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做,更重要的人等着去见。

“你想办法把水善引到柳馆来。”

柳娘对尊主突如其来的命令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即刻应下了。

心中却是好奇,这个水善是谁?听着怎么像女子的名字?

……

燕州的气候舒适宜人,冬季暖阳灿烂,夏季凉风习习,最是休闲安定的好地方。

皇上将如此富庶安逸的地方分封给豫王,可见对这位兄长的深厚感情。

另一重要原因,自然源于渊穆太后对怡太妃及豫王的喜爱。

水善从王府出来就到花袅戏楼里听戏,院中能够晒到太阳的好位置都已占完,自己扯了块帘子,在戏台背对的草地上一铺,随便往上一躺。

暖烘烘的太阳直射在身上,舒服的脚趾都舒展开来,无伤大雅的张着四肢,尽情享受此刻的悠闲。

背后戏台上的精妙唱腔,丝丝入扣的传入耳中,不自觉跟着哼哼跟唱。

看不见戏子们在台上的灵动身法,听着乐器当当的声音,也能在脑海中完美勾勒出整场的表演。

戏楼伙计为难的垂着手站在一边劝阻,“客人,这里不能睡,还请楼上雅座请。”

水善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回他,“我要晒太阳。”

戏楼里晒得到太阳的好位置最早就被抢空了,哪儿会还有剩的。

“但您也不能躺在这儿啊,这,这多不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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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听戏

听出伙计嘴里满满的嫌弃,水善抿着嘴‘噗嗤’一下笑了,“你们戏楼哪儿写的规矩这里不能躺?我又不少给银子,尽管把茶点端上来,要上好的临安瓜片。”

伙计苦笑着还不愿放弃,“我们雅座正对着戏台,视线宽敞能将整个戏台尽收眼底,稍稍晚些时候太阳也能斜射到雅座上。每个雅座都为客人备了炭盆,绝对比太阳照着还暖和,我们还有免费的糕点奉送,最是听戏的好位置。”

伙计夸夸其谈,水善稍稍虚开一条视线,“那么好怎么没人坐!”

伙计一下就语结了,正想再解释,水善抢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就在这听,听得清楚又能晒到太阳,完美。”

伙计无奈,只得识相的退去。

戏台上锣鼓喧天唱的正热闹,水善手臂盖着眼睛,轻晃着双脚跟着小声哼唱。

手伸到一边,去摸碟子里的糕点,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稍稍睁开眼,小郡主放大的小脸陡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一翻身坐开了老远。

“小郡主怎么在这?”

“这戏楼又不是你开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你个丫鬟都能大白天偷懒在这喝茶听戏,本郡主为何不能来!”

小郡主瞧瞧周围人来人往的,水善大喇喇的直接躺地上,嫌弃的撇撇嘴。

“一个大姑娘没点形象,你看看你穿的衣裳,也不嫌给豫王府丢人。”

小郡主很是嫌弃的扯扯水善的衣服袖子,水善不以为然的摸摸身上的衣服,眉头一挑,盘起双腿。

“衣服怎么了,我觉挺好看的。而且就算丢人谁知道我是豫王府的人,我脸上又没刻字。”

水善身上的衣服是罗大娘替她做的过年衣,布料实在普通粗糙了些,和豫王府的门第比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小郡主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起来,嘲笑的来回扯着她的衣裳,“这么糙的料子是从你乡下老家带来的吧,祖母那么喜欢你怎么没多给你做几身衣服,真是乡巴佬。”

水善也不介意,假装听不见她的笑声。

她觉得蛮好看的呀!

小郡主觉得这个丫鬟很是有趣,竟忍不住也学她,一撩裙摆并肩盘坐在帘布上。

跟着的贴身大丫鬟春芽看见,惊了一跳,连连提醒着小心仪态身份,地上凉之类的啰嗦话,都被小郡主装没听见的无视了。

“是不是挺烦的,老是被提醒着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这个有**份那个不合礼节,做什么都条条框框束缚着,一点都不自在。”

水善伸开盘坐的双腿,双手撑在背后,仰头将脸对准金光闪闪的刺眼太阳。

舒服的暖阳铺在脸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抚摸和疼惜,温暖了整个身体。

小郡主呆呆的看着水善的侧脸,鬼使神差的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感受阳光。

“切,说的像和我有一样的苦恼一样,你不过一个丫鬟。”

水善弯着嘴角咯咯的笑着,清脆的嗓音纯净清新,引得小郡主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看她。

小郡主以为她在笑话自己,声音带着责怪的低斥,“你笑什么!”

“尊贵的郡主都有这样的烦恼,更何况是我这样低微的丫鬟呢。郡主尚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可想而知那些无法决定自己人生的人,又有多少的无奈和禁锢。”

水善突然认真的表情反而让小郡主感觉有些不习惯,嘟囔的‘切’了一声。

“祖母对你那么好,什么事都不让你做,还敢和本郡主顶嘴,我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不快活的地方。”

“快不快活只有自己知道。不是所有不如意都表现在脸上的,那是小孩子才会有的特权。”

小郡主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那是在嘲笑自己,脸一下又鼓囊囊起来,却难得的没有顶回去。

小郡主是跟着水善跑出府到戏楼来的,学着水善躺在戏台后的草地上晒太阳,竟然感觉这样确实很舒服,有种无拘无束的自在。

可这种自在短短持续了一会,春芽就不停催促起来。

“郡主,该回府了,王妃今日要检查您的课业,要被发现您溜出来玩,又该受罚了。”

小郡主放松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打破了,舒展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偏开头不理会。

春芽反复提醒催促着,小郡主可怜的一声抱怨,身体一弯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艳羡又嫉妒的瞪了身边躺的舒服,戏听得入迷的水善,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一个丫鬟比本郡主还自在!”

水善闭着眼睛冲她挑挑眉头,扬着唇角一脸享受,“郡主慢走。”

小郡主小嘴巴巴嘟囔,垂头丧脑的跟着丫鬟们回去了,连台上那出戏都还没听完。

迟了开头断了结尾,只中间听了个断断续续,意犹未尽。

水善逍遥到天色已暗才慢悠悠的回了王府,手里提着一包点心,掌心摊着一包点心,边走边吃着,忙碌的小嘴里还轻悠悠的哼着小曲。

“砚涸笔顿案高垒,残蜡星火夜未眠。雷风扑耳仆憨盹,孤亭独影课尚结。”

“好诗!”

水善小心捧着糕点用力鼓掌,快跑两步朝亭中走去,赞扬的再次用力鼓掌。

“世子辛苦,夜深了还在此用功。”

世子背手而立在亭中,一身端重沉稳的鼠灰色长袍,衬着与豫王如出一辙的深刻五官,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完全让人遗忘他不过十三的稚嫩年纪,尽显皇族气质,家主风范!

“你不也才贪玩回来?”

世子调侃轻笑,水善呆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这个小大人的世子原来还是会开玩笑的。

“夜晚风凉,世子怎的在这无遮无挡的亭子里看书,小心着了风寒。”

水善侧头瞧了瞧坐在亭边靠着亭柱睡的香甜的仆人,身体都快冷的缩成了一个球。

“此处虽透风,却也让人头脑清醒。时时坐在温暖的室内难免思困思懒,精神都萎靡了。”

水善啧啧感叹几声,世子这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奋发意志啊,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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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爱不休:步步成婚》减木兰

遇见他时,她是24岁的钢琴老师。

遇见她时,他是18岁的高三学生。

25岁,她锒铛入狱。

19岁,他考上大学。

时光荏苒,真爱无惧。

她终于敞开心扉。

他终于得偿所愿。

可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小剧场】

“你不要仗着受了伤就耍赖,赶紧起来,那么多人看着呢。”她站在原地,气得满脸通红。

“我腿都断了,怎么自己起来?”他坐在地上,指着断腿,理直气壮。

她无奈地过去扶他,他趁机抱她在怀。

“如果受伤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现在就把另一条腿打断。”

她心头一颤,他趁机吻上来。

【特别提醒】这是一个关于爱和被爱、命运和救赎的故事。集言情、励志、阴谋、冒险等元素于一身。

第85章 掌事世子(二更)

“我刚刚听世子的诗,世子奋发图强,辛苦勤勉,独自用功到深夜,不仅身体疲累,心里……似乎也很沉重。”

世子面色一惊接着一喜,赞赏的扬起一个欢喜笑容,“你明白我的诗?”

“拙见罢了!”

水善毫不客气的在书案对面坐下,将买的糕点全部打开,放在被堆满书籍的案上,再唤醒打盹的仆人去沏热茶来,与世子夜风闲聊。

世子跟着坐了下来,灯罩内的烛火亮着昏黄的光,照亮小小的亭子,在这漆黑的夜中格外醒目灿烂,如天上那轮最亮的弯月。

“怀城之中口耳相传,世子殿下天资英才,三岁识文断字,五岁吟诗作赋,文武双全,聪明绝顶。小小年纪便代替父王管理王府,治理燕州,怜悯慈悲,百姓们交口称赞。”

这些话世子当时听得多了,关于他的赞美之言和宣扬之词早已听得麻木,此时从水善口中听出来,似乎接下来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不禁有些期待。

“世子被大肆赞扬之际,也被予以了重大的责任和期望,殊不知百姓们的赞美之言于世子而言,不仅仅是肯定,也是沉重的负担。”

仆人将热茶送上来,世子亲自替水善斟上一盏,自己亦握着温热的茶盏。

穿透四肢百骸的暖流让人精神一振,小口轻酌着。

“你说的没错,父王身体不好,我身为王府世子,要替父王担起王府的重任,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世子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好向面前一个丫鬟道来,他没说出口的话水善自己却能猜到。

豫王府尊贵至极,却又何尝不是处在最危险的风口浪尖。

皇上的所有兄弟都死了,只留下豫王一人,且分外厚待,这份恩宠既是荣耀,也是不得不时时谨慎小心的重压。

特别是在如今皇上尚无子嗣的情况下,豫王世子的贤良声名,便成了可能会给豫王府带来危险的巨大隐患。

帝王心深不可测,权利之争更是从来没有半分温情。

恩情今日依旧,明日却不一定还会在,享受的越多,所要承担的也就越多。

世子身为豫王府的掌事人,他不得不为了整个王府小心谨慎,细细思量。

水善看着世子小小年纪满脸的深沉和愁思,不由觉得怜惜。

怡太妃和豫王、王妃看在眼里,想必更加心疼。

“老话说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谁家没点烦心事?世子当要多笑笑,太妃和王爷、王妃才能安心。”

世子板正的五官给人硬朗刻板的感觉,看着水善努力大咧着嘴角逗他笑,轻微上挑下嘴角,人瞬间慈眉善目起来。

世子对这个丫鬟感觉还不错,明明只是个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却给人感觉充满了智慧和阅历,俨然都能当他的人生导师了。

“责任可谓世间最沉重的东西,禁锢着人的行动和思想,不能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隐藏着内心深处真正的自己。

可正因为如此,世间所有的一切才能有秩序的,按部就班的延续下去。

既然避免不了,不如改变自己,让责任转化成心中温暖的情。

为了珍爱的人去付出去努力,不要让它成为压在肩头的重担,而是胸膛里激昂跳动的动力和幸福,这样或许能更好过些。”

世子整夜坐在凉亭中嚼着糕点出神,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垮下。

水善早已离去,离开前世子笑道,“我终于明白祖母和父母亲为何那般喜欢你。”

水善‘喔?’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你能读懂人的心。”世子礼貌而感激的朝她施了一礼,“谢谢你今晚的话。”

“人心不是那么好读懂的,有时你以为读懂了一个人,最后却发现,你读懂的只是他多面中的一面,甚至只是他的伪装。最复杂的东西就是人心,当然——我从没失败过!”

水善俏皮的哼着小曲跳着小脚远远离开,世子对她的话深以为然,她读懂了他的心。

冬天是个赖床睡觉的好季节,水善没有一天是早早起来的,也没有一天能够赶上和怡太妃一起用早膳。

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困意久久不散,即便外面吵闹的厉害也根本睁不开眼来。

她能深深明白昨夜世子在冷风里读书的感受,要是温温暖暖的坐在屋里,早就舒服的睡过去了,谁还有精神睁开眼看书啊!

“祖母都起了,她一个丫鬟居然还在睡懒觉,她到底是丫鬟还是主子啊,还要祖母派人来看她起了没,真是没见过这么大派头的丫鬟。”

小郡主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一路传进房间里,用力的推开门就朝榻边过来,脚步故意用力踏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表现自己的愤怒。

水善脖子一缩,整个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听见本郡主来了还不赶紧起来请安,我看你这丫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还不快起来!”

小郡主气呼呼的叉着腰站在水善榻边,水善眼睛酸涩的厉害,身体软软的,实在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她感觉自己能连躺着三天三夜不下床,稍稍从被子里露出胳膊就感觉冰嗖嗖的,这冷天气真是折磨人。

“本郡主说话你听到没有,大懒虫快起来,不许再睡了!”

小郡主被无视的彻底,再也忍不住淑女家的风度,冲上去抓着水善身上的被子就开始拼命乱扯,嘴里不停喊着,

“快起来快起来,本郡主都没睡过懒觉,你个丫鬟比主子还享受。快起来快起来——”

小郡主拼命扯水善身上的被子,被边稍稍掀起,冷的水善浑身一个激灵。

双手从被子里用力往身上拽,迷蒙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缩在床上和小郡主对抗拔河。

“松手松手,冷死了,不要扯啊——”

“快起来,谁给你的胆子,主子都起了还不去伺候。本郡主今儿就要替你改改赖床的毛病,被子给你抱走看你还睡不睡得着。”

小郡主又好气又好玩的和水善扯着被子拔河,小郡主身子小些,力气也小些,但水善躺在被子里,动作受限也不太好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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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抢食

两人互相对抗一时竟然难分胜负。

“哎哟喂小郡主,冷冷冷,先松手先松手。”

“看你以后还赖床,活该!”

水善可怜的求饶,小郡主越发得意,慢慢情况逆转,被子不断被拖出床榻。

可怜的被子被两个人抱在怀里,扯得都有点变形了。

还留在榻上的被子少的可怜,水善蜷缩着四肢,不停往不断缩小的被子里挤,身体全方位漏风,冷的手都没力气。

小郡主看着水善拼命挣扎的样子,哈哈大笑,脚蹬着榻边突然猛的用力,将水善怀里最后的被子一下扯了过来。

顿时,水善整个人暴露在冷飕飕的空气里,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中衣。

小郡主笑得花枝招展,水善麻溜从床榻上爬起来,想抢被子却抢不到,只得立马去穿衣服。

“你输了吧,以后再敢赖床,本郡主就来亲自叫你起床。”

水善委屈的瘪着嘴,“我怕了你了,我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小郡主还是第一次斗赢了这个丫鬟,高兴的脸都笑烂了,心情大好的一扭头出了房间,带着水善的被子一去不复返。

午膳就是水善的早膳,翘首以盼的等着厨房把饭菜送上来,抱着膝盖有气无力的坐在炭盆边,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

怡太妃好笑的让人送些点心来,先给她垫垫肚子,水善看看那些点心却没有胃口,只想吃热腾腾的饭菜。

“下人说早上是莹儿把你从床上叫起来的?”

怡太妃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这两人还真像是没长大的小姐妹,两个都调皮,碰到一起就要斗嘴吵架,真是有趣。

莹儿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伴,比以前更活泼了,王府也因为这两人更热闹了。

“哪儿是被叫起来的,明明是被逼起来的,小丫头武力值越来越强了,不愧是王妃的女儿。”

怡太妃摆弄着绣活,悠闲的坐在一边和她说话,“王妃可有好些年不舞刀弄剑了,不过也在让人教莹儿拳脚,说女孩子会些身手也是好事,可以保护自己,将来若嫁了人也不会受欺负。”

豫王妃出生武家,父亲是当年攻城战时最先赶回闵都救援的虎狼将军,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武艺,上过战场立过功劳,是真正的巾帼女将。

不过自从成亲后,王妃就安于内宅不再打打杀杀,可比男子还要刚毅的血性却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豫王府的郡主,而且小丫头那脾气可不是能被欺负的主,你们不必担心,她日后会过得很好的。”

怡太妃安心的点点头,“借姐姐吉言,姐姐说好自然会好。”

摆饭的丫鬟还没上来,王妃就带着新鲜的点心过来了。

“听说您被莹儿那丫头从床上拽下来,应当还没用早膳吧,我带了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王妃边笑边把点心递上来,眼神里满满的打趣和玩笑。

水善只觉得脸颊燥红,委屈的嘟囔,“怎么你也知道了,是不是全府人都知道了,我以后可还怎么混啊!”

王妃凑到炭盆前烤了烤手,倾身看了眼怡太妃手里的绣面,继续打趣水善道,“莹儿从宣仪园出来就高兴的各个院子到处跑,怕是连后门赶车的大爷都知道你睡懒觉,被小郡主教训一顿,从床上拖起来了。”

水善一脸就知道会是如此的表情,那丫头肯定得意的到处宣扬,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

“这会过来可是要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怡太妃收了绣活舒展了一下身体,她以前出自皇宫的织室,女工最是了得。

现在人老了眼花了手也抖了,干一会就浑身酸疼,眼睛受不住。

王妃体贴的替怡太妃按捏着肩膀,回答道,“王爷也正从武场过来,和世子一起。”

“世子最近很是辛苦,你做娘的要记得好好给他补补,劝着点身体,别累坏了。”

怡太妃一一嘱咐,王妃都耐心的一一应着,温婉柔和,完全看不出曾经浴血沙场的霸气和威武。

果然成了亲当了母亲后的女人,都一个样。

“这糕点很是不错,谁做的?”

水善随口尝了尝王妃带来的糕点,惊艳的一下收不住口,连着吃了两块。

松软清甜,有股淡淡的茶香味,一点都不腻。

“这是亦阑斋的茶糕,在怀城很是有名,味道清新爽口,口齿余香,是……”

“母亲,母亲——”

王妃正说着,小郡主突然从老远外大喊着进来,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直勾勾瞪着水善,视线一垂,见到她手中端着的茶糕,顿时小脸皱的更紧了,满满的委屈和伤心。

“母亲,你知道我最喜欢吃茶糕的,你居然把茶糕给了她!”

小郡主委屈的手指着水善,一双水汪汪的澄澈大眼,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皱着鼻子吸了吸,发出堵塞的粗音。

“母亲不也给了你的吗?”王妃心疼的揉着女儿的粉嫩小脸。

小郡主委屈的又吸了吸鼻子,大声反驳,“一共就十几块,莹儿只有两块,她却有这么多块,您把一大半都给了这个丫鬟,母亲偏心。”

小郡主恨恨的盯着水善手里的茶糕,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眼,肩膀一抖一抖,好不可怜。

“亦阑斋的茶糕乃用一年中雨水之日之雨、白露之日之露、霜降之日之霜、大雪之日之雪汇聚而成的水,与春分时节数十种花卉新鲜采撷下的花瓣,烹煮成花茶,而后制成茶糕。

工序繁琐步骤精细,一年才卖这一天,母亲次次都给了莹儿,现在这个丫鬟一来,祖母和母亲就只想着她,都不疼莹儿了。”

“茶糕你每年吃,水善却是第一次来怀城,你们可是好朋友,不应该大方让着她一点吗?母亲和父亲的那份都给你,这样就好了吧!”王妃耐心安慰着。

“谁和她是朋友,她就是个丫鬟。我只要她那份!”

小郡主气呼呼的盯着水善,对她手里的茶糕势在必得。

小郡主小孩子气的样子引得水善有了逗弄她的心思,惊讶的啧啧感叹着,“这个茶糕这么珍贵啊,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不能辜负王妃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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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哭诉

说着在小郡主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故意耀武扬威的拈起一块茶糕,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

一口将茶糕含住,享受的细嚼慢咽起来,满是陶醉的享受。

小郡主受了刺激的指着她大喊,“你不许吃!”

张着腿就想冲过去抢,被王妃眼疾手快的拦住。

王妃和怡太妃无奈的看着两人互不相让,水善也像个孩子一样调皮,一口接一口的享受着美味茶糕,气的小郡主脸颊通红,想让她不许吃却又拦不住。

“你整天追着她,两人玩的那么开心,还不算朋友吗?你是郡主,大方一点好不好?”

怡太妃把小郡主拉到身边哄着,小郡主委屈的辩解,“我才没有追着她,我和她才不是朋友,她只会欺负我。”

水善‘噗嗤’一下就被小郡主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了,也不再逗她,将自己的茶糕往她面前一递。

“那这样吧,我分你一半,我们一起分享着吃。”

“不要……”

小郡主当即想要反驳,却被水善一块茶糕堵住了嘴巴,嘴里包的满满的,发不出声音。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水善笑眯眯的抢断她的话,将碟子往小郡主怀里一放,碟子里剩下的茶糕拿走一半,塞进自己口中,转眼间就欢快的跑出了殿中。

小郡主迟钝的愣了好一会,木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那个丫鬟耍了。

嘴巴被堵着嗯嗯啊啊追了出去,口齿不清的气鼓鼓大喊着,“不许跑,你给本郡主站住,你这个臭丫鬟,坏丫鬟——”

打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宣仪园。

此局水善胜,早上起床的仇一下就报了,可等水善回来,却被交好的丫鬟拉到一边悄悄提醒。

“今天你出府后小郡主就抱着王妃一直哭一直哭,都是被你气的,不停告你状。王妃、太妃心疼坏了,你可要小心点。”

水善惊讶了一下,两人数次交手下来,经常把小郡主逗得气鼓鼓的,却都没哭过,今儿怎么就哭了,看来还是茶糕的魅力太大。

水善一踏进宣仪园的院门就被等着的春芽抓去了郡主面前,郡主还扒着王妃哭呢,声音传的整个王府都听得到。

水善到了一看却是不由笑了,小郡主脸蛋粉红红的一滴泪水都没有,感情是干嚎了一下午,嗓子倒是哑了不少。

水善一进来,小郡主立马凝聚了浑身的力量,陡然加大哭声扮起可怜,抖着手指痛苦道,“母亲,你今天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必须惩罚她。”

王妃看着在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女儿,眉头深深的皱起,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面前的人哪儿是她有资格惩罚的,而且不过小孩子任性的争宠撒娇,哪儿有为了这点事就惩罚人的。

可又被小郡主的哭声吵的无奈,头都快大了。

“小郡主辛苦了,嗓子都哑了,喝点水润润吧!”

水善诚惶诚恐的倒盏茶递给小郡主,双眉讨好的微微蹙起,似乎有点心虚,但嘴角隐约勾起的弧度,满满都是捉弄意味。

水善这番模样,引得小郡主脸上一热,一下坐直了身子,“你在笑话我。”

“没有,不敢!”

水善一脸认真的解释,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现自己话语的真诚。

小郡主却总是感觉她在笑话自己,脸上越来越燥热,干脆头一偏脖子一伸,厚起脸皮的扯起嗓子大嚎,“母亲不爱莹儿了,母亲喜欢她也不喜欢莹儿,母亲偏心——”

水善被小孩子尖锐的哭声吱的耳朵疼,怡太妃不在院子里,看来也是被这哭声吓跑了的。

“好了好了,她又没做错事,母亲为什么要惩罚她。她是在和你玩,你要大度一点,不要总那么任性知道吗?”

小郡主躺在王妃怀里直接耍赖蹬腿,“不管不管,我就要母亲惩罚她!”

王妃头疼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尴尬的看看水善,柔声道,“要不这样好不好,除了这个要求外,母亲答应你一个愿望可好?”

耍赖的人一下就停止了干嚎,坐起来睁大了眼睛,“母亲说话算话?”

“嗯!”王妃刚刚肯定的点头,小郡主立马一脸得意的开口,“我要她当我的丫鬟。”

王妃长长倒吸了口气,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又是为难又是骄傲,这脑袋真是机灵的很啊!

王妃当即想要拒绝,小郡主是摆明了要为难水善,让太后给她当丫鬟,真是会挑人。

可水善却一口答应了。

小郡主高兴的几乎跳起来,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朝水善充满挑衅的眨巴下眼睛,小眼神分明在说,“等你成了我的丫鬟,看我怎么收拾你。”

郡主哀嚎一下午的闹剧,在水善成为她的丫鬟后圆满结束。

怡太妃很是担忧,万一郡主任性过头,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可该如何是好?

水善宽慰的摆摆手,“安啦安啦,一个小孩子还能把我伤到不成?”

水善当天晚上便抱着自己的被子和少得可怜的行礼,搬去了郡主的棠棣阁。

郡主的大丫鬟春芽显然受到了主人细致的命令,将水善从头到脚狠狠的数落、编排了一番,讲了一大堆棠棣阁的规矩,小郡主的规矩,然后把她带去了下人房。

棠棣阁是棠棣郡主的闺阁,伺候的下人很多,除了几个有经验有身份的嬷嬷外,陪着郡主一起长大的春芽地位最高,也是郡主吩咐下来专门教导水善规矩的人。

棠棣阁和宣仪园不同,这里的下人们受到了郡主的熏陶和示意,都不准和水善亲近。

是以水善遭到了孤立,个个都对她爱答不理,甚至许多人帮着郡主冷嘲热讽,使绊子使眼色,幼稚的惹人发笑。

“连主子都敢得罪,也不知道长了几个胆子,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就是,郡主可是皇亲国戚,一个丫鬟仗着太妃高看一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是找死。”

“现在被送到棠棣阁来,日后有的是她的苦日子,我们就等着看好了。”

“……”

一群十几岁的丫头叽叽喳喳的挤兑着,水善装作听不见,把东西放在自己靠着墙壁的铺位上。

房间里并排睡着六个人,大冬天的倒是暖和。

------题外话------

【郡主小剧场】

郡主:想欺负我,看我不哭的你头疼。

水善:你哭你哭,你随便哭。

郡主:你落到我手里,看我不给你好看。

水善:切,来啊来啊,那就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郡主:春芽,关门,请福履。我要让作者大大写死你。

水善:哈哈哈,我才是女主角,死不了。

郡主:本郡主多多打赏,多多支持,福履大大听我的。写死你,我就是女主角。

水善: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做梦去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手机拿来,福履大大pk中,我要表忠心。

第88章 蹭床

水善洗漱完回来,房间里已经吹了蜡烛,五个女孩都没等她就睡了。

正要摸着黑上床,突然碰到自己的被子凉湿湿的,张手去摸才发现整张被子都湿透了,明显被人浇了水。

“会不会太幼稚了点?”水善心里无奈嘀咕。

大冬天的被子被浇了水,让她怎么睡?

虽说这种把戏很是幼稚,但也确实挺整人的。

总不能坐一晚上吧,她得睡觉,明儿小郡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报仇呢,她需要保持精力充沛。

水善轻手轻脚出了房间,也不知道下人们多余的被子放哪儿的,这么大个棠棣阁让她怎么找?

风冷飕飕的刮着,水善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

她初来乍到,对棠棣阁一点不熟悉,黑灯瞎火的找被子怕是找不到了,那就只有图谋图谋现成的被子了。

小郡主早早躺在床上却有些兴奋的睡不着,她今儿演了一下午的戏,把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得偿所愿目的达成,把那个丫鬟要到了棠棣阁来。

想着日后她就是自己的丫鬟,随便怎么处置,心里就一阵暗爽。

这一次,她可要把之前的仇一一讨回来。

春芽安稳的在外间榻上呼呼大睡着,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水善蹑手蹑脚的从春芽身边走过,进到小郡主睡着的里间。

掀开垂幔,就见着小郡主睁着一双璀璨的大眼睛惊奇的望着她,陡然张嘴就要惊呼,被水善眼疾手快的一下捂住了嘴。

“我是水善,不是坏人。”

小郡主挣扎着摆脱她的手,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缩进床里边,抱着被子警惕的望着她。

“你想干嘛,春芽就在外面,只要我一喊就会进来,你别想伤害我。”

小郡主握起拳头,摆出一个要反抗的姿势。

水善轻笑了一声,一弯身在她柔软的床榻上躺下来。

身下褥垫还是热的,瞬间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把小郡主抱在怀里的被子一扯,盖着被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我是来睡觉的,谁要伤害你。”

小郡主双眼发呆的愣了一会,方才的紧张一下消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陡然生气的大吼,“谁,准你睡到本郡主的床上的,你滚下去滚下去。”

小郡主手脚并用的把她往床下推,水善却一动不动的安心躺着。

身上被子热乎乎软绵绵的,脸埋在枕头里长舒口气,安逸的满脸舒心表情。

“别这样嘛,谁让你让丫鬟们都欺负我,把我被子浇湿了,我没被子盖只能到你这来睡了。你的被子这么大,床又这么宽敞,就容我将就一晚吧。”

“不行!”小郡主梗着脖子大吼,不停推她,可水善紧贴着床榻就是不动。

小郡主急得朝外面的春芽大喊着,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反应,只有呼哧呼哧的呼噜声。

“你下去,下去,不许抢本郡主的床,快点滚下去。”

小郡主拼命反抗,水善抓着身下的被褥不松手,“郡主也太绝情,我们可是朋友,你把我赶出去,是要我在冷风里冻死吗?”

“管你会不会被冻死,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被子,不许你进来。”

小郡主就是不妥协,水善被推得身体侧歪出去,有些支撑不住,突然双手一伸,将小郡主拉倒在床上。

接着被子一掀盖在她身上,双手双脚死死固定住她的四肢使她动弹不得。

“你松手,你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我很累了,动来动去被子里都进风了,很冷的。”

水善闭上眼睛放松下身体,将小郡主身上的被子掖好,缩着脑袋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小郡主被禁锢着四肢无法动弹,她的力量无法和水善对抗,只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恨恨的瞪着她。

咬牙切齿的道,“等明天天亮,我一定要向母亲告状,你半夜溜到我的床上,你这个……登徒子。”

闭着眼睛安睡的人突然被逗笑了,如星辰般浩瀚神秘的双眸闪烁着璀璨的光,微微弯出好看的形状无奈轻笑,“小郡主,词语不能乱用的,我是女的。”

小郡主脸也被憋红了,鼓着肉嘟嘟的脸颊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睡吧睡吧,明儿你想整我也得有力气不是,我也得睡饱了才能被你欺负啊!”

水善是真困了,冬天本就让人贪睡,加上这个温暖的被窝,全身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感受到面前终于安静下来的小孩,一下下拍着她的脊背,婉转的低低哼起了摇篮曲。

她有多久没哄过孩子睡觉了,自从瑞儿长大开府,就不再是需要她唱歌哄睡觉的孩子。

他成了亲,而他们也渐渐开始保持距离。

小郡主累的呼呼喘了几口大气,挣扎不过只得老实的安静下来。

夜已深,困意袭来,耳边悠悠回荡着轻柔的歌曲,意识渐渐模糊,不自觉便睡了过去。

小郡主信守宣言,第二天一起床,果真跑去向王妃告状。

水善昨夜跑到她的房间抢她被子抢她床,害得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水善闲云漫步的从下人房打着哈欠出来,一把被小郡主抓着去告状,完全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理解她的意思。

水善摊摊手反驳道,“我昨夜没去郡主房间啊,我在自己的铺位上睡觉。”

小郡主没想到水善会抵赖,一下子没了应对,苍白的驳斥她,“你撒谎,昨夜你偷偷摸摸跑到我房间占了我的床,就是你,你休想抵赖。”

水善眨巴着无辜的双眸,一脸委屈的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郡主说我闯进了你的房间,那有谁能证明?谁看见了?”

郡主伸手朝春芽就是一指,“春芽看见了,昨夜是她守的夜。”

春芽茫然的云里雾里,昨晚她不知道为什么睡得特别死,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但既然郡主开口了,就只能硬着头皮指认。

“是,昨夜水善闯进了郡主的房间,在郡主床上睡了一夜。”

“你说你看见了那你怎么什么都没做,还让我安稳睡了一夜。”

“我,我……”春芽语结的一下想不出理由。

小郡主偷偷给她使着眼色,春芽脑子灵光一闪,肯定的愤怒指责她,“你闯进房间就把我打晕了。”

------题外话------

【小剧场】

郡主:娘亲啊,有人轻薄我。

水善:别喊,我一定轻一点,好好疼疼你,哈哈哈……

郡主:别过来别过来,你这个大流氓,呜呜呜……不许睡我的床……

水善:别这么无情啊,昨儿还说让福履大大写死我呢,这会怎么怂了?

郡主:我再也不敢了,福履是你亲妈,她只会写死我。

水善:哈哈哈……真识趣,乖乖的,记得给福履大大打赏喔,我就放过你。

郡主:打赏打赏,本郡主所有金银钗环都赏给你。

ps。太后大人要来半夜爬床了,快快准备好手机和币币,多多点击打赏喔。

水善:吼吼,哀家来也——

第89章 赎身会(二更)

小郡主得意的勾起一抹坏笑,朝春芽赞赏的使了使眼色。

“母亲,和她一个房间的丫鬟们也可以证明,昨晚她根本没睡在下人房。”

小郡主完全是有备而来,还不等王妃有什么反应,就把与水善一个房间的五个丫鬟全部叫来了。

五个丫鬟自然是异口同声表示,昨夜水善没在房间,是天破晓的时候才回来的。

水善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昨夜我换了个新地方还不熟悉,是最后一个洗漱完的,回房间的晚,所有人都睡了,蜡烛也吹灭了,所以我上床的时候她们根本不知道。”

水善昨晚确实没在下人房睡,只是几个丫鬟都没想到她胆子大到居然敢抵赖。

其中一个年龄小的稳不住,着急解释,“不可能,你不可能睡在房间里。”

水善得意的立马追问,“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小丫头一下住了嘴,知道自己说错话说漏嘴了。

水善得逞的朝小郡主灿烂一笑,自己替她们解释道,“因为我的被子不知道被谁浇透了水,根本没法睡人,对不对?”

几个丫鬟皆是哑口无言,小郡主也失算的咬碎了牙齿。

本想着反正被子现在已经干了,水善就算说出有人把她被子弄湿,也是全无证据,她们一口咬定没干过就行了。

却没想到,最后是她们自己先说漏了嘴。

王妃看着几个小女孩唇qiāng舌剑的你来我往,哪儿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女儿不甘心的小模样,王妃心中暗暗叹气,她怎么就跟太后杠上了呢?

太后娘娘的道行哪儿是她比得上的。

“莹儿啊,母亲很忙的,后宅里大事小事都要母亲关心,这些无聊的小事能不能自己解决?”

小郡主委屈的还想争辩,却又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争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抱歉的垂下脑袋,“莹儿错了。”

“你们好好玩,别再互相斗气了。”

王妃逃也似的摆脱这两个小祖宗。

她也算是真正见证了太妃说过的,太后果真没一点老人的样子,单纯可爱的像个小孩,和莹儿一样幼稚的小孩。

小郡主告状不成反被戏弄,心情非常的不爽,一回棠棣阁就让春芽把那胆大包天的丫鬟抓来。

春芽苦兮兮的小心回道,“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小郡主一下窜起来。

春芽听着小郡主满口的不快,立马回答道,“刚才一起从王妃院里出来,结果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守门的大爷说她……出去了。”

“又出去了!”小郡主几乎是跳着脚,尖声吼出来的。

气呼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鼻子不停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我是她的主子,我没准她出去她也敢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人就往府外跑,春芽紧紧跟在她身后。

两个女孩避着人,悄悄溜出了王府去找那个坏丫头。

今日的柳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门口早早摆出了青萝姑娘新舞的招牌。

男人们一二相伴着往里进,看着招牌上青萝姑娘的画像,口水都快流成长河了。

“今儿青萝姑娘要赎身,兄台可带足了银票争上一争?”

“这是自然,青萝姑娘天姿国色,舞艺绝伦,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今儿到这的客人不都为了争上一争?你家那个母老虎会让你带个女人回家?”

青衣男人自嘲大笑,“小弟哪儿有那个福分,今儿来的都是怀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小弟这点家底说出来只有让兄台笑话的。我也就来凑凑热闹,看看这名动燕州的青萝姑娘,最后究竟会被哪位老爷公子抱得美人归。”

水善坐在柳馆门口的混沌摊上吃着混沌,将最后一个吸唆着含进嘴里,满足的慢慢嚼着。

她早几天前就一直听闻有什么赎身拍卖,不想就是今天,还直接给遇上了。

一个优伶赎身竟然能招来这么多客人,名动燕州的国色美人,她倒想见识见识究竟有多美,可比水咺带回宫的舞姬更妖娆?

“老板,钱放这了。”

放下铜板起身就想往柳馆里去,突然身后衣服被人扯住,小郡主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总算找到你了。”

小郡主嘴巴几乎都要凑到她耳朵上,震得耳膜发疼。

小郡主看看水善准备进去的柳馆,嫌恶的皱皱鼻子,奚落指责。

“你一个女子居然来这烟花腌臜之地,不知羞耻。你好歹是我王府的人,亏得祖母那般抬举你,简直是给王府丢人,给祖母丢人。”

水善抬手指指柳馆上的招牌,“小郡主,这里是歌舞馆,不是妓院,哪里写着女子不可以来看歌舞?庸俗!”

水善迈着腿就要往里进,她还从未见过歌舞馆里面是什么样子。

记得水咺找的舞姬好像就是从歌舞场选来的,大臣们皆是嗤之以鼻,可见不是多正经的地方。但她很是想看看,那倾国美貌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这么多男人都趋之若鹜。

结果没走近两步,衣裳又被小郡主扯住了。

“跟我回去,现在我是你主子,我没准你出府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在棠棣阁呆着,方才的事还不算完,不用母亲我也一样能收拾你。”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等我回去再说啊,里面都要开始了。”

水善挣脱开小郡主,一溜烟就跑进了柳馆。

小郡主又气又恼,踌躇着气的直跺脚,不忍直视的望着前边新舞招牌上衣衫半露的女人画像,一咬牙小跑着跟了进去。

“你怎么进来了?你嫌弃就别进来啊!”

小郡主一下就找到了隐在一根房柱后的水善,算她识趣,还知道躲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位置。

“我是来盯着你的,免得你给我们王府丢人。”

柳馆中坐满了客人,座无虚席,整个柳馆布置别致雅静,倒不像什么难以入目的地方。

但一眼望去,客席间全是男人,个个体面富贵,志在必得,只有侍女们着统一淡黄色衣裙在宾客间穿梭着。

小郡主从进来一直低垂着脸不敢看人,也不敢让人看见她,脑袋都快埋到衣领里了,看的水善脖子酸。

------题外话------

二更来了,尽情享用。

小的明日再来,小主记得收藏喔,明天见。

第90章 逛歌舞场

“这儿这么偏,没人看得到我们的,小心把脖子折断了。”

水善把小郡主扶直腰,乐呵呵的打趣,“不怕给王府丢人,给太妃丢人了?”

小郡主小心观察一下周围,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最前方的宽敞高台上,确实没人往这偏僻的角落看。

小郡主终于稍稍安了心,哼道,“祖母和父母亲若是知道了,我立马就供出是你带我来的。”

小郡主得意的勾唇,水善看她那机灵的笑容就忍不住捏她的脸,皮肤滑滑的很是舒服,惹得小郡主不满的挣扎,却又不敢太大胆,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倒是会耍机灵,好吧,今儿就当小姐姐带你来见见不一样的世面,出了事小姐姐但着。”

小郡主不屑的切了一声,“就你一个丫鬟,担的住什么。而且,谁是我小姐姐,你再敢胡乱攀亲戚看我不告诉……”

“又要告状?好歹是郡主,有没有点新鲜的,你招数也太单调了。”

水善嫌弃的眼神刺激了小郡主的自尊心,想驳斥却又找不到理由驳斥。

手死死攥进了掌心,只能高昂着脖子红着脸,低喝一声‘放肆!’,以此保住自己身为郡主的自尊心。

水善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似乎有点刺激过头了,连忙服了软,“我错了我错了,郡主恕罪,我再也不敢自称你的小姐姐了,饶了我吧好不好?开怀大度、善良可爱的郡主殿下!”

水善还是第一次恭维她,小郡主一下心里乐开了花,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清澈的眼睛傲娇的偏开头不看她,表情已经彻底温和了下来。

“你怎么喜欢来这种肮脏地方,你看那些侍女,衣不蔽体,不成体统。”

有侍女端着酒水茶点过来,见到坐在角落里的水善,明显愣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还有女客人,但惊讶的表情很快隐去,询问了有什么需要便自觉退下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这种地方能学什么好。”

小郡主嫌弃的不停唠叨,却又隐隐透露着关心的味道,俨然成了个严苛忧心的长辈,怕水善被这环境影响学坏了。

“郡主嫌这肮脏,可普天之下又有什么地方是完全干净的呢。有人在的地方应该都免不了污秽的存在,为了避免沾染污秽而逃避污秽之地,怕是只能独自躲到深山老林去了。

莲出淤泥而不染,在肮脏的泥潭里也能保持纯净的光彩,坚定自己纯洁的心才是抵挡诱惑、肮脏,最坚不可摧的方法。”

远处高台上曲乐响起,等待许久的宾客们终于迎来期待已久的人物出场。

柳馆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喝彩声、大喊声、大笑声,各种带着yu wàng的yin mi之声纷乱响起,令人作呕。

小郡主呆呆望着水善柔和的侧脸,周围喧闹的声音隔绝在脑海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漂亮成熟起来,好似比自己大了好多。

明明之前还和她幼稚的互相捉弄,互相报复。

“你能坚守自己的心吗?”小郡主低声喃喃,话说出口才震惊过来自己问了什么。

水善温柔的侧头看她,双手支着下巴露齿一笑,笑容纯澈而灿烂,猛不丁的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我能!小郡主,你也能!”

好听的嗓音清悦清脆,充满信任和笃定。

……

鸣叔从楼梯口后,朝远处坐在角落柱子后的水善两人看了两眼,转身便朝后院而去。

回了柳娘的私宅经阁,正好碰到柳娘往经阁方向来。

“人来了?”

鸣叔点点头,“我亲眼看见的,和棠棣郡主一起。”

柳娘满意的应了一声,两人一齐朝经阁走去。

尊主与红祥尊者最近几日在经阁住了下来,柳娘和鸣叔亲自伺候着,每食每餐皆精心准备。

经阁本就是不准他人踏足,此时看守的更加戒备了,连经阁外的大片花园都不准任何人靠近,生怕有人打扰到尊主。

柳娘和鸣叔来时,红祥刚从外面回来,正和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一棵石榴树下。

艳丽如火的石榴花与红衣女子交相辉映,如同从石榴花中幻化出的花仙子,盈盈袅袅。

柳娘和鸣叔见到红祥尊者正在与人说话,站在远处不敢靠近,更不敢偷听。

红祥尊者看见了他们,快速应付着面前的女子,“我替你问问。”

说着便走进了经阁,柳娘与鸣叔目不斜视的紧紧跟上。

“尊主要见的女子来了。”柳娘传达道。

红祥面无表情的开口,“我知道。”

柳娘心里顿了一下,看他刚从外面回来,看来是亲自去确认的。

柳娘心中顿时更加好奇,那个水善究竟是谁?竟然劳烦红祥尊者亲自去确认?

柳娘自然不敢问,少说少问是作为尊主手下的第一要求。

跟着上了二楼,红祥尊者进了供奉房间回禀,柳娘和鸣叔侯在外面。

“棠棣郡主与水善姑娘一起来的。”

尊主抿抿唇,嘴角漾起浅淡的温柔弧度,松绿色华贵大氅披在身上,宽大的帽檐完全遮挡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嫣红唇瓣。

“她还是那么喜欢豫王家的小丫头。”

只要提起她,他的声音总是格外的轻柔悦耳,带着难得的柔情。

红祥为难的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开口请问道,“尊主,红袖来了,想求见您!”

尊主微勾的唇角瞬间垮下,抿着冷硬的弧线。

“让她回去吧!”

一个字不再多说,大步出了房间。

鸣叔在前,一直将尊主往二楼雅座迎。

尊主的座位早就已经准备好,在二楼靠左稍稍偏僻的位置,却能清楚观看到大堂的全景。

更重要的是,正对着水善二人的位置,能够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楚。

尊主刚一落座便摘下帽檐,往大堂水善的方向望去。

柳娘和鸣叔垂着头,目不斜视的连连退下,独留下红祥在身侧侍候。

“换上小丫鬟的衣裳,倒更显稚嫩了。”

尊主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想念和迫不及待,他急切得想要站到她的面前。

水善虽然长得稚嫩,但在宫中时因为身份的关系,打扮的庄重尊贵,华丽非常,难免显得有些老气。

此时穿上最普通的少女装,顿时整个人更加活泼可爱了。

------题外话------

猜猜看,尊主和水善今天能见到不?

第91章 出手(二更)

水善和小郡主悠闲的坐在位置上看着歌舞,青萝已经上了场,所有人都瞧的目不转睛。

名动燕州的名伶、柳馆的招牌优伶青萝姑娘,双十年华,美若天仙。

如孤城绝世之仙,软踏轻云而来,纯洁飘逸如仙子羽衣的长裙轻柔滑落在肌肤之上,曼妙身姿,随着优雅的曲乐翩翩起舞。

眼波妩媚清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又紧紧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不自觉想要靠近,想要占有。

丝滑的舞衣随着妖娆舞姿不时滑落,娇嫩的肌肤隐隐若显,朦朦胧胧,勾人yu wàng。

宾客席间的男人们早已血脉喷张、满目憧憬的躁动起来。

小郡主却是看了几眼便避开了视线,实在太过露骨,有碍观瞻。

小郡主侧着头看着水善欣赏的认真,砸吧下嘴嘀咕,“有什么好看,污秽至极。”

水善抿唇轻笑,“你不觉得很美吗?这个青萝确实当得起天姿国色的评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彰显着风情和清冷,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巧妙融合在她身上,怪不得这么让人趋之若鹜。”

小郡主啧啧两声没说什么,却又忍不住好奇,不时悄悄向高台上飘去俩抹视线。

别的不说,美倒确实挺美的,但一看到周围男人们像发现猎物般贪婪的眼神,就觉得恶心,再没什么好感了。

曲乐声慢慢接近尾声,台下的男人们翘首,直勾勾的望着台上纯白的身影。

没有一个是在欣赏歌舞,视线大胆而炽热,哈喇子已经快要存不住了。

青萝姑娘的表演终于在被哈喇子淹没之前结束,姿容艳丽的柳馆馆主踩着小步上台来。

柳娘一袭翠蓝襦裙绝艳无双,端重沉稳的气质更是让人以为是哪家的贵夫人,容颜丝毫不比青萝差,气度更是无法比拟,实在看不出出自供人消遣娱乐场所。

“想必各位老爷公子已经坐不住了,柳娘也不啰嗦,青萝姑娘今日赎身,各位客官想要带走青萝抱得美人归的,现在就可以出价了!”

馆主柳娘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大喊一声,“我出三百两!”

青萝姑娘沉静淡然的站在柳娘身边,玲珑身姿不堪一握,如弱柳扶风般微微颔首静默。

视线呆呆的垂视着自己腹前的双手,像是下面激烈叫价之事与她无关。

“这位仁兄也太小气了些,青萝姑娘可是柳馆招牌优伶,每日开舞招来的客人都不止三百两,这点银子也想柳娘将人给你?笑话,我出五百两!”

喊出五百两,席间有人不屑哈哈大笑,“大言不惭,八百两!”

“一千两!”

男人们一个个不安分的耸动着身子,争得面红耳赤,气氛高涨。

青萝从始至终全无表情,隐隐还闪过一抹不耐烦,对关乎自己未来人生的重要时刻,全然没有紧张和迷茫的神情。

她一动不动的静静站着,遮掩下脸上嗤之以鼻的神色,完全不抱什么希望和期待。

“青萝姑娘好可怜。”

小郡主怜悯的低声喃喃,看着周围男人们像是买货物一样争抢着,气的脸颊都微红了,有些打抱不平的为青萝姑娘感到不甘和凄凉。

但她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场上的价格已经叫到两千两,这个价格已经到了最顶点,放眼怀城甚至整个燕州,歌舞场里买个姑娘,还没高过这个价钱的。

柳娘开心的满脸笑容挡都挡不住,但依旧沉稳,保持着端庄的良好仪态,红艳双唇轻启,“两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若没有,青萝姑娘就归……”

“两千五百两!”陡然一个粗厚的声音抢先响起,其他想要再加价的人见到出声的人,手都慢悠悠的放下来了。

“两千五百两,青萝姑娘本老爷要了,没人有比这更高的价了吧!”

有几个人还想要加价,手还没抬起来嘴还没张,就被那人恶狠狠的瞪了回去,不容针对的用凶狠视线扫了一圈,所有人都老实了。

“这人谁呀!”

水善嫌弃的嗤了嗤鼻,长得腰肚肥圆五大三粗的,一脸褶子又丑又老,怎么着都要有五十好几吧。

这么大年纪还想着买小姑娘,也不觉得耽误了人家一辈子。

小郡主同样对这个肥老爷全无好感,低声道,“这人是怀城有名的大商户赵老爷,我在世子哥哥书房见过,听说最是好色,家中足足有二十几房妾室,青萝姑娘若被他买走,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小郡主可怜的望着台上垂着头的青萝姑娘,叹息一声,“谁能救救她。”

赵老爷满意的看着四周无人与他争抢,得意的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下流的投射在青萝姑娘身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青萝姑娘是本老爷的了,老爷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赵老爷边大声淫笑着边往台上走,两只手不停搓来搓去。

水善靠在房柱后,背对着舞台伸出一只手来,“两千五百零一两。”

失落声、惋惜声弥漫的场上,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紧接着猛然爆发激烈议论声。

隐蔽的小角落里,顿时吸引来全场的瞩目和打量。

尊主隐在纱帘后宠溺的轻声笑出了声。

“真出手了。”

红祥站在一侧,淡淡的朝大堂内的水善看了一眼。

“青萝姑娘好运气,遇到了水善姑娘。”

尊主深以为然,遇到水善确实是青萝的福气,亦是许多人的福气。

小郡主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跳,连忙又像乌龟一样缩起了脑袋。

水善则全无所谓的晃着腿靠在房柱上,不曾露出头来。

一束束好奇视线,盯的小郡主脸色涨红,难堪的不敢抬头。手藏在袖子里悄悄扯着水善的裙角,不停往她身边凑,脸几乎全部埋进了她的手臂里。

赵老爷突然被人抢了茬,反应过来气愤的大喝一声,“哪儿来的丫头片子,回家绣花去。”

两人藏在房柱后虽看不见脸,但露出的衣角皆是女子装扮,加上水善那清脆的女儿声,只让人觉得是两个女孩子来凑热闹,没放在心上。

“柳馆何时规定女子不可以到这来,又何时规定替姑娘赎身的只能是男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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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杠上了

水善挑衅的声音引起一片低低的笑声,水善却全然不在意,等着人回答。

这个人自然是柳馆的馆主柳娘,她作为馆主自然是赚的越多越好,管她给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更何况这是尊主要见的人,哪儿有违背的道理。

“柳馆从没有这样的规矩,唯一的规矩便是价高者得。这位小姐出了两千五百零一两便是此时最高的价,还有没有其他人要加价的?赵老爷,您还想加价不?”

赵老爷被一个丫头片子抢了人,面子过不去,梗着脖子怒哼一声,满是底气的大喊,“两千七百两。”

“两千七百零一两。”又只多了一两。

场上立马又是一片议论、哄笑声,这看不见样貌的女孩子摆明是个赵老爷扛上了,他出什么价,女孩都在这价格上只多加一两。

虽然只是一两,却是最高的价不是。

赵老爷大脸气的通红,打定主意般高高竖起三根手指,“三千两。”

“三千零一两。”完全没有犹豫,几乎是在赵老板开口后立马开口。

本来已经结束的叫价突然重新热闹起来。

宾客们看好戏的视线在赵老爷和房柱后的女孩身上转来转去,好奇那个女孩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的大白天在柳馆买优伶?

更好奇这个有趣的僵局究竟怎么破?

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尊主静静的看着场上的情况,悠闲的品着茶,视线时刻锁定在水善身上。

他也很好奇她会为了这个优伶做到什么地步?

水善逍遥的靠在柱子上,手上的皮都要被人掐破了,疼的都快忍不住喊出来,挣脱开小郡主的利爪,吹着手背上一大片的红肿。

“都怪你,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要被人知道豫王府的郡主出入柳馆买优伶,豫王府的脸面就要被丢光了,我以后也别出来见人了。”

小郡主脸颊通红的垂着脑袋责怪,水善委屈的瘪瘪嘴,“是你说救救她的好不好?”

“但我又没让你救,我可真要被你害死了,父母亲肯定会骂死我的。”

水善不以为然的依旧全然不在意,双腿舒服的往前一伸,交叠在一起晃来晃去,道,“既然想救就出手,何必婆婆妈妈思前想后的犹豫。”

“你懂什么!”小郡主压低了声音怒吼,“我是豫王府郡主,我若有丝毫行差踏错,都会连累到豫王府,我不能因为自己给豫王府染上污秽的名声,你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会懂。”

小郡主脸埋在水善的袖子里,气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水善沉默了良久,久到小郡主以为她不开心,以为自己刚才话说重了,都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她道歉,安慰一下的时候,水善笑着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是我小看你了,你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小郡主脸一红,用手打开她的手,“什么呀,说话跟祖母似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千万不能让人认出我们来,绝对不行!”

小郡主被水善一脸欣慰的表情看的恶寒,催促着快点想办法。

水善豪气的拍拍胸脯,“放心,我有办法!不想被认出来就不让别人看见我们的脸不就好了。”

水善说着将自己的裙摆一掀,撕下大片内裙做成两个简易的面纱戴上。

“从现在开始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你只要乖乖看着就行,什么话也不要说,我自然会应付。”

水善还考虑周全的摸了摸小郡主的腰间,将可能暴露她身份的挂饰揣进了怀里,这样就万无一失。

做完一切,那边的赵老爷思虑许久,依旧不甘心的再次加价。

这次显然是豁出去了,直接喊出了一个天价,“四千两!”

这个价格一出来,全场一阵唏嘘。

柳娘乐得嘴巴都在发抖,看向水善方向的眼神,充满期待和感谢。

要不是这个水善姑娘中间插一脚,也不可能一转眼直接从两千多两到了四千两,这回真是赚大发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射向了房柱后的那片衣角,水善没有让众人失望,从房柱后伸出一根手指。

“加一两。”

冷眼沉默的青萝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清冷的表情崩裂,抬起头往房柱后的人看去,水眸中盈满了激动而期待的希望之色。

或许她还有不一样的可能。

起哄声此起彼伏,赵老爷的脸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应该是耻辱,像一尊青铜方鼎般面色铁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臭丫头,你是故意和本老爷对着干。”

房柱后安静了一会,悠悠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价高者得,赵老爷不服气继续加价就是了,心虚什么,难道还怕比不过我个臭丫头?”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本老爷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敢和本老爷叫板!”

赵老爷晃着胖墩墩的身子就要朝房柱后面过去,气势汹汹,看来是非要将那藏头露尾的丫头抓到大家面前。

可那赵老爷还没走到房柱边,突然膝盖一弯跪下去了,毫无预兆的摔了个狗吃屎。

额头磕在一边案角上,瞬间冒出了血。

众人皆被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惊,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朝二楼上一处隐蔽纱帘后惊顿大喊,“柳馆的神秘老板,今日果真来了。”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人的声音朝二楼看去。

在厚厚纱帘后,只能依稀瞧见一个朦胧身形,端坐着玩弄指尖一颗小小的花生米。

尊主冷眼盯着那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赵老爷。

居然想在他的地盘对水善动手,真是不想活了。

红祥只觉周围瞬间凝洌起了迫人的死亡气息,压抑难耐,不由同情的看了那狼狈的赵老爷一眼。

水善戴着面纱也从房柱后伸出脑袋,一同往二楼望去,只见到纱帘下细微缝隙中一片松绿色衣角。

水善又转移视线瞧瞧赵老板脚边那颗花生米。

就是这颗花生米击在赵老爷腿弯处使其摔倒,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小的武器,这人武功还真是了得。

“小郡主,介绍一下情况吧!”

水善眼神示意一下轻易勾走所有客人注意力的神秘老板,他一出手这场美女赎身会立马变了味道。

第93章 神秘老板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神秘老板身上,比漂亮的青萝姑娘还吸引人。

小郡主偷偷摸摸往二楼瞧了眼,一无所知的摇摇头,“歌舞馆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水善此时感觉要被好奇冲破了胸膛,莫名有种想要了解的yu wàng,可能是因为那人和瑞儿相同的手法。

瑞儿也曾使用一片轻薄的树叶割断了莲美人的手筋脚筋。

水善环顾一下身边,客人们都被神秘老板吸引走了,只有磕的头破血流的赵老爷,可怜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柳馆小厮、侍女没一个来扶他,柳娘也是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谁叫他敢和尊主的人叫板,怪就怪太倒霉,撞到铁板了。

水善蹲到赵老爷身边,戳戳他的手臂,“诶,这个柳馆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赵老爷嘴里不停骂着娘,额头的血滴答滴答滴在地上,稍一抬头,竟然看见藏在房柱后的姑娘蹲在自己身边,满是好奇的找他聊天。

赵老爷只觉全身血液倒流,冲击天灵盖,凝聚力量,表情扭曲的大喊出一个字,“滚——”

“别这么小气嘛,就因为一点小矛盾搞得像有多大仇似得,看您身材宽阔,自然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别和我计较啊!”

“滚——”

赵老爷已经找不出言语来表现对面前女子的厌恶,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被击中的腿弯又麻又疼,根本没法动弹。

“我知道你想让我滚,不用重复。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滚了,那个神秘老板究竟是谁啊?”

赵老爷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恨恨的往上翻着眼皮,让她自己体会含义。

“说说嘛,别这么小气。”

“我才不会告诉……啊——”

赵老爷五官一阵抽搐扭曲,疼的满头大汗,凄惨大叫起来。

水善可爱的隔着面纱给了他一个笑容,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赵老板额头的伤口,不停软声请求着,“说说嘛,说说嘛——”

“疼疼疼——”赵老板疼的舌头都打结了。

水善手里一边欺负他,嘴里一边软磨硬泡。

赵老爷承受不住拼命点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水善终于收了手,赵老爷松了口气的缓了好久才开口道,“我也想知道他是谁,整个怀城的老板都想知道他是谁。”

赵老爷委屈的摸摸自己额头的伤,继续道,“柳馆在怀城开了一百多年,屹立不倒,而且生意永远盛而不衰。大家都好奇这个老板究竟有什么生意秘籍,都想结交他,但这个老板从来不露面。之前就有消息说,今天他会出现在青萝姑娘的赎身会上,所以来的人才格外的多。”

水善原来如此的‘喔’了半天,望向二楼正对着的纱帘,饶有深意的眯了眯眼睛。

“原来今儿的客人其实大多都是冲着神秘老板来的,你不停叫价势在必得,也是想引起神秘老板的注意吧!”

被戳穿心思,赵老爷难堪的有些气恼,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哼哼两声垂着头,“我知道的就这么点,能滚了吧!”

水善可爱的一抱拳,笑眯眯的道谢,“多谢赵老爷告知。”

场上各位老爷公子的注意力全被二楼之人吸引,一个个热情的抢着打招呼,自我介绍,却完全没有引得二楼之人丝毫回应,神秘的藏在纱帘后一言不发。

柳娘一脸淡然应对着面前的混乱情况,显然料到了只要尊主出现,必然会是如此。

柳娘出声召回客人们的注意力,徐徐开口道,“各位客官请见谅,我们老板身体不适不能见风,青萝姑娘是我们老板精心培育出来的优伶,姿色、舞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我们柳馆也希望能给青萝寻到一个好的去处,不想却遇到想要动手生事的。

我们柳馆虽只是个歌舞场,却是个供人玩乐开心的地方,任何想耍粗动手的人,都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被柳娘重新转移到替青萝赎身的事情上,方才嚣张出尽风头的赵老爷还狼狈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柳娘挥挥手让伙计将人扶起来送回座位,蔫蔫的不再露头。

“我们继续方才的叫价,那位房柱后的小姐叫价四千零一两,还有没有比这位小姐更高的?”

嚣张的赵老爷被神秘老板一颗花生米打灭了气势,方才受他警告的人纷纷又心痒起来。

可还没人来得及喊出更高的价钱,二楼之上沉默不语的老板突然开了口。

“青萝果真好福气,日后跟着那位见义勇为的小姐,想必定会安定顺遂,祝贺你。”

青萝难掩心头的惊喜,朝二楼的方向盈盈一拜,“谢老板。”

能被卖给两个小姐,总比那些豺狼虎豹的男人要强。

“公子果然是位好老板,一心为手下人考虑,怪不得能在这富饶的怀城屹立不倒,有您这样一位好老板,手下自然是尽心竭力,忠心耿耿,在下受教了!”

一个清朗的马屁声音在众多奉承话中格外响起。

水善一听这声音,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凑头悄悄瞧了一眼,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啊——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这小子,我的个小命耶。

水善呆了一会,立马缩回脑袋学着小郡主做起了乌龟,尽量将自己的头往怀里缩,能缩多紧缩多紧。

纱帘后的尊主看着水善奇怪的反应,询问的望向红祥。

红祥开口解释道,“这位崔公子之前和水善小姐数次相遇,有些恩怨。”

尊主沉默了片刻,“什么恩怨?”

红祥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回答道,“第一次崔公子赌坊欠钱要被砍手,是水善小姐救的她。第二次水善小姐离开柳山镇时又遇到崔公子在暗娼被打,后来在一家酒肆两人再遇到,有人要抓水善小姐到官府赚赏钱,崔公子的人和对方打了起来,说是小姐趁机逃了。”

然而说到最后,红祥还是隐瞒了一事。

崔公子应该死了才对,却是失误被他给逃过了。

尊主静静听着红祥一次次的讲述,脸色越来越差。

“接连三次偶遇,还真是有缘。”

第94章 错过

崔公子风流倜傥的坐在客座上,望着神秘老板的方向执盏浅笑。

脸上被打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一身华贵打扮,气质出众,全然不见之前的狼狈和可怜。

崔公子从座位上优雅的起身,朝二楼上的人客气的拱手示意,“在下怀城崔家崔意,有幸得遇公子实乃荣幸,不怕公子笑话,虽隔着纱帐,在下却与公子有种一见如故之感,公子的诚心良言实在让在下感动,亦自愧不如。”

崔意正说的起劲,水善在房柱后忍不住的‘噗嗤’笑出声,人模狗样的精细了打扮,还是那么会拍马屁,这一套套的,酸死了。

崔意被突然冒出的笑声弄得很是尴尬,但却强忍着假装没注意,继续道,“公子若有空,在下想邀您到府中一叙,在下府中新住着一批要送往宫中的舞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才色双绝,公子乃柳馆老板见惯美人舞姬,还请指点一二。”

崔意的邀请可谓投其所好,用舞姬来打开与柳馆老板的开端。

可不想神秘老板依旧神秘的很,一句话不说的坐在纱帘后,稳若泰山。

崔意屈身邀请却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有些挂不住,在周围一众人议论、嘲笑的眼神中愤然离去。

“这么就被激怒了,太沉不住气了。”

水善目送着崔意离开柳馆,这才放松的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在怀城也要小心一点,千万要防着崔意,不能被他发现。

刚刚一出插曲很快便过去,柳娘斩钉截铁的宣布着最后青萝姑娘归房柱后的小姐所有。

神秘老板方才两句话,便是决断了青萝最后的去处。

没想到好奇许久的幸运儿,竟然是一个姑娘报得了美人归。

想要跃跃欲试的人,全部将哽在喉咙的价钱咽了回去,无声得出今日的结果。

水善很惊奇,虽然她也有把那姑娘买下来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因为神秘老板出来插一脚。

她是单纯觉得青萝姑娘若被赵老爷买走太过可怜,才会在没人敢和赵老爷竞争的时候掺和进去。

其他客人若还想加价,她是求之不得的,可那神秘老板却霸道的直接将人塞给了她,顿时又气又郁闷,还无法反抗,显然被摆了一道。

小郡主偷偷捂着嘴幸灾乐祸,“你被赖上了。”

“我知道!这人故意的吧,把本来可以甩掉的包袱栓回我身上,别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然……让他双倍赔我银子。”

赎身会结束,歌舞重新奏起。

尊主站起身,郑重的理了理身上一丝不乱的衣冠,戴上帽檐,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转身离开二楼朝着水善而去,沉稳如他此刻也不由有些紧张。

这短短的一段路,似有千里万里般遥远,心中迫不及待,脚上亦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今天这场赎身会便是他专门为她而办,为了把她吸引来,为了创造一个合适的相见时机。

匆匆进入后院赶往贵客室,手在大氅内握了握,饱满的嘴角始终上勾着。

贵客间已近在眼前,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却赫然出现一人,抢先一脚踹开贵客间的门,气势汹汹,毫不客气。

“他怎么在这?”

尊主语气阴厉,红祥亦是一头雾水,崔公子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闯到贵客室来。

崔公子踹开门便闯了进去,不一会就无功而返的独自出来,转头看了周围两圈,带着熊熊气势很快又消失在视线中。

尊主大步上前进了贵客室,精致的房间一目了然,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柳娘呢?”

计划中柳娘应该已经带着水善到了这里,商量交钱交人的事。

正不解着,柳娘急匆匆的从前面赶来,看见尊主和红祥情绪不明的站在房间里,心里就是一惊。

华丽的房门半开着,其中一扇直接从墙上脱落,摇晃的半挂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支撑不住摔下来,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力气。

“这,这……”

柳娘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心惊胆战,这门不会是尊主踹的吧?尊主发起火来可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红祥一下把惊慌的柳娘拉回身来,一板一眼问道,“水善小姐呢?”

柳娘这才想起自己赶来的目的,立马又是歉疚又是着急的回答道,“水善小姐走了。属下本来要把她迎来这里,可走到半路水善小姐看见崔公子折返回来,立马就不过来了。属下怎么劝都没用。”

水善和崔意有恩怨,此时躲都来不及,自然不愿和他碰到。

“青萝姑娘的事怎么说的?”红祥问。

柳娘立马答,“水善小姐很抱歉她暂时没那么多银钱,属下就让她凑齐了钱再来还便是,青萝姑娘也让她带走了。”

柳娘小心的看着尊主挺拔的背影,不知他是生气还是满意。

等了许久得不到任何回应,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

尊主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这可怎么是好?尊主不会不要她,甚至杀了她吧?

柳娘越想越害怕,大冬天背上都开始冒汗,正想开口解释什么,尊主突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柳娘一时搞不清楚尊主的态度,微垂着头急忙就要跟上,红祥却拦住了他。

“继续关注水善小姐的行踪,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柳娘在寒风呼啸的走廊下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这是逃过一劫了吧?

……

水善看着柳娘笑脸盈盈向她走来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爽,价钱喊得顺口,都忘了自己身上的家底。

她身上一共才两千多两,这不够的一千多两从哪儿拿出来呀?

本还担心着要怎么全身而退,至少不能把小郡主连累上,结果柳娘是个极好说话的。

若不是崔意突然去而复返害怕和他碰上,她还真想和柳娘喝杯茶聊聊天,感谢她宽限时间的恩情。

按理也该感激的朝她拜上两拜,又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六十岁的老人,若是害她折了寿反倒是自己的罪过。

水善没被为难的顺利脱身,带着青萝离开了柳馆,可紧接而来的才是更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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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呀呀呀呀呀,没见着……

第95章 被盯上了(二更)

水善闷闷不语的蹲在地上画着圈圈,手里的树枝绕了一圈又一圈,地上的圆圈层层叠叠在一起,看得人头晕,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你到底想好没有啊!”

小郡主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王府大门,不耐烦的催促她。

她们已经在这傻蹲了一个时辰了,天都要黑了,她还不准备进去吗?

水善抬抬头,瞧眼可怜兮兮一直望着她的青萝姑娘,连忙躲避开她的祈求视线。

水善垂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水善自己也只是王府的客人,猛不丁的还带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回去,实在不好意思。

虽然她和怡太妃交好,虽然怡太妃不会拒绝她,但她也不能脸皮太厚不是。

水善本打算让青萝到客栈住几天,等过些日子筹到钱,把她mài shēn契赎回来,就放她自由的远走高飞。

可这姑娘偏偏不干,认定她为主人,誓要跟着她。

水善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她帮青萝摆脱小妾的命运,还给她赎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青萝还非要跟着她伺候她,给她当牛做马,不是给她找麻烦嘛。

水善再一次希求的劝解青萝,“你真不再考虑看看?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个丫鬟,我养不起你的,我也不需要人伺候。你要不还是走吧,天高任鸟飞,以后你就是自由的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重新开始。”

青萝姑娘长得清丽出尘,美丽不可方物,自有一股傲然清冷之气,全然不像卖艺的卑贱女子,得了自由到哪儿都能好好生活,何必赖着她啊。

青萝姑娘固执的摇摇头,清冷的绝色容颜上绽放一丝可爱的笑容。

如高岭之巅冰雪化开,露出一点点脆嫩的青色,珍贵而充满希望,是无可比拟的美丽颜色。

“不管小姐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我的主人,青萝的命是您给的,以后也会永远忠心于您。”

青萝对于今天的赎身会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知道自己不是成为有钱老爷的小妾,就是成为男人炫耀玩弄的玩物。

所以当时高台上,才会那般无动于衷。

是水善的出现给了她一点点希望,最后也愿望成真。

“青萝到死都是小姐的人。”

青萝突然跪下,朝水善重重的磕起头,动作太过突然把水善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摸摸她额上脏污的泥土。

“这么好看的脸要被磕坏了多可惜啊!”

既然青萝这么不愿意走,她也实在没办法,再不好意思也只能厚着脸皮求怡太妃收留了。

怡太妃自然没有二话,水善带来的人便是她的客人,当即便客客气气的将人留下了,还吩咐人好好安顿照顾,不得怠慢。

水善很是惶恐抱歉,皇上还没有停止找她,自己这个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连累豫王府,现在偏偏还又带了一个累赘来,越想越不好意思。

她一定要快些凑足银子,把青萝的mài shēn契赎回来,然后尽快带着青萝离开,不能再麻烦豫王府了。

决定了就去做。

水善当前任务就是怎么找银子,她和柳娘约定好七天内还钱,离四千两还生生差了一千五百两。

这么短时间筹这么多钱,最快速找钱的法子应该就是赌场了。

想她之前无往而不利,随随便便就赚了两千两,可等她满怀自信去找赌场时,却发现所有赌场都有崔意的人看守起来。

崔意发现她了!

水善挡着脸小心翼翼的一路跑回王府,看来昨天柳馆里崔意认出她了的,知道她赎了青萝需要大笔银子,肯定会去赌场,提前在赌场守好了,准备守株待兔活捉了她啊!

这小子还真是够了解她的,猜到她没钱肯定就会去赌场。

崔意是崔家的公子,怀城崔家水善是知晓的,怀城除豫王府外最是有名的家族,世代都是皇商,有钱有势的很。

在崔意的地盘被他堵上,赌场这一招怕是行不通了。

不去赌场还有什么快速生钱之道啊?

水善两眼摸黑完全没有头绪,筹钱这事又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唯一知情的小郡主也还是个小屁孩,指望不上,只得看她自己的了。

唯一可以大摇大摆走在路上不怕被认出的怀城,因为崔意的出现,又开始偷偷摸摸起来。

水善小心翼翼的瞧着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她刻意了解了怀城所有的赌场位置所在,尽可能都绕着这些地方走,免得被崔意安插的人认出来。

在街上晃了一整天都没想到想到什么法子,短工除了扛货物、拉货车就是洗衣服、打杂这些小活。

每天工钱才几十个铜板,干一辈子也挣不到一千多两。

垂头丧气的坐在路边,喝了碗姜汤。

下面条的老婆婆手脚麻利的煎了个热鸡蛋铺在面条上,香喷喷的味道勾引起肚子里的馋虫,痛快的大口吃起来。

“老婆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活?”

老婆婆的忙碌的下着面条,听见她这话,立马苦口婆心的劝起来,“小姑娘,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日子要一天天的过,路还要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实地的走。”

水善听得有些懵懂,然后反应过来老婆婆可能是误解她的意思了。

“我是碰到了麻烦需要急用钱才这么问的,老婆婆有什么法子帮帮我吗?”

老婆婆将新下好的面端给那边的客人,休息下来,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一个小姑娘还能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世道凶险,对女人来说更是危险重重,有些包袱能抛下就抛下,若抛不下,可能也只有春杏楼能帮你。”

老婆婆可怜的连连叹息。

水善顺着她视线所指,往对面街深处望去,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站在门口娇笑揽客。

水善立马明白了老婆婆的可怜神情为何,心里不由又好笑又无奈,留下铜板就离开了。

才离开小摊没几步,两个打扮不俗的人快步从身边走过,接连撞了她一下。

水善被两人一前一后撞的晕头转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肩膀隐隐发疼,也不知道停下来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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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真假难辨

水善想不到赚钱办法正心急呢,又听了老婆婆的话,心里莫名堵的慌,这会还被人撞了不道歉,心里一不痛快就追着两人过去,势必要让他们道歉不可。

水善追了几步就见两人速度慢下来了,然后进了一栋阁楼。

仰头看足足有五六层高的阁楼,外观看着分外精美别致,就像一尊精美的观赏摆件一样,很是漂亮。

水善走近些再细细观瞻,上面三个大字‘藏宝阁!’

嘿,这语气够大的!

皇宫里有个藏宝阁,这里也有一个藏宝阁,是要和宫里的宝贝比个高低吗?

她倒要见识见识究竟有什么宝贝。

藏宝阁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藏宝的地方,名人字画、悠久古玩、奇珍异宝,种类倒是非常丰富全面,什么都有,不是一般人来得起的地方。

水善随便逛了逛,最后评价也不过如此,比起宫里的藏宝阁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外表光鲜好看,真正的内涵宝贝却是稀缺了些。

水善转了两圈就见到了撞自己的两个人,调整好气势正要怒气冲冲的冲上去,半路受到惊吓的刹住了脚,三四个比她还要气势汹汹的人,急匆匆从她面前窜过去。

那几个人像是家仆样的打扮,手里抓着棍棒木头,像是情急之下不知从哪儿捡来的。

几人大步跑到撞她的两人身边,与对面柜台上掌柜样的三角眼男人对峙着。

“杨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动手不成?”

三角眼掌柜眯了眯狡猾的眼睛,觑眼瞧了瞧那几个拿着棍棒的人。

被唤杨先生的人,从几人前面转过头来,蹙了蹙眉,厉声命令,“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下,我们是来讲理的,不是打架的!”

“可他们根本就不讲理,这么大个藏宝阁居然卖假货,还不承认,恬不知耻。”

撞到水善的两人中的一个,愤愤不平的怒斥。

三角眼男人嗤笑一声,“这位公子说话可要嘴下留意,我们藏宝阁每一样宝贝都是真品,您若再胡口诬陷,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的将您赶出去。”

年轻公子气愤的沉声一喝,“你敢!你们自己卖假货还有理了,还不让人说了?我们花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买的是鹤仙的真迹《廊桥明月夜》,拿回府中让人一瞧,却分明是临摹的赝品,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柜台前的争执引来了些许客人的好奇旁观,三角眼全然不慌不忙的否认,辩解道,“画可是杨先生亲眼目睹过后,当即交到的他手上,银货两讫,何来耍人一说。”

杨先生气质不俗,温敛沉稳,有着教书先生的儒雅淡然,心里着急有气,但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风范。

风姿绰绰的开口道,“买画时你说这绝对是鹤仙的真迹,老夫敬仰鹤仙情韵风采,却被你用赝品蒙骗,分明是欺诈行为。藏宝阁在怀城深有名声,不想却会欺瞒客人卖假货,辛老板更是有名有望的大家族,不怕如此做辱了门楣?”

“杨先生这是在挑衅我辛家吗!”

突然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个身形俊朗挺拔的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下来。

五官不怒而威,很有气势,一脸络腮胡更添男人气概。

粗壮的双腿一脚脚踏在台阶上,似千钧大石震震有声,整个藏宝阁都跟着晃了两晃。

杨先生见到来人,不自觉神情更加紧蹙,但依旧心胸坦荡,无所畏惧。

“我不过是来讨yào shuo fǎ而已,你们藏宝阁欺卖假货,今日势必要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辛老板狂妄的冷笑,“我藏宝阁从来只卖真品,绝无欺假。刚才掌柜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杨先生是验过货才将画买走的,您可是我们怀城有名的文学先生,您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却听信其他人三两句胡诌,怀疑画的真假,说出来岂不让天下敬仰您的学子们笑话?”

杨先生脸色白了又白,说不出话来,身后两个年轻公子想要辩解,却被杨先生抬手制止了。

只听着辛老板继续道,“再者,这画您都已经带回府了,此时又拿回来说我们卖的是假货,您又如何让我们相信,您今日拿来的这幅赝品,就是我们藏宝阁昨日卖于您的真迹?我们是不是也有资格怀疑,是您想要故意诬陷,来毁坏我们藏宝阁的名声?”

“你胡说!休要辱了老师名声!”

辛老板话音未落,年轻公子就控制不住愤怒反抗,急脾气的就想冲上去讨还公道,被另一黄袍公子眼快的制止了。

“别冲动,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周围客人们小声的议论着什么,看向杨先生的视线充满怀疑和调侃。

一个文学大师被当众羞辱,怕是比打他一顿还要倍感耻辱。

“辛老板说的在理!”

水善晃悠悠的从旁观人群后出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这么大胆敢出头,要知道这双方可都是怀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大人物间的事,平白插手只会惹得一身腥。

辛老板视线锐利的快速打量水善一番,装扮普通,平平无奇,气质却给人明亮高贵的感觉。

一颦一笑自然纯粹,细碎步履间伴着浅浅的铃铛声,清脆别致。

水善走到柜台边,斜着身体轻轻一靠。

左手边是杨先生和他的两个学生及,几个家仆。右手边柜台后是三角眼掌柜,及长相威武的辛老板。

双方隔着柜台相互对峙。

“这位杨先生都已将画带回了府,此时才带着画来说是假货,谁也无法保证这幅画就是昨日藏宝阁卖出去的那幅,这场争辩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杨先生慢慢收紧了袖中的拳头,他自然也明白这位姑娘说的没错。

辛老板是何其狡诈圆滑之人,他来找辛老板讨公道,结果定然会是无功而返。

他也无法怪旁人,只能怪自己看走了眼,验货时没瞧出来这是幅赝品,太过心急就交付银钱带回了家,是他自己上了当。

第97章 出头(二更)

年轻公子不甘心的想要继续和辛老板辩解,他不能让老师的名誉受到污蔑。

可他哪里是辛老板的对手,根本轮不到辛老板开口,三角眼掌柜随便几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说的他哑口无言。

“不知这位小姐是?”

辛老板此时只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感兴趣,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眼光准,他深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个姑娘绝对不是一般人。

水善乖巧的施了一个女孩子的礼,“小女子初入贵宝地,对珍奇古玩有些兴趣,恰巧路过此处,便好奇的进来看看。”

水善毫不客气的,抽走众目睽睽之下,放在柜台上的那副充满争议的鹤仙画作。

打开来细细观瞻,啧啧叹了叹,“确实是赝品,不过能临摹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地步,也算高手之作了,用笔流畅而不污,用墨浓厚而不浊,是幅佳作。”

辛老板还没看过这幅画,趁此机会也伸过头来看了看,摸摸自己满脸的大胡子,赞赏的看了看面前这个小姑娘。

果然是个懂行的人。

“画虽好却的确非鹤仙大师的真迹,从藏宝阁出出入入,也再难证明这赝品究竟出自谁之手,不过……”

水善突然来了一个转折,辛老板瞧见她眉宇间陡然凝起的狡黠之色,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情绪低迷的杨先生,也不由好奇的抬头朝她看来。

水善故意吊人胃口,将‘不过’两字拖了很久,突然一口气道,“不过藏宝阁中展列的其他宝贝,自无需怀疑出处了吧。辛老板言藏宝阁只卖真品绝无欺假,可……”

水善又是一个长长的转折字,杨先生的眼眸已经一瞬间亮了起来,充满期待的望着她。

难道这个小姑娘还看出了此间其他的什么赝品?

辛老板充满警惕的蹙起了浓眉,视线凌厉的快速朝三角眼掌柜扫去,意思毋庸置疑。

三角眼掌柜表情明显有些慌张,从柜台后急匆匆出来,正想制止水善接下来的话,可水善已经率先快速开了口。

“这幅黎文宗匠的《扶腰曲》也是假的吧!”

周围众人发出一声惊叹,视线顺着水善的手指,望向柜台后精致装裱的一篇长幅笔墨。

那是极少人能够识得的黎文,一代宗匠独创的文字。

他从不曾留下自己的名讳,只在自己的作品中,落下一个三角朱砂符号,作为他的象征。

世人尊称他为黎文宗匠。

黎文宗匠的这幅《扶腰曲》,是他在一夜醉酒时,见到一对恩爱夫妻在自己院中哼曲舞蹈,两人缠绵亲密,热情放纵,毫不掩饰对对方的狂热爱恋。

黎文宗匠一时欣赏入了迷,回家后便写下了这首,让男人狂热女人羞不敢读的巨作。

《扶腰曲》挂在藏宝阁中可谓藏宝阁的招牌,此时却遭到斩钉截铁的质疑。

辛老板脸色瞬间冷冽下来,淡然旁观的客人们也瞬间躁动起来,这场讨公道的热闹才真正到了令人兴奋的高氵朝。

“小姐此话当真?这幅《扶腰曲》真是假的?”

杨先生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并看不出真假,但也没有因为与辛老板的恩怨违心污蔑。

水善可爱的勾勾唇角,休闲的靠在柜台上,瞧都没瞧那《扶腰曲》一眼,斩钉截铁的道,“千真万确!”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藏宝阁也是你敢胡言乱语的地方,来人啊,将她给我打出去!”

三角眼掌柜心急想要将水善赶走,却越发显得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掌柜莫急啊,我的话不多,也就两句。”

水善伸出两根手指,朝辛老板比了比,笑盈盈的开口道,“既要冒充黎文宗匠的真迹,怎的也不备好功课?《扶腰曲》早被陛下珍藏,又怎会这里还有一幅?

曾有人以《扶腰曲》贿赂朝中大臣,事发后被削去官职发配边疆,《扶腰曲》也就没入宫中藏宝阁。

宫中有幅《扶腰曲》,辛老板这也有幅《扶腰曲》,您说是您藏宝阁中的是真迹,还是宫中藏宝阁的是真迹?”

水善掩着唇轻轻嗤笑,皇上得到扶腰曲时,还曾拿给她观赏过几日,上面的一字一句她都识得。

这幅赝品虽模仿的挺像,但模仿之人显然根本不识得上面的黎文,小孩画字,描其形罢了!

三角眼掌柜紧张的说不出话,辛老板也无言反驳。

在场之人看着他们的表情,如何还不明白?

这幅《扶腰曲》确实是假,那么藏宝阁振振有词从不卖假货的话,自然也不足为信。

水善是在辛老板想要掐死她的凶狠眼神中离开的藏宝阁。

虽然辛老板依旧咬定,卖给杨先生的是真迹,杨先生无奈他何的无功而返,但戳穿了辛老板和藏宝阁的欺诈面具,已是心满意足。

水善走了没多远,就被急急追上来的杨先生喊住了,感激的朝她深深施礼,水善有些受宠若惊,跟着连连回礼。

“今日多谢小姐出言相助,才让大家看清了藏宝阁的真面目。小姐年纪轻轻便如此见多识广,实在让老身敬佩。”

“不敢不敢!”水善心虚的笑笑。

“老身府上还有一幅鹤仙大师的《命兮祸哉》,绝对是真迹,邀小姐一同品鉴如何?”

杨先生盛情邀请,满面得遇知音的喜悦笑容。

一介备受尊敬的长辈先生却毫无架子,对年轻的姑娘客气礼遇,尽显风度和教养。

水善见杨先生那般殷勤热切,脑子机灵的那么一转,含笑开口,“可!不过需得先生付我五十两银子才可前往。”

“荒谬!”

跟在杨先生身后的两个学生闻言,面色都齐齐冷了下来,其中急脾气的那人斥责道,“老师邀你一同品鉴,乃欣赏你的见识、眼光,你却……”

“诶,不得无礼!”杨先生儒雅的淡淡打断学生的指责,脸上并没有恼怒之色,带着一点好奇的看着水善,等待着她的解释。

水善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虽然对不起杨先生对她的真心看重,但现在她实在是缺钱的很,能用品鉴的方式换点钱也是好的。

------题外话------

【小剧场】

——:哟,以前不知道,太后您还有鉴宝这本事啊?

太后:那是,哀家见识过的宝贝,从宫里排到边疆,都要绕上几百圈。

——:太后高明,有这等赚钱之良方。

太后:哀家也觉甚好,此本事,一般人没有,没有竞争压力,甚好甚好。

第98章 鉴宝生意

一千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她矫情不起。

“先生莫怪,小女子确实是有难处需要银两,如今身上已是……捉襟见肘,并非有意侮辱先生的诚心,小女子实在抱歉。”

杨先生开明的予以理解,“出门在外谁人没个难处,何况一个女子,老身能够理解。若能解小姐困楚,也算老身对方才藏宝阁之事的谢意。”

水善惊喜的松了口气,真是个好先生,五十两啊五十两,终于算是开张了。

杨先生是怀城一家很是有名气的私塾先生,这家私塾也是杨先生家中世代经营的私塾。

传道受业解惑,最为受人尊敬的教书人。

水善被请到了书房,杨先生拿出自己珍藏的鹤仙的真迹,《命兮祸哉》。

卷轴缓缓铺开,强烈的震撼和心痛扑面而来。

一个柔弱悲伤的背影,坐在精美巍峨的阁楼中,宽大的窗牖敞开着,高高阁楼之下,只见一片生灵涂炭。

炽热的战火熊熊燃烧,毁尽入目所及的一切。

刺鼻的浓烟呛得呼吸难耐,孤单的背影却全然不在意,一丝不动的静静坐着。

手边热茶温暖袅袅,视线毅然决然,远望着整座城,在烽火下一寸寸被摧毁殆尽。

渺小的背影却展露着最直戳人心的悲凉痛楚。

整幅画作大篇幅精细勾勒阁楼的华丽夺目,彰显着这座城曾经的繁华昌盛。

只有窗牖外小小一片烽火狼烟,却是那般的震撼人心。

仙境与地狱的对比,给人以绝望而压抑的窒息感,悲从中来。

“鹤仙这幅画可谓对比的极致,若是细细观察,会发现地狱之中的一草一物,在仙境中都能找到相对应的事物。这幅画还有一个典故,杨先生可曾听闻过?”

“喔?”杨先生饶有兴味的颔首微笑,“愿闻其详。”

水善立于案边,细细观赏着这幅绝妙画作,声音柔煦幽婉的道,“传言一百多年前的辽东大战,哈单族一支极小的分部落,想要霸占与我天闵王朝相接壤的辽东。

战火残酷持续了一个月,辽东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当时带兵将军的宠妾坐于城中阁楼之上,家眷、奴婢全都逃走了,唯她一人身临战火而无所畏惧。

将军战死后,她也依旧一直一直坐在那儿,随着那座阁楼焚毁、倒塌,一同消失不见。”

杨先生惊喜的认真倾听,这个典故显然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

此时听完典故,再赏品这幅《命兮祸哉》,顿时别有一番新的感悟和体会。

杨先生对水善予以非常高的评价和赞赏,在他的人生阅历中,从没遇到过如此聪慧、见多识广的姑娘。

对古玩珍宝有着极多的了解和自我见解,很是了不得。

“小姐见识实在令老身叹服,老身还认识许多喜爱收藏古玩的老友,不知可有兴趣也与他们鉴赏一二?”

杨先生邀请着,立马又补充一句,“自然也会付给小姐酬劳,五十两一个宝贝。”

水善没想到杨先生这么上道,主动就替她招揽生意,真是个可爱的老人家。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杨先生替小女费心了。”

碰巧偶遇竟然也能发现这样一桩生财之道,比赌场赚钱速度虽慢些,但也不用像面摊老婆婆说的要去妓院mài shēn。

水善本事不多,活了这把年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刀qiāng剑戟、坑蒙拐骗倒是都会点,但也样样不精通。

不过这鉴赏宝贝的本事倒不是吹的,想她见过的宝贝,几百双手都数不过来,这点自信完全有的。

……

“水善最近怎么样?”

“水善小姐前几日在藏宝阁遇到了一位教书先生,教书先生邀请她鉴赏名画,还帮她介绍了许多客人。”

“鉴宝?这个赚钱方法挺适合她。”

水善在皇宫中呆了六十年,见过最多的就是宝贝,没什么是她没见过的。

“嫏嬛山派在外的弟子呢?”

柳娘抬头,望了重重帐幔后的人影一眼,恭敬的垂下头回答道,“嫏嬛山分散在外的弟子大多已经除掉,还有几个隐藏较深的未找到,属下正在尽力探寻行踪。”

帐幔后的人影没有说话,也没表现满意与否。

柳娘小心翼翼的有些忐忑,自从上次赎身会邀请水善姑娘失败后,她就有些诚惶诚恐,生怕尊主秋后算账。

即便尊主未处罚她,亦未多言,却依旧让她悬着一颗心,以后可再不敢有任何失误。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帐幔后的人影轻轻吐出一句话。

“帮她多介绍几个客人,才能早点来还银子。”

柳娘了然,尊主说的她自然是水善姑娘,立即应声应下了。

……

接下来的几天,水善都在忙碌着跟着杨先生,与各种爱好收藏的先生、老爷们喝茶聊宝贝。

刚开始根本没人相信她,毕竟有些东西是需要年岁和阅历才能积累出来的。

水善一个年轻小姑娘,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但本事消退所有疑虑。

水善丰富的见识让人大开眼界,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约着杨先生和这个小姑娘见面、探讨。

生意红红火火的。

水善摸摸怀里三千九百八十两的银票,还差二十两就够她去柳馆还钱了,今天刚好也是约定好的七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等会要来的就是杨先生今天给她介绍的一位老爷,等鉴赏完宝贝聊完天,就有五十两银子拿。

青萝姑娘的事,终于能在今天顺利解决了。

想着这几天小郡主有事没事就问她,筹到银子没筹到银子没?幸灾乐祸想要看她吃瘪,但同时又怕她真筹不出银子,被长辈知道。

小郡主情绪复杂的很,急躁躁的总是在她面前晃悠,搅得她头疼。

今儿把青萝的mài shēn契赎回来,就终于可以彻底了结了。

正胡乱想着,杨先生带着一位身材微胖的敦厚男人朝雅间过来,应该就是杨先生说的胡老爷。

可不想除二人外,随行来的还有一位倾城绝艳的红衣女子。

女子一出现,即刻吸引来周围食客们的惊艳目光,视线一眨不眨随着她来到雅间。

------题外话------

【小剧场】

尊主:多多照顾水善生意,让她早点凑齐银子,来还钱。

——:尊主用心良苦,只是……属下太穷,没宝贝可以拿去让她鉴赏啊。

尊主:本尊发的例钱呢?本尊发的工资那么高,你还敢喊穷?

——:是真穷啊!人家鉴的是珍宝,我这到哪儿去找啊。

尊主:本尊给你拿,把客人给我排满了,挨着上去照顾生意。

第99章 红衣女子

雅间门一直没关,水善早已起身迎接几人,与胡老爷介绍打招呼后,好奇的看向了红衣女子。

“杨先生,今天不是说好最后一位客人吗?”

杨先生抱歉的朝水善介绍道,“这位姑娘是突然想来见见你,说有宝物请你认一认,我一再推脱,可这位姑娘态度坚决,实在推脱不掉。”

杨先生说完,红衣女子就已率先开口,眼神带满挑衅的将水善从头到脚审视一番。

水善实在不知她的挑衅从何而来,但她确定这个女子来意并不友好。

“听说你的眼光很是独到,无论赝品、次品、或者识不出的宝贝,都逃不出你的眼睛。我带了一件宝物,你来认一认。”

红衣女子说话完全像是向自己的奴隶下达命令,丝毫不懂‘客气’这两个字的意思。

水善脾气向来好,除了之前离宫前,有段时间莫名其妙情绪起伏剧烈,一直以来都是个温和不多与人计较的人。

但遇到今天这样故意来挑衅的人,也绝对不会任人命令,失了气势。

“今日我只有一位需要接待的客人,也是我在此地唯一的一位客人,小姐请便,我还要忙。”

水善毫不客气的打发了红衣女子,就像红衣女子毫不客气的命令她一般,全然没有客气可言。

水善将杨先生和微胡老爷客气的迎向座位就坐,小二很快就将饭菜送上来,三人举盏邀酒,聊的欢唱、投契。

红衣女子在雅间中站了一会,水善下了逐客令,也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看了一边的空位,径直朝那走过去,落座,无所顾忌的、一刻不眨的直直注视着水善。

水善感受着身后诡异的视线,有些烦躁,但就当那人不存在,丝毫不理会。

想坐着就坐着吧,想看随便看,有本事就把眼珠子看瞎。

“胡老爷不知带了什么宝贝想与小女子一同品鉴?”

胡老爷喝下盏中的酒,擦擦手,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来,而后慎重其事的将古籍递放到杨先生和水善中间的案上。

胡老爷介绍道,“这是我家传的《萧尊诗集》,还请两位看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杨先生有些奇怪胡老爷这话,什么叫做看出些什么?

杨先生和水善仔细的翻看着,不一会水善就停下了手,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等到杨先生也看完后,水善在胡老爷期待的眼神下开口道,“这并非萧尊的真迹,只是一本抄录本。”

胡老爷一脸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脸上难以掩饰懊恼伤心之色。

杨先生却是满腹疑问,“胡老爷家的《萧尊诗集》老身之前就曾见过,那是胡老爷家的传世珍宝,怎会是假的。”

杨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奉为传家宝的东西结果只是个抄录本,胡家的长辈祖先岂不得愤恨的从阴曹地府跑出来?

水善将诗集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雅’字道,“诗人萧尊的诗为老百姓们传颂歌唱,许多人都能完整背诵,世人皆知这首诗的这个字是‘雅’,但大部分人并不知,萧尊母亲的讳字就是‘雅’,所以萧尊每次写到这个字时,都会简笔成‘佳’。这本诗集仿照真本故意弄得这般破旧,有一两个字破损看不清也不足为怪吧!”

水善如此解释,杨先生立马便明白了。

应该是有人照着真本临摹,可真本有些地方破损看不清,所以并不知道这个‘雅’字,应当简写‘佳’字,所以留下了破绽。

胡老板烦杂的仰头大灌了几口酒,懊悔不已的解释道,“之前家中生意困难,我一时糊涂便将诗集拿去换了银钱周转,后来越想越对不起祖宗,于是想要赎回来,与对方好说歹说,给了双倍价钱才把诗集拿回来,可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果然应验了。”

杨先生大惊,“既是被骗了那便快去找那人啊,可知道他在何处?”

胡老板沮丧的摇着脑袋,“没用的,那人是途径怀城的客商,不过呆了半月不到就离开了,天大地大从何找去!”

杨先生也是相同的愁闷,那本诗集对胡老爷家的重要性他很明白。

那是胡家最为引以为傲的珍宝,贵不在价,而是对百姓们的深刻影响,及家族传承,那是文化和底蕴的象征。

胡老爷和杨先生苦闷的喝着酒,水善沉默良久,突然想到,“这本诗集临摹的惟妙惟肖,一点不像临时起意匆忙弄出的假本。无论是萧尊字迹的临摹,古籍破旧程度的还原,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心思。诗集是胡老爷家的传家宝,最熟悉诗集的人莫过于胡老爷,能够轻易骗过胡老爷的眼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水善如此一说,大家立马打开了思路。

一个偶然途径的客商,不可能短短半月内就弄出这么相仿的假本来,这可能是早有预谋的阴谋!

胡老板瞬间眼睛一亮,但立马又更加发起愁来,对方若真早有预谋,定然做好了万全之策,岂不是更难找回?

“胡老爷可以想想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诗集毕竟是极为珍贵的传家宝,一般定然不会想到卖了换钱的方法,若无里应外合,实在难做到那般周密。”

水善微一提醒,胡老爷似是立马想到了什么,惊喜的陡然从位置上站起,完全顾不得失礼,急急忙忙就要离去。

匆忙间回身朝水善深施一礼,“今日多亏小姐,在下定铭记于心,改日必略备薄酒,请小姐入府一聚。”

说完人就离开雅间,胖乎乎的身影一下消失不见。

水善很想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别改日,先把今天的银子给我再走啊,我还急着去还钱呢。”

水善碍于杨先生还在,背后更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红衣女子,只得把满腔的无奈压在了心底。

像是老天听到了水善心中的呐喊,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让杨先生帮她要银子,杨先生已经掏出了一包鼓囊囊的银子递给她。

“这是胡老爷的五十两,今日多谢小姐的提点。”

------题外话------

大家猜猜这个女人是谁?

第100章 一把戾气深重的刀

水善拿到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哪里哪里,拿钱办事嘛!”

“小姐虽嘴里时时提着银子,老身却看得出来,小姐并非贪财之人。这几日与小姐合作的很是愉快,老身跟着也长了好些见识,日后小姐再到怀城,务必要来私塾做客,老身喜迎之至。”

水善告诉杨先生,今天见过最后一个客人后,她就要离开怀城了。

虽然欺骗他不太好意思,但鉴宝生意本就只是为了集齐银两,现在银两够了,缘分也就到此了吧!

“到时必定到私塾叨扰。还请帮我向胡先生致谢,他的心意领了,有缘再会。”

杨先生先离开了雅间,离开前看眼那个始终坐立不动的红衣女子,有些担忧。

毕竟是他带来的人,结果还真赖上水善了,但水善表示无碍,让他先行离去了。

“小姐若还想坐便继续坐,我先告辞了。”

水善浅施一礼便要离开,稳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不疾不徐的从位置上起身。

“水善小姐就真的一点不好奇我的宝贝是何物吗?”

水善要走的步子猛然顿住,神情严肃的赫然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她的名字也不算什么秘密,但红衣女子那种对她了如指掌的傲然神情,让人很不舒服。

而她对这个红衣女人却是一无所知,她可不记得自己接触过这么一个人。

水善此时才见面后的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红衣女子。

她的装扮可以用怪异来形容,款式比较天闵王朝的服饰是陌生的,大红衣裙上连一丝花纹绣样都没有,长长的大红绸纱从头直垂到脚踝,飘逸的徐徐遮挡住面容。

她的五官艳丽而妖媚,这种媚如同天生融入在骨子里般,无论扭动的身姿,还是含笑的神情,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勾引,整个人如从血浆中滚出来的一样。

通体的红,红的诡异,红的妖娆,红的血腥。

浑身上下除了红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水善有些欣赏不来她的打扮,对面前的女子不自觉升起并不平静的情绪。

无论她的名字水善还是太后身份,知道的除了闵都里的人、豫王府外再无他人。

和她冤家路窄好几回的崔意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杨先生也只客气的称她小姐,从不曾问她的名字。

孤身在外,她从不将自己的名字随意告诉他人,这个女人为何会知道,她究竟是谁?

“你不用猜我的身份,想破脑袋你也想不到的。我的宝物你只要识出来,我就给你一千两,若识不出来,我也给你五十两算辛苦费,如何?”

这是个稳赚的交易。

水善此时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她对这个知道她身份的人很是好奇。

红衣女子将手背后,从长长的绸纱下摸出了一个背着的红色布袋,长至少三寸。

她竟然将这么长的东西背在身后,都没引人发现,也不知道坐着的时候戳不戳肉。

水善好奇的看着她将布袋打开,不愧是红衣女子,连背着的布袋都是红色,不禁感叹她对红色究竟有多强烈的执着啊!

水善从布袋形状就已猜出,里面的东西可能是把武器,拿出来后果然是把大刀。

看见刀真容的第一眼,水善就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没来由的不喜。

“是把好刀,戾气很重啊!”

水善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刀身,手指一接触,突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一下缩回手,看看指腹又没有被烧伤的痕迹,真是怪了。

一把冰冷的武器怎么会感觉到灼烧呢?

“你猜猜看这把刀的来历。”

红衣女子嘴角微微勾着嘲讽的笑意,似乎肯定水善绝对猜不出来。

水善围着刀细细的观察,手完全不敢再去触碰。

整把刀都比较新奇,并非水善以前常见的样式,她在宫中时也时常活动筋骨,舞舞刀弄弄剑,好刀也见过不少,这把却有些与众不同。

刀柄占了总长的三分之二,刀身才前端一截,刀刃边是特别的锯齿形状,刀身上的刻纹更是诡异的很,像是无数的眼睛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不自觉让人寒毛直竖。

水善观察了许久却依旧认不出来这把刀,莫说来历,连类似的样式都不曾见过。

“我只能说这把刀可能来自哈单族,并非中原的武器,此外看不出什么,小姐的宝贝果真新奇。”

红衣女子就知她认不出来,得意的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将刀包进红色布袋中重新背起来,动作小心谨慎。

水善突然半印证半猜测的开口,“小姐不是这把刀的主人吧!”

红衣女子动作一顿,得意的脸瞬间凝结,眼眸暗了又暗,缓缓抬起头来。

“小姐何出此言?”

水善看着她的惊慌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镇定的倾颜一笑,“即便再珍贵的刀,也不过是把武器,武器就应该帮着主人披荆斩棘,而不是如小姐般谨小慎微的包起来。想必这把刀是小姐极尊敬之人的吧,如此背着主人拿出来为难我,也是难为小姐了。”

红衣女子全然没了方才的得意和张狂,被人戳中真相,面上萦绕起难堪和冷冽,嗤鼻开口,“水善小姐果然聪慧。”

红衣女子再次唤出她的名字,水善脸色一凝,质问,“你到底是谁?”

“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的!”

红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甩到案上,姿态高傲,“虽然很可惜你没识出来我的宝贝,不过说好的,五十两。”

“小姐还是请收回吧,识不出宝贝不收银钱,这是我的规矩,我也不缺您这五十两。”

水善恍恍惚惚的,一路都在想红衣女子离开时最后说的话,‘总会让你知道的’。

这个神秘女人好像对她很了解,也好像对她有着敌意。

故意偷了把刀来为难她,看她出丑,这么幼稚的行为到底能够代表些什么呢?

街上走路出神导致的结果就是,没能尽早发现不远处同样朝着柳馆走来的崔意。

崔意这些日子日日勤快的往柳馆跑,一则家中长辈的命令,一定要见到柳馆的神秘老板。

不管是三顾茅庐还是三百顾茅庐,一定要和柳馆老板结交上关系。

二来自然就是私人原因,他要在这堵水善,水善欠了钱总要来还的。

第101章 被抓

水善心不在焉的忘了这么一茬,崔意能在赌场堵她,自然也会在柳馆堵她。

柳馆可是比赌场更加万无一失、守株待兔的地方。

果然,人一出现在柳馆门前,就被街上的小弟们发现了,隐藏的手下纷纷朝柳馆门口围拢。

崔意跨着激动的步子朝柳馆门口跑去,叉着腰悠然的等着。

水善还了钱拿了mài shēn契一出来,两人立马来了个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啊,我可等你好久了!”

崔意邪笑着堵在柳馆门口,看着水善的眼神几乎在冒光。

水善脑子猛然一轰,刚刚柳娘非要留她坐坐喝茶,她一眼瞧见逼来的崔意,哪里还敢留,当即就想跑,可已经被堵个正着逃不掉了。

水善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为了避开赌场赚钱,花费那么多心思,脑子一抽风,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瓜子。

“是啊,好久不见!”

水善傻笑的朝他挥了挥手,捏着手指,脑袋快速旋转着思考办法,眼珠子咕溜溜观察着周围乱转着。

“上次一别很是想念啊——不过还是相见不如怀念!”

话音未落,人已飞了出去。

如此情景,唯有跑为上策。

“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崔意此次完全是有备而来,足足集结了四五十个手下围追云冰心,其中不乏好几个会轻功且轻功不错的人,任水善想要施展轻功逃跑,都没有那么容易。

水善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怀城街道上乱窜着,完全没有目标和方向。

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豫王府,但这样也会给豫王府带来麻烦,只能靠自己逃脱。

可这一次,即便没有被挟持的追风需要救,她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崔意的手下们步步紧逼,她无处可逃。

壮大的追赶队伍,在热闹街道上追跑乱窜着,嘹亮的追喊声响彻怀城的上空,凌乱的足迹扬起弥漫尘土。

到处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水善一会在街上奔跑,一会在墙头飞檐走壁,宽街小巷来回乱窜,努力想要摆脱崔意庞大的追兵。

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四周八道都被堵死,终于……还是被抓住了!

崔意呼哧呼哧慢慢追来,看见被手下细心捆绑着手脚,无法逃跑动弹的水善,得意的哈哈笑起来,笑声还带着粗气。

“这次小爷可是下足了功夫的,这些都是我崔府武功最高轻功最好的,专门为了抓你!”

水善被带去了崔府,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着她从大门进。

崔意神气活现的走在最前头,没有遮住水善的眼睛,似乎特意为了向她炫耀一般,在硕大的豪华崔府内转了一大圈,最后才将她关进一间破烂柴房。

“知道你家有钱,你是真正的大家公子,不用特别向我炫耀吧,被架的浑身酸疼。”

水善被摔在一堆干草堆里,手脚被绳子结结实实的绑了个仔细。

崔意知道她会功夫会轻功,特别吩咐要绑牢些,不能让她给挣脱开了。

一躺到草堆里,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被两个大汉架着游街似的在府里转了一大圈,府里的丫鬟下人都像看耍猴一样瞧着她。

不仅面子尴尬,手臂也被两双糙手箍的发疼。

下人都守在了外面,崔意搬着个小凳坐在水善面前,调笑的抬抬她的下巴。

“让小爷好好看看,一个来月不见,过得挺好啊,看着挺滋润的,还有派头赎姑娘了。怎么的,赎了自己用啊?会用吗?”

水善偏头躲开他调戏着手,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下流!”

崔意哈哈大笑,一点不把水善骂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逗她道,“你个小姑娘跑去柳馆那种地方赎姑娘,也好意思?”

“好不好意思管你什么事,我乐意。”

“嘿,说的没错,千金难买你乐意。”

水善挣着身子背对崔意躺着,稍稍移了些,就被崔意轻松的抓着肩膀,一用力,重新将她板了回来,面对面直视着她。

“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上次差点要了我的命,你是不是得赔偿我?”

这一茬,水善还确实挺亏心的,为了逃跑,把崔意当成拖住满爷的挡箭牌,害他无辜被打。

水善略略沉吟一下,江湖规矩欠的总要还的,今儿既然被抓着了,就服个软,把前程往事说开了,免得存在心里偶尔想起来愧疚,还得时时防着崔意,太辛苦。

“那你说想怎么样?我害你被打,你也打我一顿还回来得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把我打死就行。”

水善大义凛然的脖子一伸,一幅悉听尊便的悲壮表情,再疼也要忍着,忍过了恩怨也就过了,以后就不用躲着崔意,做缩头乌龟了。

一顿打,换在怀城自由行走,也值了。

崔意好笑的看着水善任凭处置得样子,脸色渐渐阴郁可怕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皮鞭,握在手里,带着浓烈的怒气,用力朝地上一甩。

‘啪’得一声脆响,吓得水善眉毛一抖。

水善心一紧,咽了口唾沫,瞪圆的眼睛大胆的一闭,一脸视死如归。

“装的还挺像,你以为装作不知情我就会心软放过你吗?”

崔意恶狠狠的冷笑声回荡在耳边,水善紧皱的笑脸莫名的睁开眼睛来。

他这话什么意思?

崔意看着水善一脸茫然的表情,微微倾下身子凑近她,一下抓住她的头发,扯的她头皮发麻,头发都快被揪下来了。

“痛痛痛,你个大男人怎么来这一招,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水善以为这是崔意故意折磨她选择的招式,结果崔意赫然怒吼一声,“你还在装!”

水善满是莫名其妙,看着崔意眸中汹涌喷吐的怒火,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在装什么,我承认是我故意使计让你和满爷的人打起来,趁乱逃跑了,害得你被打的不清,你想怎么报仇直接动手就是,你说的话我真的不懂。”

水善感觉崔意的愤怒有些过火,她不过害他被打了一顿,之前她也帮过他,怎么也不用这么小气记仇吧,完全把她当杀父仇人一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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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麾下第一上将军林熙,风华绝代,俊美无双,文能指点江山,武能策马长风,是万千北墨男儿心中的信仰。

世人只知道她是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无人看到那云甲包裹之下的,竟是女儿身。

一朝归来,风云际会,天下震动。

她誓要激荡那朗朗青天,撕开那晨昏乾坤!

他是北墨九皇子,曾经落魄如草芥,今朝崛起,登临帝王之尊。

十年为期,他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鸾凤归来,宠她一生无虞。

——

龙榻之上,男人将她反锁身下,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摸也摸了,看也看了,将军都没有睡过,怎么知道朕行不行?”

“谁睡谁,还不一定呢。”

“那就阮阮说的算……朕,随便你睡。”

第102章 发狂的崔意

“你不懂?”

崔意呵呵冷笑,骤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脸凑的极进,像一匹被激怒的狼,似乎下一刻就要张开尖锐的獠牙咬她一口。

“你敢说闯入酒肆的杀手不是你派来的?你前脚走,后脚就冲进来四五个厉害高手,一句话不说直接开杀戒,一个活口不留。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成了地府冤魂。你居然这么狠,对我们下此杀手。”

崔意愤怒的话一吼出来,水善自己都呆住了。

她离开后,酒肆遭到了杀手屠戮?

她完全不知情。

水善茫然的用力摇着头,“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杀手,不是我让人杀你们的,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杀手,真的不是我。”

水善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发懵,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看看我胸口的伤,直刺入心脏,昏迷了一个月才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你看看你看看。”

崔意一下将胸口的衣领扯开,心脏处一条浅粉色伤疤格外醒目,刚刚才脱痂。

崔意疯癫似地将水善往自己胸口扯,让她看他的伤疤。

那条淡淡的疤差点要了他的命,随时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完全是水善没有料到的情况。

她有些迷茫又有些惊慌,这和她根本没关系,但情况太巧合,难免会让人误解。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水善突然用头一下撞开崔意,拼劲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真的不是我,你公平的一点!”

崔意被水善突然发起的攻击惊了一下,那攻击实在微不足道,但也让崔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呆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只是不想被满爷抓到。我已经顺利逃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水善大声宣誓着自己的清白,她不是凶残的侩子手,随便了结别人的性命。

崔意呆呆的从地上站起来,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水善,似乎想要辨别她话的真假。

这几个月来,他日日介怀着那场tu shā,那几个杀手手起刀落,像是切猪肉一样随意轻松。

他也是刀俎上的肉,侥幸留下性命,却也造成心理上的耿耿于怀。

他一定要揪出凶手还报回去。

水善坦然的迎视崔意的怀疑和打量。

“虽然不是我派的杀手,却是我害得你和满爷相斗,你想报仇我没话说,但是我做过的事不会推卸,不是我做的事死也不会承认。”

水善清悦的嗓音掷地有声,带上一抹坚毅,傲然对上崔意的视线,然后轻轻闭上眼。

崔意心中又纠结又忐忑,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水善的话,但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他与这个女子满是缘分,一而再的奇妙相遇,让他不时期待着下一次再相遇。

他期望那个凶手不是她,他也愿意相信那么人不是她。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水善听着崔意阴冷的声音,只觉像是索命小鬼,托着锁魂链来朝她索命了。

心抖了抖,背在身后的双手用力捏紧,脸皱成了一团。

小爷啊,可别打脸,她还要回豫王府呢,要被怡太妃看见她一身的伤,事情可就大发了。

水善心里拼命祈祷,手捏的死紧,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紧皱的眼皮子一跳一跳的,等待着带有报复性的剧痛招呼在身上。

寂静的柴房里,紧张的呼吸声沉重而清晰。

小皮鞭挥舞在空气中,传来划破空气的凌厉声音,紧接着一声干脆的抽打声,‘啪’的一下,声音响亮,身上却没有疼痛。

水善陡然睁开眼,却见崔意正邪邪得笑着盯着她,手里的皮鞭一下下的甩着,暴怒得表情缓和了许多。

“小爷姑且相信你不是凶手,但你害的小爷身受重伤,必须得给你点惩罚。”

水善自知今天一场难是逃不过的,也不废话,大义凛然得眼睛又是一闭。

崔意看她又紧张又故作镇定的样子,突然爽快得哈哈大笑起来。

“要不小爷发发善心,给你来点其他惩罚方式吧!”

崔意得意的笑声,暧昧轻柔的传进水善耳中,呼吸靠的极近,带着温温的湿热,喷在水善的耳廓边酥su yǎng痒的。

崔意态度变化的太快,让水善应对不急。

刚刚还一幅要咬死她的样子,现在又不要脸的调戏她。

水善不悦的紧紧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冷冽,“让开!”

她厌恶别人的靠近,那会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崔意已经是第二次得寸进尺了,之前她一手肘将人打下了马,现在若不是浑身被绑着,肯定直接挥拳呼上他的俊脸,让他再破破相。

“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打伤了多可惜啊,我会心疼的。而且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没想到在怀城都还能遇上,互相救过命,还是找温和的方式惩罚如何?”

崔意拉开些距离,水善立马好受多了,冷冽的神情也一瞬间消失,嘿了一声。

“崔公子还知道我们互相救过命啊,刚刚还冤枉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我坑了你也救过你,功过相抵怎么也该了了才对。”

崔意玩着手里的小皮鞭,在地上摔来摔去,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觉着好听上瘾,还是故意想用鞭子声恐吓人,一下下玩的不亦乐乎。

“刚刚还慷慨赴死的样子,这会怎么又开始讨价还价了?怎么,不甘心?”

人在鞭子下不得不老实。

那鞭子一下下的摔在地上扬起扑鼻灰尘,生生抽得地面裂出条条痕迹,这要抽在她皮肤上,不得皮开肉绽,血红一片啊!

水善吞了吞唾沫没有争辩,可怜的虚虚眼睛,声音软软糯糯的,“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把上次的事情揭过?”

崔意听着那柔软的声音,心漏了一拍,手里甩鞭子的动作也是一顿,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伸头凑近她邪邪一笑,“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水善和崔意冤家路窄遇着好几次,却都不曾告诉过他名字。

崔意之前叫她女侠,后来叫她臭丫头,现在她知道了他的真名,他却还不知道她的。

第103章 逼嫁

水善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想着两人好歹已经见过那么多回了,而且她已经知道了他叫崔意,家住怀城,当做公平就大发善心告诉他得了。

自己小命现在还捏在他手里呢,尽量别惹他不高兴。

“水善!”水善撇着嘴,不甘不愿的吐出自己的名字。

崔意小声的细嚼着,“水善,水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好名字!”

“我名字已经告诉你了,可以给我松绑了吧。有话嘴巴说就是,我不会不负责任赖账的。”

水善不舒服的扭动着身体,为了防她逃跑,身上的绳子绑的特别紧,全都勒着肉,动一下就绷的呼吸困难,实在太难受了。

身上肯定到处都是淤青勒痕了。

“别乱动,越动越不舒服,我还没问完呢。”

崔意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许乱动,继续问道,“那你多大了,家住何处,来怀城做什么?莫不是……跟踪我来的吧?”

水善恨不得挥着自己的拳头,打花他那幅暧昧调笑的表情。

谁要跟着他,要是知道他在怀城,就算怡太妃在这她也不来了。

就算到处都有人抓她,她也不会自投罗网,跑到他的地盘来。

水善刚想回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犹豫着凑近些脑袋,晃晃自己的脸,笑着试探道,“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很熟悉?”

崔意学着她的动作凑近她些,认真的打量一圈,一会迷茫一会恍然大悟,吊足了水善胃口,然后突然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当然熟悉,你这个鬼精灵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水善暗暗吐了口气,看来崔意还没见过朝廷布告的寻人告示。

燕州地区的告示豫王府早早就全部撤下来了,所以燕州识得她这张脸的人很少,所以她才能在街上随便乱走。

上次酒肆里,满爷就是因为寻人告示来抓她的,看来崔意和满爷知道被她利用后,还来不及解释误会就遭到了杀手。

崔意又说自己昏迷了一个月,看来确实没机会知道。

“我也是碰巧路过怀城而已,因为刚好到了除夕年节,所以暂时在这落脚,我才没有跟着你。”

“前两个问题呢,你多大了,家住何处?”

水善考虑一下随口编来,“我十六,家在闵都,第一次出来游历江湖就碰到你这个冤家。”

崔意边听边不时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嘴角微微勾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还有问的没,问完了就放开我,我真的疼。”

水善委屈的声音都带些沙哑,拼命想要挤两滴眼泪装可怜,结果怎么都挤不出来,只能蹙着眉头,尽量表现的脆弱。

“行了别抱怨了,不就捆了一下,还能比你逃跑的时候磕磕碰碰的疼?”

崔意边说着边替她解着身上的绳子,水善开心的以为他要松开她,不想崔意只是将捆的极紧的绳子稍稍松了些,让她不至于被勒的太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水善幽怨的都想哭了,身体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可是很累的,虽然是侧躺在草堆上,可双手背在身后,浑身蜷缩,手脚都快僵硬的麻木了。

崔意重新拴好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轻挑的捏了捏水善的小脸。

“等晚上大婚的时候我再来替你松绑,现在先委屈一会,我的小娘子。”

水善脑子一轰,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崔意的话,声音尖锐的发出一声大叫,“崔意你这流氓,谁要嫁给你,你快放了我!”

崔意得逞的摇摇手指头,“这可不行喔,你轻功那么好,等会又逃了怎么办,不到行完婚礼我是不会放开你的。等会会有丫鬟来替你装扮,好好期待吧!”

水善剧烈的挣扎着,可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身上的绳子,虽稍稍松和了些,还是死死捆着没有丝毫办法。

水善只能扯着嗓子大骂,“崔意你这个王八蛋、流氓、大色鬼、乘人之危的伪君子,你敢欺骗我,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做梦去吧你!”

水善挣不开绳子,直接身体一滚,滚到崔意脚边,张嘴就要咬他的腿。

崔意小跳一步,哈哈大笑着轻松躲开。

“本公子果然没看错,你果真有趣的很。虽然你这丫头三番两次戏弄本公子,实在有些调皮,但成了亲,日后你我就是夫妻,以前之事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这可是比鞭子打在身上的惩罚温柔多了,你应当心怀感激才是。而且关于杀手的来历,你的嫌疑还没洗清,我要把你留在身边看着才放心。”

水善急得都不知道该骂什么,骂人她实在不擅长,胸口气鼓鼓的剧烈起伏着,仰头拼命朝上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咬牙切齿。

“你会后悔的,你会折寿的,你会断子绝孙的。”

“随便骂,想怎么骂怎么骂,不过本公子更希望你存着点力气,等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骂,我喜欢听你在床上骂。”

水善忍不住的尖叫,“变态,大变态——”

崔意已经得意的哼着小曲离开了柴房,命令门口的人好好守着,千万别出茬子。

“我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吗?呜呜呜……”

水善可怜的瘪起嘴干哭,眼泪花一滴也没有,身体还在拼命挣扎,她可不能嫁给崔意。

想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妪,嫁给一个弱冠少年,简直是天理不容。

她会遭天谴的,那小子怕也会折寿早死吧,真真是荒唐。

她怎么没看出来崔意还是个好色流氓呢,之前在柳馆赎身会的时候,也没见他多激烈叫价,完全为了柳馆老板去的,好色本性藏的够深的。

不行不行,她一定不能和崔意成亲,不然让她直接撞死得了,否则怎么有脸面对亡夫永乐帝!

水善扭曲着身子,满柴房的找着利器,身子在坑洼坚硬的地面上磨来磨去,衣服都被磨碎了,皮肤接触地面磨的发红发烫,却完全不敢停。

她要不自救可没人能来救她,她的清白可不能毁在一个年轻少年身上。

------题外话------

哈哈哈,太后被逼嫁了,崔意公子好胆量,好眼光。

第104章 刺客没死

水善寻了半天,柴房里除了草和一些烧柴的破木头,什么坚硬的物件都没有。

水善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双腿一缩一蹬的朝后移动,靠墙夹着一根木头,将腕上绳子拼命在木头凹凸不平的截面上磨着。

这是唯一尚存侥幸的办法。

可这样的办法太过艰难,水善磨了半天,绳子上都没半分断裂的痕迹。

柴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轻柔像是女人,看来应该是来给她梳妆的丫鬟。

水善急急忙忙赶快缩到草堆里,闭上眼等待丫鬟们推门而入,却在此前先传来一个极轻微的声音,声音像是来自房顶。

水善好奇的仰头,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只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柴房顶上跃下来,一个硕大的洞出现在房顶上,细密的月光透进来,带来微弱的心安。

可这心安在见到来人额前那缕垂下的金发时,陡然凝固在胸口。

这缕金色水善如何都不会忘记,祖庙中刺客将她击晕前,视线中最后的画面就是这缕金色。

闵都的无头尸根本不是真正的刺客,真正的刺客还没有死!

水善透过微弱的月光,想要看清这名刺杀过她的刺客究竟长什么样。

可刺客脸上带着银质面具,五官完全被遮挡住,根本看不见。

来人跃入柴房后一句话没说,将草堆里的水善伸手一提,扛在肩上,再轻松一跃,从来时的洞再次出去。

身姿灵活的完全感受不到身上还扛着一个人。

男人扛着她一路飞跃在夜色中,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也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只能老老实实的安静等待,脑中拼命思索着这人为何会来救她?

他究竟是谁?

当初又为何刺杀她?

水善重新见到这个刺客,心里又喜又忧。

喜之前想问的事终于能有机会当面问清楚,忧不知道这次,他是不是又来杀她的。

若是如此,她此刻全然没有反抗之力,也没有护卫能救她,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就算是要死,她也想在死之前将自己好奇的事情问清楚。

她究竟是谁?她到底来自哪儿?

果然如水善的预料,这人将她从柴房带出来不是救她,而是因为要亲自杀了她。

尖锐的bi shou上萦绕着一股诡异的黑气,从刺客散发出这股黑气后,水善即刻感觉浑身不适。

祖庙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死亡感再次袭来,与她的精神相排斥。

他是真的要彻底杀了她,他们果然是同一世界的人!

“你到底是谁?我是谁?”水善被扔在地上,急切的问着。

她再次见到了这个刺客,必须问清楚,不然就是死也会死不瞑目。

刺客明显停顿了一下动作,许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也许是在惊讶她的心细。

“你用你的特殊力量杀我,说明你知道我的与众不同,寻常刀剑是伤不了我的,求求你告诉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和大家都不一样?我能感觉到我和你是同类人,不管你为什么要杀我,求求你让我死个明白。”

“还是别知道的好。”

刺客冷冷的道出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带着强大戾气和诡异力量的bi shou,直直朝着水善的心窝刺来。

水善无心逃脱,也逃脱不掉,她的生命就到今天为止了吗?

风光的活了六十年,也不算亏。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到来,可等了很久都没感觉到bi shou刺进心窝。

水善好奇的睁开眼,只见眼前的bi shou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缭绕的黑气缠绕上他的手臂,一路往上侵吞着他整个身体。

水善心惊的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见他松绿色的身影瞬间飞出,和刺客交缠到一起,两人转瞬间齐齐消失在漆黑的视野中。

那个人……是谁?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水善被一个人丢在了荒郊野岭,四周漆黑一片,身体被绑,完全无法动弹。

这个时辰还没回王府,怡太妃肯定会着急了,正发愁该怎么办,悠远的空气中依稀传来大喊声。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水善转头往周围望去,身后远处依稀闪现着火把的光亮,有人来找她了!

豫王府来找她的人很快听见她的呼救声,将她救了下来。

怡太妃受到了惊吓,忧心难耐的等在王府的门口,见到她被带回来,即刻担心的拥抱着她,关心她有没有受伤,确定平安无事,才终于松口气安了心。

小郡主别扭的扭着脑袋不看亲密拥抱着的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亲祖孙呢。

发生了什么水善闭口不说,怡太妃也就没有多问,只反复叮嘱着她好好休息,让丫鬟们给她上药,好好照顾,而后便离开了棠棣阁。

水善好奇豫王府的人怎么会那么快找来,就算发现她很晚也没回府,派人来找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她啊。

刺客可是把她带到了很偏僻的荒山里,动作怎么那么快?

和水善同房间的一个丫鬟好心给她解释。

今天见识到老太妃对她的紧张态度,满房间的丫鬟都老实了,今天后,怕是谁也不敢轻易帮着小郡主欺负她。

“今儿白天的时候,青萝姑娘发现有人大胆闯入王府,世子查点府中只有你不知去向,加上有人说街上有一群人在追一个女孩,怡太妃以为是你,着急的就派人去找你,没想到你还真狼狈的回来。你今儿究竟去哪儿了?”

水善发呆的想着丫鬟的话,看来刺客是知道她的藏身之处,先到王府来抓她,结果没见到人,然后在街上发现她正被崔意追,便一路跟踪到了柴房,趁没人的时候将她带出去。

刺客是怎么知道她在王府的?

自从出了寻人告示,她一路小心翼翼藏着掖着,尽量不露脸被人认出来。

刺客是凭什么这么快找到的她?

难道其实从一开始,刺客就在跟踪她?

可一路上,她独自一人有的是机会杀她,为何非要等她到了王府有了靠山再动手?

这不是更引人注意嘛。

第105章 要走了(二更)

水善实在想不通也就懒得想了,没有回答丫鬟们的好奇就兀自先睡了。

今天一天真是够惊心动魄的。

先遇到一个奇怪的红衣女人,后差点被崔意强娶,最后还险些丧了命。

她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平息一下受惊的心,被子一摊,往床上一躺,很快就呼呼陷入梦境。

……

红祥被尊主重重一击,整个人如秋日落叶般,轻巧的飞出去,重摔在枯枝堆积的树下。

尊主身影鬼魅的陡然窜到他的身前,右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阻断了他的呼吸。

“本尊说过什么,水善的事不许你插手,听从本尊的命令行事,你想背叛本尊?”

尊主修长的掌心萦绕着绝望气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牢牢扼制住红祥的脖子,击溃他的理智和反抗。

红祥高仰着脖子,蜷缩双腿,双目仰望着头顶的枯树,眼神平淡自然,如一潭平静湖泊,丝毫没有波澜起伏。

尊主阴厉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恨恨的咬牙切齿,“你是本尊最得意的手下,从不曾违抗过本尊的命令,今日却想用本尊赐予你的力量,杀死水善?”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救她。”

红祥用尽全力,艰难的从喉咙重吐出这句话。

尊主眯了眯眸子,“怎么回事?”

知道事情另有隐情,尊主却还是没有松开扼制脖子的手。

红祥艰难回答道,“水善小姐碰了方鸣刀。”

尊主沉吟许久,手突然松开。

红祥痛苦的咳嗽两声,不敢怠慢,即刻跪身请罪,“属下对尊主忠心不二,不敢违抗尊主的命令。属下也是事出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水善小姐被崔意劫走,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若再不把方鸣刀侵入身体的力量吸出,怕是……”

红祥最后顿了顿,没有直接说出口。

方鸣刀非一般的武器,斩杀过数不清的生灵,戾气极重,而且附带着特殊的力量,任何人只要触碰、沾染,都会有性命之忧。

水善能够坚持到现在还没异样,已经是个例外,但红祥不敢大意。

若是水善有三长两短,怕是会出大事,所以他必须冒险出手,却不想被尊主赶来发现。

尊主淡然而冷漠的道,“方鸣刀对她无奈何。”

红祥惊奇,怎么会?

便是他自己也绝绝不敢触碰方鸣刀,那是尊主的武器,只有尊主能够随意使用。

世上还有人能触碰方鸣刀而不伤?

红祥顿时对水善的来历产生了质问。

水善向他寻求答案,他又何尝不是一无所知。

“水善怎么会触碰到方鸣刀?”

红祥微微垂着头,眼眸闪了闪,终究还是开了口。

“是红袖。”

……

刺客既然知道水善住在王府,那么随时都有可能再来杀她,到时还会给豫王府引起dà má烦。

这里看来是不能再呆了,她该计划着离开了。

水善支着下巴,坐在院子里发呆。

两个同房的丫鬟兴奋的从院子外面跑来,还累嘘嘘的喘着粗气,就迫不及待的指着王府高墙外结巴着。

“街上,街上有人在找你,敲着锣打着鼓,满怀城的喊着你的名字。”

水善精神一震,很快又蔫蔫的继续发呆。

不用想,那个找她的人肯定是崔意,但她可是在豫王府,她不信崔意还敢胆大包天闯到豫王府来找人?

水善想的是正确的,崔家在怀城再厉害再嚣张,也是不敢得罪豫王府的。

崔意满怀城大张旗鼓的找人,只要谁家有相同名字的人,都敢闯去找人,但唯独豫王府内不敢造次。

水善安安心心的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任凭崔意闹翻了天去,也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果然,没过两三天,寻人的阵势就消停下来。

崔意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又让水善给跑了!

水善好容易安分了些日子不到处乱跑,怡太妃日日都叫着她一起说话,怕她孤单,还特别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水善却一直精神淡淡的,没什么活力。

“可是有什么心事?那晚姐姐被人绑走,姐姐不想说我便没多问,到底是谁绑的你?”

戏台上唱声嘹亮铿锵,水善坐在怡太妃身边,支着脑袋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却是转移了话题,开口道,“我要走了!”

怡太妃听着水善突然要辞行的话,愣了好一会,但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知道水善总会走的,虽不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已经有了预感,太后不会再多留了。

怡太妃没有挽留,即便心中满是离别的伤感和不舍。

她了解太后,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姐姐要去哪儿,至少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

水善可爱的偏偏头,擦去怡太妃滚落眼角的水珠,轻笑着安慰,“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爱哭,我会给你写信的,我会平安无事。”

水善歪下身子,将头枕在怡太妃的膝头,画面温柔的像孙女依恋祖母般。

这样的亲昵动作,从前都是怡太妃枕着水善,枕着心中的依赖和安心。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与普通人不一样,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来自于哪儿?我想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和家。”

怡太妃抚摸着水善柔弱肩膀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眸短暂的惊楞后便是无穷汪洋,“姐姐找到线索了?”

水善声音轻轻柔柔,似有似无的飘出嘴,“应该是吧,只是不知这线索带我走向的是希望,还是毁灭。”

“既然害怕又何必要去找,就像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被全国百姓誉为神,健康不老,深受敬仰尊重,做着高高在上的渊穆太后,享受着所有人的仰视,快快乐乐简简单单,不好吗?

“我不是怕,只是迷茫罢了。人不能永远糊涂,有些事应该去弄明白的。”

戏台上的戏接近了尾声,表演者们热情而充沛的完善着故事的结局。

美好的场景被小郡主突然闯入打破了,气哄哄的走到怡太妃两人面前,指着水善叱呵,“你给我起来!”

水善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枕在怡太妃膝上,小郡主看来是又吃醋了。

------题外话------

【小剧场】

尊主:你敢动水善,你是在找死。

红祥:属下也不想啊,属下是在尽忠尽责,水善小姐要有事,您还不得剐了我。

尊主:放屁,你想杀她叫尽忠尽责?

红祥:冤枉冤枉,属下是在救她。鬼知道您的方鸣刀有多可怕,被划破下手指都能要人命。

尊主:当真只是如此?

红祥:当真只是如此!

尊主:算你识相!

红祥:不敢不识相。水善是您的心肝宝贝,属下怎么敢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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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挑拨(上架求首订)

“祖母,您怎么能这么惯着她,完全没有尊卑上下之别,祖母是太妃,她只是个丫鬟,您怎么能让她枕在您的膝头,莹儿许久都不曾枕着祖母的膝头了。”

怡太妃看着小孙女气呼呼的样子,指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是在指责祖母吗?”

小郡主委屈的瘪着脸,“莹儿不敢,只是水善……”

“好了,水善是客人,并非真的是奴婢,之前让她在府中当丫鬟,不过不想引人注意,你捉弄她那么多次也该玩够了,就别再和客人计较了。”

小郡主呆呆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水善。

这会想想,祖母一直对她都特别照顾,看她的气度模样也确实不像个丫鬟,原来是客人。

“那她是谁,到我们王府来干什么?”

水善坐在一边,支着小巴笑眯眯的看着小郡主灵动的表情。

怡太妃宠爱的摸了摸小郡主的头,“不该小孩子知道的别多问,总之水善是我们王府的客人,你作为主人,要好好尽到地主之谊,以后可别欺负她了。”

“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欺负我。”

小郡主偷偷的小声嘀咕,看见水善乐呵呵的盯着她,脑瓜子一转,开口道,“既然你是我们王府的客人,明日我与怀城几位小姐约了泛舟,你也一起吧!”

小郡主刚说完,怡太妃就替水善拒绝道,“水善有些隐情,只是在王府暂居,并不想引人注意,你与小伙伴们去玩就好,水善的事莫要讲与外人听,记得?”

小郡主被拒绝,可怜的瘪瘪嘴,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我不告诉别人就是,明日只是些闺阁姑娘聊聊闺房话,不打紧的。”

“小郡主邀请,我怎么会拒绝呢,太妃娘娘宽心,水善陪小郡主去去就回。”

第二日河上泛舟,水善还是以丫鬟的身份陪在小郡主身边。

崔意找人的声势小了许多,但免不了怀城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所以一路上水善都坐在马车里没露头,直到到了河边,又立马钻进船舱中。

今日与小郡主约着一同泛舟的,是怀城几位大户人家的千金,个个都嫩的像葱一样水灵,水清清的,正是含苞待放的好时节。

这五位小姐里,小郡主属于年纪最小的,年纪最大的看着该十六七了。

听着她们互相打招呼,水善惊奇发现,其中居然有一个是崔家的小姐,也就是崔意的妹妹。

水善大惊,崔意找人的事闹得满怀城人尽皆知,崔家的小姐自然不会不知道。

水善正想叫着小郡主,千万不要叫她的名字,可还来不及叮嘱,小郡主已经张口唤她,想拦都拦不住。

“水善,替我把给各位姐姐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小郡主一唤出她的名字,水善果然看见崔家小姐脸上骤然闪过的怀疑表情,看来她是躲不过了。

崔家小姐便是船上年纪最大的小姐,她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水善,微不可见的打量她几眼,并未当场询问拆穿,但眸中肯定的神情,没有逃脱水善的眼睛。

她彻底暴露了。

水善边愁着该怎么解决当前的情况,边心不在焉的去拿东西。

船在水上悠悠晃动着,水善身体不稳,差点摔了一跤,手里一个盒子掉在了地上,小郡主立马射来一个怨怪的眼神。

“这些都是祖母和母亲过年时送我的礼物,我都舍不得戴,送给几位姐姐,还请不要嫌弃。”

小郡主唤几位小姐姐姐,随和亲昵的模样,确有几分王府的大家之气。

几个盒子打开,都是清一色的钗环首饰,个个看着都格外的精美别致,样式新颖。

“郡主送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我们怎么会嫌弃,不过崔小姐家中是皇商,只有宫中才能见到的东西想是也见惯了的,眼界比我们自然要高些,一般的东西想来很难入她的眼。”

“是啊,郡主乃皇亲国戚,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值得拥有,崔小姐虽只是出生商户,但平日所穿所戴之物,却是比宫中妃子们都不差的,我们这些小户女子都只有艳羡的份。”

女孩们酸言酸语的挤兑,水善听的只觉牙酸。

不过一些闲聊,便能看出崔小姐在这群小姐中,是受到嫉妒和孤立的那一个。

小郡主乃皇亲国戚,这些小姐自然不敢针对,有什么情绪都只能压在心里。

而崔小姐一个商户小姐,只因家中有钱,比他们那些官家女子都要穿戴吃用的好,自然引得这些醋溜小姐们的集体嫉妒和排挤。

小郡主事不关己的悠闲喝着茶,显然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而那崔小姐完全没有被攻击的窘迫和难堪,轻笑一声道,“不知几位小姐的父亲何时升了官,恕我消息闭塞了。”

几个女孩子听她这话,莫名其妙,奇怪的反问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小姐眨巴着一双灵慧的双眸,惊讶一声,“难道没有吗?令尊们没有升官,如何带各位小姐入宫瞻仰陛下妃子们的穿戴?又如何知道我比宫中妃子们穿的还好?”

几个小女孩这时反应过来,个个尴尬的脸红脖子粗。

毕竟是些沉不住气的小丫头,两三下就被崔小姐这个话中高手,逼得难堪羞愤。

坐视不管的小郡主注意到船舱里的尴尬气氛,终于缓缓放下了茶盏,慢条斯理道,“上次崔姐姐戴了一支玳瑁萃铃簪,几位姐姐觉得很是好看,本郡主曾在宫中见妃子戴过,故今日几位姐姐才有此一说。

后来玳瑁萃铃簪赏赐给了崔家,应当就是崔小姐戴的那支,几位小姐不知情才会误会了。”

小郡主和事老的解了双方的尴尬,水善旁边看着都觉得心累,女人斗心眼那些事太烦人了,她就是几十年这么过来的。

女子们的泛舟游玩,无外乎弹弹琴跳跳舞、作作画聊聊天。

水善还是第一次听小郡主弹琵琶,不曾想看着活泼任性的小郡主,竟然弹得一手好琵琶。

手指快速的在弦上飞跃着,完全看不清指尖的动作。

热烈欢愉的琵琶声久久回荡在河面上,绕耳不觉。

“真好听!”

曲音落,所有人崇拜赞美起来。

水善缓缓从乐曲声中回过神来,面上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有赞赏又有些欣慰。

“小郡主这一手琵琶,弹的当真是无与伦比,我都听出神了。过不了几年,郡主的琵琶技艺绝对能成为一代国手,无人能超越。”

“便是现在也绝对称得上国手技艺,论弹琵琶,还有谁能比得上郡主?”

“郡主琵琶技艺高超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之前去王府做客时,见到郡主在书房写的字,竟然与我父亲挂在书房,日日观瞻的字画如出一辙。父亲对那副字画宝贝的很,说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字画大师的真迹,小郡主的字已是及得上大师的水平了。”

“当真?改日我也要到王府中瞻仰一二,郡主可不要只给李小姐看不给我看。”

“……”

一群女孩子们围着小郡主一个劲的拍马屁,夸张的称赞让水善叹为观止。

小郡主的字她是见识过的,根本就是毛毛虫,歪七扭八,勉强看得出写的什么。

要说‘好’字完全沾不上边,更别说和大师有的一比,这马屁也不怕拍穿了。

“不知诸位小姐可听过,我天闵王朝文字的另一种称呼——肉虫字?”

几位小姐一脸茫然的看向水善,想了想都齐齐摇了头。

小郡主也莫名其妙的看她,“不曾听过,还有这种称呼?”

水善砸吧一下嘴,双手一拍,“是啊,我也没听说过,我就看郡主书房那些字啊,一根根的,歪七扭八像肉虫一样,还以为有这种形象化的称呼呢,原来没有啊!”

水善说完还接着砸吧几声,满脸可惜。

几位小姐听得奇奇怪怪,一时没反应过来,小郡主却是完全听明白了。

水善分明是在笑话她的字歪七扭八像虫子,却被人评为大师之作。

小郡主的脸慢慢僵硬的没了表情,其他人还在愣怔,崔小姐却是毫不客气的‘噗嗤’笑出了声,看向水善的眼神充满几分赞赏和敬佩。

敢这么嘲笑郡主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水善,我饿了,去拿些吃的来。”

小郡主声音僵硬的把她打发走,水善清脆的喊了一声‘好嘞’,小跳着欢快的步子就出去了。

水善一离开那群小姐身边,立马放松的伸了个大懒腰,端着点心坐在船头,一边享受着秀丽的自然风光,一边自己吃着。

等吃的差不多了,又重新将碟子满上,慢悠悠的晃回了小郡主身边。

郡主正和小姐们欣赏着舞蹈,等那前方领舞的女子转过头来,水善才看见,竟然是青萝。

“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善将手里的糕点放到小郡主面前,松手时还不忘拿走一块送进嘴里。

“是我带她来的,给大家表演助兴。”

小郡主说着,将视线转向身边几位小姐,道,“这是我家的舞姬,舞技十分了得。”

“确实不错,长得也是绝色倾城,气质出众,倒不像是一般舞姬,若不知道的定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呢。”

一位粉裙小姐状似开玩笑的娇笑着。

这位小姐最是个会挑事的,果然,当即小郡主的脸色就暗了下来,看向青萝的眼神也带上了警惕和不喜。

“刚才舞姬那个下桥动作,做得可真是漂亮。之前在街上的时候看见有人卖艺,也是一个姑娘,站在一根晃动的木板上下桥,肚子上还依次放上七八块大石头,看的人又紧张又忍不住赞叹,特别厉害。”

“你说那个我也瞧见过,不仅要保持平衡,还要承受肚子上的重量,看的确实惊心动魄。”

“怎么的,你们也想学不成?”粉衣女子打趣的调笑。

说话的两位小姐温柔的甩着手绢,掩着唇角,“我们两个可不擅舞,光下桥这个动作就够呛。”

“这不是有擅舞的吗,不如让她试试怎么样?”

粉衣女子话一出来,无需指名所说之人是谁,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在场最擅舞的自然是青萝这个舞姬,而且她是奴婢,供小姐们拿来玩笑再正常不过。

独自坐在一边沉默少语的崔小姐,突然开口劝阻道,“街上的卖艺姑娘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她不过一个舞姬,这个动作对她太过危险了。”

崔小姐一说完,粉衣女子就嗤笑了起来,“有什么危险的,下桥对舞姬来说不过是随手就来的动作,就如我们弯腰行路一样,何必大惊小怪。”

“下桥对舞姬虽简单,但放上几块石头却全然不一样了,会受伤的。”

“崔小姐说的太夸张了,不过大家随口提起,逗郡主看个新奇有趣罢了,这舞姬有何尊贵的,让郡主看她表演一次下桥都不行?”

粉衣女子完全是在故意和崔小姐对着干,说话全无道理,却耐不得小郡主此时心中对青萝有着不悦,听人如此一说,更加激发心里的不满。

“郡主乃出生高贵的皇亲国戚,看个表演崔小姐还推三阻四的。这舞姬又不是你崔家的人,郡主都未说什么,你何必多嘴。

况且我们不过玩笑,自然不会像卖艺姑娘般夸张,就算真不小心受了伤,只要能让郡主开心,那也是她的福分。

难道她长得美便要不顾尊卑上下,违背郡主的命令吗?那以后岂不得翻了天了?”

崔小姐被粉衣女子顶的哑口无言,想要帮青萝说说情,却无从下口。

船舱里的小姐们没有一个是喜欢她的,小郡主也并不与她亲近,她有心而无力。

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水善,脸上慢慢凝聚起肃然神情。

不是因为粉衣女子的挑拨,而是小郡主听信挑拨后的动摇。

她清楚读懂了小郡主此时脸上的表情,粉衣女子的话起了作用。

“郡主您看看,一个小小的舞姬怎么可能如此傲慢,崔小姐又这般心急的帮着求情,莫不是和这舞姬一伙的?这舞姬您是从哪儿得来的呀,小心莫要带回个奸细,世子可是尚无通房呢,若……哎呀,简直不敢想……”

粉衣女子的挑拨离间,水善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但她要等着小郡主的反应,她要看看小郡主最后会怎么做?

果然,粉衣女子这一通话,将小郡主的怀疑和不满推向了深渊,脸色已经全然没了平日的活泼开怀。

冷冽的视线直射向从头至尾一语未发的青萝身上,发出了高高在上的,郡主的命令。

“下桥,本郡主要看你表演。”

崔小姐焦急的惊呼一声,水善突然从一旁出现,拉了青萝一把,沉着脸低吼,“滚出去!”

青萝呆呆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又惊又惧,不知如何是好。

水善猛然将她朝船舱外推了一把,再喊了一声,“滚出去!”

青萝这才包着眼泪,娇弱可怜的跑了出去。

粉衣女子一脸惊状的抖着手指,指着水善,说话都有些打结。

“翻,翻了天了。一个奴婢竟然敢在郡主面前大呼小叫,简直胆大包天!”

水善根本没有理会粉衣女子,转头就往船舱外去。

小郡主被当场拂了面子,很是气愤,大喊一声站住,快走两步拦住了水善的去路。

“你太放肆了!”

小郡主叱呵的话刚刚出口,水善紧接着带着谴责的肃然低斥一声,“你才太放肆了!”

水善还是给小郡主留了面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见。

小郡主被水善凌冽的眸子,看的既心虚又害怕。

水善之前无论被她怎么欺负,都没有生气过,此时浑身的威压却让人心惊。

“忠言逆耳,口蜜腹剑的道理你应当明白,既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就拿出点大人的样子,别只捡着喜欢的话听。”

水善丢下呆呆的小郡主,离开了船舱,船舱内的人满是惊愕。

王府的下人太奇特了,居然连郡主都敢违抗,还那么气势嚣张。

崔小姐此时也震惊的圆张了嘴,反应过来后,看向水善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一般奴婢,她到底是谁?

哥哥苦苦寻找的人就在豫王府,还真是有趣!

水善离开船舱坐在了船头,青萝后怕的抖着身子,面上虽然恢复了平静,心却还在咕咚咕咚剧烈跳动着,完全没有平静下来的苗头,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

小郡主迈着小碎步从船舱里出来,站在离水善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表情有些踌躇、尴尬,手指别扭的搅动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郡主,这个奴婢……”

“闭嘴!你们全都回船舱里去,不许出来!”

粉衣女子刚要开口,就被郡主威吓的打断,赶回了船舱。

几个小姐只得灰溜溜回了船舱。

崔小姐也识趣的没有留下,顿时宽敞的船头上,只剩下小郡主和水善,以及碍眼的青萝三人。

“水——善——”

小郡主搅着手指慢悠悠的靠近,声音小小的唤着她。

背对着坐在船舷边的人,却根本不理会,两条腿悬在船外,晃晃悠悠。

刺骨的风带着化雪的寒意,凉入五脏六腑。

水善悠哉哉的垂头看着河中来来回回游动的鱼儿。

记得之前在流水行宫,与瑞儿和后宫妃子们一同游船,她就是这么看着河中的鱼儿游来游去,想要同它们一般自由,就奋不顾身跳进了河中,造成一片慌乱。

那时还是盛夏,转眼已经隆冬了。

“水善——我错了——”

小郡主可怜兮兮的垂着脑袋道歉,两只手指在胸前打着圈,悄悄的抬头看水善一眼,见她还是没有反应,鼓起勇气,用手指戳戳她的背,又唤她一声。

“我真错了,你都在几位小姐面前扫我面子了,就原谅我吧!”

“你错在哪儿了?”

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口,小郡主脸上迅速闪过惊喜,紧接着又满是愁苦。

“我错在,错在……不该欺负一个小奴婢,奴婢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没说到。”

小郡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老实,居然主动向水善道歉。

即便她是王府的客人,也不必这般低三下四道歉吧,她可是郡主。

但只要一想起方才水善凌冽的脸,小郡主就不自觉软下了郡主的气势,乖乖过来认错。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郡主想不出来。

水善转过头,朝旁边的青萝示意一下让她离开,船头上就只剩下她和小郡主。

看着小郡主满脸的可怜和歉意,低沉的心瞬间就通畅了。

她本不会生气,不过沉着脸故作怒容罢了。

“你是郡主,你可以任性,但不可以是非不明。身份越高,身边围绕的人心思越不单纯。你在柳馆时亲口说过,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了王府,而你的每一个举动,必须要由你自己的主见来决定,而不是被其他任何人摆布。你能明白吗?”

小郡主乖巧的点点头,脸颊被风吹的红红的,手也冻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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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青萝和水善初次相识在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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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吓死人的捉弄(二更)

水善没有太强势的说教,小郡主毕竟年纪小,容易被摆布,但能乖巧的认错就已经很好了。

教育孩子这种事可不容易,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此时回头想想,她好像从不曾耐心的教导过瑞儿什么,如今还能成长为勤勉懂事的好皇上,真是不容易。

她这个母亲一点不合格。

“玩也玩够了,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水善暖了暖小郡主冰凉的小手,正要站起来,突然感受到背上一股推动力量,身体失控的朝着眼前的河面扑去。

身后戏弄的笑声悦耳活泼。

“你说的我是郡主,可以任性!”

水善尖叫着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河面,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现在可是严寒隆冬,小祖宗这是玩她的命啊!

小郡主乐呵呵的看着水善狼狈的扑进水里,所有的郁闷不快都烟消云散。

小郡主欢快的几乎要拍起手掌来,小跳着往船舷边再靠近些,倾着身子往下看,手放在唇边大喊着,“怎么样,舒不舒服,刺不刺激?”

船舱里的人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还有郡主欢快的笑声,好奇的跑出来。

听见水善被推下了水,大多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被小郡主秀眼一瞪,立马齐齐住了嘴。

“只有本郡主能笑话她,你们都闭嘴!”

粉衣女子和其他几个小姐,本来还想看水善的笑话,却被小郡主的警告,堵住了嘴。

得罪郡主就该这样的下场,可现在看郡主护犊子的态度,哪里有生气报复的模样,分明是喜欢水善的了不得。

小郡主还在望着河里哈哈笑着,不停大喊着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可看着看着,笑容渐渐凝固起来,河面始终平静无波,水善还没有冒出头来。

“水善,水善——”

小郡主开始着急的大喊两声,崔小姐也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凑到船舷边来朝着河里大喊。

但喊声传进河水中便没了踪迹,没有人回应她们。

“不好,天气这么冷,她肯定是冻得动不了了,快点下去救她。”

崔小姐惊慌的喊了一声,立马去叫船上的护卫和仆人救人,一个接一个跳进刺骨的河水中。

小郡主脑子麻木的不停嘶声大喊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

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想法,水善不能死,水善不能有事。

“水善,水善,水善——”

呼唤声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又一声比一声绝望。

这么长时间不露头,她还能活着吗?

所有女人们都在船头上大喊,青萝已经慌乱的落下了眼泪,沙哑着声音,趴在船舷上仔细观察水中的痕迹,却根本一无所获。

“没有!”

“没有!”

“……”

寻找的人纷纷从水里冒出头来,带来的却都是绝望的消息。

小郡主已经彻底承受不住,她不是想害死她,她是开玩笑的,她是在捉弄她而已,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

她……不想她死。

“对不起,对不起……水善,对不起……”

小郡主双腿虚软,一下栽倒在丫鬟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的往下掉。

心一瞬间陷入了幽暗的深渊,那是一个名叫自责的深渊。

……

水善欢快的在河水中自由徜徉着。

她掉下水的那一刻以为自己要被冻惨,结果入了水,完全没感觉有多冷,反而温温的像泡澡一样,很是舒服。

水善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条鱼,不仅不会无法呼吸,还能像鱼儿一样适应水温。

这个特征她以前都不知道,今天算是又发现了一个特点。

水善逍遥的在水里遨游着,小郡主既然想和她开玩笑,逗她玩,那她也和小郡主开开玩笑。

水善朝着宽阔的河道远处,离大船越来越远,一直隐藏在水底不冒出头来。

水善享受的玩着,不时在水中忽上忽下,看着身边围拢过来的鱼儿们,亲近的亲密接触,学着鱼儿吐了个泡泡。

她还是那般受鱼儿们的欢迎,都爱围着她。

水善渐渐发现视线之中的鱼群里,远远出现一个人影。

阴冷的天气使得视线昏暗,河中能见度较低,看的并不真切。

水善好奇的朝着人影的方向游去,慢慢靠近,发现那人也在朝她游来。

这人是谁?居然和她一样大冬天跳河里游泳。

水善如同找到伙伴般惊喜的靠近,却发现那个人影游动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最后浮在水中静了片刻,掉转方向离去。

水善惊讶了一下,想要喊住他,却反应过来在水中根本无法说话,只能追着他而去。

那人似是在与她玩耍,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水善也不再追,享受的和他在水中默然无声的嬉戏。

水善望着前方那个朦胧的身影,不由回忆起了流水行宫时,她和瑞儿在湖中游玩的情景。

当时她调皮的前面游着,一大堆宫人在后面追,瑞儿也是紧追不舍。

瑞儿平日又清冷又严肃,对她却是极纵容、孝顺的,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他即便对她有错,她也没有资格责怪他。

水善恍惚间,不由把眼前人当成了瑞儿,心中升起自责和愧疚来。

她任性的逃离皇宫,唯一对不起的,只有瑞儿。

水善和朦胧人影一同朝着水底遨游、探索,不知不觉游得越来越远,终于在一个不注意间,丢失了那人的身影。

水善心中可惜的叹了一声,那人想必是露出水面换气了,赶紧也跟着露出水面,却根本没见到人影。

茫茫河面上,空无一人。

“跑的还真快,可惜没看清长什么样子。”

水善抿唇轻笑一声。

玩笑开了这么久,也该露面了。

……

因为水善的失踪,船上所有人一下陷入了混乱之中。

男人们都被遣进水里找人,一批批跳下去,又一批批受不住寒冻的爬上来,反反复复,没有一个人看见水善的身影。

崔小姐和青萝紧张的不停歇大喊着,小郡主已经吓得没有了声音,瘫软在女人堆里。

望着前方茫茫的宽阔河面,寒风呼呼的吹席着,冻得她从身到心止不住的颤抖。

大船上骤然陷入了沉重的寂静,粉衣女子细心宽慰着小郡主。

莫要太伤心,不过是个奴婢,好好厚葬,安抚家人就是。

可她哪里知道水善的重要性。

水善从来不是一个奴婢。

而在水善生死不明的此刻,小郡主也才发现,自己心中早已不曾将水善当做奴婢。

这个总是和她对着干的胆大丫鬟,原来不知不觉中,在她心中已有了超越奴婢的分量,她……是自己的朋友。

小郡主又害怕又伤心,呜呜哭泣着。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她该怎么和祖母、父母亲交代?

这本来只是一场捉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天寒地冻的,已经掉进水里快一炷香时间没露头,肯定没救了。”

粉衣女子语气古怪的叹息一声,声音很小,小郡主却听得清楚,赫然转过头,充满恨意的死死瞪着她。

“闭嘴!水善不可能死,她不会死的!”

小郡主发疯般,挣脱开身边围着她宽慰的人,手胡乱挥舞着将人打走,痛苦的流着泪,嘶声大喊着,“滚,你们都滚,全部滚——”

粉衣女子没趣的悄悄‘切’了一声,翻着白眼呢喃了句什么话,声音很低,没有人听见,然后就带着其他几位小姐进了船舱,不再管船头的人。

小郡主靠在春芽怀里痛哭流涕,鼻涕眼泪横流,嘴里不停嘟囔呢喃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哭声飘飘荡荡,飘散在宽阔河道上,已经没有人能继续下水找人了,水实在太冷,没人受得了。

水善还没有从水里冒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人是救不回来了!

“郡主,你看,那是……人吗?”

突然,有人惊呼着指着远方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齐齐朝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深绿色平静河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看不清是什么,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

崔小姐努力往远处看,命令船夫将船开过去。

越靠近,远处黑点越发清晰,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那果然是一个人,而且是个精神十足、活生生的人。

那人正朝着他们的船大笑着挥手呢。

“水善,是水善!”

崔小姐欢喜的惊呼一声。

水善居然没死,在水里憋了那么长时间居然都没事。

而且水里温度极低,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如同大夏天下河凉快一般,在冷水里畅快的拍着水玩,简直太奇特了。

“主人,主人——”青萝欢喜的趴在船舷上大喊着,如珍珠般透亮的眼泪还挂在颊边,被风吹的通红的脸颊,扬起了安心的笑容。

小郡主已经在春芽搀扶下扑到了船边上,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平安无事的出现在眼前,瞬间所有担忧和害怕都烟消云散。

小郡主惊喜的破涕而笑,脸花的一塌糊涂,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却完全没精力去管。

小郡主着急的唤着侍卫快些将人救上来。

水善一上了船,立马给了小郡主一个大大的拥抱,将湿透透的身体紧紧贴着她,把身上的水和寒意全部过给她,让她也刺激刺激。

“怎么了,以为我死了,都吓哭了?这么舍不得我?”

水善还有心情逗弄小郡主。

丫鬟们拿着毯子、袄子就往她身上披,一个劲将人往暖和的船舱里迎。

水善磕巴着牙齿饶有兴趣的调戏郡主,身体虽在发抖,却瞧不出受寒受冻的僵硬症状。

手还温温的,脸色也挺红润。

小郡主这会回过神来,瞧着水善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她给戏耍了,她掉下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她就是故意潜在水里不出头,故意吓她们以为她死了,故意看郡主的笑话。

“你这奴婢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捉弄郡主,你……”

水善被围在火炉边烤火,身边郡主、丫鬟们围了一圈又一圈,俨然像是船上的主角。

粉衣女子又出口指责,话才说一半,又被郡主严厉的喝退。

“我王府的人,哪儿轮得到你来指责。”

粉衣女子一而再的被郡主打断话,拂了面子,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今天郡主看她不顺眼,她说什么都不会得到郡主的认同,只得尴尬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你明明没事还故意戏弄本郡主,你是在向本郡主示威报仇吗?”

郡主梗着脖子将脸侧到一边,丫鬟们又去多烧了几个炭盆来,全部围着水善烤。

船夫已经开始靠岸,比来时的速度快了许多。

这是郡主特别叮嘱的,要快些上岸回府,让水善换下湿衣裳。

水善得意的大声奸笑,“就只准你戏弄我,把我推下水,就不准我逗逗你?我们俩可从来都是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的,我没有不还回来的道理。”

崔小姐优雅的坐在靠边的位置,看着小郡主和水善斗嘴。

这俩个女孩绝对不是寻常的主仆关系。

小郡主对她很是在意、包容,这个水善也胆大调皮的很,两人更像身份相同的姐妹。

“你这玩笑开的可不小,把我们都吓着了。你胆子也够大,不怕在水里真憋坏了,拿自己的命和郡主开玩笑。”

崔小姐半感叹半指责,语气倒像个温柔的大姐姐,批评教育调皮的妹妹。

水善笑笑没有回答,在水里,她如鱼得水,出了水面却比在水里还要冷得多,特别是冷风一吹,骨子都在冒着寒气,一点风都见不得风。

水善冷的直打哆嗦,不停将身子往火盆的方向靠。

船一靠岸,小郡主赌气似的理也不理水善,自己上了岸,别扭的转开脑袋不看她。

余光瞟见水善披着大氅,一出船舱就努力缩起了脖子和肩膀,嘴巴哆哆嗦嗦发着抖,还是让春芽给她头上盖了一件袄子。

落汤鸡的样子被行人看见,那得多难堪。

水善一出船舱,脑子里就在想着,该怎么让崔小姐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威胁也好、恐吓也好、收买也好,至少拖延几天,让她有个缓冲的时间准备离开的事宜。

可想法还没成型,不必等着堵崔小姐的嘴,崔意的人已经远远的发现了她,朝着这儿快步跑来。

水善一瞧见朝这跑来的男人就知道是崔意的人,崔意的眼线还真是多,她都裹成这个狼狈样了还能认出来,真是要命。

水善脑中快速想着逃跑的办法,身边一大群人围着她,也懒得管那么多,抓着身上的大氅拔腿就跑。

再不跑,要被崔意的人堵住就彻底跑不掉了。

可还没跑出人堆,她就被春芽一下扯住了手。

春芽好奇的看着她,“你去哪儿?上马车了!”

小郡主也同样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水善脑袋一转,快速道,“我肚子好饿,实在挨不住了,我先去吃饱了肚子再回府。”

说着就一下挣脱开春芽的手,跑了,可跑了没两步又重新停住,转回头来。

崔意的人已经发现了她,她藏在豫王府的事肯定瞒不住了,为了不被崔意抓到,也为了不给豫王府添麻烦,现在就是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见。

“小郡主,保重!”

水善笑着丢下这句话就跑远了,宽大的狐狸大氅拖在了地上,因为跑动的姿势,大氅被吹得飞起来,从背后看,鼓鼓囊囊的像是个毛茸茸的圆壳,又好笑又软萌。

小郡主不知为何突然止不住的伤感,那副搞笑的画面没能引她发笑,反而落下了泪。

不知源头不知原因,只是一种深沉的低落感在心底汇聚,越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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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死而复生(一更)

水善一路缩着脑袋快跑,湿漉漉的身体迎着风,冷的瑟瑟发抖。

但她不能停下来,身后追着的人步步紧逼,全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不想被抓只能拼命的跑。

幸好这次被发现的两个手下不是会轻功的高手,水善一路往偏僻的巷子里跑,然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两三下就将人稍稍甩开些,四周观察着寻找脱身的办法。

越跑前方的路越加坎坷,周边景象也慢慢萧条下来,与怀城正街上的繁华全然不同。

看来她是跑到贫民区里了。

水善管不得,看着一户人家的大门没关,院子里晒着几件粗布衣裳,一闪身就钻进了院里,转身关上门。

小院里的主人都陡然闯进的陌生人吓得惊呼一声,动作野蛮利落的抄起一根锄头,大喊着就要朝她袭来。

水善灵活的侧身一躲,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帮帮我!”

水善用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衣裳,和院子的女主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水善一提出交换,女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虽然那堆衣裳湿漉漉的,但打眼一看做工和布料,就知道值些钱,欢喜的还要给水善烧水洗澡,被她拒绝了。

她现在可是在被追拿,哪儿有那闲工夫。

水善没有在小院多留,崔意的人肯定已经集合起来大肆找她,这个小院子不安全,她要快些离开。

不过离开前给女主人留下了一封信。

“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豫王府,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水善将写的信和十两银子塞到女主人手里,女主人看着十两银子,开心的眼睛发亮,可听见‘豫王府’三个字,又警惕的不敢接。

“你放心,你把我的信带去只会得好处,但如果你敢骗我将信随便扔了,我记得你的家,定要来找你麻烦,明白吗?”水善威胁的瞪了瞪眼睛。

女主人虽然凶悍,却不敢得罪大户人家的人,老老实实的拿着信和银子用力点头,再三保证绝对将信送到。

水善小心遮着脸离开了小院,离开怀城唯一的通道就是怀城城门,她要立马出城,否则等崔意反应过来守住了城门,她就跑不掉了。

想着想着,步子不由越发加快,连走带跑起来。

注意力始终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却不想天不遂人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遇到了这个有仇的大老板。

“藏得挺好啊,终于让我找着你了!”

水善傻笑的装作听不懂,笑呵呵的向面前挡住路的人打招呼,“原来是辛老板啊,好巧!”

“不巧,我一直在找你,今儿可算找着了。这些日子藏在哪儿的,挺会藏啊!”

水善暗暗吞了口吐沫,她这些日子确实是在藏,却是在躲崔意,没想到辛老板也在找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崔意那个还没解决,现在又被辛老板拦住,谁来救救她啊!

“辛老板大忙人,找我个小姑娘干什么……”

水善装傻的打着哈哈,辛老板没有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冷冷笑着,“上次你多管闲事,害我藏宝阁一日之间臭名昭著,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会就忘了吧!”

水善欲哭无泪的干笑,手都已经紧张的冒出了冷汗。

辛老板显然不是好好说话就能打发的,但要在这动手,弄出声响,肯定一会就把崔意招来了,看来必须……跑!

“你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水善身姿轻灵的转身就跑,辛老板冷哼一声,命令手下追。

满脸的络腮胡都带着汹涌的怒意,剧烈抖动着。

这个臭丫头今天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知道什么闲事该管,什么闲事不该管!

水善拼了命的跑,身后的七八个男人穷追不舍,想要施展轻功将人甩掉,可飞到一半,突然力不从心的从半空摔下来,哀嚎一声,蹿起来继续跑。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水善边跑边喘着粗气,向后面的辛老板认错。

辛老板胡须肆意飞舞着,瞪圆了凶狠的眼睛,“想都不要想,今儿不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马王爷有几只眼我不关心,我就知道您有两只眼,比镇宅的石狮子还要威武。我以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你就放过我吧!”

水善委屈的求饶,辛老板完全不为所动,连着哼哼好几声。

“等我抓到你再求饶也不迟!”

今天绝对是经历丰富又多灾多难的一天。

水善被辛老板不知道追了几条街,然后引起了很大的躁动,接着惊动了崔意的人,再接着两方人马一起追她,气势庞大的了不得。

水善已经累的全身脱力了,双腿麻木的不自觉交替迈动着,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视线都慢慢变得模糊。

她是真要被崔意或者辛老板抓走吗?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啊!

水善可怜的满心祈求着,这时候要是有个江湖侠客突然出现该有多好,解救她这个濒临绝境的弱女子。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有一点差距的。

出现拯救她的不是侠客。

又一次见到那张银质面具时,水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不过想来应该是忧大于喜吧,毕竟他是来杀自己的。

和上一次在柴房一样,面具男人先帮她逃出了其他人的追拿,可转眼又拿bi shou对着她,她又要死了吗?

“朋友,你好像瘦了!”

水善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说出口的话居然是这个,难道是三番五次被刺杀,死到临头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怕了吗?

面具男人明显也是一怔,心里肯定在想这人是个傻子吧,死到临头了还嬉皮笑脸。

既然都说了可笑的话,水善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叹了一声关心道,“才几天没见就瘦了一大圈,以后记得多吃点肉,保重身体要紧。”

说完脖子一伸,坦然赴死的眼睛一闭,“你杀吧,死在你刀下也算落叶归根了。”

水善俨然已经将这个人当成了她真正的娘家人。

面具男人刺杀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犹豫,压低了声音冷冷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杀不杀得死你。”

说完,bi shou准确的刺进水善的心窝,心口骤然剧痛,意识瞬间消散,她这回是真死了吧!

……

“啊——”

伴随着一声惊诧的尖叫,林中鸟兽惊扰,纷纷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卷起短暂的惊慌。

一眼望不见顶的高大杉树下,杂乱的枯叶细枝拢在一起,堆起个小山包样的凸起。

周边的落叶全被扫到了此处,露出光秃秃的坑洼泥面,被夜间的露水浸湿,又潮又凉。

小山包的枯叶堆突然动了几下,然后又是其他的地方挨着动起来,接着又爆发出一声刚才的大叫。

一个狼狈的泥人从枯叶堆里猛然坐起来。

水善懵懵的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和处境,她不是被面具男人杀死了吗,这里是哪儿?

阴曹地府还是人间仙境?

怎么像个森林啊,原来死后的世界和人间差不多的嘛。

可她胸口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水善垂头摸摸被刺的胸口,伤口在慢慢愈合着,隐隐传来疼痛感。

不是都说人死了就没有知觉了吗?难道这是瞎编的?

水善实在搞不清状况,她这是死了呀还是活着呀?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疯狂的叫起来,扯着胃拼命的大叫,宣泄不满,一刻都不消停。

“死了都还感觉饿,真是无论到了哪儿,首要任务都是想办法吃饱肚子。”

水善四肢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湿漉漉的地面弄得全身都是泥土,完全像是从泥巴里滚出来的蚯蚓,一身的土腥味。

水善自己嫌恶自己的皱了皱鼻子,在衣服上擦擦脏兮兮的手,摸到怀里一团硬硬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袋银子,这下不愁没吃没穿了。

这个森林比水善想象的大,也不知道是方向走错了,还是运气不好。

她饿着肚子走了至少两个多时辰,终于窜出森林,一出来,眼前就是宽阔的荒野和巍峨的城门,城门上‘怀城’两个大字,气派而醒目。

她这是……在城门外?她没死?

水善双腿疲软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脑子有些混乱,她需要花点时间整理一下。

她被崔意和辛老板追拿,面具男人带走了她,然后将bi shou刺进了她的胸口。

可她没有死,和以前一样,用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痊愈了伤口,醒了过来。

那么之前,她每次见到面具男人,感受到的与身体相抗的奇特力量,怪异的死亡感,都只是她的错觉?

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自以为和自己一样与众不同的人,那人根本杀不死她?

水善不自觉自嘲的笑出声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但其实不过胡乱猜想罢了。

她无法被杀死,谁都杀不死她,那个面具男人也不行!

像是找到家的流浪人,突然被告知那不是她的家,她依旧是个流浪人,她找错了地方。

水善低落的靠在树干上发呆,即便那个面具男人每次见面都想杀她,但她依然期盼着见到他。

他的存在证明了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可现在幻想破灭,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同类。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着,可怜的打破低迷的气氛,让人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几十年都过来了,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的独特不是吗?

就当从来没有面具人出现罢了。

水善重新整理情绪,肚子叫的更起劲了,分明是在严重抗议,再不给我吃东西,我就叫的你心烦!

水善边离开森林边吹着口哨,她给豫王府送信,让他们帮她把追风送出城来。

追风是她的好伙伴,她可离不开。

靠近城门,水善远远便看见城门内崔意的人,还死死守着城门。

这个崔意对她还真够执着的,不就害他被打一顿嘛,还非要抓着她报仇,真是小气!

她可不稀罕以身相许的温柔惩罚方式。

这座城门是唯一离开怀城的通道,水善想要逃走,必然要经过这。

崔意守在这是万无一失的,可偏偏还是被她给逃出来了,虽然不是靠她自己。

崔意的手下俨然像是城门口的守兵一样,将所有出城的人挨个检查一番才准放出去,若有马车经过,也要停下来进去搜查,嚣张的很,却又无人敢不从。

怀城界内,没几个人敢得罪崔家。

水善懒得再去关注崔意,在城门外找了一圈,终于见到追风听见她的呼唤声,欢快的扬着马蹄,活力充沛的跑来。

马蹄哒哒哒的扬起高高的尘土,飘逸的鬃毛随风飞舞着,不停发出哼哧哼哧的高兴声音,英俊的一塌糊涂。

水善保证,追风绝对是马中的贵族,迷得其他母马们神魂颠倒。

“等了很久了吧,辛苦你了!”

水善怜爱的不停抚摸着它,突然见到它的马肚子上青了一大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水善这也才注意到追风浑身有点脏,不像刚被送出城门。

“谁没心肝砸的呀这是,得多疼啊!”

水善心疼的小心揉揉它的伤口,追风疼的扬起马脖子,长长哼了一声,蹄子不停蹬着,看得人心疼。

肯定是谁看见这么匹好马,见财起意想要牵走,才会害追风受了伤。

不过追风哪儿是平常的马可比,随便谁牵住绳子就跟着走?它可聪明有灵性着呢!

“苦了你了,等找个地方休息下来,我给你上点药。”

水善拍着追风的脖子,看着它宽阔的背上装了一个崭新的马鞍,马鞍上驮着一个大包裹。

水善拆来看看,竟然是一件格外宽大温暖的大氅,熊皮毛制成,还有一个帽子,就算骑马赶路,穿在身上也不会冷了。

水善一看大氅的针脚,就知道是出自怡太妃之手。

怡太妃如今年大眼花,却还细心的想着她,早早做好了准备,心意实在难得。

水善顿时心里感觉暖暖的。

包裹里另外还有一些银票和碎银子,以及一封信,信也是出自怡太妃之手,她的字水善熟悉。

‘此别不知再见何期,妾身也不知还能等到那日否。只愿姐姐平安顺遂,得偿所愿,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唯愿来生,还能再侍候姐姐左右。’落款——怡!

水善吸了吸鼻子,将信揣进怀里,一翻身跨上马背,马蹄高扬绝尘而去。

今生尚余,你我姐妹定会再见!

高高的城楼上,尊主一袭精致的松绿色大氅,贵气、神秘,帽檐牢牢遮挡着面容,完全看不见五官和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通身的阴冷和怒气。

“她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

尊主兀自低声喃喃,红祥静静站在一边,都快忘记了呼吸。

此时的尊主非常危险。

若不是怕水善起疑,尊主只能任由她躺在潮湿寒冷的树林里,自己醒来。

想到害得她如此狼狈模样的人,尊主胸膛剧烈燃烧起汹涌怒气。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娇小的背影,洁白纯净。

尊主赫然转过头,望向城门的方向。

那里,崔意的人还在嚣张的霸占着城门,追查水善的行踪,辛老板的手下也不时满大街的穿梭着。

“这些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红祥了然的垂首应声,“属下即刻去办。”

说着正要走,尊主凌冽的视线突然转向了红祥,“还有一个人,你也知道该怎么办。”

红祥身体一僵,垂着头不敢应声,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城楼上。

……

水善在距离怀城最近的镇子上歇下来。

她实在累的不行,胸口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阵阵隐痛着,肚子也饿的紧,追风都还受着伤,实在走不动了。

一进入镇子,水善立马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下来,先给追风上了药,喂了草,然后才解决自己的肚子和洗澡问题。

吃饱喝足,换了干净衣服后,便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陷入了梦乡。

这一睡就是两天,中间一下都没醒过,再睁眼时,暖阳高照,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应景感觉。

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风也一下子涌进房间,吹得窗边的一品红抖了抖娇艳的大红花叶,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格外令人陶醉。

今儿该好好晒太阳。

水善换好衣服小跳着下了楼,塞饱了肚子便去后院马厩看追风。

追风正享受的仰着脸,闭着眼睛晒太阳,闻见她的味道,欢快的甩起尾巴哼哧哼哧叫起来。

追风身上的伤擦了药好了很多,摸着也不叫唤了。

水善让伙计在这摆些茶点,供她和马儿晒太阳。

伙计像看傻子一样偷偷盯了她好几眼,客气提醒,“客官,这里可是马厩,脏得很。”

水善一点不嫌弃的挥挥手,“按我说的做就是。”

说着一块银子丢过去,伙计立马欢快的忙去了。

“追风啊,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呢?”

水善大张着四肢躺在软乎乎的垫子上,追风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时用脸拱她的身体,鼻子哼哧哼哧的在她脸上喷着热乎乎的气息,顽皮的和她闹着玩。

“你说……哈丹族我还要不要去?”

水善自言自语着,对接下来的路该往哪儿走,有点迷茫。

之前她曾想要去哈丹族寻找身世的秘密,可现在才知道,闵都的无头尸案根本就是假的。

刺客根本没死,此时再去哈丹族,好像已经失去了目标和意义。

不过……哈丹族那个传言却是真实存在的!

哈丹族人寿命非常,有人活到200岁还健康无虞。

这类人不就和她一样吗?

不管刺客死没死,不管刺客和她是不是同类,她都要到哈丹族去,亲自证实一下这个传言。

她究竟……是不是来自哈丹族?

决定了就不耽误,一人一马准备好行囊,便向着哈丹族的方向出发。

水善游山玩水的边欣赏沿途风光,边慢条斯理的赶路,一点不慌张。

这几日过来,她发现沿途经过的城镇里,她的寻人启事都已经撤了下来,即便还张贴着,也是无人问津,官府不再积极的大力度搜寻。

她终于可以不用痛苦的偷偷摸摸,东躲西藏了。

这种正大光明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抬着头走路原来是这么自在安心的感觉。

“小公子这是准备赶夜路啊?”

茶摊的老人家看看她的大马和轻便行装,随口问道。

水善喝口茶点点头,她现在对赶夜路已经轻车熟路,以前刚开始还容易犯困不习惯,现在却完全不会。

果然风餐露宿经历多了,人也变得粗糙坚强了。

老人家听闻,面上显露出微微担忧的神情,开口劝阻道,“我劝小公子最好还是莫要赶夜路的好。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一片地方是有名的山匪窝,山上到处盘踞着山贼强盗,劫财劫色,公子样貌出众,气质不凡,很容易遭土匪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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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我是女的

水善喝茶的动作都吓得一顿,她这刚消停几天,可不想再惹上难缠的事。

而且老人家那话什么意思,他现在可是男人装扮,难道也会被劫色?

水善好奇追问道,“这附近山匪很多吗?”

老人家无奈的哀叹一声,“是啊,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界都少有人来,运货的商队、过路的行人,都是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都是结伴而行,白日赶路,夜间是无人敢在此盘旋的。”

“既然这那么不安全,老人家为何不离开,还在这开着茶摊?”

这家茶摊是水善从这条路上走来,看见的唯一的摊贩。

宽敞的大道修建着却没人敢走,怪不得路面上都长草了,怕是再过几年,这路都要彻底消失了。

老人家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叹息声拖得老长,沧桑而憔悴。

“我儿子就在山上当山匪。”

水善一口茶水喷出来,下巴都快惊掉了,感情这位茶摊老板是山匪的……内应?

水善突然抓着自己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充满警惕的盯着老人家的背影。

这茶摊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就是打探沿途过路人的情况吧,看谁身上银子多,看谁孤身一人好欺负?

老人家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但也没有着急解释,将用过的茶盏洗干净收拾后,撑着老腰,慢慢在一边空位上坐下来。

老人家看向水善,闲聊似的徐徐开口,“我儿子十五岁时,为了救我的命,上了山入了匪窝。那时我病入膏肓没钱看病,他无奈之下只能去当山匪打劫抢钱,一呆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在此开茶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着他改邪归正,离开山寨。但上山容易下山难,一入匪窝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老人家说着说着伤心的落下了眼泪,捏着抹布,声音哽咽着继续道,“都是我,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他变成了坏人。”

老人家自责的痛哭起来,水善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思忖片刻,开口道,“他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路过此处的人,几乎都要到我的茶摊休息一会,我能提醒一个是一个,能阻止一个遭殃便阻止一个。儿子犯的错,都该我这个父亲来还,我不想让他背负太多错误,不想让他有朝一日后悔。”

老人家年复一年在此坚持的原因,就是为了帮儿子少犯错少造孽,就是想等着儿子下山来,改邪归正,这份良苦用心实在让人动容。

水善感动的不禁想要躲宽慰老人家几句,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她浑身一抖。

茶摊的招牌被人用力踹倒在地上,三个流氓打扮的人摇头晃脑的走进茶摊,朝老人家大喊,“周叔,来三碗茶,兄弟们刚做了一单生意,渴的紧。”

听那三人熟稔的态度,不会就是和周叔儿子一伙的山匪吧?

那他们说的生意,自然也就是……打劫?

水善下意识转开视线不敢看他们,背对着三人尽量不被看见脸,想要偷偷摸摸溜走,肩膀却从后面被人用力一拍。

“小公子哪儿的呀?要去哪儿啊?陪哥哥们喝碗茶吧!”

那声音流里流气,满是调笑。

水善浑身肌肉一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一个‘男人’是被调戏了吗?

正思量着该怎么办,老人家一下将她挡到身后,端出三碗茶送上去。

“这是我亲戚。”

说着把水善赶去了茶摊后面藏起来。

水善一刻不敢耽搁,抱着怀里的包裹就想走,脚却被人突然伸腿一绊。

水善的身体下意识一个灵活旋转,双腿横飞着在空中旋出好看的圆弧,踝间青褶纹铃铛叮铃脆响一下,稳稳站在了地上。

不好,快跑!

水善脑子里猛然炸出这句话,身体一转朝着茶摊外就快速跑去,同时吹着口哨召唤回跑远吃草的追风,轻快翻身上马,快速驾马而去。

望着三个山匪在后面追了几步气愤的大喊,水善长出口气,暗叹声幸运。

看来这条路她是不能再走了,只能多花时间绕远路,真的太太太危险。

水善以为自己逃脱了山匪的追击,以为自己逃离了那片危险的山匪窝,可晚上刚找了客栈休息下来,就有人闯进她的房间,简单粗暴的一棍子敲下来,一下就没了知觉。

水善被bǎng jià了,而且是bǎng jià到了喜房。

水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刺目的大红色。

脖子被打的地方痛的发麻,哎哟哎哟叫唤了几声,慢慢直着腰坐起来,这才好好观察起来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是一间喜房,这是水善当即做出的定论,只是谁bǎng jià她绑到喜房来啊?

而且,手脚都自由的没有被绑着,这伙绑匪也太粗心了,就不怕她跑了?

水善从床榻上站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了,浑身酸疼的厉害,腰背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像颠簸了一天的山路一样。

水善正扭着腰,突然听见房间外传来说笑的脚步声,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贼人手里呢,再管不得腰酸背痛,重新躺回床榻上,闭上眼睛。

房门被推开,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清晰传来,听声音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数量最多不会少过五人。

水善紧张的闭着眼睛装睡,心里忐忑不已,心脏咚咚咚的在胸口跳动着,面上却要强装着安然熟睡的模样,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有脚步声朝床榻边过来,水善暗暗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手,只感觉肩膀被人推了一下,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对远处的人道。

“还没醒呢,怎么办?现在就给她穿吗?”

其余人都朝这边走了过来,围在床边,几双手伸过来推人,床上的人依旧舒服的睡着,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能醒过来最好,醒不过来就抬着去。寨主和兄弟们都等很久了,把衣服给她换上。”

年老的女人话一说完,其余女人全部遵从的应了一声,接着就有两个人将水善从床上扶起来,另有一双手伸到了水善胸前,解她的衣服。

水善猛然一惊,大喊一声睁开眼,推开解她衣服的人就想逃下床,可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人,根本没处跑。

这些女人见她醒来,一个比一个镇定,几人合力,轻轻松松将她架住,无法挣脱。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啊——”

左右臂都被人死死夹住挣脱不开,只有双腿还能自由活动,拼命在身前乱踢着,不让人靠近。

“公子还是老实点,小心伤着自己。”

水善看着那声音苍老的年老女人,不停朝她蹬腿。

方才这人说‘寨子’,想着被bǎng jià前自己在茶摊里的遭遇,看来自己最终还是被山匪绑上山了。

水善望着这一屋的大红色,还有老女人手里拿着的,说要给她换上的艳红喜服,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被逼婚了。

被崔意逼婚才过去多久啊,又被强制送入喜房,今年她的桃花运泛滥成灾了吗?

她可是嫁过人的寡妇!

水善不停蹬踢的腿又被一个女人抱住,水善急切的瞪大眼,询问老女人,“你们这里是不是山……山上的寨子?”

临到嘴边,把‘山匪窝’三个字吞了下去。

她可不能惹怒这些人,人在匪窝中,不得不老实。

老女人没有回答,亲手给她套着衣服,水善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我是男人,你们是不是绑错了。”

“没绑错,我们寨主要的就是英俊bái nèn的小男子。”有个姑娘接话道。

“你们寨主是女的?”水善心惊,自己这不是羊入虎口了嘛。

这时她也才注意到,老女人给她穿的喜服是男人的款式,她这是要被强嫁给……女山匪?

他成压寨小相公了?

“我们寨主是男的。”姑娘下一句话,更是直接在她头顶炸响了一颗雷。

水善惊得表情失控,比嫁给女山匪更匪夷所思的,就是遇到了一个……断袖寨主?

回想起自己在茶摊时也被男人调戏过,看来山上的生活男多女少,逼得男山匪们都开始改变趣向,对男人下手了。

想她一个如花女子打扮成男人,自然是秀气可人,所以才落入了这狼窝之中,真是失算啊失算!

不过寨主喜欢男人,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机会。

水善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大咧着嘴,边喊边笑,“我是女的,我不是男人。你们寨主绑错人了,我不合他的胃口,放了我吧!”

在场几个女人都是惊讶的一怔。

老女人也停了穿衣的动作,目光锐利的上下扫视她,眉头渐渐蹙起。

之前没仔细打量,此时再看,面前这人身段玲珑,腰肢纤细,肌肤更是女子的娇嫩白皙。

老女人看了她一会,一下站下了床去。

其余女人都跟着老女人停下动作,放开了她。

水善惊喜的暗暗松了口长气,第一次发现女儿身竟然比男儿身更安全,这个世道还真是让她看不懂了。

五个女人整齐站成一排,守在床边。

水善抱着膝盖小心的盯着她们,柔声请求着,“各位漂亮姐姐们,我是个女人,你们真的绑错人了,你们行行好,把我放了吧!几位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日后定结草衔环,重重报答。”

水善说着还做了个豪迈的江湖手势,出门在外,嘴甜非常的重要。

甜言蜜语自然谁都爱听,相信这些女人更是如此。

果然,一个个像木头一样杵着的人,神情终于稍稍松缓一些,见她老老实实的不再挣扎,对她也就客气了不少。

甚至听她肚子叫,还拿了点心给她吃。

老女人显然是这几个女人的领导者,略略思忖一下,就命其他女人好好看着人,不能让她跑了,自己出了房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过了不消两句话的功夫,水善就明白她去干什么了。

这是去找新郎了!

“怎么会是女的呢,你确定没弄错?”

“这种事怎么会弄错呢,确实是个女的。”

两个声音一个清秀一个苍老,从房间外传来,接着门被推开,老女人带着寨主进来。

水善第一眼见到几个女人们口中的寨主,惊了一大跳。

秀气的面容、单薄的身姿、清澈的眉眼,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哪儿有一丁点山匪的样子?

水善痴痴的望着少年郎的眼眸,那双眼睛不大,却明亮非常,像是一对闪闪发光的宝石,映着阳光,绽放出最璀璨夺目的光彩,深邃而惊艳。

那双眼睛格外的吸引水善的目光,发自内心的想要亲近。

水善深陷在那双眼眸中回不过神来,浩瀚如星空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星光,与少年郎的双眸交相辉映,同样璀璨漂亮。

水善不自觉呢喃,“寨主莫非是继承的家族产业?”

“胡说什么呢!”老女人突然一喝,打断了水善的出神。

不是继承家族产业,实在难以相信这么明亮的少年郎,会跑到山上来当山匪?

简直是暴殄天物。

少年郎寨主却是有趣的哈哈笑起来,身形灵快的跳到水善身边,挨着她,近距离细细瞧着她的脸,不确定的蹙起了眉头,“你当真是女的?”

少年郎怀疑的表情有些打击水善,挺了挺骄傲的胸膛,反问,“难道我不像女的吗?”

少年郎愁闷的叹了一声,“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又是个女的。”

水善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难道少年郎之前还有过男人错绑成女人的经历?

少年郎可爱的抓着头发,一脸无奈的望着水善,那样子就跟普通少年郎一样,丝毫感觉不到身为山匪的狠厉和凶残气息。

“这可怎么办?”

少年郎一脸迷茫的样子,让水善看到了希望。

她能感受到少年郎身上纯澈干净的气息,并非个坏人,让她不由更加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小心想着法子,替自己摆脱逼婚处境。

“白日里在茶摊,小女子并非有意伪装成男人,让寨主手下误会。小女子不过是想,出门在外男装方便,不想竟让寨主白高兴一场,小女子实在惶恐。

不过……小女子既然非寨主所好,不如……放了我吧!

当然,害得寨主白忙活一场,小女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愿意贡献给您,寨主见多识广,想必看不上眼,但也是小女子的一番愧疚之心。”

水善说的诚诚恳恳,进退皆宜,边小心打量少年郎寨主的神情,边不停在身上摸东西。

她的包裹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但身上的东西倒一样也不少。

怀里揣的、身上挂的、手上戴的,全都取下来放成一堆,连发髻上的玉冠都取了下来,外袍也脱了下来,浑身不留一物。

少年郎侧着眼睛看她兀自摘取身上的东西,视线瞥到她露出的脚踝上,好奇的‘嗯?’了一声,“这是什么?”

少年郎说着就想伸手去摸,水善一下收回脚,弯曲着藏到背后,笑呵呵的道,“寨主明察,这是我从小戴着的护身符,不怎么值钱,主要是能保我平安,还请让我留下吧!”

“护身符?我看是串铃铛,没见过有人拿铃铛当护身符的。”

少年郎不信的嗤了一声,猛地伸手就将她藏起的脚掰了回来,手抓着那串铃铛,惊奇的瞧来瞧去。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有趣。

水善挣扎不得,只能伸着脚让他看。

“这铃铛我喜欢,取下来。”

水善大惊,手脚并用的将那只脚缩回来重新藏起来。

“寨主行行好,这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它对我却非常重要,您就让我留下吧!其他的所有东西您拿去都可,我的包裹里还有些银票和衣服,您都拿去——”

“那些东西本寨主多的是,本寨主就喜欢新奇的东西,把你铃铛给我。”

------题外话------

哈哈哈哈……我们水善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太后殿下表示,很心累啊,桃花太好,总被逼婚。

第110章 美人计(一更)

少年郎看着人畜无害,此时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出口,瞬间房中所有人皆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势有她敢不给,就把她剁成肉泥的架势。

这会水善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少年郎的清秀模样迷惑了。

少年郎看着再无害,也是个山匪寨主,在这个寨主里他说了算。

少年郎坚定命令,看着那串铃铛的视线充满渴望,见水善依旧不为所动,朝房里几个女人命令道,“把铃铛给本寨主取下来。”

水善看少年郎是铁了心要她的铃铛,又看那几个女人气势汹汹、码着袖子就要冲上来,干脆身体朝后手肘一撑,两条腿平伸到床边,任由她们去取。

好好说不听,偏要自己寻尴尬,那你们就自己取吧,只要你们有本事取下来。

水善突然任由摆弄的样子,让几个准备大干一场的女人都没了用武之地。

两个人象征性的抓着水善的肩膀不让她挣扎,还有两人抓着她的腿,老女人亲自去摘铃铛。

“刚刚还一万个不愿意给,这会怎么这么乖。”

少年郎坐在一边,期待的等着老女人将铃铛摘下来,见水善信心满满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怀疑的觑起漂亮的眼睛。

伸过脑袋来,近距离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水善好笑的嗤了一声,“我说寨主啊,我是板上鱼肉,你们是刀俎,我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我可提前提醒您,这串铃铛是我护身符的话可不是假话,你们要摘不下来,可怪不得我。”

水善才刚刚说完,摘铃铛的老女人已经满头大汗的仰头看向了少年郎,投来奇怪又难堪的视线。

老女人开口道,“寨主,这铃铛取不下来!”

少年郎责怪的看眼老女人,又看看得意的水善,莫名其妙的一下窜下床,蹲到水善脚边。

“怎么会,就是一件饰品而已,有什么取不下来的。”

少年郎亲自去摘,手在铃铛上摸来摸去,摸了大圈也找不到任何可解的活口,就像直接戴上去的。

可看铃铛串的大小,紧箍着脚踝皮肤,完全没有松动可以从脚下戴取的可能。

少年郎弄了半天也解不下来,表情越来越尴尬。

水善偷偷窃笑起来,弯起两侧的嘴角,露出可爱的贝齿,耸耸肩,吐着舌头笑道,“我就说了取不下来的,它从来没有离开我身上半步。”

“我就不信了,解不开还剪不断不成?”

老女人说着就在房间里找起东西,不一会拿了把大剪刀过来,咔嚓咔嚓恐吓了几下,哼哼两声道,“寨主,老奴给您剪下来!”

老女人说着等不及少年郎反驳,抓着水善的脚,对着铃铛串就是一剪子。

可这一剪子下去,不仅铃铛串没断,老女人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拿着剪子的手麻木的颤抖起来,垂搭在地上。

大剪刀早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锋利的刀口裂开两个大缺口。

所有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房间里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唯有水善脸上挂着本是如此的表情。

这串铃铛从她出身起便在身上,父皇曾说,这是她的护身符,会保佑她平安。

她也曾想尽办法,试试能不能取下这串铃铛,剪子剪、锯子锯、火烧,等等方法试了个遍,全都失败了。

她很喜欢这串铃铛,戴在脚上叮叮当当的响,很有意思,从不曾离身,已然成了她的标志。

“你,你,你这什么鬼东西?”

老女人抓着自己发麻的手,说话结结巴巴。

她是真切感受到那串铃铛的诡异,剪子剪下去后,立马有股奇怪的力量从剪子传递到手臂,然后是整个身体,那股力量莫名其妙却又不可忽视。

“寨主,您都看到了,不是我舍不得不想给您,是想给也没办法给呀。这串铃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它是有灵性的,它认主的,您拿着也没用啊!”

水善笑呵呵的再次好言请求,张嘴还想接着再说,突然老女人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的咬咬牙,对少年郎道,“寨主,只要把她脚砍了,老奴不信这铃铛拿不下来了!”

水善脸色骤变,房间里其他女人也是一脸害怕、惊愕的模样,但也明了的没有异议。

老女人在寨子中是女人里的头,最是受尊敬要面子,这会被这个女人下了面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把面子找回来。

水善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这位大婶,我不过踹了你两脚,不用这么记仇吧。做人不带这么缺德的,这是往油锅底下添柴加火,要把她给生炸了啊!

“寨主,好寨主,小女子一看您就不是如此狠心之人,您要把我脚砍了,不如直接杀了我得了,反正没了脚我也活不下去了。”

砍了脚,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呢。

至少杀她是肯定是杀不死的,要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缺一只脚的残缺样子,还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只要寨主想要的东西,都必须得到!”

老女人一脸的忠诚模样,大有为了寨主赴汤蹈火的架势,即便手染鲜血、跨走地狱也在所不惜。

却不想,少年郎寨主全然没有认同她的说法,懵懂的眨巴两下漂亮至极的眼睛。

“我可没这么说过!”

老女人懵了一下,少年郎开朗的哈哈笑起来,“取不下来就取不下来嘛,说明这个东西本不该属于我,哪儿需要那么吓人砍人脚,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被砍成残废,多可惜啊!”

少年郎接着追问起水善,“你这宝贝护身符可真是好东西,是从哪儿求来的,当真能护你周全?你带我也去求一个如何,我实在喜欢的紧……”

少年郎叽里呱啦不停说着,老女人的脸青了又黑、黑了又红、红的发紫,不停变化着颜色。

水善几乎都要笑出声了,但介于老女人的面色实在太过难看,努力憋着不要笑出声。

这个老女人在寨子小有地位,还是不要再得罪她为好。

“寨主深明大义,小女子敬佩。这护身符乃我父亲所赠,从何而来我也不知道。不过寨主如此善良仁慈,护小女子周全,便是不要护身符也定能心想事成、安然顺遂的长命百岁。”

拍马屁不要钱,水善使劲的讨好少年郎,只求能保全自己的清白,她可不想嫁人。

然而,老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看着少年郎被水善哄的团团转,突然开口道,“寨主喜欢这铃铛,又不愿伤害这位姑娘,不如将她留下来做您的压寨夫人,岂不是日日都能随意把玩,取与不取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女人话一出,水善只觉一缕闪电从头顶劈过,这老女人看来是不会让她好过了。

水善急切的连连阻止着,“寨主见过的宝贝数不胜数,怎会稀奇我这么个护身符!今夜就是个大大的误会,搅了寨主的兴致实在抱歉,寨主请继续去和兄弟们喝酒,您只要把我放出这间门便好,我自会老老实实离开。”

老女人抿唇暗笑,接着开口,“老奴倒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天赐良缘。抢错人这种事我们山寨可从没发生过,可见这位姑娘是老天给寨主送来的,与寨主缘分匪浅啊!”

老女人这话听得少年郎满面惊喜,一脸春光。

水善暗叫不好,紧接着大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寨主喜欢美男子,你怎可强迫寨主娶个女子,难道你对断袖有偏见吗!”

水善这话让房间里的人都暗暗偷笑起来。

水善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见着少年郎睁着那张漂亮的眼睛,凑过来道,“我之前娶过八个女人,结果都是没过几天就死了,兄弟们说我克妻,所以这次想着抢个男人,结果你又是个女的。”

水善表情瞬间凝结在脸上,这回是又惊又怕。

感情这少年郎不是断袖,是因为克妻才抢了男人,结果没想到抢到手的还是个女的。

她现在这到底是安全啊——还是危险啊——

“我觉得花姑说的对,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压寨夫人,之前那八个女人都是因为娶错了,才会全部早死,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水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少年郎那欣喜若狂的痴痴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水善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成亲,大师算过我是……天煞孤星,八字太硬,谁碰着我都要被克死,你,你,你还是不要和我牵扯上关系才好,你会死的!”

水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瞎理由,情急之下随口胡诌,不想少年郎反而一脸惊喜,笑得更加开心了。

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道,“这还不是天作之合?你命硬我也命硬,互相谁都克不了谁,哈哈哈……本寨主终于找着不怕被克死的媳妇了!”

水善舌头都有些打结,努力避着寨主的亲密接触。

虽然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比别人更亲近,但还是胸口恶心的犯呕,拒绝亲密接触。

“话,话不能这么说,命硬的人遇在一起只会威力加倍,到时怕是不止家人要遭殃,连身边的朋友兄弟都免不了灾祸。您身为寨主,与寨子里的兄弟们定然是亲密无间,怕是我们的命格会祸及在他们身上,这样您倒是娶了媳妇了,兄弟们却要家破人亡、英年早逝,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自私、太沉重了些!”

水善一脸痛心为难的表情,小心观察着少年郎,见他有些踌躇动容,激动地看到了希望。

可这抹希望不过一瞬间,又被叫做花姑的老女人打散,重新陷入黑暗。

“寨主不必担心,老奴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少年郎迫不及待的追问。

花姑勾唇轻笑,“这位姑娘既是天煞孤星,命格太硬,那我们便将她的命格改了就是。这位姑娘是上天赐予寨主的女人,是您命中注定的媳妇,受到老天的保护和眷顾,便是改了命格也绝不会像前面八位夫人一样有什么三长两短。”

少年郎眸子一亮,“你知道怎么改?”

花姑点点头,“命硬女人的三魂七魄戾气深重,会吞噬亲近之人较为薄弱的魂魄,所以才会克父母、克夫克子,只要削减她三魂七魄的戾气便可改变命格。”

少年郎听得专心致志,水善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花姑偷偷对她冷冷一笑,接着开口道,“只要找两个魁梧大汉不停抽打她的身体,将命格中过重的戾气从伤口中排散出去,直到三魂七魄隐有离窍之状,便证明已经抽离干净。”

水善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脑子浆糊一样糊成一团,最后只想到一个词——‘疯子’。

这个老女人绝对是疯子。

“你这哪儿是改变命格,分明是想打死我。”

花姑淡淡一笑,“你多虑了,并不是真的要打到你灵魂出窍,定会留你一口气的。命格这种事是天生注定,想要改变命格便是与天对抗,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遭一些罪。”

“把我打个半死不活,遍体鳞伤,你是想要你们寨主娶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当压寨夫人吗?”

少年郎也蹙了蹙眉,“我要娶的是媳妇,把她打坏打伤了可怎么行。”

花姑还想劝劝,少年郎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态度坚决不同意。

水善现在算是看清形势,自己想走是走不了了,他们肯定要逼着她成亲的,那就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然后再慢做打算。

“其实我还有一种改变命格的方法!”

水善吸引来少年郎和花姑的视线,看眼自己脚踝上的铃铛,计策成竹在胸。

“其实父亲给我戴上这串铃铛,就是因为我命格太硬,想要用它护我周全,将来也能像普通姑娘一样,与夫君孩子幸福一生。这串铃铛早已与我的命格相连,只要毁掉它,我的命格也会跟着改变。”

水善实在佩服自己的胡编乱造,看来她还是很有编故事的天赋的。

这个方法显然比花姑的鞭子抽要温柔的多,少年郎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他终于能好好成亲了。

但这铃铛取都取不下来,怎么毁的掉。

水善没有等人问出口,就兀自解释道,“这串铃铛是参悟成佛的大师加附灵性的宝物,一般方法是弄不坏的,只能由它的主人做法事念动咒语,方能将它解下来。”

少年郎心急的当即就要让人准备法事,水善却喊住了他,“寨主,此法事需要日日念咒,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急不得。”

“什么法事要那么长时间,本寨主等不及,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行礼成亲。”

水善急冲冲的就想反驳,又怕自己太急躁,显得很是故意,耐住性子装的云淡风轻。

“寨主是这里的老大,若想强娶,小女子自然是无力阻拦的,只是到时寨子里的兄弟们有个三长两短,寨主怕是会追悔莫及。寨主待小女子从始至终客气体贴,又长得这般俊朗,小女子本已有点……可寨主强要将喜事变成灾祸,小女子也没办法。”

水善深深感叹自己这招以进为退,实在想的巧妙,不由都要佩服自己。

努力想要挤一滴不被相信的委屈泪水,但她就是很难哭,鼓捣半天眼眶也没湿,只得微垂着头,装着一副我见犹怜,又娇羞又伤心的模样。

三十六计,美人计为最信手拈来的计策,无需铺垫和准备,只要确保自己够让人心动,就能轻松成功。

水善还是第一次使这招,看少年郎痴迷迷的眼神,顿觉这招好使,比说多少话都好使。

“你愿意……嫁给我?”

水善不好意思的微垂了头,娇羞的搅动着手指,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再细想想,寨主说的很对,来到这寨子,许就是我的缘分,寨主日后……可要疼惜我。”

少年郎已经乐得傻笑了,脸红的在房间里点着脚尖,哈哈大笑着。

没想到堂堂一个威吓行人的凶残寨主,还有这么害羞的一面,不是说都娶过八个媳妇了嘛,一点不像啊!

“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们成亲。”

水善暂时逃过了一劫,花姑对她非常不喜,看她的眼神完全是看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少年郎第二天一早就给她送来了一大堆做法事用的法器,还派两个木头大汉监视她,依旧对她保持警惕。

水善拼命想着办法逃脱,她可不想被关在山上当压寨夫人。

水善以做法事禁止外人旁观为由,阻止任何人进她的房间。

花姑也被挡在了外面,断了她探究找麻烦的念想。

水善不时找着机会参观寨子,悄悄摸摸打探周围山地形势。

不得不说,这个寨子很让人喜欢,寨子不算极大,住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但给人十分温馨的感觉,就像普通的小村庄一样。

村民们聚在一起生活、劳作,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这个寨子的名字是水善和寨子里的人聊天问来的,寨子里的人对她还比较尊敬,可能知道她要成为寨主夫人,所以都是笑脸相迎。

她还了解到许多这个寨子的事情,包括他们尊敬的寨主司天。

少年郎的名字叫司天,不是继承的山匪家业,而是五年前自己到这云舟山上修建了云舟寨,将一些生活艰难的人聚在一起,在这寻得一片平静的乐土。

寨子里的人们相处亲密融洽,对司天感恩有加,敬重非常。

别看司天看着年纪很小,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顶梁柱。

“寨主看着还未及弱冠,都已经娶过八个媳妇了?”

正呱呱畅谈的姑娘们听见这个问题,有些犹豫,多看了水善一眼,显然觉得她是在探查寨主以前的旧情。

姑娘们想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几个人都是成亲没两天就死了,寨主对她们没感情的。我们看得出来,寨主这回娶夫人特别的开心,昨夜从夫人房间出来后,和兄弟们高兴的喝了一晚上。夫人定会福泽深厚,和寨主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水善在心里翻了个小白眼,她的问题不是这个好不好,你们会错意了。

“我是想问……寨主多大年纪了?”

水善这回没有前言没有后语,问的直白,几个姑娘‘噗嗤’一下的笑了。

感情夫人是想知道寨主的年纪,看夫人对寨主这么上心,看来是真喜欢寨主。

年纪最大的姑娘彩儿,笑着解释道,“具体年纪我们也不知道,寨主生的丰神俊逸,五年来都不曾有多大的变化,还如少年般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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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啦小仙女们,昨天晚上发布的章节,后来被锁了,说有内容涉黄,哈哈哈……人家男主角还没露面呢,咋就黄了,哈哈哈……

修改之后时间很晚了,没能尽快审核通过,刚刚才重新发布,让大家久等了,sorrysorry。

今天的章节继续奉上。

ps。小少年郎挺有眼光,一眼就瞧上我们太后的宝贝,逼得太后出卖色相,哈哈哈。

这个花姑真够讨厌的,哼哼。

第111章 临敌(二更)

寨子里的姑娘们对寨主充满敬仰和神往。

水善很好奇,司天要娶媳妇怎么不在寨子里的姑娘中选?

相信只要他愿意,整个寨子里嫁了人的、没嫁人的,都会主动往上扑。

可他偏要去bǎng jià,难道是知道自己命硬,不想祸害寨子里的姑娘,所以祸害寨子外的姑娘?

“你们就不想嫁给寨主吗?”

水善话一出口,就明白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姑娘们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有什么难言的隐情,所有人一瞬间都沉默了。

水善调解气氛,可怜的叹了口气,“我这刚来就得罪了人,以后就算嫁到寨子里,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啊!”

彩儿好奇的问她,“夫人得罪谁了?谁这么大胆,敢不给夫人好日子过?”

水善又可怜的叹了口气,“就是昨夜寨主派来照顾我的、年纪最大的那个女人,寨主好像叫她花姑,我看她在一群女人里地位很高的样子,大家都听她的。”

彩儿这么一听,一下恍然大悟的明了样子,周围其他几个女孩也都是明白过来的神情。

“夫人放心,花姑虽然厉害,但她对寨主忠心不二,您是寨主的夫人,日后她也定会尊重您的。”

“她到底是谁啊,你们好像挺怕她的。”

彩儿没有否认,小心看看周围,凑近些,小声道,“花姑是寨主第一个妻子的母亲,她带着女儿孤儿寡母的跟着寨主上了山,将女儿许配给寨主,可成亲当夜新娘却突然死了。花姑伤心欲绝,寨主自责是自己害死了新娘,一直对花姑敬重有加,当丈母娘一样孝顺。”

怪不得,怪不得寨主面前只有那个花姑敢说话,其他人全都成了哑巴。

原来她是寨主的丈母娘啊!

“寨主生活起居上的事都是花姑照料,花姑性子冷冷的,所以寨子里没人敢得罪她。夫人日后也最好和花姑好好相处,她就像寨主的长辈一样,切莫得罪她。”

水善心道已经来不及了,她和花姑已经结仇了。

而且她又不是真的想要嫁到寨子里来,才没必要和花姑搞好关系。

水善和几个姑娘聊的开心,日晒西垂,家家户户渐渐燃起炊烟。

母亲的呼唤声,孩子们高兴的奔跑嬉闹声,全部映照在橙红霞光之中,展现出一片和谐温馨的景象。

这是个温暖有生气的寨子,水善庆幸自己没有被绑到真正的山匪窝里。

彩儿的娘亲赶来叫她回家吃饭,水善羡慕的看着彩儿被娘亲叫走,大喊一声追上去,“我能去你们家吃饭吗?”

彩儿的娘亲惶恐不已,“夫人赏脸是我们的荣幸,只是粗茶淡饭,怕夫人笑话。”

“有什么笑话的,都是同一个菜地种出来的菜,不要嫌弃我吃太多就好。”

水善不想回寨主住的院子,那儿也是花姑住的地方,她可不想和花姑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水善挺喜欢彩儿这个姑娘的,聪明持家又乖巧,没事就爱去找她说话,有什么好奇也问她。

彩儿性子大方亲和,完全将水善当成了寨主夫人,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善刚从外面回来就被花姑抓到,趾高气昂的质问。

“你去哪儿了?”

花姑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质问的口气。

水善瘪着嘴小声嘀咕,关你什么事,面上却还是尽量保持着礼貌,“我去彩儿家了,和彩儿聊了会天才回来。”

“你是寨主的夫人,以后少出这个院子,把你的事做好,十天后要是铃铛拿不下来,你就等着被活剐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做法事取铃铛,你就是不想成亲,故意拖延时间而已。”

水善噗嗤一声笑了,“寨主都没限制我的自由,你管得着么?而且就算到时候我拿不下来铃铛又怎么样?寨主就算知道我只是拖延时间,故意不想成亲又怎么样?你觉得他会抽我打我活剐我吗?寨主是好人,才不像你一样残暴。”

花姑气愤的脸色发白,水善得意的与她擦肩而过。

突然身后的人喊住她,“打消你逃跑的念头吧,上了我云舟寨的人,从来没有顺利逃出去。”

“逃不逃的出去是我的本事,不劳烦你操心。”

水善小心翼翼的寻找逃跑的方法和机会,她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事。

云舟山地形一点不复杂,站在山头,一眼望下去就看的七七八八,寨子里守夜站岗的规律,也很轻易便摸清楚了。

可以说万事具备,只差将监视的人解决,而这却是最困难的。

寨主显然非常不信任她,派来监视她的人是寨子里武功最厉害的,彩儿每次见到那两人都有些发憷。

水善曾试探过两人的深底,但这两人掩藏的很好,武功如何根本看不出来,但轻功显然是很不错的。

脚步轻若无声,来去无踪影。

这下水善的强项被遏制住了,施展轻功逃跑的方法怕不会很顺利。

云舟寨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夫,男女皆是。

这一片土匪山林里土匪寨子众多,寨子之间都会有争斗,每个人学些功夫便能保护自己,也为了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和累赘。

功夫虽然都会,但武艺却都不算高,就连寨主也都只会一点皮毛拳脚,也就监视她的两个人比较厉害。

所以这两个人就成了她最大的阻碍,必须想办法弄倒他们。

套关系迷惑——失败!

美人计sè you——失败!

找软肋威胁——失败!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天,水善开头就被难住了,解决不了这两人,后面全没戏。

水善正郁闷着,房间门突然响起,一个花姑手下的小丫头来叫她。

“寨主回来了,花姑让你去迎接。”

水善已经在云舟寨呆了七天,寨主却也消失了七天,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像把她抢上山的第二天早上就下山了,到现在才出现。

寨主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孔。

当然,陌生是对水善而言,寨子里的其他人却都是认识的。

寨主司天看见她就连蹦带跳的跑过来,伸开手臂就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被水善微不可见的避开了,朝着后面的陌生男人打着招呼。

“这位公子是……”

司天不在意的转身,将手臂搭在水善肩膀上,主动替她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白草,经常到我们寨子里来玩。”

说着向白草介绍她,“这是我的媳妇……”

停顿了半天,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一下转过脑袋来凑近水善。

猛然靠近的距离让水善艰难的呼吸更加局促,隐忍着胸口的恶心,一下将他推远些,拉开疏远的距离。

在场的人都有些怔住了,花姑当即逮着机会,教训起她来,“你干什么,寨主是你的夫君,你敢这样对你的夫君,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嫁于寨主当云舟寨的夫人!”

水善完全没心思理会花姑小题大做的指责,按压下身体的难受,重新调整好呼吸,这才抱歉的仰起头来,“今天我不太舒服,对不起。”

“很难受吗,没事吧?是不是还没习惯啊,水土不服?白草是大夫,最爱摆弄草药,等一下让他替你看看,给你弄一副调理的药吃。过两天我们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生病了,我会心疼的……”

司天叽里呱啦个没完,简直就是个话痨,听得人耳朵疼。

水善强笑着摇摇头,打断他,“已经好多了,不必吃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花姑站在一边看着水善演戏,嗤笑了一声,“寨主没在的时候整天到处乱跑,也不好好在房间里做法事,寨主一回来就身体不舒服,病的倒是时候。”

“做法事需要循序渐进的,非常消耗身体精血,若是太急于求成便会伤了身子,到时又怎么和寨主成亲啊!”

水善用寨主的话堵花姑,捂着胸口一脸委屈的模样,气的花姑无言以对,

水善突然明白了,皇宫里的妃子们为什么都爱扮柔弱装可怜,这一招对男人真是好用,她现在才算真正亲身体验到了。

司天一看她委屈难受就心软,完全没有将花姑的话放在心上,倒是没忘自己刚才的问题。

又问了一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水善!”

司天笑眯眯的念着她的名字,“司天,我的名字。我名字好听吧,这是我师父给我取的,我师父特别的厉害,只是他老人家现在在闭关修养,等日后他出关了,我就带你去见他,让他好好看看我娶了个多漂亮的徒弟媳妇,哈哈哈……”

水善实在懒得听司天啰嗦,借口身体不舒服的回了房间,顺便拒绝了晚上一起用饭的邀请。

现在司天回来就更麻烦了,她还能不能逃出生天啊!

水善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愁,两条腿伸在床边,摆来摆去,脚踝上的铃铛丁零当啷脆响。

古老的暗绿色衬的双足光滑bái nèn,脚趾可爱的扭来扭曲。

看眼房间正中象征性摆成一堆、做法事的行头,水善无奈叹口气。

其实里面好多东西她都认不得,不知道干什么用,只一股脑丢在那,幸好不会有人进她的房间,不然肯定露馅。

司天回来了,这是一个不知算坏算好的事情,总的来说应该不是好事吧,多一个人守着她,就多一分禁锢。

她该再想其他办法拯救自己了。

正发愁的睡不着,只听外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锣声,有人边敲着锣边在寨子里跑着大喊,“周老大来了,周老大来了——”

周老大是谁?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熄灭的烛火全部重新燃起,已经安眠的寨子突然间醒了过来。

水善好奇的穿上衣服跑出去,两个监视的人稳若泰山的守在门口,完全没有被那锣声影响,见她跑出去也跟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

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醒了,齐全的聚在寨子外的空地上,司天和白草也在其中。

水善找到人群里的彩儿,好奇的问着发生了什么。

彩儿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周老大又来了,这回看起来胸有成竹,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彩儿担心的话一出口,立马有人坚定斥驳,“有寨主在怎么可能会有事,周老大打上来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灰溜溜逃走!”

彩儿被如此安慰,一下就镇定多了,也不再那么慌张,看水善听得云里雾里,便开口解释起来。

“周老大是鹰咀寨的寨主,是附近最大的寨子,时常吞并周围的小寨子,隔三差五就要打上来一回,但每回都被寨主赶走了。”

寨子之间的争斗水善能明白,只是好奇司天是凭什么将人赶走的?

据彩儿说,司天几乎不会武功,就是和他外表一样的文弱书生,寨子里的人武功也都不好,算得上厉害的,也就监视她的那两个大高个。

水善伸头望眼山下将整座云舟山团团包围的、密密麻麻的火点,在漆黑夜色中格外醒目刺眼。

那数量绝对比云舟寨多上十倍不止,这么大的人数悬差,司天是怎么次次胜利,保得平安的?

“那鹰咀寨的寨主……姓周?山下那个茶摊的老板也姓周,这个寨主不会就是那老人家的儿子吧?”

水善突然想起那个替儿子赎罪、等待儿子回头是岸的老父亲。

他的儿子不会不仅是山匪,还是山匪头头吧?

还是一个超级大头头?

彩儿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水善说的是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是的,那个茶摊老板就是周老大的父亲,他在那摆茶摊十几年了,听说是想劝他儿子改邪归正,不过怕是那个老人家的愿望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周老大是这片地方最凶残的山匪,其他寨子的山匪大多为财为色,他却是杀人成性,听说连自家的兄弟也不放过,只要谁得罪到他,都逃不过一死。”

彩儿说着就害怕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那你们寨主呢,他也是山匪。”

一说起司天,彩儿脸上的神情立马就不同了,充满崇拜的光彩,郑重的反驳。

“我们寨主和所有山匪都不一样,我们寨主从来不伤害穷苦老百姓,还时常接济有困难的人。我们这些人当年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跟着寨主上了山,这些年寨主也从没带着我们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水善不相信的反问,微微仰着头哼了一声,“那他除了花姑的女儿外,其他七个媳妇不是抢来的?我也是被你们绑来的啊!”

这一点司天总是赖不掉的吧!

她可是真真正正倒了血霉,被绑上山成的压寨夫人。

虽然司天对她还挺关心,没打没骂,但也强迫了她的人生。

这彩儿还真有点解释不清,嗯嗯啊啊半天,开口道,“我们确实不知寨主为何要绑你,但是之前几个女人可都是自愿嫁给寨主的。那些女人家里全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被寨子里的兄弟们花银子买来,送给寨主做媳妇,只有你……是五花大绑迷晕了绑来的。”

水善惊愕的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个情况。

感情真正倒霉的只有她一个,前面七个都是别人买了送给司天的,只有她是不打声招呼,无缘无故被绑上山的?

彩儿看着水善越发凝固的神情,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让她不高兴,结巴着、着急的想办法解释。

“可,可能寨主是真心喜欢你才会把你带上山,我们寨主和其他山匪完全不一样,寨主一定会对夫人很好的,夫人就安安心心嫁给寨主……”

“嫁个屁啊,谁要嫁给山匪!”

水善怒哼一声,撇开人群就往前去,两三步就走到了最前面的司天身边。

花姑和白草一人一边站在司天两侧,这个丈母娘花姑好像随时随都跟在司天身边,她不会是老不正经,对自己女婿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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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不知太后对自己一而再用计失败,有何看法?

太后深思:哀家觉得,这两根木头……好男色。

——:额……如何见的……

太后:寨子里狼多肉少,逼得狼狼互食,以至于最后见到女的,都没啥动静。

——:太后想要啥动静?

太后:当然是大动静。哎,看来哀家还够不上红颜祸水的倾世之容,真忧伤。

——无语:……

太后:用计不管用,只得跪求了。

——:……

太后:各位大哥大姐、仙女、女神,快点多多打赏多多订阅,让福履大大把我写出去。

——:……太后,您能有点骨气吗……

太后:骨气是什么,能救哀家于逼婚吗?

——再次无语:……

太后:还是衣食父母们最可靠。哀家还没和男主重逢呢,快点让我下山吧……

第112章 天灾人祸

水善瞥了花姑两眼,隐隐窃笑,一闪身挤到司天和花姑中间,霸占了花姑的位置。

水善还不忘朝她得意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我是压寨夫人。”

水善故意加重‘压寨夫人’四个字。

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想她当这个寨子的压寨夫人,她就好好摆摆压寨夫人的架子,摆架子这种事,她可是信手拈来。

“花姑,去煮锅热乎乎的粥,等会寨主解决完事情肯定会累,需要吃点暖胃的东西。”

水善挑着眼角,不客气的指使花姑。

花姑被挤到一边正气着,被新来的丫头这副主人模样的指使,压制不住的顶了回去。

“我是寨主的人,只听寨主吩咐,想喝粥自己去煮,真把自己当跟葱。”

水善凝聚起周身的威严,眉毛一竖,沉声一喝,“放肆,我是你主人的夫人,便也是你的主人,敢这么和主人说话,这就是你的忠心?”

花姑被水善赫然一喝吓了一跳,感受着身旁人突然高贵而陌生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卑微、臣服。

想顶嘴却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捏着,不知觉间已是满手心的汗。

“还不快去,等着我带你到寨主面前去说道说道?影响寨主对付敌人,你是想害死谁?”

水善连着质问,气势一下比一下凌冽,彻底吓住了花姑,转过身就乖乖往厨房去了。

“小样,和我斗!”

水善得意的扬着嘴角哼哼,司天突然从肩膀后伸过头来,“看来压寨夫人的身份你已经接受了,是不是很期待三天后的婚礼?”

司天湿热的气息喷在水善bái nèn的肌肤上,引得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闪到一边远离他,冷着一张脸,没一点好脸色。

这个人三番五次不识趣的靠她那么近,总有一天要好好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大敌当前不好好备战,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司天笑呵呵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与她倒是挺像的。

“夫人都教训了,为夫就严肃认真的好好备战。夫人一边看着,看为夫如何兵不血刃的将这些强盗赶回去。”

山下的包围圈慢慢往山上移动,密密麻麻的火星照亮夜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山上而来。

但那些星点移到半山腰,渐渐开始杂乱五章的分散开去,像是一群失去指挥的盲人,迷了方向胡乱瞎闯着。

司天优哉游哉的抱着手臂,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山下越来越没了章法的队伍,得意的挑下眉尾,伸了个懒腰。

司天指挥着身后一大群寨子里的兄弟们,“走,跟我下去会会老朋友。”

除了女人孩子们,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司天下山了。

水善也好奇的想跟着下去,却被彩儿拉住不准,“男人的事女人不能掺和。”

水善一下甩开彩儿的手,快步跑着跟上大队伍。

她才不管什么男人的事女人的事,关乎寨子存亡的大事就是所有人的事。

她虽然是迫不得已待在这的,但要是寨子被攻破,自己岂不是也可能落入那个周老大的手里,肯定比现在危险多了。

水善快跑几步就追上了最前面的司天,两个监视她的人时时刻刻守在她身后一米的位置,谨防她逃跑,但也完全不阻拦她的任何行为。

“我也一起去看看。”

司天没有拒绝,不正经的朝她抛了个眉眼,“我的夫人真是好,愿意与夫君同进退。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害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放心,为夫身经百战,战无不胜,一个猪脑子的笨蛋三两下就收拾了。你我二人就当乘着月色出来散散步,又浪漫又充满诗意。”

司天恶心的拉起水善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去,水善嫌恶的用力挣脱,将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用力蹭了好一会。

另一只手指着前面道,“那里好像有人。”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只见漆黑的树林中,刺眼的火把越来越靠近,一群穿貂披裘的粗野男人们出现在视野中。

身材一个比一个魁梧高大,看着就充满压迫感,每人手中举着一把火把,将黑漆漆的树林照的通亮。

“周老大,又来了?”

司天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口气满满的调笑和挑衅。

被叫周老大的人咧咧满嘴的大黄牙,冷笑一声,“云舟寨寨主常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听闻你回来了,为了见到你,不得多往云舟寨跑跑。”

水善好奇的往前又凑了凑,这才看清火把阴影下周老大的样貌,十足十的粗矿汉子,这就是茶摊老人家的儿子?

“不知道周老大想见我做什么?”

两个兄弟举着火把在前面给司天照亮。

司天靠在一棵大树上,悠闲的抱着手臂和周老大闲聊,完全没有被对方密密麻麻的手下吓住。

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光,和他们这几十个人的队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光阵仗和气势就已输了大半。

周老大往地上啐了口痰,“寨主这是明知故问,带着你的兄弟入伙我们鹰咀寨,大家一起发财一起快活。你们云舟寨的人……都来了?就这些?”

周老大瞟着司天身后的几十个人,嘲讽的哈哈笑起来,身后的手下们也跟着嚣张的大笑起来。

说是什么拉人入伙,这看不起人的嚣张态度,分明是来强制威胁的。

要敢不乖乖听话,就把他们打得听话。

云舟寨的人确实少得可怜,在这的都是寨子里有战斗力的男人们,加上寨子里的女人孩子,一共都不到四十,只是一户普通乡绅人家的人数,周老大看不起也是正常。

司天不慌不忙的玩着指甲,轻轻一笑,抬起眼直直对上周老大的视线。

“周老大来拉帮入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我云舟寨可谓再熟悉不过,哪次来不是连寨子都没找到,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今日周老大将整个鹰咀寨的人都带来硬闯,应该是徐老爷给你施加压力了吧,不得不带着弟兄们来端了我云舟寨的老巢!”

周老大满是不屑的表情瞬间变脸,粗矿的脸庞上凝聚起愤怒和为难的复杂神情,恨恨的盯了司天,好一会才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截徐老爷的粮,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司天装傻的掏了掏耳朵,沾着耳屎的手指凑在嘴边一吹,奇怪的笑起来。

“周老大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山匪,干的就是劫财抢货的勾当,徐老爷胆子大,敢从我们这片土匪窝里过,遇着我们被截了货,只能说他倒霉。这在我们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嘛!”

水善乐滋滋的看着司天和那个周老大斗法,看着周老大脸气的发黑,刚想开口,被司天一下抢了声音接着道。

“您说这徐老爷也是,他可是做生意的有钱大老爷,最是了解我们这儿全是杀千刀的山匪,却还不知死活的往这儿运粮,不是自己找死嘛。要是听了你父亲的话,绕点路,不就什么危险都没了?”

司天调侃的提起了山下茶摊的周老人家,他在那摆茶摊,就是为了提醒过路的人,此处危险,山匪出没,让过路的人要小心些,最好绕路走。

周老大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父亲的事,司天却不知好歹的搬出周老父亲调侃,瞬间激的周老大怒其中烧,所有理智都被烧光了。

周老大能不生气就怪了,自己当山匪干尽坏事,父亲却在自己的地盘拆自己的台,这叫什么话。

偏偏自己是骂也骂不走,打也不忍心打,只能任由父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摆了十几年的茶摊,当了十几年的守路人。

而自己也被人在私底下笑话了十几年。

“徐老爷是我鹰咀寨保得人,你敢在这片地盘动他的货,就是跟我周老大过不去。”

司天夸张的‘哟呵’一声,“周老大混得不错啊,都和有身份的大老爷攀上关系了,看来过不久我也要改口叫你老爷了。我都不知道山匪什么时候不再拦路截货,反倒替人护货!有钱果真了不起,连杀人如麻的山匪都能收买。”

周老大忽略司天的冷嘲热讽,冷眼威胁着,“你最好把徐老爷的粮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也许我还能向徐老爷说说好话,留你一条命,否则今天我就血洗你云舟寨。想想寨子里的兄弟们,别为了自己的义愤害死所有人。”

司天微垂着头玩着手指甲,嬉皮笑脸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了认真的神情。

嘴角的笑慢慢收敛,薄薄的嘴唇轻抿着,蔑视的猛一撇嘴,抬起了视线。

“当山匪也要有山匪的骨气,你连当山匪的资格都没有。你不是想要徐老爷的粮吗,到茅坑里去找吧,具体哪个茅坑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见着又脏又臭的东西捡回去就是,不是粮也是和粮一样,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水善‘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开先例,身边的人全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司天还真是有意思,大敌当前,临危不惧,还能稳如泰山的开玩笑,定力很是不错。

周老大被羞辱,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司天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乖乖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嘿,你真是奇怪。你说要粮我就告诉你去哪儿找,现在又恼羞成怒,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你这脸都老成麻花了,还在这装嫩。”

水善站在一边撑着树笑得肚子疼。

周老大已经被嘲笑的没了脾气,伸着手上抖下抖的直指着司天,对着身后的手下们一声令下,“兄弟们,把云舟寨给我灭了,最先闯进寨子的人,赏银百两。”

周老大身后乌泱泱一片人,齐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一束束火把上下挥舞起来,所有人被那百两银子勾引了斗志,个个像打了鸡血,充满活力。

“司天,你肯定以为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攻不上去吧,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你输定了!”

司天微微蹙眉没有说话,指挥着云舟寨的兄弟们回寨子里,朝周老大欠打的挑衅一笑,“那就祝你好运,我们在寨子里等你喔!”

说完,几十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林里。

周老大想追都找不到人影,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撞了鬼,怎么跑的这么快。

水善一直好奇司天究竟是怎么成为云舟寨的寨主的,又是凭什么保护的这群兄弟们?

直到刚才,看见他带着所有人,饶有章法的穿梭在树林中返回寨子,身后的周老大一行完全摸不清他们的位置和方向。

她这才发现——这个云舟山被布下了阵法。

怪不得他们这么少的人、这么弱的战斗力,还能平平安安在土匪窝里建起寨子,占得一席之地。

怪不得司天又不会武功、又没什么特别,还受到尊敬,原来还有这么一手。

只要在山下布好阵法,占据绝佳位置便能守得阵地安全,任凭敌人再多,不得要领也只会被耍的团团转,困在树林中,最后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水善对阵法机关之类的不太懂,也看不出司天布的是个什么阵,但既然能一次次的挡住周老大的进攻,自然是有些厉害的。

司天毫不担心的和白草坐在院子里喝粥,水善也嘴馋的要了一碗。

花姑本来还很是不愿意,被她威严的警告了两眼,还是老老实实端给她了。

看来花姑是个欺软怕硬的,之前几天怎么没发现,白白被冷嘲热潮的听了几天教训。

寨子里的人自然没有司天稳得住,全都紧张的聚在寨子外,密切关注着山下的情况,还时不时向他们传达一下。

消息自然是一次比一次让人放心。

周老大的战斗力比想象的高不到哪儿去,带了一大帮的人来,结果不一会就全部被困在了树林里。

火把的光亮从开始的包围圈变得杂乱无章,七零八落,全部分散开来,像迷了路的蚂蚁,撞头乱窜。

“刚才周老大的话可是在暗示你,寨子里有奸细,你不担心?”

水善小心吹着碗里的热气,小口小口吃着。

白草沉默着侧眼看着她,这个人每次见到她,都用一种令人瞩目的探究眼神放肆打量。

也不知道他在打量什么,那么好奇!

司天对水善的问题只咧嘴笑了笑,说了声“你猜?”

然后兀自欢快的吃着他的粥。

传信的人欣喜的大笑着从寨子外跑进来,“寨主,他们已经彻底乱了,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司天咽下嘴里的粥,满意的点点头,却突然又跑来一个传信的人,这次却是满脸的慌张。

人还没进到院子,就惊慌的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周老大要放火烧山。”

司天舀粥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下意识仰头看向漆黑的天,闭上眼沉吟了一会,突然嘴角咧起小小的自信弧度,不慌不忙。

“烧不起来!”

“烧不起来!”

一模一样的话同时响起。

司天好奇的陡然睁开眼,看向水善,表情充满惊喜和浓浓的趣味。

“夫人竟然和为夫想的一样,看来我们果真是……”

“打住!天象而已,和缘分之类的全无关系。”

司天被截下话头也不恼,对这个夫人是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司天支着下巴,凑近她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善自觉的避开司天的靠近,优雅的喝着粥,淡淡道,“寨主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善将问题甩还给司天。

她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对生灵万物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感知能力。

清冷的风钻进脖子,微微的发凉,空气湿润清透。

虽然现在还没有要下雨的征兆,但根据空气湿润程度的感知,半柱香内肯定会下雨,而且还是连续性大雨,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停的。

“这个周老大也是够笨的,选在今天要下雨的日子烧山,不是惹笑话嘛。”

水善干干净净的喝完碗底最后一口粥,擦擦嘴离了座位,“你们慢慢吃,我去睡了。”

今晚的事已成定局,周老大翻不出大浪来,他烧山的计划也绝对不会成功。

接下来就是周老大的独角戏,没什么看头了,还是上床睡觉来的舒服,下雨天最是窝被窝的时候。

外面的闹剧什么时候结束的水善不知道,身体包裹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门窗关的牢牢的,雨滴答滴答敲打在窗子上的湿润声音,如摇篮曲般催人入眠。

水善口渴的舔舔嘴唇,慢悠悠的转醒,睁了睁朦胧的睡眼,顿然发现一股刺目的光亮。

塌边小几上的茶盏顿时从手中一松,掉到了被子上,茶水湿了大片被褥。

水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视线里出现一个黑漆漆的黑影,蹲在塌边。

那刺目的光亮从他手边发出来,一下又掩下去。

黑影见她突然坐起来也吓了一跳,一下朝她扑来,准确堵住了她的嘴。

水善嗯嗯啊啊的又是踢又是打,剧烈挣脱着面前这个梁上君子的钳制。

可对方力气很大,把她压在床上完全无法挣脱开,被捂住的嘴也发不出呼救声。

水善无法,直接张开两排牙齿,一用力,一口咬住对方的掌心。

对方显然感受到了剧痛,猛地想要松手,水善却是死死咬着不松口,两排牙齿夹着小块嫩肉,恨不得把对方的肉咬下来。

刺鼻的腥甜味弥漫了整个嘴巴。

“快松开快松开,我的肉要被你咬掉了,你是属狗的吗?”

黑影终于说话了,大呼着手疼,拼命将被咬的手从水善嘴里解救出来。

水善猛然听见这个声音,嘴巴一松,神情一呆,是司天!

“你这个变态,大sè láng,伪君子,偷偷跑我房间来干什么,占我便宜吗!”

水善一下从床榻上跳起来,抓着枕头就追着司天打。

司天抱着脑袋在房间里窜来窜去的乱跑,不停的小声求饶着,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了难堪,声音压得极低。

司天狼狈的只管逃,根本不反抗,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打死你这个衣冠禽兽,平日看着人模人样的,大晚上就偷偷往女人房间钻。无耻!下流!不要脸!臭流氓!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

司天抱着脑袋不停的逃,水善抓着枕头不停的追。

两人就在房间里绕着圈的跑,门外的木头硬汉隐隐跳动下眉毛,打破万年不动的僵硬表情。

窗外春雨淅沥,逶迤群山安然寂静的享受着春雨的滋润。

小小的嫩苗从湿润的泥土中破土而出,掩盖去房间中荒唐而又好笑的打流氓大戏。

接下来的后半夜,水善拥着被子一刻都没睡着。

看似正人君子的寨主司天,其实也是个无耻之徒,这些天她都被司天的表象所迷惑了。

现在看来,这个寨主也是个不安全的主,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必须放手一搏。

约定好的十天已到,一早起来,寨子里的人已经忙碌开了。

各家忙着做早饭,炊烟袅袅升起,带着热气腾腾的饭香,勾的馋虫骚动,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新娘子好!”

水善正开着院门,被路过的女人突然一喊,脚猛地踩碎一块石头,差点崴到脚。

新娘子啊,今天就是她和司天的十日之约啊,也是她性命攸关的日子啊!

水善心里慌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便去了彩儿家,还没到她家,就见到司天和白草站在寨子外的一片树丛里,神神秘秘不知说着什么。

司天将一个黑色包裹交给白草,里面的东西虽严严实实被藏着,却依旧隐隐透出些奇怪的亮光来。

水善一瞬间就被那黑包裹里的东西吸引了,想起昨夜司天夜闯她房间时,也有一束奇怪光亮,不会就是这个吧?

脚不自觉向他们靠近,脚踝上的铃铛欢快的跳跃着,发出兴奋清脆的悦耳声音。

“你们拿的是什么?”

水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黑包裹,司天和白草显然都被突然冒出的她吓了一跳。

司天大步迎上两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水善看都没看他,推开他挡住的身体,侧身往他身后看去,却见刚才还站在那的白草突然不见了身影,带着那个黑色包裹。

水善奇怪的转着脑袋到处找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木,眼花缭乱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白草的身影。

“白草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刚才你给他的是什么,我看见好像在发光,是什么宝贝还用黑布包着,难道是怕被人抢吗?”

水善还在找白草,司天抱着她的肩膀往院子的方向走。

水善分散的注意力一下被他亲密的接触召集回来,挣脱他的臂弯,和他保持一臂距离,这才发现自己在往回走。

回头望望彩儿的家,最后还是不去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司天落水善半步,跟在她身后,“没什么东西,你哪儿那么大的好奇心。今晚上就是我们的成婚大礼,夫人可准备好了?”

司天挑逗的眨下眼睛,抛了个媚眼,伸手过去就要牵水善,被水善一下灵活的避开。

一提起今晚成婚的事,水善瞬间什么好奇心都没了,一点都不想见着身边这个男人。

水善板着脸快走两步拉开了距离,突然又停下脚转过头来,大骂了一声臭流氓!

司天委屈的瘪瘪嘴,“都说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不是流氓!”

司天大喊着解释,水善却早已经跑进自己房间不见了身影。

司天可怜的叹了口气,收敛起眼眸中的不正经,明亮的双眸缓缓染上一缕看不懂的深沉。

放手一搏的时机,选在花姑带着几个女人给她更衣打扮的时候。

水善支开了彩儿,将房间其他几个女人全部放倒。

她的动作很快,悄无声息,完全没有引起外面两个木头男人的注意。

接下来就是那两个棘手的家伙了。

“不好了,来人啊,新娘子跑了——”

一声惊慌的大呼声突然从房间里传来。

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木头男人对视一眼,表情一凝,一脚踹开门猛地冲进房间。

水善迎头便将一把黑灰扔了过去,瞬间迷住两人的视线。

两个男人挥舞着双手不停抹脸,水善趁机从敞开的大门往外跑。

两个木头男人视线模糊的见到房间里四处躺着的女人,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从身边一闪,消失在门口。

“追!”

两个木头人朝着白色身影逃离的方向快速追寻,却不想对方竟然是个会轻功的高手,速度一点都不慢,狡猾的一下跑出寨子,钻进树林。

白色身影钻进树林后更是如鱼得水,更难捉摸行踪,步步紧追着却怎么也抓不到。

“快通知寨主,人跑了。”

其中一个人一开口,另一个人默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来,放进嘴里猛力一吹,尖锐的哨声似要刺破耳膜般,悠悠穿荡在树林中,久久不绝,波及范围极广。

不一会,安静的树林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聚着喝喜酒的人都应该赶来了。

水善一个劲的往前奔跑着,她不敢回头看,也没有时间回头看,她知道那两个木头人就在距离不远的位置,只要稍稍停顿就会被抓回去。

头上金晃晃的钗环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纯白的中衣沾上了树林里的落叶和泥灰,双腿麻木的不停交叠着跑动,视线机警的观察着周围,寻找着三角形的小记号。

昨夜她跟着司天从树林里出来,发现树林里布了阵法,便一路做了记号,为了方便逃跑。

虽然这是个死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办法,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她只能依靠着那些记号回到昨夜和周老大会面的位置,周老大既然能不受阵法影响上到那儿,前面的路相信就不难找了。

水善祈祷着这个方法管用,祈祷着她能顺利找到第一个记号标记点,然后顺利的下山。

但这样的计划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曾经历过试验,终究……很难成功。

水善还是迷路了,她迷失在了树林里,找不到方向亦找不到自己做的记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往前跑着。

可不管她怎么跑,面前的路都是那般的熟悉,像是已经走过的路,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个让人绝望的情况,但两个木头人不见了,许是这绝望中唯一一点安慰。

水善双腿已经跑的虚软无力,靠在一棵大树上用力喘着粗气。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树林中阴风阵阵,呼呼风声带动着飒飒树叶声,很是有些吓人。

天黑了,他们也应该更难找到她了吧,至少现在她应该是安全的吧?

水善如是安慰自己,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有没有火光的痕迹。

阵法再过厉害,若他们点起火把寻找,必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和方向。

黑夜对她是保护,对司天却是莫大的阻碍。

水善靠在树上暂缓休息,她需要调整体力寻找方向,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只会适得其反。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对阵法一窍不通,既无法po jiě,也不知什么应对之法。

“我是真的要被绑在这当压寨夫人了吗——”

水善可怜的放眼望着周围黑漆漆的夜色,视线所及之内全是巍峨高大的树木。

昨夜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空气都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清新的泥土味比想象的让人舒心放松,闭上眼,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真切拥抱。

水善突然对着空气大吼一声,像是宣泄情绪一般。

“算了,被抓回去就被抓回去,大不了再死一回,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人的!”

水善放松了心情,干脆手脚一伸坐在树下休息起来。

她向来懒散,刚才那么疯跑一通还真有点累,捶了捶酸疼的双腿,突然身体晃动一下。

“这是……”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更加剧烈的晃动起来。

一股强大的、逼迫的压力袭来,积压着她的胸口,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水善这时才猛然惊醒,不是自己身体在晃,是身下的地面在晃,发生地震了?

地震两个字一闪现在脑海,耳畔就猛然想起几声惊恐的尖叫。

那尖叫声短促而惊惧,如同鬼魅般嘶哑,悠悠随着风声飘散在空气里。

水善都没来得及感到惊悚,想要扶着树站起来,只见漆黑的视线中,猛然一面巨大的黑布朝自己袭来,速度迅速而激烈,席卷着高大的树木挤压而来,劈头盖脸的笼罩上她的身体。

水善下意识抱着头,害怕的闭眼尖叫,直到黑布接触身体的一瞬间才知道那是什么。

昏迷前脑中最后一缕意识是在可怜的哀嚎——居然遇到了山崩,她也太倒霉了吧!

……

夜幕笼罩下的云舟山娇小、嘈杂、喜庆,而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漆黑身影,高高站于山顶之上,如俯视苍生的神一般。

黑影双掌凝聚黑气,密不透风的黑气席卷着包围整座云舟山。

娇小的山峦在黑气弥漫之下,骤然晃动起来,像天地棋盘中一枚小小的棋子,晃动着它的位置。

烛火闪亮的云舟寨中,众人惊慌的尖叫窜跑起来,陷入巨大的慌乱。

黑影俯视着众人的惊恐无助,冷冷勾唇,不带一丝温度。

……

水善醒来时自己还是坐在树下,只是这棵树显然不是她失去意识前靠的那个地方。

钗环散落,披头散发,浑身上下脏的不成样子,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纯白,完全是从泥里裹出来的,满头黑发粘着黄橙橙的泥巴,粘在一起。

眼前一片开阔暗黄,铺天盖地的泥石从天而降,滑落出一条长长的泥道,一直通到山地底下,如同壮观的瀑布般,将沿途的树木全部击垮倒塌,一眼便可望到山底。

司天和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在泥沙中不停挖着什么,女人们则围在一起伤心的哇哇哭泣。

在原本景色优美、视为乐土的地方,已经不见房屋寨子的存在。

残柱断木从泥沙中露出痕迹,证明着这里曾经住着人家。

水善想起昏迷前铺到身上的沉重泥沙,山上发生了山崩,寨子全被毁了,而她被救了出来。

水善细细数着面前的人数,1、2、3、4、5……38、39。

只有三十九人还活生生的站着,而在女人哭泣着围拢的地方,躺着七个人,浑身都被泥沙脏透了,一动不动的并排躺着。

一共应该四十七!

男人们汗流浃背的还在拼命挖着,还有一个没有找到,可能还在地底下躺着,可能还有一丝气息,等着有人去救她,可能,可能还没有死。

所有人都这样期盼着,期盼着能有第四十个人好好站着,期盼着能再少死一个。

“找到了!”

伴随着一声充满惊喜的大喊,所有人期待的围了上去。

男人们抛弃工具全部用手刨着,双手被石子擦伤却全然不在意。

“用力,快点,快点!”

有人着急的大喊,大家齐心协力将那被泥沙染透的身体从土里掏了出来,露出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水善远远看见那张脸,瞬间身体便是一怔。

即便身上衣服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即便脸脏的不像话,但她还是一下认了出来。

是彩儿!

水善挣扎着沉重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两步稳定了身体,朝人群跑了过去。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水善努力祈祷着,可还没靠近围拢的人群,便已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一声低微叹气声,“没气了!”

水善的脚步猛然顿住,心被揪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了几分。

人群里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哭泣声。

花姑从人群中看见了水善,像是看见杀父仇人般,突然朝着她大步冲了过来。

手高高扬起,一个脆响的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水善可以避开,但有一瞬间却不想避开,呆呆站着任由花姑朝她打了过来。

手掌却在落下前,在空中被一只沾满泥污的手抓住了。

“寨主,是她,就是她这个灾星引来了灾祸,她害死了八位兄弟姐妹,害得大家无家可归,都是因为她!”

花姑激愤的大骂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花姑再次不甘心的扬起手,还想打水善,这一次水善没有乖乖任由她打,身体微微往后一偏,轻松躲了过去,毫不畏怯的迎上花姑怨怪的眼神。

天灾**无可避免,山崩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事,也不是人力可左右改变的事。

不是她的错,她不会承担罪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此事和水善无关,是我没有提前察觉到山体异常,前夜连着下了一整晚的大雨,将山体泥石冲散,才会发生昨晚的悲剧,是我对不起大家。”

司天自责的跪下身体,向所有寨子里的人告罪。

大家都被他的激烈行为吓了一跳,全部跟着跪在地上,埋下身体。

悲伤的哭泣声让暗沉的天气更加阴郁,一滴滴悲痛的眼泪落进泥土中,扎根在这片曾经奉为乐土的地方。

“不是寨主的错,不是你的错,都是这个灾星女人把霉运带给了大家,自从她上山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都是这个女人害苦了大家!”

花姑想要扶司天起来,却根本拉不动他,跟着跪在司天身边不停指着水善大骂,将所有的罪因全部归结在她身上。

将那八条可怜的性命,也都栽在她的身上。

水善不理解花姑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们不过认识十天,就算有过不愉快,也从不曾有过切实的仇恨,为何对她不依不饶,带着偏见。

水善愿意理解花姑此时失去家园的悲痛,不与她计较,但她却从花姑身上感受到另外一些复杂的感觉。

这个花姑似乎有什么私心,或者是……秘密?

------题外话------

猜猜这个花姑,要作什么妖。

有宝宝说好久没看到男主出场了,都快把男主忘了。

别急别急,明天男主就要重新上线了,虽然是躺着的,嘻嘻嘻……

第113章 花姑的心结

花姑一声声的质骂激烈而疯狂,尖锐的声音空荡荡的响彻天空。

所有人都沉默着。

司天握紧拳头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眼满是疲惫和愤怒,可怕的吓人。

“寨主,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陪葬,当初就不该带这个祸害上山,快点杀了她!”

女人们垂着眼眸低低哭泣着,男人们失魂落魄,神情哀伤,所有人沉浸在骤然降临的晴天霹雳中。

八条鲜活的生命被葬送,家园被毁,他们没有了家。

水善沉默着一言不发,任由花姑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指责她,咒骂她。

司天承受着花姑不依不饶的抗议,情绪被逼迫到悬崖边缘,骤然一甩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呵断花姑的声音。

“住嘴!”

语气冷冽的全无温度。

他从不曾这样和花姑说过话,在这云舟寨中,花姑是他最尊敬的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花姑在内。

花姑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视线赫然凶恶的瞪向水善,手指着她,嘴唇激动的颤抖起来,艰难的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和我说话。”

司天沉重呼吸着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坚决和冷漠。

“我一直尊敬你善待你,将你当做长辈一样孝顺,可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你却一次都不曾知错悔改,甚至变本加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前面那七个女人下的毒吗?

什么命硬克妻,都不过是人心的险恶罢了。

周老大当初把你们母子派到寨子里来当眼线,我看在你们孤儿寡母可怜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眼,我以为我能感动你,让你把这当成真正的家,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司天一连串的质问震惊了所有人,水善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难道花姑就是周老大说的那个奸细?

怪不得司天当时不以为然,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个奸细是谁,却没有揭穿,而是一而再的掩护着她,给她机会改过。

但显然他的苦心并没有见到成效。

“寨主之前娶的女人都是被她毒死的?”

有人不敢置信的大吼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女人的死因是寨主命硬,心思单纯的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是人为。

这该是多毒的心肠!

寨主尊敬花姑,所以寨中所有人都对她敬重有加,即便花姑冷言冷语不好相处,也从无人敢怠慢她。

可这样的尊重,换来的却是背叛和阴险,而不是真心对待。

花姑此时惊愕的已经全然没了表情,呆呆的仰头,直勾勾看着寨主,不知道在想什么。

苍老的嗓音沉吟半天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你都知道?”

司天无力的微垂着头,“你给那些女人下毒我都知道,你以为你杀了她们,其实那只是障眼法,她们全部被我放下山回家去了。

我一直在等你幡然醒悟,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希望午夜梦回时,想到被自己毒死的人会做噩梦,可你却一次次的让我失望。”

司天平静的低声陈述着真相,有人激动的朝花姑冲了过来,想要打她,却被人牢牢的抓住了。

愤怒的喊声劈头盖脸的砸向她,句句戳心。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寨主是怎么对你的,我们云舟寨是怎么对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你连猪狗都不如……”

“前天夜里周老大来攻山前,我说的破除迷阵的方法是骗你的。我知道你在偷听,是我故意让你将假消息传给周老大,因为我观测到那晚会下大雨。

我也料定,他被徐老爷逼得很紧,肯定会不管不顾的放火烧山。与其等他不知什么时候攻上山,不如主动出击占得天时地利。”

花姑的表情已经只能用麻木来形容,她以为掩盖严密的秘密,其实完全展露在寨主面前。

她自以为得到的重要消息,却不想是个陷阱。

她便是寨主手中的棋子,被人摆布却不自知。

水善再一次对司天刮目相看,表面看着没正经,内心却有这么严谨细密的一面,将花姑和周老大运筹帷幄在手心之中。

这个寨主不止会点阵法而已,心计也不错。

司天长长的叹口气,蹲下身子,直直对上花姑灰暗无神的眼眸,开口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那几个女人?她们与你无冤无仇。”

花姑呆坐在地上,突然哈哈笑起来,眼泪鼻涕跟着流的满脸都是,狼狈的凄惨至极。

花姑哭泣着,哽咽的断断续续道,“寨主,你觉得会是为什么?”

司天自然是不明白,水善身为女人却似乎能够理解。

女儿在新婚之夜凄惨死去,她又如何能看着本应属于女儿的新郎和幸福,给了其他女人。

“我和灵儿两人相依为命,她是我的命,是我的所有。

周老大威胁我们到山上当眼线,本以为将灵儿嫁给寨主,就能摆脱周老大的控制,也能从此平静幸福的安定下来。

可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却在一个女人最期盼的新婚夜莫名死去,不是你克死的是什么!都是你这个灾星克死了我的女儿,是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神情呆滞的花姑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青葱岁月便早早离世,突然痛苦的失控起来。

一下从地上跪起,抓着司天的脖子用力掐着,血红的眼睛瞪的老大,似乎下一瞬就要从眼眶中滚出来,可怕的瘆人。

“都是你这个灾星克死了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命来,都是因为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花姑的力气奇大,死死掐着司天的脖子不撒手。

司天挣扎着想要摆脱,却一时挣脱不开,脸渐渐开始涨红,呼吸被遏制,痛苦不堪。

水善大惊一跳,周围的人也全部受惊的跑上来,手忙脚乱的将司天救了下来。

花姑被三四个人用力按着无法动弹,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挣扎着大吼,“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想要你女儿的命,应该去找你忠心耿耿的主人……”

“白草!”

司天赫然呵断白草的声音。

白草脸色一顿,不甘心的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水善多看了欲言又止的白草两眼。

他昨儿早上带着那个黑包裹突然不见,到晚上她逃跑时都没回来,刚才数人的时候也没见到他,这会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

瞧他浑身干干净净的整洁模样,一看就是幸运的没有遇到昨夜的意外。

司天摸着被掐红的脖子,咳嗽着站起来,让兄弟们将花姑松开。

“你走吧!”

“寨主,这种人怎么能轻易放她走,她可是奸细!”

有人激愤的抗议,司天却是态度坚决,“我已经决定了,让她走。从今以后,云舟寨再也没有一个叫花姑的人。”

花姑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不知是恨、是悲、还是愧,心中五味杂谈,情绪复杂。

午夜梦回时,她并非不愧疚不害怕。

她知道那些女人也是无辜的,她也明白自己做的是错的,但心中的不甘和悲戚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控制不住自己。

如今自己的目的全部失败,既没能铲除寨主替女儿报仇,也没能帮助周老大成功攻占山寨。

但心中压着的巨石却像突然被搬开,满心松快了,从未像此刻这样平静。

花姑将自己困在了女儿枉死的那一夜,为了化解心中的痛苦,迷失了本性。

但幸好寨主聪慧,没有让她的恶行酿出恶果,也幸好寨主慈悲,愿意再放她一马。

“花姑,灵儿那么善良,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花姑凄凉的独自离开了云舟山,一步三回头,眼中盈盈的泪花脆弱而痴恋。

她嘴里说着恨,说着怨,但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何尝不是已经成为无法割舍的回忆。

花姑离开没多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茶摊的周老爷子爬着山缓不上气来。

泥沙冲垮了树木,也po jiě了树林里的迷阵。

周老爷子喘着大气,看着那瀑布样的泥道,以及灰头土脸的众人,视线最后落在并排着的八具尸体上,声音颤抖的喃喃着,“报应,报应——”

“你这老头说什么呢,其他寨子的人忌惮周老大,我们云舟寨可不屑他。”

周老爷子没有理会对方的警告和恐吓,不停喃喃着,“当山匪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这是老天爷的警示,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人。”

周老爷子捂着胸口朝那几具尸体微微欠身,最后扫视一眼一片狼藉的云舟山,戚戚然叹着气,转身下了山。

临走前提醒一句,其他寨子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他们现在处境危险。

周老爷子的提醒倒是很在理,云舟山唯一的屏障就是树林中的迷阵,寨外的人上不来,所以安全。

但此时迷阵被破,正是其他寨子攻占的大好时机,他们此刻呆在这山上很是危险。

司天即刻组织着男人们挖坑下葬,将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好好安葬,然后快速离开云舟山。

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花姑女儿的死另有蹊跷?”

水善这话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故意落后几步与走在最后的司天并肩而行,好奇的询问着。

司天今天比较沉默,毕竟发生了这么悲惨的事,再不正经的人这会也该正经起来。

司天没有想要隐瞒她,既然她问起,便随口回答道,“灵儿是被周老大下毒毒死的,灵儿成亲前和周老大见了一面,决定以后不再给他当眼线,周老大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给她下了毒。灵儿死前将所有事都向我坦白了,求我不要告诉花姑她的死因,她不想让花姑去复仇。”

“怪不得你明明知道花姑要毒死你的媳妇们,还三番五次原谅她,原来是亡妻所托。”

司天对水善的调侃撇了撇嘴,自责的长叹口气,“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如果花姑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我就阻止她,解开她的心结,也许她就不会一而再的犯错。”

“这确实是你的错!”

司天有些怪异的侧头看向水善,一般人这个时候不都该安慰说‘别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包容错误有时比犯错更可怕。犯错尚且能改,一次次的包容只会让犯错人不知悔改,得寸进尺,最后彻底走向深渊,再没回头路。”

“你是在怪我做错了?”司天委屈的垮着脸。

水善呵呵一笑,“不是你自己先承认错误的吗,我不过是赞同你的自我批评。不过你包容的同时也解救了那些无辜者,不至于花姑没了改过自新的退路。”

花姑虽一次次的伤害无辜之人,但至少都没有成功,也没有酿成实际后果,今天才能有再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你这又是在夸我?一会贬一会褒,我看你是故意逗我,搞得我心情起起伏伏的。”

司天勾起唇角,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嬉皮笑脸的无赖样才属于他,太过严肃还真让人不习惯。

“我才没夸你,不过是……啊……”

水善正说着话,突然害怕的尖叫一声,身子一僵停住了脚。

走在前面的人都闻声望了过来,司天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心跟着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了?”

水善表情僵硬的用手指指自己脚下,又惊又怕的几乎哭出来,“有东西抓着我的脚。”

司天猛地一下低下头,漂亮的瞳孔瞬间一惊,紧接着连忙唤了几个人过来。

“这里还有人被埋着,快救出来。”

几个强壮男人又开始从土里刨人,云舟寨的人数都清点过了,没有失踪不见的人。

这里一般也不会有陌生人上来,埋在下面的人是谁啊?

司天现在没工夫细想,先救人要紧。

幸好这人埋得不算深,刚才一定是听到旁边有动静,才会伸出手抓住了水善的脚。

他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他们。

人不一会就被挖出来,还有气,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把人抬上一起走。”

司天让人去做个简易担架,有人看着陷入昏迷的陌生人,犹豫道,“寨主,我们这会自身都难保了,抬上这个人只会是累赘。”

他们的队伍里也有伤员,但都能自己行走,最严重的一人也只是被石头砸伤了一条腿。

说起来,昨夜的意外这么多人能保住性命,平安无恙,也算是上天保佑。

原本全寨子的人都聚在喜堂上喝喜酒,意外发生应该和寨子一起被淹盖,伤亡也会更大。

但因为新娘子逃跑,所有人都跟着进树林里找了,大家才幸免躲过这一劫,只有少数还在寨子里的人遭了秧。

昨夜意外的动静不小,周围寨子的人肯定都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少人埋伏着抓他们呢。

这会抬着一个昏迷的人,确实耽误脚程,可能拖累大家。

“都是遭了天灾的可怜人,寨子里的兄弟是命,陌生人就不是命了?见死不救我可做不到,你们前面走,我来背。”

司天手脚麻利的一下就把人拖到背上背起,底下的兄弟们难堪的说不出话。

水善明白,大家刚刚遭受了巨大的变故情绪不安,并非真的冷血无情,毫无怜悯心。

水善安慰的劝慰大家不必紧张,天南地阔,除了云舟寨有的是安身立命的落脚地。

天灾都没能夺去他们的性命,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白草,你带着大家从我们的秘密小道走,那儿避人耳目可以不被人发现,我走大道吸引开其他人的视线。”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白草当即拒绝,手下的兄弟们也一个个自告奋勇,要求跟着他一起去。

“跟那么多人干什么,招摇过市吗?”

水善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还算陌生人的寨主夫人,总能让人轻易的信服。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那条小道很隐秘肯定不会被发现,根本用不着你引开视线。”

“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在老地方见面。”

司天和白草的关系,与寨子里其他的兄弟好像不同,似乎更亲近也更默契,两人身上有种相同的清澈气质。

白草带着寨子里的人全走了,只有水善跟着留了下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被禁锢自由绑上山的压寨夫人,她彻底自由了,那两个监视她的木头男人也功成身退。

“你为什么留下来?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司天重新恢复那不正经的赖皮模样,贼兮兮的笑脸一凑过来,立马被水善一巴掌拍回去。

“少自恋,这个人毕竟是我发现的,我当然要救人救到底,万一你半路把他扔了怎么办!”

水善仰着脖子甩给他一个白眼,大摇大摆的晃着手臂走在前面,指挥着司天快些跟上。

两人背着昏迷的人在连绵山林间走着,四周都是高大茂密、深不见头的大山,不知道哪儿就藏着一大群敌人,等到他们靠近突然冒出来。

水善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只要有人冒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昏迷的人藏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司天这家伙敢独自走大道,肯定有隐藏的本事没显露。

如果有需要她就回去救他,如果不需要她就趁这机会逃跑。

反正终须一别,她看在这十天云舟寨的人待她还算客气的份上,就不计较被逼婚被bǎng jià的事了。

但之后是肯定不能再和他们一起走了,大家就此别过也好。

“你看,那儿有辆车。”

水善被司天惊喜的声音唤回注意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宽敞的大路边,静静停着一辆简陋马车。

马被拴在树干上,身后拖着辆平板车,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草。

水善一下就认出这是周老爷子茶摊外拉水的平板车,心里顿时一暖。

“也不知道这车有没有主人,先让我们借用一下,改日再还回来。”

司天将昏迷的人往平板车上一放,灵活一跳坐到前面,等水善跟着坐上车,一甩马鞭便驱车而去。

“这车有主人的,而且是位善良的老人家。”

车摇摇晃晃的快速朝着前方跑去。

水善将昏迷人的头抱到怀里,免得撞到车板上,背对司天坐着,望着眼前山谷间越渐狭长的路面。

云舟山的轮廓在视线中越渐完整,又慢慢缩小,那长长的暗黄泥道清晰在目,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怀念的感觉。

远离生活多年的乐土,想必身后那个认真赶马的人,心情更是如此吧!

有了马车,速度就要快得多,他们并没有遇到沿路埋伏,到是和周老大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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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离开山匪窝(二更)

周老大和前晚闯云舟山的傲然气势全然不同,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十几个兄弟伤的伤、残的残,可怜的带着伤跑步跟在后面。

周老大一个人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身上也有好几处明显的刀伤,看来应该是刚刚经历了恶战,而且还输了。

水善撞上周老大时还紧张了一下,但看见他们狼狈凄惨的样子,瞬间就安了心,还有点想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出自那个徐老爷的手笔。

听寨子里的人说,周老大的鹰咀寨可是这片山匪窝最大的寨子,人数最多势力最大,能把周老大搞成这个样子,显然不是寨子间的争斗。

想来想去也就那个徐老爷吧!

司天见到周老大狼狈的样子,直接毫不遮掩的夸张大笑,特意停下了马车好好参观奚落,啧啧了半天,一口肯定。

“被徐老爷踹了吧!”

周老大吃了败仗正窝着火,这会见到罪魁祸首,瞬间将所有怨气和愤怒一次性爆发,二话不说,指挥着身后累的喘气不匀的残兵伤将们往上冲。

司天故意戏耍似地,边大笑边驾着马横冲直撞,冲了过去,将那群受伤的手下吓得跛着脚慌乱四散,没一个敢冲上来的。

周老大气的脸都绿了,挥着手里的鞭子,甩在那些逃窜的手下身上。

嘶哑着声音怒吼,“上啊,上啊!都给老子上,谁敢躲老子就杀了他!”

可周老大的命令此时全然起不到作用,这群伤员本就负伤在身,跟在周老大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哪儿还有力气冲啊,躲还来不及呢。

所有手下一窝蜂往路边的树林里跑,那里面马车追不进去,暂时安全。

司天乐得哈哈大笑,站在马车上高扬着马鞭,得意挥舞着,“就知道命令手下,你自己怎么不冲啊!来啊来啊,来杀我啊!”

司天扭着屁股挥着鞭子,那欠揍的挑衅模样,水善都看的无言语对。

周老大更是直接气的暴跳如雷,果断双腿一夹大喝一声,驱着马就朝司天冲了过来。

“去死吧你!”

周老大大骂着,高高扬起手里的鞭子朝司天身上招呼过去。

司天叉着腰站在马车前端一动不动,自信的微微仰着头,嘴角还勾着轻蔑而自得的笑意。

俊秀的脸庞迎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涂上一层金灿灿的光亮,熠熠生辉。

水善弯下腰,将头埋在怀里人的身上,侧头看着那细长的鞭子,仅差分毫便要落到司天的脸上。

就在这时,周老大身下马腿猛地一弯,整个人突然前扑,直接从马身上栽了下去。

凌厉的鞭子瞬间一软,险险从司天眼前滑过,未伤分毫。

周老大狼狈的摔了个狗啃泥,本就受伤的身体痛的站不起来,身上的伤口又噗噗冒出血。

司天狂肆的笑声响亮而得意,利落的将手里带血的小刀往腰间一收,鞭子一甩调转马头,得意洋洋的擦过周老大的身边,绝尘而去。

马车走远,司天还不忘挥舞着双手回头大喊,“记得给马上药啊,我们后会有期!”

“我还以为你要再耀武扬威一会呢。”

司天迎着风狂笑着,“我又不傻,这附近全是山匪寨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一堆人来,可再没有刚才的运气,恰巧是些残兵败将。还是保命要紧。”

车轱辘一圈一圈疯狂滚动着,水善被颠的头晕脑胀,四肢酸疼。

周围视野越渐开阔起来,从连绵群山变成广阔平原,她们终于从山匪窝出来了。

水善几乎想要欢声高歌,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天际线,有劳作的农民扛着锄头外出农活,渺小的身影在地面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你和白草约的老地方是哪儿啊?”

司天不知为何情绪格外高涨,可能是因为收拾了那个多年宿敌,也或许是看见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很开心。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马车驶入热闹的人群,又渐渐远去。

周围看着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荒凉,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司天却在这时停下了马车。

“到了!”

水善转着头打量一下周围,最后视线定格在一个简陋的小农院里,不确定的问道,“这是哪儿?”

“大夫的家。”

司天将昏迷的人从平板车上背起来,也不敲门,直接闯进了小农院,扯着嗓子大喊,“老开,老开,人呢,还没到吗?”

喊了一会,房子的门果然从里面打开,出来的却是白草。

白草快跑两步迎上来,将司天背上的人接过去,往房子里面送。

“怎么这么快,从云舟山走过来至少也要大半天才对。”

“我们不是走过来的,喏,有马车,当然快。”

司天炫耀似的朝院子外的马车一指,不停唠叨着自己的好运气。

不仅半路捡到一辆马车,还碰到落荒而逃的周老大,好好出了一口气,顺顺利利就到这了。

“兄弟们的伤都处理好了吗?”

白草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只把有伤的人带进了镇子,其他人在镇子外面等着,免得人太多惹眼。”

跟着司天进入房子后,水善才真的相信,这里住的是大夫。

房间里到处堆满各式各样的药材,里面还用帘子隔出了几个安置病人的床榻。

此时床榻上都坐满了人,昏迷人一送进来,就有伤势较轻的让出位置,将他安置上去。

“大夫呢,快点找大夫给他看看,他呼吸好弱。”

水善守在昏迷人旁边,探着他的鼻息,感觉气息越来越弱。

本就被埋在土里太长时间,气息微弱,又一路颠簸到这儿,呼吸几乎都kuài gǎn觉不到了。

司天也着急的不停喊着“老开老开——”

四处找了半天,总算见着他一身药味的从后门进来,五官绷的紧紧的,满脸的不乐意。

老开看着四五十的年纪,一张大大的圆脸,给人慈祥温和的感觉,却因为僵硬的冷酷表情,生生将那温和大打折扣,像是被人欠了几千两银子讨不回来一样。

水善让出塌边的位置,让老开诊治。

老开简单查看一下,语气僵硬的吐出三个字,“死不了!”

口气又冷漠又狂妄,却自信满满让人信服,水善这下才稍稍安了心。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水善话还没问完,一回头人却已经不见了。

奇怪的询问着看向司天,司天却见怪不怪的往旁边床榻一躺,手臂枕着脖子翘起二郎腿。

“别看他脸那么臭,只要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这会肯定煎药什么的,等着吧。”

水善等了一会,老开果然从后门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针包和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司天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大张着嘴,呼噜声特别响,看来累得不轻。

水善热情的和老开说话,老开却一句都没有回她,兀自给昏迷人扎了针,留下药后又飘飘然走了。

白草不知道去了哪儿,接受完治疗的其他伤员也都出去了,不见人影。

满是药草味的房间里,只剩水善和躺着、睡着的两个人。

水善看看自己满身的泥巴,舌头一舔,嘴唇上都是泥。

“你说你真是好运气,要不是山上有人,你就憋死在土里了。你到底是谁啊,一个人被埋在那,看你这身衣服应该是位有身份的公子,不像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人啊!”

水善边给昏迷的人擦着手,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头上湿发滴滴答答滴着水,bái nèn的小脸洗干净了,衣服也已全部换过。

老开虽然不说话,却热心的帮她找了干净衣服换。

水善将昏迷人满是泥土的外衣脱了,将手脸擦干净,五官面容终于清晰的露出来。

俊朗的双眉柔和的舒展着,侧脸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却不失柔美。

轻微闭合的眼睑上,睫毛浓密微卷。英挺的鼻梁下,双唇带着虚弱的苍白,没有多少血色,饱满诱人的唇形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这是个俊朗白净的贵公子,安安静静、乖巧昏睡的模样,竟让简陋的房间增添了几分光彩。

不由令人憧憬着,若是醒来睁开眼,会是怎样一双璀璨的眼眸,卓绝的风姿。

水善看的不禁有些发呆,比这更俊的人她也见过,却不知为何,对此人有着格外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似曾相识,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和亲昵,似乎上辈子便是系出同根、一同生长的两棵大树。

“长得真俊,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水善笑眯眯的支着下巴发呆。

“他有我长得俊?”

水善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翻着白眼瞪了司天一眼。

“你也就眼睛长得好,其他地方哪儿配得上俊这个字!”

“嘿,我怎么就长得不好了!除了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哪一处不是鬼斧神工的精妙之作,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比我更俊的人了!”

司天不满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比划着自己的五官,自恋的程度堪称睁眼说瞎话级别。

水善不给面子的直接做了个呕吐姿势。

“你自己喜欢就好,反正是长在你脸上。”

“我告诉你,就我这张英俊的脸,从小到大不知道迷晕了多少小姑娘,对我表达过爱意的女孩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了。

就之前那七个媳妇,个个都舍不得离开我,但我为了避免她们再遭到花姑毒手,只得全部拒绝。你不知道每次送她们离开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都有些于心不忍,长得太俊也是祸啊!”

司天自扰自叹的一个人自恋着,水善连着切了三声。

“我看你不是数不过来,是没得数才对吧!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娶媳妇的癖好,我可听说你和那七个姑娘,都是拜过堂入过洞房的。明明不用等到成亲就可以把人送下山,却偏要耽误人家一生。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招女孩子喜欢,所以才想占人家的便宜?”

“胡说!”

司天激愤的脸红脖子粗,激动的争辩着,“我和那七个姑娘都是清白的,我乃正人君子,才不会无耻的占姑娘便宜。花姑每次都是在我与新娘子行礼后才下手,早早把人送下山,怎么知道她还会不会动手。”

“所以你就拿那些姑娘当诱饵,确定你的丈母娘有没有改邪归正,立定成佛?”

“我……”

这回司天是真的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也确实没法解释。

水善这句话好像说中了。

司天沉吟了半天,亏心的没有辩解,只是道,“灵儿是个好姑娘,我想完成她的遗愿,让花姑好好活下去。”

“你给了花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把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姑娘当做诱饵,这很不公平。”

拿七个无辜姑娘的性命去冒险,只为了完成一个人的遗愿。

水善或许也是其中一个诱饵,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成亲礼后,花姑是不是也会对她下毒?

然后司天再将她伪装成已死的假象,送下山去,像之前七个姑娘一样。

原来她根本不用着急着逃跑,司天自己就会送她离开,不过是时间问题,成亲前或成亲后。

“对不起!”

水善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奇的抬头,看向不远处垂着头的司天。

司天脑袋耷拉着,双只手无措的来回搓着大腿,老实乖巧的样子实在有趣。

“你是在向我道歉?”

司天舔了下嘴唇,“是我太自私,没有顾全到你的感受,让你涉险。对不起。”

司天乖乖认错的样子取悦了水善,平时听他罗里吧嗦惯了,突然这么局促听话的样子,还真是有趣顺眼的很,像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小狗,都想摸摸他的脑袋。

“你对花姑早有防备,险倒谈不上。你也是为了遵守亡妻的遗愿,也不算自私。既然我和那七个姑娘都平安,便代表大家原谅你了吧!”

水善可爱的弯着漂亮的嘴角,双眸璀璨如星空,盛满了漫天的耀眼星星。

司天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拍着水善的肩膀委屈抱怨,“你能不能别总亡妻亡妻的叫。”

听着奇奇怪怪的。

“她不是你亡妻吗,这个称呼又没有诋毁的意思。而且我可听说了,花姑的女儿和你可是三书六礼,真正的明媒正娶,和那后面七个都不一样,你敢不承认她是你的妻子?”

司天张张嘴,哑口无言,撇开脸不再和她说话。

司天和寨子里的兄弟们在商量事情。

水善喂昏迷人喝了药,无聊的出了房间,到外面转转。

老开在院子里晒着药草,不时有病人来寻病问药。听说他是附近唯一的大夫,老乡们有个头疼脑热都离不开他。

水善出了院子四处参观着,这是一个极小的镇子,用腿走了半个时辰就逛完了。

镇子该有的商铺店面都有,生活要买的东西也都买得到,只是没有那么多选择和花样,东西也比不得大城镇里的精细。

水善肚子饿的慌,就在路边小摊要了一碗阳春面,味道很是不错,又香又劲道。

“大娘,你知道去昭庆城往哪儿走最安全吗?”

昭庆城是水善前往哈丹族需要经过的一座城,之前她就是从最近的山林里穿行,结果被抓上了山。

这回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不管路近路远,安全最重要。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辰,面摊上没有客人,大娘热心的坐到她身边来细心介绍。

“从往昭庆城共有三条路,最近的就是朝着镇子外面那条大路一直往前走,穿过山林再走二十里就到了。不过这条路很危险,到处都是山匪,姑娘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走这条路最好。”

第115章 亲近的人(一更)

水善可是真真实实吃过教训的,自然是不会再往那儿走,她今早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最安全的是哪条路啊?”

大娘了然于心的伸长手,往正北的方向指去,手指在空中弯弯曲曲描画一圈。

“从镇子外向北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那条路出去后就是宽敞的大道,沿途零零散散的小村子很多,视野开阔,全是农民的田园,最安全,但却是绕的最远的,至少要多花三四天的功夫。

其实东北方向还有一条路,比走山林最多多花两天时间,也比较安全,大多人要去昭庆城都走那。”

水善没有细问东北方向的那条路,她已经决定了走最远的那一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愿意多花时间换一个平安无事。

水善向大娘道谢,掏面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囊中羞涩,浑身上下只有几个铜板。

她所有的银钱都在被绑上山那天老老实实交出去,为了换自己自由,但结果还是被迫困在山上成亲。

她现在急需要银子,别说赶路了,现在连填饱肚子的钱都没了,接下来可怎么走。

当即,水善脑海里立马跳出两个字——赌场!

缺钱就找赌场,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幸好她不是个贪财又贪心的,不然倒霉接待她的赌场,还不都得关门大吉,输的怀疑人生啊!

水善换了身新衣服,又哼又跳的回了老开的院子。

老开正给一个病人抓药,见她从外面回来还换了身衣服,手里又提又抱的,全是方才街上刚买的,两只手都被占满了。

“你这是去哪儿了?”

司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了水善一跳。

侧头去看他,人却转不见了,又偏头看向另一边,人又故意躲不见了。

水善干脆懒得理他,直接去找躺在床上昏睡的人,手里的东西一股脑丢在旁边空床上,舒服的活动下酸疼的手臂。

“你都买的些什么呀,你哪儿来的钱?”

司天突然想起水善没钱这件事,她的钱早在云舟山就被搜刮干净了,他们身上也都只有些零碎银子,这女人从哪儿搞来的这么多东西?

“山人自有妙计。”

水善神秘兮兮的打了个哑谜,凑到还在昏迷的人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额头。

面色看着红润了许多,呼吸也更顺畅了,不过两三个时辰,见效这么快,老开果然厉害。

“大夫,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么一直睡下去太耽误时间了,云舟山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刚才在镇子里就听见许多人在议论,万一山林里其他寨子的人追过来,他们可没余力抵抗。

老开忙着抓药不说话,明明听见了却当没听见,抓完药转身就去了院子里。

“他……不喜欢我?”

水善只能这么认为,她才刚刚来可没机会得罪人。

“他谁都不喜欢。”司天的回答还真是安慰人。

“你们方才商量的怎么样了,准确去哪儿安营扎寨,重头来过啊?”

水善不过守着病人,无聊的随口问问,却不想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已经把大家伙解散了,以后就跟着你好好过日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水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司天想要替她拍拍背,被她毫不客气的打开手。

“谁和你好好过日子,现在可不是在你的云舟山,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自由了,我没计较你之前bǎng jià的事,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你还敢赖着我,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

司天一脸小媳妇表情的搅着手指,委屈兮兮的仰着白净小脸望着她,一双纯澈的眼睛盛满了水光,吸了吸鼻子,软声开口。

“你是我媳妇,你想抛弃我?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我喜欢你的心是滚烫而真诚的,我会对你好的……”

“打住打住!”

水善激动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个音量,“我不是你媳妇,我是被你绑上山的,你这是强抢民女的不法行为,不算数!”

“算!”

“不算!”

“算!”

“不算!”

“算……”

“算个屁!”

司天一个‘算’字还没说完,被水善一脚从座位上踢下去,直接爆了脏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恶心,吐了吐舌头漱了两次口。

“我警告你啊,你要敢赖着我,我就,我就……打死你!嘿,我可是会武功的,虽然打不过你那两个木头手下,对付你个柔弱少年郎完全不在话下。”

水善威胁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表情凶恶威猛,配着那清秀温柔的脸,却有一种可爱的感觉,一点恐吓的威力都没有。

“我知道绑你上山是我不对,但你之前已经亲口答应嫁给我了,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哪儿正哪儿顺了,我是身在贼窝被逼无奈,虽然你那帮贼不算凶神恶煞,但也是不合法的山匪窝、贼窝,我是为了自保,应付你的,根本不算数。”

司天的嘴又要委屈的瘪下来,水善一下伸手指着他,喊了一声,“打住!不许装可怜!”

司天瘪下去的嘴又重新勾回来,水善无奈的翻着个白眼,小声嘀咕,“我被你们一群山匪逼婚还没委屈呢,你居然敢委屈。我告诉你,在我好好说话前,最好老老实实好聚好散,将来若有缘再见,还能客气的打声招呼,不然今天起你我就是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不,你就是我媳妇,我就要跟着你,你打死我我也不走。”

司天死活赖皮的粘上水善就不放了,任她威胁也一点不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这个躺着的贵公子了,你这是喜新厌旧、水性杨花、红杏出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脚踏两条船……”

司天嘴上说的爽,脑袋突然挨了一下,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真是恶人先告状。”

水善又跑路了,带着躺在床上的昏迷男人一起。

她租了一辆马车出了镇子,直接朝决定好的正北方向那条路,往昭庆城去。

老开说这个男人已经没什么事了,再睡两个时辰肯定会醒。

床上睡也是睡,马车上睡也是睡,她是真等不及要摆脱司天那个麻烦,不赶紧跑就真的要被赖上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不过一个时辰,路过了一处小村庄。

水善看着昏迷人在马车上睡得不甚舒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便让车夫驶进了村庄,将病人安置到了一处医馆里。

大夫给病人把了脉,没什么事,刚才显然是晃得不舒服,一睡到床上安稳下来,眉头就舒展开了。

“你倒舒服了,可那癞皮狗要是追来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他缠上。”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她的话一般,眼皮微微动了两下。

水善却呆呆的支着下巴没有发现,继续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你说那癞皮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是他bǎng jià我逼我成亲,结果说的像是我抛夫弃子一样,把我一通数落,恨不得在我脑门上贴上‘不贞女’三个字,向全天下昭示我的罪行,好像他才是受害者,我才是罪魁祸首。”

床上的人手指跟着动了动,眼皮慢慢向上翻开,水善依旧在自言自语全无察觉。

“我就没见过像他那么不要脸的人,亏得他还长了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真是白瞎了。不过他的眼睛是真的美,我还没见过比他更美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那你喜欢我的眼睛吗?”

突然一个沙哑的虚弱声音在耳畔响起,水善好半天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一转头,瞬间落入一双深幽如潭的漆黑双眸。

那双眸子黑的像浓稠的墨汁,又似望不见底的深渊,摄人魂魄,似能钻入对方的身体,窥探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骇人的瞳孔外,又带着一层似幻似梦的蒙蒙水雾,迷惑了瞳孔后的黑暗与神秘。

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右眼眼白处,一粒似花瓣状的红痣,艳的像血,墨红相间,分外妖冶魅惑;又似一滴欲哭欲泣、欲落未落的血泪,双眸瞬间增添一丝阴湿诡谲之气。

这是一双比剪水秋眸还要惹人心动的眼眸,既惊骇又迷人,忍不住沉沦、深陷。

“我的眼睛美吗?”

脸色微白的男人稍稍将脸凑近,鼻息暧昧的喷在她bái nèn的脸颊上,惹起薄薄的粉红。

水善一下从惊楞中回过神来,慌乱的下意识后倾身体,拉开距离,却突然发现刚才他靠近时,自己竟然没有厌恶反胃的恶心感。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男人视线温柔的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勾着漂亮的弧线,柔和而迷人。

“是你救的我?”

男人率先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柔声询问道。

水善慌乱的避开他的视线,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敢直视面前这双眼眸,总是会被深深的吸引进去,无法自拔。

眼睛乃心灵之窗,看一个人的眼睛,便能大概看穿这人的心。

水善深谙此道,她有着别与常人的独特能力,任何一双眼睛中的隐含之意都瞒不过她。

可从这双眼睛中,她看不出任何东西。

无论善恶、好坏、悲喜,皆一无所获,这样的感觉也是……久违的。

距今为止她遇到过的人,只有两个人不曾看透,一个是瑞儿,一个便是面前此人。

这人是谁?水善对他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是你救的我?谢谢!”

男人见她发呆不说话,再问了一遍,顺带道谢。

水善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子很是可爱,惹得男人轻轻一笑,亲密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水善竟然没有排斥。

“你被埋在土里,我路过的时候被你抓住了脚,是山上寨子里的山匪把你挖出来的。”

水善简单将救出他的事情解释一下,男人听得很认真,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她的脸颊,幽深的双眸似乎定格了一般,带着暖暖的温柔。

“那我们现在是要……继续逃?”

水善可爱的点点头,“大概是这样的,要是那个癞皮狗追上来,肯定就甩不掉了。你当然可以不用跟我一起逃,反正你已经醒了,大夫说你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我把你带上就是想等你醒过来确定你没事,那你现在没事了,我们就……江湖再见!”

“你这是又想往哪儿跑啊?”

司天魔鬼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水善惊愕的猛然转头,果然见到那张得意的大笑脸出现在视线中。

司天悠闲的抱着双臂靠着墙,还不忘调侃的朝她挑了挑眉毛。

“无论你往哪儿跑,我都能找到你,你我可是上天注定的夫妻,心心相印、心有灵犀。”

水善几乎想要高声哀嚎,无力的垮着肩膀。

“不许喊我媳妇,我不是你媳妇,我们没成亲没拜堂,我不是你媳妇,你要再随便污我清白我就再给你一拳,让你直接去见阎王。”

水善威胁的扬起拳头,作势要朝司天脑袋砸过去,动作刚起,司天一下抬臂护头,警惕的小眼神小心翼翼的从手臂里望出来。

动作行云流水,看来之前那一下还是挺有威吓力的。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的,你就是打我、踹我、踢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赖定你了。”

“你个大男人赖上我个小姑娘也好意思说出口,你好歹也是一寨之主,有点骨气好不好。”

司天见水善扬了半天手终究还是放下了,护头的手臂也跟着放下来,得意的哼哼两声。

“骨气这种东西在媳妇面前可以没有,以后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命令你有多远滚多远,一辈子都别让我见到你。”

司天笑嘻嘻的摇摇头,“这个做不到,感情是需要朝夕相处培养的,我怎么舍得离开我最爱的媳妇。”

“说了不许叫我媳妇。”水善鼓着脸,满嘴满肚子的气,都快被撑爆了。

司天乖巧的点下头,“好的,遵命,夫人!”

“也不许叫我夫人!”

司天是料定了水善口硬心软,左一句打人右一句打人,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心软的下不了重手。

水善面对这种无赖实在不知如何招架,没脸没皮的一口一口媳妇喊着,听得又烦又无力。

“哟,大兄弟醒了,怎么样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水善扶着腰到一边坐着休息去了,她需要整理一下思绪,缓一缓。

这个癞皮狗该怎么对付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男人靠在床上看着司天和水善吵了老半天,深邃的眼眸淡淡的望向走上前的司天,礼貌儿冷淡的勾勾唇角,微笑致谢。

“听说是你把我从土里挖出来的,多谢。”

司天看着那礼貌的笑容只觉僵硬的很,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和刚才看水善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不会一醒来就看上自己媳妇了吧,情敌转瞬间就出现了,他可要把媳妇看好了。

司天围着床上的男人转了好几圈,视线放肆的来回打量,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英俊有魅力的男人,立时心中将他定为了威胁性严重的头号情敌。

“你怎么会被埋在云舟山上?你去那儿干什么?”

司天像审犯人一样,语气毫不客气,双眼犀利的观察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是否在撒谎。

男人毫不畏怯的迎上司天的视线,任由其打量,开口回答道,“我第一次出来不认识路,晚上路过那里时想要在树林里靠着歇一夜,结果还没有入的很深,就突然地动山摇起来,接着就被铺天盖地的泥石盖住了。”

“还真是巧哈!”司天满脸的不相信。

云舟山万年不曾发生一次的山崩,刚好就被他个路人赶上了,然后刚好也被埋了,再然后恰巧抓住了水善的脚被救起来,结果还幸运的没死。

怎么都觉得太过巧合。

“其实……我也不是刚好路过,是被带到那里去的。”

司天一听这话来了点兴趣,觑起眼睛压着声音,追问,“谁带你去的?”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温软的投向了水善。

水善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自己干什么?

水善此时脑袋里一直反反复复分析着男人磁润的声音,她总感觉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但她敢确定,之前一定听到过。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男人挑下眉头,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你猜!”

水善抓抓头,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来。

男人提醒的将视线在自己身上扫了两眼,松绿色的华贵衣袍已经清理干净,重新展现出亮丽、柔滑的质感。

水善看见那一身松绿色,脑中瞬间闪现柳馆的情景——青萝赎身会上二楼那个神秘老板。

“你是柳馆老板!”

水善惊愕的喊出声,原来柳馆的神秘老板长这样,这般年轻英俊。

“除夕夜时曾有人在街上递给我一方手绢,那个人不会也是你吧?”

水善除夕夜时喝的醉醺醺的,在街上吐了个痛快,有人递给她一方手绢,只觉得那人声音低沉温柔,很是好听。

此时发现那声音和面前此人的声音很是相像。

“可不止这两次。”

男人掀开身上的薄毯下了床,绕过床榻走到了水善面前,缓缓蹲下身,温柔的笑容漾起一江春水。

水善只觉呼吸都灼热起来,慌乱的眨眨眼,撇开视线,“还在哪儿见过?”

男人见她可爱的躲闪神情也不逗她,站起身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回答道,“你到柳馆还钱的时候被崔意堵住,然后抓回了府,我本想救你结果有人捷足先登,却不想那人竟然也是想要杀你的,可惜对方武功太高,我没能抓住。”

水善秀丽脸庞上漾起惊喜而兴奋的笑容,“那个救我的人是你!”

男人闭眼承认,“你没事真好!”

水善一下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男人看出她的不解,解释道,“你离开怀城那天,许多人满怀城的抓你,我还为你担心,现在见你好好的,真好!”

“你就是柳馆的老板?”

司天抱着手臂,神情严肃的打量着男人。

水善奇怪的问他,“你居然知道柳馆,怀城离这十万八千里远,你哪儿听说的?”

司天哼笑了一声,点点水善的额头,被她警告的拍开手。

“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整个江湖谁不知道柳馆!传言柳馆老板神秘莫测,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却很有一番生意之道,经营柳馆百年而繁盛不衰。柳馆明面上是供人玩乐的歌舞场,背后却做着庞大的情报生意,只要花得起钱,就没柳馆不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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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男主啊,重新上线了,还换了一套皮肤,哈哈哈……绝对是帅锅锅喔。

第116章 毋泪

水善眨巴着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男人右眼中的诡异血泪,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原来柳馆不止在怀城、燕州有名而已,可以说是闻名天下。

怪不得赎身会时,柳娘那么通情达理好说话,直接让她们把青萝带走,之后慢慢补钱。

看来柳娘早就知道她们来自豫王府,小郡主的身份肯定也看出来了,根本不怕她们赖账。

想她和小郡主当时想尽办法隐瞒身份,结果人家本就是做情报生意的,怕是从她们一进入柳馆就被看出了身份,根本是在配合着她们演戏。

男人见水善呆呆的,许久不说话,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是不是生气了?”

水善回过神来,好笑的咧起灿烂的笑容,“我生什么气,我该谢谢你给我时间凑银子才对,不然那天我就要颜面尽失的被暴打一顿了。”

叫价这种事,从没听说过欠着银子慢慢还的。

因为一时嘴爽忘了自己根本不够银子赎青萝,要不是有这个老板背地里放过她,她和小郡主肯定就被当场打出去了,豫王府的脸也就丢光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每次你不是帮我就是救我,特别谢谢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叫水善,你叫什么?”

水善真心的想要和他交朋友,手肘搭在案几上支着下巴,干净的笑容如雨后彩虹般,惊艳清新。

浩瀚如星空的双眸闪亮着纯净的光芒,不染纤尘,沁人心脾,如丝丝清泉淌过心间。

男人痴痴的看得入迷,两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互相对望着,视线中有华光流过。

完美的侧颜勾勒出优美的轮廓线条,一个温婉清秀一个俊朗贵气,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出的相配。

司天被无视的坐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气呼呼的猛然大喊一声,声音嘹亮悠长。

“还要看多久——”

水善和男人被这声大喝,齐齐拉回了神智,尴尬的错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的偏开头去。

司天看着水善粉红可爱的脸颊,满肚子都是委屈。

她对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对那个男人却是笑个不停,真是不公平。

“不是问你呢吗,你叫什么名字?”

司天没好气的瞪着那个男人,那人却理都没理他,视线一直锁定在水善身上。

“我一直被困在高墙禁锢之中,从未得到过自由。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生活的地方游历江湖。我生而无父母,所有人都唤我主人,无人给我取名字。”

“多大的人了连名字都没有。”

司天不相信的切了一声,显然以为他是不想告诉他们名字,故意说没有。

装什么可怜,他还没父母呢,世上没父母的孤儿多了去了。

“善儿是我获得自由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我第一个朋友,你替我取个名字可好?”

男人一声亲昵的称呼,听得人浑身一酥。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低沉而充满磁性,温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撩拨着她的心扉,酥软而醉人。

“你眼中有颗红痣,像是一滴欲落未落的血泪,看着很是悲伤,不如你就叫……毋泪如何?愿你无泪、无悲、亦无苦。”

“毋泪,毋泪,毋泪……”

男人漾着笑容轻抚着自己的眼角,赤红的血泪稍稍褪去森然的颜色,喜悦蔓延进幽深的瞳孔。

如一粒石子落入湖中,漾起美丽的涟漪。

他终于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没有身份的束缚,亦没有伦理的禁锢,抛弃所有的前程往事,一切重新开始。

他会让她爱上自己,爱上自己从始至终深情不变的灵魂。

水善计划着该怎么摆脱司天这个癞皮狗,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转头看向窗外悠悠的黑夜,夜晚微凉的空气飘进房间,让人神清气爽,神志更加清明。

现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水善突然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反正好好商量这种办法和司天是行不通的,对他只能来暗的,现在天色就够暗,半夜跑路最适合不过。

水善简单的收拾下行礼,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她和司天、毋泪一人一间房,司天为了防着她,睡在她的隔壁,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

水善小心再小心,微躬着背,轻轻走过司天的房间,然后在毋泪房门前停下,轻轻的敲了敲门。

指骨和门板碰撞的声音还是超乎她的意料,受惊吓的再不敢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毋泪早在听见那一声短促的敲门声时便醒了,坐在床边看着水善偷偷摸摸进来,然后朝床边走来,猛然瞧见他坐在床上,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不带司天?”

水善坚定的点头,“我就是在躲他。你要不要一起走?”

水善这只算是礼貌性的问一问,其实只要她逃掉了,司天和毋泪应该也就自动分开了。

她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昭庆城,然后哈丹族,不方便和任何人同行,最好一个人跑。

但又担心会让毋泪误会,自己是在躲他。

白天才和他交了朋友,晚上就把人甩在了这,未免有些绝情,日后相见不好解释,所以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先来问问。

毋泪没有犹豫的从床上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你走我就走。”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把衣服穿好,甩着空手就跟着水善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毋泪的武功不错,走路几乎没什么声音,和水善一样。

两人顺利的下了楼梯,远离了司天的房间,司天没有察觉。

水善正得意摆脱这个癞皮狗时,前面房柱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刚好挡住两人的去路。

司天语气森森的抬着眼皮,微垂着脑袋质问,“你们大半夜去哪儿啊?”

司天两只眼睛都在噗噗喷着火,水善心虚的扬起一个笑容,五官却僵硬的扭曲成了一团。

将包裹往身后藏了藏,装模作样的仰头望天。

“今晚的月色真美,我们出来赏赏月,陶冶一下心境。”

毋泪乖乖的跟在水善身后,也学着她仰天望月。

“赏月还带着包裹,真是辛苦了,我帮你拿。”

司天不等水善同意,一下就把她的包裹抢走了,抬着下巴往楼上努努嘴。

“回去睡吧,今儿的月亮那么丑,有什么好赏的。”

司天嫉妒的撇着嘴瞪了毋泪两眼,逃跑还不忘带上他,这么快就这么亲密了。

水善逃跑计划失败,灰溜溜的被赶回了房间,长吁短叹的再次躺到床上,只觉前路漆黑。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哈丹族啊!

水善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大早上,阳光灿烂明媚的照到了被子上,身体烤的暖烘烘的。

砸吧两下干燥的嘴唇,起床,大灌了两碗水,浑身立马清爽起来。

迎着风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早市喧嚷,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下楼吃饭。

司天和毋泪已经等在了楼下大堂,两个风姿卓越的年轻公子,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

水善站在楼梯,上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门边位置的两人,在所有客人中最醒目耀眼的存在。

“早啊,怎么还没用早膳,是在等我吗?”

毋泪体贴的给她倒上一杯水,司天瞥眼切了一声,不屑的转过头去叫着小二上菜。

案上两支春梅娇艳的盛开着,水善凑近身子轻嗅芳香,微微闭上眼,享受的沉浸在不知不觉已经到来的春日气息中。

“记得离开怀城时还是寒冬,现在都已入春了。”

她已经离开皇宫整整一个冬季,这一个冬季比她之前的六十年都要跌宕起伏、精彩多姿。

“我之前和你一样,也被困在高墙之中不得自由,这也是我第一次逃离出禁锢,游历江湖,然后就遇到了你这个同病相怜的人,这一定是缘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俩缘分更深。”

司天奸笑的挑着眉毛。

水善瞪了多嘴的司天一眼,一巴掌拍开他准备拈红枣糕的手,将整碟红枣糕放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枣糕?”

水善甜蜜蜜的咬着甜糯糯的红枣糕,bái nèn的脸颊都染成了红枣的颜色,艳丽娇嫩,我见犹怜。

毋泪轻笑着,慢条斯理的品着茶,闻闻清新的茶香。

袅袅热气朦胧他的深幽眼眸,淡淡的抿了一口,缠绵的香气萦绕在齿间,久久回味不去。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甜甜的糕点吧。”

“你真细心。我最喜欢吃点心,对点心也最挑剔,这家店里的红枣糕不错,不甜不腻恰到好处,蒸制的火候也掌握的很好。”

水善夸赞的吃了一块又一块,司天见她吃的那么开心,快速的伸手从她手臂里抢了一块扔进嘴里品尝,嚼了几下就被甜甜的味道腻住了,再不想吃第二块。

“这有什么好吃的,牙都要甜倒了,小心蚂蚁闻着味道爬到你嘴巴里去。”

水善恶心的咧了咧嘴,“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吃你的红烧肉去,大早上吃肉你才腻得慌。”

司天端着自己一大碗肥油油的红烧肉,转了个身坐到旁边空桌上去,津津有味的大快朵颐,故意用力砸吧着嘴,发出很大的咀嚼声。

水善被他夸张的声音弄得没了胃口,还剩两块红枣糕吃不下去了,推到前面,伸手戳了戳司天的背。

“我很好奇你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怎么会上山当山匪?”

司天嘿了一声,“你这话问的怪,我们寨子里谁不是有手有脚,还不是都上了山。”

“不一样!”水善支着下巴好奇的闲聊起来,“其他人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家中穷困实在生活不下去了,迫于无奈才只能占山为匪。你孤家寡人一个,到哪儿养不活一张嘴?

我听寨子里的人说,你一年大多时间都不在山上,行踪莫测,根本不是想一心一意当寨主。云舟山就像你的一处房产、一个临时落脚点一样,偶尔来看看住住,却不是你人生的重心。”

“这都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我要不想当寨主,建那立云舟寨干什么。

你不觉得当山匪来钱特快特轻松吗?随随便便干一票,半年一年的生活就不用愁了,空出大把的时间可以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我去过的地方,绝对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司天转过身,背靠在案几上和水善说话,得意的耸耸眉毛,调侃道,“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快就能找到你吗?”

水善都还没问为什么,司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自己解释道,“这附近的镇子、村子我来过无数遍,了如指掌。你昨带着昏迷的毋泪逃跑,肯定需要一辆马车。

那个镇子上家中有马车的人家十根手指都数不完,随便一问就知道你租了谁家的马车,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吧!”

接下来确实不用他说,水善不用细想就能猜到。

司天问了她租车去的目的地,通往目的地只有三条路。

她现在严重缺乏安全感,自然会选择最安全,同时也最绕远的那条路。

骑匹快马轻松就能追上他们的马车速度。

“不仅云舟山的附近,就是整个天闵王朝我都再熟悉不过,就没地方是我没去过的。”

水善对司天夸张的自信半信半疑,毋泪手指敲了敲案面,考考他道,“那你可知道辽边?”

水善听见这个地名一下看向毋泪,好奇道,“你可是看过一副《命兮祸哉》的画作,出自著名画家鹤仙之手?”

水善不久前才在怀城见到这幅画作的真迹,上面画的就是一百年前辽边发生的巨大战乱。

毋泪执着茶杯不疾不徐道,“只看过临摹的赝品,真迹不曾有机会一饱眼福。”

“《命兮祸哉》的真迹就在怀城一位私塾先生手里,我不久前才亲眼品鉴过。”

“你问那辽东不就是天闵王朝和哈丹族的接壤地界嘛!”

司天不屑的切了一声,回答的骄傲自信,“这也想考倒我?”

“辽东和哈丹族接壤,一百多年前发生大战后,就成了天闵百姓和哈丹族人合居的地方。那个地方乱的很,朝廷都不怎么管,住的全是熟识的当地人,外地人谁都不愿意去那儿。但如果想去哈丹族,就一定要通过辽东,陌生人在那特别惹眼。”

“那你是怎么去的?”

司天瞥了毋泪一眼,得意洋洋的弹了下舌头,“小爷有朋友呗,而且还是身份不低的朋友。我在那儿住了一个半月,一点事都没出过,一般人可不敢悠闲的呆在那,就算常年来往哈丹族做生意的人,也不敢在那里久留。”

水善看司天好像确实非常了解的模样,听得很认真。

她的目的地就是哈丹族,势必有一天也要去到辽东,多了解点那儿的事便能早早做些准备。

“想从辽东去到哈丹族需要什么手续吗?比如通关文牒之类。”

司天看着水善呆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毋泪也轻声笑着,眼眸温柔似水,亲昵的揉了揉水善的发顶。

“你们笑什么,我问的问题有那么可笑?”

“我这下相信了你确实是初出江湖,连哈丹族拒不对外交往都不知道。”

“嗷,还有这事?”

“确有此事。”毋泪也加以肯定。

他虽和水善一样初出江湖,但他知道的事情绝对不比任何lǎo jiāng湖少。

哈丹族对外一直是神秘而好奇的,除了极少极少的他国商人拥有进出哈丹族的权利外,寻常根本不与他国之人往来。

普通外族人是不被允许踏入哈丹族地界半步的,如若有人私自闯入哈丹族地界,必定是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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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你追我跑(一更)

水善愁苦的皱起了小脸,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哈丹族根本就不允许外族人进入,那她要怎么寻找自己的身世啊!

“你可是想去哈丹族?”

毋泪声音清润的随口问道。

水善闻言浑身一个激灵,拼命摆着手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才不会去。”

水善埋着头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瓜,反应那么激烈,目的肯定暴露了,他们肯定怀疑她就是想去哈丹族。

水善悄悄抬起眼睛观察左右两个男人,毋泪兀自优雅的品茶赏梅,好像根本没发现她刚才的过激反应。

而司天则是抖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什么,嘴巴扭来扭曲,脸部表情丰富,一刻都停不下来。

“啊,啊——我都忘了问,你把你寨子里的兄弟们解散了,他们日后怎么生活?”

水善僵硬的转移开话题,司天好动的砸吧着嘴皮子,回答道,“我给了他们安置新家的银子,以后就不用再盘踞在山上当土匪,重新做好人过好日子。”

“你哪儿来的银子?寨子不都被埋了吗?”

司天听水善这话来了意思,“谁说我把银子都放在寨子里的?想我山匪当了这么多年,地主老财那捞到的宝贝可不少,怎么能放在山上沾灰呢。钱生钱才是聪明人的赚钱之道,我可是很会过日子的。”

司天又调戏水善,水善飞了个小白眼不理他。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弟兄们安家了,我现在身无分无,媳妇你要是抛弃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你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看我饿肚子吹冷风吧!”

司天装可怜的瘪着嘴,抱着水善的手臂拼命撒娇。

水善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抖着肩膀猛地站起来,夸张的晃了晃身体换了个位置,离司天远远的。

“再警告你一次,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下一次我就直接一拳打飞你。”

水善威胁的扬了扬拳头,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司天一眼。

“我错了,不动手还不行吗,那你也不能动手。”

水善霸道的反驳,“我动手可以,你动手就不行!”

“专户霸道!”司天低声抱怨。

水善翘了翘嘴巴,“不满意你可以走啊,我绝不拦着你。”

“吼——”司天长吼一声,一下坐到毋泪身边幽怨指控,“你看看她,又赶我又赶我,也不见她赶你,真是不公平,偏心眼。”

“毋泪又不像某人似的是个癞皮狗,赖上个小姑娘混吃混喝,还损人名节,完全是天理难容的无赖行径。损姑娘名节都成习惯了,你自己说说你糟蹋了多少姑娘。”

“我没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我和那些姑娘是清白的。”司天再次拼命解释。

水善哼了一声,“行了礼又将人送走,就是耽误了人家的姻缘,你说人家这算成了亲还是没成亲,日后还怎么找婆家,你就是个负心汉,不要脸。”

水善又开始翻旧账,司天委屈的想要仰天长啸,看来那七个姑娘的事她是永远也唠叨不完了。

“君子不与女人计较,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你说谁胡搅蛮缠!”

司天隔着毋泪和另一边的水善吵嘴,水善扯着毋泪的袖子想要绕过手臂打他。

司天自由的微微一偏头,轻松躲开,狡猾的得意大笑,无赖的样子看的水善咬牙切齿。

“君子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便不怕人计较,不要心虚,稳住。”

毋泪语气淡淡的轻启双唇,安抚的拍了拍司天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的表情。

司天愣了一下,水善也愣了一下,然后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膝盖跪在软垫上动来动去。

毋泪微微虚臂环住她,看她笑得高兴,跟着微微扬起嘴角。

“你这是帮我还是污蔑我啊,我哪儿心虚了!”

水善靠在毋泪肩膀上得意的晃着小脑袋,“毋泪当然帮我了,你就是心虚,君子行得正坐得端,你哪儿是个君子,分明就是个无赖。无赖,无赖……”

“我是君子!”司天不甘心的大声反驳。

“无赖!”水善吐着舌头笑话他,眼睛可爱的一眨一眨,吸引满大堂客人的目光。

“我是君子!”

“无赖!”

“能不能吵得有点营养?坐好了,小心摔着。”

毋泪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小心的护着水善老实坐下,低垂的眼睑渐渐隐去眸中的笑意。

“等会我要去找一样宝贝,水善和我一起去可好?”

毋泪询问的看向水善。

司天把剩下的两块红枣糕一齐塞进嘴里,还是觉得甜的慌,但却细细嚼着,全部吞了下去,语气酸溜溜的道,“什么宝贝还要让她一起去。”

“是善儿见到肯定欣喜若狂的宝贝。”

水善好奇的追问他,“是什么呀这么稀奇?”

“一匹枣红色的马。”

毋泪话一出口,水善果然欣喜若狂,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停问着,“追风在哪儿?你见过它?它没事吧?”

毋泪拍着她的手背,安抚住她激动的情绪,“它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确定,但我确实见过它,就是它引我去的那座山,我认识那是你的马。”

水善欢喜的都快蹦起来,她那日被突然绑走,根本顾及不到追风。

昨日逃跑的时候去被bǎng jià的客栈问过,追风早就跑不见了,以为就这么丢了呢,不想毋泪竟然看见过它。

“我的追风果然聪明,知道我被绑上了山,还找人来救我。那它现在是还在云舟山吗,我们下山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不会它也被山崩的泥石埋住了吧?”

水善迫不及待就想去云舟山救追风,毋泪一下拉住她的手腕,让她稍安勿躁。

“追风很有灵性,肯定不会有事的,我想它可能是到我之前遇见它的地方等我们,它把我带去云舟山就是为了让我救你,它肯定也在等着你。”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好想它,也不知道这些天它吃了多少苦。”

水善想到这就一下瞪向罪魁祸首司天,都是这个家伙惹的事,要是追风出什么事,看她不把他大卸八块。

水善心急的想要立马见到追风,可面前挡着的波涛人海彻底阻挡住了去路。

望不见头的大群村民们手拿棍棒笤帚,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大卸八块般。

“各位……不知道有何事?”

水善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这些人来者不善。

沉默的庞大人群里站出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伸长手臂猛地指向司天,对旁边一个白虚老人道。

“村长,他就是山匪,就是他刚才和这两个人炫耀自己有的是钱,还说当山匪来钱又快又轻松快,干一票就能吃一年。”

水善心咯噔一下,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山匪来的。

毋泪将水善往身后护了护,避开那些来势汹汹的村民们,温和开口道,“大家有话好好说,这人以前虽然是山匪,但现在已经改过自新,解散了山寨,再也不会危害大家。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坏事,都该有一次改过自新,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吗!”

司天惊掉了下巴,水善亦是张大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毋泪这是帮他呢……还是害他呢!

果然,司天的话一出,村民们不仅没有平息怒气,反而更加激动起来,个个挥舞着手里的武器,高声讨伐这个山匪。

一提起山匪给村民们造成的伤害,所有人皆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司天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水善从他们的话中大概了解到,这个村庄以前遭受过一次毁灭性的山匪入侵。

村庄里的人杀的杀、掳的掳、伤的伤,女人们无一幸免被掳上了山,所有钱财都被抢走,田园被践踏,房屋被烧光,整个村子一片狼藉。

山匪惨绝人寰的暴行从此深深烙印在村民的心头,使得村民们对山匪痛恨至极,只要遇到山匪,绝不会手下留情。

司天撞上刀口了!

“你现在洗心革面就想得到大家的原谅,那以前被你杀害的人,又去哪儿讨回命来!”

司天委屈的满心憋屈,连连摆着手否认,“我从来没杀过人,真没杀过人。”

“不管杀没杀过人,山匪都不是好东西。”

村长愤慨的大喊一声,手臂高高一挥,指挥着村民们将人抓起来,绑到祭台上烧死,为无辜枉死的村民们祭奠。

司天尖叫一声,害怕的直接躲到水善身后。

毋泪站在最前面,安抚着村民们不要冲动。

“大家痛恨山匪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冤有头债有主,牵连无辜人总是万万不妥的吧!”

“毋泪,你不能抛弃我啊!”

司天用力扯着毋泪的衣袍低声咆哮,毋泪假装没听见,偷偷朝水善使了个颜色。

水善一时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听见他悄悄耳语的‘趁机逃跑’四个字,瞬间恍然大悟。

毋泪这是借村民拖住司天,他们则趁机摆脱他逃跑啊!

毋泪真是聪明,这可是司天主动给他们提供的机会,谁让他大喇喇的到处宣扬自己是个山匪。

当坏人总有一天要付出代价,今儿就是偿还代价的时候!

水善窃笑着拍拍司天的肩膀,怜悯的道了声,“兄弟保重,后会有期!”

然而司天比他们两人想象的还要反应灵敏,眼见自己要被抛弃了,突然一咬牙,从两人后面站出来,身子挡在他们前面,一脸慷慨悲壮的表情。

“我是山匪,你们有仇找我,不要伤害他们。这个姑娘也是被我bǎng jià的受害者,好容易才死里逃生逃过一劫。这个男的……我根本不认识,我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有种全冲我来!”

司天那一下小小的停顿很是巧妙,还满含豪壮的看了毋泪一眼,反而引得大家误会。

他这分明是挺身而出包庇同伙。

果然那消瘦男人手指重新指向毋泪和水善,道,“他们明明是一伙的,刚才还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态度很是亲近。”

司天这一招欲盖弥彰用的很是完美,水善已经惊掉了下巴,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一手。

真真都是聪明人。

这一回,村民们再没有给他们解释辩解的机会,一齐高举武器朝三人冲了过来。

水善自从离开皇宫,做过最多的事就是逃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气势磅礴、人数剧增,这回干脆一整个村子的人,全部围攻他们。

逃离村子的路被堵住,四面八方都是举着锄头扫帚的‘敌人’们,男女老少齐全。

上到七十老太,下到五岁幼童,无不身体力行,英勇上阵,将他们三个破坏家园、惨绝人寰的山匪绳之以法,处以重罚。

毋泪护着云冰心拼命的跑,身后紧跟着一群群的人,人数随着在村中一圈圈招摇过市的逃跑后不断递增,全村的人都加入到了抓人的阵营,齐心协力,团结一心。

水善两条腿都快跑断了,却还不得不继续跑着。

毋泪架着她的手臂,分担了她的重量。

两人狼狈的一路跌跌撞撞,不时被扫把打一下,鞋拔子扔一下,干净的衣裳到处沾满了泥巴、灰尘,发型也已经凌乱了。

水善忍无可忍的边跑边痛苦的大哭大喊,“司天你这个王八蛋,癞皮狗,臭流氓,我要被你害死了!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倒了血霉摊上你这个扫把星。”

“谁让你们先抛弃我,我也是代人受过,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司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他没有和他们一起,肯定被追的更惨。

水善转下酸疼的脖子,找着声音的来源,远远见到右前方司天双手抱头,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打着。

跟在他身后的人可凶狠多了,人群几乎要把他淹没,菜叶子臭鸡蛋扔的满身都是,比他们不知道惨上多少倍。

水善酸疼的身体一下就感觉轻松了,甚至想要大笑,咧着嘴却没有力气笑出声来。

“往这边走——”

毋泪抱着水善的肩膀,突然一转身,蹿进一条小巷里。

水善大惊,这不是等着被堵吗?

两人还没钻进巷子就看见窄巷对面已经有人朝他们跑了过来,这下巷子前后都被堵住了。

水善眼见着一条扁担就要朝自己脑门拍下来,毋泪揽着她的腰,突然发力,悬空而上,一下跃上了房顶,稳稳站到高处。

水善惊险的拍了拍胸脯,“跑着这么久你还有力气施展轻功,真是厉害!”

她有轻功,本来不用怕这些不会武功的村民,但是实在敌不过人数的巨大差距,根本没有一点施展轻功的机会,完全无法逃离包围圈,只能用两条腿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还是毋泪聪明,跃到房顶上。

等村民爬上房顶,他们也休息了好一会,可以重新换个房顶,怎么着都能避开这场追逐战了。

然而司天却没有他们这么幸运,司天根本不会武功,轻功就更加不会了,除了两条腿,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司天狼狈的在村子里胡乱抱头鼠窜,护着脸一个劲的往前冲,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见着人就拼命的躲。

水善站得高看得远,远远眺望着寻找司天的身影,只要哪儿的人最多,他准就在那儿。

可找着人多的地方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司天,他完全被人海淹没了,根本看不见人。

“有没有哪儿受伤?”

毋泪替她整理着身上的菜叶子,他们还算看得出衣服原本的样子,方才那一瞟,司天却已经彻底分不清衣服上的颜色,完全被臭鸡蛋给涂染了。

“没事,我好着……嘶……”

水善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手不小心碰到腰上一处痛处,手指都跟着抖了一下,额上即刻浸出汗珠来。

“哪儿伤到了?”

毋泪看着她小心扶腰的动作,伸着手不敢碰,怕又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处。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否则非被抓住杀了祭天不可。”

“不会这么严重吧!”水善皱起小脸害怕的嘟囔一声,“这些村民也都不是坏人,最多把我们打一顿泄愤,不会杀人吧!”

“你看看司天,那是光泄愤而已吗?”

毋泪深敛了眼眸望向司天的方向,水善也跟着望过去。

司天已经被村民们抓住了,几个男人将他高高举过头顶,所有人举着武器高声欢呼着,像是胜战后的将士们,炫耀着战利品。

司天仰躺着拼命喊着水善,沙哑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惊慌。

她还从没见过司天这么无助的样子,浑身狼狈不堪,喊声凄惨的都快哭了。

“想教训也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和村长谈谈吧,冤有头债有主,司天又不是伤害他们的凶手,不能牵涉无辜。”

水善看那些村民的兴奋气势,心也开始慌起来,大喊着村长,却发现村长在抬着司天的队伍前面。

毋泪小心避开水善的伤处,抱着她的腰飞跃在一间间房顶上,朝着司天一行人的方向过去,最后抢在队伍前头,稳稳落在祭祀台。

水善两人一出现,村长即刻命令男人们将他们抓住,人还没有冲上前,毋泪突然袖刀一出,几下漂亮的挥舞动作,将腰粗的祭祀台柱利落砍断,砰声倒在祭祀台下,挡住来路。

“你,你们……”村长气愤的语结。

毋泪还未停下动作,袖口中火折子一打开,往那拦路的台柱上一扔,瞬间整根柱子噗的燃起大火。

火苗窜起一米多高,吓得想要冲上来之人纷纷后退。

村长这回真的怒了,手中棍棒往地上一扔,中气十足的大喝道,“你们居然敢烧毁祭祀台,你们还想在我们村子掀起暴行吗!我告诉你们,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村长说完指挥着身后阵仗庞大的村民们,“村民们,山匪又想来烧毁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亲人,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一声声气势喧天的大喊声听得水善皱起了眉头。

将自己的悲惨偿还在无辜人身上,既可怜又可悲,更残忍,他们自己岂不就成了和最憎恨的山匪一样残暴的人!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山匪没有资格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你们也一样!”

水善观察着村子周围的情况,整个祭祀台都被围了起来,前面是宽阔的大道,背后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周围都是村民的田地。

正是播种的时机,一眼望去全是黑黄的泥土。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我怎么会遇上司天这么个麻烦精啊,苍天啊,大地啊,快点让他消失吧——

司天:嘿嘿嘿,媳妇,就是老天让我们相遇,有意撮合,怎么会让我消失呢。

水善:一定是老天打盹出错了,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再跟着我,更别连累我。

司天:媳妇,这怎么能算连累呢,夫妻之间就该同甘共苦,风雨同乘嘛。

水善:狗屁,谁要和你同甘共苦,你这个扫把星。

司天:媳妇,你别反抗了,认清现实吧。

水善大吼:不许叫我媳妇,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司天:夫人——

水善:不许叫!

司天:娘子——

水善:你找打——

拳头像雨点般砸下来,司天可怜兮兮,一脸青肿。

第118章 又跑了(二更)

“该怎么办啊?”

水善询问毋泪意见,毋泪没有多言,突然一个跃身,纵身跳出火柱之外,三两下将前方的几个人打倒在地。

村长吓得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村民们也跟着躁动起来。

毋泪从存明们手中将司天救了下来,两人回到水善身边。

毋泪抢人的动作迅速利落,更加激起了村民们的暴动和愤怒。

所有人再次高扬起武器,呼喊声比之前更加剧烈高昂,不畏惧高窜着火苗的火柱威胁,携手就要冲上祭祀台来。

水善赫然屏凝了呼吸,手掌不自觉张开,然后握紧,倏忽睁开浩瀚的眼眸,纯澈的流光从瞳孔中蔓延而出,浑身缭绕起令让心静的爽利气息。

那气息不知来自何处,洗涤着村民们暴躁的心绪,纷纷停止住疯狂的动作。

狠厉的表情亦缓缓收敛,武器从手中脱落,重新恢复那热情可爱的淳朴面容。

“不要把伤痛加害在无辜人身上,也不要将自己禁锢在曾经的悲痛里。活下来的人快快乐乐好好生活,才是对已经离去之人最大的安慰。不要让他们担心,也不要让自己犯下过错。”

村民们的屠刀砍下去,他们的手上便也沾上了洗不掉的罪孽,和那些杀害他们的山匪一样。

水善不知道自己刚才又怎么了,她只是看着那群暴躁的村民感到可怜。

他们也是受到伤害的受害者而已。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不受控制的想要阻止这些人的冲动行为,不自觉就……操控了他们。

水善反应过来时,面前的村民们已经全部放下了武器,怒气从一张张平静的面孔上消失。

又一次,她又一次控制了别人,自从三十年前的攻城大战后,她努力收敛自己,今日终究还是再一次操控了大家。

水善慌乱的双手开始颤抖,手掌紧了又紧,看向旁边的毋泪和司天,两人神情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眼睛缓慢的眨动着,漂亮的眼眸平静无波,全无波澜起伏。

“我,我们走!”

水善一左一右拉着两人往村子外奔跑,两人被动的跟随着她的脚步,视线呆呆的望着前面。

然而水善没有发现,身后的毋泪偷偷转动了一下眼珠,侧眼注视向她,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水善架着马车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她不知道追风等待的地点在哪儿,往着昭庆城的方向奋力疾驶。

心头的慌乱在村庄渐行渐远后,缓缓平静下来。

毋泪是率先回过神来的人,掀开车帘,只见外面田园广阔,秀丽景色不断后退。

水善坐在车辕边架着马,马儿撒丫子的奋力奔跑着,强健的体魄威武有力,背上的肌肉因剧烈运动上下活动着,鬃毛飘飞,英姿煞爽,是匹不错的好马。

虽然比不上追风。

“我们离开村庄了?我们怎么出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水善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说法,流利的回答道,“你和司天被他们偷袭打晕过去了,我花了银子才让他们放了我们。他们本就没打算杀人,只是想教训山匪泄泄愤,司天已经被整那么惨了,拿了银子也就不为难我们了。”

毋泪明了的‘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马车里传来司天嘤咛的声音,司天揉着脖子撑着身体坐起来,浑身上下又是臭鸡蛋味、又是汗味、又是烂菜叶子味,又臭又脏,难闻的让人直捏鼻子。

“你离远些,别弄脏我的衣服。”

毋泪嫌弃的推开司天,掀开车帘就想坐出来和水善一起赶马。

司天被追打了一顿受尽了委屈,现在还被人嫌弃,赌气的故意将身子往毋泪身上蹭,满身的臭鸡蛋敷的毋泪到处都是。

三人之中水善是最整洁的,毋泪一直护着她,菜叶子都砸在了毋泪身上,她的衣服倒干净许多。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吧,当山匪终于遭报应了吧!”

司天望着车窗外安全的自由天地,委屈的‘哇’一声大哭起来,伸开手臂就要给水善一个大大的后背抱,被毋泪手一伸准确拦住了。

“别把水善衣服弄脏了!”

司天夸张的鼻涕眼泪跟着往下流,委屈的指责毋泪,“你太无情了,现在还管衣服脏不脏,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也不安慰一下。”

毋泪指指自己和水善狼狈的模样,“我们现在这幅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司天义正辞严的辩解,“是你们先抛弃我的。”

“他们恨的是山匪,我们又不是山匪。”

“可我也不是害他们的人,我也是无辜的!”

水善听着两个大男人吵架,有趣的弯起嘴角轻笑出声,所有情绪都随风飘散走了,迎着风畅快的奔驰着,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和放肆的自由。

“毋泪都被你气的会吵架了。”

“我们这不算吵架,是据理力争的争辩。”

毋泪替自己小孩子气的斗嘴找借口,整理下被蹭的又脏又臭的衣袍,一翻身坐到了水善旁边一起驾马,离马车里的司天远远的。

“你不是说你对附近的镇子、村子了如指掌吗,怎么都不知道人家被山匪残害过?可见说的话都是吹牛。”

水善深深的表示质疑。

司天脸上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他,他们被山匪残害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才来云舟寨五年……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

“这下我算是明白水善为什么一定要摆脱你这个癞皮狗了,你就是个dà má烦。”

毋泪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司天盘着腿掀着车帘,坐在车门边,听见毋泪‘癞皮狗’的称呼,不满的捶了他一拳。

“这个称呼只能我媳妇叫,你不许叫。”

司天一叫‘媳妇’,头上立马就挨了一下。

水善挥着拳头严肃的警告,司天立马老老实实的垂垂头。

“癞皮狗是在骂你呢,你以为我是夸你啊?”

司天没皮没脸的闪动着灵动的眼睛,嘻嘻笑着,“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你随时对我又打又骂的,不就是又亲又爱吗?承认吧水善,你是爱——我的!”

司天把那‘爱’字肉麻的拖了老长,水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毋泪直接一掌捂住他的嘴,嫌弃的皱起眉头,“太恶心了!”

“甜言蜜语都是肉麻恶心的,但对喜欢的人说就一点不觉得。”

司天将那张花猫似的丑脸直往水善面前凑,水善左躲右躲,干脆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这下终于老实了。

今儿水善算是更加确定,她一定要摆脱司天这个麻烦精。

她可是有目标有正事要干的,司天这个不正经的,完全就是个dà má烦,还是个爱占她便宜的大流氓。

幸好去找追风的方向和他们所走的方向一致,马车驶了没多久,路过两个小镇子后,在一处孤零零的避雨亭停下。

水善远远便看见亭子后面的草地上一团鲜艳的枣红色,马车还没停稳就迫不及待跳下了车,惊得毋泪着急的喊了一声,无奈的轻笑笑。

“追风,追风——”

水善大步跑向正在吃草的追风,追风听见熟悉的声音,欢快的转过头来,高高的扬着马脖子,兴奋的欢叫着。

长长的脸颊亲昵的不停往水善身上蹭,温顺的享受着她的怜爱和抚摸。

“着急坏了吧,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水善抱着追风亲了又亲,司天坐在车辕上大声的啧啧啧,“跟马都那么亲近,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过。”

“你怎么比得上我们家追风。”

水善欢快的一翻身坐上追风的马背,追风兴奋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健硕的前肢粗壮有力,腹部肌肉线条完美,十足的强健美男子。

“走,追风,朝昭庆城出发!”

水善欢呼一声,双腿一夹,追风瞬间如离弦之箭奔袭而出,矫健的马身威武高大,浓密鬃毛随风舞动,飘逸流畅,摆动出迷人弧度。

“哇——”

司天望着转眼便已百米之外的骏马,惊叹出声,双眼晶晶发亮,“真是匹好马。”

“何止好字,这是汗血宝马。”

毋泪不慌不忙的挥起马鞭驱赶马车,他们的速度自然无法和追风比,却也尽力的追赶着。

“汗血宝马?”司天彻底惊呆了,“哈丹族的特种马?”

毋泪无言默认。

司天不是没见识的人,汗血宝马的珍贵他了然于心,拥有这样一匹马,自然可想而知水善身份绝非一般。

毋泪此举免不得有让司天知难而退的意思,水善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别,不是他可以觊觎和奢望的。

司天装傻充愣的傻笑着,眺望着远方根本望不见的水善和追风的身影,脸上的无赖笑容慢慢收敛下来。

“看来公子对水善了解颇深,云舟山的那出戏,莫不是为了接近她?”

云舟山山崩,他被掩埋的太过恰巧,又刚好抓住水善的脚踝,加上后来熟人相认的情景,不得不让人怀疑根本是早有预谋,或别有用心。

“你觉得是我故意刨坑埋了自己?”毋泪不屑的轻笑。

司天没有否认,他确实有这种猜想。

毋泪甩起马鞭重重摔打在马身上,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车身剧烈抖动起来。

“我从来无需刻意接近,她至始至终都是我的。”

司天开始对毋泪升起好奇。

这个毋泪对水善似乎有着分外强势的占有感,将水善霸占为自己的所有物,像是两人本就熟悉至极。

可听水善所言,他们之前也不过几次不曾谋面的缘分,根本没有深层次的交往和了解。

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司天无法下这种结论,还有一个好奇便是水善的身份,她究竟是谁?

看毋泪强势的态度,以及对水善的势在必得,他这个‘夫君’地位岌岌可危了。

水善又跑路了,这次连毋泪都被一起抛下。

马车的速度怎么可能追的上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毋泪和司天被越落越远,早就看不见了水善的身影,马不停蹄的一直朝着昭庆城的方向奔袭,直到天黑也没见到水善在哪儿等着。

“我们这是被扔下了,因为你。”

司天听着毋泪责怪的口吻,幸灾乐祸的大笑。

“这次也不见水善带上你,看来她也没多喜欢你嘛,上次不过可怜你昏迷没人管罢了,现在你醒了,也就成了和我一样的麻烦。”

天黑了,司天也没有停下赶路的打算。

他们在路过的村子里买了些吃的带上,乘着月色继续往前赶路。

他们已经被汗血宝马落下很远,再不连夜追,距离越来越大,怕是真的就追不上水善了。

司天和毋泪追上水善的目标倒是一致,两人交替着驾马,另一人便到马车内休息,直接赶了一整夜的路,天亮时分刚好到了沿途最大的一处镇子。

天边太阳渐露光芒,嘹亮的鸡鸣声响彻镇子上空,整个镇子慢慢从夜晚中苏醒过来。

毋泪和司天兵分两路的寻找水善,一家家客栈、农园挨着找,可根本没有看见水善和追风的身影,询问客栈小二,也没见过一女一马的客人。

“水善改道了。”

“你怎么知道?”司天大口嚼着馅饼问道,“也可能她根本没在这个镇子露宿,沿途那么多村子镇子,我们也许还没追上。”

毋泪没有多和司天争辩,吃饱肚子便去镇上买了匹强壮的马,独自骑马而去。

司天追着他大喊,“你去哪儿啊,我们可是一路的,等等我。”

司天舍了马车跨上马背,紧跟着离开了镇子。

骑马自然比驾车更迅速些,两人朝着昨夜赶路的方向往回走,在一条窄小的岔路口时调转了方向。

司天猛甩鞭子加速靠近毋泪,迎着风大声喊着,“水善不去昭庆城了吗?这是通往抚州的路,两个地方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善儿是在故意躲着我们,她知道我们会去昭庆城找她,肯定不会再去那了。这里是唯一不通往昭庆城的路,她改方向了。”

司天听得深觉有道理,水善之前骑着追风先走的时候,还故意强调了一遍去昭庆城,这可能就是她的计谋。

故意把他们引去昭庆城,自己改变方向,就能彻底甩了他们。

“这丫头够狡猾的,还想把夫君甩掉,门都没有!”

毋泪回头冷冷看了司天一眼,司天放肆的大笑,假装没看见毋泪要吃人的眼神。

他就要叫‘媳妇’,就要叫‘夫君’,气死情敌气死情敌。

抚州的地界不算大,城镇也不多,最繁华经济最流通的就是宝裕城,正好在毋泪二人追来的这条路上。

两人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五天才到达宝裕城,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一进城就找了客栈洗澡吃饭,接着亟不可待的满城寻找水善。

水善哼着小曲在马厩里给追风洗澡,舀起瓢水泼在追风身上,拿着刷子顺着毛由上往下认真刷着。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马背刷洗干净,抬起一桶水,从背上全部浇下去。

清凉的水流舒服的冲刷着马身,追风欢喜的哼哧着抖起身体,把水抖的到处都是,湿了水善一身。

“舒服了吧,真漂亮,洗了澡更英俊了。”

水善心情大好的抹着脸上的水,边给追风擦干边和它聊着天。

追风舒服的小声哼哧着,突然高高的扬起了前蹄,仰着脸发出激动的喊声。

水善奇怪的顺着追风眼睛的方向转过头,面前猛然出现毋泪俊朗的脸,幽深的眼眸黑如浓墨,血痣妖冶的跳动着,带着点点伤心和委屈。

“你连我也要躲着吗?”

水善受惊的连着退了好几步,呵呵傻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意识朝毋泪身后找去,居然没有看到司天的身影,一时有点惊喜,又有点好奇。

“司天也在城里,正在找你。”

------题外话------

【小剧场】

司天:人呢?

毋泪云淡风轻:又跑了吧。

司天仰天长啸:怎么又跑了,她不嫌累啊——

毋泪看他两眼:可能和被你一直赖上比起来,逃跑不算累。

司天哼了一声:别幸灾乐祸,你还不是被甩了。

毋泪:我自有办法找到她,不如……先帮她甩了你。

司天脸色一变,立马嘿嘿讨好:别呀兄弟,你我同是天涯被甩人,搭个伙呗,带上我。

毋泪:带上你,水善不会要我的。

司天啧啧咂嘴:没有我,你们孤男寡女,她更不要你。

毋泪想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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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威胁(一更)

毋泪主动解释起司天,水善一听,当即一个冲刺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抱着包裹出来。

一手牵追风一手牵毋泪,赶紧出了客栈往城外走。

“我好容易甩掉他,不能再被他缠上!话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按道理他们应该被她引去昭庆城,到了那里发现被骗,然后重新找来,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呀!

难道他们半路就发现她改了道?

毋泪还真不好解释是他把司天带着追来的,也无需他纠结该怎么解释,司天已经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稳稳挡住去路,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哈哈哈……毋泪说的还真没错,你果然到抚州来了。你们这是……又要甩下我?”

司天看着水善抓着毋泪和追风的手,背上背着包裹,一看就是急匆匆跑路的模样。

毋泪无奈耸耸肩,还是被他发现了。

水善直接嘟囔着嘴皮子嘀咕小话,不用听也知道是在抱怨,又被司天缠上了。

三人行再次重聚,水善是拒绝的,毋泪是淡定的,司天是欣喜若狂的。

“我就说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绝对分不开,你就放弃吧,你是甩不掉我的。”

水善再次失败也没气馁,更加频繁的寻找着机会施行逃跑计划。

……

司天甩着手上的水从茅房回来,饭桌上的两人只剩下毋泪一个,酒楼里面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水善的影子。

“人呢?”司天一下揪住毋泪的衣领,毋泪慢条斯理扯开他的手,“没看见,可能又跑了。”

水善没日没夜的跑了两天,追风都累的身体发软,窝在草丛里睡了个大觉。

结果一醒来,面前又是那张躲闪不及的无赖脸。

……

热闹的大街上小贩大声叫卖着糖葫芦,水善眼馋的舔了舔唇,司天立马讨好的买了两串。

一手拿着一串红滚滚的糖葫芦,转过身,方才的位置哪儿还有伊人身影。

“人呢人呢,又去哪儿了?”

“跑了吧!”毋泪云淡风轻的抢了一串他的糖葫芦,咬下一口,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

“一定把人给我拦住,危急时刻可以使用wu li zhèn yā,只要别把他打死就行。”

水善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抖了抖,打手头头乐呵呵的恭恭敬敬接过银票,再三保证。

“姑娘放心,绝对把事办妥。”

司天拽着水善就往马车里塞,水善突然凌空一脚,将他踢出两米外,翻身一跃跳下马车,一把拉住奔袭而来的追风,身子轻灵跃身而上,快马而去。

司天紧跟着从地上爬起,刚想追便被突然冒出的十几个魁梧大汉拦住去路,无论如何挣扎都不放他半步。

毋泪悠闲的背着手从他身旁路过,可怜的瞟他一眼,任由司天大声呼救,飘飘然绝尘而去。

司天直直被困了三天三夜,水善驾马高歌,欢畅自由,身后依稀传来喜悦的欢呼声,很是耳熟。

“水善,等等我,我来了!”

水善脸色骤变,他怎么又追来了!

……

连着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失败,水善情绪低迷的没心情说话,她真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司天施了法术,为什么总是能准确的找到她?

无论她怎么改变方向,雁过无痕,这个癞皮狗都能不出预料的追上她,甩也甩不掉。

司天有法术,毋泪有智谋,只要跟着司天,总能重新找到水善。

水善现在头疼问题一大堆,已经没有精神和司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她完完全全就是那只处在被动地位的老鼠,司天则是占据主动地位玩弄她的猫,有趣的看着她拼命逃跑躲藏,然后在她以为成功之时,一举把她重新抓回猫爪下。

本以为去哈丹族会是一件简单的事,结果现在为了甩掉司天,耗费许多时间,还离哈丹族方向越来越远。

而且就算到了辽东,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入哈丹族的地界,她一点门道都没有。

“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

毋泪体贴的递给水善一碟点心,心情不好的时候,水善就爱吃甜甜的点心。

水善深觉毋泪又细心又体贴,咬了两口点心,勉强扯起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没什么困难。”水善不说。

毋泪倾过半边身子,细长的手指在她眼前勾了一圈,修剪整洁的指甲似乎轻轻刮过她的肌肤,浑身一阵su yǎng。

指间带着一股迷人的淡香,似花香却又不是,比花香更悠长,比熏香更清新,沁人心脾。

香味散入身体,只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

“脸上都写着呢——我在发愁。愁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毋泪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水善每次听他说话,感觉浑身都酥麻了,一次比一次更加肯定,自己喜欢上了他的声音。

喜欢听他说话,用那低沉中带着沙哑的磁性嗓音。

水善本来不想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别人,但显然就算她不明说,毋泪也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哈丹族。

水善依旧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困境,只觉眼前一片迷茫,需要有人商议。

她在江湖中人生地不熟,也没有认识可以帮忙、商量的人。

面前的毋泪是柳馆主人,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而且也更有实力和方法,或许他真的能帮自己。

毋泪鼓励的等待着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这样一步步的亲近、一步步的信任、一步步的向他靠近,甚至依赖。

“我……我想去哈丹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要去哈丹族?你去哈丹族干什么?”

司天激动的大吼一声,耳膜都快震破了。

“哈丹族的人凶残的很,那儿可不像天闵王朝这么安定,随时都有人暴尸街头,绝对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游山玩水还是别去那儿了。我在辽东和哈丹族的人不过相处了一个月多月,实在待不下去了。些人根本就算不得是人,完全像是野生的猛兽,又血腥又残酷,现在想想我都……恶心的要命。”

司天叽里呱啦舌头不打结的说了一长篇,水善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只能干坐着,看他激动的眉飞色舞,表情夸张。

“我说你之前去昭庆城干什么呢,原来你是想去哈丹族,为了躲我们到处绕来绕去,你有那么讨厌我吗?我们好歹是成了亲的夫妻,我这么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你为什么总是想躲我呢,我这么好的夫君遍地难寻,你怎么就不稀罕呢……”

水善实在不想听司天反反复复的啰嗦,突然打断他的话,捂着耳朵用力把他往房间外推。

“是,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再说一遍我们没有成亲,我们更不是夫妻,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出去!”

水善将司天推出房间,将门用力一关,插上门栓。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不说了,你放我进去。毋泪那家伙还在里面呢,你们孤男寡女的让我怎么放心,水善,水善——”

司天在外面拍着门叫了好一会,水善捂着耳朵,痛苦的盘坐着闭起眼睛。

这么能唠叨能自恋的人,谁愿意拿来当夫君,真是比女人还啰嗦,简直是世间少有。

“他为什么非要缠着你不放?”

外面的叫喊声还在继续,水善被搅得耳朵疼。

毋泪起身走到门边,将手放在门板上,施以内力,突然门外之人惨叫一声,重重被击在地,摔出去两米远一屁股坐到地上。

水善听见惨叫声好奇的凑过来,透过房门听见司天坐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喊着疼,扶着栏杆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像是忌惮再被打,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停的委屈嘟囔,“就知道欺负我不会武功。”

水善捂着嘴轻声偷笑,这下耳朵终于清静了,看来对付司天还是得用暴力这一招。

“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你?”毋泪问道。

两人重新坐下,水善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喝一口,哼笑了一声,摇摇头,“我看他就是拿我好玩,一个人游山玩水没意思,跟着我给他增添乐子。”

“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或许他是真看上你,要你给他当媳妇。”

水善眼睛微微一瞪,低喝一声,“他敢!我是不会嫁人的,他要敢对我有逾越的行为,我就打得他见到女人就害怕,再也没法娶媳妇。”

毋泪被水善挥拳头的可爱样子逗乐了,“我猜你下不去手。”

“下得去手,他只要敢欲行不轨,我就让他有心无力。”

被司天那么一搅和,水善都忘了刚才她和毋泪说的事,搅了搅手指,犹豫抿唇道,“你能帮我去哈丹族吗?”

毋泪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去哈丹族吗?司天刚才说的都没错,哈丹族是个很危险的地方,那里的人和我们国家的百姓完全不同,而且非常的排外,外族人到那儿肯定会受到排挤和威胁,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这不是恐吓,而是实情。”

水善以前对哈丹族了解太少了,以至于突然听到毋泪和司天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心里有点慌神。

但她重获自由最大的目的不就是查清自己的身份吗?

哈丹族是唯一的线索,她只能从这条线索查起。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去哈丹族。”

水善态度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毋泪沉吟着不知想些什么,手指轻轻叩击在案面上,沉默许久,给予肯定的回答。

“我帮你。”

司天委屈的坐在楼梯口,巴巴的望着水善的房间。

上下楼梯的客人踩着他的衣摆从他面前来来往往,伙计为难的劝了好几次他挡着路了,可他偏偏一动不动,眼神冒着凶光的直勾勾盯着房门,似乎要把厚厚的门板盯穿。

水善从里面刚把房门打开,司天猛地一下窜出来,先气呼呼的瞪了毋泪几眼,又委屈的看向前面的水善。

“你真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我吗?”

水善被她缠的心累,同样委屈的垮了垮肩膀。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抛弃不抛弃的问题好不好!还要我重申多少遍,我们只是山匪和绑票的关系,现在你改过自新了,我也自由了,大家就此别过,从此互不相干!”

水善表达的再清楚不过,成亲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逼迫行为而已,况且水善大胆逃婚根本没来得及行礼,两人完全算不得夫妻,还是莫要纠缠的好。

但司天如果那么好说服,得到准确拒绝就潇洒的转身,天涯再见,水善也不会被折腾这么久。

“你是铁了心要甩了我?”

水善用力点点头,“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也去寻找你的新生活吧!”

看水善坚定决心誓死不回头的样子,司天无奈的沉吟许久,眉头深深的皱起,最后长长叹口气,阴阳怪气的邪邪一笑。

“那我只能使用杀手锏了。”

水善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静静看着他有什么杀手锏。

等了半天,就见司天动作缓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小块的纸,慢慢铺张开来。

纸上面赫然写着‘寻人告示’四个大字,配着水善男女装的画像。

“你要敢抛弃我,我就到官府传信,把你抓回去。”

这个告示还是他偶然路过官府门前的告示板时发现的,越看越觉得像水善,直接撕下来揣在了身上,今儿果然派上了用场。

毋泪接过告示捏在手里,他自然知道这是水善,这个寻人启事是他命令发出的,没想到现在被司天利用来耍赖皮。

水善有些仓皇不知怎么解释,官府悬赏找人,任谁看了都免不得多揣测一二。

“我就是调皮离家出走,想要见识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不想家里的人竟然登告示找我……”

毋泪将告示重新细细折起来,“全国之内广发告示寻找,水善原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千金啊。”

“你来头还真够大的,离家出走都能劳动官府大张旗鼓的寻找。”

司天嬉皮笑脸的调笑,水善敛着眸子黯然沉默,“不过假公济私罢了。”

“怎么样,怕了吧?”司天得意的跳着眉毛舞。

水善嗤笑的抖了下肩膀,虽然寻人告示透露了她的身份,但却没什么实际作用,还以为什么杀手锏,就这个?

“我要都跑了你到官府传信还有什么用,照样抓不到我。”

司天奸诈道,“我不仅报信,我还要说你抛弃糟糠之夫,我就到你家里等着你,不信你一辈子不回家。”

“你无耻!”

水善恨恨的咬着牙,恨不得把这个无赖咬碎了吞下肚子。

她倒不怕司天乱说,只怕到时候瑞儿会要了他的命。

玷污渊穆太后清白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瑞儿绝对会杀了他,甚至诛他九族。

她再想摆脱这个人,也不愿看他因为自己而死。

水善最终还是败了,败给了一个没皮没脸的无赖。

“反正你不许丢下我,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司天又瘪起嘴,装着一副可怜样子软磨硬泡,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来,稚嫩的少年郎模样,加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水善终于缴械投降。

司天在水善眼里就像个寂寞求关爱的孩子,想尽法的死缠烂打缠着她,又幼稚又好笑,不过也挺可爱的。

让人又讨厌又喜欢,完全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必须和我约法三章。”

水善一松口,司天瞬间高兴的跳将起来,两条腿蹦的老高,伸手就想给水善一个热情的拥抱,被水善一个阻止手势拦住,乖乖的退了回去。

毋泪站在一旁深了深眼眸,看看人来人往的走廊,唤着两人进房间慢慢说。

“如果你违背我的要求,从此我们就是敌人,你也再休想跟着我。”

司天伸着手指指天为誓,“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别说三个要求,三十个都没问题,只要让我跟着你,别甩了我就行。”

水善满意的点点头,掰着手指脱口而出道,“一,从今以后不准喊我媳妇,也不准说是我夫君,我们更不是夫妻,我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明白?”

“明白,我们只是朋友!”司天老实的重复一遍。

“二,永远不许提起我们在云舟山的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许提,和我也不行。”

“为……明白,不提,绝对不提!”

司天本想问为什么,水善一个警告的眼神瞪过去,立马老老实实不再多嘴。

说第三条时水善想了一会,然后竖起第三根手指,“最后一条,少问少说,我不想说的事不许唠叨的反复追问,你话真的太多了,叽里呱啦搅得我耳朵疼。”

水善说完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又加了一句,“还有,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我讨厌和人接触,一根头发丝都不许碰我。”

司天嘻嘻傻笑着再次保证,“绝对不碰。那你也要保证,我不违背要求的话,你就不许甩了我,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要讲义气。”

司天那声‘朋友’很好的取悦了水善,终于不用听他叫‘媳妇’,越听‘朋友’这个词越顺耳。

水善满意的笑着保证,“只要你说到做到,你就是我的朋友,毋泪也是。”

司天笑嘻嘻的脸听见水善最后一句,瞬间变脸‘切’了一声。

“我答应了三个条件才成你朋友,毋泪什么都没保证就是你朋友,真是偏心眼。”

“毋泪才不像你那么幼稚,要用保证来约束言行,毋泪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情的。”

水善兀自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对毋泪,好像格外的……信任。

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对这个才认识的人感到放心,毫无戒备。

无心之言才最是体现内心真实想法。

毋泪对水善脱口而出的信任感到开心,斜斜的支着额头,望着水善,眼眸漾起一波池水,飘飘荡荡撩人心弦。

“我第一次行走江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书册上描绘的广阔天地,和那些口耳相传的奇闻妙事,孤孤单单的都没有同伴一起分享,也让我跟着你们可好?”

“我们才不想和你一起。”

司天一口就拒绝了毋泪,毋泪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视线温柔的一直望着水善。

“当然!你还要帮我去哈丹族呢,我可离不开你。”

司天见水善痛快的答应了,着急的一下凑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袖子。

水善警告的‘嗯?’了一声,司天反应过来松了手,声音又急又厉。

“水善,不要相信他,这个人居心不轨,没安好心,千万别让他跟着我们。”

“毋泪有什么居心?”

“他看上你了,他对你图谋不轨。”

这话由司天说出来实在有些难以令人信服,要说图谋不轨,他这个一口一个‘媳妇’的,才是真正的图谋不轨吧。

水善无奈的轻声笑了笑,“那要不让毋泪跟着,你带我去哈丹族啊?你能有办法?”

“我……我……我有!我能帮你。”

司天自己说出来都心虚,水善听在耳里更是底气不足,不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

------题外话------

赖皮司天终于留下来了,下面剧情更好看,一齐逍遥江湖吧

第120章 罚(二更)

水善准许毋泪一同前行,自然是因为需要他帮忙,此外也是因为她对毋泪充满好奇,她想要更多的了解他。

为什么自己看不透他,他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反正司天已经是甩不掉了,与其两个人孤男寡女,还要时常被他调戏,不如加上毋泪,还能更好的互相照应。

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起游历江湖。

“这是你的家吗?真漂亮!”

水善赞美的望着眼前的小巧门庭,双眼闪闪发亮。

下人迎上来将三人的马牵走照料。

毋泪走到水善身边,面前的人却衣袂翩飞像只漂亮的蝴蝶般,欢快的迫不及待跑进院中。

毋泪宠溺的轻笑笑,姿态俊朗挺拔的跟着进门,司天突然抢先一挤,率先追了上去。

宅子十分宽敞,院落很大,装饰的分外雅致、安逸。

错落有致的曲廊像一个迷宫一样,曲廊下流水清清,漂浮着朵朵莲花,娇艳盛开。

“有毋泪真好,还有舒服的房子住。”

水善开心的跑过曲廊进到厅里,都来不及好好欣赏厅里的陈设,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趴在案上便累的直不起身子。

他们已经连着赶了很多天的路,客栈住着一点都不舒服,还是这样精致的庭院让人赏心悦目,光看着疲惫都已少了好多。

“好歹你也是千金小姐,兴奋的像个村姑一样。”

司天也一样累的没精神,连和水善顶嘴都有气无力的。

“这是我很早以前买的宅子,很少来住,赶了这么多天路,就在这多休息几天吧!”

毋泪看水善实在累的不行,吩咐着管家道,“带水善小姐去香凝园休息,烧好热水伺候小姐洗澡,吃食也多准备些,别太油腻了,清淡些才好吃饱了睡觉。”

毋泪交代的仔细,管家小心观察着主人耐心的神情。

还没见过主人对哪位女子这么上心,看来这位小姐对主人很是不一般,随即提醒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伺候。

水善被管家请去休息,司天撇着嘴,看向完全将他无视的毋泪,委屈的抱怨,“喂,我也是客人,不带这么偏心的。我也累的要命,我睡哪儿啊?”

毋泪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淡淡的开口,“随便你睡哪。”

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厅堂,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司天被无视了,气鼓鼓的嘿了一声,直接拍案而起,“你说的随便我睡哪,那我睡水善屋里去。”

司天问着路就去了香凝园,结果刚到院门口就下人堵住了。

“主人交代,水小姐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

“我也住里头。”司天想往里闯,被人态度坚决的挡了回来。

“主人交代,任何人不得进入。”

得!人家地盘人家说了算!

司天仰天长叹,这个毋泪总有一天也要整他一回。

水善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那叫一个舒服,睡前吃的饱饱的,半夜却被渴醒了,起床喝了两口水,突然见到透着月光的门外,陡然闪过一个黑影。

水善一惊,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即刻打开房门,只见那黑色身影从院墙上跃了出去。

水善来不及穿衣便追了出去,香凝园外寂静一片,单薄的月光洒在地面,照的周围视线模糊。

水善集中注意力,目光凌厉的快速扫视着周围的情况,突然瞟到消失的黑影往东面一棵梨树后闪去。

梨树后是一方矮墙,翻过矮墙是大片视野开阔的花圃。

水善站在矮墙边,望着那没有物体遮掩,暴露在月光下的黑影。

背影挺拔修长,黑色披风在风中狂卷着,许是发现有人追来,猛地转过头,淡淡月光折射在精致的银质面具上,额前一缕金发划出狭长的弧线,很快又消失在花圃中。

水善惊楞的僵住脚,忘记去追,她看的清楚,那是……面具人。

他又出现了,他是来找她的?他一直跟踪她?可他去的方向却与香凝园相反。

迟疑了许久,水善猛然回过神来,加快速度追着面具人而去,可人已经跟丢了。

“毋泪,毋泪——”

水善穿着单薄的中衣就往毋泪院子跑,夜晚寒气深重,方才因为追踪面具人太过紧张都没察觉,此时毋泪的房间门一打开,顿时一股温温的暖气扑面而来,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不休息到这来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毋泪拉着水善进屋,坐到床上去,将尚有余温的被子牢牢包裹住她的身体,双手搓出热气捂住她冰冷的小脸,叫着下人将炭盆燃起来。

“初春的天气最是刺骨,晚上更深露重的也不套衣服,生病了怎么办!”

毋泪蹲在床边轻声责怪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心疼。

毋泪将双手反复搓热给她捂脸,直到水善整个人重新温暖起来,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让她捧在手里。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来找我?”

水善喝了口水压压惊,暖暖的热水流进身体,瞬间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我刚才看见那个想杀我的人了,就从我房间门外经过,然后追到你的院子就不见了。你有没有见到什么黑影?”

毋泪表情沉重的微蹙起眉,“我已经睡了,没看见有人,就是上次把你从崔意家救出去,然后要杀你的人?”

水善点了点头,“他已经杀了我很多次,每次都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没想到他又跟来了。”

水善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水杯,她虽然已经确定面具人根本没有杀死她的能力,但总是被人追杀也很让人不安。

况且杀手已经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给她一刀,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主要水善还有更担心的事,她怕被毋泪和司天发现自己能死而复生的秘密。

万一面具人当着他们俩的面杀了她,结果又复生,岂不得把她当成怪物?

“没事的,有我在,别害怕!”

毋泪温柔的安慰着,叫着管家立刻派护卫搜查宅子,一寸一分都不能放过。

同时还安排人彻夜巡查,提防有陌生人闯入,发现情况立刻来回禀。

“放心吧,那人今晚肯定不会再出现了。时辰还早再多睡会,我去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好。”

水善不好意思的将身上被子拢紧一些,她方才见到面具人,着急的不管不顾,这会才发现自己有多失礼,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到被子里。

毋泪假装没有看见她的难堪,叫了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她休息,陪着她,自己退出了房间。

水善睡着的房间外守起了护卫,宅子到处都安排了人彻夜巡视。

毋泪去到旁边的客卧,关上门,房间内赫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从头到脚包裹的严实。

黑衣人脸上一张银质面具,额前一缕长长的金发分外独特,微垂着头,朝着毋泪跪下挺拔的身姿。

这正是搅得宅子鸡飞狗跳,水善受惊的面具人。

红祥膝盖还未触及地面,跪身的动作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断,直逼面门而来。

整个人像一片轻薄的树叶般被击飞,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接着重摔落地。一口黑血按压不住的从喉咙喷出,满嘴都是血,顺着嘴角流淌过下巴,滴落在地。

红祥全身被重伤,喉咙的血腥还在朝外不停喷涌,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四处乱窜,搅动着五脏六腑,剧痛难忍,似有一双厉爪在狠狠刮划着。

体内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痛苦的想要大喊,却知道不能大喊,拼命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本尊是怎么命令你的,让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水善面前!”

毋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边痛苦挣扎的红祥,英俊的脸庞依旧,却全无一点平日的温润柔情,浑身笼罩的迫人、绝望气息,似要将人拉入地狱。

毋泪瞬间转化成了黑暗之王,墨汁般幽暗的双眸越渐浓稠、深邃,瞳孔骇人的慢慢放大,几乎占据了整双眼睛,如两个望不见底的深渊,能够吞噬一切。

而在深渊深处的黑暗中,除了冷漠、无情、残酷,没有一丝光明的温度。

猩红的血泪在眸中炸裂成盛开的花,鬼魅而血腥,带毒的花瓣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即便尸骨无存,亦让人奋不顾身沦陷。

“属下疏忽,再不敢错!”

红祥痛不欲生的拼命隐忍着积压在喉咙的痛呼,牙齿已经咬出血,拳头上齿痕深刻,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恶心。

“在这世上能够杀死她的,除了本尊只有你!本尊赐予你力量,不是让你违逆我的命令。没有下一次!让面具人从此在善儿面前消失!”

“属下遵命!”红祥紧咬着牙关,痛苦应声。

毋泪漠视着脚边翻滚挣扎的人,如同蔑视一只小小的蝼蚁,不带任何的感情和怜悯,终于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爆体而亡前,手心旋转,收回他体内乱窜的力量。

浓郁的黑气从面具人口中吸出,转入毋泪的掌心,消失不见。

“皇宫里怎么样?”

院外护卫警惕的认真巡视着。

客房内,毋泪如地狱之神降临,带来无穷的黑暗和恐惧,房间四处弥漫充斥着死亡的气息,那种让人绝望、痛苦、散发自毋泪周身的强大气息。

红祥挣扎着终于从地上跪起身,头恭敬低垂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脏的满袖血腥。

“皇宫一切平静,尊主何时还朝?渊穆太后失踪,朝廷上下已是气氛紧张,人心惶惶,若是再被发现皇上离宫,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朝纲动荡。”

面具人字正腔圆的一字一句回答着。

毋泪阴冷的眼眸中闪过一缕轻蔑和无动于衷,喉咙中滚出一声冷笑,“不是有人高高兴兴替本尊守着呢嘛,让他尽情过过皇上瘾,利用完前,总要先喂饱不是!”

“野奴故意将脸烫伤一块,尚无人识破他的身份,只是有一事……”

“何事?”

红祥稍稍抬起头,看向毋泪,肃然冷声道,“水竹漪最近日日都往皇宫跑。”

毋泪漫不经心的玩着掌心的夜明珠,柔亮的光彩晶莹剔透,圆润的透着薄薄的清亮。

“太后消失,她反倒更勤快了。”

“属下担心她会不会发现野奴的身份,她日日进宫皆是求见皇上。”

毋泪沉吟许久,突然邪魅的轻勾唇角,“正好,我倒要看看这个野奴坐上那个位置,有没有生出些不该有的yu wàng。”

“那个司天……可要解决掉?”

毋泪眼眸一凝,顿了片刻,“不足挂齿的小人物,你不用管。”

“那红袖……”红祥声音依旧沉稳平静,却透露出一丝紧张和犹豫来。

毋泪冷冽的视线幽幽转向红祥,红祥浑身肌肉都紧张的绷紧,面上却沉静着不动声色。

“红祥,你是要替你妹妹求情?”

“属下不敢!红袖违背尊主之命犯下大错,罪有应得!”

毋泪缓缓起身走到红祥身边,抬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指骨分明的手掌赫然拍上他的肩膀,隐隐的压迫力量从掌心渗出,流遍红祥全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绷起来。

红祥隐忍着震慑灵魂的恐惧,缓缓抬起视线,对上主人深不可测的幽暗眼眸。

“本尊说过,任何人不得伤水善分毫,她捅进水善心口的那一刀,就是对我的背叛。”

“红袖绝不敢背叛尊主,请尊主责罚!”

红袖已经经受了最残酷的惩罚,此时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红袖触犯了尊主的禁忌,他不该求情,但也实在难以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妹妹死去。

红祥紧张的垂着眼睑,跪下求情,毋泪摩挲着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整洁的指甲轻轻抠着细腻的指纹,沉默良久,一偏头开了口。

“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她离开奄冉阁半步。这次留她性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是唯一一次,她要再敢碰水善一根毫毛,我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一样!”

红祥暗暗松了口气,“谢尊主责罚!”

这算是留了红袖性命。

外面依稀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有人朝他们的客房走来。

毋泪摆摆手让面具人离开,最后命令道,“若无重要事,不得召唤莫要再来打扰我。”

红祥点头应下,一转身,倏地消失在房间中,于此同时,敲门声亦急促响起。

“毋泪,你给我出来,你太狡猾了,把水善骗到你的房间里睡,你给我出来!”

司天用力砸着门大喊大叫,房间里灯光暗淡,许久才映出一个慢悠悠的人影,等了许久房间门才从里面打开,毋泪穿着里衣,一脸的不耐烦。

“你说你有什么企图,是你故意把水善骗到你房间里来的吧,你防我防的像采花大盗一样,不让我住香凝园,自己又把水善拐了来,你真是居心叵测……”

“嘘——”

司天骂的起劲,毋泪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无奈的轻叹口气。

“搞清楚前因后果再来质问好不好,水善刚歇下,别把人吵醒了,想骂人进来骂。”

毋泪侧开身子把司天让进房间,自己重新躺回床上去,舒服的裹紧了被子,眼神虚蒙,困意正浓。

“宅子里闯进了陌生人,善儿认出来是之前要杀她的人,受了惊才跑到我这来。大晚上天寒露重的,我就让她在我房间休息,免得回香凝园再受寒。事情就这么简单,能让我睡了吗?”

毋泪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呼吸轻缓睡意香甜。

司天气呼呼的想骂人,却又不知道骂什么,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有私心,故意留水善在他的房间,却又理由充分找不到他的错处,只能自己憋闷气,最后一甩手砸上门走了。

------题外话------

够冷酷,够无情,够凶残,我们的男主从来不是大好人,坏蛋,坏得很……

第121章 吻(一更)

房间门轻声打开,两个丫鬟趴在塌边矮几上打盹,轻柔的安神香飘飘绕绕勾人入眠。

水善躺在柔软的榻上,浑身放松的缓缓进入梦乡,烦乱的心在安神香作用下平静的安定下来,微微的声响勾回些微清醒,迷糊的虚开眼睛想要去看,陡然一股强烈的疲惫席卷全身,瞬间沉睡了过去。

毋泪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床榻边,蹲下身子伏在床边,依恋而温情的望着床上安睡的人,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慢慢伸出,细细描绘着柔美的轮廓。

眉、眼、鼻、唇,每一分每一寸都熟悉的烙印在心间,却从未像此刻这般,靠的如此亲密。

她笑的样子、发呆的样子、想到鬼主意的样子、无聊的样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生动的记忆在脑海中,关于她的一切最是清晰、深刻。

“我终于能堂堂正正站在你的身边,再也不用忌惮靠近你,也再不用有任何顾忌。”

毋泪手指温柔的触摸着她细腻的脸庞,顺着弯弯的柳眉、小巧的鼻梁、停落在红润的唇瓣上。

嫣红的双唇如花瓣般娇嫩柔软,微微张开,轻微的呼吸着,心动的诱人亲吻。

毋泪痴迷的缓缓凑过身体,忠诚的跪在塌边,双手撑在两侧,慢慢靠近那散发着诱惑气息的红唇。

那双唇摄住他的灵魂,憧憬、期待、向往。

披散的发随着动作从肩上缓缓垂落,倾泻下令人窒息的诱人弧线。

丝滑的黑发落到床面,与水善融为一体,衬的棱角分明的轮廓更加英挺白皙,眸光深情,令人着迷。

“善儿——”声音那般的迷离缱绻。

双唇轻轻触碰的一瞬,如同干渴的鱼儿跃进了大海,灼热的气息烧得全身发烫,体内力量兴奋的乱窜着,似乎要与身下的人融为一体。

毋泪贪婪的"yun xi"着水善的芬芳,动作轻柔、爱怜,舌尖缠绵的描绘着她饱满的唇形,想要更深的探入,却又怕将身下的人吵醒。

嫩唇中幽幽的齿香萦绕在两人的亲吻唇齿间,令他迷恋、疯狂,濒临失控的最后一刻,决然退开她的吸引,隐忍下满心的渴望和欢愉。

“我这张脸你喜不喜欢,你是不是已经认不出来了。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你知道每次见你却不能亲近,让我多难受吗?身份的约束和你身上的力量,都让我望而却步。每次靠近你,对我都是吞心蚀骨之痛。但现在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我能重新控制自己不会再受到影响。”

“你是属于我的,你苦苦寻找的同类就是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毋泪兀自低喃,自说自话。

水善离开皇宫,他亦紧跟而来,重生后的他唯一的目标只有她。

冷宫中逃离皇宫的那夜,他并不曾想挽留她,那句水善没听见的话,是他在兀自喃喃,让她小心些,等着他,他一定会尽快寻上她。

属于他们的天地辽阔无边,不是只那小小一方皇宫。

那里本就是暂时的落脚点,此时才真正回到属于他们的自由世界。

……

水善三人在这处宅子里休息了四五天,才重新踏上了前往哈丹族的路。

水善多次问毋泪,究竟怎么帮她进到哈丹族地界?

毋泪总是打哑谜的装神秘,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那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水善等的又好奇又心急,但看毋泪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没什么不放心。

她对毋泪总是不自觉的信任、安心,他既答应了肯定不成问题。

自从水善和司天互相保证约法三章后,不再逃跑追赶,终于安分了许多。

司天也还算老实的遵守约定,不用听他叫‘媳妇’的日子,实在太美妙了,耳朵感觉都享福了,不过啰嗦还是没多大变化。

水善已经对司天的啰嗦有了自己的领悟,想听的就听,不想听的自动过滤假装没听见。

反正说的嘴皮子发麻的又不是她。

“要不你先喝口水,我怕你背过气去。”

水善打断司天的话递上一杯水,司天龇着牙咬牙切齿,“我说了这半天你们到底去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慧安高僧一般可是很难求见到的,他的**绝对能让你洗涤心灵,净化灵魂,重新做人!”

水善噗嗤一下,被司天郑重其事的表情逗笑了,软软的趴在美人榻上不想动弹。

一身春卷鸟喙石榴襦裙娇艳俏丽,微微露出踝间小巧的铃铛串,及金丝纤纹绣鞋。

如瀑布般丝滑的墨发披席而下,半掩慵懒朦胧的水雾双眸。脸颊软软的贴于蔻丹上,阳光从大敞的廊外照入,整个人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毋泪执着画笔在书案前细细勾勒描绘,生动精美的美人卧榻图跃于纸上,色彩明晰干净,举止神情栩栩如生。

美人双眸似睁未睁,好像下一刻便要悠悠转醒,撩人心弦。

“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fǎ hui,我和善儿心地善良没做过亏心事,不必重新做人。不过你既崇尚佛法还去当山匪,岂不是犯了戒,确该好好向佛祖赎赎罪!”

司天顶着毋泪辩解,“我虽是山匪却从不作恶,未曾伤害一个无辜。我抢的都是些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坏人,而且并非为一己私利,全都用去救济困苦的百姓了。”

水善乐悠悠的睁开眼睛换了个方向,将脸侧向司天咧嘴道,“劫富济贫亦是恶!”

水善一个姿势躺的有点累,抬头看向毋泪,眼神询问他可不可以换个姿势,得到肯定扭了个身,手肘支起额头撑起了上身。

“非正途获得不义之财是他的恶,将来自有他的业报,偷盗则是你的恶。你用你的恶来惩治他的恶,只会冤冤相报,没完没了。佛法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你嘴巴这么厉害,小心再犯了妄语戒。”

“不妄语乃不起虚言,不诓惑他人,我从来都是说的实话,不撒谎。”

司天回答的自信满满,他虽话痨喋喋不休,却从不虚言。

“不止不撒谎,亦要戒夸张浮词,就你整日夸夸而谈的样子,还说没犯戒?切!”

司天听得愣愣的,呆了半天呵呵傻笑起来,“你对佛法了解的还挺多,说的头头是道的,与僧人讲的有的一比,定是常听高僧**。”

“未曾,我是无师自通,聪慧。”水善自得的眯起眼睛,挑了下眉头。

水善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案前欣赏毋泪的画作。

毋泪执着笔呆呆出神,不知想着什么,眼眸晦暗幽深,妖媚的血痣凝结上暗淡的冷气,笔尖一滴墨汁不慎落于画中踝间的铃铛串,留下一点红色。

“哎呀,想什么呢,画脏了。”

水善一下将毋泪顿在半空的手拿开,细腻的肌肤相触,两只手一大一小,一柔软一修长,分外相配。

毋泪这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看着青褶纹铃铛上那点红色,眼眸不自觉闪了闪,眉头微微蹙起。

“没关系,这一点点不仔细看不出来,而且我觉得配上这一红点也……挺特别。”

水善以为毋泪不小心脏了画感到可惜,出声安慰着,细细盯着那一红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在私邸给皇上画的那副丹青。

她也是一不小心在眼白处脏了一点,落下一颗眼中痣。

瑞儿说那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很是独特,便是水善为他所做之画的标志。

水善一仰头,直勾勾看向毋泪的双眸,他右眼中的血痣与丹青上的眼中痣如出一辙,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妖媚而邪气。

水善惊喜的踮起脚,凑近毋泪的脸,想要更近的观察那颗血痣,像是发现宝藏一般,乐得闭不上嘴。

“我曾做过一幅丹青,右眼处也是有着一颗眼中痣,如此看你和丹青上的人好像,虽然五官面貌都不一样,但气质却很是相似……”

水善说着说着自己停下了声音,视线认真的描绘着眼前人的眉宇、五官、神情,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可很快又将这不合情理的胡思乱想从脑海里挥去。

看来她真是离开皇宫太久了,都开始想念那里的人,竟然产生这个莫名其妙的错觉。

毋泪面对着水善的怀疑和打量,有些慌乱,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的完美掩饰着。

扶着她的肩,将人推开些,努努嘴指了指气急败坏的司天,笑着打趣,“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卷起那副美人图收了起来。

慧安高僧的fǎ hui水善和毋泪还是去了,实在缠不过磨人的司天。

寺庙距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近,需得坐上两个时辰的马车才能到。

水善坐在悠悠摇晃的马车里百无聊赖,想看看书,可马车摇的视线恍惚,头昏脑涨,根本看不进去。

睡觉却又无觉可睡,干脆拉着毋泪一起玩六博。

“你还敢和他玩六博,上次输的还嫌不够惨啊?”

司天坐在车辕上优哉游哉的嚼着草根,再讲究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种二流子的感觉,活脱脱一个不正经的小混混。

初见时,水善被他白面书生的模样迷惑,实在觉得不像个山匪。

可如今,却是再也无法把他看成儒雅娇弱的白面书生,反而越来越觉得山匪与他再合适不过,再美的眼睛也掩盖不了浑身的痞气。

水善摆弄着道具,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

“你还敢说,上次都是因为有你在耳边叽里呱啦乱叫,才会害我输的那般惨。今日你一句话也不许说,看都不许看,我独自与毋泪玩一局,就算输也绝对是智者的较量,不分上下。”

水善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毋泪正襟危坐,摆弄着自己面前的道具。

“我可不会让着你喔!”

“感激之至!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水善摆出高人姿势与毋泪相对而坐,摆好棋盘正准备开始,突然外面传来热闹的喝彩欢呼声,声势浩大非常,一下就把水善的注意力吸引跑了。

“外面干什么呢?”

水善转身掀开背后的车帘,只见马车正好经过一处热闹的广场,里面不知在举行着什么活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广场周围还挂着喜庆的红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停车停车停车,我们去看看。”

水善看见有好玩的热闹,立马丢弃了六博跳下车,不忘把毋泪也带上,垫着脚伸头往里看,不停往人群中心挤。

“喂,说好的去fǎ hui的,再不走就结束了。”

“等一会,等我看一会再说。”

司天气呼呼的追在后面喊他们,水善直接朝他摆了摆手,直往人群里挤。

水善牵着毋泪打头阵,拼命往前,小巧的个子被夹在不时鼓掌欢呼的人群间,很是可怜。

毋泪从背后抬起手臂,一用力,就替她挡开身边的人,把她护在胸口,轻松走到了热闹最里面。

“这是干什么呀?抢亲?”

水善站在热闹人群最前端,清晰将包围中心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不大的广场周围俨然布置成了婚事的场景,大喜红布四处飘扬,叩拜的高堂、媒婆、喜饼喜果、参加的宾客全部齐全,气氛却全无婚事的喜庆,反而充满刀兵相见的戾气。

最中间的广场上,两个男人一剑一鞭激烈交战着,双方武力不相上下,难分难舍。

旁观人群正看的津津有味,叫喊声四起,而广场中与婚礼有关之人,却没一个高兴的,全是满面愁容。

水善拉着旁边一个紧握着双拳,看的紧张的大娘问着,“这是抢亲吗?谁抢谁啊?”

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坐在远处一群衣冠楚楚、面色凝重之人中间,面上遮着却扇,看不清容貌,服饰华贵精致,不过身材却不怎的好,显得很是强壮。

水善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新郎的踪迹,前面对战的两人也均不是新郎的打扮。

这究竟谁是新郎,谁抢谁啊?

大娘听见水善的询问,哈哈笑了几声,大嗓门的道,“什么抢亲啊,是拒亲呢。”

水善这下更感兴趣了,到了婚礼当天再拒亲的事还真是少见,这简直是丢尽了颜面,被拒亲的那个怕是要羞愧死吧!

“谁拒谁的婚啊,居然都打起来了。”

水善这无疑是多此一问,新娘候着,不见新郎,显然是新郎拒了婚。

不过怎么演变成演武场了,还是不相干的人在那打,看那两个对战的人,完全不像参加婚礼哪一方的亲戚,倒像是随性的江湖人。

“婚礼上新郎发现新娘不是自己见过的女子,突然悔婚,两方一下僵持下来,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比武定输赢。”

毋泪护在水善身后,替她挡去人潮的拥挤。

水善听他不知何时打听来的消息,兴奋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新娘家也太不地道了吧,这不是摆明了骗婚嘛。”

水善看了看远处人堆里的新娘,虽然穿的精致,却也瞧得出来不会是个美丽的女人,怪不得需要骗婚这一招。

而且当众被拒婚,如此丢尽颜面,还能沉稳的安坐等候,意志力也是不简单。

毋泪微微颔首,甜蜜的看着被护在怀里小巧的女孩,鼻尖是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柔嫩的面容近在咫尺,稍稍低头就能触碰到,那般亲密无间。

“新娘曾派自己的婢女替她与新郎鸿雁传书,新郎却将那婢女当作了与自己定亲的女子,互许深情,今日成亲突然发现要娶的人并非自己许下海誓山盟之人,当即拒不成婚。新娘家此时也知道了那婢女勾引未过门的姑爷,将其绞死井下。新郎又气又恨,然后便引发了现在的情况。”

毋泪所指情况便是台上的打斗双方,喜庆的婚礼变成了演武场,自己的夫君被婢女勾引,这新娘也是够可怜的。

“新郎这是想替他喜欢的姑娘报仇吗?怎么没见着他的人?”

水善没有看到现场一个穿喜服的男子,毋泪抬起手臂穿过她的肩膀,朝左前方一个三十而立、浓密胡茬的男子一指,“他就是新郎章满默,”

水善顺着毋泪的手指看去,那人早就换下喜服,生的一脸武者模样,面容粗旷、魁梧强壮,一双骇人的虎眸此时满满的都是愤怒,看来对那个婢女的感情很是不轻啊!

水善把眼睛虚成一条缝,转过脑袋打量他。

“你从哪儿打听的消息,这么快?连新郎的名字都知道了。”

毋泪没有回答,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将她的脸转回去,看向远处打扮郑重的一群人。

毋泪指着其中一看便是亲家双方的一男一女,开口介绍道,“左边是新郎的父亲章显,右边是新娘的母亲,江湖人称鲁铁娘。

章显是江湖英雄榜排名前十的高手,一套章家拳使得虎虎生风,内力深不可测,可徒手擒虎。

鲁铁娘更是了不得,一个寡妇带着个女儿创立名扬江湖的铁娘帮,手下全是以一敌十的娘子军,独女是她的心头肉,如今遭到这般羞辱,今日的戏有得看了。”

那两亲家此时皆是不满神色,不时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怒气,似乎下一刻就想冲上去和对方大战一百回合。

毋泪将人物介绍的清清楚楚,完全像是早就了解这两个人般。

不过水善转念想到,司天说柳馆做的就是情报生意,毋泪是柳馆主人,知道的多也是正常。

“那上面交手的两个人是谁?看着又不像手下,亲戚的话又打扮的太随意!”

毋泪回答,“是他们招揽的江湖人,也是婚礼的宾客,替他们比试的。”

“替他们比试?他们自己没手下还要请客人动手?”

水善转念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亲家双方都咽不下这口气,同时又都不想将双方关系闹僵,甚至成为敌人。

所以干脆请不相干的人帮忙动手,谁输谁赢都有台阶下。

事情原因倒也简单,水善将注意力感兴趣的集中到对战的双方身上。

毋泪解释说,两方亲家约定,若是鲁铁娘方赢,今日的婚礼继续;如果章家赢,婚礼不仅取消,外加骗婚的赔偿,索要了一堆好处和钱财。

水善深觉鲁铁娘传言的那般厉害,这会怎得这般糊涂。

这场比试无论输赢她都不占任何优势,亦得不到任何好处。

若是将女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甚至恨她的男人,岂不是将她推入了深渊。

也许鲁铁娘只是为了挣回女儿被羞辱的颜面,但为了颜面失去一辈子的幸福,也太不值得了。

水善心中短短的叹了一声,便激动的观看起比武对战。

执鞭者是个与鞭子这类武器截然相反的高大身材,但鞭子在他手中,全然没有不相配的怪异感。

------题外话------

【小剧场】

太后:哎呀,有人偷亲我。

——:谁,谁这么大胆?

太后: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被人偷亲?

太后:梦里。

——:……

太后:不过绝对是个英俊的男人。

——:咳咳,太后,请自重,您已经嫁人了。

太后:我知道。梦里嘛,就想想而已。呵呵呵,他真的好俊俏。

——:……

第122章 高手过招(二更)

粗壮如锁链的长鞭足足十几米,鞭身长满倒刺,灵活性十足,在男人凌厉逼人的气势中彰显得威力十足,每一下似乎都要将空气撕开一条口子,若接触肌肤,定然是皮开肉绽。

鞭子每一次摔在地上的声音,都惊心动魄的令人不自觉颤抖。

然而与气势骇然的执鞭者相比,水善更好奇另一个执剑者。

执剑者是个一脸英气的挺拔男子,两道浓密的剑眉斜插入鬓,英姿勃发、神韵坚韧,流利的身形闪烁飘逸,轻松躲避着对手宛若游龙的长鞭,脚步沉稳如铁,又轻软如云,似踏在虚空中般,从不曾落地。

执剑男子一招一式看着随性飘柔,毫无力道和章法,却是防守严密攻势凌厉,每一次出招皆精却瞄准对方要害。

凌厉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流畅的线条完美的令rén liu口水。

刀柄处独特的弯钩设计,灵活的将剑掌控于掌心。

弯钩扣于腕间脱手旋剑,刺眼的剑花令对手招架不住,步步退避。

“这柄剑真好看——”

水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仅美食可以让人垂涎欲滴,好的武器也是精美非常,让人侧目。

毋泪好笑的抬了抬她的小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挺有眼光的,那是婉月剑,剑郎的标志。婉月一出星夜暗,无双剑郎默少言。”

“这个人叫剑郎?”和他气质挺相配的称呼。

“无雅闲士的双龙十五式对上剑郎的婉月剑,没想到章显和鲁铁娘能请到他们,光是这两个高手的对战就十分有看头,明日定会传遍江湖。”

“无雅闲士?”

水善好奇的念着这个称呼,又看着前面虎虎生风、神情肃穆,凶狠挥舞着鞭子的男人,那鞭子有她手臂粗,忍不住的‘扑哧’笑出了声。

这称呼和他硬朗的长相和气质,也太不匹配了吧。

毋泪知道她在笑什么,笑着解释道,“这人是个武痴,除了练武什么事都不喜欢也不擅长,有一次朋友请他吃饭,他将漱口茶如牦牛狂饮的灌进肚子,毫无雅趣讲究。朋友就打趣的给他取了这个称号,后来就叫开了。”

水善饶有兴味的听着故事,前方的对战似乎要决出胜负了。

只见无雅闲士和剑郎纠缠到了一起,近身对战,无雅闲士的长鞭使不上力,近战对于鞭子来说是禁忌,不仅无法克敌,反而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果然,只见剑郎灵敏身子一个漂移,突然来到无雅闲士身后,无雅闲士挥起长鞭想要进攻,一转身,鞭子如游龙般蜿蜒伸展,可还未进攻上身,赫然被剑郎的婉月剑凌空挑起。

剑柄脱手勾于腕间,刺目旋转,长满倒刺的长鞭牢牢缠绕上剑身,拉扯着险些脱手。

水善抱着拳头紧张的惊呼一声,“无雅闲士要输了。”

全场人都紧张的屏息凝视,远处两方亲家更加如是。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激烈战台上兵器相接的声音。

“那可不一定,双龙十五式现在才用到十二式,无雅闲士没那么容易就输。”

毋泪的话音都还未落,战台上的压倒局势果然一瞬间反转了。

只见被禁锢长鞭的无雅闲士,突然一下松开被缠绕的鞭子,袭向剑郎的身侧。

剑郎弯身漂移闪躲,不过眨眼的功夫,缠绕在剑上的长鞭已然重新握入无雅闲士之手。

无雅闲士手臂前后剧烈浮动时,施以强大的内力快速运动着,缠绕的长鞭赫然像是收到命令的双龙,交相伸延着朝剑郎手臂方向收紧盘咬,眼见转瞬就要将整把剑包裹入鞭身,手腕也会被那尖锐的倒刺刺破。

危机转瞬而至。

“危险!”水善紧张的不自觉惊呼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居然直接用到了第十五式双龙夺主,等剑郎落剑,今天这场比试的胜负就确定了。”

“谁呀?你说剑郎会输?不一定吧!”

水善有些怀疑,目前看来剑郎最多只是被夺了武器而已,并不能代表他一定会输,万一会有反转呢?

“你可知双龙十五式的第十五式为何叫双龙夺主?那是因为最后一式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用所夺之器弑主。夺器只是前奏而已,接下来就是用婉月剑刺入剑郎的身体,弑杀它的主人,这才是这一招式的可怕之处,无人能躲过最后一击,绝无幸免。”

水善惊奇的张大了下巴,恨不得立马大喊,提醒剑郎快躲开,小心你的剑杀你。

可嘴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毋泪从后面捂住了,小声道,“不用你提醒,剑郎死不了。”

水善还来不及理解毋泪这句话的意思,他刚才不说绝无幸免吗,这会怎么又说死不了了?

难道是因为这不过是一次替人出手的比试而已,决出输赢即可,无雅闲士定然不会下死手,真的要了剑郎的命?

毋泪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般,在她耳边否定道,“这一招虽厉害,但对剑郎已经没用了。”

水善立马想问为什么,可不等她问,战台上已然明了的再次发生了反转。

剑郎的婉月剑脱离掌心,却没有如无雅闲士所愿,刺入剑郎的身体。

剑郎平心静气的站在原地,不闪亦不躲,手掌慢慢凝气。

只见他双手骤然凌空,直接用脸面对面迎上直刺而来的剑锋,正在众人好奇他要如何应对时,一切却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子打断了。

剑郎浑身凝聚起的内力瞬间堵塞,双腿一下虚软瘫倒在地,婉月剑尖峰从头顶险险划过,削断一缕柔长黑发。

“啊——”

意外骤然改变台上的战况,水善眯了眯眼睛,脸上满满被打断兴趣的不悦。

看热闹的人群大多都是不懂武功的老百姓,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而广场远处的双方亲家和宾客,大多都是习武之人。

但他们所坐方向完全掩盖住石子那一击,没有人发现其中的猫腻,除了看热闹人群中懂武的毋泪和水善。

水善武艺低劣,但看总是看得懂的,方才剑郎明明有什么应对的反抗招式,却被突然袭来的一枚石子打乱了内力,让无雅闲士虚赢此局。

若非那石子,现在谁输谁赢很难判定,而毋泪却肯定的在水善身后耳语,“若非意外,剑郎必赢。”

“你还没说第十五式对剑郎为什么没用?”

毋泪邪魅的挑动一下眸中的血痣,“因为他已学会隔空运剑。”

水善虽不太懂隔空运剑是怎么回事,但听毋泪如此确信的态度,应该是很厉害的招式,顿时对那个耍阴招的人嗤之以鼻。

怕输的小人。

“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阴谋,未免太没脸面了些!”水善报不平的嘟囔两声。

战台上两人此时都已停下了动作,婉月剑划断剑郎的头发,脱离长鞭摔落在地。

精美的剑身凄凉的躺在地上,令人很是惋惜,且不平。

远处的亲家双方中传来了低微的笑声,新郎的父亲章显满意的不住颔首,朝无雅闲士投以肯定的赞赏眼神。

鲁铁娘却是脸色有些发青,充满英气的眸子担忧的皱起,侧身看向一旁遮着面容的女儿,心疼而愤怒。

剑郎缓和一下体内被冲撞的内力,捡起婉月剑,怜惜的抚摸着剑身,从地上站起来,呆呆的站在台上一言不发,不停的摸着剑。

无雅闲士并没有险胜的开心和惊喜,反倒一脸的茫然和错乱,愣了半天神,朝剑郎客气的拱拱手,似乎对刚才的情况也满是不解。

周围已经传来无雅闲士胜利的议论声,一个体面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高处台阶上,高声宣布,“剑郎及无雅闲士之比试,无雅闲士胜!”

“剑郎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不辩解啊,明明有人使阴招。”

水善着急的直跺脚,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使小动作。

这种事她在深宫里见得多了,但那些都是些心胸狭窄的女人争风吃醋,虽不喜也能稍稍理解,可不想江湖比试也有人耍这种心机,这就让人看不下去了。

既是比试,看的就是双方的实力,公平最重要,在保证公平的场合出现舞弊,觉对不可包容。

“喂,剑郎,解释啊,傻站着干什么,解释啊——”

水善边小声喊着,边挥着手吸引剑郎的注意力,可剑郎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手中的婉月剑上,像是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比赛输赢也与他毫无关系,被人耍了心机也就这么认了。

剑郎认了水善可不认,她对这个剑郎印象不错,还想看看毋泪说的隔空运剑是怎么回事呢,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了。

“等一下,这个结果不算数。”

水善突然高举着手大喊一声,声音很大,几乎整个广场的人都听见了,齐齐朝她汇聚来好奇的神情。

毋泪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跟着她的脚步踏上了战台。

战台上,剑郎的视线终于因为水善的喊声,从婉月剑上转移而来,随着她的莲移步伐慢慢移动,一眨不眨定格在她的身上,眼眸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水善路过剑郎身边,小小得意的扬了扬头,笑列了嘴唇,“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既善良又勇敢?放心,我帮你讨回公道。”

水善大步走向战台对面的人群前,那里全是亲家双方的主人、宾客。

水善咬了咬舌头,皱了皱小脸看眼毋泪,“自恋看来也会遗传,我都被司天带坏了。”

毋泪敛眸含笑的跟在她的身侧,“司天是自恋,你是说的大实话。”

水善深以为然的转溜下眼睛,狡黠的模样又可爱又灿烂。

“你们是何人,结果为何不算数?”

体面管家大步迎上前来质问,水善客气的朝前方几位主人浅施一礼。

“我们方才路过此处,参观两位高手对战,很是精彩,可最后紧要时刻,却有人袭来一枚石子,打乱剑郎周身内力,如此小人行径当众使阴招,此结果如何算的!”

水善一言惊讶四座,鲁铁娘赫然从位置上站起,眼神凌厉的直直射向章显。

体面管家征询意见的看了自家主人章显一眼,肃然威严起面容,“你们休要胡说,剑郎虚输半招是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岂容你们构陷!”

“构陷与否你们问问剑郎不就知道了,此人功力深厚,石子袭击的角度刁钻,故无人看见,可却隐瞒不了真相。”

水善缓步到剑郎身边,将地上那枚石子拾了起来。

拇指大小却能精准的击中剑郎的穴位要点,并且不被外人所查,在场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更何况水善亲眼所见那枚石子袭来的方向,正是章显所坐的位置。

“章英雄,您不解释一下吗?”

水善将那石子扔到章显脚边,章显泰然自若的不屑冷笑,不慌不忙的抿着茶,缓缓开口。

“无稽之谈。”

“是否无稽之谈一问便知。”

鲁铁娘怒哼一声从高位上下来,走到水善前方几步,直直打量她半晌,未言片语也未有其他表情,又将视线转移向了剑郎。

“剑郎,当真有人袭击你?”

剑郎抱着剑浅淡而立,视线一直定在水善的身上一刻没有离开,口中却简短回答一个字。

“是!”

“若真有人袭击他为何自己不说,要这么个突然不知那儿冒出来的丫头多嘴?莫非你们本就是一伙的,串通好了抵赖!一个识都不识的丫头说的也可信?”

新郎章满默同样从位置上起身上前,新娘听见他的声音身体明显一震,遮面的却扇稍稍露出一双眼眸,满满的都是伤情,很快重新遮好。

“谁人不知剑郎少言寡语,不愿主动争辩引是非,如今却是有人亲眼所见,你们还想抵赖。”

鲁铁娘愤怒的眼眸中凝聚起深沉的冷峻,直直对上章显的眼眸,释放了气场。

“两家婚约早已定下,我的女儿是何模样你也早早见过,如今你却纵容令郎当众悔婚,令我儿蒙羞,还使这般阴招,你当真是不把我鲁铁娘放在眼里!”

水善此时才真正感受到鲁铁娘这个称号果真贴切,铁血女郎,用自己脆弱的身体为孩子撑起一片天。

章显稳稳坐在位置上,丝毫不为所动,侧头朝新娘子瞥了一眼,眼里满满的嘲讽和不屑。

“不过一个婢女,我儿既然喜欢,便同令嫒一起嫁入我章家就是。是你霸道**将事情做绝害我儿伤心,如今输了比试又想赖账,女人啊,果然都是心胸狭窄,不可与谋。”

鲁铁娘闻章显之言,恨不得冲上去立刻与他大战,幸得被手下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自己宝贝放在心尖的女儿,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如此羞辱。

“那个贱人敢勾引我孩儿的未婚夫君,死有余辜。我还是太手软,应当将其暴尸鞭打,让她永不得轮回。”

“你这个毒妇!”

章满默激动的冲上来就要与鲁铁娘交手,鲁铁娘没有客气,直接一掌击中章满默胸口。

章满默的身体一下被击飞出去,很远才堪堪稳住。

“你敢伤我儿!”

章显见心爱的儿子被打,稳若泰山之人也骤然从位置上飞出,zhāo lu铁娘袭来。

两个当家人瞬间纠缠到一起,武风劲劲,击退周围之人,空出大片空间。

水善被毋泪拉着倒退几步远离对战区,水善盯着那两个打的疯狂的亲家,暗自吞了吞口水。

“我是不是……惹祸了?”

“与你无关,今日这场婚事两人终有一战,两家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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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太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直是万事通啊!

毋泪:我是柳馆主人,万事通另有其人。

太后:你啥都知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不?

毋泪:知道!

太后大惊:你知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毋泪:你是我心里的人。

太后已阵亡,脸红zi fén。

第123章 作假(一更)

高手对战惊心动魄,周围无人敢上前,全部紧张观战着,两个亲家究竟谁更厉害些?

但稍稍细细探究,鲁铁娘终究要逊色许多,很快劣势慢慢显现,针对章显的猛烈进攻也开始疲于招架。

鲁铁娘必输无疑。

章显不愧是江湖英雄排名前十,实力确实高深,不容小觑。

水善紧张的有些发愁,在她心里,这场恩怨的对错已经偏向了鲁铁娘,眼见她要输了,不由捏紧了一把汗。

“怎么办啊,鲁铁娘要输了。”

毋泪转身看了眼剑郎,他依旧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抱着剑。

毋泪凑在水善耳边耳语两句,水善即刻快步朝剑郎跑了过去,将人拉上前。

“快些阻止他们,只有你能阻止他们。”

放眼广场,有实力插手章显和鲁铁娘对战之人,只有剑郎和无雅闲士。

无雅闲士乃章显请的人,自然没有打断朋友必赢之仗的道理,唯有剑郎打断交手,免得鲁铁娘更加难堪。

水善推着剑郎上前,剑郎却绷着身体一动不动,死死抱着剑不出手。

“快去啊,你可是鲁铁娘请来的人,不能见死不救吧。”

剑郎认真打量着前方的对战,似乎在评估有没有她所言的性命之忧,但显然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水善看的着急,这人怎么跟木头一样,又用力推了他一把,结果还是没推动。

“快去啊,鲁铁娘马上就要输了。”

“我害怕!”剑郎声音淡淡的回了一句。

水善以为自己听错了,手指掏了掏耳朵凑近他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剑郎拧着脸,满脸严肃和躲避,抱着剑还是不愿意动。

水善算是见识了,自己遇到了一个怪人,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武者比试外人不得干预,这是江湖规矩。”

原是他害怕被人议论,被人说闲话?

水善现在没有时间感慨这个人的怪异,不停用力推着他上前,“这不是比试,不用守规矩。鲁铁娘可是为了帮你讨公道,你不能袖手旁观吧。”

“她给钱,我比试。”

剑郎像根木头一样稳若泰山,水善推的手都酸了,呼呼喘着气翻了个大白眼。

感情因为不过是场交易,所以他不愿出手管闲事,没看出来他还是只认钱的财迷。

水善深吸两口气,脑子一转,“那她答应给你多少钱?”

剑郎老老实实回答,“参加比试一百两,若赢了再加四百两。”

“那你不是亏了吗?明明应该得五百两,却生生被人施诡计,少了四百两,没有不甘心?我可知道你会隔空运剑,无雅闲士的双龙夺主根本无奈你何,这场比试本是你赢。到手的银子飞了,鲁铁娘在帮你要回来,你还不去帮帮忙?”

水善半是诱惑半是哄骗,剑郎居然很吃这一套,眨巴两下眼睛,看看她,似乎觉得她说的很对。

犹豫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还没等水善催他去,人就已经转瞬冲进了对战中心。

鲁铁娘被章显的拳风袭过胸口,瞬间一口血喷了出来,章显紧接着就要袭来第二拳,剑郎突然出现,抵去章显的力量,带着鲁铁娘后移十米结束这场交手。

“鲁铁娘,江湖规矩立下比试条件不得反悔,我儿的婚事就此作罢,你答应的东西最好尽快送到我手上,不然我让你铁娘帮从此在江湖中消失。”

“章英雄口气挺大,那么急着将比赛结果板上钉钉,莫不是心虚?”

毋泪姿仪翩翩的覆手而立,松绿色长袍贵气神秘,俊朗的五官如刀削般精致,从容淡定的神情令人不自觉安心。

“你是何人,我章家的事哪儿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

“我是外人不假,但我对今日两位江湖高手的对战很是欣赏,最后却落得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果,任哪个热爱武艺的江湖人都难以接受吧!”

“众目睽睽,结果已定!”

章显警惕的打量着面前的人,气质出众,仪态端重,诡异的双眸带着阴森的寒气和诡谲,看的人起鸡皮疙瘩。

这人是谁?看着不像一般人。

“那个结果是外人插手的结果,两位高手的公平对决,谁输谁赢还犹未可知。”

章显哈哈笑起来,夸张的抚着肚子仰头大笑。

“你觉得剑郎能够赢得了无雅闲士的双龙夺主?刚才大家可都看见了,剑郎的婉月剑已然被夺,刺向了它的主人……”

“并未刺中!”毋泪毫不客气的骤然打断章显的话,“无人不知双龙夺主的重点在于夺器杀主,但今日却并非成功,若非有人看出剑郎有后招可破双龙夺主,又怎会有人使诈?所以最后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破了双龙夺主?哈哈哈……你莫不是在异想天开,距今为止,从未有人破了无雅闲士的绝招。”

章显自信满满,绝无人能破了双龙夺主,即便有也不是现在,更不是此刻站在场中的剑郎。

“那是距今之前,距今之后却不见得了。”

毋泪和章显在那耍嘴皮,对战的双方无雅闲士和剑郎反倒成了不相干的外人。

无雅闲士心急的看着两人唇qiāng舌战,不时望向神情淡淡的剑郎,他当真能破自己的绝招?

无雅闲士率先沉不住气,快步上前大声问道,“剑郎当真能破我的双龙夺主?”

问的是关于剑郎的事,问的人却是毋泪。

实在是因为剑郎太少话了,能不说话,绝看不到他主动多说一个字。

毋泪绕有兴致的朝剑郎方向抬了抬眼眸,“无雅闲士问问剑郎不就知道了。”

所有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剑郎有些紧张的垂下了脑袋,却是轻轻道了一声,“是!”

无雅闲士紧跟着追问,“如何破?”

剑郎抬起了头,对上无雅闲士求解似渴的眼眸,回答道,“隔空运剑。”

四个字已然足够说明一切,无雅闲士愣了愣,而后朝剑郎深深拱手一礼,表示敬畏。

“在下输了!”

“无雅闲士!”章显愤怒的大喊一声,他搞鬼让无雅闲士赢,不是让他自己认输的!

无雅闲士对上章显的眼眸,没有愧疚,只有不满和讥讽。

满是倒刺的长鞭握在粗厚的掌中,像一条乖乖听话的大蟒,乖巧却透着森森寒气。

“我参加今日的比试,一则久仰章英雄的大名,二则想与剑郎较量一二,却不想章英雄是如此阴险之人,恕在下看走了眼。告辞!”

无雅闲士不愧是个武痴,满心只有武艺和较量,完全不给章显面子,直接甩手而去。

水善突然有些喜欢这个无雅闲士,真是鲁莽的可爱。

章显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众多江湖宾客看着呢,无雅闲士如此,无疑让章显偷袭之事板上钉钉,无从辩解。

他在江湖的名声日后自当大受影响,而当下与鲁铁娘的约定,自然亦输的彻底。

“这都是你的阴谋。”章显恶人先告状,章满默亦是气愤非常。

“究竟是谁的阴谋你心知肚明,无雅闲士都已主动认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章满默激愤的伸手指着前方坐在一边尚穿着喜服的新娘,嫌恶的大骂,“我是绝不会娶这个丑女人为妻的,你们做梦。”

却扇后传来隐忍的低泣声,新娘肩膀微微颤抖着,水善看着很是可怜。

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大庭广众的如此羞辱,让她情何以堪。

这个章满默实在太过分,全然没有君子的彬彬有礼,也没有江湖人的信守承诺。

章满默再一次如此直白的羞辱女儿,鲁铁娘的耐心已经隐忍到了极致,即便身体有伤,满身是血,依然毅然决然的朝章满默冲了过去,要替女儿讨个公道。

鲁铁娘刚刚冲出来,章显已然护住自己的儿子,拳凝内力,直接就要对上鲁铁娘的霹雳铁球。

两方力量还未触及,只见毋泪突然闪身拦在两人中间。

所有人顿然大惊,水善亦惊呆了。

都看得出来,鲁铁娘和章显这一击全都用了十足十的力量,毋泪被夹在中间危险至极。

水善不自觉惊呼一声,却张大了嘴巴,眼巴巴看着神奇的景象发生了。

毋泪淡然自若的双臂一伸,一手挡住一边的进攻。

章显和鲁铁娘两边的力量同时被他遏制住,甚至将两人的内力化为己有,吸入丹田。

章显和鲁铁娘同时收回了自己的进攻,齐齐不敢置信的呆望着面前的俊朗男人。

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二人的全力进攻,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鲁铁娘虽受了伤,但真正的实力还在,章显自然不必多说,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

这两个人随便放在江湖中都是人人敬畏的高手,可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却全如小孩打架。

水善着急的冲上来,细心的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好兴致都败光了,走吧!”

毋泪安慰的摸摸她的头顶,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淡淡的扫了鲁铁娘和章显一眼,带着水善拂尘而去。

司天不知道跑去哪儿了,马车也不在了,许是见他们不想去,自己去fǎ hui了。

水善和毋泪乐的不用去fǎ hui,随意逛了逛街,然后回了住处。

从首饰铺出来,两人就被等在外面的剑郎拦住了,两人都没想到剑郎会追上来,这个人不是个木头吗?

“何事?”水善咬着手里的公鸡画糖,毋泪提着几样新买的东西站在她身边。

“今日多谢你们。”就一句话。

“另外四百两拿到了?”

剑郎点点头,“两位恩情在下铭记,定会报答,两位可有什么心愿?”

水善舔着画糖,将公鸡尾巴咬下来,含在嘴里抿着,不介意的摆摆头。

“小事,你和无雅闲士的对战很精彩,我们看的很尽兴,被人莫名其妙打断忍不住抱个不平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不可,有恩必报,两位尽请直说。”

剑郎说话一板一眼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没有起伏。

水善发现他态度很是坚决,嘴巴扭了扭,侧头看向毋泪,眼神示意他让他说。

毋泪沉吟一下,“我方才在脆香斋点了一份烤鸭,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你帮我们拿来可好?”

毋泪说完剑郎就转身不见了人影,水善看的愣愣的,被抓着立马离开了。

“你骗他干什么呀?”

毋泪一脸你不明白的道理,“剑郎是出了名的榆木疙瘩,不然刚才明明被人使了阴招为什么不反驳,他是能不说话不说话,能不惹事不惹事。”

水善了然的‘喔’了一声,她之前就觉得这人挺怪的,确实榆木疙瘩一块。

水善和毋泪才回到住处,就看见司天坐在门口台阶上,一脸不悦的等着他们,见着他们携手回来,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两人中间,眼神要多凶恶有多凶恶。

“说好了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们不是自诩君子吗,君子就这么放人鸽子的?”

“对不起嘛,看热闹不小心看入迷了。你是不知道今天那两个高手武功有多厉害,对战有多激烈,还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一个是……”

“我对比武没兴趣,说好去参加fǎ hui的!”司天就像个没有得到礼物,赌气的孩子。

水善简直懒得哄他,想她也是做过母亲的,小时候都还没怎么哄过瑞儿呢,这会还要哄一个大小孩,心累。

“你是佛法尊崇者,fǎ hui你去就好了,慧安高僧见到了吗?听的可好?”

“自然好,慧安高僧乃得道高僧,心境见地自然不是我们这等凡人能触及的。”

毋泪拖住抱怨的司天,水善趁机就想进屋里去,突然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剑郎吓了一跳。

“你追的够快的。”

剑郎沉着一张脸,幽幽看着毋泪道,“你骗我。”

那眼神要多受伤有多受伤,可怜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鹿,眼神委屈,气质忧郁,有一种伤春悲秋的凄然之感,整个人给人一种低落的凄凉感觉。

水善被剑郎那小眼神看的又愧疚又心疼,吞了吞口水道,“我们真不用你报恩。”

“天下无不还的人情,我不愿欠人人情,立马就还。”

还真是个榆木疙瘩。

水善无奈的不知拿他怎么办好,司天好奇的耸耸眉头,“这谁啊?”

人不主动问,剑郎绝对不会主动介绍自己。

水善撇撇嘴,“剑郎,比试场上认识的。”

司天敷衍的喔了一声,突然又尖声大叫一声,一惊一乍的惊人一跳。

“你是那个那个……江湖人称剑郎的武学高手?一手婉月剑出神入化、光灿月华。”

司天激动的几乎想要冲上来,和名人来个亲密接触,还没靠近就被剑郎握剑一挡,表情淡淡的,却极有威慑力。

水善看司天夸张的样子‘切’了一声,“你不说你对比武不感兴趣吗?”

“我对比武是不感兴趣,我对名人感兴趣。剑郎大侠,认识一下吧,在下司天,劫富……水善的跟班一枚。”

司天把自己夸夸其谈的辉煌山匪史断在了齿间,看来上次被全村围攻的经历对他印象深刻啊,之后再不敢吹嘘自己的山匪经历。

剑郎没怎么理她,视线一直定格在水善身上,似乎在等着她做决定,要让他怎么还人情。

水善考虑很久,深深觉得他们这个团队已经足够人数了,不要再多了。

水善不去看剑郎可怜巴巴的样子,闷着头往屋里走,“你走吧!”

“我给你当护卫,给你当一个月护卫还人情,时间到了我自然就走了。”

剑郎在后面追喊,水善无奈的叹口气。

她哪儿需要什么护卫,她自己能够保护自己。

即便她的武功只是三脚猫功夫,但轻功绝对是拿得出手的,江湖之中不算一流也是二流,难觅对手,逃跑总是不成问题的,完全用不着人保护。

况且,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了毋泪这个武功高超之人,更加不需要人保护了。

“我不需要护卫,也不需要你还人情。”

水善不需要剑郎,但剑郎却固执的缠上了他们,时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们,既不让人厌烦,也摆脱不掉,独自遵守着一个月的护卫之责。

“没见过这么轴的人,不需要他还人情,还死皮赖脸的缠上。”

司天大口大口咬着包子,瞧眼抱着剑守在酒楼外面的剑郎,转过头来就发现水善和毋泪齐齐看着他。

“你也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

被毋泪这么说,司天一下子梗起了脖子,“我能和他一样吗,我和水善可是……”

“嗯?”

司天溜到嘴边的‘夫妻’二字,生生被他和着包子馅吞进了肚子。

水善满意的收回紧盯他的视线,给了他个‘算你老实’的眼神。

司天不自觉心里暗叹一句好险,差点他就要和剑郎一样,被赶到外面不准跟着了。

“吃完饭就回去收拾东西出发吧!”

水善嘴里包着包子,说话嘟嘟囔囔的。

毋泪递给她手绢擦嘴,宠溺的笑着否定道,“还走不了,怕是要先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

水善正问,毋泪的视线已经移向了酒楼门口刚进来的一群劲装娘子。

水善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认出来那一群娘子的打扮,是鲁铁娘手下的娘子军。

只见那几个娘子军在酒楼里看了一圈,然后朝着他们这桌走来,恭恭敬敬的朝毋泪几人施了一礼,客气邀请道,“我们当家人有请,公子、姑娘请鲁庄一聚。”

“这几个姑娘又谁啊,我才离开你们多久,就认识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

司天用力咬着馅饼,一脸幽怨。

毋泪三人跟着铁狼帮的娘子军去了鲁庄,鲁庄是鲁铁娘住的地方,却全然没有女人的精致感,处处给人冷冰冰的坚硬感觉。

到处摆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大体的暗灰色,沉闷无趣,唯有辟出的一片片菜地,增添一抹柔和清新的颜色。

“我们来这干什么呀?”

水善不理解毋泪的目的,毋泪悠闲跟着前方领路的人,悄悄朝她眨了下眼睛,低低耳语道,“你的哈丹族。”

水善瞬间惊喜难耐,“鲁铁娘能帮我?”

毋泪笑而不语,“你一会就知道了。”

鲁铁娘在菜园子边的空地上接待他们,褪去婚礼庄重精致的礼服,整个人完全有种村妇的感觉。

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裳,无甚形象的码着袖子,在菜地里浇水,动作利索熟悉,显然是平日做惯了的。

鲁铁娘先来便给水善和毋泪深深施了一礼,表达那日他们的相助之恩。

水善和毋泪欣然受了此礼,都不及表达态度,司天‘哎哟哟’的抢在两人前面,将人客气的扶起来。

“当家人如此便是客气了,有缘相识便是缘分,能帮当家人解围是我们的荣幸。”

那谄笑讨好的样子十足十的狗腿子,好像帮鲁铁娘解围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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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红包哈,不抢白不抢,哈哈哈。

第124章 套消息(二更)

请客入座,鲁铁娘亲自替客人沏上茶水,再一次感激道,“若不是两位仗义执言,揭露章显的阴险,怕是小女的屈辱不仅没能洗刷,还要让那老匹夫得寸进尺,更加得意。铁娘在此敬二位一杯。”

“哎,小事小事,不必客气……”

司天又主动厚脸皮抢话,这次水善直接在他背上锤了一拳,凑到嘴巴的茶水洒了他一脸。

“怎么没呛死你。”

司天抹着脸上的茶水,一脸委屈。

鲁铁娘看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有些好玩,毋泪也好笑的抿了口茶,“这两人就这样,还小,让当家人笑话了。”

鲁铁娘视线在毋泪和水善三人身上一一打量,一个满身贵气的公子,一个娇憨可人的姑娘,还有一个有趣的少年郎,这三人的组合很是新鲜又让人好奇,他们究竟是谁?

鲁铁娘心中反复揣摩着三人身份,视线最后落到不远处的熟悉人影身上,更加充满了好奇。

“剑郎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他与几位本就认识?”

水善发愁的望了剑郎一眼,叹了口气,“他跟着我们非说要还人情,怎么赶也赶不走。”

剑郎跟着三人一同到了鲁庄来,完全像是个尽职的侍卫,自觉地守在远处不靠近,一个人对着一片菜地发呆,还不时走来走去,怀里时时紧抱着婉月剑。

“剑郎此人确实如此,认定的事情就不变。”

鲁铁娘从剑郎身上收回视线,客气的问道,“还没请教三位如何称呼?”

“我叫司天,她叫……”

司天又抢话,及时的被水善一警告,立马抿起嘴唇不再开口。

鲁铁娘被他们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毋泪出声介绍道,“在下毋泪,这两位是我的好友水善及司天。”

鲁铁娘客气的再次与三人各打了招呼,饮口茶,似乎沉吟了半天,突然看向毋泪小心开口道,“那日广场上,毋泪公子使用的……不知是何招式?”

毋泪的招式实在奇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却能轻易将两股巨大的力量阻挡、吸收,可怕程度超乎想象。

水善也满眼好奇的看向了毋泪,她其实也想知道他是怎么阻止住撸铁娘和章显的,只是一下忘记问了,这会有人提出来,不由也等待他的回答。

毋泪回答的很模糊,只道是家族传承的武功,便再未多言。

等来这么个说了好比没说的答案,水善无趣的撇撇嘴。

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鲁铁娘究竟和她去哈丹族之事有什么关系,等的心急火燎的,不时朝毋泪传递眼神。

毋泪像是有意为之,每次故意和她急切催促的眼神相错。

“不知令嫒可还好?”

水善等了半天,等来的居然是毋泪询问鲁铁娘女儿好不好,水善几乎想当场问他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事?

提起女儿,鲁铁娘脸上便凝聚起一层愁霜,心疼的轻叹一声,“自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曾出来。”

水善也挺可怜这个鲁姑娘,只是不知道毋泪提起她想做什么?

“当家人也别忧心,不就是被负心汉悔婚了嘛,令嫒国色天……”

司天还没夸完,腿上被人同力死掐,疼的直接大喊起来。

司天推开水善的手,用力揉着被掐的大腿,肯定已经青了,这个暴力女一点都不温柔,就知道欺负他。

要不是鲁铁娘在,水善真想揪着司天的耳朵大骂。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还专门戳别人伤口,真是没心没肺。

鲁姑娘任谁见到都绝对不会说是美女,国色天香这样的赞美之词,只会让人觉得讽刺。

“在下这有一枚能使人脱胎换骨改变体质的易体丸,对令嫒或许有帮助。”

毋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方格,鲁铁娘听见那个丸药名字时,双眼骤然发亮,像是久行沙漠之人遇到延续生命的绿洲。

开心已经不足以表现那种惊喜和激动,声音微颤的沙哑问道,“当真是……世间难寻的易体丸?”

毋泪肯定的笑笑,“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这一颗,若能帮到需要的人,便是用在了实处。”

鲁铁娘感激的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

此时的她全然没了一点铁血女人的坚毅,开心的快要哭了,满脸都是慈爱和兴奋。

“毋泪公子大恩,鲁铁娘没齿难忘。”

鲁铁娘激动的就要跪下,司天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又是一番抢风头的客气。

水善听不太懂毋泪和鲁铁娘的哑谜,这个鲁姑娘似乎有什么……隐疾?

鲁铁娘得了易体丸,对几位客人更加热情,当即就吩咐手下立马下去准备,中午她要盛宴款待三位客人。

毋泪却抬手制止了,“当家人无需劳烦,我们稍后便要离开了。”

鲁铁娘热情的挽留着,“有什么急事非要今日这一时半会,那日之情、今日之恩都还不急招待几位以表感激,如何就要走了,再多留两日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确实有急事不等再多留,我们还要去找隋老前辈,隋老前辈向来行踪不定,怕是要花上好一番功夫,不能再耽搁。”

鲁铁娘听见隋老前辈的名号,面上一喜,“你们是要找舅公。”

“舅公?”毋泪不明就里的一脸茫然,水善也好奇的询问着看向鲁铁娘。

鲁铁娘解释道,“隋老前辈是我的舅公,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毋泪满面惊喜,抓着水善的手紧了紧,希冀的追问着,“不知隋老前辈人在何处?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求他帮忙,却总是难以捉摸他的行踪。”

鲁铁娘对毋泪的两次感激之情甚深,很是热情的想要帮忙,却也无奈道,“舅公此人狂放不羁、居无定所,就是我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他一次,他的行踪也从不告诉我。”

毋泪眼眸中闪过失望,鲁铁娘话音一转,又急着道,“不过舅公对舅婆感情极深,每年舅婆忌辰定会到坟前祭拜,还有半月不到就是舅婆的忌辰,你们或许能找到他。”

毋泪心满意足的得到了隋老前辈的信息,带着水善、司天离开了鲁庄。

一出了鲁庄,水善迫不及待的抓着他追问,“你见鲁铁娘就是为了打听隋老前辈这个人?”

毋泪将水善牵上马车,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司天则负责驾马,追风独自悠哉的跟在马车边,三人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向着刚得来的地址而去。

剑郎自然还跟在马车后面,不远不近。

“隋老前辈是江湖上有名的万事通,就没他办不成的事,去哈丹族这事找他最稳妥。”

“你早就知道隋老前辈是鲁铁娘的舅公,故意套她的话的吧!”

水善一脸‘我已经看透你的表情’,毋泪也没有辩解,“一颗易体丸换隋老前辈的行踪,她稳赚不赔。”

“真是狡猾。”

水善身体一仰,躺进柔软的垫子里,车帘突然从外面被掀开,司天皱成一团的脸露出来。

“你们还要去哈丹族?说了那儿很危险,让你们别去别去,你们是想找死吗?”

水善撇了撇嘴,“我又没答应你不去。我知道那儿危险,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嘛。我有非常重要不得不去的原因,你要是怕危险可以现在就离开,我不勉强你。”

司天才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哼了一声重甩一下鞭子,“你想赶我走,门都没有!”

说着一扬手,将车帘重新甩上。

“话说那易体丸究竟是什么药丸,以前都没听说过,鲁姑娘有什么隐疾吗?”

“易体丸是天下第一神医丐茁先生制成的,改变人体质的药。鲁铁娘的女儿生来身体孱弱又非常肥胖,既无法运动锻炼,也无法控制饮食调理身体,喝水都长肉,正需这个药改善体质,不然就是有人不嫌弃她长得胖,将来成亲也断无法生育,怕是寿命也不长。”

“原来如此。”

水善这下明白了,为什么章家那般欺辱,鲁铁娘还是想要女儿嫁给章满默。

因为这已经不止面子尊严的问题,若这桩亲事破灭,怕是鲁姑娘永远都难成亲。

如此说来,毋泪的那颗药可是珍贵至极了,鲁铁娘确实赚了。

“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再给我一颗!”

水善笑眯眯的摊开自己的双手,毋泪拍了她手掌一下,“你要易体丸干什么,那是药又非补品,不可乱吃。”

“我又不自己吃,存着呗,万一有一天用得着呢,好东西就该多备些。”

水善狡猾的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毋泪揉揉她的掌心,“我替你存着,我有的便是你的。”

水善有些扭捏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动了两下,被毋泪抓着不放开。

若在以前,她早就使用武力一拳揍在对方脸上,可毋泪的靠近和接触一点都不反感,这样亲密的举动从前是她最为抗拒的,此时反而有些……享受。

这种肌肤相触的亲近和温暖,比再多的言语都更有用的卸下心防。

马车才驶出鲁庄不久,在一处狭窄幽巷中,突然冒出来一群蒙面打扮的人,齐齐杀招的朝马车上的三人袭来。

跟在不远处的剑郎看准机会,想要冲上来帮忙,可人还未近前,突然马车中喷袭而出一股巨大内力。

马车上的三人一动未动,甚至未曾现身,袭向马车的蒙面人全部被内力击中,倒地不起。

不过一招,所有人便已解决干净。

“这都是什么人啊,你们得罪谁了?”

“还能得罪谁,我们刚从哪儿出来还不明白吗?”

司天确实不明白,水善却是不用毋泪提醒也明白,在这片地界他们算得上得罪的人,也就只有章家了。

“看你以后还多管闲事,看你怕不怕。”

水善掀起车帘望了外面倒地不起的人一眼,勾着唇扬了扬嘴角,“有你这个高手在,有什么好怕的,是你助长了我的气焰。”

毋泪失笑的捏捏她的脸,“这还该怪我咯。”

水善从车窗内稍稍探出身子,看见马车后呆呆站着,手执婉月剑却无处施展的剑郎,可怜的轻叹一声。

“说了我们不需要侍卫,这下信了吧!”

……

隋老前辈的亡妻葬在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一个小丘陵,丘陵上建着几间朴质的房屋。

隋老前辈曾经就和妻子在这里生活,直到妻子去世,葬在了房屋边的杨树下。

此地路途遥远,水善一行紧赶慢赶才在忌辰前赶到了丘陵,房屋里还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为了表示尊敬,几人在丘陵下必经之路的茶摊前歇息,等着隋老前辈,可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忌辰晚间,都还没见到隋老前辈的身影出现。

“这人今年是不是不准备回来祭拜了,不会是在外有了相好……”

司天话没说完又被打了,哎哟哎哟可怜的捂着脑袋。

“积点口德吧,小心犯戒。”

水善如此提醒,司天也立马乖乖的念了几句佛。

司天这个信仰者,最危险的怕就是他那张嘴,怎么都管不住。

“我们上去看看,是不是被我们错过了没注意到。”

毋泪要去隋老前辈的家再看看,水善也想跟去,被司天一下拦住了。

“你在这等着,万一隋老前辈回来的晚呢。我和毋泪去家里和坟地上看看。”

“我跟着毋泪去吧,你在这等着就行了。”

司天固执的一把将她拉到位置上坐下,“大晚上的,女孩子别到处乱跑,等着。”

说完就和毋泪向黑暗中远去。

“司天还挺细心的。”水善喃喃着,看眼茶铺外抱着婉月剑的剑郎,他正靠在一根柱子上,警惕着周围情况。

他这个护卫无疑是尽职尽心的,虽然上次毋泪的展示,让他知道他们几人根本用不着护卫保护,但为了还人情,还是固执的跟着他们,自我要求完成的很好。

“别站着了,你都站一天了,坐着休息会吧。”

水善终于和剑郎说话了,这一路她一句话都没和剑郎说,就是希望用漠视态度让他知难而退。

却不想这个木头完全无所谓,半个月不和人说话也不觉得憋得慌,闷声不吭的全无存在感,却又无处不在。

剑郎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只是愣了一下,乖乖的在柱子边的位置上坐下,离水善隔着四五张茶案。

“坐那么远干什么,到我对面来。”

水善朝剑郎招了招手,剑郎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在水善对面坐下。

茶铺老板沏上一壶新茶,水善给他倒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瞬间温暖了寒凉的夜。

“你真要这么跟着我们一个月?”

剑郎正要喝茶的动作顿下来,放下茶盏认真的点下头,“人情总是要还的,晚还不如早还,一直欠着很不自在。”

剑郎倒是实在,不想背负着人情不自由,干脆主动早点还清,得个浑身轻松。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反对,就一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还有半个月。接下来半个月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半个月后你的人情就还清了,你也就自由了。”

剑郎开心得咧咧嘴,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抿口茶,只觉满口清香,沁人心脾。

司天和毋泪从隋老前辈的家回来,家里没人,坟前也没人祭拜得痕迹,人是真的还没回来。

水善几人不甘心的继续等了三日,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隋老前辈,看来真是出了什么差错。

“还是一颗易体丸换的消息,结果人都没见着。”

司天抱怨的叹了口气,但嘴角隐隐含着笑容,找不到人刚好,这样水善就去不了哈丹族了,如他所愿。

“今年我要等不到他,我就明年再来,明年他要也不回来,我就后年再来,我一定要去哈丹族,不管要等多久。”

水善不甘心的一屁股往坐垫上一坐,端起手边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冷的浑身发凉。

第125章 群架(一更)

“何必这么固执呢,这是老天注定让你去不了哈丹族,你就死了这条心不好?”

“不好!”水善铿锵有力的反驳司天。

是老天让她知道了世上还有她的同类存在,让她抱以希望,现在不能这样阻拦她。

不敢多麻烦多艰辛,她也一定要到哈丹族去寻找真相,那是她唯一的线索。

“好了,隋老前辈也可能是遇到什么事耽误了时间,我们在这干等着也没用,赶了半个月的路,先找地方休息吧,这里我派人来守着,只要隋老前辈回来,肯定把他留住。”

水善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和了许多,肩膀不自觉往毋泪身上靠了靠。

还是毋泪最善解人意,司天这家伙就知道和她对着干。

离附近最近的是个名叫屏溪镇的地方,镇子倒还挺大挺热闹,只是他们几人一进镇子就招来许多好奇打量的眼神,看的人莫名其妙。

“我就说我太英俊了吧,你看看这些人惊艳而憧憬的眼神,啧啧啧……都是美貌惹的祸。”

“又开始了……”

水善无力拆台,司天的自恋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大肆自我赞美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至少这脸皮厚度不是一般人有的。

“你说他们看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没多长一双眼睛一张嘴。”

毋泪轻笑着理了理衣袍上的灰尘,松绿色长袍贵气端重,洒脱的性子又给人随性不羁的感觉。

而那双醒目到不可忽视的幽暗双眸,深邃而妖媚,几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完美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使得他那般特别、神秘、引人探究。

“或许就像司天说的,我们太好看了?”

“你也被传染了。”

水善好笑的嘀咕两声,整天和司天那个自恋狂在一起,他们也被传染上了这个毛病。

不过毋泪说出这种话却完全感觉不到别扭和自大,反而有种深以为然的认同感。

这就是真漂亮和假自恋的区别。

司天还独自沉浸在别人的视线之中,水善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瘪瘪嘴,“我饿了。”

“想吃什么?这里有烤鸭、阳春面、鲜虾混沌、酥烙饼。”

毋泪一家家美食店数过来,水善考虑一下,“鲜虾混沌,我想吃混沌。”

在混沌店一坐下,立刻满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司天享受着别人的注视,端着架势望着墙上的挂牌,装模做样的选来选去,一副难决定的纠结模样。

“动作快点,老板还准备着吩咐厨房呢。”

水善和毋泪、剑郎都选好了,老板站在旁边就等着司天。

司天犹豫好一会才做出决定,开口道,“样式太少了,和我在闵都吃过的混沌店差远了,就来碗香菇牛肉的吧,先尝尝味道。”

老板去后厨通知了,水善和毋泪不给面子的笑了,要是在他头上插根鸡毛,肯定特生动。

“老板,我看店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他们在看什么?”

水善抓着端上混沌的机会,问店里的老板,老板侧头看看满店里一脸好奇打量他们的客人,笑着解释道,“大家只是好奇,我们屏溪镇很少有外乡人来。”

“外乡人有什么好奇的,又不多长鼻子。”

毋泪学着水善方才的语气说话,逗得水善悄悄打了他一下。

司天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警告的用筷子用力戳两下案面,发出声音。

老板看几人一无所知的样子,一下来了兴趣,细细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屏溪镇地处芙蕖山庄和琉璃城地盘交界处,是他们常年争抢之地,时常发生争斗,外乡人都不敢来。”

水善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少,这两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另外三人却都是了然的神情。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弟子经常在屏溪镇活动,两方人只要一碰到,必定要掐起来,受伤死人都是常有的事,几位客人若无必要,还是快些离去的好,莫要多停留。”

水善觉得老板说的挺夸张的,就算两个帮派争斗,他们只要躲着点不掺和就行,他们只是在此歇歇脚,呆不了几天,没那么倒霉就会碰到掐架的事吧?

水善心里如此一想,安静的店里突然响起一声害怕的惊呼,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嘈杂。

刚刚还好好吃着饭的客人们,接二连三的仓皇离去。

“怎,怎,怎么了呀?”

司天莫名其妙的喊着,想抓一个人问问,却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来解释,一个躲的比一个还快。

和他们聊着闲话的老板显然发现了出了什么事,微微发胖的脸上一下苍白,痛苦的低声喃喃着,“我的天耶,怎么在我家店门口撞上了。”

水善几人随着老板的话,将视线转向了门口,只见门外的街上不知何时聚齐了两帮人,各自做着统一的打扮。

看老板脸色发白,客人拼命逃命的样子,应该就是令这里百姓惶惶不安的芙蕖山庄和琉璃城之人了吧!

老板已经畏畏怯怯躲进了后厨,整个店里一下子空空荡荡。

水善秉持着安稳不惹事的态度,坐在店里吃着混沌看着热闹。

门外的两帮人已经开始吵了起来,话里话外也听出了哪边是芙蕖山庄,哪边是琉璃城。

“上次给你的教训看来还没够,今儿又没长记性的跑到屏溪镇瞎溜达。这儿是我芙蕖山庄的地界,琉璃城的人滚远些,手下败将更别出来丢人现眼。”

芙蕖山庄领头的招风耳,嚣张的哈哈大笑着,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弟一起起哄。

琉璃城的弟子中站出来一个短发男人,头发只到耳根的位置,凌乱的飘在脑袋上。

“屏溪镇什么时候成了你芙蕖山庄的地盘,你家庄主是想做江湖老大想疯了吧,万一哪天想当皇上,是不是要说天闵王朝是他的疆土,天闵王朝的百姓都是他的臣民啊?”

短发男人说完,身后有人跟着大喊,“芙蕖山庄的庄主怕是要zào fǎn了,可得赶紧上报朝廷,让皇上派兵前来平叛才是。”

“到时我们琉璃城必定第一个冲锋陷阵,替陛下效忠分忧,除去国家的大害虫。”

“冲锋陷阵?哈哈哈……”招风耳不屑的大笑着,“就算哪天我们山庄要与你们琉璃城对战,就凭你们琉璃城那些残兵败将,也想打败我们的上万弟子?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今年你们琉璃城的新弟子,怕是比去年又少了一大半吧,我们山庄却是人满为患,要挑着精细的选。

天下谁人不知你们琉璃城早就是垂暮夕阳,还以为自己是可号令江湖的第一大帮啊?”

猖狂的笑声戳中了琉璃城众弟子的心,短发男人气势骇然的捏紧了拳头。

“那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垂暮夕阳的厉害,一群杂草也敢和我们比。”

说完,一指挥身后的弟子,全部冲了上去,双方瞬间激烈交战在一起。

水善发现这里打架居然都没有看热闹的人,入眼望去,视线内除了交战双方,一个旁人都没有。

所有人只顾着躲避逃闪,一个好奇偷看的都没见着。

“这就打起来了,也太随便些了吧!”

水善边看着热闹边嚼着热乎乎的混沌,毋泪好笑的替她擦擦嘴角的油渍,“打架还要什么前奏不成?”

“这是自然,打架怎么着都要有一个事件起因吧,然后互相挑衅、试探,最后再动手,这都是规律,他们就这么骂两句也太随意了,就是群只会动手的莽夫。”

毋泪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打架还要有过程,听水善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两个帮派打架,自然要比平日见到的阵仗凶猛的多,个个都是会武功的,加上个个都是下的死手,出的死招,转瞬间就已躺下好几具尸体,完全是个地狱场,怪不得没人看热闹。

热闹是因为觉得有趣好玩,但死人的事可就完全不一样。

水善的兴趣也在一具具尸体倒下,一片片的鲜红血迹蔓延下,消失殆尽,浑身难受的皱起眉头,不愿去看那些鲜红和尸体,偏开头用手绢捂住了口鼻。

“我们走吧!”

毋泪扶着水善起来,司天随时笑盈盈的脸也肃然起来。

打斗已经蔓延进了店里,几人想要绕开打斗人群离开,却总是被激烈交战的人挡住去路。

血水溅的到处都是,一柄柄长剑上血红流淌。

‘砰’一声,倏然一摞碗碟飞旋着朝他们的方向袭来,就在他们步远处站着一个琉璃城弟子,一下被碗碟砸中,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远处扔来碗碟的芙蕖山庄弟子满脸得意的摸了把沾上血污的脸,背后却突然被人捅了一刀,笑容在脸上凝固,僵硬着死不瞑目的栽倒在地。

水善捂着被碎裂的碟片击中的额头,一股温热从指缝中淌下,摊开手掌一看,满手都是血。

“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司天惊呼一声,连忙在身上掏着药瓶,毋泪眼眸阴鸷的暗淡下来,迅速用水善的手绢捂住她的伤口。

司天掏出止血药给她上上,伤口立马停止了出血。

司天常年出门在外,习惯性的身上带许多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伤药自然也是其中一个,此时就很好的用上了。

水善本想说自己没事,她就算不上药,伤口也会自己好。

但这样可能会暴露她的能力,也就老老实实仍由司天将刺疼的药粉涂到伤口上。

“之前还以为老板夸大其词,现在看来还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光天化日之下就殴斗杀人,难道没人管了吗,简直是无法无天。”

水善此时心情有些不快。

她的情绪向来平和单调,倒也不是被打伤有多生气,不过想着瑞儿宵衣旰食,勤勤恳恳治理天下,可还有这样不受朝廷管束控制的地方。

江湖帮派随心所欲,混乱百姓生活,不由心疼瑞儿。

“你又要多管闲事吗?”毋泪用着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询问着,没有制止也没有不满。

“现在已经不是闲事了,而且瑞……皇上为国为民夙夜不懈,怎能容得这些人破坏百姓们的生活,祸乱皇上的江山,这是每一个天闵百姓都不可容忍之事。”

水善毅然朝着对战中心冲了进去,毋泪迟疑的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眸中的灰暗散去,笑意萦绕上黝黑的眸子。

她始终还想着他。

水善突然闯入,阻拦了招风耳和短发男人的对战。

司天惊慌的大喊大叫,追上水善保护着她,虽然身体有些畏缩,神情有些害怕,但还是毅然决然的护在她的面前。

“什么人你们,怎么还在这?”

两个头头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要知道只要他们打架,就没人敢看热闹,更别说掺和。

这姑娘胆子够大的。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外乡人?”

招风耳用着一种淫邪的眼光上下打量水善,水善淡着一张脸,没有给两人一丝表情。

“屏溪镇人这么多,没见过我们有什么奇怪。你们在别人店里打架,死人、鲜血弄得到处都是,还伤及了无辜。”

“是嘛,真可怜,那该怎么办,要不哥哥给你吹吹?”

招风耳淫笑着微弓着背朝水善凑上来,司天高挑的身体完完全全将水善挡在身后,直面迎上男人沾着血,阴厉的脸庞。

水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沉重,招风耳越发靠近越让她恶心的想吐。

以前大多人都是挨得极近才会给人恶心想吐的感觉,这个招风耳却是中间隔着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和恶心。

水善隐忍着即将脱口喷出的酸水,突然被人用力一扯远离开,终于舒服许多。

毋泪将水善拉离招风耳,又伸手挡开司天站到最前面。

招风耳淫笑的笑容不知为何,对上他幽深的眼眸,瞬间像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肌肉剧烈抖动着,一种名叫恐惧的神情盈满充血的瞳孔。

毋泪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招风耳对望着,满意得看着他浑身充斥的恐惧气息,悠悠将视线转向令一边的短发男人,效果自然也是一样得。

两个人手中的武器全部脱手掉在地上,还在打斗的双方弟子一下都停了下来,小小的混沌店里四周阒然。

“你还人情的时候到了,我给你表现的机会。”

毋泪侧过头来,看向一边护在水善身旁的剑郎。

剑郎面上浅浅一喜,拔出婉月剑提剑上前,手臂抬起,却在挥出去的一瞬间被水善大喝一声制止,“不要!”

毋泪同时也抓住了剑郎劈剑的手腕,淡淡一笑,“不是让你杀人,把人打发走。”

水善见剑郎的剑停住,长长的松了口气。

以杀止杀,以恶止恶,只会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剑郎有些茫然,毋泪让他怎么把人打发走?可根本不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眼前战战兢兢的两个人已经主动开了口,小心翼翼的询问,“这是……婉月剑?”

剑郎看看自己的剑,老实的点下头。

对方两人立马转变了态度,动作齐整的老老实实朝几人施以一礼,“打扰各位雅兴了,实在抱歉,我们立马就走。”

说着没有过多的解释,各自带着各自的人,速度迅速的离开了混沌店,不一会就见不到人,连尸体都自觉的搬走了,唯剩入目的鲜红和一片狼藉显示着刚才的激烈对战。

水善看着那两群人手脚利索的转瞬不见,惊愕的细细打量剑郎一番,轻笑着调侃,“没想到剑郎名声这么大,报个名号就把人吓跑了,不战而退敌,了不得。”

剑郎脸颊不自觉就红了,像个熟透了的番茄,也像地上一滩滩的鲜血,红的刺目。

水善被剑郎的脸红搞得有些尴尬,这人也太害羞了吧,她说什么了就不好意思成这样,小姑娘都没他这么薄脸皮。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等会他们再带人找回来怎么办。”

司天后怕的连连叫着他们离开,虽然看他又怂又胆小,但危险的时刻,即便害怕也要勇敢的挡在水善面前,让水善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

以后就不欺负你了,看在你这么讲义气的份上。

水善几人计划着晚上在客栈休息一夜就离开,这里比他们想象的危险的多,还是少停留为妙。

司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白天的事。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争斗已经到了这么无所遮掩的地步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杀人,已经不满足于暗地较劲。

看来盟主令的决选已经近在眼前了。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都已经知道剑郎出现在屏溪镇的消息,那他们还会放他们离开吗?

明天早上走不走的成,可能还未可知。

司天烦躁的起来喝水,水壶里却空空如也,只得提着水壶下了楼,结果和正要上楼的毋泪撞了个正着。

“这么晚还不睡觉?袍子上哪儿来的血?”

司天眼尖的一下看见毋泪袍子上一滴极小的血渍,毋泪垂首看了眼,“可能是之前削水果的时候削到手,不小心弄上的。你干什么?”

“打水。”司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了提手里的空壶。

方才躺在床上睡不着,这会走了几步就哈欠连天的,不再啰嗦,绕开毋泪就去打水,喝了水好早点睡觉。

司天的担忧不是多余的,但是他也没有猜准。

他本以为怎么也要等到第二天天亮才会有人来请,却不想大半夜就有人找来了,还是用梁上君子的方法将人打晕抗走的。

司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潮湿的、黑黢黢的山洞,手脚皆被粗重的铁链绑在柱子上,丝毫无法动弹。

司天迷糊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绑在山洞里了?

回忆许久才猜测到,许是被芙蕖山庄或琉璃城的人绑来的,这也太不客气了吧,直接来强的?

山洞看着面积不小,只有几个火把透出些许光亮。

司天可怜的一个劲鬼哭狼嚎着,嚎了半天,突然听见毋泪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嚎了,水善还睡着呢,别吵醒她。”

司天滑溜溜的转着脑袋,可在山洞里望着半天也没看见毋泪的身影。

“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在你后面的铁笼里。”

“后面,铁……”

司天努力转着身体朝后看,但身体被绑在柱子上根本看不见后面,听见他被关在铁笼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成了笼中虎,再厉害也被拔了爪子。”

司天笑得畅快,毋泪能文能武样样厉害,今儿终于逮着机会能笑话笑话他。

毋泪懒得理他幼稚的嘲笑,将怀里睡着的人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小心的裹着她的身体,水善则是呼吸顺畅的安心睡着。

第126章 侏儒金童(二更)

“你们也是被打晕绑来来?水善怎么样,还没醒?”

毋泪靠着铁笼淡淡道,“已经醒过了,又睡着了。”

“睡着?”司天夸张的惊呼一声,“现在这种处境现在还睡得着?她也太心大了吧!”

毋泪咧着好看的嘴角笑了笑,声音满满的宠溺,“她一直都是这样。”

“你说是芙蕖山庄绑的我们,还是琉璃城?他们到底想要干嘛啊,直接来强的?”

“你猜到是他们?”

司天不屑的切了一声,“有什么猜不到的?剑郎露面怎么可能不引起两边的重视,加上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你。

现在正是盟主令再选的时候,他们肯定都在努力拉拢各方人物,你们两个送上门的香饽饽,当然要有所行动。不过他们这行动怎么直接绑人啊,还关在这么个鬼地方。”

山洞里滴滴答答传来水滴的声音,在这安静又空旷的山洞里格外清晰,又有些瘆人。

“可能你猜错了。”

司天‘嗯?’了一声,自信的哼了一声,“不可能!他们肯定是拉拢我们。”

“你这想法也太乐观了,除了剑郎,我们三个是谁有谁认识?又有什么价值需要他们拉拢?剑郎不抓专抓我们,可见不是好事,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毋泪如此一说,司天开始有些担忧了。

他们三个不过是毫无名声的小喽喽,抓了他们却不抓对他们有用的剑郎,可见不是拉拢这么回事,但除了拉拢他们还能有什么事?

司天想到白天时混沌店里的打斗,不会就是因为劝他们住手,晚上就抓了他们来报仇吧,这也太小气了些。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学水善,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究竟什么事总会有人自己来解释的。”

毋泪和水善一样的心宽,阴冷的山洞有些凉,抱紧怀里的人,一起闭上了眼睛。

司天喊了几声都没人再回答他,“还真睡了?这两人还真是……不对,我和水善才是绝配,我们两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黑暗中,毋泪与漆黑环境融为一体的黑瞳幽幽睁开,又重新闭上,自信的光耀眼的闪烁着。

任何人都不配得到她,除了他自己。

衣襟敞开,将怀里的人往胸口搂紧些,松绿色长袍包裹住她的身体,将人圈在怀里。

阴湿的环境完全被他忽略,此时唯有心口的温热熊熊燃烧着,真想永永远远停留在这一刻。

水善幽幽转醒时已是天明,隐隐暴露的洞口外一片光明,给黑黢黢的山洞里也带来丝丝光亮。

潮湿的空气有些难闻,但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

水善尴尬的从毋泪怀里退出来,看眼被口水染脏的污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哈哈傻笑着趁毋泪没有发现前,将他的衣襟合上,挡住那片难堪的口水渍。

司天听见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口唤着,“你们可终于醒了,你们睡得还真是够踏实的,喊了好几回都没人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什么处境。”

“司天,你也被绑来了?”

水善扒着铁笼凑过来,这会才看见背对着他们绑在柱子上的人,晚上洞里太黑没发现。

“是啊,我醒来的时候你都睡觉了,休息的可好?”

司天黑着一双熊猫眼打趣,他可一晚上没少折腾,想睡又睡不着,眯了一会又突然醒来,实在没那两人的定力,临危不乱。

“肚子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送吃的来。”

毋泪整理好衣服,将水善从地上拉起来,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地上潮,小心受凉。”

“放心吧,吃的肯定还是会给的,不然我们死了,不就白费力气把我们从客栈绑来。”

司天忧心了一夜,肚子也饿的直叫,吞了吞口水,尽量扭动下僵硬的身体。

怎么这么不公平,绑人都还差别待遇,那两个只是关着,他却被绑着,手酸脚酸浑身酸。

三个人饿着肚子无聊的等了好久,露出的些许洞口外明亮的光亮已经变成刺目的太阳。

都快中午了还没人送吃喝来,这是真要饿死他们呀?

“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挨饿!”

水善可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少吃了一顿就浑身虚软的没了力气,一下感同身受的理解起那些吃不起饭的人,饿肚子的感觉真不好受。

“饿了就睡一会,醒来就有吃的了。”

毋泪安慰着让水善睡一会,水善靠着铁笼闭上了眼睛,可过了好一会还没睡着,突然一下又睁开眼,可怜兮兮的抿着嘴巴咬着牙齿,看的毋泪都以为她要把自己嚼嚼吃了。

肚子又传来一声悠长的‘咕噜’声,水善忍不住的想要跳将起来,突然洞外刺眼的太阳被挡了一下,山洞紧跟着暗了一下。

一个背光的黑色影子朝山洞里走来。

“吃的来了吃的来了——”

水善开心的几乎想要欢呼,都忘了他们现在饿着肚子都是因为把他们绑来的人,反而将送吃食的人当作救星一样。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不是芙蕖山庄或琉璃城的弟子装扮,看着像个下人。

那人表情呆滞的将碗筷递进铁笼里,水善接过碗筷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扒拉,味道一般般,但也不难吃。

司天听着后面的欢快咀嚼声,惊得梗着嗓子大吼,“你们两头猪啊,也不弄清楚有没有毒就往肚子里吃,是想找死啊?”

水善咀嚼的动作停都没停一下,她从来不怕毒,反正对她没用,先填饱肚子再说。

“要想杀我们哪儿需要那么麻烦,浪费毒药,这点脑子都没有,谁才是猪?”

毋泪比水善要优雅的多,慢条斯理的吃着,不时细心的替水善擦擦嘴,看着司天只能瞪眼不能吃的样子很是好笑。

司天脚边也放着一碗饭,但他手脚全被绑着,根本没法动。

送饭的人等着水善和毋泪吃完便将碗收走了,司天大喊着他,“别走别走,喂我吃了再走啊!”

可人已经消失在了洞口,太阳重新照了进来。

司天欲哭无泪,看着脚边那碗饭却不能吃,肚子还在咕噜叫,声音清晰的回响在山洞里,又尴尬又可怜。

“司天,我深表同情,但我也帮不了你。”

水善调皮的咯咯轻笑着,毋泪捏了捏她的脸颊,“还取笑他。”

“你们就光知道吃,刚才也不问一下谁把我们绑来这的,想要我们干什么。”

司天幽怨声音好不委屈。

毋泪淡淡的道,“问不出来的,那是个聋哑人。”

水善惊讶的侧头看他,眼神无疑是在询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刚才一直站在司天的前面,从那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我们三个人的脸,他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们的嘴巴看,是在读我们的唇语。”

水善恍然大悟,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人将碗筷递进铁笼后就站到了司天面前,看他被绑着也不帮忙喂一下,分明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总盯着别人嘴巴看,原来是在读唇语。

“三位想要知道什么不如问我,我来替你们解答。”

突然一个陌生的冷冽声音在山洞里响起,三人都身体一怔,朝那声音寻去,可那声音徐徐飘渺,不知究竟从何处来。

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山洞中还有其他人,而山洞外阳光灿烂,没有人影的痕迹。

“谁?”司天对着山洞里喊了一声,接着传来那人的笑声,紧接着突然一片雪白色从他眼前掠过,一个面色苍白瘦小的男人站在三人眼前。

这人很瘦小,非常的瘦小,看年纪绝对已过而立之年,身高却如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这是个侏儒。

水善第一次见到有些新鲜,但也礼貌的没有用过于惊奇的眼光打量他,这样的打量对于常人可能是寻常,对于异于常人之人,怕会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水善的心思向来细腻,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波动,能够感受到这个矮小男人在面前他们好奇的眼神时,隐藏着的耻辱和难堪。

“你是谁?是你把我们绑来的?”

水善首先开了口,矮小男人笑眯眯的迈着短小的步子朝水善走来,胳膊轻松伸进铁笼来,想要摸她的脸,被毋泪一下摄住手腕,折住手臂。

“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连做男人的资格都没有。金童!”

矮小男人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并不吃惊,反而是被毋泪的骇然气势震慑住。

淫笑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探知和好奇,“你是谁?”

毋泪呵呵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金童的手臂,将水善稍稍护到身后。

“你把我们绑来,却反问我们是谁?”

司天努力转着脖子想要看向身后的人,可双脚的锁链缠得紧紧的,木桩又粗又紧,根本没挣扎的可能,只能放弃的背对着他们开口。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金童背着手在铁笼边悠闲踏着小步,“哟,都是些见过世面的,那你们就该知道我是谁的人,把你们绑来这的原因了吧。”

“这还真不知道。我们与芙蕖山庄无冤无仇,你们这样对我们所为何意?”

水善扯扯毋泪的衣袖,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毋泪拍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

听毋泪的话,这个金童看来是芙蕖山庄的人,难道还真是为了昨儿那点小事找他们算账?

那这芙蕖山庄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你们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莫要在这装糊涂。我芙蕖山庄十八条人命,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轻易算了。”

金童凑近铁笼,一字一句满是坚定,似乎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眼睛都在冒着凶光,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端。

水善听的莫名其妙,再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十八条人命,你在说什么?我们昨日白天在混沌店遇到芙蕖山庄与琉璃城的弟子打架,还把我给误伤了,我们不过阻止他们停手而已,我记得当时可只死了七个人,还两边人都有,哪儿来的十八条人命。”

金童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水善,似乎在揣度她是否在说谎。

水善没做亏心事,问心无愧,任由他打量揣测,兀自继续道,“我们不过无关的过路人,什么也没做就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这么不客气的绑到这又湿又潮的山洞。这就是芙蕖山庄的处世之道?还大门派呢,就会仗势欺人。”

“住嘴!”金童赫然怒吼打断水善的话,“别给我装模做样,昨夜自混沌店回来,白日打架那帮人全部死于非命,用的都是琉璃城的招式。我唯一的亲弟弟也在其中,就这么被你们杀了。”

金童咬牙切齿的赫然抓上铁笼,指甲抠在铁笼上,都快抓出血,眼睛猩红可怖,看的瘆人。

“既是琉璃城的招式,你们去琉璃城讨公道便是,抓我们做什么。”

金童讽刺的呵笑,“琉璃城有什么人、武功什么程度,天下无人比我芙蕖山庄更清楚。想要破我芙蕖山庄的戒备杀死那么多人,琉璃城没一个人做得到。唯一的解释就是……人是你们杀的,而你们是琉璃城的人。”

司天毫不客气的哈哈嗤笑起来,“你没发现自己说的话互相矛盾吗?你说我们是琉璃城的人,你们对琉璃城又了如指掌,如何又不知道我们是谁?是否太可笑了?”

“不可笑。”金童不慌不忙的徐徐道,“芙蕖山庄早就得到消息,琉璃城为了这次的盟主令再选,招揽了几位隐士高人。只是没想到你们的武功如此了得,能悄无声息随意进出我山庄,杀死十八名弟子,其中一名还是庄主的亲传弟子。”

水善几人这下明白了,感情他们是被当成琉璃城新招揽的隐士高人了,无辜背锅。

现在解释他们认错了人,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能想办法怎么脱身。

“直接说吧,你们的目的。”

毋泪不再费口舌与他多说,直戳问题中心。

芙蕖山庄既然把他们绑在这里,没有将他们杀死,显然是还有其他目的。

这个目的是什么不难猜,他们三人都已是心知肚明,只等金童自己说出口。

“我们庄主也是惜才之辈,之前大家不识,尚未有化解不开的恩怨,只要三位能慧眼识珠,重择奉主,将琉璃城的阴险面目揭露于世,这件事重新翻过不再与三位计较,三位日后将是在我芙蕖山庄委以重任,前途光明。”

山洞里陷入了沉静,金童所言与三人猜想毫无出入。

让他们承认下杀害那十八条性命,其次指认是受琉璃城指使,败坏琉璃城名声。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只是不知事了后,他们的性命还保不保的住。

兔死狗烹从来不是故事,真真切切的存在于生活之中,险象环生的江湖更是如此。

“你没有不甘心吗?”

安静的山洞里响起水善轻缓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却是搅动了金童一汪心池,波涛汹涌。

“明明你的亲弟弟也死了,庄主还将这个说服的差事交给你,庄主也够心狠的。”

“庄主是为了山庄和人才!”

金童努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变得尖锐。显然亲弟弟被杀的心痛尚没有平息,让他来拉拢所谓的‘敌人’,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

“你们只要知道,我们芙蕖山庄是真心实意想和三位成为朋友,我芙蕖山庄的实力相信不用多说你们也心知肚明。琉璃城已经成了过去,将来只会越渐被吞没,何处明何处暗,相信你们是聪明人,看得清楚。”

第127章 大阵仗

水善颔首低笑着轻声咀嚼金童的话,‘你们只要知道’,那在他们不知道的背后,又是什么真相?

“我们只有一句话……”

“给我们点时间考虑,这么把我们饿着关着,能想出来什么好结果啊,你们总要表现点诚意是吧!”

司天骤然抢断了水善的话,眼神示意的看了眼地上吃不着够不着的饭碗。

金童苍白的脸突然闪到司天面前,只到他腰间身高的人仰着头,凶恶的望着他,一下一柄一尺长的臂刀抵上司天的喉咙。

“你们杀了我芙蕖山庄十八条人命,现在性命也捏在我们手里,还敢提条件?”

司天被金童突然的威胁惊了一瞬,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勾唇嗤笑。

“你留着我们的命,不就是想给琉璃城致命一击嘛。不然你现在杀了我们三个,给那十八条性命报仇?不过我想我们三个死了,你也该很快和你亲弟弟地下团聚了吧。毕竟你最大的用处就是听话,这用处要没了,一个侏儒……庄主还会留着丢脸?”

金童故意将‘侏儒’两个字拖得很长,果然见得金童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本就苍白的脸颊完全没了人气,像是一具死人一般。

水善紧张的捏紧了手,定定的望着金童比在司天喉咙间的刀,生怕司天的话将金童激怒,直接被痛下杀手。

激将法这一招有时没用好便是最致命的找死。

金童表情扭曲着,不知为何双眸开始迷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握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水善的心也忽紧忽松的揪着。

“我们不想死,你也应该不想死,我们何必为难对方,互许方便不是最好?”

司天循循善诱的劝着,毋泪却不认为他的方法管用,静坐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果然金童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后,赫然又恢复凶神恶煞的面貌,刀尖指着司天。

“明天我会再来,到时直接告诉我结果,你们的决定也将代表着你们不同的命运。”

说完人就离开了,朝着洞口消失在山洞里。

“得,没成。”司天砸吧下嘴,突然想起脚边的饭还没吃呢,又朝洞口方向大喊两声,“那你先喂我把饭吃了吧,不然就得饿死了。”

可洞口早没了人,哪儿还有金童袖珍的身影。

“明天他们有什么计划!”

毋泪肯定的蹙眉想着,水善也有这种感觉。

他们的决定将代表了不同的命运,芙蕖山庄已经将命运给他们安排好了,只看他们做什么选择。

这种被命令做选择的事,实在讨厌的很,更何况是因为一件完全和他们无关的事,莫名其妙成了替罪羊,这种感觉就更恶心了。

水善瘪着嘴叹了口气,心情低落的快,好的也快,抹了把脸将所有不好的情绪挥去,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

她怕什么,天塌下来她也不怕,就当山洞两日游,这又是一番新体验。

水善三人被关在山洞里一天只有一顿饭,中午那顿饭也就垫了个底勉强不饿,完全没吃饱,这会又饿的咕咕叫起来。

水善和毋泪自然要幸运点,至少中午那顿吃了,司天则是一直直勾勾盯着脚边的饭碗,欲哭无泪,想吃却吃不着,很是可怜。

“真是小气,连饭都不让我们吃饱,怎么想得出好结果。”

水善嘟嘟囔囔的摸着肚子,靠在铁笼上,“也不知道剑郎怎么样了,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被抓起来了。”

“剑郎能够独自在江湖上闯出名声,自有他的本事,无需担心。”

水善昏昏欲睡的靠在铁笼上,神智慢慢迷糊。

以前只听说吃饱了犯困,人饿了好像也容易犯困,困了睡了就不怕饿了,不自觉就要呼呼睡过去,突然一片响动将几乎陷入深眠的人骤然吵醒。

“剑郎——”司天发现救星的惊喜欢呼一声,剑郎快速从洞口外闪进,绕开司天,直接趴到铁笼边上。

“你们没事吧?”

水善迷迷糊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毋泪应声的点点头,“你没被抓?”

“他们没抓我。”

剑郎想着办法解铁笼上的大锁,可此锁格外坚韧特别,造型像一卷麻花,锁芯内的构造很是不同,不得其道根本无法打开,砸也砸不坏,坚固无比。

“你先把我救下来啊,我的锁链好解,我会开锁。”

剑郎闻言,放弃铁笼先去救司天,可还没将他的手链脚链砸开,洞口外突然冲进来一大群芙蕖山庄弟子打扮的人,为首之人是金童,将山洞挤了个严严实实。

“剑郎,早知道你会来救人,恭侯多时了。”

剑郎面色沉淡的垂望着金童,“把人放了,他们不是凶手。”

“你说不是就不是?庄主看你从来不参与江湖恩怨,故不为难你,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立马走人,别再插手我芙蕖山庄的事。”

金童居然放他走,水善一下又升级了对剑郎的认识,芙蕖山庄的庄主都给他面子,看来他的名声和地位比她想象的大。

剑郎固执的站着不动,完全没将眼前这群人放在眼里。

“我是他们的护卫,救他们是我的职责。”

金童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夸张的插着腰哈哈大笑着,“堂堂剑圣徒弟剑郎,居然成了别人的护卫,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金童的表情比六月的天还要阴晴不定,刚刚还在大笑,转眼就一脸阴霾警告。

“最后说一遍,立马滚蛋,否则我可不管你是剑郎还是剑圣,我们芙蕖山庄可不是吃素的。”

金童一言既出,身后弟子们全部严正以待执起武器。

短短半个多月的相处,水善可是深切了解剑郎是个多倔的人,不等剑郎拒绝就开口喊道,“剑郎,你先走,别把事情再闹大,我们没事的!”

“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一月之期还没到。”

剑郎就是这般的呆板,水善可不想他和芙蕖山庄再大闹一场,对他对他们三个都没好处。

“你既是我的护卫便该听我的,这一个月我便是你的主人。先走,我们不会有事的。”

要是剑郎也被抓了起来,可就得不偿失。

剑郎呆呆的想了半天,好像是这么回事,回头看了水善一眼眼神询问她‘你确定?’

水善用力点点头,“你先走,放心!”

剑郎走了,金童也就带着他的弟子们走了,山洞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不让剑郎救我们出去啊,在这呆着,明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司天的声音微弱的可怜,不仅因为没吃饭,也因为一直被禁锢着手脚浑身无力、虚弱,力气一点点消失,精神也越来越涣散。

“我们在芙蕖山庄的地盘,剑郎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白白多一个人质罢了。”

水善说着说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司天已经睡过去了,他是又累又饿,根本保持不了清醒。

毋泪扶着水善的脑袋放在自己胸膛上,将松绿色长袍脱下来充当被子,看着幽暗阒然的山洞,双眸灵敏的闪了闪。

红祥陡然出现在山洞中,半跪在铁笼边。毋泪平静的不看他一眼,手掌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着怀中人的肩膀。

发生再大的事,她都能如此安心的沉睡,从来不会被影响,不会有烦恼。

“尊主,属下救您出去。”

红祥想要将铁笼打开,毋泪却冷然制止了他,“不必,谁准你来的!”

毋泪警告过他,没有重要之事不许他出现打扰。红祥双膝跪在潮湿的地上,垂着头,“属下见尊主被困,想要救您出去。”

毋泪冷冷蔑笑,“这样的笼子也能困得住我?”

毋泪指腹轻柔的抚摸着水善安睡的小脸,视线温柔的注视着怀里的人,声音却冷冽冰寒。

“外面怎么样了?”

毋泪问的是芙蕖山庄和琉璃城,这场好戏可是他亲自主导的。

红祥垂首回答,“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弟子都死了,双方都以为是对方干的,约在明天tǎo shuo fǎ。”

毋泪冷漠的微微勾了勾唇角,嫣红的唇瓣漾起邪魅的弧度,幽深的眼眸炸开了血花。

红祥不解的问道,“尊主……为何要杀那些人?”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是现在江湖中最大的两个帮派,让他们互相争斗江湖大乱,岂不是挺有趣的吗?嫏嬛山自诩清化俗尘的高洁之士,维护世间安定和平,那我就给他们制造点混乱,给他们机会发挥发挥。”

毋泪一字一句吐出残忍而冷漠的话,手掌轻轻拍着怀里的人,看着她已经愈合的额角,眸光越加阴冷起来。

任何伤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毋泪冷冽的眸子沉沉的射向红祥,“立马消失!没我的命令再不许出现,要是被水善认出你来,你便不必再跟着我了。”

红祥垂下头,转瞬消失在空气中,不知从何处来从何处去,像一缕烟般随意来去自如。

这样的铁笼对毋泪来说不过螳臂挡车罢了,但水善若想玩江湖游戏,他便奉陪到底。

第二日金童再来时天才刚刚破晓,水善三人都还在睡梦中,被金童刀柄敲击铁笼的刺耳声音吵醒,嘤咛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们睡得倒是安生,想了一夜怎么样,决定好怎么做了吗?”

司天舔着干渴的嘴唇,懒懒的闭着眼睛不理会。

水善打了个大哈欠,刚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虚着眼睛,摸着饿的发慌的肚子。

“我们又没杀人,还能把没做过的事说成做过,自己往自己身上揽罪不成?死了可是要下地狱的,我还想修炼成仙呢。”

水善边说边咯咯咯自己笑起来,毋泪五指成梳替她顺着头发,顺滑的长发没有打理,都乱成一团了,脸也有点脏,真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金童一点不奇怪他们拒不承认,反而开心的轻笑两声,“我知道你们的决定了,你们不识趣也好,这样就能杀了你们替我弟弟报仇。”

金童指挥着弟子将三人带出山洞,“庄主已经等着了,带走!”

水善三人被带出了山洞,山洞外是一座精致山庄,山洞就在山庄里。

出了洞口,刚刚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三人就又被锁上了手脚链压上囚车,像是押赴刑场准备处以极刑的囚犯。

三人没有见到庄主,直接出了山庄朝着山下而去。

“这是去哪儿啊?”

水善好奇的问着囚车边骑着高头大马的金童,小小的人坐在高大的马上,对比格外明显。

金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水善又好奇又平静的表情道,“你倒不怕。”

水善扬起嘴角笑了笑,她确实没什么怕的,只是转头看看旁边处之淡然的毋泪,和满脸憔悴的司天,有些忧心。

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他们救下来,他们死了可是没法复活的。

囚车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屏溪镇,三人招摇过市的被拉在大街上游览。

百姓们见到芙蕖山庄的人,都畏惧的躲避起来,悄悄看着被押解的三人,轻声细语的议论着什么,表情无一不是唏嘘、可怜。

囚车路过混沌店,水善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也不知道混沌店的老板怎么样,有没有和他们一样受到牵连?

可望了半天,并未看到老板的身影,不过生意还在继续做,小二也还在,应该没什么事。

水善转头看见毋泪沉默的一直望着渐渐远去的混沌店,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混沌店老板换人了。”

水善不相信的‘嗯?’了一声,“你哪儿看出来的?”

“小二成了店老板,他腰间挂着前老板随身戴的挂饰,是传家之宝。”

毋泪的观察力很是细微,水善只看到小二在忙碌,还是以前一样的打扮,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所以……前老板可能……死了?”

水善声音沉重的长吐了两口气,毋泪拍拍她的肩膀,“人各有命。”

现在除了这样的安慰还能说些什么。

囚车慢慢停了下来,水善将视线望向了前面,赫然出现的庞大人海吓了她一跳,这是在……干什么?

芙蕖山庄、琉璃城足足上万的人呈对立之势聚在了一起,阵仗之庞大,热闹的镇子今日此时像是入夜般寂静无人。

店铺能关的都关了,百姓能躲的都躲了,看热闹的一个都没有。

屏溪镇的百姓们习惯不看热闹,特别是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热闹,特别是打架死人的热闹。

水善三人像是杂耍猴子般,被大摇大摆的从双方队伍中间慢慢溜过,而后停到芙蕖山庄一边,周围被数不清的山庄弟子包围、看守着。

水善清清楚楚见到了这两个了不得的门派的领导人,芙蕖山庄的庄主易芙蕖,琉璃城的城主言子薪。

两人皆是相似的年纪,意气风发,正值盛年,但感觉却全然不同。

易芙蕖霸气十足,浑身都散发着张狂的野心和yu wàng,言子薪则要温文儒雅的多,但眉宇间的威严和高傲,无一不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尊贵感,神情动作无不表现对对方的鄙夷。

“芙蕖居然是庄主的名字,呵呵……”

水善小声轻笑着,这芙蕖山庄庄主的名字还真是优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看样子今天的事有点大,没那么容易了结啊!”司天忧心的望着那人山人海发愁。

“静观其变!”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吧。

易庄主穿着一身拉风的披风,手一甩,高高翘起左腿搭在右腿上,身体往倚靠里一躺,声音如熊吼般震耳欲聋。

“言城主,认识这几个人吧,找了一天没想到被我抓住了吧!”

言城主神情冷冽的看眼囚车里的几人,高傲的轻轻哼了一声,“易庄主倒是自觉,主动将人押来,不过你以为把凶手交出来事情就了了吗,我琉璃城二十四条人命,定要向你讨个说法。”

易庄主狂妄的大笑,“你倒会恶人先告状,你派这几人潜入我山庄杀害弟子十八名,现在想要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易庄主说完一挥手,身后人将十八具尸体堂而皇之的抬了出来,言城主看的一愣。

“我山庄十八名弟子的尸体就摆在这,他们全是被你琉璃城的绝天剑法所杀,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易庄主看着那十八具尸体气愤不已,脚步沉重的走到最中间一人身边,手微微颤抖的抚摸那张僵硬无血色的脸庞,满脸的悲伤和愤怒,眸中喷涌着火光。

这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所有弟子中天赋最高武艺最高超之人,是他的得意弟子,却被人一剑了结了性命,从胸口到发顶,直直一条深及入骨的剑伤,将脸劈成两半。

其他可能有误,但剑伤绝对骗不了人。

这是绝天剑法最高层的杀招,全天下会者不过一只手,绝对出自琉璃城。

言城主看见那些尸体,已经惊讶的坐直了身体,手中佛珠慌乱的念着,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言子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易庄主直接大喊言城主的名字,言城主回过神来,朝手下挥挥手,“那你先看看这个!”

琉璃城弟子也跟着抬出一长串的尸体,数量比芙蕖山庄还要多,死者也都是前日混沌店里参与打斗之人。

水善一眼认出了那个短发男人,他的头发很醒目。

“这些尸体身上的伤痕你很熟悉吧,芙蕖山庄的烈火掌闻名遐迩,你才休要抵赖。你芙蕖山庄杀我琉璃城二十四名弟子,还装模做样将凶手绑来诬陷于我,到底是何居心!我琉璃城虽不及鼎盛当年,却也容不得你个蛮荒野人为所欲为,我琉璃城今日定要向你讨要公道,这二十四条性命你要如何算!”

水善此时已经呆愣的脑子凌乱,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止芙蕖山庄的人死了,琉璃城的人也死了,而且都是死在了对手的绝密武功下,更重要的是,两方都认为他们三个是凶手!

水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今天的情况比她们之前了解的复杂多了,怕是易庄主也没料到琉璃城会抬出尸体来。

易庄主盯着对方那二十四具尸体也惊楞了许久,每个人都是一掌致命死在了烈火掌下。

能一举杀死这么多人,可想凶手的内力多么强悍,自问他自己也绝对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

易庄主出神的想着什么,赫然将凌厉的视线射向囚车中的水善三人,远处的言城主亦是满脸深沉的打量着他们——两人默契认同的动手真凶。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争斗不休,互相皆是最大的敌人,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两方各有多大的实力,对方再清楚不过。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哎呀,不好,我们这是小命要玩完了呀。(心中腹诽,虽然我不怕)

毋泪: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心中蔑笑,这点小阵仗,哼!)

司天:啊——怎么办怎么办,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心中哀嚎,我还没活够呢,我是真怕死,呜呜呜……)

第128章 笼斗(二更)

易庄主明了琉璃城绝对无人能轻而易举潜入芙蕖山庄,并且杀人于无声。

言城主亦心知肚明,芙蕖山庄无人能如此利落的使用烈火掌将二十四人转瞬一招毙命。

两边的尸体皆超过了对方的能力范围,最大的嫌疑,便是第三方的那三个神秘人。

好巧不巧屏溪镇来了外乡人,好巧不巧恰遇上两方打斗,又好巧不巧当晚双方打斗之人都死了,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不得不让人怀疑。

水善兀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们怕是要遭殃了。”

司天声音沙哑的有气无力,“我也看出来了,谁他妈那么缺德杀了人让我们当替罪羊,这死的也太冤枉了吧,比被山崩淹死还冤枉。”

山崩至少是天灾,只能怪自己倒霉怨不得,这完全就是替人受死,好不甘心啊!

“别怕,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的,我有办法救你们。”

“什么办法?”司天惊喜的一下有了精神,直勾勾的盯着毋泪。

毋泪故作神秘的笑笑不回答,“等时机到了就知道了。”

毋泪怜爱的理理水善凌乱的碎发,即便被关在囚车里,依旧风姿翩然,贵气轩昂。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有我在!”

果然如毋泪所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

就算易庄主和言城主心中明了,杀人的事可能并非出自对方之手,但这样挫败对方的大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放过。

双方默契而统一的一口咬定,水善三人是对方派出的杀人凶手,誓要为自己的弟子讨回公道。

此时真相在两人心中已经没那么重要,事情闹到这个阵仗,已是没有退路,必须要有一个了结和说法,唯一的目标就只有赢。

其实此事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他们各自门派中出现了内奸,使用自家门派的独门武功杀死了自家的弟子。

可这样的可能无人敢说出来,更不敢在这样的相互对峙的情况下。

易庄主在装傻,言城主亦在装傻,可两人心中却如明镜一般,都被紧紧的揪着。

敌人的强大尚可团结攻克,内部的叛徒却是最可怕,最致命的。

“凶手都被我抓到了你还不承认,我早就知道你新收拢了几个隐士高人,我承认这三人确实很有能耐,但终究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言城主转着佛珠,气定神闲的睁开闲定的双眸,“何须再说这些废话,你这出自导自演的戏还不结束吗?这三人杀我二十四名弟子,绝不饶恕,他们三人的命我要了。”

“好!将人杀了砍下头颅挂在屏溪镇,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看,和我芙蕖山庄作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两位门派老大皆是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唯一默契的就是都要他们三人的命。

司天听的惊心胆战,他们真是倒霉到家了。

芙蕖山庄的弟子聚过来将水善三人拉下囚车处死,水善死死抓着囚车柱子,委屈的扬声大喊,“我们是冤枉的,我们谁的人都不是,我们不过过路的,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要不再细查查,别把真凶给放过了。”

水善的声音很大,边喊边挣扎着,在场的人却像是故意忽略她,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完全将她当成板上钉钉的真凶,没有发言的权力,被动接受接下来迎接她的死亡命运。

毋泪安慰的拍拍水善的肩膀,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不会有事的。”

水善紧张的心一瞬间便平静下来,毋泪总有这样的魔力能让她信任、安心。

她并非为自己感到紧张害怕,而是为了司天和毋泪,他们还那么年轻,这要死了多亏的慌。

“这三人非我芙蕖山庄的人,言城主又不承认是琉璃城的人,可我芙蕖山庄的十八名弟子不能白死了吧,其中可有我唯一的亲传弟子,是我芙蕖山庄的栋梁,这笔帐该如何算?”

言城主念着佛珠慢慢道,“易庄主想如何算?”

易庄主状似认真犹豫的想了半天,大着声音开口,“既僵持不下便按江湖规矩办如何,言城主可敢?”

言城主淡然的双眸一下凝聚上凌冽的气势,“笼斗?”

“言城主不敢?”

言城主冷哼一声,“有何不敢!屏溪镇及向北五十里内的地盘,且十年不得侵犯。”

言城主直接提出琉璃城赢后的条件,屏溪镇向北皆是芙蕖山庄的地盘,五十里不算少。

易庄主爽快的大喊一声,“好!我要盟主令!”

言城主闭着眼睛微微笑了,他猜到了易庄主想要的是盟主令,也爽快的一口答应。

盟主令在琉璃城的手中快满十年了,再过不久就是十年的再选之期,易庄主对盟主令势在必得,想要得到盟主令在再选之日占得优势。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争斗这么久,势必有一战,今日应该就是决战那一日。

水善三人被充当祭旗暂时保住了性命,等到笼斗结束之后便会当场砍杀。

三人被绑着手脚拴在木桩上,身后笼斗大旗高高飞扬。

司天讨厌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一天两夜,好容易松快会,现在又被绑上了。

笼斗乃江湖帮派间的决斗方式,决斗双方各派一人进入密不透风的铁笼中,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情形,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笼斗与一般比试有所不同,考验的不仅是武艺,还有勇气和忠诚,不能有丝毫的畏惧和动摇之心。

只要对决双方有人吹响投降口哨,决斗结束,整场笼斗跟着结束,投降者一方直接判输。

这是一个冒风险的决斗方式,同时又是清理门户的好方式,不忠诚者、胆小弱懦者皆暴露无遗。

易庄主和言城主都很期待这样的决斗,因为内奸或许就能在此暴露。

水善看着一座如鸟笼般的巨大铁笼被运来,有人触及开关,瞬间鸟笼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没有一丝缝隙和空间,外面之人完全看不见里面。

“这决斗方式也太特别了吧,那要决斗双方一直没人投降怎么办?死人最多的那一方输?”

司天回答道,“笼斗考验的就是忠诚,一直比到有人投降为止才能结束。”

“那如果一直没人背叛岂不是人都要死光?人死光了个个忠诚又有什么用。”

这是一个相矛盾的问题,既期望没有背叛之人,又担忧损兵折将过重。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间对手,可想而知密封铁笼中会是何等精彩,除了拼尽全力的武力对决,策反对手也绝对是有趣的好戏。

关乎忠诚的对决,易庄主、言城主挑选上场的自然是最信得过的人,可最信得过的人却又最舍不得,这是关乎性命的对决,亦是一场心理的较量。

水善三人完全作为旁观者,事不关己的参观,看着琉璃城和芙蕖山庄互相残杀,一具具的尸体抬出铁笼。

有芙蕖山庄之人,亦有琉璃城之人,这是性命堆积起的对决。

“毋泪,你说他们谁会赢?”

毋泪一点没有被绑在木桩上面临性命之忧的着急,反而有种享受的感觉,津津有味的细看着前方的对决。

“这个不好说,看他们的本事了吧!”

“琉璃城都死五个了,芙蕖山庄才死两个,就武功而言芙蕖山庄果然胜上一筹。”

司天啧啧啧的评价着,毋泪却是摇了摇头,“这无关两方的实力,而是言城主的安排有问题,琉璃城培养的高手很多,底蕴最是雄厚,但他没能分析手下的强处和短板合理安排,发挥最大的优势。怪不得自从前任城主死了,琉璃城就不停走下坡路,这个城主……笨。”

水善也看出了这个问题,易庄主每次都是等言城主挑出上场之人,再根据对手特点选择自己的手下,明显有条有理,经过深思熟虑,考虑的自然更全面。

目前为止,双方派上的人都没有出现一点问题,然而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易庄主和言城主都越来越谨慎,相同期望着最小的牺牲赢得最大的胜利。

血淋淋的尸体再次从铁笼中被抬出来,鲜血如水柱般流了一路,嘴巴微张着瞪大了眼睛。

言城主失望的闭了闭眼,手中数着佛珠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这是第六个!

芙蕖山庄受伤的弟子抓着铁栏杆踉跄着脚步出来,立马有人迎上去搀扶他。

易庄主得意的哈哈大笑着,拍拍受伤弟子的背,夸了一句好样的!即刻让人送下去治伤。

“言城主,请选人吧!”

易庄主猖狂而得意的朝言城主抬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言城主微微睁开眼,“易庄主先选。”

易庄主也不啰嗦,应了一声,转身看着自己身后望不见头的芙蕖山庄弟子们,视线在前面一群人身上扫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瞎眼女人扬声道,“丫头,你上!”

“是,庄主!”

水善这会才注意到,就在易庄主身后紧挨的地方,站着一个瞎眼的女人,年纪看着最多双十,一双眼皮闭着,偶尔掀起眼皮,只见里面两个空洞,竟是没有眼珠。

“这是易庄主的得力手下,也是他的义女易珠,别看她年纪轻,却是芙蕖山庄的军师,易庄主许多事都要问她的意见。她武功寻常但能够辩声识位,轻功极高,不过她最为人所知的还是蛊惑人心的本事。”

“蛊惑人心?”水善惊奇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这么说来和她还挺像,不由对这个易珠产生了好奇。

“她是怎么瞎的?眼珠子都没了。”这可不像生下来的毛病。

司天看着那个瞎女人就有些发怵,声音森森的道,“这个女人可是个怪物,她生下来就是瞎子,有一次被人侮辱要强娶她,她干脆一伸手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了,手里摊着一团血珠子,睁着血淋淋的眼洞问那个男人还娶不娶她,那男人直接就吓晕了。”

水善想象司天描述的场景,恶心的脸色发白差点吐出来。

自己把自己眼珠子抠了,这也太阴森了吧?

易珠武功一般,但显然芙蕖山庄的人对她都充满信心,而言城主看见出来的是易珠,脸色也愁绪了一下。

看来对这个易珠有些忌惮。

琉璃城中走出一个光头和尚,胸前挂着一串佛珠,目光沉静如水,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这个选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让六根清净心沉如水的和尚,来对付能蛊惑人心的女人。

“妖女对和尚,绝配!”

水善却是嗤笑了一声,“出家人涉入俗尘参与争斗,哪里还能真正的六根清净。”

说着骂向司天,“手染鲜血,屠戮生命,亏你还是信仰佛祖的居士,什么绝配,那光头根本是在亵渎佛祖。”

司天被水善骂的闷头闷脑,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生气了,不过想想自己这个信徒好像确实不合格,立马跟着水善骂骂咧咧。

“你说的对,剃了个光头就是和尚了?他怎配当和尚,污了出家人慈悲圣名。”

水善和司天一人一句骂骂咧咧,毋泪轻笑着插了嘴,“两个小孩子吵完了没?人家都要比完了。”

水善和司天立即往大铁球一样的铁笼望去,门还没有打开,也没传来有人投降的口哨声。

正想问毋泪怎么知道就快比完了,铁笼里的情况又看不到,紧闭的铁门从外面打开。

易珠撑着腰,抹着嘴角的血慢慢走了出来,衣服有些脏乱,到处沾满了血迹,但看着精神活跃,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一点事都没有。

芙蕖山庄又平安出来一个,易庄主的得意已经快要冲破天际,上来就给易珠一个热烈的拥抱。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有本事。”

易珠闭着眼皮邪邪一勾唇,“一个假和尚,轻而易举的事。”

易珠虽如此说,语气里还是有着可惜的味道,显然她的任务不只是平安出来而已。

她擅长蛊惑人心,若能让假和尚求饶,便能彻底结束这场决斗。

不过假和尚的武功极高,虽是假和尚,却也比一般人定力更高,能平安出来已是胜利。

言城主再也无法云淡风轻的安坐在位置上,看着假和尚从铁笼中被搬出来,沉稳的表情渐渐有些失控,手里的佛珠差点被捏碎。

“言城主莫要太生气,还没决出胜负呢,继续——”

易庄主左拥右抱的拉了两个姑娘坐到腿上,这个亲一口那个摸一下,嚣张姿态越发难以收敛。

易庄主大掌一伸,已经叫了一个男人出场,这人看着人高马大肌肉发达,长着一脸络腮胡,应该是练硬功夫的。

水善还没问这人是谁,毋泪已经给出了这一局结果,“芙蕖山庄第三个。”

毋泪说的第三个自然是死的第三个,也就是说,这一局死的会是这个硬朗大汉?

可琉璃城那边的对手都还没选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这个大汉一定会死?”

毋泪眼神指了指言城主,“因为他开始慌了,他在看无风者。”

水善顺着毋泪的眼神看去,言城主的视线确实直直盯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被挡在一群人后面,个子也不算高,只露出上半张脸,一头白发很是醒目,却连年龄胖瘦都瞧不见。

“那人很厉害?”水善这话无疑是废话,毋泪点点头,“江湖英雄榜……榜首!”

水善直直倒吸了口凉气,江湖最厉害的高手在琉璃城?

那言城主怎么前面不派出来,还要等到现在?

而且水善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只露半张脸的人不像是江湖第一高手。

按理说这么厉害的高手,应该受到极高的尊敬才对,可看那人被人海淹没的身子,哪儿有半点大人物的尊容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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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都没人说话冒泡呢,小仙女们,你们还在不在,让我看见你们的存在,冒个泡发个言呗,给我点动力,努力码字。

第129章 言而无信

毋泪像是能读懂水善心里的好奇,无需她问就已经将她的好奇一一回答。

“无风者是江湖第一高手,却不受言城主信任。他们是异母兄弟。”

毋泪简单两句便已解释的很清楚,无风者武功虽高,但笼斗比的是忠诚,言城主显然是不信任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故不敢轻易让他出场。

“琉璃城连着死了五个,再不挽回局势,琉璃城的人心都要开始不稳了,他不信任也要赌一把。”

司天拼命伸着脑袋,想要看看传闻中的江湖第一高手无风者长什么样子。

“就算兄弟间有矛盾有争斗,但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候,总不会帮着敌人吧!”

内部矛盾属于内部,敌人入侵时总该暂时摒弃隔阂,团结一心。

水善的想法终究是向着美好的方向,毋泪沉默着没有致以评论,将视线落在言城主身上。

他究竟会不会派无风者?这既是冒险,也是一次机会,就看言城主的魄力了。

言城主一直在犹豫,易庄主也一直在等待,等到易庄主有些不耐烦的想要抱怨,言城主突然扬声喊出一个名字。

“测民!”

他终究还是没有让无风者出场。

名叫测民的是个长得端端正正的普通男人,看着有些稚嫩腼腆,毋泪对他的评价却很不错。

“琉璃城的后起之秀,弟子一辈最优秀的人才,不一定会死。”

毋泪的预测总是很准,他说不一定会死就很可能不会死,看来琉璃城虽日渐衰落,前人打下的基石还是在的,实力也还是有的。

但再厚的基石也需要不断的加固和累积,一度消耗也终有耗尽的一天。

测民和大汉一同进了铁笼之中,机关按下,鸟笼瞬间密不透风,完全遮挡。

易庄主和言城主严正以待的等待着结果,两人皆是信心满满的模样,对自己的手下充满信心。

刺耳的打斗声从铁笼中传出,芙蕖山庄和琉璃城之人皆认真侧耳倾听着,希望能从打斗声中听出些胜负端倪。

易珠灵敏的活动着耳朵,在易庄主耳边不时说着情况。

瞎子对声音往往更加敏感,何况习武懂得辩声识位的易珠,整场决斗都是她一直为易庄主解说。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亦出乎毋泪的意料,这一局没有较出生死,因为有人投降了。

两声尖锐的哨声同时从铁笼中传出时,易庄主和言城主同时震惊的站了起来,铁笼亦在一瞬间打开,所有人看清里面情形。

大汉和测民一人握拳一人持剑,同时吹响了投降的哨声。

两人皆是震惊的模样,看来都没想到对方也会投降。

对决双方同时投降,简直是笼斗史上的大乌龙,大笑话。

“你他妈敢背叛老子!”

易庄主率先发怒,一下就想冲上去将那大汉打死,却被易珠眼疾手快的拉住,摇着头连声阻止,“义父不可,测民也投降了,我们没有输。”

众目睽睽皆看出来,大汉和测民皆非胆小怕死,性命危机时刻为了活命被迫投降。

两人衣衫整洁,根本还没有经历残酷决战,直接便吹响口哨。

由此可见,两人早就是敌方的奸细,只是没想到两个奸细刚好凑到了一起,反倒出现了谁也不输谁也不赢的局面。

言城主此时也是怒不可遏,却没有喝骂测民,而是紧紧捏着手中的佛串,逼迫的视线望的测民喘不过气,测开脸,心虚的不敢看城主一眼。

测民是琉璃城从小培养的弟子,五岁便入了琉璃城,是琉璃城最负期望和看重的弟子,不想却叛变芙蕖山庄。

言城主怀疑过任何人的忠诚,却没怀疑过测民,因为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父亲遭到儿子的背叛无疑是致命伤。

大汉和测民从笼中出来,交错走向对方的阵营,从来的方向直直走向敌方,他们已然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哈哈哈……这局够搞笑的,我看易庄主和言城主要气死,不仅自己的卧底暴露没起到作用,还各自搭上一个,够凄惨的!”

司天哈哈笑着,笑声都满是无力。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但看琉璃城和芙蕖山庄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还挺有趣的。

双方同时投降,这一局便不算数。

易庄主和言城主心有灵犀的默认继续,将刚才那一局的笑话当作没有发生的揭过。

有了被背叛的先例,后面的人选两位都是精心又精心,而城主依旧劣势不断,连着又死了三个人,庄主虽连赢三局,却也没有之前的狂妄和张扬,气氛变得慎重沉寂起来。

琉璃城这一场笼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死的人数远远超过芙蕖山庄,若最后也没能赢过芙蕖山庄,便是输的一败涂地,损兵又折将。

言城主的视线再次犹豫的汇聚到了无风者身上,无风者此时已经从人海中露出了头,看着比言城主年轻几分,云淡风轻,容光焕发,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飘逸风姿。

“无风者要上场了。”

水善看出了言城主眸中的无奈和炽热,琉璃城已经损失惨重,人心不稳,再经不起打击,需要有人来挽回颓势。

这个最佳人选自然是无风者。

无风者上场对手必死,但言城主却不信任他,这是最大的矛盾。

可现在这个时刻,就算不信任,言城主也只能冒险一试。

“好想看看无风者究竟有多厉害。”

水善可惜的咂咂嘴,铁笼密不透风什么都看不到,白白错过这么一个瞻仰第一高手风姿的机会。

无风者上了场,易庄主拧着眉头发愁起来,视线在身后一众手下身上扫过,无奈的点出一人上场,结果不出所料,此人被抬着出来。

无风者并非像言城主多虑的一样背叛琉璃城,一连击败芙蕖山庄三人,将琉璃城低迷的士气瞬间激发高涨起来。

琉璃城所有人高举双手,兴奋高呼着无风者。

排山倒海的浩荡声音响彻云霄,局势转瞬间反转。

芙蕖山庄找不到人上场了,准确说找不到一个能够与无风者相匹敌之人。

对上无风者,无疑都是去送死,完全没有活着出来的胜算。

“庄主,要不我去吧,就算不能活着出来,也一定把无风者重伤,让他无法再继续上场。”

金童毅然决然的主动请缨,易庄主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亲弟弟刚刚被杀,你又……”易庄主长长的叹了口气。

“金童的命是庄主的,能为芙蕖山庄牺牲是我的荣幸。”

金童娇小的个子站在芙蕖山庄众人间,就像一个小孩子,此时却鼓舞起巨大的勇气对战无风者,即便结果已经既定也毫不畏惧。

金童迈着短小的步子走向铁笼,却突然被一个嘹亮的声音喊住,“我去!”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向了说话的人,那人既不是芙蕖山庄的人,也不是琉璃城的人,许多人却一下认出了他的身份,只因他怀中抱着的那把婉月剑。

“剑郎,你来干什么!”

水善陡然睁大眼睛大呼一声,毋泪说了有办法救他们,他还来干什么。

“快走,我们没事,你快走!”

水善大喊着,剑郎却完全忽略了她的声音,对上她的视线坚定的点下头,然后走向了易庄主。

“这一局我替芙蕖山庄上场。”

易庄主看看剑郎,又看看远处给绑着的三人,他对这三人还真上心啊。

先前闯山庄闯山洞救人,这会还自愿和无风者对决,这是豁出性命了啊!

“我凭什么信任你?”

易庄主邪笑着,高杨着脑袋俯视剑郎,视线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评估他的信任度和价值。

笼斗考验的是忠诚,剑郎和易庄主非亲非故,谁知道会不会倒戈。

剑郎少言寡语,也是个胆小的人,他的胆小在于从不主动惹事,甚至有人欺负了,也忍气吞声。

不过对自己的职责却是非常用心,就为了还那个人情,甚至甘愿冒如此攸关性命的风险。

“以婉月剑为证,此局无论生死与芙蕖山庄无关,但若投降背叛,婉月剑从此归易庄主所有。”

剑郎此言一出,易庄主满意的大笑一声。

江湖无人不知婉月剑的珍贵和对剑郎的重要性,有人替他们去送死,如此大的便宜落到芙蕖山庄的头上,没有不接的道理。

“条件?”易庄主爽快的问着,剑郎既主动替战,不可能没有条件。

剑郎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水善三人,“我要他们三人。”

易庄主早猜到他想要什么,淡淡的看了水善几人一眼,最后瞟向言城主得意一笑。

一个‘好’字确定了剑郎与易庄主的交易。

剑郎的实力在江湖上早有耳闻,听闻不久前还打败了武痴无雅闲士,功力提升到了隔空运剑。

这番实力即便敌不过无风者,也将会是场恶战,无风者定会遭到重创,芙蕖山庄的目的便达成了。

然而芙蕖山庄的算盘却打错了,剑郎应战,无风者却主动退战。

“剑圣曾对我有过指导之恩,你是他的弟子,我不会与你对战。”

无风者退了回去,重新换上一个弟子。

易庄主哑然失算,想要反驳却无可奈何。

进入铁笼前决斗双方都可随意更换上场之人,无风者退场,以剑郎重伤无风者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他与剑郎的交易也完全占不到便宜。

可众目睽睽之下,交易已经达成,不可反悔,这个哑巴亏易庄主不想咽下也要咽下。

双方拱手施礼进入笼中,这局对决也没有什么悬念,剑郎轻松便解决了对手,顺利从铁笼中活着出来。

易庄主脸色不好的斜坐在位置上,易珠低头唤了唤他,这才对上剑郎询问的眼眸。

“那三人可以放下来了吧!”

剑郎衣衫整洁,不然纤尘,完全看不出刚刚杀了一个人,眼眸淡淡的毫无波澜。

易庄主心里有气,他做交易是为了剑郎对战无风者,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能杀死的无名之辈。

恶狠狠的看看剑郎,又瞪眼瞧了远处水善三人几眼,水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要耍赖。”

果然被水善言中了,易庄主耍赖了。

“这可不行,这三人可是杀人凶手,我不杀他们但管不住言城主要杀他们,这三人的性命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你骗我!”

剑郎平淡如水的人双眸骤然凌冽起灼人的火光,他最讨厌欺骗。

易庄主讥讽大笑着,“我可没骗你。我已经依照承诺不杀他们,现在这三人的生死大权掌握在言城主手里。”

易庄主是故意的,剑郎刚刚帮着芙蕖山庄杀了琉璃城弟子,如何会好心放了这三人。

剑郎眸中的火光越燃越烈,易庄主猖狂而得意的嘴脸在眼眶中变得扭曲、狰狞,嘶叫一声,赫然冲了上去。

剑郎想与易庄主拼个你死我活,却被芙蕖山庄数以万计的弟子团团包围殴打,再强大的武功,在巨大的人数差距上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狼狈的、难堪的抱着头,被打的凄惨。

水善心急的大喊着,却没人理会她。

芙蕖山庄之人一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拳脚凶狠的一下下招呼在剑郎身上,不一会包围圈中的人已是头破血流,目光涣散,只剩着一口气。

易庄主这才终于喊了停手。

“易芙蕖你这个小人,剑郎刚刚替你赢了一局,你就这样对他!”

水善拼着全身的力气大吼着。

拳脚停歇,剑郎如一只蜷缩的虾,躬着身体团抱住自己,衣服已经被划破,露出的肌肤上青黑一片,脸上的血染红了腼腆的眉眼。

易庄主不理会水善的喝骂,侧眼看看被打的凄惨的剑郎,啧啧两声摆了摆手。

“将人扔出去,别脏了我的眼。”

水善又是心急又是无奈,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剑郎很是自责。

“时机到了。”

毋泪突然开口,水善愣了半天才问,“什么时机?”

“活下来的时机。”

司天也将注意力全部锁定到毋泪身上,“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啊!”

毋泪眼神指指言城主,不慌不忙的看着水善道,“言城主唯一的儿子怪病缠身,不省人事,找了多少神医都治不好,你只要说能治好他儿子,我们就有的命活。”

“可我不会治病。”水善询问的看看司天,司天也不会的摇摇头,最后看向毋泪,:“你会?”

毋泪点点头,“我知道他儿子得的什么病,该怎么治,我告诉你,你替他儿子治疗便可。”

“为什么不你亲自去,会治病的是你又不是我。”

毋泪温柔含笑的开玩笑,“出风头的机会给你不好吗?”

“我才不喜欢出风头。”水善嘟囔一声。

毋泪又道,“我不方便出风头,可能会被发现身份。”

毋泪如此解释水善也就接受了,或许他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

剑郎已经被毫不客气的扔出了老远,毋泪细致的将治疗方法向水善解释清楚,水善随即朝言城主大喊,“言城主,我有一个交易和你谈谈。”

言城主根本没有理会水善,将她的话当成空气般,随即听见水善下一句话,陡然将视线转移过来。

“我能治好你的儿子。”

言城主只有一个儿子,却不知为何常年昏迷不醒,吃多少药、请多少大夫都没用,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你?”言城主显然有些不相信。

水善信心十足的道,“信不信试试不就知道。我们只想活命,若治好了您的儿子便放我们自由如何?”

言城主都还没接话,易庄主突然大声道,“你凭什么证明自己能治好言城主儿子?怎么看你个没长熟的丫头片子也不像医术高超之人,要知道每年打着治病旗号的骗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又不是治你儿子,我们和言城主说话关你屁事。”

司天一口把易庄主顶了回去,易庄主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一个要死的人居然都敢这么和他说话,气的一屁股站起来想上去教训司天一顿,却被言城主云淡风轻的制止了。

“此乃我琉璃城家事,无需易庄主劳心。”

“言城主不如给个机会,如果治好了令郎便是皆大欢喜的大喜事,若治不好我们便是扯谎,我们三人都在您手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如何您都不会亏。”

毋泪这话打消言城主的疑虑,不管如何他都不会亏,但若能治好儿子便是天大的喜事。

“两个时辰足以,两个时辰见真章。”

水善加了一把火,言城主立马同意了,关乎儿子的大事,连笼斗都没心情继续下去,留了无风者应对后面的对决,迫不及待的亲自带着三人回了琉璃城。

“言城主,你这么就把人带走了,这三个可是杀人凶手!”

言城主哼了一声,冷冷看向易庄主,“易庄主不也和剑郎做交易不杀这三人?这三人的生死大权现在掌握在我的手里,这话可是易庄主亲口说的,他们三人的生死全权由我说了算。易庄主……不会当着这么多弟子们的面,言而无信吧!”

易庄主哑口无言,他自然是想杀了水善三人的,之前也不过拿言城主当挡箭牌,悔了与剑郎的交易。

此时却是再没有借口可以阻拦。

笼斗还在继续,琉璃城的城主却走了,但却留下了令芙蕖山庄畏惧的无风者。

易庄主谄笑着走向无风者,一张豪气十足的脸带着满满的真诚和惋惜,似有千万句话压在心里想说,可话还没张嘴,无风者似已知晓他要干什么,一声带着巨大内力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是琉璃城的人,易庄主请吧!”

一句话,既是宣告也是拒绝,不留情面的将易庄主所有的念头齐齐打消。

水善忐忑的跟在言城主身后,琉璃城别具一格的景致都无心欣赏,不安的不时看毋泪,毋泪给予她安心而肯定的眼神,按着他说的做便一定能治好。

毋泪和司天被看守着等在院中,言城主和城主夫人则被水善拒之内室外。

厚厚的纱帐遮挡住两人急切而好奇的视线,内室只水善及床上躺着的男孩两人。

小男孩看着不过十岁,瘦弱的可怕,眼眶凹陷,眼底青黑,呼吸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完全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若再无人能妙手回春,怕已活不了多久了。

水善咽了咽口水,坐到男孩的床边,想着自己要给人治病,手都有些颤抖。

这可是事关性命,不是闹着玩的,但想着毋泪既然那般坚定,应该不会有事吧!

平定下呼吸,重新睁眼看着床上可怜的男孩,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尽力一搏。

第130章 治病(二更)

水善按着毋泪教的顺序,抽着长针一根根扎进男孩的身体,她虽不曾替人施针,但各种穴道的位置还是知道的清楚,不会有偏差。

水善尽量让自己不要手抖,一口口的吐着浊气,平稳心性,终于将毋泪所说的穴道扎完之后,掏出一个小碗,拿针对准自己的指尖,一下扎了进去。

这是毋泪所说的治病的关键,取处子指尖血半碗喂病人喝下,半时辰内银针便会变黑,引出身体里的毒气,人就会醒来,这病也就算差不多好了。

“我这老太婆的处子血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啊!”

水善战战兢兢的捏着手,等着看那满身的银针变黑,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像在打鼓。

水善心里不断祈祷着醒过来醒过来,要是因为她的处子血不合格,没能救活男孩,害死了毋泪和司天,她不得成为罪人啊?

“大夫,如何了?”

城主夫人透过朦胧的纱帐,看着水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等不及的在纱帐外小声询问着。

水善犹豫的顿了顿,“等,等一下,再等一会。”

水善伸手探着男孩的鼻息,好像呼吸强健了些,手摸着苍白的脸颊也更加温热起来。

水善心中惊喜,看来果真还是有用的。

不消半个时辰,男孩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接二连三的全部变黑,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

那黑色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深沉,昏迷的男孩也小声嘤咛着动了动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皮。

水善惊楞了半天才陡然大喊起来,“醒了,人醒了。”

言城主及夫人听见声音直接冲了进来,见着床上昏迷许久的儿子睁开了眼睛,两人轻柔的一声声‘儿子’呼唤着,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水善三人治好了城主儿子,被带到花厅招待,热气腾腾的好吃的饭菜端上来。

司天像是饿狼一样吃红了眼,怎么都感觉吃不够,不停的往肚子塞,都让人怀疑会不会把肚子撑爆了。

水善享受的慢条斯理品尝着美味,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大夫的天赋,居然一根针都没扎错,不由有点佩服自己。

“刚才言城主问我是如何为他儿子医治的,我就说这是独门医术不可言道。我看他旁边的大夫一脸怀疑的样子,不会猜出什么吧?”

毋泪吃饱肚子,悠闲的抿口茶,“放心,一般大夫绝对看不出来。”

“那不一般的大夫呢?”

“还没出生。”

“自大!”水善飞了个小白眼,兀自笑了起来。

水善边嚼着细腻的红烧肉边问着,“言城主儿子究竟得的什么病啊,居然要用……那种办法治疗?”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司天好奇又八卦的追问,水善怼了他一句,“不该知道的别问,这可是毋泪家的祖传医术,怎能随便告诉你。”

司天砸吧着嘴瘪嘴嘟囔,“他还不是告诉了你。”

毋泪没有回答水善的问题,可能觉得说了她也听不懂,而且其他大夫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只有他知道,定然也是他家不可言到的独门秘籍。

“之前都没听你说起,你医术也这么好,你教教我怎么样,我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

毋泪眯了眯眼睛,侧着脸垂眼看她,“你想学医术?”

“不可以吗?行走江湖多些本事总是好的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你不会有不得收徒的师命或者……家规之类的吧?”

“有我在,你不必学。”

“可你要不在呢?”水善明显看见说出这句话后,毋泪眼中的失落。

这一路走来,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两人却像相知相识多年的老友,互相了解互相信任,相处的随意、默契,还有从未有过的亲近。

“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绝不会离开你身边。”

水善呆呆的扬头注视着那双幽暗的眼眸,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吸附着她,像要把她吞噬了一般,心不自觉剧烈鼓动,似慌乱、似迷茫、又似愉悦。

水善陡然逃离开那双慑人的眼眸,挽着耳发转移开视线。

吃饱饭,水善想与言城主打声招呼告辞,可言城主一直推口有事不方便,让他们耐心稍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眼见天黑了,再去催促,又被告知言城主今日太过操劳已经休息了,明日再见。

水善这时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莫非言城主也想反悔?”

司天填饱了肚子一下精神就来了,插着腰不停的走来走去,“这言子薪和易芙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们可是治好了他的儿子,还想恩将仇报?”

司天走了两圈,一拍桌子道,“我们跑吧!你们两都会轻功,带着我一起跑,反正我们现在又没有被绑着被关着,承诺的也做到了,是他们不守信在先。”

水善也是这个想法,心动的扯扯毋泪的衣袖,挑动着眉毛,“我们跑吧!”

毋泪考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琉璃城称霸江湖十几年,虽然这些年被芙蕖山庄夺了风头,但琉璃城的防守绝对不容小觑。我们对琉璃城一无所知,就这么盲目的跑怕是很容易被抓到,到时候可就不好解释了。”

水善考虑一会觉得毋泪说的也对,他们要是逃跑被抓,琉璃城可就更有借口出尔反尔了,到时候他们就不占优势,立场被动,还是稳妥些好。

“言城主只是不见我们,看来只是暂时不想放我们走,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先多呆呆,把琉璃城的情况摸清楚了,最后实在要跑也更有把握。”

“那要他们动了杀心,还想给那二十四条性命报仇呢?这么老实呆着不是等着被杀嘛。”

司天一刻都不想在这琉璃城多呆,身处敌营随时都面临着危险和防备。

毋泪不认同的抿下唇,“他们若想杀人,治好病人后就可以立马下手,现在都一天了也没动静,这个可能性不大。”

“好,我听毋泪的。”水善赞同的发表意见。

司天‘切’了一声,委屈的嘟囔,“你就只听毋泪的。”

水善在琉璃城留了下来,言城主还真是按捺得住,一直不接见他们,也有意无意的安排了人监视他们,就是不放他们离开。

水善倒是自在,她向来悠哉快活,总能很快的适应环境。

平心而论,这琉璃城还真是挺漂亮,她也粗略观览过芙蕖山庄,但比琉璃城的精致差远了。

芙蕖山庄的特点在于壮观,建造的巍峨挺拔很有气势,和易庄主的性格一样。

而琉璃城更雅致有情调,花木鱼虫、鸟语花香,处处充斥着自然的美丽风光,建筑亦是小桥流水分外悠闲,而这悠闲的背后却也同时暗藏玄机。

司天出去转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掐着时间赶回来,等着送饭的下人都退去,才激动的一拍桌子,“这个琉璃城果然不简单。”

“这话怎么说?”水善期待的追问,毋泪却似胸有成竹般优雅的用起饭菜。

“这琉璃城里到处是机关、陷阱,阵法亦是玄妙无比,竟没听说琉璃城还擅奇门遁甲之术?这要摸不清门道之人触发了机关,那可就要丢了命了。”

司天感叹的看了毋泪一眼,幸好听了他的意见,没有太过着急逃跑,不然被阵法困住,怕是他也一时半刻po jiě不开,也许现在他们早就被抓住又关了起来。

“言城主的夫人乃机关大师吕吉的独生女,琉璃城有阵法机关不足为奇。”

毋泪这么一说司天才想起来言城主的夫人。

吕吉可是很有名的机关大师,可惜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的女儿在这方面虽不出色,但耳濡目染总还是擅长的,在自己家中布置阵法确保安全委实正常。

“我知道言城主为什么干晾着我们一直不露面了。”

水善细细思量着什么,突然恍然大悟,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

“言城主不愿放我们走,却又碍于之前的约定,治好他儿子就放了我们。所以他是故意晾着我们让我们耐不住逃跑,然后被琉璃城的阵法困住,这样他就有借口恶人先告状。”

毋泪和司天齐齐给了她个认同的眼神,她说的很有可能。

“人心实在太复杂了。”

水善长呼口气,累的直接趴在食案上。

这种勾心斗角真是比练功打架还要辛苦,原来不止皇宫中勾心斗角,江湖也毫不示弱。

“别太担心,言城主的目的无外乎为琉璃城拉拢人才,你医术高超他自然想你留下为琉璃城效力。”

毋泪安慰的顺顺水善的脊背,将她手边打翻的茶盏摆了起来,细心擦拭着手腕上沾湿的茶渍。

“就只为了我?”

水善一脸的不相信,她不过是个治病的,城主儿子的病都治好了,她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言城主真正为的,应该是武艺高超的‘真凶’吧!

那个真凶不仅杀死了琉璃城的二十四名弟子,还有芙蕖山庄的十八名弟子。

更重要的是,使用的都是两帮的独门手法,可见这个真凶的实力之强悍,言城主想要收拢麾下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言城主不知道,他们三个真的是过路的无辜人,可怜的替罪羊而已。

“阵法机关之类的司天在行,就劳烦你去弄清楚,等把琉璃城的情况打探清楚,我们立马就走。”

水善讨厌这样被禁锢自由的感觉,从一个山洞到另一个漂亮院子,还不停被人算计评估着,像买大白菜一样,值得就留下,不值得就杀了。

“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会。”

水善虚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独自往自己的房间去。

“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养在暖炉边不染一丝风雨。”

司天眼里水善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见不得勾心斗角、居心叵测,不知道真实世界的残酷和无情。

但他却不知水善并不是不懂,相反她就是在那样的复杂环境中成长的,但即便她懂,也从不随波逐流,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那份干净和纯粹,保持着心灵的快乐。

“她是世上最纯净最透彻的人,她的身上没有一点灰色,也没有任何灰暗能够沾染上她。”

毋泪柔声道。

司天听着毋泪的话,肉麻的抖着胳膊,动作很是夸张,表情更是丰富多彩。

“女人就喜欢甜言蜜语,这么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来。”

司天被赋予重任探查琉璃城,幸好言城主虽监视着他们,却不限制他们的自由。

司天状似闲逛的观察着琉璃城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将所有的阵法和机关熟记在心,并分析着最方便的逃跑路线。

转过一条石子路是一片娇艳的桃林,粉嫩的桃花如雨水般缤纷芳落,一个人影在桃林中状似观赏的穿梭着。

“这是哪儿啊?”

司天好奇的想要进入桃林,身后跟着的人突然追上来拦住他。

“不好意思公子,这里住着琉璃城的贵客,城主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喔。”司天识趣的没有强迫,最后看眼桃林里的人影便走了。

司天从外面一回来就兴奋异常的跑去花园找毋泪,毋泪正和水善坐在太阳下悠闲的玩着六博,见到他,连连招手请求支援。

“水善耍赖耍上瘾了,我的棋子都快被她吃完了。”

司天火急火燎的跑来,端起边上的茶盏,也不管是谁的,直接大灌了一口。

“先别下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水善边问边趁毋泪不注意,行两步棋又吃了他一枚棋子,耍赖的吐吐舌头。

毋泪也只宠溺的由着她。

司天观察一下周围,确定没外人,将脸凑近两人中间,小声道,“我看见隋老前辈了。”

水善惊得手上棋子一掉,落在棋盘上立马打乱了整盘棋局,自己稳赢的局势也打掉了。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毋泪也惊奇的问着,辛苦想找的人没想到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就在琉璃城,说是庄主的贵客,被关在一处院子里,不让人靠近。看来我们之前没等到他是因为被言城主抓来了。”

水善听见隋老前辈的消息很是振奋,当即道,“我们晚上偷偷去找他。”

毋泪没有反对,只是晚上的时候言城主突然派人来找水善,请她给他儿子再看看,说是他儿子休息了几日,身体还是虚弱的紧,除了偶尔醒来,大部分时间还是昏睡。

言城主想要她这个神医再多瞧瞧。

毋泪告诉水善一个药方可以开给病人吃,若情况严重也可以按着上次的方法再施一次针。

水善无奈被抓去看病,司天要留下来守着,以防有人突然来找。

见隋老前辈的事只能毋泪一个人去了。

水善看完病回来的时候毋泪都还没回来,心急的守在毋泪房间里挑着烛芯。

司天不知道从哪儿偷出来一本阵法古籍,在烛火下看的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房门咯吱一下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水善一下跑上去将毋泪拉进来,迫不及待的问着,“怎么样,是隋老前辈吗?你们谈的怎么样?他能不能帮我们?”

水善一口气吐出一长串问题,毋泪都替她憋得慌,顺顺她的背,让她稍安勿躁的安心坐下,这才慢慢将他和隋老前辈的谈话讲述了一遍。

隋老前辈是被言城主强制抓来的,他回家给夫人扫墓的时候被琉璃城的人半路拦下来,已经在琉璃城关了一个多月了。

“言城主抓隋老前辈想让他办什么事?”

找隋老前辈的人自然都是请他办事的人,隋老前辈看着就是孤单单的老人一个,却总能办成许多人办不成的事。

这就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名声,因为这个名声,江湖上想找他办事的人多了去了,水善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第131章 机关阵法(一更)

毋泪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慢慢回答道,“听说芙蕖山庄最近结识了一个来自哈丹族的女老板,这人财大气粗势力广泛,言城主也想结识此人,让隋老前辈帮忙牵线搭桥。但这人很神秘,除了个老娘的称呼,其他一无所知,隋老前辈不想干,言城主就一直不放他走。”

“老娘?”水善几乎笑出声来,“这不是粗话吗?”

她只听说有人自称老娘的,没听过有人的名字就叫老娘的。

“据说别人都这么叫她,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易庄主这些年接连拿下许多生意和地盘,据说都有这个老娘在背后帮忙,实力很强大。”

司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号人物,有些蒙头,转移了话题问道,“别关心这个老娘老姐的,说说我们的事,隋老前辈能帮我们去哈丹族不?”

水善笑嘻嘻的用手肘捅了捅他,“你不是不同意我去哈丹族吗,这会都成‘我们’的事了?”

“你想去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呗。”

水善感激的咧起两排漂亮的牙齿,“谢谢司天,你除了嘴欠哪儿哪儿都好。”

“隋老前辈同意了,他说会帮我们。”

毋泪一口给出肯定的回答,水善高兴的都快蹦起来,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动静,小心被琉璃城的人听见。

“不过我们逃跑的时候要带他一起。”

“这是当然,他要一直被言子薪关着,怎么帮我们的忙。”

水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琉璃城,然后直奔哈丹族。

“琉璃城的地形探查的怎么样了?有信心逃出去吗?”

司天自信的拍拍胸脯,“阵法机关图全在脑子里呢,随时都能出发。我已经找到了最近又最安全的逃跑路线,出了院子穿过主花园往西,那边有片竹林和溪流,穿过竹林顺着溪流往下,很快就能出去了。”

“好,你既然计划好了那就事不宜迟,明晚就出发。”

水善激动的在床上翻腾了好半天才睡着,第二天又被言城主派人请去看病,这回毋泪也跟着她一起去,站在水善身后跟着观察病人的情况,悄悄教水善怎么回答。

“我儿子这是彻底治好了还是治标不治本啊,总是醒了睡睡了醒,话还没力气说。”

言城主显然又开始对水善的医术产生怀疑。

水善无奈的解释道,“病去如抽丝,更何况孩子还这么小,而且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阎罗殿生生被扯了回来,身体只能慢慢调养,急不得。”

水善说着看向一边站成一排的大群老大夫,“调理之事相信这些老大夫经验丰富,定有良方,我知城主忧子心切,却无需这般担心。令郎的病确实已经根除了,好好调养,长寿不成问题。”

水善这番保证言城主才又安下心,却还是让水善留下一个调理药方,让孩子好的快一些。

来之前毋泪也没重新说给她药方,这会哪儿知道要写什么,悄悄的看向毋泪求救,毋泪朝她放心的点点头。

笔墨上来,水善不安的坐在位置上握笔沾墨,言城主夫妇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写。

毋泪暗暗退了两步站到言城主夫妇身后,朝水善指了指嘴巴,无声道,“我说你写。”

水善暗自窃笑的眨巴下眼睛表示同意,幸好她和毋泪默契好,能看懂他说了什么,看着他的嘴巴提示就把药方写完了。

写完前毋泪还抢先上前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才让水善交给了言城主。

“今天要是司天,我肯定猜不到他说了什么。”

水善想都想的到,如果和司天遇到这种情况,司天说话的嘴型会有多夸张,那样她反而什么都读不出来了。

“所以我们俩很有默契。”

毋泪笑的很好看,淡淡的,暖暖的,配上那双幽深而诡异的瞳孔,给人一种剧烈反差的、惊心动魄的美。

既骇人又神秘,令人沉沦。

水善坚定的肯定,“我们非常默契,我从没和谁这么有默契过,就像……就像相处很久了一样。”

水善灿烂的笑容上闪过一瞬难堪的表情,转移开视线不再看毋泪,大步抢他前面走远。

她本来竟然想说——就像我们本是一体。

这话太过暧昧又令人浮想联翩,不是她一个有夫之妇的寡妇该说的话。

她最近太过放松,好像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六十岁老人,是个成了亲的寡妇,是……不能有私欲妄念的当朝太后。

隋老前辈的院子就在主花园往西的方向,无需绕远路便能将他带上一起。

司天计划的路线果然安全又隐蔽,一路走来都幸运的没有遇到巡逻护卫。

琉璃城的阵法和机关他也全部摸得清楚,没有危险的便饶了开去,顺利的朝着既定的方向逃跑。

隋老前辈是个鹤发童颜十分有精神的老人,年纪大了身体却强健的很,跟在司天身后跑的飞快,一点也没有拖后腿。

水善边跟着司天边想和隋老前辈聊两句,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隋老前辈怎么帮他们去哈丹族,可一张口就被毋泪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别说话,到处都是人。”

水善瞬间警惕的看向四周,毋泪拉着她隐到一片葡萄架后面,司天也带着隋老前辈藏了起来。

两队手持火把亮光的巡逻队交叉着从面前走过,幸好没有被发现。

水善紧张的呼吸都快屏住了,见那两队火光走远,这才长舒口气,额头抵到面前的胸膛上。

“快走!”

司天低微的喊声将陷入沉静的两人唤醒,毋泪牵住她的手跟上司天,小声提醒,“不要说话。”

琉璃城的面积非常的大,俨然就是一座城,里面有山有水有桥,有一户户的人家,一家家的灯火。

穿过竹林便是琉璃城最美丽的琉璃河,河上一座琉璃桥非常壮观,由九十九块巨石搭建而成的平桥,桥下三个拱洞都扯着渔网,随时都有鱼虾被网住。

月光照射在河面,都能看见活泼的鱼虾在渔网里蹦跳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像鱼鳞般闪着漂亮的光亮。

水善欢喜的恨不得下去捉了鱼来吃,但现在这个情况自然还是逃跑最要紧,玩的事只能等安全了再慢慢说。

琉璃河边每隔一刻钟都会有巡逻队来巡逻,只要有人来,他们便立刻隐身进竹林中,等没人了再继续往下走。

如此反复几次,等顺着河流下了山坡,都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都已微微泛亮,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翻过前面那堵高墙就出了琉璃城了,你们准备怎么出去?”

隋老前辈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水善信心满满的拉着老人的手臂,“您放心跟着我就是了,别吓得尖叫喔。”

说完还调皮的眨了下眼睛,一下发力,带着隋老前辈飞跃墙头,稳稳落到高墙之外。

毋泪带着司天跟着出来,然而四人刚刚稳住身子就呆愣在了原地,动作统一的朝左侧墙根下望去——四个护卫弟子正端着酒,傻傻的盯着他们。

双方同时呆住了,其中一个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有人逃跑了。”

话还没喊完,其中三人突然倒地,另外一个弟子直直望着水善,舔了舔嘴唇。

水善不知道在这个危急的逃跑情况下,是不是该叙叙旧,或者道一声谢谢,对方好歹帮他们把人打晕了,没有引来更多人。

水善纠结一下还是主动走上去,将他身上的芙蕖山庄弟子装扮打量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在这?”

王老板有些难堪的苦笑一下,“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你怎么会在琉璃城。”

面前此人乃水善的熟人,当初刚出皇宫后第一个落脚点在柳山镇,她想见识见识别人所说的快速生钱之道的赌场,便去王老板赌场玩了玩,把他亏得吐血。

后来王老板发现水善的寻人告示,让满爷在酒肆抓她,更是和崔意大战了一场。

几个月不见,王老板打量了水善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人,个个看着都不一般,想起琉璃城里最近几日抓来给城主儿子治病的人,不会就是他们吧?

“你不是在柳山镇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水善一问这事,王老板的脸色更难堪了,颓丧的抓了抓脑袋苦笑道,“我的手下不知道被谁全部杀了,赌场、生意也被人砸了,没办法只能来投奔琉璃城,在这当个巡夜的护卫。”

王老板这么一说水善才想起来崔意说过的,在酒肆时满爷和他的手下全被不知名的杀手杀死。

崔意当时也中了刀,差点命归黄泉,命大的捡回一条命。

“关于满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节哀顺变。”水善安慰了一声。

“听说?”

“我后来又遇到崔意了,他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他告诉我的。”

王老板眼带怀疑和打量的观察着水善惋惜的表情,似在猜测她说的话出自真心还是在装傻。

满爷是为了抓她才莫名其妙被杀,当初也有伙莫名其妙的人砸他生意,好像也是在水善从他赌场离开之后。

这些巧合,如何都无法让他洗清对水善的怀疑。

更何况……

“你见过崔意?那你知道崔意死了吗?”

王老板试探的突然爆出重大信息,水善一时反应不及,好半天才惊愕的回过神来。

“死,死了?怎么会?我大半个月前才见过他。”

水善的话无疑让王老板加深了怀疑,崔意和她见过后,也死了。

王老板想要从她惊愕茫然的表情中看出破绽,但并未发现有什么端倪,她看着也不像会秋后算账、直接杀人的人。

水善一脸的震惊和措手不及,她离开怀城时崔意明明还在全怀城的抓她,怎么突然就……死了?

王老板表情凝重道,“他就是在大半个月前死的,不知怎么掉进了河里,没一会就冻死了。”

水善已经说不出话来,崔意虽然想要逼婚还想抓她,但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还算得上有缘分的朋友,不想却……

崔意好容易从杀手手里捡回一条命,结果没多活几天,还是命归了阎罗殿。

难道真的是他寿命到了,命该如此吗?

水善心里有些酸涩,她已然见惯了生死,却还是忍不住唏嘘世事无常。

“那你在琉璃城过的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老板看不出水善的异样,即便怀疑也没有证据,将自己的疑心埋在心底。

“还能有什么打算,先混饱肚子,以后有机会再重新自立门户,我可不是甘愿一辈子做人手下的人。”

王老板故作爽快的挥了下手,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悲戚和叹息。

王老板之前不管怎么样,大大小小也是个老大,手下有着一群兄弟,现在却来给别人当小弟,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有骨气,我相信你一定能再站起来。”

水善感激的看看被打晕趴下的三个人,“他们……”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解释。”

“谢谢啊!”

司天已经在后面催促了,天已经彻底凉了,很快里面的人就会发现他们不见了找过来。

水善转头走了几步却还是有点不安心,一下又回过头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将来什么时候自立门户,有需要我的地方就来找我,算我还你今日的人情。”

水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地址可以让他找到自己,最后只想到毋泪的那座曲廊闲宅,征求毋泪的意见可不可以留那个地址,毋泪宽容的应了声好。

找到毋泪便是找到她。

王老板虽没放下对水善的怀疑,却也感谢她的心意。

他们根本算不得朋友,他本来还想抓她换赏银,但她还能不记仇甚至帮助他,虎落平阳的时候才更显珍贵。

望着水善一行人走远,王老板挥着棒子朝自己背后一击,跟着一下倒在地上,这样就能轻松解释了。

自由的味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般的美妙、沁人心脾,特别是贪恋过自由后的人,再也回不去被禁锢被限制的日子。

水善深觉自己与皇宫中曾经的自己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如今已是脱缰的野马,尝过草原的嫩草,再收不住狂野的马蹄。

崔意的死已然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就是这般没心没肺,冷漠无情。

水善打听着剑郎的下落,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被芙蕖山庄的人打得那么惨,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再被报复。

水善在屏溪镇寻了一圈也没寻到人,倒是偶然听到一个消息,有人到琉璃城外去要人,说琉璃城带走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放出来,逼着城主放人。

水善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剑郎,只有他那么傻的人,才敢一个人跑去别人家门口要人,他未免也太尽职尽心了些。

剑郎这人有时觉得胆小,有时又觉得胆大,别人欺负他都不敢吱声,这种时候却莽撞的不管不顾冲上去,莫名有种傻劲,却也让水善感动。

不过小小帮了他一点忙,就用一个月的时间来保卫她,拼尽了他的全力和勇气,没见过这么忠诚的人。

水善找回在屏溪镇流浪了几天的追风,骑着追风独自跑回琉璃城。

她没有告诉毋泪和司天,怕他们会阻止,她也想亲自去把那个傻子找回来。

水善躲在琉璃城门外的一棵枣树后,剑郎抱着婉月剑呆呆的站在城门口,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和城门护卫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真是个大傻子!”

水善观察了一圈城门周围,除了四个守卫没有巡逻,当即跨上追风,双腿一夹,追风瞬间如风般奔了出去,直直朝着剑郎跑进。

飞扬的马蹄声引来守卫门的注意,有人认出了马背上英姿飘扬的水善,激动的边敲起锣边大喊着,“逃跑的人出现了,逃跑的人出现了。”

“剑郎,上来!”

剑郎转身就看见朝自己奔袭而来的强壮大马,他跟着水善大半个月,自然认得那是追风。

更加一眼认出了马背上的水善,欣喜的笑容顷刻间扬上嘴角,信任的伸出了手。

水善抓住剑郎的手一用力,将他拉上了马背。

追风从始自终没有缓慢下速度,高扬着马蹄肆意地狂奔着,枣红色的绚丽鬃毛和水善的飘扬秀发一同飞舞,将紧急追来的琉璃城守卫远远甩在身后。

剑郎耳朵微微泛红,双手无措的抓着水善腰间的衣料,身体别扭的尽量靠后,不去触碰身前人温热的身体。

可那柔亮顺滑的黑发不停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似有若无的清香,淡淡的,引人入醉。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好吗?”

水善畅快的享受着疾风的吹拂,剑郎的君子距离没有引起她的不适,快活的想要引吭高歌。

“已经没事了。”

追风速度很快,风很大,剑郎扯开了嗓子才能让水善听见。

“谢谢你啊!”

“你说什么?”

追风跑过一棵树下,长长的枝桠刮了剑郎一脸,没有听见水善的话。

水善重新扬声道,“我说,你真是个大傻子,可爱的大傻子,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剑郎抓着水善衣料的手指紧了紧,视线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肌肤细腻红润,张扬着灿烂而耀眼的笑容。

朋友,无数人想要与他交朋友,却是第一次觉得朋友这个词如此动听。

“我们是朋友了吧?”

水善侧过脸来看他,剑郎微微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极小,淹没在风中很快便消散不见。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剑郎这么腼腆的性子水善还真是有些愁,见过害羞的姑娘,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男人,说话比女人还温声细语,完全不像个武艺高超的江湖武者。

“我说……我们是朋友。”

剑郎鼓起勇气大喊一声,生硬嘹亮清脆,说不出的清心痛快。

他有朋友了!

隋老前辈刷刷刷大笔一落,一封书信跃然纸上。

“你们带着信和信物,到辽东西城找胡三爷,他是辽东有名的大老板,和哈丹族的人交往密切,互通生意,他会带你们去哈丹族,有他在,你们在哈丹族也能方便许多。”

隋老前辈说完刚好将信写完塞进信封,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样的东西,质地不算上好,雕工却很新颖,中间是个面具样的图案,方瞳虎嘴,神情暴戾恣睢,只有左脸半边。

水善欢欣鼓舞的将东西小心揣进怀里,一再向隋老前辈致谢。

“隋老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司天还以为隋老前辈会亲自带他们去,不想给个信物就将他们打发了。

第132章 被群体欺负

隋老前辈跅弢不羁的飞舞衣袂,一翻身跃上一匹俊朗大马,雪白的头发飘逸的甩出流畅的弧度,皮肤褶皱的脸颊气色红润,神情烁烁。

隋老前辈放肆一挥手,独自绝尘而去,迎风大喊,“有缘再见了,小朋友们。”

“这样已经很好了,少人跟着也更自在,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去哈丹族了。”

水善乐滋滋的不停摸着怀里的信物和书信,这就是她的通关文牒,通往哈丹族的保障。

“方才去哪儿为何不与我们说一声,琉璃城的人正在大肆找我们,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毋泪无奈嗔怪,语气却全然听不出一点责怪的意思。

“我去救剑郎啦,这个大傻子跑到琉璃城去要人,没被言子薪抓起来都是幸运的了。”

水善手一扯将剑郎拉到一边的位置上坐下,这人真是护卫当上瘾了,总是抱着剑站在一边,沉默不说话,像根大木头一样。

“笼斗的时候多谢你来救我们,还为了我们受了伤,你是个尽职的人。你的人情已经还完了,之后要去哪儿?”

剑郎微微垂着眼睑不说话,这人真的安静的可以,和司天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聒噪的过分,一个安静的过分。

“你没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事要去做吗?”

剑郎稍稍抬起眼看了水善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哎,一句话不说,憋死人了。”

司天喊了一声,实在受不住剑郎这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一屁股坐到剑郎身边,自顾自的勾着他的脖子,像是多亲密的好友一样。

“剑郎就爱赚银子,只对赚银子感兴趣,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去找赚银子的事了。”

“你知道的倒多。”水善嗤了嗤鼻子。

“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好不好。剑郎一人一剑逍遥江湖,不问世事不拉帮结友,哪儿有赚银子的差事哪儿就有他。别人比试为名他为利,他为赚银子,先前替鲁铁娘比试不也是为了赚银子?”

水善上下仔仔细细打量剑郎一番,装扮普通不骄奢,不嗜酒不贪色不好赌,也没发觉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几乎可用无欲无求来形容,独身一人,赚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剑郎这人看着可不像贪财的人。

“既然你暂时没什么地方要去,不如和我们一起如何?你这么傻,要没我们护着多危险,把你卖了还帮忙数钱呢。按你说的做我的护卫,我许你薪俸,每月……一百两可够?”

司天‘扑哧’一下喷出一口水来,剑郎猛地抬头看向她,开心和惊喜无以言表,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光彩,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睑。

“一百两?”司天惊喊了一声,把水善吓一跳。

“怎么,太少了?”

水善对护卫这一行当的薪俸实在不太了解,毕竟是护人安全,辛苦劳累又有危险的行当,想必要比其他行当贵一些。

“少?你还真是一掷千金的千金小姐,一个月一百两,足足够普通人几年的工钱了。”

水善不以为然的嗞了一声,“剑郎又不是普通人。”

司天被怼个哑口无言,说的也是,剑郎可是有名声的人物,自然比不得普通人。

“一般商家老板或小官员的护卫,普通的约每月八两,护卫领头最多不高于二十两。”

水善勾勾颊边的头发,在细嫩的指尖缠绕着,听毋泪的解释不由有些打抱不平,这么危险的职业居然每月才这么点薪俸。

“剑郎又非只是我的护卫,他更是我的朋友,哪儿有对朋友小气的。”

“您当我是朋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不需要薪俸,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们我就知足了,我……不想再一个人。”

腼腆的剑郎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水善惊讶得乐呵呵直笑,司天勾肩搭背的逗他再说一遍,手不停挠他痒。

剑郎扭着身子来回闪躲,老老实实被扣着无可奈何,脸涨得通红。

“毋泪,毋泪?”

水善连喊了两声才把毋泪从出神中唤回神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

毋泪迟钝的啊了一声,慢慢放下已经凉了的茶水,表情严肃的道,“我们应该早点出发,我们和隋老前辈一下全跑了,言子薪肯定气急败坏追找我们,这里离屏溪镇不远,很快就可能找来。”

“没事的,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继续在附近逗留,而且我们队伍现在可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还会怕他们吗?”

水善对此充满信心,他们的队伍现在是越来越强大了,除了司天一个全不会武功的,要想抓住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的轻功可不是吹的。

“好容易逃出琉璃城,也顺便欢迎剑郎今日起正式加入我们的队伍,今儿一起出去玩吧。”

水善兴奋的手舞足蹈,司天听到去玩也是欢喜的很,他也是个无聊闲不住的人。

司天欢快的率先建议,“我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这个镇子上有家特别有名的歌舞坊,那里的舞姬个个貌美如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们家的点心也是出了名的别致。”

“你能不能想点好去处,水善是个女孩子,你带她去歌舞坊?”

毋泪果断反驳,司天不屑的切了一声,“说的像是水善没去过歌舞坊一样,你和她不是在柳馆相遇的?你的柳馆去得,别的歌舞坊就去不得?”

毋泪不理他,转头看向水善道,“今日晨起不曾发现吗,家家户户都在热闹忙碌着。今日镇上正在举行春播祭祀,祈祷一年的播种顺顺利利,你可想去?”

“春播祭祀?”

水善从未参与过春播祭祀,这也只是在书本上或别人口中听到过,说是每年春种前都会举行祭祀,祈祷一年都风调雨顺。

“要去要去,我也想参加,我还从未参加过祭祀。”

毋泪果然是最了解水善的,知晓她喜欢什么向往什么。

她被困在皇宫中太长时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所有不曾经历过的都是她最迫切想了解的。

春播祭祀是每年春耕春播前夕都会举行的活动,是百姓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关乎着一年农业的兴旺和丰收,直接关系着百姓们的生计,被予以重要的期盼和祈祷。

一大早,镇上的人们就忙活开了,有牛有犁的人家牵牛架犁到地里耕地,在自家田地中耕出一个圆圈,再在圆圈内犁出一个十字。

一家人齐齐上阵,一人牵牛一人扶犁,妇人挎着竹筐跟在犁后,在耕出的圆圈和十字沟中撒下种子,心中默默祈祷着农神让这片土地肥沃顺遂,来年能够大丰收。

“这就完了吗?”

水善看着一块块广袤的田地里各家忙着祭祀,他们站在田埂上好奇的观望着,新奇而有趣。

“等一会所有人的人还会聚到一起一同献祭天地,跳丰收舞,每个人都还要画成彩绘,一起举杯共饮,要一直到晚上呢。”

“有的饭吃吗?”

毋泪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自然有。”

“也不知道祭祀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祭祀特无聊,就叽里呱啦念一长篇祈求好运的罗嗦话,吃的也特难吃,还不如去歌舞坊听舞姬跳舞听小曲。”

司天嘀嘀咕咕的抱怨,水善手掌轻轻往他脑袋上一拍,“你要不想参加就回去,想听小曲就去,我又不拦着你。”

司天还不及辩解,毋泪就接话道,“他是囊中羞涩,没你给钱去不了,不然等会指不定被臭打一顿赶出来。”

“谁囊中羞涩,小爷有的是银子。”

被嘲笑没银子,司天自尊心受创,梗起脖子辩驳。

剑郎抱着婉月剑走在最后,始终保持着护卫的警惕和职责,看着前面三人打打闹闹,跟着开心的弯起了眼角。

“那你银子呢?掏出来看看。”

毋泪故意和司天对着干,知道司天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还故意调侃他。

司天胡乱的在身上摸了半天,银子自然是没有的,直接竖起手指,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比。

“我这扳指可是上等碧玉扳指,怎么着也得……毋泪公子见多识广,您说说看值多少银子?”

“千两上下。”毋泪一口道。

司天满意的一挑眉毛,算你识货。

“我的宝贝还多着呢,我游历四方数载,天南地北到处都藏着我的宝贝,随便卖了当了都是天价,走到哪儿都有的银子花。”

“那你怎么不把这枚扳指当了?你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赖着个姑娘吃白食呢。”

司天不接茬毋泪的调笑,反而自得的背起手悠哉逍遥,“我与水善关系匪浅,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我们俩是一家人,本不必分的那般细。”

司天癞皮狗的本性又暴露了,厚脸皮的就想往水善身上凑,水善一巴掌将他拍开老远。

“是不是我对你太温柔,得意忘形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

司天委屈的耸耸肩,“我哪儿违背约定了?我又没喊你……那个词,又没提不该提的事,更没追问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你……故意引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这你又没说不可以。”司天张狂的一脸得意,欠打的模样看的水善牙痒痒。

“之前没说,现在说也来得及。”

毋泪优雅的顺手扯了田埂边的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转着,双眸微微的虚起。

司天警惕的觑他一眼,“干什么,你要屈打成招吗?”

毋泪邪邪一笑突然站住脚,司天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咕噜噜的在毋泪和水善脸上转着。

水善笑嘻嘻的趴在毋泪身后,看向司天的眼神一脸的得意。

她可是有人撑腰的!

“剑郎,抓住他!”

毋泪一声令下,走在最后面的剑郎,轻轻松松一只手将司天双手束住,让他无法动弹。

司天惊叫着大喊,“不公平,你们以多欺少,三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男子。”

水善看司天想挣扎却挣扎不开的样子,乐的哈哈大笑,“知道自己是弱男子还敢调戏我,让你以后再无法无天,毋泪,给他点教训。”

“好的。”毋泪淡淡一声,弯起危险的眼眸,抬起手里的狗尾巴草。

“我错了我错了,水善,好水善,好姑娘,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开开玩笑嘛,我知道的我们是朋友,仅仅是朋友,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司天装可怜的呜呜哭起来,毋泪才不管他,利索的又拔了几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左右开弓的在司天露出的肌肤上搔来痒去。

剑郎狡猾的将司天胸前的衣襟扯开些,将宽大的袖口撸到肩上,露出手臂和腋下。

毋泪将狗尾巴草在他手臂、胸膛、腋下、耳廓、脸颊,所有露出的肌肤处来回骚动,痒的他毫无形象的在剑郎钳制下扭来躲去,边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边拼命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毋泪,停手,停手,不带你这么欺负人。水善,你就这么看我被欺负?我错了,饶了我吧——”

水善哈哈笑得不能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毋泪背上。

司天又痛苦又刺激的笑声穿荡在宽阔的田地之上,时有路过的人好笑的三步一回头。

没想到司天居然这么怕痒,那要把他tuo guāng了,不得直接笑背过气去。

“说没说好?”毋泪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边戏弄着司天,边若无其事的问着。

司天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模样,却是深深感受到了威胁和警告,心肝吓得直颤,边大笑边痛苦的回答,“说好了,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

司天断了口气没有即刻回答,毋泪将狗尾巴草从他襟口里面伸进去些,顿时整个人都缩起胸膛,弓起背躲避那根毛茸茸的软草。

“说好,说好再也不胡乱说话,让人误会我和水善的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朋友。”

“你要再犯怎么办?”

毋泪转着圈的把狗尾巴草在司天的肌肤上骚动着,司天气短的大笑着,立马投降,“你就把我捆起来,挠死我。”

毋泪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大发慈悲的停下了手。

剑郎钳制的手一松人,手里的人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腿虚软的根本站不住。

胸口衣襟大开,头发在挣扎时也弄的凌乱,整个人软软的坐在地上,像个被欺凌的小姑娘一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简直太可怜了,你们这群豺狼虎豹,小鬼阎王。”

“我们没打你没逼你,是你自己答应的。”

毋泪还玩着手里的一把狗尾巴草,司天小心的觑着眼睛不敢看那几根草,羞耻的恨不得跳到旁边的田地里,像种子一样被埋起来。

“乖,以后好好听姐姐的话,姐姐会保护你的。”

水善忍住笑声把司天扶起来,看他憋着脸,活像被欺负的小媳妇的委屈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怎么收也收不住。

就连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的剑郎都悄悄咧起嘴巴。

司天屈辱的直接脸红了,难堪的拢着衣服低喝一声,“不许笑。”

水善抿起嘴转开眼睛,“不笑。”

可眼角依旧微微向下弯曲,眸中盈满晶晶亮亮的光彩。

司天自尊心受挫不跟他们一起去参加祭祀,理着腰带大步跑了,一个人憋屈的先回了住处。

春播祭祀是百姓们尤为重要的日子,镇子里的人大多已经聚集来了,祭祀也已准备妥当。

高高的几台之上祭品丰盛真诚,百姓们跪居祭台下,祈求着农事顺利。

镇上最年长最受崇敬的长辈立于几台侧,宣读着祭文,冗长繁复,声音沧桑而郑重,不时停顿下来喘息片刻,接着调整好最好的状态继续诵读。

第133章 追杀(一更)

水善随着镇上的百姓好容易熬过一系列的繁复祭祀礼节,终于松了口气,安静的祭台下一下热闹起来。

大家拿出彩绘的颜色,互相在脸上图画好看的图案。

孩子们特别的兴奋,欢欣鼓舞的拿着自己的画笔追逐嬉闹着。

水善抓着毋泪的衣袖,看的心痒痒,“我也想画。”

毋泪变戏法般不知从哪儿突然拿出一盒彩绘的颜色,“就知道你会想玩这个。”

“还是你最贴心。”

水善深深觉得毋泪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干什么都能提前猜到,自己的心思完全逃不出他的眼睛。

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故大多人脸上画的都是雨滴、太阳、菜苗、麦穗等等。

水善握着画笔,小心翼翼的在毋泪脸上描画着,边画边笑,连一边的剑郎都乐笑了。

“你画的什么这么好笑?”

毋泪看不见自己的脸,眼前近在咫尺的是水善细腻的脸庞,bái nèn的肌肤泛着淡淡的桃粉,贝齿可爱的轻轻咬着下唇,眼睛扑闪扑闪着迷人的星光,莹泽璀璨,令人神往。

幽幽的体香萦绕在鼻尖,那是他熟悉的味道,特属于水善的味道,独特而迷人,辨析清楚。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特别可爱。”

水善细心的勾勒着每一笔每一画,全神贯注,终于最后一下点缀,完美结束。

水善在毋泪脸上的画笔一收,剑郎就已坐到了毋泪身边,微微仰着脸,期盼的等着。

水善轻笑着顿了一下,先找了铜镜来给毋泪看,“你绝对会喜欢。”

毋泪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番,俊朗的面庞上是一副喜鹊报喜的喜庆图画。

春梅盛开的俏丽枝头,漂亮的喜鹊飞扑着纯白的翅膀,尾羽黑亮,背上稍许蓝绿色光泽,欢快的传报喜讯。

毋泪幽深的眸子闪了闪,晶亮的光彩使得漆黑的眸子明亮起来,那般璀璨夺目,如两颗闪着光泽的黑曜石。

水善轻轻抚摸着毋泪的眼睛,鲜红的血痣如同泪珠般欲落未落,永远挂在眸中。

那双眼睛承载着望不见底的黑暗和深邃,太过血腥,又太过悲伤。

“喜上眉梢,吉祥如意,祝愿你一直好事不断。”

毋泪不自觉的抓住水善轻触在眼角边的细嫩指尖,“遇见你就是最好的事。”

水善只觉被毋泪抓住的指尖一麻,一股奇怪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让身体一怔,脑袋失去了思考。

她这是怎么了,心跳的很快,脸也有点热,那种酥麻感让人浑身无力却又欢喜的紧。

水善一下抽回手捂住自己发烧的脸颊,她肯定是生病了,她还从没生过病。

“我们很久以前是不是认识?”

毋泪脸上的温柔笑容不自觉僵硬了一下,手在袖中陡然握紧,一股冰寒不自觉蔓延全身。

水善知道自己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别着耳边的秀发立马解释道,“我的意思,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也感觉你对我很熟悉,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毋泪扭动下嘴角,指尖怜爱的抚摸上她的鬓角,“我也希望能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你,这样……我们就能更早的成为朋友。”

水善总觉得他最后想说的不是‘朋友’,而是其他。

闹钟刚有这种想法冒出,不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赶紧制止这样的想法,一再反复提醒自己的身份。

“我也觉得我们心有灵犀,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水善耳根有些烫起来,后退两步远离开毋泪的亲近,别开羞红的脸颊。

“可以给我画吗?”剑郎期待的小心扯了一下水善的衣袖,将她唤回神来。

水善慌乱的点下头,低着脑袋到剑郎面前执起画笔,手却始终无法落下。

毋泪视线一眨不眨的定在水善的脸庞上,眸中柔情满的快要溢出来,看着水善羞怯的秀丽侧脸,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

本来还可以更早,不过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暮色降临,祭祀台上燃起了染红夜空的祭火,大家围绕着祭祀台跳起了丰收舞,水善有模有样的学着,剑郎束手束脚的放不开,手脚僵硬的像四根木柴,同手同脚的样子很是好笑。

女人们欢唱着喜庆的祈求丰收的歌曲,气氛活泼热闹,所有人举杯共饮,欢庆春播的开始,春日的到来。

都已经春天了,时间过的好快。

毋泪任由水善疯疯癫癫的和一群女孩们欢跳,裙摆飞扬出绚烂而纯美的笑容,那是他心中唯一的美丽,春意百花不及她的点点微笑。

脸颊上喜上眉梢的喜鹊,欢快的扑腾着翅膀,似乎正在激动的宣布着好消息,映着幽深的瞳孔都柔和欢快起来。

火光折射在瞳孔中,亮起两点温暖的金黄色。

“司天就是个笨蛋,这么好玩的事都不来,一个人呆在房间发呆。”

水善扑腾着手臂像只欢快的鸟儿,想要加入前方分享祭肉的队伍。

毋泪微不可见的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那个肉没熟,吃了容易闹肚子,你别去了。”

水善鼓鼓嘴还是乖乖没去,剑郎却是好奇的抱着剑凑了过去,不过没吃,只是伸着脖子瞧了瞧,看着别人兴奋的分享着一块硕大的猪肉,没盐没料,冒着红血,看着就不好吃。

“我去找司天,等一下一起去酒楼吃晚饭。”

毋泪拦着她不让去,“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司天会乖乖呆在房间里等你带吃的回去吗?他肯定一直在外面玩,说不定等一下也会来这。”

水善觉得毋泪一定是个算命的,说什么都非常的准,两人刚提到司天,就看见他扭捏的甩着手过来。

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头发梳的又整洁又体面,俨然一个贵公子。

“这么晚了也不来叫我一起吃饭,真把我给忘了?”

司天别扭的小声埋怨,飘忽着视线就是不看他们。

看来白天被扒衣服挠痒的事还感到不好意思,真是难得见他这么矫情的一面。

“正要去叫你你就来了,你今天受委屈了,想吃什么随便点,都听你的。”

水善安慰的哄哄,司天一听随便点,一下所有的别扭都没了,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真的?”

水善肯定的点点头,“真的!”说着拍了拍怀里鼓囊囊的荷包。

人家的荷包装的是银子,她的荷包装的是银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吃什么都吃得起。

“所有家当都带着呢,敞开肚皮的吃,管够。”

“能要一份红烧肉不?”

剑郎突然跑回来征求意见的问道,说话时还舔了舔嘴巴,眼睛不时飘着围了大群人的祭肉,看来是看人吃肉看眼馋了,难得剑郎也会提要求。

“可以,吃到吐都没问题!”

司天绝对算的上水善这几人中的百晓生。

虽然毋泪是柳馆的老板,所有情报消息的汇集处,但他的消息都是正事、大事、体面事,而嚼舌根类的八卦,还是司天更加擅长。

特别是融入环境、打探最新消息的速度,绝对无人能及。

来到这个镇子不过一天,司天已经将这摸得个彻彻底底。

哪家酒楼饭菜好吃;哪家妓院姑娘伺候人的功夫了得;哪家舞坊优伶身段更曼妙;哪家贵妇人养了吃闲饭的小白脸……

诸如此类没营养没意义的碎嘴八卦,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要说味道还是福海楼的更胜一筹,香飘楼的虽然更豪气更气派,但师傅手艺还是差了点,价钱都要贵上不少,到那儿也就吃个面子,像我们这样挑剔味道讲究实惠的,就去福海楼,点上一大桌子犒劳犒劳最近受的苦,也欢迎剑郎兄弟加入我们,一起庆祝庆祝。”

司天把白天的难堪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左拥右抱得搭着剑郎和毋泪,领着几人往福海楼去。

镇子上的路他知道的倒清楚,绕来绕去一点不迷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熟门熟路的本地人。

“我告诉你们,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似海,今儿要换了其他人,早他妈和你们翻脸了,也就我……”

“脸皮厚!”

“哈哈哈……”

毋泪一口堵了司天的话,水善乐的哈哈大笑,剑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微微上挑着。

“脸皮厚也是本事,脸皮要不厚怎么能追随水善,不早被她给甩了。”

“这是怎么回事?”剑郎好奇的问道,和他们放下心防越渐处熟了,话也就稍稍多了起来。

“这说来话就长了,之前我和水善差一点就……”

“咳咳……说话注意啊,小心再让你尝尝百草挠心的滋味。”

水善假咳的提醒两声,司天滔滔不绝的架势一下收敛许多,显然对白天的事心有余悸。

重新换了个沉稳的口气,道“这要让我慢慢讲来……”

夜色迷人,四人并肩而行,漫步月下,淡淡的月光洒在四人身上,司天激情澎湃的声音渲染着安静的夜晚。

一群人欢乐的有说有笑,这美丽时刻却被不速之客打扰了气氛。

水善正心情舒畅的肆意欢笑着,骤然被毋泪停住步伐拦住身子护到身后,前方无人路段上阒然冒出十几个杀手,个个充满弑杀戾气,为首之人还是认识的熟人——金童。

“今天你们跑不掉了!”

金童带着十几名杀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身后紧跟着也出现更多的杀手,为首也是熟人易珠,侧着头闭上那双空洞的眼眶,耳朵不时灵敏的扇动着。

“流灵子、血图、花自落,芙蕖山庄十大高手来了一半,为了抓我们,易庄主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司天一个个名字的叫过来,被叫到名字的人都是笼斗时见过的人,这些人都是芙蕖山庄最为厉害的力量,在笼斗时都成功活了下来,也是庄主极为信任的手下。

“庄主派出我等,就是要把你们全部抓回去,今天你们在劫难逃。”

金童不说废话,话音落就指挥着所有人上。

毋泪自动将水善保护进自己的怀中,剑郎也已拔出了婉月剑作好对战准备,司天突然却大喊一声,“停,等一下,等一下!”

金童已经迈出的短腿赫然收住,眉头深深的皱起,语气不悦,“干什么!”

毋泪三人也询问的看向司天,司天却是伸手入怀掏起东西。

金童警惕的盯住他的手,却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拴在脸上遮住鼻子。

“那易珠会蛊惑人心,说不定是用了mi yào之类的,你们也预防预防。”

后方的易珠闻声蔑然冷笑,“我的蛊惑之术也是你们能破的?”

毋泪三人也是齐齐给了司天一个大白眼。

金童以为他要掏什么绝密武器,没想到竟然是块帕子,气的五官扭成一团,怒喊一声,再次召集着所有人上。

毋泪和剑郎对视一眼,一人保护一个和对方交战起来。

水善会些武功,却在这些高手面前连挥一下拳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发展自己的优点,灵敏的躲闪着刀剑不被伤到。

打不过至少不成为累赘,但相比之下,司天就完完全全成了累赘。

司天连灵敏的躲闪都做不到,整个人缩在剑郎身后,像只狼狈逃窜的老鼠。

剑郎不仅要应对袭来的敌人,还要分心保护司天,打得要艰难许多。

“剑郎受了限制,我去帮他。”

水善不等毋泪应答,突然跑离毋泪的保护圈,朝司天冲了过去。

一个杀手双手握剑以劈天裂地之势正朝司天头顶袭来,水善身姿轻灵的一下闪到司天身边将其拉开,顺利躲开那致命的一劈。

“快找地方藏起来!”

剑郎朝着水善二人大喊一声,拼命应对着数量悬殊的杀手。

剑郎的武功在江湖中已是上上等,比他厉害的绝对不过百,毋泪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无人知道他真正的极限是为何。

这两人的组合已然是强大至极,但易庄主此次显然也是一心要他们的命,派来的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超级高手,不是轻易可以打败的。

饶是毋泪和剑郎武功高超,奈何对方人数多,一时纠缠着难以脱身。

水善带着司天闪身逃进一家关门的绸庄,摸着黑不停往楼上跑,胡乱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在一堆狭窄的货物箱后藏了起来。

“等他们打完了再出去,这些人武功太高,我们俩只会拖累他们。”

“我的个娘亲,易庄主可真是够狠的,不杀我们不罢休。”

司天咬牙切齿的边喘着粗气边低骂道,水善不明所以的问道,“易庄主为什么要杀我们?”

要知道他们和易庄主可以算恩怨两清了,剑郎自发替芙蕖山庄出战的那一局,已经约定好不再拿那群不知被谁杀的人的事算账,但现在这又是哪一出啊?

“易庄主是牵连我们泄愤,笼斗他输给了琉璃城,不仅输了五十里的地盘,还被无风者连灭一百九十多个弟子,最后还是一个胆小的弟子还没开打就害怕的投降,不然不知道还得死多少人,江湖第一高手的名号可不是随便说说得。也不知道易庄主最后结束的时候是哭还是笑。这一场笼斗他可以说输的脸面全无。”

水善不知道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要知道开始时优势全在芙蕖山庄,没想到仅凭一个人便将琉璃城的劣势全然反转。

水善一下子对无风者的惊叹直线上升,连灭一百九十人,这实力也太可怕了,也不知道他和毋泪比谁的武功更高些。

琉璃城终究还是幸运的,即便日渐衰落还有这样的人物一直支撑着,只是不知道言城主还能不能永远保持无风者的忠诚。

“他自己输了拿我们无辜者泄愤,有本事找无风者报仇去,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嘘——”

司天正骂着,水善突然捂住他的嘴,“有人来了。”

安静的绸庄内传来轻微脚步声,从楼下一直往上,声音稳健从容,锁定目标毫不迟疑。

水善和司天紧张的捏起了拳头,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对视着,口型统一的无声念着,“一,二,三!”

三声一落,脚步声已然近到货物箱后。

两人同时大喊着站起来,将那高过头顶的货物箱猛地用力往外推倒,沉重的箱子哗啦啦摔了一地,将货物箱后的脚步声打乱。

“快跑!”

水善大喊着抬手抵挡凌然袭来的锋剑,身体却赫然被司天用力一推。

司天推开水善挡在了剑锋前,双手死死抓着锐利的剑锋,醒目的鲜血从指缝中挤流出来,手臂、身体承受不住的颤抖,却拼命的将那危险挡在自己身前,不伤到水善分毫。

“快走啊!”

司天凝聚了全身所有力量拼命阻挡长剑的袭击,浑身肌肉紧绷,脸上青筋爆发,清晰显示着血液朝脸颊剧烈汇集,脸色已然涨的通红,声音虚弱而沙哑。

水善被挡在司天身后,迅速爬起来,搜寻着身边可用的武器,却只找到一根手腕粗的棍子,不由分手持起棍子朝对方袭去。

黑暗中的敌人看不清长相,只穿着一身黑,与幽暗的黑夜融为一体,行踪莫名。

棍棒才刚刚袭来,敌人身形向后微微一躲,手中被抓住的剑用力抽回。

剑锋凶狠划过司天的手掌,深入骨头,疼的司天倒吸一口凉气。

水善听剑划拉肌肤的声音就觉疼的慌,头皮一阵发麻,不敢稍有松懈的再次朝敌人一击。

脆弱的棍棒在敌人眼中根本不屑一顾,威武的长剑如同削水果般,轻而易举将长棍拦腰削断,一个反手,锋利的剑锋就又朝着水善的脖子袭来,来势干脆凶狠,刮起凌厉的风,吹乱了水善的发丝,吹慌了司天紧绷的心。

“水善小心!”

司天急急忙忙冲起来想要救下水善,可他的速度完全无法与敌人对抗,眼睁睁看着那薄如蝉翼、令人心畏的剑锋,直逼向水善细嫩的肌肤。

水善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没有过多挣扎和惊恐,看来她能够死而复生的事是瞒不住了。

然而就在水善缓缓闭上眼等待疼痛袭来之际,千钧一发的重要时刻,司天惊慌的睁大双眼嘶声大喊,一股纯澈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奔流而来,凝聚上他的身体。

宝石般的双眸闪动着莹泽的光彩,离水善和敌人五步之远完全赶不及相救的人,突然闪到了水善身边,速度快如闪电几乎看不清楚,将人瞬间拥住闪离到安全位置。

敌人的剑锋落空,重重砍到旁边的房柱,木屑漫天飞舞迷了眼睛,生生将一人粗的房柱截中削成两段。

水善不敢置信的陡然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司天那双如宝石般闪耀的双眸。

这双眸子此时此刻成为了黑暗世界的光亮源泉,比任何时刻都要璀璨迷人,如挂在天际的月亮,驱赶去所有的畏惧和黑暗。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我的娘啊,这群小王八羔子,真要下死手啊!

——:太后,骂人不好!

水善:都要死了,骂个人咋的了。

——:您又死不了,不着急不着急。

水善:死不了也疼啊,我来chā ni两刀怎么样,绝对不插要你的命的地,你愿意不。

——:不了不了,都是这群小王八羔子的错,您别牵连我发火。

水善:这群小王八羔子,看我不画个圈圈咒死他们。

——:咳咳,您咒那是肯定会死的。

水善:——那算了吧,还是打一顿得了,我这么美丽善良,不杀人。

第134章 蛊惑之术(二更)

司天嬉皮笑脸的脸上难得凝聚着沉重神情,嘴微张着,奋力喘着粗气,温热的气息扑在水善的脸颊上,又热又湿,似乎这一下消耗尽了身体所有的力量。

司天的手臂揽着水善的纤腰,水善却没有推开他。

此刻的感觉不一样,气息不一样,她竟然不再排斥司天如此近距离的靠近,反而有种格外亲切的安心感、熟悉感,似乎迷途的浪人找到了家,找到了她的来源和归处。

原来,他才是她的同类人,拥有相同气息的的同类人。

身后突然一声重物倒地声拉回水善的深思,毋泪和剑郎从窗外跃进,险些杀害她的敌人已经死不瞑目倒在了地上。

水善还在司天的怀里。

“怎么样,没事吧?”

毋泪担忧的大步上前,将水善拉出了司天的怀抱。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剑郎同样经历苦战的血腥模样,婉月剑被鲜血染透,透着浓浓的戾气。

“我们没事,你们呢,有没有受伤?金童那批人呢?”

“先离开这里再说!”

毋泪见水善没事就安了心,没有解释她的问题,带着她立即离开了绸庄,走过司天身边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想着什么,眸光幽暗深邃,嘴唇紧抿。

易庄主此次要杀水善一行人的决心尤为坚定,毋泪和剑郎在绸庄外那一战,将大多杀手消灭,但同时又追来更多的杀手。

一路杀一路追,杀手前仆后继的不停补充,根本像是杀不完,死死咬住他们无法顺利逃脱。

“现在该怎么办,金童和易珠一直追着不放,易庄主看来是一定要了我们的命。”

水善大喘着粗气靠在毋泪怀里,四个人悄声躲在一个浅显的山洞内,蔓延的藤枝遮住洞口,落了雨后的夜又湿又冷,却根本不敢点火,只怕引来身后的杀手。

毋泪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水善瑟瑟发抖的身体上。

水善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冷的打颤,牙齿磕磕磕得上下碰撞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圆球,靠在毋泪温暖的胸膛。

“对方人数众多,看来这么跑是跑不掉的,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把人引开。”

剑郎盘坐着靠在石壁上,边想着办法边擦拭着心爱的婉月剑,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珍爱的孩子。

毋泪摩挲着水善的肩膀为她取暖,赞同的沉吟片刻道,“我们分成两队,水善会轻功,我和水善去把人引开,剑郎带着司天隐避开对方的视线跑,最后大家约定个地方会和。”

“引开敌人的事情太危险了,我和你去吧,让水善和司天一起到约定的地方等我们。”

毋泪不同意的反对,“万一被发现,他们两个都不会武功只会更加危险,就这样决定吧。等后半夜我和水善引开金童和易珠。”

“你们可以往西南方向引,我们往东边跑,最后在莱城集合。”

莱城据此约有一百多里,剑郎和司天走近路大约只要两三天时间,但要引开敌人自然要绕的越远越好。

毋泪和剑郎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走,平日话最多的司天今日不知为何格外沉默,一个人坐在边上发呆,不知想着什么。

水善的视线一直盯在他身上,绸庄里的事她一直想问他,他为何会突然救下她?他究竟是什么人?父母是谁来自哪里?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有着特殊的能力?

她有满腔的好奇需要寻求答案,但如今的境况又无法让她多问,只得把好奇暂时压制在心底,等待摆脱困境再一一解惑。

风呼呼的呼啸着,刮起洞口的藤条微微摆动。

剑郎劝他们等天气好点再出发,水善却推拒了,现在正是深夜,正好方便掩盖剑郎二人的痕迹,也能更好的掩护毋泪两人。

等到天色渐明,引敌之计怕就对对方起不到作用了。

毋泪替水善披上长长的风衣,帽檐完全遮挡住脸庞,系上带子,除了个子娇小,从背影完全看不出是谁,加上夜色的掩护更能混淆敌人的视线。

“小心些——”

离开前沉默不语的司天终于开了口,水善回头对他放心的笑了笑。

“等莱城会和的时候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可一定要回答我。”

司天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闪过一缕犹疑,勾起浅浅的嘴角没有回答。

水善和毋泪各自驾马奔袭在山林间,嘹亮的马蹄声瞬间引来暗中追杀的杀手的注意。

很快,一群群的人追了上来,马蹄声变得急促、繁乱起来,金童和易珠一马当先首当其冲。

追风可谓马中之王,载着水善在山林间畅然自如的奔跑着、享受着,完全没有被追逐的紧张感和危机感,反而像是在炫耀自己,高傲的将所有同类甩在身后,只半近不远的彰显着自己英俊的背影。

水善遥遥领先的走在最前方,毋泪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注意着后方紧追不舍的杀手,回击着一支支破风而来的剑雨,将危险阻挡在身后。

水善听着后方不停划破空气的尖利声音,担忧的转过身子望着毋泪模糊的身影。

“毋泪,你没事吧?”

毋泪眼明手快的挥舞着长剑,将袭向水善的利剑全部斩杀在半路,安慰的应了一声,“没事,速度加快些,他们的马跑不过你的追风。”

“那你呢?”

毋泪的马是最普通的马,他们在被追杀的路上买的,一次买了三匹,已经是马贩手里最好的马,和追风比起来却还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水善要骑着追风跑了,岂不是把毋泪也丢下了。

“我自有办法追上你,按我们说好的方向一直跑,不要停!”

“可是……”

“没有可是!加快速度!”

毋泪大喊一声,赫然甩动手里的长鞭,抽到前方追风的身上,立时追风痛鸣一声,高扬着马蹄加快了速度,转瞬间就与所有人拉开了距离,在漆黑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毋泪远远望着水善已跑远,赫然猛拉缰绳将马停住,掉转马头静静等待着金童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追来。

一行人见到他等在路边,也全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跑啊?莫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就能拦住我们?”

金童嗤笑的挥舞着手中的缰绳,淡淡望了毋泪身后水善离去的方向一眼,斩钉截铁的自信道,“今天,你们死定了。”

毋泪悠闲的玩弄着手中的缰绳,微垂的眼睑悠悠向上掀起,讥讽和不屑在那双阴森望不见底的双眸中展露得淋漓尽致,声音清雅而冷冽。

“就凭你?”

金童可惜的啧啧两声,“你的武功是不错,可惜你只有一人,而我芙蕖山庄十大高手也非浪得虚名,谁让你们当初不识趣拒绝庄主惜才的美意,既非我芙蕖山庄的人,那就只有死!”

与金童并肩而立的易珠赫然睁开那双空洞洞的黝黑眼眶,如两个黑色漩涡般幽暗骇人,誓要将人咬碎吞食,一股压迫的恶窒息感直逼而来。

易珠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通体暗紫的短笛,凑在嫣红的唇边轻轻一吹,发出单调的‘呜’声。

顿时,许多看不真切的细小如灰尘般的东西从音孔中飞出,在空气里瞬间爆裂成小小的飞虫,直直朝着毋泪蜂拥而来。

“就你这皮毛蛊惑之术,也配在我面前显露!”

毋泪冷冷看着眼前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飞虫,不屑的倾斜嘴角。

松绿色锦缎袖袍在空中一挥,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感瞬间朝易珠几人扑面而来,方才嚣张飞舞的飞虫全部爆体而亡,如一大片灰尘散落在地。

易珠一群人则全部痛苦的捂着胸膛,不敢靠近。

“你是谁?不可能有人杀得了我的蛊虫,你究竟是谁?”

易珠奔溃的听着耳中数以万计的蛊虫一瞬间爆裂而亡的声音,所有蛊虫转瞬间化为乌有。

易珠激动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手中短笛死死掐在掌心里。

那是师父送给她的秘密武器,里面豢养着极为珍贵的迷虫,能够从肌肤钻进人的身体,从而控制人的理智和思绪,挖掘人最脆弱的神经,产生各式各样的幻觉。

无论多厉害的人都敌不过她的迷虫,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将她的迷虫全部杀死。

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该出现的事!

迷虫不惧火不惧水,生命力顽强而无畏,只要被培养出来就可以上百年的生存,师父说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消灭它,除了培养它的主人,可面前的人怎么可能……

毋泪冷笑着没有回答她的惊慌质问,金童也被方才他那一下强大的力量所震慑。

那力量似是内力,却与内力不同,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死亡感,像是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轻轻一扭就会扭断。

那种死亡感是吞噬身心的,无孔不入的勾引出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和懦弱。

“一群蝼蚁!”

毋泪不屑的再次施以一击,金童带领所有人想要拼死一搏的冲上前,可还未靠近,又一次全数被扑面而来的强大力量击退,纷纷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痛苦的呼吟声凄惨、哀凉。

毋泪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人重伤在地,一时半会无法再追击。

金童大吐着鲜血,视线模糊的望着遥挺马上的俊朗男子,幽暗的双眸如阎王的地狱,不敢让人直视。

浑身散发的阴冷气势逼迫难耐,乌黑的发微微散开,随着松绿色衣袍与马儿的飘丽鬃毛随风齐飞,睥睨天下的傲然临视着他们。

男人眼梢轻瞥,如同看待微不足道的蝼蚁般,不带怜悯亦不带厌弃,只有满满的轻视和不屑,连让他多看一眼,亲自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毋泪驾马离去了,追着水善离开的方向,丢下身后的一群狼狈杀手。

水善依着毋泪的命令拼命的跑,不停的跑,心中担忧的紧,但也明白自己跟在毋泪身边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只有保护好自己,毋泪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心无旁骛的大战。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前方路途到了何处,水善一个劲快马加鞭,追风解放了蹄子撒欢似的狂奔。

渐渐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朝她追来,水善又紧张又期待的往后看,只是那声音模模糊糊,掩藏在黑夜中根本听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任何人的靠近。

“毋泪,是你吗?毋泪——”

水善管不了追来的是杀手还是毋泪,直接大喊起来。

黑暗中渐进的马蹄声消失,没有人回应她的喊声。

水善心中咯噔一下,看来来的不是同伴。

水善猛甩马鞭想要追风再快一些,追风却痛苦嘶鸣着,猛地高扬双蹄停了下来。

水善反应不及时,大呼一声直接被追风摔了下去,慕然间耳边响起细密的风声,有人朝她快速靠近,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突然身体一软,视线模糊的直接晕了过去。

摔落的人儿稳稳的被人揽在胸膛抱在怀里,整洁的指尖轻柔的撩开她颊上的碎发,有温热的鼻息暧昧的靠近她的耳边,声音温煦柔蜜。

“是我!”

毋泪夸奖的拍拍追风的脸颊,抚顺着它浓密飘逸的鬃毛。

“追风这个名字果然形象,你可是让我好追了一番。出了宫得了自由性子更野了,是不是都要忘了我这个主人?”

追风随着水善一同从皇宫逃跑,水善以为它也是同自己一样向往自由,奔向自由,却不知道这匹本就打算送与她的马儿,是被他故意放出宫,一路陪伴在她身边。

追风似在讨好般用脸蹭了蹭毋泪的掌心,毋泪淡淡的勾下嘴角,笑容却不达眼底。

……

晨光绚烂,灰蒙蒙得天空乍现出亮丽得光彩,太阳的而轮廓缓缓冒出天边地平线,扫荡去夜晚的黑暗与冷冽,温暖袭上心头。

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碧瓦朱甍,玉砌雕阑,如天上神庙宫殿般神工天巧,入目皆是完美无缺的绝美景致,美轮美奂,一花一树一物搭配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促狭少一分单调,无论闲步何处都如进入神仙居处般飘然安逸。

悠悠丝竹声声徐徐入耳,宛如龙吟凤哕般悦耳动听,绕梁不绝。

丫鬟们步伐紧促的躬身垂手朝着伊人阁而去,手中的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皆是出自乐器大师之手,挑选着最上等的材质,雕刻着最无与伦比的图案,每一样都精美至极。

伊人阁内一群群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却安静的如同无人之地般,所有人屏息敛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阁楼中静静安睡之人,惹得主人动怒。

新的乐器被送来,万俟管家带着丫鬟们走到方闻亭下将东西奉上。

毋泪遥坐于亭中抚琴品茶,十几名乐师围坐亭中演奏着舒柔曲乐,悠扬的乐调清耳悦心,云起雪飞,令人陶醉。

毋泪听见万俟管家的脚步声缓缓抬起眼皮,拨弄琴弦的指尖停下,视线扫过整齐一排的新乐器,招手上前细细把弄,满意的让乐师将手中的乐器全部换成新乐器,调整好音调再一次重新弹奏,曲音更加干净纯澈,动人心扉。

乐师们已经连续演奏了两天两夜,只为哄阁楼之中一位女子安然沉眠,高雅舒缓的乐曲被当成了安眠曲,一遍复一遍的弹奏飘扬着。

“事情都查妥了?”

毋泪发问,万俟管家将丫鬟们都屏退,上前几步跪于主人身侧,小声回答道,“事已查妥,主人猜的没错,司天却是来自嫏嬛山。”

毋泪拨弄琴弦的手指一顿,眼眸瞬间暗淡,沉吟片刻漠然冷哼一声,“嫏嬛山的人动作还真是快,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第135章 偷吻(一更)

“此事说来也是巧,水小姐无意间路过云舟山便遇到了司天,而司天正是嫏嬛山派出寻找她之弟子。司天想必早就识破了水小姐的身份故一直死皮赖脸跟着她。”

“你是说水善与司天有缘?”

毋泪冷冽的眸子微微一瞥,强势的压力瞬间褫夺了万俟管家的呼吸,敬畏的即刻躬垂下身。“属下不敢有此意。嫏嬛山与水小姐有着不可斩断的联系,如今他们已经找到水小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毋泪下令将嫏嬛山分散在外的弟子全部除掉,只有几个隐藏较深的行踪难定,不想竟然直接就被水善给遇上了,司天也一下识破了水善的身份。

司天既然找到了要找的人,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毋泪幽暗的眸子淡淡的仰望着耸入云宵的伊人阁,眸中冷冽的色彩慢慢软化,却又瞬间凝固起来。

“司天太碍眼了,别留了。”

毋泪面容平静的无情判定了司天的命运,不带一丝的犹豫和踌躇。

只要有司天在身边,水善的行踪便隐瞒不了嫏嬛山,他好不容易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边,好不容易毫无顾忌的与她亲密相处,他不准任何人打断他们此刻的美好,更不准任何人将他们拆散!

“水善还有三天会醒,在那之前解决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去办。”

万俟管家退身准备离开,毋泪一下想到什么喊住了他,“戈拉达收徒弟了?”

“不曾听闻,戈拉达常年四处游山玩水逍遥享乐,已有许久不曾见过。”

毋泪出了方闻亭缓步踏入伊人阁中,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已忙碌离去,伊人阁中寂静无人。

此处乃枫吹别院最为宽敞舒适的院落,之前却一直被闲置着,就连主人都从不住这,此次主人带回一位昏迷的女子却安排在了此处,精心周到的将伊人阁重新布置出来,精益求精,如梦如幻,任何女子见到定然都会再欢喜不过。

顺着阁楼一路往上,水善的房间在三楼,坐北朝南,面开一扇通风大窗,暖暖的阳光随着悠扬曲乐射入房间,窗台边淡绿色朵兰小巧清香,与柔挑长叶融为一体,辩不出颜色。

毋泪轻轻推开门,床边跪侍的十几个丫鬟齐齐屈身行礼,被毋泪挥手赶走了,鱼贯而出的悄声离开了房间。

床上的女子换下了追杀逃跑时狼狈的衣衫,浅粉的丝衣轻柔贴着身体,又轻又软的被子盖在身上,头发被梳理整齐,脸颊红润的安然沉睡着,呼吸清新均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睡得还真香。”

毋泪怜惜的揉着她的秀发,加了一小勺安息香到香炉中,袅袅的香气舒缓疲累的神经,加之窗外透进的曲乐声,完全犹如徜徉在云端之颠,飘飘欲仙,有种让人沉迷其中不愿醒来的感觉,安逸的想要一直睡下去。

“再多睡几天,等你醒来便让厨子给你做最喜欢的糯虹糕,还有很多你想玩的想看的,都给你准备好了,醒来就可以看见。”

毋泪兀自与床上睡着的人自言自语说着话。

从前在她面前必须端持着皇上的身份和规矩,不得越雷池半步,不得靠近也无法靠近,他们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他等了太久也努力了太久,如今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谁都无法再阻拦,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自由是她的,而她亦是他的。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

皇宫那夜是最后一次,也是他故意放走她的唯一一次,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她生命里的日日夜夜都要有他的存在和陪伴。

痴痴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一分一寸都已深深烙印在了心间。

他的心本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用心去牢记,唯有面前的人。

她的一缕秀发一个眼神都值得他用尽所有记忆去珍藏,她的一切填满了那空荡荡的位置。

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亲吻上那渴望的唇瓣,轻柔的"yun xi"、留恋,吞噬她的所有芬芳和甘甜,如干涸的田地得到了雨露滋润,心里的空位更多的被填满、牢记。

“我知道这样很不君子,像个偷香的小贼。你是我的劫,是我的克星,我注定为你而倾倒,为你而毁灭,你就纵容我一次可好?”

水善听不见毋泪的表白和请求,她安静的睡着,没看见此刻这个沉稳的男人眸中为她而绽放的绚丽烟火,明亮、痴恋、而疯狂。

吻还在继续,柔软的唇瓣轻柔的触碰着,暧昧的气息灼热在脸颊上微微发烫,红润的脸颊越渐艳丽,如桃花般娇艳惹人怜。

毋泪缓缓睁开眼吻着笑了,指尖触碰上她睡梦中羞红的粉颊,心中蜜意泛滥。

房门不合时宜的传来轻微敲门声,不舍得坐起身来,将那一双露出被面的藕臂放进了被子里,掖掖被角留恋的痴坐片刻,终于起身离去。

万俟管家等在门外,毋泪离开。

丫鬟们重新鱼贯而入,无人看见床榻上紧闭的眼帘微微抖动,鼻翼扇动喷薄出灼热的气息,脸颊的嫣红在毋泪离去后慢慢褪去。

水善第二日一大早便醒来了,毋泪还未起床便得到下人禀来的消息,凝起眉头一下坐了起来,怎么会提早这么多醒来?

水善扭扭胳膊脑袋坐在床上喝着粥,面前跪了十几个丫鬟守着她,洗漱的东西已经备好,喝完喂来的最后一口南瓜粥便掀开被子起了身。

“小姐刚刚醒来身体虚弱,还是先躺着休息吧,奴婢们伺候您洗漱。”

喂粥的丫鬟显然是所有丫鬟的领头,劝住水善下床的动作将她扶靠在床头,背后垫着软软的褥子,又暖和又舒服。

领头丫鬟接过身后丫鬟递来的打湿的温热帕子,细心的替水善擦拭着脸颊和手臂,做事细致利索,有条不紊,不由让水善想起了习容。

习容还在时,她的所有生活起居都是习容一手操办,所有近身服侍得事都是习容亲自上手,从不假手他人。

习容最是了解她,也最是习惯如何照顾她。

没了习容,她也就开始了自己照顾自己。

“我自己来吧!”

想起习容,水善心里酸酸的,接了领头丫鬟手里的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心不在焉擦着手,连帕子凉了都没发现,还是被领头丫鬟撤走才反应过来。

“下人已经去通报主人,主人应该马上就会来看您。您昏迷的这几日主人日日照顾身侧,无微不至,知道您醒来肯定很开心。”

领头丫鬟是个活泼机灵的,嘴巴也甜。水善喜欢的问她的名字,丫鬟回答知了,果然与她相配,热闹有活力。

水善迷茫的眨巴几下眼睛,“你的主人可是毋泪?”

知了体贴的替水善轻轻揉捏着手臂,回答道,“奴婢们怎会知主人的名讳。”

水善这下想起,毋泪说过他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他主人,毋泪的名字是她新给他取得。

“那这儿是哪儿?我昏迷几日了?”

知了脸上一直扬着甜甜得笑容,露出一颗小虎牙,又可爱又俏皮。

“这儿是枫吹别院,您已经来这三天了,这三天您一直昏迷着,主人担忧不已。您住的地方是伊人阁,枫吹别院最大最好的阁楼,以前从未有人住过,主人特意吩咐好好布置出来让您居住,全都是按着您的喜好,可见主人对您的用心呢。”

水善舒服的享受着知了的揉捏,看着后面围跪了一圈沉默无声的丫鬟们,突然有了重回皇宫的感觉,身边整天守着一大帮人,像在监视她一样。

“留下知了伺候就行了,其他人都退下吧,不必在这守着。”

丫鬟们一个个垂着头不应声也不动作,毋泪突然从内室外进来,大步朝床边走来。

“水善说什么你们照做便是,她的话便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是!”

所有丫鬟们应声退去,被人挤满的房间终于宽松起来,知了也识趣的退出去了,给毋泪和水善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儿是你的家?”

水善眼眸闪烁的微微垂了垂头,暗暗稳定下心绪将脑中搅成一团的线团扔去,缓解着脸颊不自觉燃气的热度,深吐了好几口气。

“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毋泪将水善一直低垂的脑袋抬起来,细细观察她的脸色,手指触了触她发热的脸颊,担忧的拧起了眉头,“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睡久了有点热,帮我把窗户打开吧。”

毋泪起身去开窗,水善努力将昨日那个缠绵的吻从脑中甩去,假装不知道就好,假装不知道就好,深呼吸两口涌进房间微凉的清新空气。

“我记得我们不是在引开金童和易珠吗,怎么就昏倒了?”

水善有些记不清那晚昏迷的事,她只感觉到有人追上了她,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晕过去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别多想了,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这儿是我的一处别院,很安全,绝对没有人能找到我们,在这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

毋泪自责的凝视着她,幽深的双眼中无法忽视的柔情让水善又不自觉想起那个吻,脸颊又慢慢的烧起来,赶紧摒弃脑中的回忆不再去想。

“丫鬟说我已经昏迷三天了,剑郎和司天肯定已经在莱城等我们了,我们要尽快去找他们。”

“不用着急,我们把金童的人都引过来了,他们不会有危险。你刚刚醒还需要好好养养,哈丹族还远着呢,不等身体养好了路途艰辛怎么受得了。”

水善固执的不同意,“我们要不早点汇合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出事了,万一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事怎么办!我已经没事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强壮着呢,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修养什么的等全部人汇合了再说。”

“我派人给他们传个信可能安心了?我只担心你,我不想你逞强。”

毋泪握住水善的双手细细摩挲着,温热的触摸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亲密而暧昧,水善有些难堪的想抽回手,却被毋泪牢牢抓在宽大的掌心中小心揉捏。

“不过让他们多等几日而已,我给他们送给信让他们不必担心,你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

水善又抽了两次还是没将手抽回,干错反客为主一下握住了毋泪的一双大掌,安慰的拍了拍。

“去哈丹族是我的目标,但我不会不管不顾的急在一时,我从不逞强自己。”

水善又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手背,一掀被子下了床伸长手臂转了几圈。

“你看,我什么事都没好,好得很。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还是尽快去找司天和剑郎吧。”

水善的坚持态度让毋泪投降,同意用过午饭便即刻出发去莱城。

从枫吹别院到莱城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到达莱城大概刚好与约定汇合的时间差不多。

“你第一次来我的别院就这么急着走,都还没来得及参观一下。”

毋泪细心的替水善穿着衣服边忍不住埋怨,水善局促的想要谢绝他的帮忙,但耐不住他的体贴和热情,只有由他亲自伺候,只想穿快点尽快结束这场尴尬。

“现在有急事在身实在无暇想别的,等下次我们专门寻着时间再来如何?届时我定要在此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你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便是嫌我麻烦想赶我走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你这尊神便是让我日日摆着供着照料着,我也甘之如饴。”

水善娇笑的掩唇切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当神,整日被人叩拜来跪拜去,寡淡无味,我觉得还是当个小老百姓最有趣。”

“别的人都想当被供奉的神,你却想当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都道不曾得到的方是最好的,不曾经历的方是向往的。”

水善从一出身便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被尊崇被跪拜,所以她向往着普通的简单的平民生活,而平民们所畏惧的残酷和艰辛她还不曾真正的亲身体会。

平民生活依旧不过是她想象中的最美好的样子,而所有痛苦和丑陋的一面还不曾血淋淋的展现在她面前。

“不,我知道自己真正向往的是什么,不止因为好奇,更是源于内心深处急迫而殷切的渴望。为了这份渴望我做好了面对任何磨难的准备,为了这份渴望付出所以都值得。”

她的渴望是自由,为了自由她已做好独自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准备。

毋泪想要留住水善却没能留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有分量说服她,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一定位置和重量,不想还是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依旧没变,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赶往莱城的一路两人马不停蹄,晚上就在一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的小酒舍坐了一夜,没有空房间可以供他们睡,而且酒舍全是三教九流,也根本不敢放心睡,所以两人就靠在一起坐了一夜。

第二日两人又连着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三天破晓时分踏着朝霞随着等待入城人群进入了莱城。

水善和毋泪满莱城的寻找着司天留下的记号,城门口画了一个,往西街方向一路都有,最后断在一家客栈门口,人应该就是住在这。

可水善进入客栈一问,却被告知司天两人昨夜不知去了何处到现在都没回来,房间门上破了个大洞,房间里到处都是刀剑打斗的痕迹,正愁着找不到人赔付客房的损害,水善两人找上门直接就被扣住了,不给钱不让走。

水善摸着胸口把身上唯一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客栈掌柜,她的银子都在之前买马用完了,看来等找到司天两人就该先挣银子了。

司天和剑郎昨夜发生激烈的打斗,看来是发生了意外,也不知道现在两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躲到哪儿去了?

水善努力寻找着还有没有司天留下的记号,可整个莱城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突然却有一人冒到水善面前。

毋泪急忙将水善护到身后拔出自己的刀,水善却在认出对方后按下毋泪的剑,惊喜喊道,“白草,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不是和司天在一起,他们现在在哪儿?”

毋泪虚了虚眼眸收起自己的剑,目光锐利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他被水善从云舟山救起后还没醒白草就走了,而白草却一眼认出了他,同样用着深不可测的眼眸打量他。

两个人挺拔而立满含深意的互相打量着,忽略了水善的存在。

“问你呢,你知不知道司天在哪儿?我们约好在莱城汇合,可他昨夜在客栈出了事,现在我们找不到他。”

白草终于从水善焦急的声音中撤回自己的视线,看向水善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回答,“我带你们去。”

白草一路带着毋泪和水善出了莱城,在城外不远的一群房舍中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一间老旧的茅草屋中,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推门进去。

司天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水善看他那样以为他受了重伤吓了一跳,两步跑过去扑向他,“你没事吧,醒醒,醒醒?”

边喊边拍着他的脸叫他醒来,司天皱起五官一脸委屈的睁开眼,“你打我干什么,下那么重的手。”

水善听他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脸上担忧的表情一凝,“你没事?”

“有事,有大事,没看见我受伤了吗,还这么重的打我,把我脸打变形了你赔啊?”

还能啰嗦的斗嘴看来是真没什么事,水善寻着他说的伤,结果只看到手臂上缠的一小圈白布,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就这点伤装什么柔弱,躺在床上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司天不客气的嘿嘿奸笑两声,轻浮的挑起浓密的眉毛,“你担心我?我只是在睡觉,昨夜和敌人大战了一晚上,刚刚处理了伤口正要休息,就被你几巴掌打醒了。”

提起昨晚大战水善这才想起剑郎,戳下司天的脑袋让他继续睡,转着身满屋子的找着剑郎,“剑郎人呢,他没事吧?”

白草在窗边熬着汤药,侧过脸来看着水善回答道,“剑郎也受了点伤不过已经处理好了,喝两副药就没事了。他刚刚出去找马,杀手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这来,这里久待不得。”

“金童怎么知道你们在这,这么快就杀到这来?”

水善没想到金童一行人的动作那么快,她和毋泪明明已经把他们甩掉了,他们是怎么猜到要来莱城的?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我最近很忧伤。

毋泪:咋的了,忧伤啥,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水善:文文没人订阅,能不忧伤嘛,

毋泪:这个……节哀顺变。

水善:恩?你就这么安慰人的?

毋泪:那……我去给你订阅,不就行了。

水善:发的红包都没人稀得要,好揪心,好委屈,蓝瘦,香菇。

毋泪:我去抢,你发多少我抢多少。

水善:能不能理智点,爱的聪明点。

毋泪:……

水善:你给我发红包吧,越大越好,我一个人抢,嘻嘻嘻。

第136章 怀疑

总不可能是跟踪水善和毋泪,结果比他们两个行动还快率先赶到并下手,而且还不抓他们两个只对司天和剑郎下手。

也不可能是一早发现了司天和剑郎的行踪偷偷跟踪。

司天和剑郎早三天前就已经到达了莱城,若是跟踪他们两个早早便可以动手,哪里需要等到昨夜。

怎么看时间都对不上。

“这伙人真是没完没了,伤了你们还打晕了我,若下次再碰上,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你也受伤了?”

司天转过身子来望向水善担忧的询问。

水善随便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晕迷了几天,幸好离毋泪的别院很近才能有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昨晚他们才下了手肯定马上又会集结人手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我去找剑郎,他还受着伤,也好帮帮忙。”

白草替她指了路水善就跑出去找剑郎了。

水善离开毋泪也想跟着她一起,司天却叫住了他。

白草煎好药连火炉带药罐一起离开了屋子,屋里一下就剩下毋泪和司天面面相对。

毋泪在床边的一处空位上坐下,案上新沏了一盅热茶,连着赶了一日一夜的路身体有些疲倦,倒了盏茶温暖了一下身子,味道虽差,勉强能润口。

“水善的问题我也好奇,那些人动作怎么会那么快,赶在你们之前找到莱城。”

毋泪慢悠悠的喝着茶,也不嫌弃案上两块肉饼子有点凉,肚子饿得咬了一口,囫囵嚼几下吞进肚子里。

“水善被他们打晕了,她在别院躺了几日,一醒来就急着往这里赶。”

司天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壁抿嘴邪笑,看毋泪顾左右而言他,双眸充满审视得直直盯着他。

“其实昨夜那批人的身份我还保持着怀疑,他们虽打扮成芙蕖山庄那批杀手的模样,但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金童和易珠都不在。认真想想知道我和剑郎在莱城的只有我们四个,这其中的深意……有些耐人寻味啊。”

毋泪轻轻嗤笑一声抿了下嘴,不慌不忙的抬眼对上司天的视线,淡淡道,“你认为是我派人杀你?”

司天勾着嘴角微微挑了下眉梢,“我有这个理由怀疑。”

“什么理由?”

“水善!”司天直接戳中怀疑中心,“你对水善另有企图,而我是你的阻碍!”

毋泪疯狂的大笑起来,声音爽朗悦耳,同时满满的都是讥讽和不屑。

“你怎么不直说我喜欢水善,你是碍眼的情敌,所有我要除掉你。”

毋泪调整下呼吸收敛住狂妄的笑声,“司天,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你觉得你够分量让我把你当成竞争者或者威胁吗?我对水善势在必得,而我也确信除了我以外无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占据的了她的心。你赢不过我,你也根本不够资格与我比。”

毋泪此话狂妄至极,而司天却无言以对,毋泪说的也许是对的。

水善无意识间表现出对毋泪的信任和亲近就已足够证明一切,水善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唯独毋泪是个特例。

然而司天还是没有放松对毋泪的怀疑,昨夜那一战太过不合理,水善被打晕也值得被怀疑。

追风乃汗血宝马,金童那批人怎么可能追得上,毋泪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让水善涉险,却偏偏被打晕昏迷了几日,还被带到了毋泪的别院修养,这一切都不得不让司天怀疑毋泪另有目的。

“我对水善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了,我没有必要使用任何见不得人的手段,因为水善不会高兴,而我也完全没必要。”

水善欢快的声音依稀从屋外响起,毋泪起身出去,路过司天面前淡淡一瞥,“与其在这疑神疑鬼,不如先想想解下来该往哪儿去,水善才苏醒过来身体虚弱,再经不得危险。”

剑郎的伤要比司天重些,剑划在了胸口留下了长长的伤口,但止了血包扎好就即刻去找马了,完全不将伤放在心上,受伤已经成了习以为常。

“剑郎伤的比你重都还忙着准备离开的事,你还懒悠悠的躺在床上,真是美死你了。”

水善扑到床上去就对司天一阵拳打脚踢,司天故意伸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挡在面前,水善对他的伤口下不去手,最后干脆踢了他一脚,把他踢翻到床底下。

“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能不能把对毋泪的温柔劲分我一丁半点?”

水善被他调侃的脸颊瞬间微红,“你要有毋泪的半点靠谱我就分你半点温柔。最懒还最多话,小心我们把你丢在这等着金童来了直接把你烤了吃了。”

“不带你这么心狠的,我可没违背和你的约定,你不能甩了我。”

司天凑着可怜兮兮的脸巴巴望着她,水善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了。

“那还不快点,赶紧找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我也一夜没睡呢。”

白草将司天和剑郎的伤口重新换药巴扎一遍,将剑郎的药包抓好,细心叮嘱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定要连喝三日伤口才不会感染。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水善以为白草会跟着司天一起,不想司天摇了摇头,“我和白草只是碰巧遇到的,也得亏遇见他才能暂时找这个地方避一避。”

白草是个很少话,和剑郎一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总是容易被人忽略。

“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两个兄弟拥抱着告别。

水善一下翻身上马,双脚踩在马镫上,手来回抚摸着追风浓密的鬃毛。

“你的脚受伤了。”

白草突然指着水善的脚对她道,水善稍稍提起裙摆弯身朝自己的右脚看了一眼,青褶纹铃铛边有小片红色的血迹,染红了白袜,看颜色应该是刚刚伤到的。

“没事,可能是不小心在哪儿刮了一下。”

“还是擦点药吧,万一感染可能会发高热,而且听说你刚受伤被人打晕,身体正虚弱。”

白草伸出手撑着水善从追风上下来,带水善去处理一下伤口。

“你这铃铛真是好生特别。”

白草稍稍褪下水善的白袜露出脚腕的一条刮痕,伤口还微微冒着血,在雪白无暇的肌肤上留下小小伤痕破坏整体的美感,看的又可惜又令人心疼。

“漂亮吧,我从小就戴着,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能看看吗?”

水善被白草这个无礼的要求惊了一下,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白草圆润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个小铃铛,然后伸出手掌将铃铛整个握在手里,温热的掌心握着水善细嫩的脚踝,两人身体同时怔住,一动不动。

冰凉的铃铛在白草掌中似乎带有魔力般陡然响动起来,声音叮叮当当那般清脆快活,微微的灼热透过皮肤传递进水善的身体,似有一股暖流流淌进身体的四肢百骸。

水善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草掌中自己跃动起来的铃铛,像是得到了感召和呼唤,悦动出美丽而畅快的声音。

“它,它怎么会……”

白草陡然将手松了开来,同水善一样愣愣的呆了半天猛然醒回神,一下从她身旁站了起来。

“你们一路保重,我不送了。”

说完人就转瞬消失在了屋里。

水善后知后觉的急忙追出去,可屋外也早已不见了白草的身影,司天和剑郎喂着马儿等着她,见她出来立马催促着快些上马出发。

白草和她的铃铛似乎有什么联系!

水善坐在追风身上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这串铃铛是父皇送与她的,充满灵性,并非寻常俗物,这几十年只在在瑞儿的皇家密室内靠近萃灵盘时有过反应,而今日……

“想什么呢,小心些!”

水善突然被毋泪的声音唤醒,抬起眼一下被一汪绿色遮住视线,一根树枝从颊边扫过,细细的枝桠划得脸颊生疼,幸好没有破皮,但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伤到了吗,让你骑马出神。”

毋泪驱马靠近一些,手指碰了碰她被枝桠划过的地方,只是有点红,还好。

“别发呆了,出了城就要快马加鞭,小心从马上被甩下去。”

司天转过身子来笑话她,水善皱了皱鼻子朝他吐吐舌头,“要甩也甩你,我家追风聪明的很。”

“幸亏追风聪明,不然你不知道被带哪条沟里去了。”

莱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几人骑着马慢慢朝着城门前行。

“刚才心神不定的想什么?”

水善抿下嘴唇将满心的好奇和疑问全部抛诸脑后,回以毋泪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管有多少好奇现在也不是追询的时候,相信日后总会再见的,与其自己乱猜,不如到时候再亲自问他吧!

“我在想我们出了城往哪个方向走?”

司天稍稍停顿两步与水善并肩,开口道,“西北方向六十里有座城,东北方向三十里有个村子,你自己选吧,都是通往哈丹族的方向。”

“水善和毋泪连着赶了一日一夜的路都还没有休息,不如去近一点的村子吧,还能睡个舒服觉。”剑郎建议道。

司天和毋泪没有意见,水善也确实想早点休息,赞同的点点头,一行人出了城便朝着东北方的村子前行。

然而,他们还没有到达村子,身后已然发现了追踪而来的杀手的声音。

毋泪警觉的拉停了马返回查看,不一会神色凝重的快马回来,“金童和易珠追来了。”

这可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这两人追的也太紧了吧。

“怕是村子去不得了,那是附近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金童肯定会到那里搜人,我们必须改变路线。”

司天认真的打量着前方的道路,一条直接超前通往村子的大道,一条密林遍布幽暗的小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往这条小路走。

“这条路我知道,一直往里通向的琼花仙。”

剑郎话一出,司天惊讶的低喊一声,“琼花仙在这儿?我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竟然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剑郎想解释这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但想想等下他就亲眼见到了,也就懒得多嘴。

四人改变路线走向小路,水善很好奇究竟琼花仙是什么地方,很稀奇吗?

“琼花仙是江湖有名的消金窟,据传修建的富丽堂皇、五光十色,在那儿玩乐的都是最上等的人物,一日至少需要划上上百两,所谓酒池肉林、纸醉金迷便再贴合不过。”

毋泪徐徐解释道,他虽从不曾来过,但对琼花仙知道的绝对不比一心想来的司天少。

水善长长的‘喔’了一声,打趣的笑问司天道,“你可是劫了富商有了银子准备到这裘马声色的地方体验一把奢靡之乐,结果找不到门路。”

“琼花仙的客人是需要熟人引荐的,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地方。”

毋泪的回答证实了水善的猜测,水善又抓到斯泰拿的乐子哈哈笑着,好奇的问剑郎,“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来过?”

剑郎拉着缰绳快马而行,声音迎着风飘渺虚哑,“来过,没玩过。”

“这什么意思?”水善不解。

毋泪替剑郎解释道,“意思是有人带他来过,但他不愿意进去玩。”

“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见识见识啊?”水善继续追问。

剑郎一个字回答,“贵!”

水善乐的哈哈大笑,嘴大张着吸进了很多冷风,呛得咳嗽了两声,闭上嘴捂了一块用丝帕。

“是剑郎的作风,惜银子。要是我不管花多少银子肯定把里面逛个遍,琼花仙的姑娘可是天下闻名的,怎么能错过。”

水善白了司天一眼,“剑郎多纯洁,你能和他比吗。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娶了八个媳妇还想姑娘。”

司天不甘心的辩解,“那些媳妇又不是我想娶的,你怎么总翻旧账啊!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司天张狂的哈哈大笑,突然腰上被抽一下,水善警告的抓着马鞭狠狠的瞪他。

“我看你又忘了我们的约定。”

“是你先提起我八个媳妇的事。”

毋泪双腿一夹马速加快一下将司天从水善身边挤开,“等会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多吹吹冷风就没精神乱说话了。”

司天咯咯咯将牙齿咬得脆响,“你这个蛇蝎毒男,你们进去享乐了把我一个人丢外面,你们简直没人性。”

“不想被丢外面就乖乖的闭嘴,我已经累的不行了,就想立马痛快的大吃一顿然后扑到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他们又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了,骑马都快睡着了。

“你说的啊,我不说话就是了。”

司天拉上嘴皮乖乖闭嘴,小路前方依旧深幽不见光亮,却依稀有海浪的声音传来,迎面的风也带着咸咸的湿气。

“前面是……海吗?”

水善无精打采的神情瞬间振奋起来,她到海边了,她还从来没见过海。

剑郎回过头来,“琼花仙在岚海的海边。”

岚海自然是全天闵王朝无人不知,是天闵王朝最宽阔的海域,横贯东西。

清悦的海浪声越来越近,空气都盈满了海水的腥咸味,水善惊喜的几乎要大声欢呼起来,所有的疲惫都忘记了,甩动马鞭策动追风加速前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大海的风采。

随着海浪声的清晰,漆黑夜幕中渐渐出现灯火辉煌的亮光,一座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的八宝阁楼跃入眼帘,伫立在密林广森之间,如望不见边的天际中的指明灯,与夜幕残月相辉映。

司天惊喜得看花了眼睛,嘈杂热闹得人声越渐清晰,刚刚靠近司天就已从马上跳下来,蹦跳着欢呼着跑了进去,而水善则是冲着海边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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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消金窟(一更)

然而水善期待的景象是看不到的,站在高高的壁石上,入目只有一片黑暗,耳边是激荡人心的海浪声,却看不见真正大海的模样。

“什么嘛,居然天黑了。”

毋泪迎着风走来,酷利的海风呼呼吹啸着他的长发,松绿色长袍与同发一同飞舞着,如准备振翅飞翔的蝴蝶,两只宽宽的袖子就像两个大翅膀。

“太黑了正好,再过几个时辰便能看见日出。”

水善期待的握起了双手,风有些猛烈,钻进脖子里凉飕飕的,不仅打了个寒颤。

“先进去吧,外面凉,你身体才刚好。”

水善缩了缩脖子跟着毋泪回了琼花仙内,方才她一心想着大海都还没认认真真看这琼花仙究竟什么模样,此时一见也不过尔尔。

富丽堂皇是不假,但也显得俗气,入目皆是金灿灿的琉璃翡翠、珍珠玛瑙、古董名器,晃得人眼睛疼,似乎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摆出来炫耀一般,丝毫没有雅致而舒心的感觉,也亏得是个玩乐场所,若哪户人家如此装横怕不仅不显贵气反被笑话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琼花仙装潢得是太夸张些,不过玩乐的花样却挺丰富多彩,跳舞的舞姬们也个个国色天香,舞技绝妙,引人痴迷入甚。

水善一踏入琼花仙的大门便被两个端庄的姑娘拦住了,这两个姑娘一看就是管事的,姿态优雅有礼,朝水善两人施以一礼开口道,“两位客人面生,不知是何人引荐而来?”

水善看向毋泪,毋泪淡淡道,“万俟管家。”

管家?水善惊奇的心中腹诽,谁家管家那么有钱居然能来这动辄百两千两的地方玩?

然而只见两个端庄女子一听见‘万俟管家’的名号瞬间露出十分恭敬的神情,头颅立马低垂下来,卑躬屈膝的领着两人往里进。

水善下巴都要惊掉了,莫非这个万俟管家是琼花仙老板的手下,所以这么受敬重?

还不等水善好奇的问万俟管家是谁,剑郎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不管大门处的拦截询问,直接跑向毋泪沉声道,“金童和易珠追来了。”

“什么!”水善捂着嘴低喊一声,他们怎么找来的这么快,难道他们没去村子而是知道他们改了路线直接朝这追来了?

“人正在外面下马,大门出不去了,只有从里面离开。”

毋泪拉着水善大步往楼上走,两个领路女子不明就里的互相对视。

司天还坐在一桌丰盛佳肴前津津有味的享受着,筷子正夹着一个狮子头往嘴里送,突然被剑郎抓着后脖领子托走,叽叽喳喳叫唤着,“你干什么呀,我正饿着呢。”

剑郎不管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跟着毋泪二人快速上了二楼,转瞬消失在大堂视线中。

水善习惯性的被毋泪牵着手,看着他在弯弯绕绕的回廊里穿来穿去,很是熟悉的样子,好奇问道,“你以前来过?”

毋泪沉默未答算是默认了吧。

“嘿嘿,你居然也来过这种地方,水善,以后可不准只说我。”

司天抓住毋泪把柄般笑得得意,一步不落的跟在两人身后,剑郎走在最后警惕的观察着情况。

“我就只说你你想怎么着?”水善转回脑袋瞪了他一眼,司天回瞪回去却无可奈何,只能委屈的抱怨,“你就只会欺负我。”

毋泪领路一直在二楼上穿梭着,琼花仙人来人往的客人很多,四人快速前行,不时与人相撞,肩膀都要撞折了。

毋泪直接撞门闯进一扇房间,还没等水善几人看清房间内的情景,就已跟着他进入到里间停在房间角落一个高花几前,将花几搬开机关一按,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方形大洞。

“从这儿下去通往琼花仙的后门。”

毋泪率先下去,从下面接着水善,一个接一个从洞中跳入。

方洞很高,几个人摸黑一直向下,眼前赫然出现一扇矮门,将门推开竟是柴房样的地方,在丛丛杂草堆掩盖的墙壁上开着一扇门。

毋泪几人从草堆后的门里出来,将门重新合上掩盖,观察着周围小心离去,可才出柴房不久便被包围琼花仙的金童手下发现。

剑郎一个箭步冲上前快速解决持刀袭来的两人,水善跟着毋泪不知方向的往前跑。

这个琼花仙建在一望无际的山林之间,入目皆是漆黑的一片,耳边飒飒响动着树叶的声音。

“我的追风我的追风,我不能丢下追风。”

水善焦急想要往马厩冲,可清晰看见后方朝他们集结而来的杀手,后路已经完全被堵住了,连前方黑暗树林中也奔来杀手。

“怎么办,往哪儿啊——”

司天焦急的望着周围,眉头深深的皱着,突然望见左侧海岸线上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缓缓移动着朝黑暗的海面驶去。

司天激动的大喊,“仙船,今天是仙船驶发的日子。”

所有人顺着他的声音朝漆黑海面望去,一望无际的夜色中仙船璀亮的光彩夺人眼球,比琼花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辉煌绚烂,犹如一座漂流的宫殿。

毋泪大喊一声。“走,上船。”拉着毋泪就往海边跑。

水善便跑便回头疯狂的吹着口哨,她的追风还在岸上呢。

“追风快来,快来啊——”

海岸线已经近在眼前,水善犹豫的停下步子望着琼花仙的方向嘹亮的吹动着口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都嘶哑了,不停的呼唤着追风祈求能够听见。

“快点啊,船越来越远了。”

司天大声的催促着,水善急得直跺脚,毋泪干脆一把揽住她的腰足点壁石,朝着已经驶出海岸线的仙船飞入。

毋泪抱着水善稳稳落在仙船甲板,剑郎和司天紧随其后,却弄丢了追风。

“追风,追风——”

水善扒着船头望着海岸上的耀眼闪烁的阁楼大喊着,密密麻麻的杀手同他们一般想要跃上驶离的船,都在还未落到船上时被剑郎在空中斩杀,落入漆黑不见底的大海中,传来接二连三的落水声。

船越行越远,杀手已经无法再上不来,剑郎终于收了剑抱着双臂与水善一同遥望对岸。

“那是……追风?”

司天突然凑着身体趴到水善身边使劲往岸上望,上半身几乎全部伸出了船舷,震惊的大喊着。

水善也已经看见了追风,追风追来了,枣红色的鬃毛在夜色中看不清颜色,但它健硕的身体和俊朗的身姿水善绝对不会看错,它朝着船的方向奔袭而来,爆发着巨大能量快如飓风。

“追风——”

水善用尽全身力量呼唤着,手指紧紧攥着船舷,很不得跨越宽阔得海面去拥抱它。

“它能跳过来得,它可是汗血宝马。”

毋泪坚定而肯定的期待着,水善被他振奋了士气同样如此相信,扯着嗓子鼓励得大喊,“跳过来,你能行得,冲啊!”

视线模糊的海岸线对面,追风浑身祭肉汹涌跃动,长长的鬃毛在身后飞扬起绚烂的弧度,鼻息哼哼,四蹄发力,一鼓作气飞跃崖壁穿过宽阔的海面。

矫健的身姿在夜空中如流星般瞬息划过,似乎要奔向月亮般高扬着前蹄,头骄傲的扬起,目光坚定而澎湃,充满力量还无畏惧,那是属于王者的傲然气势。

它是马中之王。

水善紧张的捂住嘴,司天同样紧张的惊呼出声,毋泪和剑郎则是敬佩而胸有成竹的让开了位置,它肯定没有问题。

追风踏着高空气流而来冲入船头甲板之上,甲板上谈笑聚集之人被突降大马修了一大跳,纷纷逃离般躲开老远,惊讶的望着这匹从天而降的马,眼珠子瞪的一个比一个大。

“追风,追风——你好棒啊,你太厉害了!”

水善抱着追风的脖子不停的欢呼着,怜爱的抚摸着它的脸颊和鬃毛,将自己的脸和它亲昵的摩挲着,最是亲密不已。

已经望不见的海岸线岸上杀手惊楞的望着一匹马穿过极远的海面跃上仙船,舌头都有些大结,“那马,马,马,跳上去了。”

金童望着越渐远去的仙船愤怒的一挥拳头,“他娘的,又让他们给跑了。”

易珠不慌不忙的走到金童身边,呼呼的海风传入她的耳中,带来海面之上仙船内的欢闹声,邪邪勾起嘴角,“慌什么,有人帮我们结果了他们。”

金童一喜,“莫非那船上……那一位在?”

易珠笑而不答,转身慢悠悠走回了琼花仙,“我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我还以为要把你丢了呢,你真是太棒了——”

水善捧着追风的脸颊亲了又亲,毋泪和司天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边看的汗颜,心里又酸又苦,居然混的还不如一匹马。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啊这是,哪儿来的马呀,谁准马上船的!”

一个大惊小怪的尖利声音哎呀呀的从船舱里跑出来,视线快速打量一番马的主人,然而转移向追风身下的甲板上,睁大了愤怒的眼珠子夸张的哎呀哎呀大喊着,“我的仙船啊,你们居然敢把我的仙船弄成这样,你们都是谁啊!”

追风因为飞跃而来的力量太大,落下船头时四蹄踏碎了一片甲板,木板碎屑散了一地。

“不好意思,弄坏的地方我来赔。”

追风这一跳消耗了身体太大的力量,加上肌肉发挥到最大的极限,此时精神靡靡有些虚弱无力,水善安抚的摸着它的背,寻求一个可以给它好好休息的地方。

这个画着大浓妆说话尖锐一惊一乍的风韵女人是简姑,管理仙船的大大小小事宜,在这仙船上相当于老大,所有人都必须听命于她,按着她的规矩来。

简姑扭着腰不屑的怒哼一声,“你当我仙船是什么地方,还给马找地方休息?任何人不得将马带上船,这是规矩,马上把马给我扔海里去。”

水善请求的脸色慕然一僵,一下站到追风面前与简姑四目相对。

“还请简姑通融通融,只需要给我的马一个避风休息的地方便可,小女子感激不尽。”

简姑上前一步无视水善的请求,“规矩就是规矩,立在这便是让人遵守的,你算什么东西要我为你破例。”

水善沉稳的淡淡浅笑,温煦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暖阳,纯净的让人不自觉愉悦、心软。

“意想不到的事时有发生,还请简姑帮忙,许个方便。”

简姑呆呆的望着面前女孩的眼睛,只觉得心柔的一塌糊涂,强势凌厉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只想沉浸在这双温暖的眸海中。

毋泪和司天一同深邃了眼眸,同时朝水善伸出手想要将她拉回,司天终究晚了一步,亮如宝石的瞳孔微微收缩,怀疑的种子再次在心中发芽、生长。

毋泪似乎知道些……什么!

“仙船的客人上船须得每人先交五百两,进入仙船后吃喝玩乐再另作收取。你别把它当做马,就当它也是一个客人,我们共五个客人,二千五百两。”

毋泪随手就从怀中掏出二千五百两的银票,不客气的送到简姑的怀中,简姑眼神微微闪烁的沉默片刻,视线悄悄打量几人。

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两,而且看气势打扮身份定然不俗。

“你们看着眼生啊,是谁引荐你们来的,我们仙船可不要是给的起银票就能上的。”

水善跟着就要回答万俟管家,毋泪先前就是这么说的,可还没张嘴就被毋泪拦住了。

“隋老前辈。”

简姑显然是接受了这个回答,依旧不停的上下打量他们,银票在掌心拍来拍去,最后终于松了口。

“行吧,既然已经驶出了海,你们又是隋老前辈的朋友,我就宽容你们一次,马留下了,你们也留下了。不过规矩毕竟是规矩,马只能呆在仓库,不许乱跑扰人。”

水善欢喜的应声,“有地方让它休息就成。”

短短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水善亲自跟着仙船的小厮将追风送到了船舱地下的仓库,虽然拥挤了些,但还好遮风避雨的,也挺安静。

“你就在这好好休息,等会给你送吃的来。”

水善默默追风的脖子,追风疲倦的厉害,哼哼两声就缩起蹄子趴在地上睡过去了。

水善站在灯火辉煌的船舱内只感受到了一个词——奢靡。

这完全就是供有钱人炫耀攀比之所,有钱的老爷、公子、小姐、大人全部汇聚一堂,用花费的高低彰显自己的富贵和身份,大家玩的已经不止无所拘束的‘乐’,还有满足虚荣心的‘比’,攀比才是仙船的主要特色。

一个舞姬胡乱涂鸦的一幅画作被几位纨绔公子追捧到了天价,只为博得美人青睐,赢过其他追捧者。

水善耸了下肩膀抿唇嗤笑一声,有这银子都不知道能吃多少山珍美味,至少吃进肚子的比一幅不能用不能吃不能品鉴的乱画要实在,也更有意义吧。

“那舞姬也就一般般嘛,旁边那黄裙子都比她漂亮些。”

司天嘴巴不歇的嚼着美味,视线粗粗的从那被争夺的舞姬身上划过,没有多停留片刻。

“是那棕色长袍的公子先看上了,其他人才故意来争。”

剑郎一直无聊的看着那边的热闹,所有知道的清楚,面前摆了这么多好吃的也不贪嘴,吃饱了就放下了筷子,一点不眼馋。

“这里可是享乐的仙境,你怎么还是这么寡淡无趣,那么多漂亮姑娘去勾搭一个啊,或者楼上有赌局、弹琴、唱曲样样都有,干坐着干嘛。”

司天推推剑郎让他去玩,剑郎饶有兴致的望着那边的热闹,抱着婉月剑一动不动,“不去!”

“干嘛不去啊,两个富豪在这有人给钱,不去白不去。”

司天撺掇着剑郎去找姑娘,剑郎一点不动摇的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坐姿,“有人给钱也不去。”

“真是个大傻子。”司天乐呵呵的调笑一声,继续大快朵颐的吃着。

“你们吃吧,我累了,去找个房间休息了。”

水善打了个哈欠就要起身,毋泪刚好从仓库回来,他给追风送吃的了。

“累了吧,去休息吧,已经好几晚没睡了。”

他们四人都是好几夜没有休息,连日连夜的赶路,个个脸色憔悴难看。

司天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满桌子的菜扫荡的一干二净,大部分都是司天的功劳。

“几位客人吃好了?”

见他们起身,有小厮迎了上来恭敬询问,水善知道这是来要饭钱了。

仙船的花费方式很特别,先前每人五百两只是上船费,其后在仙船上每享花费一件事都有专门负责的小厮来向你收取相关银钱,用膳、住房、看舞蹈、听小曲等等全都是分开收钱,并无最后一起结算的说法。

水善身上的钱在之前逃命时就花完了,还没来得及赚呢,上了仙船都是毋泪在掏腰包。

“多少?”

毋泪边掏腰包边问着,小厮报出八百两的数额把四人全部惊了一跳。

“我们吃什么了就八百两?你们抢钱呢?”

司天惊讶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小厮笑了笑,眼角有隐藏不住的轻蔑。

“几位客人看来是生客,我们仙船的价格就是如此,若几位银钱不甚方便,可以到二楼找简姑应应急,既可抵押也可写欠条,很方便的。”

水善收了收自己惊掉的下巴,看看被扫荡的精光的空盘,这每一盘菜可都得值一百两,都比得上皇宫里的御膳了。

原来天闵王朝还有比皇宫里的皇上、太后更奢侈的人。

毋泪没有多说,掏出八百两交了饭钱,带着水善上了楼。

仙船一共有五层楼,一到三层楼都是吃喝玩乐,最上面两层楼则是专为客人准备的房间,当然要先交房钱才能住,一个房间一天八百两。

司天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抢钱啊,抢钱啊,明晃晃的抢钱啊——”

这是公主的寝宫还是皇上的宝殿一天要八百两?房间是涂了金子了还是高僧开过光了,住一天就可以财源滚滚,心想事成?

“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故意用这么高的价钱吸引那些爱慕虚荣的人互相攀比,还把来仙船当作身份的象征,我看就是个屁。”

司天毫不客气的啐了口口水,以前心心念念着传闻中如何盛名绝美的琼花仙和仙船,今日亲身见了却是这番无耻景象,完全是漫天要价,开出的价钱完全配不上提供的服务。

若那菜肴当真是天下绝味,有着在外绝不可能品尝到的高超手艺,花了大价钱也算值得,可那一桌子菜明明是最家常的菜肴,味道也不过尔尔,毫无出彩之处,却坑了他们八百两,完全将他们当成了冤大头。

第138章 赢钱消费(二更)

“人在屋檐下,算了吧。”

剑郎宽慰的拍了拍司天的肩膀,这里毕竟是他们自己上来的,没有人强迫他们。

司天只是看不惯,但也明白现在不是他们管闲事的时候,船在海上飘着,若是惹事怕是直接就要被扔进海里喂鱼,跑都没地方跑。

“船要在海上漂流五日才会靠岸,我们只要坚持这五日就好。”

毋泪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银票掏出来,加起来总共不过两千两,在这里怕是一个人都过不下去,更何况他们是四个人。

“没钱怎么坚持啊,连上个茅房都要十两银子,我们怕是水都不能多喝。”

水善被司天呼哧呼哧生气的模样逗笑了,“没钱赚不就好了,他们这可是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还没我们赚钱的机会吗?”

水善可爱的挑挑眉毛,毋泪嫣然一笑,“你想赌两把?”

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和信任,她要赌就只会赢,不会输。

仙船的赌局在二楼西侧,专门辟出了一大片独立空间供客人们刺激,十几张赌桌前热闹的凑满了人,各种类型局子都有,水善直接找了个赌大小的赌局。

她只会赌大小,而且赌大小也最简单干脆。

如水善所料,仙船的赌局起价也要求的很高,至少一百两的起。

这个数字放在寻常赌坊肯定是大额,但在仙船不过起价而已,这里的输赢动辄几十万,来的快流的也快。

“相信我吗?”

毋泪直接用自己的行为回答,将身上唯剩的两千两全部放到她的手中,司天则紧张的直握拳,“这可是我们唯一的银票,千万别不能输啊,不然只能游上岸了。”

从河里游上岸,不知道要游到哪一辈子。

水善自信的点点头,胸有成竹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放心,我有把握。”

在赌局上水善确实充满了把握,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次自然也是一仰。

水善先熟悉环境试探的玩了两把,都是押的一百两,两局过后便大胆起来,直接一次一千两,押上了所有银票的一半。

司天紧张的差点呼出声,那可是一千两啊,但终究还是忍住劝说的冲动闭上了嘴。剑郎也悄悄纂起了双手,人却沉默无言的一直站在最后,紧张观战着。

“押吧,快点赢钱快点去睡觉。”

毋泪和水善同样的淡定平和,丝毫没有担心会输的情况,反而轻声催促着快些。

司天和剑郎对视一眼惊奇的看着她们两人,这两人也太稳得住了,不说舍不得银票,就说万一输了在这茫茫大海上可怎么熬过五天啊,难道真要去找简姑写欠条?

他们可去打听过,找简姑借钱可得十倍奉还,比冷血蛇还贪婪。

水善将一千两银票不由考虑的直接押到‘小’上,心中祈祷着小小小,筛盅打开里面一三二——小!

斯泰拿大叫着欢呼一声,哈哈的笑声都快穿破高高的船顶,激动的趴到赌桌上将一扒拉的银子往怀里抱,还有几张银票拿在手里用力的亲来亲去。

“赢了赢了,哈哈哈,一千两——”

水善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才一千两,在仙船两个时辰就没了,继续。”

“这回押多少?”

剑郎亦是激动的手脚发热,他还从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赌局,一出手就是千两,而且连着赢了三盘都是赢,照这个势头和运气他们这几天的花费便是有着落了,怎么能不激动。

“三千两。”

水善一股脑的将本来的两千两加上刚刚赢得一千两一齐压了上去,司天惊呼一声想要拦一拦,还是不要太冒险,以防下万一。

结果司天反而被毋泪拦下了,毋泪纵容的仍有水善玩,扯一把司天的衣袖,“善儿不会输的,让她玩,早点结束好睡觉。”

又是这句话,司天几乎想要翻白眼,怎么着也该留点备用的吧,全部押下去万一输了连翻本的本金都没有。

司天不甘心的还想提醒,剑郎暗暗把司天拉开了赌桌。

“你没发现他们一点不担心吗,水善可能真的有什么秘诀,看看再说吧。”

司天有些担心,可解下来几局都证明了剑郎的说法是正确的,水善可能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赌局秘诀。

手里的银票越来越厚,从最初的两千两快速涨到两万两,水善和毋泪丝毫没有惊喜的神情,依旧表情淡淡的,甚至眼底黛青满是疲惫。

这两人究竟搞什么鬼,一幅要睡没睡无精打采的样子居然都能不停的赢,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司天再也没有拦着水善押注,水善每次都是把手里的所有银票押出去,这样押的多赢得也就更快。

“玩到五万两就差不多了,不够到时候再来。”

毋泪说话的时候都有还打了一个哈欠,水善也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又将银票全部押了出去,不出意外的再次押对。

司天和剑郎已经从开始的狂喜、震惊、麻木、到最后的感叹,有这来钱的本事怪不得随随便便出手大方,掌握这门绝技行走江湖岂不是太方便了,简直羡慕得了不得。

“你这哪儿学来得诀窍啊,教教好朋友我呗。”

司天凑着嬉笑得脸往水善眼前凑,水善眼睛虚了虚,又打了一个哈欠,这已经是上赌桌开始后得第十个哈欠。

水善发现自己堆赌局得兴趣已经完全没有了,刚离宫时好奇公里宦官们整天说的赌场究竟怎么好玩,结果玩多了,而且每把都赢渐渐就觉没意思了,如果不时需要银钱根本没了兴趣。

“诀窍啊,积德行善集好运咯。”

司天飞了个白眼,“被那么小气嘛,传授一下啊,我们可是同生共死得朋友。”

水善也挺委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把把赢,她只知道只要自己想赢就一定会赢,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就因为朋友我才告诉你的,积德行善,下辈子说不定就能和我一样。”

司天恨不得把她的脸揉碎,这个骄傲自大的小丫头。

“我看我是跟对老板了。”

剑郎独自站在一边嘀咕,司天好笑的捅了捅他的肚子,“好好干,说不定没两天一百两薪俸就变二百两了,这丫头人傻钱多。”

“人不傻。”健朗一板一眼的回道。

“她还不傻?她就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水善的连赢术不仅引得自己人惊叹,也引来了赌坊庄家的注意,再赢一把后庄家突然停止了下注摇色子的动作,水善没有听见声音奇怪的抬起快要睡过去的脑袋,眼睛睁了睁。

“等什么呢?”

庄家将赌桌边其他客人请走,客气的稍稍倾过身子朝水善几人施礼,恭敬道,“小姐赌术精湛,我们赌坊管事想邀您来一局。”

“没空,继续!”

水善直接拒绝了,庄家却不甘心,和颜悦色的再道,“我们赌坊管事最为敬佩赌术高超之人,诚信想要向您请教,已在旁边雅室备好茶水等候。”

水善不满的拧起笑脸,“你开局了是吧,那我走了,今儿就到这吧。”

水善从赌桌前起身将手里的银票数了数,四万六千两,已经很多了。

“小姐,我们管事……”

“我累了,改天再说。”

水善直接打断庄家的话脚步拖沓的离开了赌坊,赌坊内乌烟瘴气的,出了赌坊瞬间空气都要清新许多,深吸了两口气精神也稍稍好了些。

庄家还是不甘心的追了出去,直接被剑郎的剑锋一喝乖乖吞了吞口水退了回去。

“先给你半年的,下次再给你涨一半。”

水善打着哈欠胡乱抽出一千两银票放到剑郎手中,剑郎呆呆的摊手捧着那一叠银票不知道如何反应。

司天在一边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水善,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发发薪俸啊,多少我都不嫌弃!”

“你干了什么还要薪俸?”毋泪反问他。

“我,我给你们逗闷子。”

水善被他的回答逗乐了,“那你继续努力,我看你表现。”

剑郎捧着那一千两的薪俸有些无所适从,犹豫半天低声开口道,“老板,这,这薪俸也,太多了。”

一个月一百两薪俸已经是离谱的高价,半年也才六百两,她这又多给了四百两。

“司天说你爱赚银子,那自然有你需要银子的原因。你放心拿着,这是你应得的薪俸,一路上危险重重都是你保护我们安全,还害得你跟着我们一起被追杀,处处凶险,这是你必须得到的补偿。”

“那我呢,我也跟着你受尽惊吓和危险,我也要补偿。”司天委屈的朝水善摊开手。

水善打了他的掌心一下,“你是死皮赖脸赖上我的,怎么甩也甩不掉,剑郎是我留下来的,怎么能一样。”

“你别又想赶我走,等哪天我真走了你不得想我想到哭。”

“那要等你走了才知道,至少现在,不会!”

剑郎捏着手里的银票心中五味杂坛,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遇到过许多看他胆小孤注欺负他的人,也有许多利用他收买他的人,唯在这个女孩身上感到了真真切切的真心的。

她让他感受到了心的充实,他不再是一个人。

水善和司天不自觉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剑郎又感动又无措的情绪被他们活泼的抬杠打断了,毋泪无奈的直接把水善拉走,“不困了?再不走房间都要被抢完了。”

“怎么可能抢的完,两层楼都是卧房呢。”

有钱就是随性,水善向来都很随性,因为她从来不缺钱。

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天一夜才慢悠悠的被饿醒,睁开眼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躺在仙船的房间里,他们之前跳上了仙船,然后去赌坊赢了钱。

“好饿好饿,肚子要饿瘪了。”

水善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嘴巴渴的厉害,咕噜噜喝了两大杯茶才发觉茶壶里泡的新鲜茶叶,细抿抿嘴巴好像是云雾花茶,在这仙船指不定又是几十上百两一壶。

“这一觉睡舒服了吧,先喝点粥垫一垫。”

毋泪端着香喷喷热乎乎的肉末粥进来,味道一飘进来就把水善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勾引出来了,迫不及待的接过就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碗粥有得几十两吧。”水善边吃边不忘调侃。

毋泪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披到水善身上,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也不穿好衣服,小心受了凉不舒服。

“六十两。”

“呵,够黑心。”

六十两一碗的肉末粥水善喝的不亦乐乎,既然上了黑心船就要尽快熟悉它的运作、经营方式,总的总结下来就是将所有东西几十倍的往上翻。

原本卖一两的东西这儿卖个七八十两,原本够买一处豪宅的钱在这只能点两个菜,既然他们使用这种经营方式,那就以其人之道让他们好好出出血。

“司天和剑郎呢?他们起了吗?”

“司天只比你早起一会,他们两个正在楼下参加猜谜游戏呢。”

水善有兴趣的睁了睁眼睛,“猜谜?”

“对方张贴出了几十张谜面,只要谁猜出来就有礼物送。”

“什么礼物?不值钱不要。”

水善本不时贪财的人,可在这仙船没钱真是不行,而且不仅要有钱,还得有非常非常多才能不受影响,否则这一碗六十两的肉末粥寻常谁人喝得起。

“礼物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不如去看看就知道了。”

水善喝碗粥洗漱完就和毋泪一起下了楼,百日的仙船比晚上安静些,大多数人通宵玩乐这会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大堂中聚满了一些人,十几级的台阶上挂满了写有谜面的靓丽书法,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笔法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几十幅谜面一气呵成,令人惊叹。

“真是手好字。”

水善对书画还是很有鉴赏力的,这潇洒不羁的笔锋实在洒脱漂亮。

“不知道这些谜面是何人所出?”

主持猜谜游戏的男人抿抿唇光笑不答。

“小姐可要来猜猜谜面,猜对了或许可以回答您的这个问题。”

水善对这些谜面的主人挺感兴趣的,偏着脑袋一口就答应了,拉着毋泪一起来猜。

“拈花缭指蝶飞影,落地有声轻泠泠。老妪目浊识不准,一引偏心钩未成。”

水善细细念来,心中思忖。主持覆手而立静静等候,“不知小姐猜出否?”

水善自得一笑,侧颜看看旁边的毋泪和司天、剑郎,“你们可猜出来了?”

司天得意的笑眼弯弯,脖子一扬,“这么简单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毋泪一脸淡然笑容自然也是猜出来了,唯有剑郎还满是不惑有些迷茫。

“先说说你们的礼物是什么,我再考虑值不值得猜。”

主持对水善傲慢的态度也没有生气,抬手往旁边的一个密闭的小箱子一指,“猜对一个谜面便可抽一条木片,上面写有不同的抵免优惠。”

“抵免优惠,这还不错。”水善说着就一口说出自己的答案,“这个谜面的谜底是绣花针。”

周围传来几声恍然大悟的叹息声,主持恭喜的又朝小箱子抬了抬手,示意水善猜对了,可以去抽摸木牌。

水善不客气的将手伸进去挑选了一会,里面的木牌其实大小厚度都一样,没什么差别,但还是好玩的选了好一会才抽出一个来,上面是另外一种潦草的字迹。

一日房价半折。

“嘿,这个礼物实在,省了四百两了。”

“我也来我也来,不知道有没有免费听姑娘唱曲的。”

司天乐呵呵的期望着,凑到那一大堆的字迹前,视线在一个个谜面上扫过。

------题外话------

【小剧场】

剑郎:哎呀妈呀,你这本事哪儿学的?

水善:天赋异禀,上天赏钱花。

剑郎:那我真是跟对人了,我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大老板,真真的大老板。

水善:小意思小意思,赚了银子别忘了去订阅福履大大的小说哈。

剑郎:明白,每天追着看呢,绝不会误。

水善:福履小说正推剑呢,有红包,别忘了抢,还挺大。

剑郎:懂,老板发话,保证完成吩咐。

ps。小仙女们,文文正在推剑哈,多多支持喔,红包不会断,随时都有新红包,别忘记哟。

第139章 你真的好了解我(一更)

“爆竹震起遥天际,潋滟波光忽闪明。铃笑婴儿骤惊啼,忙锄田人归家去。”

毋泪声影清朗的一字字念来,好听的嗓音让人沉醉,周围几个小姑娘一下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个个面红耳热的痴痴望着他。

“这个谜底是雷电。”

主持恭喜的朝他抱手,然后朝小箱子指了指,毋泪跟着抽了个木牌,写的是半个时辰免费小曲。

毋泪看着木牌上的字眉头抖了抖,水善凑过脸来哈哈笑起来,“这不是司天的愿望嘛,被你给抽到了。”

“什么——”司天听着水善的声音喊了一声跑过来,一把抢了毋泪的木牌,“你怎么把我的愿望给抢了,你干嘛抢我前面猜谜,这个本来该归我的。”

毋泪将那木牌往司天怀里一推,“喏,给你就是了。”

主持在一边始终面带慈祥笑容的提醒道,“猜谜游戏规矩,谁抽到谁兑现,不得有人代替。”

司天的心一下被摔个粉碎,“什么破规矩呀,太不人性了。”

“那你自己猜一个不就好了。”剑郎酷酷的抱着婉月剑站在一边,他也想猜一个,结果发现脑子不够用,一个都猜不到。

“要不要我帮帮你?”水善悄悄的凑到剑郎身边,眼神示意的看了看那些谜面,“对哪个比较有信心?”

剑郎不太好意思的抓了下脑袋,武艺他是没话说,动脑子这种事好像确实不太擅长。

剑郎害羞的红了红脸,眼神闪烁的在一排排谜面上飘来飘去,最后还是将视线定在其中一幅,不确定的轻声询问,“那个是不是水?”

水善顺着剑郎所指的谜面看去,可还没细细研读上面的内容,突然一个沙哑浑厚的男声打断她的注意力,“那不是水,是酒。润润湿湿凉凉,细细柔柔烈烈。曲曲绕绕滑滑,丝丝点点舍不离。酒!”

水善略略不快的朝那声音主人看去,突然插嘴实在没有礼貌,而且谁要他自作主张揭露谜底?

“你谁啊?要你在这炫耀?”水善语气不善,剑郎抱着婉月剑站在她身后,一窈窕淑女一英气护卫,气势非凡气场强大,一模一样被打断的不快神情。

出声插话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礼貌的拱了拱手,“在下黄流,大家唤我流三爷,仙船赌坊的管事。”

“赌坊?”水善略想想,突然想起昨晚赌坊赚钱的时候庄家说管事想见见她,原来就是面前这人。

水善淡淡打量了面前这人几眼,长得高大强壮,穿的也华丽有派头,长着一个咄咄逼人的鹰钩鼻,眼神精明强势,方方正正的脸型稍稍给人一点坚定、值得信任的感觉。

“就是你想见我。我们在这猜谜呢,没空和你喝茶。”

水善不待见的态度流三爷也不生气,反而主动请罪,“是在下鲁莽了,打扰了二位猜谜的雅兴。小姐若不喜欢喝茶,有时间再到赌坊来玩,在下随时恭候。”

说完人便拱拱手走了。

这人倒还挺识趣。

“流三爷可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温文尔雅,先礼后兵是他的风格,他的狠劲不容小觑。”

毋泪真是什么都知道,水善再次肯定他不仅到这来过,肯定还来过不少次,才会这么了解。

毋泪像是看出她心里的猜想,自动解释起来,“你忘了我是柳馆的老板的了?”

水善抿抿嘴,她当然没忘,柳馆做情报生意他自然知道的多,但他之前在琼花仙明明对里面的环境、地形都很了解,还知道那么隐秘的后门通道,这总不能是情报告诉他的吧。

“万俟管家时常到琼花仙玩,他是我的管家。”

毋泪简简单单一句解释水善瞬间惊悟了,原来所谓的万俟管家是他的手下,这么看来他这个老板在江湖还是很有地位的嘛,连他手下的管家都这般受人敬重。

没有在海岸边看到日出,却在大海之中见到了夕阳西下的绝美场景。

水善站在船头甲板上遥望着遥遥天际外太阳缓缓吹落,橘红色的光芒将天空染透,波光粼粼的海面水波荡漾,悠悠晃晃不知流向何方。风吹起她的长及腰间的秀发和裙摆,鹅黄色的衣裙与天边夕阳交相辉映,高高挥舞着手绢,既欢快又惊艳。

“好美啊——太阳沉没前的最后一刻是最美的,所有的光芒都在那一刻尽情绽放。”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海边夕阳,以前曾有过机会,但不曾停下脚步来欣赏。”

毋泪背靠着船舷侧脸望着那最后一刻的绚烂,柔和的晚霞在他雕刻般俊朗的轮廓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淹没了深邃而鬼魅的瞳孔,朦胧的看不真切。

“我喜欢海,喜欢河,喜欢水,羡慕那些在水里畅快游动的鱼儿。河流蜿蜒不决,他们想去到哪儿便可去到哪儿,只要肯游肯探险就无法被阻止。”

水善羡慕的垂望着船下汪洋漆黑的海面,晚霞已经消失不见,天地陷入了黑暗。

“别往下跳喔,这可是海。”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跳船?”水善陡然抬起眼望向毋泪,表情又惊喜又神奇。

“看得出来,你那眼神就和鱼儿渴望大海一样。”

“你真的……好了解我。”

水善无数次的感叹毋泪真的是太过了解她,简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完全能猜到她的想法。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汤,悄悄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还不自知。”

“是啊,你把心里的想法都悄悄告诉我了,通过心有灵犀的方式。”

水善学着毋泪靠在船舷上,弯着腰垂头往后看,整个世界都颠倒了,黒幕幕的天依旧遥不可及,波涛滚动的大海就在眼前,似乎伸手就能触碰。

水善朝着翻涌的海面伸出手,身体渐渐下坠,双脚都不自觉想要脱离甲板跃进海中,腰间却突然被人抱住远离了那触手可及的海面。

“真想钻到海里洗个澡啊?”

毋泪又是嗔怪又是纵容,将她抱直起身子稳稳站在甲板上。

“看来以后要时时刻刻看着你才行,不然哪儿会没注意船上就少了个人,海里多了条美人鱼。”

水善哈哈笑着学着鱼儿游动的样子扭来扭曲,“又是人又是鱼,还长得美,我喜欢。”

“昨儿晚上在赌桌上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我,不怕我把银票都输了吗?”

水善对这个问题挺好奇的,她之所以那么大胆敢把所有银票拿来赌是知道至极绝对不会输,当时的他们可就指着那点银票了,司天紧张的不得了,毋泪却一点着急都没有。

“因为我相信你。”

“就这样?”

毋泪轻轻笑着揉了揉水善的鬓角,眼底的幽暗与夜色融为一体,却丝毫不会让水善感到害怕。

毋泪的漆黑双眸太深太暗总是让人感觉畏惧,唯独水善感觉到了悲伤。

拿滴欲落未落的血泪,比晶莹的泪珠更加的血腥、悲伤。

“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全力支持,不会阻拦。不管你输还是赢,我都是你强力的后盾,不过是银票而已,我有自信就算一分钱都没有,已然能在这仙船上保护好你。”

水善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认真保证的脸庞,浑身散发着自信而高傲的光彩,明媚的笑容张扬着,让人安心且充满可靠。

他总是这样不慌不忙,似乎没有事情能够让他慌张,一切都尽在掌握,游刃有余。

“就算没钱也能有饭吃有床睡有曲听?”水善调皮的追问。

毋泪狡黠一笑,“不给就打到他们给。”

水善乐的捂着肚子大笑,“你也学成司天那样的赖皮了。”

“谁赖皮了谁赖皮了,能不能不背着我说我坏话!”

司天拿这个木牌欢天喜地的跑出来,一出来就听见水善说他赖皮,腰一叉不满的大声哼哼。

水善把他抽离的木牌抽过来一看,免费按摩一次。

“可以啊,比听曲享受多了吧,按摩的肯定是个漂亮姑娘,你捡到便宜了。”

水善耸着肩膀撞了他两下,司天也是乐的脸色潮红,乐滋滋的朝两人挑了眉毛,“我要去享受美女伺候了,就来和你们说一声,别找不着我。”

司天说完就脚步雀跃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船舱里。

“记得把口水擦擦,别把姑娘吓着,以为客人是个傻子。”水善朝着司天的背影大喊,司天转过脑袋飞了个白眼,“去你的,你才大傻子。”然后跑不见了人影。

水善靠在船舷边乐的大笑,风在背后呼呼的吹,凉的透骨,打了个冷颤将双臂抱紧。

夜晚已至,仙船又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楼上楼下到处都是人,水善搓着发凉的手臂进了船舱,舒服的暖气瞬间将身体包裹。

剑郎端着一些饼子和豌豆、玉米垂头丧气的回来,见到水善就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那是给追风的吃食,可一动都没动过。

“追风理都不理我,也不吃我送的东西。”剑郎边说边看了水善身边的毋泪一眼,“你还是让他去喂吧,追风除你外只亲近毋泪。”

水善惊奇的乐眯眯的虚着眼睛看向毋泪,剑郎这么一说她也才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毋泪就是追风引去的云舟山,而且平日里毋泪想摸便摸得,想骑也骑得,其他人却是靠近都不行。追风乃上品良驹性子高傲,向来只听她这个主人的话,怎么也对毋泪很亲近?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主人亲近毋泪所以它也亲近毋泪?

“追风果然有灵性,它知道我亲近你,所以它也亲近你。”

水善笑呵呵得将手里的东西又塞到毋泪怀里,“追风那么喜欢你,以后就你喂它吧。”

毋泪好笑的弯了弯眼睛,“你才是它的主人你怎么不喂?”

“我在给你和追风培养感情的机会啊,以后追风小可爱的吃喝拉撒就交给你了,我陪玩你伺候。”水善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平白多了个专门替她照顾追风的劳工。

“你就不怕我和追风感情深了不要你这个主人了?”毋泪故意吓吓她,水善骄傲的扬扬脑袋,“我相信追风的忠诚,也相信你不会抢走追风的,你可是君子,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顶高帽子我接了,小的这就替您喂马去。”

毋泪学着行了个尊敬的礼,端着吃食离开了。

仙船内歌舞升平,酒池肉林,奢靡嘈杂的情景让水善有些不适,捂了捂胸口隐隐升起的恶心感,往人少的角落里移了移。

“剑郎,你知道仙船在哪儿靠岸吗?”

剑郎看水善脸色不太受,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

“浔州。”剑郎介绍道,“仙船每十天出发一次,从岚海西面开往东面浔州,每次开船要在海上漂流五日,中间不停不歇。”

意思是说他们这才过了一天,还要在海上漂四天才会靠岸。

“万一遭遇暴风雨或海浪怎么办?”

剑郎行走江湖多年,虽不太与人交往,但对江湖上的许多事知道还是知道的清楚。

“仙船每次开船前都会有专门的人观测五日内海上的天气确保安全,如果有危险便不会开船,只有等到十天后的下一次。”

水善支着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堂中人人欢喜享受、乐不思蜀,视线飘到莺莺燕燕群集的三楼,那是转为男人提供的天堂,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挥舞着手绢欢呼、娇笑、揽客。

司天按摩好像就在三楼,水善一下来了捣乱的兴致。

“那日金童一行人亲眼看见我们上了仙船,很可能会在浔州岸上埋伏,我们要小心提防。”

水善了然的点点头,“从陆地走的速度快还是我们速度快?”

剑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从琼花仙到浔州,若都以最近的距离赶往,海上速度要快些。但仙船要绕很远的地方,满五日才靠岸,便比金童速度慢些。”

“那是要小心了,不过还有四日才靠岸,不着急。”

水善说着就从位置上起来欢快的跑上了楼,她要去出出司天的洋相。

按摩、接客、听曲都在三楼上,水善随便一问拿着木牌来按摩的人在哪儿,立马就找到了。

水善本还激动的期待着可能会看见什么不雅的景象,结果大叫着背对的闯进房间时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偷偷用视线扫了房间一眼,根本没瞧见有姑娘,只有司天趴在一张塌上都快睡着了,听见她的叫声奇怪的支起脑袋来。

“干什么呀你?”司天将腰上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装的一幅受侵扰的小媳妇模样,起身身上衣服穿的好好的,就脱了外套搭在一边案几上。

“给你按摩的姑娘呢?”

司天明显被水善的问题戳中了什么伤心点,把脑袋往里转进去不看她,气鼓鼓的说了两个字,“走了!”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按摩完了?也太不尽职了吧。”

司天气鼓鼓的突然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两只眼睛愤愤的哼了又哼,“什么不尽职,根本就没按。说什么按摩需要搭配配套精油,这个一百两那个八十两,不配精油就没法按摩。”

“感情按摩是买精油送的,你不给钱人家都不给你按。”水善撑着花几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所以你就在这睡觉?”

“两个时辰内这个房间都属于我,他们坑了老子,我就是睡觉也要把这两个时辰占满,不然白白浪费精力动脑子猜谜团。”

水善佩服的朝他抱抱拳,“说的没错,不能让这黑心老板占到便宜。”

司天觑着眼睛眼冒精光的上下打量她,咦了半天怀疑的质问,“你突然闯进来干什么?你想占我便宜。”

司天配合的还将掉在膝盖上的毯子抱在胸口,警惕sè láng的眼神看的水善直接非给他一个白眼。

“你想得倒美,我是怕你欺负人家按摩的姑娘,一下控制不住上了手,结果给不出银子来,被人家臭打一顿,我是专程来给你送银票的。”

水善摸摸怀里鼓囊囊的银票,毋泪所有的银票都在她身上揣着,想怎么花都可以。

“你那么好心给我银票找姑娘?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对按摩姑娘怎么着,你好抓个现行说我风流好色,彻底打消我对你的想法。”

水善笑哼了一声,“你就是个完美无缺的正人君子,只要我不同意谁能把我怎么着。”

“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姑娘会不喜欢,除非瞎了眼。”

水善不给面子的直接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也不觉得说这话噎得慌。优秀的司天公子,那你继续躺着,我问你些事情可好?”

“什么事?”

司天舒服的就要重新趴下,水善紧接着回答,“绸庄的事。”

刚要趴下去的身子重新坐了起来。

“绸庄什么事?”司天故意装傻,水善咧开嘴故意给他一个假笑,没有容许他蒙混过去,直接戳穿道,“当然是你会武功的事。”

司天的表情可以用深思熟虑来形容,像是在考虑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踌躇到底要不要坦白。

水善也不打扰他,任由他好好想考虑,她预感到她想知道了解的事情对于司天来说尤为机密,她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

水善开始有点期待,对于司天她其实了解的不多,除了云舟寨劫富济贫的山匪外一无所知,她其实胆子挺大的,身边敢带着三个根本不甚了解也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行走江湖,不过她灵敏的感知一路都在反复确定,这三个人对她都不曾有恶意。

“你想问什么?”

司天想了很久终于从自己的深思中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表情一下放松开来。

“你有武功为什么要隐瞒?”

那晚在绸庄楼上,杀手差点砍中水善,是司天突然冲上来保护她避免了一劫,那时他明明离得比较远,杀手的剑也非常快,近在咫尺,可他却比杀手的动作还要快。

“我没有武功,一点功夫都不会。”

“不可能,那天是你救下的我,我亲眼所见,你的速度不比我的轻功差。”

司天吐了口气不打算隐瞒,咬了咬嘴角终于道,“我确实不会武功,那日我也不知道怎么能突然有那么快的速度和力量,可能是情况紧急爆发的潜力,我自己都很惊讶。”

“潜力?太扯了吧——”

水善明显不相信,再大的潜力也有一个身体最大能力的限制,司天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可能突然就像拥有了轻功一样。

那可是连水善自己都避不开的危险,司天离那么远怎么会比她动作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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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司天的秘密(二更)

“我告诉过你我有个师父,他是修道的仙人,上次救你可能跟我修道的原因有关吧。”

‘扑哧’,房间里一下响起与司天严肃神情不相符的笑声。

水善捂着嘴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抱歉抱歉,我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修道?你?”

司天没反驳水善的调侃,反而严肃而认真的一字一句望着她的眼睛道,“我的师父乃修道仙门的长老,我是他最小的弟子,我说的是真的,我并不是山匪。”

水善呆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的眨眼睛。

“我不会武功,但我会仙术,仙门规定下山后不得使用仙术,而且在仙门外的地方也极难维持仙法。那日救你我并没有使用仙术,不知为何就扑向了你,许是心急之下不受控制不自觉就爆发了力量。”

司天睁大他那双闪亮如宝石的眼睛,努力表现自己所言属实。

水善抽动下嘴角不知道现在是和心情,嘴巴嘀嘀咕咕,“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是个骗子。比山匪还不靠谱。”

“是真是假你其实早有了想法,你对我充满怀疑和好奇。”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自那晚后水善确实对司天充满好奇,也胡思乱想过许许多多的猜测,其实胡乱猜测的主要原因不是他那比轻功还快的速度,而是靠近时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水善除了毋泪和那远在皇宫的瑞儿对任何人都有着距离感,靠的太近会让她感到不适,可那一晚对司天的不适却完全消失了,仅仅是那短短的片刻,如同家人般安心可靠。

水善在那一刻找到了同类的感觉,拥有相同气息的同类人。

“我对你了解的很少,都没问过你多大年纪了?”水善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司天却没有在意,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猜?”

“刚及弱冠?”可有想想他都连续娶了八个媳妇,这年纪未免有些合不上。

果然,司天摇了摇头,“继续猜。”

“二十四五?”

“不对,还要往上猜。”

“二十八……九?”

司天还是摇头,“大胆往上猜。”

还要往上猜?水善惊奇的低喊一声,“你不会已经三十了吧?”

司天的长相绝对比毋泪和剑郎都还要稚气,完完全全的少年郎,怎么可能都上三十了?

司天见她不猜了,一口脱出答案,“三十有五。”

“我的娘啊!”水善夸张的捂着嘴巴喊了声娘,虽然她自己比司天还要逆天的多,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同样情况的的人,这绝对不是显年轻、保养好之类的借口可以解释的,如果司天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有着某种联系。

水善脸色僵硬的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一直追求着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先是遇到了带有某种气息相抗的黑衣人,然后听闻哈丹族长寿驻颜的传言,今天真真实实见到一个和她一样只长年纪不变容颜的人。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却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这些线索都是虚拟不真实的,没有任何的凭证和依旧,就连司天说的话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信,真假难辨。

“修道……的人,都像你一样长得这么……年轻吗?”

司天知道自己的话对她冲击很大,但还是认真解答她的疑惑。

“修道确实能使人衰老缓慢,但和普通人人一样会衰老、死亡,只是稍稍缓慢而已。”

若是修道者有这样的特点,那么自己呢?水善不由心想,自己又不曾修道,为何也如司天一样长着不合年纪的容貌。

“那不曾修道的人会不会也和你一扬容颜常驻?”

司天没有怀疑水善这个奇怪的问题,想了想道,“修道者的寿命和容貌都与其修炼的境界有关,境界越高的仙人寿命越长,衰老速度自然也更慢。非修道者容颜不老许是借助了什么法器或宝物。”

水善瞬间想起皇宫密室里的圣物萃灵盘,瑞儿说那是上古神物,聚天地灵气,天闵王朝的皇上几百年来一代代的看守着,若说法器、宝物应该没有比它更厉害的了吧!

原来她的诡异和不同寻常都是与那萃灵盘有关。

水善心中狂喜不已,找了那么久的原因原来是在这,她真实回忆起当初误闯皇家密室时对萃灵盘的亲切感应,怪不得,怪不得——

修道者的寿命与修道境界相关联,那么她呢,她又能活多久?

“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仙人,还以为那只是存在于话本里的虚幻世界。”

“所谓修道的仙人也不过修得心平神清,不受俗世困扰,回归人心纯粹罢了,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都会生老病死。”

“那个白草是否也是与你一扬的修道者?”水善突然想到那日白草触碰她的铃铛,铃铛产生巨大的反应。

司天点点头承认,“白草与我师出同门,那日我也看见了他与你铃铛之间的反应。你的铃铛是有灵气的宝物,你也带有很强的灵气。”

水善惊诧的垂头看看自己脚踝上叮铃脆响的铃铛串,这串铃铛串她戴了一辈子,看来也是使得她与常人不同的原因之一。

她被铃铛串感染也带有了灵力,不会是因为这个她才运气爆棚,稳赌不输吧?

水善突然想起被绑上云舟寨的那一晚,司天对她的铃铛很是喜欢,又是抢又是拿剪刀剪,原来早就看出来它是个宝物。

水善倏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抓住司天的衣领,“你和白草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铃铛是宝物,

一直在打铃铛的主意是不是?所以你才死皮赖脸一直跟着我,什么无处可去根本就是借口!”

司天被抓着衣领无奈的高扬着脖子,脸上重新又是拿不正经的嬉笑模样,“好水善,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水善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手上用力了些,“还不老实交代!”

“交代交代!”司天无奈的缴械投降,脖子被衣领勒着都快喘不过气了,老老实实提起一口气快速回答。

“我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宝物才想跟着你,我就是好奇这铃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从何而来,绝对没有抢走的意思。”

水善哼了一声,“没有抢?我第一天上山的时候你不是想抢我的铃铛?”

司天委屈的皱着一张脸,“我那不是想抢,就是想看看,研究研究。我要真想不告而抢,东西早就到手了,我可是有法术的。”

水善笑得更乐了,就算她相信司天说的他是修道者,他有修道的仙人师父,但也决不相信他会法术,没见过像他那么窝囊只能被人保护的仙人。

“你会法术?表演来看看。”

水善侧侧脑袋让他施展一下,亲眼所见她就相信。

“我不是说了吗,仙门规定不能在外使用法术,否则会被逐出师门的。”

“是喔,那仙门有没有教你行走江湖要多学点本事,特别是武功,免得只能被打得抱头鼠窜。”

司天不服气得反驳,“那些杀手还不都是因为你才招惹上得,我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被追杀过,根本用不到武功。”

水善作势挥了挥拳头就要给他一拳,司天眼疾手快得抱住她的手腆着脸求饶,“这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这点信任还不愿给我吗?我可一点伤害你的事都没做过,这点我用我整个师门和我的性命发誓,我若有丝毫想要伤害你或对你不利的想法,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师门分崩离析。”

水善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就是想逗他玩,也是真想看看法术究竟是什么样的,看他这么真诚保证态度一下就软了。

司天最是知道水善心软,经常没事就要挥拳头打他,但从来没有真的伤到他。

司天趁胜追击将她请到榻上坐,讨好的捏着手臂徐徐道,“有灵气的宝物可是世间少有,可遇不可求。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这么好的宝物,不免有些好奇。但我修为太浅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可能也只有我师父才能知道些门道。”

水善对司天的师父很是好奇,也很想知道自己戴了一辈子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宝物,来自哪儿,有什么作用?

“你师父……我想拜谒一下。”

“你想见我师父?好啊好啊,师父修为高肯定能知道这串铃铛的来历。不过我师父现在正在闭关,具体什么时候出关也不太好说,可能还需要一阵子。”

水善无所谓的道,“不着急,我还要去哈丹族,等去了哈丹族可能都是很久以后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要去哈丹族?可是与你刚才问的问题有关,传言哈丹族人寿命极长,而且容貌永驻。”

司天在试探,水善在小心躲避,司天师父和哈丹族的事是都未曾确定,一下又发现和她太多相似的人,有些摸不清情况,自己的秘密还是暂时隐瞒的好,一切谨慎为上。

“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不该问的不多问?你管我去哈丹族干什么!我倒是奇怪修道的人难道都是你这样的,爱玩爱赖还爱泡姑娘,就你这样也能修道?你们师门还准你娶媳妇?”

“嘿,我这样怎么了,你以为修道的人真是神仙啊,不吃饭不拉屎?挖鼻屎抠脚丫普通人什么样我们也就什么样?”

水善被他的粗话恶心了一下,“就算不是断绝七情六欲,那也该清心寡欲,心忧天下苍生大义的正面人物吧。你怎么看怎么像反面人物。”

司天不服气的‘切切切’,一脸的不开心。

水善看他侧过了脸,伸出手犹豫的想要凑近些,她想试探一下如今再靠近还会不会感到不适和抗拒,可人才朝他凑近些许便已不自觉的移了开来。

果然,那日熟悉的亲切感只是一瞬,她还是无法靠他太近。

“不过看你平日吊儿郎当一人还能那般虔诚的参加fǎ hui,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看在你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的份上,证明你很信任我,我就请你按摩一次,精油随便选,姑娘也随便挑,银票算我头上。”

“当真?”司天高兴的两眼放光。

“不信拉倒。”水善脖子一扬拔腿就走,司天立马乐呵呵的追上,“果然还是你够义气,不枉费我的信任,多谢多谢。”

说完人就迫不及待的大笑着跑出去了,边跑边喊着姑娘的名字。

毋泪的猜谜礼物一直随便扔在房间里没用,司天闲下来满屋子的找,终于再一张软榻底下找到木牌,撺掇着毋泪和剑郎一起去,这样就有人给他听曲买单了。

毋泪的木牌可以免费听曲,司天和剑郎却要另给银子,每人五十两呢。

“水善呢,人跑哪儿去了?”

司天一左一右揽着毋泪和剑郎的肩膀往弹琴唱曲的姑娘房间去,视线满仙船的搜寻着水善,想要拉上她一起。

“水善去看追风了。”剑郎回答道。

追风被毋泪照顾的妥妥贴贴,活都干了,水善去只是陪着它玩。

司天视线快一搜索就看见了从船舱外走进来的水善,挥着手朝她大喊一声,“一起来听曲,三楼第九间。”

水善还来不及拒绝人就已经不见了。

水善上到三楼,站在楼梯口却踌躇不定,是往左数第九间还是往右数第九间?

水善随便往右边数过去,数到第九间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肯定听曲听入迷了。

水善直接推开门进去,可进了房间却没有听到唱曲或弹琴的声音,往里间进了进。

突然,耳间似乎微微响起一种急促又轻微的喘息声,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嗓音激烈而清亮,性感而刺激,带着令人燥热的暧昧气息。

水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进错房间打扰人好事了,不好意思的想要悄悄退出去,可视线转移间那发出声音的源头猛然出现在眼前,隔着一层聊胜于无的栗色薄纱垂幔,接着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爆发出人生第一次如此嘹亮绵长的惊叫声。

“啊——”

水善扯开了嗓子尖声大叫,然后捂着眼睛疯了般跑出了房间,眼前根本看不见路,一个劲的闷着头横冲直撞,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撞翻了多少东西,没有目的的不停尖叫着胡乱瞎跑,搅得三楼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姑娘们惊叫着纷纷闪到一边,寻欢作乐的男人门被她搅乱了气氛不满大骂着,水善却全然顾不得其他,脸红的像猴屁股不停乱窜着,想要躲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脑子一团浆糊,全是方才看见的纱幔后的景象。

“谁在这大吼大叫打扰客人,还不快给我抓住。”

简姑被惊动出来只会着小厮把人抓住,水善还在闷头乱跑,一下撞到一个瘦弱小厮身上,然后就被几个人拉住了,这才终于稍稍清醒些神智。

“你干什么你,故意搅场子是吧?”

简姑捏着帕子大步过来,帕子在面前不停挥来挥去扫在水善脸上,鼻子被勾引的酥su yǎng痒,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喷了简姑满脸。

简姑呆愣片刻,突然激动的尖叫一声,“你干嘛呢,干嘛呢!”

简姑不停用手帕抹着脸上的鼻涕,想着那手帕也被喷脏了,一下扔在地上抖着手指再掏出一条,反反复复的擦着脸,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不好意思,我一下没忍住。”

“你没忍住就往我脸上喷?懂不懂干净,找死是吧?”

水善被简姑这么又叫又骂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了,再想起方才看见的脸蛋还是红的过分,但也知道自己引起了sāo luàn,不好意思的一再道歉。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哎呀妈呀,天底下竟然还有和我一样的怪物,真是活久见。

——:不一样不一样,你是真怪物,司天会老会死的。

水善:说不定我也会老会死,跟普通人一样,都是因为萃灵盘和这串铃铛的影响才变成现在这样。不过知道的问题的来源,也知道可能知晓答案的人,这下我的谜题可以有人解开了。

——:你想解开你的谜题不?

水善:咋不想解开?

——:……如果可以,你想便成普通人不?生老病死。

水善:为什么不?

——:……也许,你会瞬间恢复老人形态,活不了几天,你也愿意?

水善:如果是那样……那就是命,顺势而为呗。

——:哎,想想你如今的日子多风光,不老不死,多幸福,真不理解你……

水善沉默:未知的感觉很忐忑,活久了……也会腻的。

第141章 水善输了?(一更)

“别以为你是隋老前辈的朋友就能在我仙船为所欲为,我们仙船的客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随便冲撞了哪位怕是你也得罪不起。”

“是是是,简姑说的是,方才撞坏的东西我全部赔偿,实在抱歉。”

“那还差不多,我和你算算啊,你方才撞坏了……”

简姑一笔一笔就要和她细算账,水善懒得听她啰嗦一闪身就跑了,“简姑您自己算,算好了找人来告诉我就是了。”

方才她跑错了房间,这回水善往楼梯左边数第九间便不会找错了。

一进门水善就拿着毋泪面前的茶壶一顿猛喝,耳边是缠缠绵绵、聊诉衷肠的琴音,不由自主勾她又想起之前那副景象,颊上还没有消散的灼热又烫的厉害,像是发烧了一样。

毋泪发现她的异样,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脸颊这么烫?”

水善不好意思的用两只手在脸颊边扇风散热,直接将脸侧着贴到凉快的案桌上,左边右边反反复复的降温,都不知道这么难以启齿的事该不该和这几个男人说。

“你怎么了怪怪的?一幅撞破别人好事的样子。”

司天不过随便打岔,不想水善被人戳穿尴尬心事般猛地一下从案桌上抬起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稍稍消退的热意一下子重新燃烧起来,脸颊比方才更红了。

司天一下把手里吃到一半的桃子甩到一边,猴子一样两步跳到水善面前,凑着脑袋大笑着看她红彤彤的小脸,“你真撞破别人干好事了?”

水善抓抓脑袋难以启齿,毋泪定定的看着她等她讲述,剑郎都勾引起了好奇。

“我,我,我就……”

水善‘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身边三个大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难堪的一下捂住脸急声解释,“我方才看见四五个男人一起,一起……那什么。”

水善这回连脖子都红了,如果只是不小心撞破寻常好事她也最多尴尬一下,没这么大反应更不会这么失控,但是想她活了六十年,却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而且还是四五个人……乱来。

所谓龙阳之好她偶尔在画本子上也听过,但也不过是作者为了夺人耳目增添新鲜和刺激,画本子之外她还从没亲身遇到过这样的人,今天却是一次性见识了,还是这么香艳的方式。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不算稀奇,别去想就是了。”

毋泪递给水善一杯凉的果饮,酸甜的味道滑过齿间流进胃中,发烫的身体似乎被浇上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冷静清透了许多。

“我也不想去想,可那画面……不自觉就出现在脑子里。”

水善羞得又捂着脸,她一个老chu nu男女之事都还没体验过呢,第一次见的居然是一群男人欢好,强烈摧毁了她对欢好此事的认知。

“我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难道你不知道仙船上不仅有mài shēnji nu,也有mài shēn小倌?他们可是男人女人都得伺候,比ji nu吃香多了,有时候……”

“行了行了别说了,这种事我不想知道。”

水善胡乱打断司天得话兀自到一边美人榻上坐下,脸靠在微凉得掌心里不停去热。

女乐师缠绵悱恻得琴音和情意绵长的曲子听的水善浑身发软,精神萎靡,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画面,烦躁的一点不想呆下去。

“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毋泪跟着水善一起离开,剑郎也懒得听那咿咿呀呀的曲子,跟着也走了,只剩司天一人听得入迷,恣意享受的跟着曲子哼着调子。

水善想起猜谜时赌坊管事流三爷请她再去玩,看仙船上全是莺莺燕燕的歌舞、美女没什么好玩的,便直接去了赌坊。

流三爷正在和一个朋友对弈,手下一传话那个连赢不输的姑娘来了,直接请走了朋友亲自出去迎接。

“流三爷还真是说到做到,亲自出来相迎。”

流三爷客气朝水善施礼让座,唤着手下沏上好茶,“小姐的赌术令在下佩服,小姐能赏脸再来是我的福气。”

水善没想到流三爷会这么客气,他好歹是这赌坊的管事,怎么也不必客气到低三下四的地步,毋泪说他习惯先礼后兵,这礼未免也太过了些,反倒有点虚伪了。

“我也就是闲得无聊来玩两把。”

“小姐要玩自然是在下亲自照顾,不过还有一位贵客听闻仙船上有位赌术了得的小姐也很想见识一下,特别交代若是您来,定要邀请您与她一起来几局,不知您意下如何?”

水善侧头看向毋泪征询意见,毋泪无所谓的笑笑,“你想玩就玩。”

水善乐呵呵的开玩笑,“要是对方是个超级高手把钱赢走了怎么办?”

“那我帮你赢回来。”

水善开心的摸着自己怀里厚厚的银票,好像只要在毋泪身边她随时都感觉无比安心,不管是被人追杀,穷途末路,都有坚实的后盾可以依靠。

水善每次细细思量都震惊于自己对毋泪的依赖和信任,她不知不觉间已将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当成了生命中尤为重要的人。

“不知这位贵客是何人?”

水善看向流三爷,流三爷毫不含糊的立马起身想请,“三位跟我来。”

看来这个贵客身份挺不一般的,水善三人直接被带往了贵客的房间,而贵客的房间竟然在隐蔽的六楼,她竟然不知五楼上还有个六楼,不对外开放。

“几位这边请。”流三爷在前领路。

六楼与下面几层楼相比格外隐蔽,连通上来的楼梯都在四楼一处偏僻视线死角。

六楼上只有一条较暗的甬道,两侧点着照亮的烛火,几个宽敞的房间左右林立,流三爷带着三人走向了最里面的一间。

水善对这个贵客越来越好奇了,能够在权贵富豪往来的仙船上拥有一个隐蔽的独立房间,可见对仙船来说是个如何重要的人物,可等到房门被打开,瞬间一股难耐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水善再记忆犹新不过,与黑衣人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完全相同。

水善瞬间捂住胸口倒退了脚步,忍不住胃里的不适干呕了一声,流三爷客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

“还好吗?”

剑郎跟在水善后面,被她后退时撞了一下,胸口微微有些发热,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

水善缓和许久才勉强收住嫌恶难受的表情,毋泪望向房间深处的眼眸深了深,晦暗不明,隐隐带着不屑和冷漠。

“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

剑郎扶了水善一把劝她回去休息,水善抓着手边的房门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还想玩吗?”

毋泪没有只是劝她回去,询问她的意见,他猜到水善此时肯定对这场赌局更加感兴趣了。

毋泪想的没有错,若是刚开始来水善只是无聊想和人赌两把,那么此刻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便彻底不准备离去。

她要探寻这股气息究竟出自谁人,会不会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自从之前夜入毋泪的宅子后,黑衣人就再也没出现。

水善也不知自己是期盼他出现还是畏惧他出现,她既想搞清某些事情又有些犹豫不定。

那个黑衣人是可以杀死她的人。

“没什么,可能有点饿了一下脚软,流三爷帮我送些糕点吧。”

水善踏进了房间没有离去,流三爷见她没反悔也稍稍缓和了些冷硬的表情。

房间与四五楼的客房没什么区别,不过要稍稍大上一些,房间里摆放着床榻、赌桌、案几、花几、香炉,还有一扇精美的雕花屏风。

透过镂空的屏风,水善依稀可以看见屏风后摆着一张美人榻,榻上侧卧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妖娆女子,而在女子的身边或坐或匍或跪着四五个男人,替她揉捏着身体喂着水果,肆无忌惮的yin mi调笑着,啧啧的水声不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传来,激情而灼热。

水善一下就紧绷起了身体,闭上眼睛侧过脸去,她今天是怎么了,老遇到这种香艳场景。

若非不久之前才被一群男人的欢爱场景震惊一番,此刻她肯定要惊得大叫出声。

毋泪微微凝起了眼眸,朝水善面前微微迈了一步挡住她难堪得视线,水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流三爷显然对这样得情景见怪不怪了,上前两步站在屏风外施礼开口,“老娘,那位赌术精湛得小姐已经带来了。”

水善听见流三爷得称呼惊了一下,老娘?难道是隋老前辈说的琉璃城言城主想要认识拉拢的哈丹族女老板?

真是有意思,言城主百般想找的人居然让他们给偶遇了。

屏风后的激吻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水善稍稍从毋泪宽阔的肩膀后伸出点脑袋想要看看那老娘究竟长什么样,但人侧躺在屏风后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出来的打算。

她到底是赌还是不赌啊?

随着水善满心的好奇,老娘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却是一声极为高傲且不屑的‘开始’,然后流三爷便依命开始摆设赌局。

水善三人完全被老娘忽视了,似乎根本当他们不存在,不过是陪她赌局玩乐的玩具罢了。

房间中放着一张不比赌坊里小的赌桌,流三爷执着色盅站在赌桌后充当庄家,水善三人则坐在赌桌前,老娘依旧没有从屏风后出来。

难道她准备就这么隔着屏风赌?

水善的猜测成真了,老娘果真隔着模糊的屏风开赌,赌桌和屏风挨得不远,但中间阻隔着视线完全看不清流三爷摇动筛盅的作用,老娘似乎也根本不想看他的动作。

只见流三爷摇动色盅的动作刚刚停下,色盅刚刚放在赌桌上,屏风后的老娘就立马给出了选择和赌注,没有丝毫犹豫,声音随意而自信。

“小,五千两。”

水善额上微微浸出了汗水,她从进入房间开始就被老娘的气息压迫着不太舒服,不知为何面对这人的冷冽自信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以前上赌桌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水善至今为止没有输过,稳赌稳赢,此刻却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水善刚要押上自己的赌注,流三爷抢先提醒道,“赌坊外的私赌每局不得少于一千两赌注。”

水善已经见怪不怪了,仙船赌坊的起价就是一百两,这里一千两起价也不奇怪。

水善押上一千两在‘大’,紧张的盯着流三爷面前的色盅准备开结果,这还是她自出次进赌场后第一次这么紧张没信心,而开出的结果也证实了她的不好预感。

二、二、三,小。

水善输了,她第一次在赌桌上赌输了。

水善咬着牙侧头望着那扇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妖娆女子,身段玲珑有致,肌肤细腻外露,几个男人不停在她的身体上揉捏亲吻在着,yin mi色乱。

这人究竟是谁,水善真切感受到自己是受了这个人的影响,那难耐的气息把她的好运都阻碍了。

果然,好运这种东西不能全全依赖,也是有限的,她仗着自己爆棚的好运太过自以为是了。

剑郎以为水善是真的饿了才会输了一局,贴心的将糕点往她手边递了递,水善却一口也没吃。

“没事,有我呢,放心。”

毋泪慈润温柔的声音轻松便缓解了水善紧绷的神经。

“看来我今天真遇到了一个超级高手,万一把银票都输完了怎么办。”

毋泪安慰的捏捏她的手掌,笑容入三月春风般温煦清爽,“我说了,我会帮你赢回来。”

水善以为毋泪不过是包容她宽慰她,等到毋泪真的将银票翻倍的全部帮她赢回来时才知道他有多厉害。

第二局开局,同样是在流三爷摇出点数的下一刻老娘再次报出了选择,“小,一万两。”

还是押小,这一次老娘直接赌注翻倍,水善却不敢大手大脚,还是押上了起价一千两。

流三爷打开色盅大声报出里面的点数,“一、三、五,小,恭喜老娘。”

水善心又沉了一截,看来今儿她是要把之前所有的好运全部还回去了。

“老娘赌术果然精湛,不知可否请教您是如何判定的?”

水善客气的问话一出,屏风后传来不屑的张狂大笑,“我想要大便是大,我想要小便是小,就这么判定的。”

水善无视老娘的张狂满心惊喜,她稳赢不输靠的也是如此,心中祈求大便开出大,祈求小便开出小,完全与赌术之类的无关,不想老娘竟然和她有一样的本事。

毋泪看着水善丰富多彩的表情就知道她定然是误会了,老娘根本没有她的本事,不过是因为老娘的气息阻碍了她的灵力使得丧失了稳赌不输的好运,然后靠着耳朵听出的点数大小。

水善对赌术一窍不通,没有了逆天的好运自然不是老娘的对手。

但毋泪没有解释,若是解释怕是自己的身份也会遭到水善怀疑,再想隐瞒便瞒不住了。

水善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继续赌,和以前稳赌必赢相反此次是每局必输,输给老娘水善竟然没有多少不甘和懊悔,反而有得遇知己的愉悦。

不过,老娘与那黑衣人如出一辙的死亡气息还是让水善很难受,心中并且时时提醒自己,这个老娘或许是与那黑衣人一伙的,是对她有威胁的人。

水善成功的败光了身上所有的银票,抓着手里最后的一张一千两愧疚的不好意思抬眼看毋泪和剑郎,这是他们再仙船上的生存根本,结果一会功夫就全没了。

司天要是在这肯定要骂她败家娘们,想想接下来还有两天才靠岸,就这一千两也只够一顿饭的,看来他们要饿肚子了。

“我,我,我错了!我们走吧。”

水善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斗败的公鸡,刚才光和老娘闷着脑袋赌了,都忘了他们身上拮据,没那么多银票可以让她大手大脚的挥霍,毋泪和剑郎又不提醒提醒她,等回过神来就剩最后一张了。

水善双手捏着最后一张一千两银票递过脑袋,乖乖上交的模样可爱极了,毋泪宠爱的摸摸她的头却是将那银票一下放到了赌桌上。

“别担心,相信我,这一局你肯定赢。”

“毋泪。”水善惊呼一声连忙就想去把银票拿回来,一只手抢先横梗在了她面前,另一只手将她的动作拉了回来。

横梗在她面前的是流三爷,押下的赌没有收回的道理。

将水善拉回来的人是毋泪,坚定的朝她眨下眼睛,所有的犹豫和怀疑顷刻间消失祖宗,只一心信任他,遵从他。

“那女人有点玄乎,小心点。”

剑郎亦紧张的凑过头来小心提醒,毋泪不屑的冷笑了眼眸,“这种小货色,不足挂齿。”

水善捏着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押什么,她之前下注可利索的很,现在这一局至关重要一下踌躇不定。

“别紧张,想押什么就押什么,和以前一样,这次一定能赢。”

水善吞了吞口水看向毋泪寻求信心,视线又穿透模糊的屏风看向后面和小倌激吻着的老娘,一狠心,银票往右手边一滑,“大!”

水善再一次盲赌,记得第一次入赌场时便是盲赌,在庄家还未摇色子前便已下好赌注,这次也如此冒险且干脆。

流三爷漠然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和老娘赌从来就没人赢过。

流三爷手法熟练的摇动色盅,摇出点数等待另一人老娘下注,老娘这次没有和之前一样很快给出选择,在屏风后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些许不确定的声音,“小,一万两。”

筛盅打开,五、三、六,大!

水善呆愣片刻突然激动的直接蹦了起来,嘴里不停大声欢呼着,抓着毋泪的肩膀来回的晃来晃去,“赢了赢了,真的赢了,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直接叫你神算子吧。”

剑郎亦欢喜的一抱拳头,从没觉得赌钱这种不务正业的事居然也能生出久旱逢甘霖、雨过天晴的欣喜感觉。

他一定是被水善带坏了,真是个奇女子。

屏风后的老娘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前面十几局都在不停的赢,可就那个男人一句话便扭转了局势,简直是可笑。

老娘冷冽的哼了一声,“这才赢了一局,别高兴得太早,再来。”

水善寻求意见得看向毋泪,毋泪肯定得朝她点点头,“放心玩,她得好运到头了。”

毋泪不亏是神算子,他说的话样样都会成真。

接下来老娘从稳赢变成稳输,水善则重新找到了以前顺心顺意的感觉,只要心里想什么便会开出什么,便是最确切的点数也从没错过,她要一二三就不绝会是四五六。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这,这,这……我居然输了?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水善:你这什么形容!

——:咳咳,我的意思是,赌钱十赌九输,你总不能永远赢啊,也该输输了,不然也太逆天了。

水善:我不接受这个事实,我觉得有鬼。

——;什么鬼,我觉得你就是鬼。

水善警告:嗯——

——:咳咳,我的意思,偶尔输输也挺有意思的,老赢多无趣,钱太多,揣着占地方。

第142章 跪!(二更)

赎出去的银票又一局局的赢了回来,水善数银票都数到手软,干脆将重要的数钱工作了交托给剑郎,手里抓着厚厚的银票,还从一次性见过这么大数额。

水善带了两万两开赌,此时已经涨到了五万两,老娘输了不知道多少局。

屏风后yin mi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只有喷薄着火气的不甘的呼吸声,流三爷紧张的小心观察着屏风后的动静,瞧向述思汉三人的视线再不敢有丝毫鄙夷和不屑。

房间内的气氛越来越严峻,小倌门一个个被充当发泄的目标踹到一边,赌局双方隔着精美的屏风遥遥对视着。

“承让承让。”

水善客气的朝屏风后拱了拱手,脸上笑靥如花,听再老娘耳里便是chi luo裸的挑衅和奚落。

“今儿玩的挺过瘾的,差不多就到这吧。”

水善提出了散局,老娘突然厉声低喝,“站住!赢了钱就想走,哪儿有这种道理。”

水善理解的没有计较老娘的无力态度,输了钱心情不好也属正常。

“赌桌上本来就是有输有赢,赢了钱便不能走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水善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她虽比寻常百姓吃穿用度精细讲究些,但并不贪婪,钱够用就行,而且她也是给老娘一个台阶下,再赌下去老娘只会输的更多,倒是面上更不好看。

但显然老娘没有领水善这个小人情,嚣张的道,“再来最后一局,这一局你们输了便把身上所有钱留下,但若你们赢了我便送上一千万两。”

老娘的数额一说出来水善和剑郎齐齐对视一眼倒吸口气,一千万两,那是多少张银票啊——

这桩赌局对水善来说自然是占得便宜,五万两对一千万两,老娘这分明是冲着输掉得颜面来的啊!势必要挽回败局找回颜面。

水善还想征求毋泪意见要不要迎战,毋泪已经兀自应下了战帖。

“一千万两太多拿不动,你输了只要跪下认输便可。”

老娘陡然捏紧双拳爆发出更加寒冽的气息,毋泪这是故意要羞辱她。

水善拉拉毋泪的袖子想要劝一劝,这个老娘很要面子,让她跪下来认输绝对比输钱残忍一百倍,老娘在仙船上有些地位,他们还是不要无故得罪的好。

毋泪不在意的让水善稍安勿躁不必担心,视线淡淡的丝毫不畏惧于老娘从屏风后散发出的致命愤怒,即便看不见人看不见表情,愤怒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无人会感受不到。

流三爷紧张的拧了拧眉头出来调和,“有缘相遇就是缘分,大家不过解解闷玩一玩,不必那么认真。要是赌注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和气最重要。”

水善觉得流三爷这话说的没错,又扯扯毋泪的袖子想要劝他,毋泪却没有一丝松和表现,神情虽淡淡的,却让人感觉他在压抑愤怒。

毋泪看向屏风后之人的眼神平淡却充满居高临下的威仪和鄙夷,似乎主人鄙视着匍匐脚边的卑贱奴婢,仅仅看上一眼都是无上的恩赐。

屏风后久久没有回答,毋泪牵住水善的手转身就要离去,屏风后终于传出了声音,愤怒又震动人心。

“好,开始吧!”

这一局比之前任何一局都要重要且危险,数额虽只有五万两,另一边却押上了老娘的颜面,那是比一千万两都还要金贵的东西。

流三爷感觉自己手都有点抖,但此刻的情况不准他有任何的失误,这不仅关系到老娘的颜面,或许他的小命也被压在了赌桌上。

流三爷调整好呼吸拿起了赌桌上的色盅,色子在盅壁上清脆撞击着,当当当的声音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心上,水善充满自信却也免不了紧张,实在是老娘的赌注让她有些担忧。

若是老娘真输了,到底该不该让她下跪认输?这不是摆明得罪人嘛,还有两天才靠岸呢,在靠岸前他们会不会被老娘报复的没命下船啊?

随着色盅重重放到赌桌上,屏风后的人沉默着没有即刻给出选择。

毋泪侧颜示意了水善一下,“随便押,哪一个都可以。”

水善纠结的心被毋泪好听的声音一下安抚了,随便指了指靠近她的‘大’,“就押大吧。”

水善押了大,屏风后的人性感中带着火气的嗓音终于开口,“我押小。”

大小押定,解下来就是开盅现结果的时候。

流三爷比对赌双方都要紧张,额上都细细浸出了一层汗,摸了摸额头才小心翼翼去揭色盅,盅盖一揭开顿时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四、五、六,大!

老娘输了!

水善欢喜的捏了下手掌却又立马愁起来,五万两是保住了,可得罪人也注定了。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水善被那诡异的气氛弄得浑身不适,和剑郎对视一眼都想偷偷一起偷偷溜出去,被毋泪抓到带到了身边,正对着屏风的方向。

“等着。”

毋泪这是要水善和他一起接受老娘的跪地认输啊!

“仙船的老板,琼花仙的主人,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毋泪蔑视着催促,水善却是一惊,这个女人是琼花仙的老板?怪不得能帮助芙蕖山庄快速强大,言城主也一心想要结识她,她有那个财力和实力。

“你是什么人?”

老娘凌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问的是毋泪一个人,毋泪却装傻回答道,“我门是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吗,芙蕖山庄的人难道没有让你杀我们?”

水善立马又是一惊,但很快也明白释怀,芙蕖山庄和老娘有着密切往来,他们逃上仙船不过是从金童手中逃入了另一个险窝。

水善这会算是明白了毋泪为什么主动提出这样得罪人的赌注,老娘本就是要杀他们的,得罪不得罪都不会放过他们。

剑郎已经拔出了婉月剑护在了水善两人前面,剑尖直指着屏风后亭亭玉立的要绕女人,几个小倌早被吓得躲到了一边,流三爷亦小心往房门方向退了几步。

“跪!”带着命令的一个字。

毋泪嗓音深沉充满压迫和警告,幽深的双眸似能穿透屏风直视向屏风后的人,凌然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畏惧、遵从、俯首。

水善都被毋泪一瞬间表现出的气势骇住了,她还从没见他表现出这么不容抗拒的一面。

老娘紧紧捏着双拳久久没有动作,她不甘心亦不屈服,瞪视向朦屏风线外几人的视线充满怒意和屈辱,与其受辱不如当机立断,反正早晚都要了结他们的命。

然而还未来得及出招,一柄凌冽长剑赫然刺穿屏风准确逼向她的胸口,整个人顿时骇住,无法动弹。

剑尖离她胸口只有半指不到的距离,速度快如闪电根本不及看清,她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剑主人的对手,她没有还手的机会。

“跪!”毋泪第二次逼迫的催促,神情已有浅浅不耐,“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剑郎的婉月剑直逼着她的胸口,只要她感有丝毫反抗的打算,剑尖就会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身体。

老娘明白自己的身手不会比眼前的剑更快,她已无路可选。

身体越发激烈的颤抖起来,双腿虚软的慢慢弯曲,带着她所有的颜面和自尊,屈辱的愤恨的不甘的低下了身体,指骨被捏的咔咔作响,牙齿咬出一嘴血腥。

膝盖触碰到地面的那刻,老娘性感的身体剧烈一颤,不可一世的自尊被逼到了死角,嘶声宣告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毋泪看着她跪在地面的屈辱模样,满意的牵着水善不慌不忙的离开,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剑郎收了剑跟着毋泪两人离开,老娘凄厉大喊着猛然从屏风后奔袭而来,水善闻声回头去看,她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这个老娘究竟长什么样。

屏风还未完全被推到,只露出老娘钗环琳琅的头顶,毋泪突然发力推动赌桌摩擦着地板朝屏风撞去,将就要从屏风后露出面容的人连着屏风一起被死死撞击上背后坚硬的墙壁。

老娘凄惨的痛呼声听的房中人心惊胆战,流三爷已经抱着头缩到了柜子后面,几个小倌更是抱在一起害怕的尖叫shēn yin着,声音锐利的像女人一样,胆小的模样亦是。

水善最后还是没有看见老娘的模样,被毋泪带回房间就严严实实关上了房门。

剑郎抱着婉月剑守在门口,不一会就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要他们命的人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还有两天才能靠岸,整个仙船都是老娘的人,我们几个怎么挡得住整个仙船的攻击。”

水善听着房门外的刀剑声有些担忧,剑郎武功高超没错,但体力总是有限的吧,以一敌众终究占了劣势,不是长久之计。

毋泪不慌不忙的倒着茶闲淡自若,“谁说整个仙船都是她的人?仙船上还有客人。”

水善一时没明白毋泪的意思,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突然恍然大悟。

老娘的人虽多,但船上的客人更加金贵,到仙船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身份贵重之人,若是在仙船上出了一丁半点的差错,任凭老娘权势大怕也难交代。

所以老娘根本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至少不敢太过肆无忌惮,有所顾忌。

“放心吧,等会我出去给她制造点乱子,他们自然会停手。”

房间外的打斗还未停歇,尖叫声、嘶喊声、shēn yin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溅在门扉上,歌舞升平的仙船已经乱了起来。

司天抱着脑袋大喊大叫着被剑郎扔进屋里然后很快关上门,短短一瞬间剑郎飘逸自若的身姿执着带血的长剑守在门口,脸上有浅浅一滴血,衬得整个人带上几分尖锐和戾气,让人安心。

“你们俩就在屋里,我出去一趟。”

水善没有多问,自然知道他是去制造乱子让老娘停手得。

剑郎守在门口让水善很安心,司天盘着两条腿望着房门上来回闪现得人影幽怨得叹了口气,“短暂得平静看来又没了,我可怜的姑娘怕是要等的望眼欲穿了。”

水善对司天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真的是修道者?真的不会被赶出师门吗?

“这意外来的也太突然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司天寻求解释的望向水善,水善对他没什么隐瞒的,直接将方才和老娘赌局的事讲了个清楚,老娘和芙蕖山庄是一伙的要杀他们,甚至老娘身上的气息让她难受至极的事也说了。

司天先是有些惊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许是最近不停在被追杀已经麻木了,只是对水善敏锐的感知很是惊奇。

“所以你一向不习惯靠近人,容易感觉不适?”

水善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联系到她平日的举动猜到了她的习惯,却坦然承认了,“我不喜欢别人的亲近。”

“那毋泪呢,为什么不抗拒?”

司天一击击中抓住要点,水善茫然的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起来,说过了不久剑郎推门而入,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戾气。

婉月剑已经插回剑鞘,一炮上稍稍沾了点血迹,脸上的血滴被抹成一片小小的红色,像涂了胭脂一样。

水善湿了块帕子给他,问道,“人都撤了?”

剑郎呆呆的点了点头却没有接帕子,直到水善催了一声才将帕子接过捏在手里,都忘记了那是给他擦脸的。

“时间不晚了,你们休息吧,我会一直守着,不用担心。”

水善怎么睡得着,今天遇到老娘让她又惊又喜,身边随时可能冒出一批人来杀他们,可是真正处在狼窝里,便是连逃跑都没的地方跑。

“你先去休息吧,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来了,还有两天才能靠岸,上了岸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你要保持好体力。”

金童的人很可能已经守在了岸边就等着来个守株待兔,剑郎和毋泪是他们唯一的战斗力,作毫打持久战的准备非常重要。

“大家都去睡吧,这些小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

水善惊奇的看着面前的毋泪,脑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你是怎么进来的?”

房门一直关着,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啊。

毋泪神秘的朝她眨下眼睛笑而不答,“有我呢,就算有人来也只是送死而已。”

水善被毋泪推到内室的床上躺下,将被子打开盖在她身上。

“我就在旁边,安心睡。”

水杉舔舔嘴唇红了脸颊,闭上眼翻过身子朝向里面,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窘迫的样子。

只要毋泪在身边,她好像从来都是安心的。

一夜好眠,水杉得天独厚的占领了舒服的床榻,毋泪守在床边,司天和剑郎则是随便在矮塌和躺椅上凑活的,一夜无人打扰。

水善慢悠悠的穿着衣裳起床,剑郎在内室外打招呼,“我去端些早膳来,你们想吃什么?”

“人家会不会不卖给我们,干脆把我们困在房间饿死。”

水善闭着眼睛嘻嘻笑着,“你不是山匪无赖吗,拿东西还要给钱的?人家不给就直接抢呗,反正现在都这样了,刚好还能省银票,几百两的早膳想想我就心疼。”

“好,我去抢来。”

水善分明听见剑郎两声轻快的笑声,紧接着就是司天啧啧的调笑,“水善,你把剑郎都教坏了,居然让他去抢。”

水善睁开眼朝盘坐在外面矮塌上的司天瞪了一眼,“我是在说你,剑郎怎么那么实在,这种坏事让你去干就好啦。”

“什么叫坏事让我干,我天生就干坏事的?”司天不满的又是哼哼又是抱怨。

水善俏皮的弹下舌头,“反正剑郎不是干坏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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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们毋泪好霸气,原来他也是个赌局高手,逼得老娘下跪,爽不爽——

爽就多打赏点票票哈,耐你们,么么么……

第143章 色诱(一更)

水善和司天斗嘴斗得开心,毋泪打探消息回来。

“仙船已经恢复了平常,房间外面到处有人守着,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点,不许单独出房间。”

水善胡乱点头,可她哪儿是呆的住的人,找着机会就偷偷溜出去了。

一离开房间水善才知道老娘怎么会轻易收手不再打上来,昨日剑郎对战的门口血迹尚存,门槛缝中、门扉窗牖上到处都还残存着擦不干净的血迹,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

水善随着人群从楼梯下去,一路都能看见昨日不曾出现的破烂景象,到处都有栏杆、桌椅、花盆碎裂,小厮们全在忙碌着收拾残局。

客人们有的心有余悸有的兴致勃发,无一不是在谈论着昨天发生的打斗。

水善尽可能遮着脸不被人认出来,逛了两圈突然想到追风,他们和老娘闹开了会不会发泄在追风身上?追风只是一匹马,在那狭窄的船舱里要有人杀它怎么可能逃得掉。

水善急急忙忙就想往船舱赶去看追风,突然迎面发现两个目光警惕犀利的男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一看就知道有危险,不管不顾的一闪身钻进了旁白的房间。

水善也没注意这是哪儿,趴在门上等着那两人从门外路过然后离去,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抬起身时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布置的十分……妖艳,红红绿绿尽显俗气,也莫名带有一种sè qing的味道。

水善一下就猜到可能是哪个姑娘的房间,刚想出去正巧撞到房间主人回来,机敏的一下躲到一扇衣架后,衣架上搭着两件长袍,将她很好的隐藏在里面。

水善悄悄掀着长袍的一角往外看,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进来的居然是两个小倌。

不要问她怎么知道那是小倌不是普通男人,经过两次见到小倌劲爆的场面,她有了一个总结,所有小倌都是纤瘦妖娆,面容纯净白皙,带着女人般的阴柔美。

视线中这两人妥妥的阴柔美男子两个,走起路来纤细的腰肢都自带风流,bái nèn的脸颊上绝对扑了粉,嘴唇也红的诱人。

水善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司天和这两个人的模样很是有些相似,bái nèn干净,眼睛也闪闪亮亮充满光彩。

水善忍不住捂着嘴‘扑哧’的笑了,要是司天知道她把他和小倌做比较,肯定要气的打人。

两个小倌不知从哪儿回来累的哎哟哎哟的又是揉肩又是揉腰,两人随意的趴在床上互相按捏着,本就轻浮的装扮更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露出光洁的胸膛和细长的双腿。

水善一下捂着眼睛不敢再看,生生被两人暧昧的动作搅得脸色潮红,尴尬不已。

“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娘的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水善听见声音又悄悄从长袍后探出脑袋,抱怨的人是趴在床上穿着绿色衣裳的修长男人,一双狭长的凤眼风情万种,肩膀上的衣襟都垮到了手臂,露出香艳的肩膀和前胸。

“谁让我们就是这贱命,不伺候人还能怎么着。”

接话的是替绿衣男人按背的小个子男人,他与绿衣男人相比长得娇小,无关也圆润可爱,给人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的感觉。

“一天四五个男人还满足不了,没日没夜的找男人上床,我现在看见她的脸就恶心。”

绿衣男人嫌恶的啐了口口水,圆脸男人一下紧张的捂住他的嘴然后小心翼翼看看房间。

“她可是仙船的老板,这话要让简姑听到我们都要死。”

“老板怎么了,还不就是个欲求不满的dàng fu。”

“小声些。”圆脸男人紧张的劝着,直接从床上下来去门外看了看,然后重新将门关上插牢门闩。

“听说昨天老娘被几个狂妄之徒折了面子,简姑直接带着人杀到那几个人房间里,打的血花四溅,我们可别在这个时候触霉头,那是要没命的。”

“哼,是人家把他们打的血花四溅,老娘和人赌钱输了被逼下跪,恼羞成怒就打上门,结果反被人教训一顿。”

绿衣男人显然脾气冲胆大,对自己的老板又是嘲讽又是唾弃,还有满满的幸灾乐祸。

圆脸男人惊讶的趴在床边追问,“这事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的,当时我就在现场。整个仙船全是血腥味,血迹到现在都还没擦干净。”

原来这个绿衣男人就是当时围着老娘众多小倌中的一个,水善又惊讶又好奇的捂住嘴巴继续听。

“老娘想杀人家,结果人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根本不怕她。”

“老娘真给人下跪了?”圆脸男人惊奇的问道,在仙船老娘就是王,居然有人能逼得她下跪,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是真的,人家叫跪就只能跪,看她平日不可一世的样子,你不知道当时看着有多解气。”

绿衣男人满脸都是畅快得意的表情,圆脸男人也跟着扑哧轻笑起来,“我给你讲个笑话,有次她对我说,别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其实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儿孙成群,容颜永驻根本看不出来。”

圆脸男人边讲边低声笑着,绿衣男人见怪不怪的嗤了一声,“这话她逢人就说,我都听了不下五次了。我看她是想保持容貌想疯了,听她在那胡说。”

“自然是没人信,但就算她说这些胡话也没人敢笑话,只能一个劲应承着。谁让她是老板,有钱势大。”

“还好色又变态。”

圆脸男人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绿衣男人被他捏的昏昏欲睡,眼睛已经快要合上了,下巴枕着手背嗤笑一声终于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水善一直捂着嘴巴害怕自己太过惊讶发出声音。

他们或许不信,但她信了。

老娘的胡话,水善信了。

水善等到圆脸男人困得睡了才悄悄离开了房间,找追风的事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去确认。

水善急匆匆的往自己的房间跑,还没跑到四楼就看见大堂里司天正翘腿坐着悠闲的嗑瓜子,连忙转移了方向跑到大堂,直接将他带到了那两个小倌的房间门口。

“你干什么呀,花钱给我找小倌?还是你想尝一尝……”

“闭嘴。”水善一下打断司天的**猜测。

“我有件事要你帮忙,如果是朋友就不许拒绝。”

司天歪着嘴巴啧啧啧的打量她,“你这反客为主的想干嘛,故意给我下套呢?”

“我是真的有事求你帮忙,我们也算同道中人对不对,你会帮我的吧?”

水善好言相求,态度一软司天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两人斗惯了,好好请求还真不习惯。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司天假咳一声给她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水善也不拖沓立马道,“你们师门出了叛徒,我们一起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司天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用力大咳了好几声,“什么?叛徒?谁呀?”

水善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回答道,“老娘。”

司天莫名其妙的睁大了眼睛,脑子转了半天好笑的反问,“谁说老娘是我们师门的弟子?”

“她和你们一样一大把年纪却长得很年轻,难道不是你们师门的人?”

水善差点脱口而出加上一句,世上哪儿那么多人像我一样拥有宝物可以容颜不老?

“这话谁说的?”

司天纠结着眉头带着深深的怀疑。

“听到这话的人可不少,所以我才想让你去确认啊,如果她真是你们师门的人那可是有败门风的耻辱,昨天我可是见过她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司天沉默着久久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水善着急的催促他,“你到底去不去啊,这可是事关你们师门清誉的大事,老娘和芙蕖山庄那些人勾结想要无缘无故杀人性命,这种冷血无情的弟子可不能纵容。”

“那你想怎么办?”司天无奈的看着水善,显然她是打定了主意故意拉上他。

水善狡黠的笑了笑,手指着旁边的房门,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我已经计划了,你等会换上小倌的衣服去老娘的房间,趁机套她的话。”

“你要我sè you!”

司天激动的惊呼出声,水善一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你想被别人听见?”

司天可怜的欲哭无泪,“这就是你想的计划?能不能靠点谱!我是绝对不会牺牲我的**满足你的好奇心的。”

水善安慰的拍着他的肩膀,“你个大老爷们还怕被占便宜?而且你媳妇都娶了八个了,就算到时候老娘想对你做什么,你也不亏啊——”

水善自己说着自己都乐了,想着司天被老娘强迫服从的模样就觉得好笑,画面都生动的联想在了脑海里。

“不行,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司天不情愿的转身就要走,被水善一下拉着衣摆摔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蹲在别人门口悄悄商量。

“你说你又不会武功,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也是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方法。你放心,我到时在外面接应你,要有什么情况你就吹口哨我立马冲进去救你。我打架不行,轻功还是很好的。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师门的清誉……”

“明明是你好奇老娘的身份。”司天翻了个白眼戳穿水善的心思。

水善讨好的呵呵笑着,“我是好奇老娘的身份,但也是为你师门着想,你们师门若真出了这样的弟子你也好快些传信回去请人来清理门户,莫要污了修道仙门才行啊!”

水善软磨硬泡的恳求,司天两三下就缴械投降了,平日斗嘴斗得狠,她这么一服软,反而让他招架不住,只能乖乖被安排。

水善和司天溜进那两个小倌房间换上衣服,为了谨防把人吵醒,特别点了他们的睡穴,一时半会不会察觉。

司天本就长着一张少年郎的模样,身形也纤瘦,换上花枝招展的衣裳顿时活脱脱变成个娇弱美男子,一身浅紫色蓝蝶戏丁香长袍,高贵而别致,长长的摆尾迤逦在地,长发松散的披在脑后,随意插着一根葡萄藤,颇有清幽雅致的感觉,让人眼前一亮,一点不比其他小倌差。

“真漂亮。”水善鼓掌赞美一声,司天却紧紧苦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不喜欢这个夸奖。”

水善乐滋滋的笑弯了眼睛,“好,我说错了,真英俊。”

司天这才露出一个满意又得意的笑容。

两人悄悄来悄悄走,六楼的位置水善清楚,带着司天到了四楼的隐蔽楼梯,刚好遇见简姑带着一群小倌往楼上去,肯定是去伺候老娘的人。

水善当机立断悄悄bǎng jià了走在末尾的小倌,推了一把让司天替补跟上,司天跟着队伍一步两回头,眸子里满满的不甘愿,嘴巴无声提醒着,“别忘了听见口哨来救我。”

水善有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看着司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安慰的拍拍胸脯,“没事的没事的,他一个大男人最多被占点便宜,不会**的。”

手里抓着的小倌还在蹬着腿拼命挣扎着,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两只眼睛胡乱转动着。

“对不起了,你先睡一会。”

说着一手刀下去,挣扎的人就安安静静的昏了过去。

六楼是个好隐藏的地方,水善悄悄溜上楼幸运的没有遇到一个人,慢慢靠近老娘的房间依稀听到里面有说话和脚步声。

水善在最靠近老娘房间的另一个房间里躲了起来,这个房间布置的挺雅致,衣架上挂着女人的衣裳,书案上摆着几张竹简和几本账本,看来是有人住的房间,还是个管账的人。

房间主人没在,水善贴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扇门与老娘房间的门刚好相对,能够大概听到里面的情景,像是有人正在挨个挨个的介绍小倌让人挑选。

挑选的人不必想自然是老娘了,司天今儿打扮的那般出众,应该能入老娘的眼吧。

水善正如是自信的想着,突然停对面的门突然打开,随着一声痛呼的大叫,一个浅紫色的身影直接被人从里面丢了出来,摔在地面上‘咚’的剧烈一声,听着就疼。

“有多远滚多远。”

伴随着一声骂声,打开的门重新用力砸上。

水善悄悄打开一点门缝,一眼看见了被扔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天,长长的头发扑在脸上,两只手不停揉着屁股,可怜的shēn yin着。

“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水善上前去扶他,司天揉着屁股撑着墙努力站起来,眼眶里眼泪汪汪的。

“我自己出来的吗,我是被扔出来的。”

司天委屈的几乎都快哭了,身上到处都疼,揉了这那儿也疼,骨头都要碎了。

“你哭什么呀,她怎么你了?她不会……那个你了吧?”

水善咧着嘴说不出口,深深的怀疑老娘对他上下其手,他不愿意反抗,就被扔出来了。

“她说我丑。”

司天深受侮辱的抗议。

水善嗞的一下就乐了,司天还委屈的揉着自己摔在脸上的脸抱怨,“我这张脸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她居然说我丑,她眼睛是不是瞎啊!”

水善忍不住又笑了,“是是是,她肯定是瞎。我们别在门口说了,先走吧!”

水善没想到事情会以这么乌龙的方式结束,老娘根本没看上司天,连和老娘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

凭她的眼光来看,司天那样打扮很好看的,老娘怎么看不上呢,眼光还真是挑剔。

“这可不是我不帮你,是那个怪人长了双斜眼,美丑不分。”

司天还在被骂丑的事耿耿于怀,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嫌恶的扔到一边,重新换回自己的衣服。

“看来还是得我自己来。”

正在换衣服得人听见她的话突然从里间冲出来,胸口得衣服都还没穿好,露出一片洁白得皮肤,水善尴尬的立刻侧过脸去。

“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你要出什么事不等毋泪兴师问罪,我自己就得把自己剐了。”

司天激动的脸颊微红,声音急促,手僵在栓衣服的绳子上,直直的盯着水善,眼中满满的关切,水善愣了半天,两人对视着有些尴尬。

“我是说,凭老娘的狠辣性子,你要被她抓了肯定没得命活,与其等着毋泪把我碎尸万断,我还不如自己跳海死的干脆。”

“我哪儿会那么容易被她抓到,而且她又不知道我是谁,我们根本没见过。”

“那也不行,不管你有什么打算立刻取消,不然我就去告诉毋泪让他把你绑起来,我奈何不了你他也奈何不了你不成?”

水善苦着张苦瓜脸,无关深深的皱成一团,有些可爱。

“这可是我们的秘密,你难道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反正我不能让你冒险,绝对不行。”

司天态度格外坚决,在关乎危险和水善的安全时,他格外的固执且可靠。

“我知道你好奇老娘的身份,但她也可能只是随便吹牛的而已,世上没那么多永保容颜不变的人。我的师父一百多岁完全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模样,修道只是缓慢衰老不是停止衰老,活了一百多岁不可能还是年轻漂亮。”

怎会不可能,我就是。

水善虽然还没活到一百多岁,但自她长成少女后便再也没有衰老过,几十年来都顶着一张艳若桃李的清丽面庞。

她相信只要她不死,将来还会一直一直保持着这张面容活下去,那么老娘的情况或许就和她一样,不是修道者,却能停止衰老。

“毋泪应该已经在找我们,我们回去吧,别忘了整个仙船到处都是老娘的人,随时可能冲出来给我们一刀,在毋泪和剑郎身边才是安全的。”

司天好言劝着,现在他们什么都不做老实躲着都有危险,更何况去亲近老娘,要是被她认出来被她抓到,事情可就严重了。

“我们……”

“对不起司天,我还是想搞清楚老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想帮我就悄悄找剑郎来接应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有宝物护体的人。”

水善点了司天的穴道让他无法动弹,她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自己解开,出去的时候小心,别被人抓到。”

水善拿了一套小倌的男装就离开了,司天身体僵硬的坐在原地喊她,又不敢放声大喊害怕引人发现,急得额头满满的汗,怎么都动不了。

水善换上一身腊梅盛艳雪枝头的玄色男装,头发高高的绑在头顶,垂下长及腰背的马尾,整个人英气逼人,再加上一幅妖媚的桃花妆,艳冠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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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潇湘作家专区进行系统升级,大概早上8点到晚上18点都没法登陆作家后台,定时发布的章节也会延迟,所以今天的章节福履发布的很早,为了不影响小仙女们阅读。

今天内容很精彩吧,我们司天和水善连番sè you,毋泪肯定要醋晕了,哈哈哈……

第144章 哈单族族长(二更)

细长的眼妆眉目上挑,妖冶而性感,颊边胭脂如醉,唇艳如樱桃润泽诱人。

婀娜的身姿纤细而柔美,配上庄重的玄色充满一股神秘感,手握一柄未开锋的银剑,步履间坚定豪迈,带着男人的血气方刚和威武霸气。

这是硬朗与柔美的激烈碰撞,水善携剑而来,惊艳刺激。

水善静候在老娘对面的那个雅致房间等待时机,时机比想象得来的快。

服侍老娘的小倌门一个个衣衫半露的鱼贯而出,看那模样像是刚刚完事。

正是个好时机,老娘刚刚被伺候舒服定然心情不错,也暂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她便能顺顺利利的守身如玉达成目的。

水善瞅准时机在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后,突然从打开的房门潜入,这个房间她熟悉,小心观察一圈,老娘正倚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休息,此外再无一人。

果然是天赐良机。

水善执着剑紧张的吐了口气,接下来就是见证她舞技的时候。

没错,她要来个惊艳开场,给老娘表演一段刚柔并进的剑舞,博得她的眼球。

想想自己以前跳舞都是群魔乱舞,跳的丑也没人敢笑话她,这回不知道能不能靠谱。

水善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但她也有着很大的特点,分外自信,不管跳的好不好也坚信自己能跳好,她可不能再和司天一样被扔出去,太丢脸了。

胡思乱想许久才发现屏风后的人都要呼呼睡过去了,水善深呼口气、心思一沉,上!

随着骤然间悠悠想起的长哼,一首耳熟能详的军队开拔鼓舞曲在房间内响起,细腻而不失霸气豪迈的歌喉振奋人心,令人精神一振。

老娘微微闭上的眼睛缓慢睁开,视线透过屏风射向宽敞的房间,一个纤细英朗的身影在屏风后飘然起舞,手持一柄长剑,随着身体的韵律厉厉生风,长长的马尾如令一把锋剑甩出逼人的厉风,滑落飘舞时却又不失温婉的柔美,让人欲罢不能。

老娘的视线被别出声面的剑舞吸引了,耳边是荡气回肠的军中曲,从榻上缓缓直起身,一手将屏风推开,顿时整个舞者的姿容完全清晰的落入眼中,刚柔并进,美的威武撩人。

水善一边放声嘹唱着《慰军行》,一边身姿灵敏洒脱、淋漓尽致的展现着行军前的恢弘气势及柔情祝福。

这首《慰军行》搭配的剑舞她曾在军队上战场前亲眼所见,那是永乐帝还在时曦宁国发起的征伐大战。

国家陷入危急时刻,几百年的平静被打破,敌人嚣张入侵,永乐帝携她登上城楼一同为将士们送行,当时便是表演了这场剑舞,触及人心鼓舞士气。

水善不知道自己跳的怎么样,只知道尽了最大的努力,将当年欣赏到的那场剑舞完整演绎出来,浩气长存的曲调故意压低着声音带着些男子的粗旷激情哼唱,她的歌声还是不错的。

随着剑舞进入了高氵朝,战争的激烈和残酷淋漓尽现,舞蹈动作越渐激烈慷慨,剑锋带着锋芒毕露的杀绝,松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垂涎欲滴的优美锁骨。

水善亲眼看见了老娘眼中贪婪的yin mi之色。

水善终于真切见到了老娘的模样,那是张充满**风流的妩媚面容,秀发乌青,身段妖娆,看着不过三十几四十不到,风韵撩人的性感女人。

若她所言非虚果真已经一百多岁,确实不像是修道者所能保持的容貌,根本就是和水善一样,停止了衰老。

因为分心水善的动作不自觉凌乱,脚步旋转一下没调整好平衡,自己被自己绊倒摔倒在地上,曲子戛然而止,房间一下安静下来。

水善小心的抬眼去看老娘,老娘重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支着头轻轻看着她,看不出喜怒来。

“舞艺不精,还请老娘恕罪。”

水善从地上坐起来朝老娘方向弯身,双腿并在身后屁股坐在腿上,膝盖根本没有着地。

老娘沉默许久都没有回应,水善垂着脑袋等的有些着急,悄悄抬起眼去看,就见老娘嘴角含笑的一直望着她,见她抬头轻轻朝她招了招手。

水善没有犹豫恭恭敬敬的靠过去,在距离老娘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老娘再次朝她招招手,这次却开了口,“再过来些。”

水善暗暗捏着手又上前两步,步子又小又慢,紧张的呼吸都快忘记,就在跨出两步后手腕陡然被人一抓,身体跟着一个激灵,人就已经被拽着坐到了老娘的怀里,一条温暖的胳膊绕上了她的细腰。

水善差点恶心的绷不住吐出来,身为一个女人被另一个女人亲昵的搂着腰占点便宜倒还不太在意,可老娘那强烈的死亡气息压迫的她几乎眩晕,她们靠得太近了。

“我,我,我陪老娘喝一杯吧!”

“我?”老娘声音阴郁的冷哼一声。

水善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奴家初见老娘天姿国色心海荡漾,一下忘了分寸,老娘切莫生奴家的气,奴家这就向您赔罪。”

水善乖笑着一下溜身离开了老娘的怀抱将一边茶案上的酒水、糕点端过来,自罚的连饮下三杯烈酒,尽可能的避开些坐到老娘的脚边,避免再被她太过亲密的接触。

老娘看他喝酒豪爽很是满意,哈哈大笑着伸过手来捏她的下巴,血色红唇一下凑过来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水善心里一阵恶寒,面上却娇羞的轻轻吃笑,替老娘将酒满上。

“你是哪儿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老娘弯着一条腿平躺在美人榻上,边吃着酒边和水善说着话,眼睛微微虚眯起来,似乎有些累了。

水善抓紧时机,可不能等她睡着了。

“奴家是第一次上仙船,还不够资格来伺候老娘,但奴家仰慕您许久,日日听身边相公们聊起与老娘的趣事很是艳羡,故大着胆子闯了进来,希望能入得了老娘的眼,随侍伺候。”

“他们都聊我什么了?”

水善双手温柔的捏起老娘的双腿,娇笑道,“大家说您是九天之上下凡的仙女,会仙法,而且绝色倾城,一点都不会老。”

老娘听人称赞自得的弯起了嘴角,虚眯的眼睛也睁开了,手一下抓住水善的一双柔荑捏在手中反复揉搓着。

“那你可信他们说的?”

水善羞怯的将手抽回来,拈了块桂花糕亲昵的喂进她嘴里,还不忘用手绢擦擦她嘴边的糕点屑。

“没见到老娘前自然只当是他们的谄媚之言,可今日见到您便就信了。”

“如何见到我就信了?”

老娘很喜欢面前娇柔的小男子羞怯的模样,如珍珠般圆润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樱桃红唇,红白相间艳美非常,似在邀人一亲芳泽。

“您优雅纯然、傲然不羁的气质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拥有的,即便不是仙女,定也是尊贵无比的皇女贵眷,高不可攀。他们说您都已经一百多岁了,可谁能在您脸上看见一点老态?不是他们骗人便是您真的能永葆青春。”

“那你觉得是他们骗人还是我真的不会老?”

“奴家自然是希望您真的不会老,拥抱绝美容颜,还有很多人期盼着得到您的宠爱呢。若真有如此永保容颜的好事,您可要大发慈悲教教奴家,奴家也想永远都漂漂亮亮的,长长久久的伺候您。”

老娘夸张的哈哈大笑着,声音欢畅的都快穿破房顶,一下从美人榻上弯腰坐起来,手臂一用力直接将水善从地上提了起来抱进怀里,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疯狂亲吻着。

水善被她突如其来的霸道占有惊了一跳,拼命想要躲开却又不能太强硬,硬着头皮转过脸捧起她的脸,巧笑嫣然的撒娇着轻推了她一下。

“奴家早晚都是您的,您别心急啊,我们再喝几杯怎么样,烈酒……燃情。”

水善紧张的手心都再冒汗,不仅要防着老娘的咸猪手,忍耐着想吐的恶心感,面上还要表现着娇羞欢喜的模样,一心多用,表情都要僵硬的控制不住了。

幸好老娘并没有真的饥渴难耐,松开水善从她的脖子里退开,手臂依旧圈着她的腰邪笑道,“别人都是一个劲的夸赞,就你还想要和我一起永保容颜,野心不小啊。”

水善递上去的酒老娘没喝,重新放到了一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色衰而爱弛,每日围着您的美男子那么多,今日您多看奴家一眼,不知道何时奴家怕就要被别的相公比下去,再也不会吸引您的目光。”

“这么快就开始争风吃醋?不过你吃醋的样子很诱人,我喜欢。”

水善防不胜防突然又被老娘亲了一口,拼命忍住用力擦脸的想法,努力绽放着欢喜笑容。

“想要保持永远的光鲜亮丽,哪儿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想我哈丹族一共也不过三人。”

“要付很多银子吗,奴家尽力凑。”

老娘爽朗的大笑着捏着水善的脸颊,似乎很喜欢她又蠢又天真的模样。

“钱能办成的事从来不是难事,最难办的事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甚至猜不透对方的来历,只能被动的被摆布,然后依命行事。即便忍受噬骨换形之痛只要能保持着不朽的生命和容貌,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水善装作一脸单纯茫然没听懂的模样,心里确实惊涛百骸无法平静。

噬骨换形之痛,果然老娘有什么无需修道的驻颜秘诀,而且不仅仅驻颜,还长命。

而听老娘无奈的语气似乎她长命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操控,一个强大的无法摆脱的力量。

“我还以为天底下只有您一个人可以永远不用老呢,竟然还有人和你一样,她们是谁啊?”

“问这个作什么,你想永远不老?可受得了抽筋削骨之痛?”

老娘带着恐吓的威吓她,水善也如她所愿的装着畏惧的模样,抖抖肩膀咧咧嘴,“抽筋削骨那还能活吗,我看我看还是先活下来吧。”

老娘好像很受用她胆小害怕的样子,两根细长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凑近道,“就告诉你一人,哈丹族的族长。”

水善心一惊,哈丹族是由三个庞大家族共同掌管,老娘说哈丹族共有三人长生不老,那也就是说她也是其中一族族长!

水善被这个信息震惊住,没想到哈丹族的族长竟然会出现在天闵王朝,并且在此建立了众多产业,还和江湖人勾结,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哈丹族向来神秘避世步不与外族人往来,现在却深入天闵王朝内部,不得不让人怀疑目的。

她身为哈丹族三大族长之一都还要受到别人的摆布,又可想而知她背后的人的强大。

“族长是什么人?什么家族这么厉害,还有这种秘术?”

老娘就是喜欢水善什么都不懂的模样,sè qing的揉着她的腰肢,“哈丹族的族长相当于你们皇宫里得皇上,自然厉害。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老娘双手不老实得在水善身上捏来揉去,眼中渐渐升起狂热得**,无心再聊其他事。

水善不停的小心避开她的过火动作,随意编话搪塞,“小柔。”

“小柔——乖巧懂事我很喜欢,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随时伺候。”

说着又一次突然收紧手臂将水善牢牢贴上她的身体,不等水善反应过来,血艳红唇跟着就朝她亲来,水善躲闪不及被咬住了下唇,吓得下意识惊呼一声。

除了之前昏迷时被毋泪偷亲一次,她还没在神智完全清醒的时候被人强吻,对方还是个女人。

水善用力推着老娘想要摆脱她的怀抱和侵占,可老娘力气极大,抓着她的腰完全挣扎不开。

嘴唇都被咬破浸出血来,水善加大力气突然给了老娘一个巴掌,终于将自己的嘴唇解救出来。

她收回自己说的话,被女人又亲又抱占便宜的感觉同样非常恶心。

“她娘的,反抗什么!”

老娘被打了一巴掌怒气瞬间翻涌,一抬手就要不客气的招呼上水善,水善身体往后倾倒惊险的躲开了她的巴掌,背部却一下撞到了后面的屏风跟着屏风一起摔倒在第,剧烈的声响一下将外面的人引了进来。

剑郎率先踢开门首当其冲冲了进来,司天着急的紧随其后。

老娘看见冲进来的人立马知道自己受骗了,人影随即从美人榻上起身冲上前去,与剑郎一瞬间交缠在一起。

水善低喊一声快速从地上起来,一下抓着着急朝自己跑来的司天就往房间外溜,不忘大喊身后的剑郎,“快走,别纠缠。”

剑郎听命的一掌将老娘击退老远跟着逃离,不甘心的道,“我可以打赢她的。”

他以为水善是不相信他的实力怕他敌不过,水善拼命快速往楼下跑,“我们是好人,不平白无故杀人,自保即可。”

三个急促的人影很快消失在六楼楼梯口,老娘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大吼,即刻便要冲出去集结人手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砍死在刀下。

空荡荡的房间屏风碎裂倒在地上,一个松绿色身影陡然出现在空气中,面容俊朗气势暴戾,倏得朝老娘袭来。

老娘看着陡然出现的人震惊在原地无法动弹,那压迫的气场吞噬了她的神智,喉咙一下被来人宽大的手掌遏制住呼吸。

身体重重后摔进美人榻,脖子抵在坚硬的雕花围栏上,膈的骨头生疼,脖子似乎下一瞬就会被掐断。

毋泪幽暗的瞳孔急剧放大,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人畏惧、颤抖,血泪再一次炸裂成带毒的血花,妖冶诱人,散发着致命的吸引,不自觉奋不顾身的沦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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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善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第145章 一瞬白头(一更)

老娘惊惧的瞪大了眼睛,浓郁的死亡力量随着掐住脖子的掌心摄入她的身体。

五脏六腑间似乎顷刻闯入一头凶猛的怪兽横冲直撞,全身每一寸肌肤痛的抽搐蜷缩了起来,眼白无力的恶往上翻着,就连喉咙里被阻断的呼吸一瞬间都已忘记,只有那搅动全身的痛撕心裂肺,吞噬了理智。

“戈拉达,你还真是让本尊大开眼界。”

“尊,尊,尊主——”

戈拉达,哈丹族三大家族族长之一,唯一的女族长,超过一百四十余岁的年纪却依旧如年轻女人般貌美。

早该深埋地底的年纪却依旧享受着生命的恣意和放纵,皆是承自于面前的男人,她的主人,奄冉阁尊主。

戈拉达努力用嘶哑的喉咙发出声音,视线努力想要看清面前暴怒的男人,想要看清她的主人。

即便她从未见过主人的真容,即便对主人知之甚少,但这个恐惧的力量与她每次吞噬药丸噬骨换形时的痛苦感觉一模一样。

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主人!

他回来了!

毋泪犹如地狱走来的阎王鬼罗,幽暗的双瞳被血浆渲染,无边无际的冷漠、疯狂、以及愤怒占据了他的理智,脑中回放着刚才她们纠缠的暧昧动作,恨不得将手里的人掐死。

“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毋泪咬牙切齿的压抑着吼声,牙齿嚯嚯摩擦的声音似乎要将面前的人啃食干净,咯咯咯——如死亡临近的声音。

水善确定了老娘的身份和她能够长生不老,确定了哈丹族进入了天闵王朝意图不明,还确定了哈丹族的背后还有人在操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到他!

他不可以这么快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还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他还没有对抗嫏嬛山的能力,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时机还未到。

可面前这个女人破坏了他的计划,让水善知晓到了不该知晓的事。

戈拉达害怕的心揪成一团,尊主全部听到了,她该怎么办!

“属下知错——”

戈拉达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喉咙上的手再一次收紧,高扬着头想要争取一点点的空气,后脖子更在木制围栏上已经快要被折断,脑子开始昏昏沉沉。

“我赐予你的长生被你当成调笑的谈资,四处宣扬,你是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是不是。”

毋泪紧紧攥着手里纤细的脖子,只要他稍稍用力一下就会折断,在他面前任何生命都是渺小而微弱的,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属下知错,求尊主再给一次机会。”

戈拉达结结巴巴的求饶着,除了求饶她别无法他,痛苦的蜷缩着疼痛难耐的身体,汗水已经将全身打湿,心中懊悔不已。

尊主的存在、奄冉阁的存在都是秘密,她们的长生亦是不得为外人道的机密,今天却被她泄露出去,还当场被尊主听到。

尊主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所能抵抗,她和所有人都只是他手里的棋子和工具。

主人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根本不用麻烦动手,漠然旁观便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既然你那么不屑我赐予你的东西,那就统统还回来。”

“不要——”

如同地狱中发出的凄惨嘶吼,戈拉达瞪大了惊恐的双眸拼劲全身仅存的力气悲惨请求,却丝毫没有熄灭尊主的怒火。

扼住脖子的手掌松开,连带着体内横冲直撞的猛兽一齐脱离了身体,新鲜的空气转瞬间充盈干瘪的肺,整个人一下似乎活了过来。

可在下一瞬,一股更加强大无法抗拒的力量透过太阳穴席卷全身,浓郁的力量陡然爆发,击倒房间中的案几、妆台,酒杯碟子摔了一地,绝望的气息席卷整个仙船,脚下气派壮观的大船都颤了一颤。

“噬魂——”

“没错,算你还记得,续给你的命今天便让你全部还回来。”

戈拉达浑身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身体,以着可以感知到的速度快速流失着。

戈拉达瞳孔圆睁剧烈抽搐,嘴里不断请求着不要,可生命的流失还在加快,清晰的感知越来越强烈。

bái nèn的双手开始枯槁,漂亮的脸庞皱纹密布,眼窝深陷再没了以前的妖媚和光彩,微张的苍白唇瓣内牙齿稀疏丑陋,满头乌青一瞬间已成白发。

尊主还是没有放过她。

戈拉达双眸无神的呆呆盯着房顶,抽搐终于停了下来,身体像被掏空了般,感受不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五脏六腑似乎都老的无法再正常使用,疲惫和无力瞬间席卷全身。

“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你只有跪膝匐地的份,明白吗!”

戈拉达呆呆的剧烈咳嗽着,身体已经憔悴的没有知觉,只有满口的血腥味不停喷涌,顺着嘴角滑下污了精美的衣裙。

游离的意识终于慢慢回归了身体,戈拉达疯了般四肢并用的爬起来捡起梳妆台边掉落铜镜,望着里面白发苍苍的枯槁老人,承受不住的抓着头嘶声大喊,声音都不再似从前的清润悦耳,带着老人的无力和沙哑,如尖刀刮擦着耳膜般难听。

戈拉达一下扑到尊主的脚边死死抱着他的双腿拼命哀求着,卑微、毫无尊严的用力砸着额头,大片血迹染红了地面,顺着阿胶淌下脸颊。

“尊主,尊主,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变成老太婆,我不想死,求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额头一下下毫不犹豫的磕在地上,哐哐哐直响,声音骇然可怖,所有的高傲、颐指气使在此刻都消失殆尽,卑微到了尘埃里。

眼泪止不住的淌出干枯的眼眶,声音都已嘶哑,却一刻都不敢停歇的请求着。

“求您看在我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我一次吧,是我的错,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求尊主开恩啊!”

骤然失去生命力的枯老身体虚弱不堪重负,头砸在地上脑袋发晕,意识模糊似乎快要飘离身体,只留一屡残识固执的反复的不断重复请求着。

“这是你本来的样子,你既想要,我便还给你。”

毋泪那慈润的声音此时却阴森的可怕,戈拉达满面狼藉的拼命摇着脑袋,“我不想要,我不想变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死不死……本尊说了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戈拉达丧失理智的只能不停喃喃这一句,麻木的表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跪膝向前紧紧抓住毋泪的双腿,“我去把她杀了,她死了就谁也不会知道。”

戈拉达话还没说话,惊喜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在脸上,脖子重新被死死抓在坚若磐石的手掌中,呼吸再一次被夺取。

“你刚伤她分毫,我立马要你的命。”

戈拉达抓着毋泪的手用力的点头保证,“是,属下不敢。”

戈拉达竟然一下子忘记了尊主和那个女人是一起的,赌钱时对她亦是维护有加,还替出头,杀人灭口一招显然愚蠢。

“属下还有办法可以解决。”

毋泪沉吟片刻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一下松开手将她摔在地上。

戈拉达咳嗽许久才缓和过来,不敢稍有怠慢立刻回答道,“属下有一种蛊虫,可以封锁人的记忆,让她忘记想忘记的事情。”

“蛊虫?”毋泪声音瞬间凌冽下来,戈拉达感受到他的愤怒,立刻解释道,“这种蛊虫不会对人身体造成伤害,只要按时给她服药就能一直封锁记忆。”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蛊虫。不管什么方法都不准伤害她分毫。”

毋泪坚决反对戈拉达的提议,他不想水善知道太多,但更不愿意伤害到她,不管有无危害,不管什么方式。

“再也不许出现在她的面前!”

毋泪最后严肃的警告,一甩手大步离开了房间,戈拉达在后面紧追着大喊救救她,她不想便成老太婆,她已经享受年轻身体太久,早就无法面对自己本该有的模样。

可那副虚弱年迈身体如何追得上毋泪的速度,两下就消失在了六楼不见人影。

戈拉达独自呆在六楼再也没出来,简姑求见也被拒之门外,美男、美食都再勾不起她的兴趣,就连恨得牙痒痒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那几人也被置之不理,再没了动手得命令。

简姑主动知道那几人曾悄悄潜上六楼勾引老娘,画着浓妆从六楼跑下来得时候被她撞了个正着,但奈何身边有个剑法高手无奈他何,又被他们躲回了房间。

只是等简姑跑上六楼时老娘已经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时痛苦得大喊大叫却又不肯露面,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做了什么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简姑主动请缨带人去把那几人抓来给老娘泄恨,却被老娘严厉得拒绝了。

“所有人散了不许再为难她们。”

简姑茫然,“可是……”

“这是我的命令,不想死就老实呆着。”

尊主岂是谁想抓就抓谁想杀就杀?一群蝼蚁。

……

毋泪刚从六楼下来猛然撞上急匆匆得剑郎。

“水善昏倒了!”

毋泪蒙了一瞬立马拔腿奔走。

司天守在床边,水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那身玄色衣裳,脸上得桃花妆也还未卸。

毋泪探了探她的脉搏,果然和预料得一样,是因为他刚才的惊动。

他的力量与水善身体相克,他竟然一时忘记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整个船都震动了,你怎么从六楼下来?”

剑郎不解的追问,多话的司天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充满怀疑和不信任的望着毋泪。

刚才的震动他自然感觉到了,水善也是因此而昏倒,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的震动与莫名失踪又从六楼下来的毋泪脱不了关系。

毋泪担忧的坐在床边握着水善的双手,随口解释道,“我找不到你们以为被老娘抓走了,所以上去看看。”

“只是看看?刚才有股强大的力量从六楼传下来,莫名带着邪气。”

毋泪冷冷的对上司天怀疑而深沉的眼眸,“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你是谁?”

毋泪嗤笑一声转移开视线不回答,司天一下将他从水善的床边拉开,承保护姿态的将床上的水善护在身后,咄咄逼人的迎视上毋泪带血的黑眸。

“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回答不出来?”

剑郎看看司天又看看毋泪,不自觉将手握到了刀柄上,身形缓慢的移动到了水善身边,警惕的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奇怪情况。

毋泪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被司天扯乱的衣襟,脸上的温情已经彻底消失无踪,声音冷冽阴寒,浑身都笼罩着令人畏惧的威压。

“那你先回答你又是谁?”

司天问心无愧的咧咧嘴角,“我是谁水善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敢让水善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毋泪失笑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身份怕水善知道?”

司天也不兜圈子,一字一句清晰吐出三个字,毋泪脸色瞬间凝固。

“奄冉阁。”

司天身为修道者,方才那股强大的邪气自然能够清楚感应,那股邪气太强大太绝望,饶他只是个半吊子的弟子也感知清晰,绝对出自奄冉阁。

“没想到你竟然是奄冉阁的人,还能够操控那么强大的邪气,必然不是小喽喽。奄冉阁的尊主早在二十年前被我嫏嬛山掌门打散人形不知所踪,你难道就是尊主的第一信任手下尊者红祥?你接近水善究竟有何目的?”

司天手中已经悄悄握住一块水晶玉,这是师父给他的法宝,危急时刻用来防身,此时显然已经到了那不得已的危急时刻。

剑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人着情况,此时看来毋泪明显是心怀不轨、目的不纯之人,不自觉靠近司天一同与毋泪想对峙。

毋泪淡淡的站着,一动不动,神情却渐渐深沉下来。

“我不会让你伤害水善分毫,今日就算拼死一战,也定要消灭你这邪门乱教。”

司天说着就想先下手为强,手中水晶玉才拿出便被毋泪轻轻一挥手扔出几米远。

“你知道的太多了。”

司天不等从毋泪的话中反应过来,全无抵抗之力的直接被击晕过去,剑郎同样身体一软,两个大男人直挺挺的摔倒在了水善的床边。

……

司天醒来的时候躺在那张矮塌上,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棍一样,撑着手臂起来不停晃了脑袋,突然想起水善昏倒,一下从矮塌上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被刚好进来的剑郎扶了一把。

“小心点,先把药喝了,别着急乱动。”

司天脑子有点迷糊,皱着脸揉了揉眩晕的太阳穴,“我这是怎么了?什么药啊?”

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弄不清忘了什么,脑袋蒙蒙的。

剑郎将汤药碗塞到司天的手里,司天这会才看见他手里端了两碗药,一碗给了他一碗他自己咕噜咕噜大口喝了个干净。

“你被人一棍子打晕了,这是毋泪开的药,喝了药才好得快。”

司天茫然的有些想不起来,突然又一下子冲动的站起来,脑袋晕了晕还好稳住没摔。

“不会是老娘那贱女人偷袭吧,难道你也被打晕了?”

剑郎有点难以启齿,“一时疏忽,还好毋泪及时赶回来。”

司天一下想起水善还在昏迷,着急的边往水善床边去边问着,“水善怎么样了?醒了吗?”

进了内室,毋泪守在水善床边,一脸的疲惫着急。

水善静静躺着看来还没醒过,脸上艳丽的桃花妆已经卸去,衣裳也重新换过,呼吸均匀脸色粉嫩,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究竟怎么了,不是被下毒了吧?好端端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晕倒。”

司天说来还有点心虚,是他没能拦住水善去勾引老娘冒险,结果才回来就突然晕倒了,怎么想都觉得肯定是老娘搞的鬼。

“我去找老娘,她要不把人弄醒,我就……剑郎就把她给砍了。”

司天冲动的喊着剑郎就要去找老娘,毋泪根本没理会他们,一直守在水善床边,看着他们斗志昂扬的去,灰溜溜的回来。

“这老娘怎么回事,人躲哪儿去了,仙船里那些打手也一个都不见了。”

司天气势冲冲的跑去找人算账,结果人都找不到。

老娘、简姑、还有打手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之前是时时刻刻想要他们的命,处处监视寻找时机,现在直接人都不见了,是被他们吓怕了还是放弃不杀他们了?

“水善不是中毒,她是元气大伤才会昏迷。”

“元气大伤?她干什么了就……”

司天突然闭上了嘴,心虚的背过身子一阵懊恼。

水善不会是真被老娘给那……什么了吧?不过老娘一个女人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难道看着老娘是女人,其实他是男人?把水善给欺负了?

还是说水善只是被吓得?惊吓过度干脆就睡觉疗伤?

水善要是知道司天脑子里这些乌七八糟的猜测肯定要抱着他的脑袋狠敲一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敲干净。

“没,没什么大碍?”司天小心的询问。

毋泪侧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重新将视线转移到水善身上。

“好好休息应该就会没事,都不要打扰她,让她安心睡觉。”

毋泪这是赶人的意思,剑郎默默的抱着剑悄声离去,司天却一屁股在床边的床踏板上坐下,“我在这守着水善等她醒过来。”

“我守着就行。”

司天心中腹诽,就是因为你守着才不放心。

司天对毋泪的警惕和怀疑还没有消,水善正在昏迷,正是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他要时刻守着她的安全。

“我不会离开水善半步。”司天态度坚决,提防的意思明显。

毋泪无心和司天争辩,也懒得和他争辩,兀自起身去准备离开的东西。

还有一个时辰仙船就要靠岸了。

剑郎和毋泪商量着上岸时如何避开金童一行人的埋伏,水善正在昏迷必须速战速决尽量躲开。

仙船慢悠悠得靠近码头,追风已经从底舱下拉到了船头,仙船的客人们也不舍得的一次等待着下船,五日的海上漂流到此结束。

毋泪将水善从床上抱起,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司天悄悄朝毋泪龇了龇牙,抱美人这种美差就又被他抢了去,真是便宜他了。

两人刚刚出了房间准备往楼下走,大堂里突然传来杂乱的喧闹声,准备下船的客人们一个个被赶进了大堂,紧接着一群身穿官服的士兵持着剑挤了进来。

第146章 太守之子(二更)

“怎么了这是?官兵怎么来了?”

司天趴在栏杆上往大堂四周眺望,整个大堂、船舱都被官兵包围了,船上所有人都被困住,一个也不许走。

人群慌乱的躁动起来,但面对一柄柄闪闪发光的利剑,无人敢轻举妄动。

毋泪重新将水善抱回了房间放回床上,怕是一时半会下不了船了。

剑郎在外打探消息,不一会就回来解释道,“是浔州府衙的官兵,浔州太守带兵早早就埋伏在了码头,等仙船一靠岸就冲了上来,任何人不得下船。”

“知道是什么事吗?”

剑郎摇了摇头,“只知道他们在找简姑,可船舱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毋泪和司天守在房间里,剑郎在外面继续注意着情况,过了不久就有官兵挨着一层层的搜了上来,每个房间都搜的格外仔细。

官兵搜到毋泪几人房间的时候狠狠打量了他们一番,问他们怎么不到大堂集合。

毋泪看了看躺在床上水善,“我夫人病了,官爷门今日不知执行什么任务,什么时候能放行?我还等着带夫人快些回家休息呢。”

官爷不客气的在水善躺着的床上细细搜查,毋泪直接将人抱起来腾出位子让他们搜。

“官府的事少问,调查好了自然放行。”

官兵将房间搜了个底朝天才离去,司天看那架势有些担心,“看今天这阵仗怕是要耗上些时间了。”

结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整艘仙船的人最后全部被带到了浔州府衙挨个审问。

……

简姑和戈拉达早早发现了码头上的异样,趁仙船还没靠岸放下底舱里的备用小船悄悄逃跑了,两人用手划着船桨在海上漂了半天才遇到可以落脚的陆地。

刚刚上岸,易珠和金童就紧追着赶来。

她们也和官府一样埋伏在码头,见到简姑和戈拉达逃跑就悄悄跟了来。

戈拉达一直将头埋在宽大的帽子里,此时靠近金童才陡然发现她那苍老枯槁的脸,吓得双腿一软,表情控制不住的失调。

戈拉达头发全部花白,形容枯槁,若非眉宇间还有点熟悉,恍惚之下绝对认不出她就是老娘。

金童震慑而惊恐的眼神刺激了戈拉达暴怒的神经,易珠看不见戈拉达骤变的模样,心急的追问着,“师父,那群人杀死了吗?”

易珠不问还好,一问戈拉达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了易珠身上。

要不是为了帮芙蕖山庄,她怎么会去杀几个不相干的人,以至于得罪了尊主被夺取了生命,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枯槁老人?

易珠久久等不到回答心急的就想再追问,金童一下拉住她,可戈拉达的动作比金童更快,手掌突然扼住易珠的喉咙,一甩手将她扔出老远。

“你们为什么招惹上不能招惹的人,还害得我变成这副模样!”戈拉达激烈的嘶声怒吼。

易珠被重摔在地久久回不过神来,用力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朝着戈拉达的方向摸来。

“师父,您怎么了?”

“不许叫我师父,你不配做我的徒弟。”

戈拉达咬牙切齿的癫狂模样让金童害怕的不敢靠近,怨恨的瞪了易珠几眼,拖着疲软无力的身体离去。

易珠惊慌的大喊着,“师父,究竟出了什么事,您不要扔下徒儿。”

戈拉达头也没回,却是停下步子冷冷道,“告诉你们庄主,有些人不是你们惹得起的,想活命就别再追杀下去,否则死的只会是整个芙蕖山庄。”

若不是尊主提醒岸上有异样,怕是现在她和简姑都已经被抓进了官府。

戈拉达与芙蕖山庄有着很好的合作,还有易珠这样一个既是易庄主义女又是戈拉达徒弟的人在中间联通感情,牵线搭桥,两边早已成了不可分割的盟友。

但若是芙蕖山庄得罪了尊主,不管是徒弟还是盟友,她都可以不屑一顾的抛弃,没有人能与尊主作对,那只会是自取灭亡的下场。

浔州官兵在仙船上当场找到了五十余个被非法贩卖的奴隶,五十几人全部被关在一个不足五平米的狭小空间内,周围堆积满了货物,还有专门看守着,根本无人发现。

天闵王朝律例,不得对外族通商贩卖奴婢,即便是卑贱的奴婢,也是天闵王朝的百姓,不得被迫卖入他国。

浔州太守对这条专门往哈丹族贩卖奴隶的线路摸查了很久,今日抓住时机一举将其查抄,当场抓到五十名奴隶,人赃俱获,只可惜让全权操盘的重要人物简姑跑了。

简姑在琼花仙与商人私下非法买卖,通过仙船将奴隶悄无声息运往哈丹族境内。

仙船每十天出动一次,每次靠岸浔州后便会原路返还琼花仙。

浔州太守追查许久才发现仙船在码头放下客人后,并未直接回琼花仙,而是在霞岭海湾改变线路悄无声息拐入平阳海域。

那里岚海与哈丹族的平阳草原交壤之地,也是他们最佳卸货的地点。

仙船走一趟海上花费五日时间,返回时虽要绕道去一趟平阳海域,却也有近路可以赶在五日内回到琼花仙,所以从来没人发现。

琼花仙私下奴隶交易之事毋泪自然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浔州太守不仅有能力,还这么忠心尽职,尽心尽力的把这条线路给查了,堵上了哈丹族非法买卖天闵奴隶的口子,刚好还让他们给碰上。

毋泪抱着昏迷的水善坐在一处廊檐下,硕大的浔州府衙已经被人占满了,仙船的客人、小厮、姑娘、所有人都被抓了来,他们已经干等了一个时辰。

“这到底要查到什么时候,身份来历问也问也,没什么事就把我们放了呗,我们这还有病人呢。”

司天拉着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就唠叨抱怨,衙役不耐烦的一把挥开他,“着什么急,等着,还没查清楚呢走什么走。”

“还有什么可查的呀,我们就是去玩的客人,和仙船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着等着。”

衙役急急忙忙的带着几个接受调查的人走了,司天几人又被晾在了一边。

“这他娘的什么事啊!”

府衙里人来人往,四周手持兵器守着监视的衙役,不准任何人逃跑和离开。

天空彻底阴暗下来,一轮弯月高高挂在枝头,此时已经快到亥时,空气带着阴冷的寒气。

水善脸颊越发冰冷,脸色也没了血色。

再这么下去不行,不能干等着。

四周官兵把守严格,司天想着搞点乱子趁乱溜走,正和毋泪计划着,沉默的剑郎忧心忡忡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水善,一下站了起来。

“我有办法。”

司天给了个洗耳恭听的眼神,剑郎却沉默了。

“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司天催促一声,剑郎根本没看他,抓着刚好路过的一个衙役,“我要见徐别架。”

衙役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见徐别架干什么?”

剑郎沉默少话根本没回答衙役的问题,再命令一声,“带我去见徐别架。”

剑郎跟着衙役走了,没给司天和毋泪解释一下,过了不消一刻钟就和一个大人模样的人过来,应该就是徐别架,客气的就他们请出了府衙,府衙门口已经有辆马车在等候。

司天惊奇的咧着嘴笑,没想到剑郎还挺有关系的,府衙里都有熟人。

毋泪将水善抱上马车,司天紧跟着也上了车。

“大人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胖嘟嘟的徐别架开心的眯着一双小眼睛笑得像朵花,剑郎淡漠的没有一点表情,随便点了点头,道了谢声便跳上了车辕。

“小心把公子送回太守府。”徐别架细心的吩咐着车夫,车夫一扬马鞭驶离了府衙。

马车停在浔州太守苗大人的府门前,司天和毋泪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神秘不爱说话、一路安安静静保护着他们的剑郎,竟然是一洲太守的儿子,真是没想到。

然而剑郎显然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甚至有些抵触和不愿提起,一句解释和介绍都没有,闷着头将人往府里带,丝毫没有作为主人的热情。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他虽是主人,却非堂堂正正的嫡系,他是妾室所生的庶子。

苗家主母张氏一身金丝水云缎雍容华贵,保养精细的面容上满满的轻视和不待见。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招呼一声。”

剑郎垂着脑袋从进府开始就没有抬起来过,在主母面前更是一分气势都没有。

“母亲。”剑郎规规矩矩的问安,再没有多一个字,声音冷淡毫无情绪可言。

“这些人是谁啊?还抱着一个?”

“这是我的朋友,身体不适想要在府中暂歇几日。”剑郎简单称述,全无情绪。

张氏看见司天和毋泪俊朗不凡的姿容眼前一亮,却很快转化为嫌弃,甚至是不满和提防。

这两人一看就非普通江湖人,庶子在外交到这样的朋友自然嫉妒。

“还真把自己当成苗府少爷,随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还带了个有病了。”

毋泪幽深的眸色瞬间沉了沉,张氏清楚感受到他眼中的冰冷,不自觉有些发怵,咳嗽一声转移开了视线。

“我虽是庶子,却也是父亲的儿子,我会将他们安置在杼云院,不会给府里添任何麻烦。”

不等张氏发表意见也不等她同意与否,剑郎行了礼便带这几人走了。

张氏在后面气愤的指骂,妾室生的上不得台面,不知礼数。

对张氏的指骂剑郎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闷着头往杼云院走,那是他自己的院落,在苗府最偏僻的位置,下人也没有几个。

“地方简陋,先暂时住着让水善休息吧。”

回了自己家剑郎的心情显然更不会了,本就少话的人干脆没了声音,将毋泪几人安顿下便沉默着离开了。

“怪不得剑郎这么不爱说话,生活的这么憋屈,换我早跑了,才懒得回来。”

毋泪打了热水给水善擦拭了手脚,吹风的身体终于慢慢温暖起来,脸色也缓和了过来。

“我们要在这住多久?看剑郎在府里的地位有些为难啊。”

客人入府不说热烈欢迎,根本是没给一个好脸色,他们一直在这住着确实有些不方便。

“府衙只是卖了剑郎苗公子的面子,我们还要接受盘问和调查,出去只有住府衙。”

司天也是愁这个,也不知道官府要调查到什么时候,不过这桩案子牵扯重大,怕是不容易简单结束,他们还有些日子要被困在这。

“有床睡总比蹲府衙好,我不挑剔。”

司天和衣直接一下躺在水善床边的床踏板上,床踏板都快成了他的专属睡塌,就算睡觉他也要守在水善身边,不放心其他人,包括毋泪。

毋泪已经见怪不怪,在对面另一张小点的床上躺下休息,第二日醒来水善还在陷入昏迷。

“这都睡一天一夜了,元气究竟伤的多重啊?”

司天伸手探了探水善的额头和脸颊,脸色红润,呼吸均匀,也没发烧不适,怎么就一直不醒了。

“你到底看准没有,是不是伤了元气?怎么还不醒?”

毋泪亲自将药煎好端进来,搅动着勺子凉一凉,扶着水善坐起来一口一口喂下去。

“总会醒的。”

司天插着腰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总会醒的,难道还要这么睡上一两年不成?”

毋泪不耐的瞧了急得跳脚的司天一眼,继续小心喂着药,喂一口擦擦浸湿的嘴角,动作小心翼翼,不慌不忙。

“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水善究竟怎么昏倒的,总该有个缘由吧。”

司天那怀疑的目光无所隐藏的直射在毋泪身上,毋泪已然习以为常,丝毫不为所动。

“当时陪在她身边的是你,她怎么昏倒的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们究竟去干什么了?水善当时那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毋泪反将一军,司天立马说不出来话了,虽然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但想不起来也是白搭。

水善昏迷前陪在她身边的人确实是司天,也是他和水善一起去勾引老娘,只是水善昏迷的确实突然,他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厮愣头愣脑的出现在门口犹豫的抬着手想敲门又不敢敲,司天终于看见他,肚子里正憋着劲不自觉音量拔高喊了一声,“什么事!”

小厮吓了一跳肩膀缩了缩,将一个长盒子递进来道,“这是二公子今早在药铺买的补品让小的送来给昏迷的姑娘补补,二公子给老爷请安去了,不能亲自送来。”

司天接了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根上好的人参,看着怎么也得值个四五百两,爱钱如命的人这个时候倒挺讲义气。

“我们到府上叨扰理应向主人打声招呼,你家二公子既然正好在向苗大人请安,我们也一并去请下安,你带下路吧。”

毋泪将水善轻手轻脚的放躺下去,小厮有些为难,纠结一下最后还是应下了。

“那两位随我来。”

小厮带着毋泪和司天前往前厅向苗大人请安,可半路便遇到了往回走的剑郎,脸色看着不太好,神情也十分落寞。

“我们也正要去见见你父亲,毕竟是到府上叨扰,礼数不可失,否则你也难免挨教训。”

司天从来天南海北逍遥惯了,对于无聊又麻烦的礼节不甚在意,但也清楚剑郎在府中的地位不高,为了避免被张氏抓到把柄为难他,还是主动殷勤的去请安。

但剑郎却苦笑的摇了摇头,“父亲在忙,不必去了,他不会见你们的。他……连我都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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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剑郎也是官宦之子,只是太可怜了些,爹爹不爱,娘亲软弱。不过后面会好的,因为……有秘密。

第147章 苗清妮

好心好意的去请安却被拒之门外,剑郎不仅没见到父亲,司天和毋泪也没见到人,直接被管家毫不客气的打发了,甚至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司天这时才真真明白剑郎在家里的地位到底有多低,嫡母不待见就算了,连亲生父亲都这般冷漠,连一丝立足之地都没有。

“我要去见我娘,你们随意。我已经跟徐别架说好了,仙船调查期间我们会一直呆在太守府随时听候召唤,所以可能要委屈你们在府里多呆几天。”

“我有些药材要亲自去买。”毋泪开口询问道。

剑郎应了一声,“让阿欢带你去吧,他对周围熟悉。你们如果要出府就告诉阿欢,他从小跟着我办事利落。”

剑郎说的阿欢就是给司天两人领路的小厮,整个杼云院也就阿欢这一个下人与剑郎最亲近。

水善这一昏迷一直睡了五天,司天每天都像个点了尾巴的耗子急得团团转,毋泪也是忧心忡忡,他也没想到水善会昏迷那么久。

水善受了他的邪气的影响才会昏迷,但她的自愈能力很强,睡着这么多天也该醒了。

“是不是补的还不够啊,我再去买根人参回来。”

司天急匆匆的就要出门买人参,毋泪一下喊住了他。“你当人参是萝卜干随便吃的吗,补太过反而会适得其反。”

“那就是你医术不精,根本没诊对,我去请个名医来重新给她诊脉。”

司天本就脾气急,水善昏迷了五天更是急上加急,完全顾不得冷静思考。

“你先别着急,毋泪也不比你担心少,水善面色红润呼吸顺畅,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再等等吧,没哪个大夫会比毋泪更尽心了。”

剑郎倒是理智清晰将冲动的司天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男人有些事情也照顾不周全,不如把水善送到我娘兰芳园去吧,女人心细可能对她醒过来更有帮助。”

司天当场就想反驳,他们随时随刻守着她哪儿照顾的不好,可毋泪却当即同意了。

“我把药煎好了亲自送过去,水善就劳烦你娘亲照顾了。”

剑郎放心的点了点头,“我娘做事最是心细,放心吧。”

“你干什么呀!”司天拔高嗓子喊了一声,“你把水善交给别人照顾你也放心?我不能离开她半步。”

毋泪淡淡的看了司天一眼,“水善睡了五天就有五天没洗澡,你觉得她会不会舒服?”

司天死死咬着牙,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哼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杼云院的下人少得可怜,除了阿欢没有一个让他们放心信任的,更没有女人可以帮水善洗澡、换里衣,她确实需要女人来照顾。

毋泪将水善抱去剑郎母亲黄氏的兰芳园,那处院子比杼云院还要偏僻,面积也小了不少,除了黄氏和两个贴身的丫鬟和嬷嬷就只剩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凄凉的完全不像主子住的地方。

“你们就是清妮的朋友吧,他还从来没带朋友回家过。”

黄氏是个温柔清秀的女人,只是温柔的有些过分,说话声音不全神贯注的听很容易被忽略,脸色微微泛白看着不太硬朗,笑起来却如阳光般温暖慈祥。

司天和毋泪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声‘清妮’叫的是剑郎,这名字未免太……女人了。

剑郎清楚看见司天眼中的打趣和揶揄,不好意思的避开视线领着毋泪将水善放到了客房。

兰芳园虽然简陋,但也干净整洁,房中插着新折的蔷薇,散着幽幽的清雅香气。

“就劳烦夫人了。”

毋泪客气的礼貌致谢,黄氏有些受宠若惊,“我不过是个姨娘,公子不必如此称呼。”

“您是剑郎的娘亲,这是晚辈的礼数。”

“你们既是清妮的朋友便无需客气,我们清妮腼腆害羞,不爱说话,我还担心他一辈子都独来独往孤单寂寞,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黄氏说着轻声哽咽了起来,剑郎歉疚的握着娘亲的双手相对无言,是他让娘亲担心了。

“剑郎仗义讲义气,武功又高,是个很好的朋友。”

司天乐呵呵的亲密的搂着剑郎的脖子,剑郎推了他两把没推开,只好罢了手。

黄氏看他们熟稔随意的动作很是开心,包着泪花的眼眶都红了,连连喊着丫鬟和嬷嬷准备些好吃的,今天她要好好招待清妮的朋友,亲自下厨。

水善被毋泪送到了剑郎娘亲身边,三个女人替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小心的喂她喝完药,轻轻的揉捏着她躺的僵硬的身体。

“主子,您说这姑娘会不会是二公子喜欢的女孩啊?”

丫鬟小草捏着水善的胳膊,细细瞧着她细腻精致的五官,越看越觉得漂亮,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正在收拾衣服的嬷嬷闻言骂了她一声,“不许乱说,二公子是定了亲的,来年就要成亲了。”

小草嗤了哧鼻子,“我看二公子对那卫小姐一点不在意,根本不愿意娶。”

“不愿意娶也要娶,那是老爷亲口定下的亲事,如何由得他选择。”

黄氏凄凉的低叹了一声,看眼床上躺着的女孩,一眼便能瞧出定非普通人家的姑娘,能和清妮成为朋友已是缘分,又如何敢有其他奢求。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没法让他自主选择妻子。”

嬷嬷见黄氏又自责惆怅起来,上前来柔声宽慰道,“主子不必伤心,那卫小姐也是极好的,卫家是浔州第一富商,卫小姐虽母亲不在却是正经八百的嫡女,日后嫁入府中定能帮衬点二公子,二公子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这个家怕是留不住他的。”

黄氏唏嘘轻叹,以前清妮漂流江湖是为钱,为了让她过的更好,也是为了避开主母的忌惮。如今他在外面结交了那么多朋友,这个冷漠的家自是更加不愿呆了。

嬷嬷以为黄氏是伤心儿子不愿回家,心中落寞,劝解道,“二公子纵是行走江湖,您这个娘亲还在府中,如何也是会回来的。二公子最是孝顺。”

“我倒是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在外做个闲云野鹤的自在人多好。是我拖累了他。”

黄氏视线温柔的看向沉睡的女孩,消瘦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热热的,嫩嫩的。

“若他是个女孩该有多好,也能过得更幸福些。”

清妮,清妮,纯洁的小女孩。

她多希望他是个女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然后成亲、生子,平静无忧的过完一生,不用遭受嫡母的忌惮和打压,更不必生活的小心翼翼、举步维艰,被迫漂流在外。

“若他是个女孩又如何能见识更广阔的天空,认识更多的朋友?福祸相依,这也许就是老天对他的磨练,现在的他已经是柄打磨光滑散发光芒的宝剑,能有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水善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黄氏惊喜的将她小心从船上扶起来,连声唤着小草快去杼云院报信。

水善到兰芳园半天不到就醒了,醒来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没有,对那天突然晕倒的原因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

男女有别,水善一个女儿家不太好继续住到剑郎的杼云院,干脆直接在兰芳园住下,有黄氏几个女人住一起既方便又好说话。

“剑郎的真名竟然叫清妮,苗清妮?也太可爱了吧。”

黄氏坐在院子里穿针引线做绣活,太阳暖烘烘的,小草和嬷嬷在旁边洗着衣服被褥,几个人说起剑郎的名字都是哈哈直笑。

“他的名字在他出生前便已取好了,我本想生女儿,结果是个儿子,也没改,还是给他叫这个名。”

黄氏慈眸善睐的模样很是温柔,提起心爱的儿子浑身笼罩着母性的光辉,耀眼迷人。

“你们与清妮是怎么认识的?这次回来明显开朗了许多,也更爱说话了。”

水善替黄氏理着线团,笑眯眯的回答道,“我们是在一次比武会上认识的。”

水善看黄氏神情立马就凝上忧色,连忙接着道,“剑郎特别厉害,把对方打的根本还不了手,轻轻松松就赢了比试。”

黄氏听见这话脸上的忧色才稍稍化解开,不一会又绣好一朵祥云,看来这双男子鞋面天黑前就能绣完。

风和日丽暖阳高照,水善卷好线团无聊的躺在躺椅中闭眼养神,毋泪和司天跟着剑郎一起去了府衙,府衙的人要对他们问话。

仙船上的事水善听毋泪讲了,这个哈丹族族长不安安分分呆在哈丹族跑到天闵王朝来建立产业做生意,勾结江湖人,现在还买奴隶,中间肯定有蹊跷。

水善从老娘那套来的话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老娘是哈丹族族长;她更够长生不老容颜永驻,而且哈丹族其他两位族长亦是如此;三位族长都受到一个神秘人物的控制,换言之整个哈丹族都掌握在一个神秘人手中。

这些信息量实在太过庞大,水善在纠结究竟哪些信息该说哪些不该说。

那个操控着整个哈丹族、让哈丹族三大族长长生不老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谁在放风筝啊,真好看。”

水善虚眯着眼睛望着刺目天空中随风飞翔的雄鹰,身材魁梧的雄鹰孤零零的在空中飘着,似乎整片广袤天空都是它的地盘,看着威武又可怜。

“今儿风好,风筝飞的肯定高。”

小草双手挡着眼睛去望风筝,水善来了兴趣的一下从躺椅上起来拉着她跑回了屋里。

“快找些竹篾和纸来,我们也做个风筝。”

小草也还是个爱玩的年纪,兴奋的立马笑着去准备了。

“别人是振翅翱翔的雄鹰,我们就做个欢欢喜喜的喜鹊。”

水善细心的在纸上描画出喜鹊的模样,用颜色上色,小草将竹篾削好,固定出纸鸢框架,粘好画纸,漂亮的喜鹊纸鸢就出来了。

“走,我们出去放。”

水善拿着喜鹊风筝就想离开院子到府中花园里去,小草犹豫的捏着手询问的看向黄氏,黄氏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提醒一声小心点。

“我还从没出到府中花园玩过,主子从来不让我到兰芳园外面玩,每次路过花园都不敢停留,怕遇到府里的其他主子。”

“夫人也是主子。”

小草欢快的小脸上苦笑一下,“我家主子是府中最不受宠的姨娘,老爷对主子和二公子也是不闻不问,根本没人把我们放在眼里。”

“别人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更要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没人规定兰芳园的人不许去花园。”

水善迈着欢畅的步子去了府中花园,不得不说苗府还是很气派别致的,前宅是苗大人宴客、处理公务的地方,后宅住着内眷。

硕大的后宅景色宜人、错落有致,宽敞的花园视野开阔,空气通透。

“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

漂亮独特的喜鹊摇摇晃晃飞向空中,尾巴上脱了一条长长的丝带,末端栓了个小铃铛,风一吹叮铃铃的作响,悦耳又清脆。

“那只熊鹰去哪儿了?”

水善仰着脑袋一刻不离的盯着自己的喜鹊,小草仰着脑袋寻了一圈,在花园北面的方向找到那只孤零零的雄鹰。

“它在那儿,快飞过去。”

水善顺着小草的手指望见那只雄鹰,放长手里的线让喜鹊飞的更高更远些,慢慢朝雄鹰的方向移动。

那只雄鹰似乎也发现了独霸的天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朝她们飞了过来,张着尖锐的鹰爪目光犀利阴鸷,似乎在驱赶擅闯者。

“让你嚣张,让你嚣张。”

水善灵活的摆弄着长线让空中的喜鹊调皮的在雄鹰面前晃来晃去,细细的线和对方的线纠缠在一起,两只大鸟身体剧烈碰撞起来。

“水小姐,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争地盘呗。”水善弯着笑眼笑得开心,一点不担心自己的纸鸢会敌不过,自信满满道,“我斗风筝的技术可是人人称赞的,管他是雄鹰还是凤凰,天空又不是它一个人的。”

小草紧张的捏着双手,小声嘀咕道,“人家哪里有霸占的意思,就是飞过来打个招呼。”

“它长得太凶了,不讨喜。”

水善不讲理的和那只可怜的雄鹰纠缠,长着一副嚣张可怕的模样,却完全斗不过一直柔柔弱弱的小喜鹊,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来摆去,线也被喜鹊缠住。

“水小姐好厉害,老鹰被缠住了。”小草激动的欢呼起来,她还从没看过人斗风筝,原来风筝还能这样玩。

“再飞高点再飞高点——”小草兴奋的大叫。

“线快没了,飞不高了,再往上飞就要看不见了。”

水善两人正和天上的雄鹰斗得欢快,身体不停后退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身体一摔,手里的线一紧,雄鹰逃出生天。

“这谁啊大呼小叫的,不知礼数,还摔了个屁股蹲。”

几个如黄鹂般清脆的嬉笑声在身后响起,声音悦耳奈何说出的话却难听,带着满满的轻蔑和不屑。

小草将水善从地上扶起来,脸色苍白的朝着走入花园的一片姹紫嫣红的女人们行礼。

“见过苏姨娘、三小姐、海姨娘、五小姐、七小姐、八小姐。”

水善拉着木棍上缠绕的线将视线移回地面上,看着面前一大群紫衣罗衫的女人,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皇宫中女人成群的日子。

听说苗府中只有两位公子,其他全都是小姐。

“什么人这么没规矩,见到姨娘和小姐们也不行礼?”

苏姨娘身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老嬷嬷瞪着水善低喝了一声,水善顿了顿,故意戏弄的恭恭敬敬朝一群女人深深行了一礼,“小女子水善,二公子的朋友。”

也不知道自己这老太婆的礼会不会让她们折寿。

众人看她乖乖低头行礼的样子很是得意,苏姨娘更是骄傲的高扬起了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她道,“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养的野女人。”

一群女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齐齐掩唇大笑了起来。

“愿意跟着苗清妮那种货色,不知道是从什么腌臜地方出来的。”

三小姐嫌恶的用手绢捂着口鼻,似乎水善是什么又脏又臭的垃圾,或者患有传染病。

五小姐不赞同的朝三小姐摆了摆手,“苗清妮再怎么也是个太守公子,多少女人抢着奔上门。只是不知水姑娘知不知道,苗清妮不过庶出,爹不管娘无能,除了个名字姓苗与苗家没半分关系,他就是个穷光蛋,比普通百姓还不如。”

“欸,人家可是会武功的高手,随便怎么着也比普通人赚的多。”海姨娘嗤笑。

“凭他还高手,我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横尸荒野了,到时连收尸都找不着。”

“不带你这么诅咒自家人的,他若要死了肯定会想着法回来看他娘一眼,他们母子情深,到时候他娘怕是会伤心欲绝,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去了。”

“母子情深有什么用,娘没用还是只有被遗忘的份。”

“再怎么被遗忘人家也是府里除大少爷外唯一的公子。”

“公子怎么了,得不到器重没有前途没有财产,还不如女儿来的贴心。”

“……”

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唱戏一样,水善兀自理着风筝线默然旁观,小草脸都气白了。

水善对这些酸话、咒话、奚落话、无聊话早已无动于衷,这些话她听得多了,从小就是在这种勾心斗角的话里泡大的。

小草脸色黑沉的越来越不好,脑袋垂的很低,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害怕的咬着下唇突然爆发似的沉声辩解道,“水小姐是二公子的朋友,只是来府中暂住两日,水小姐是好人家的姑娘,请各位主子不要胡说。”

人群安静了一下,海姨娘突然哼笑了一声,“兰芳园的人都敢大声说话了,不会是二公子结识了几个江湖朋友就不把苗府放在眼里了吧?”

“放肆,居然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苏姨娘的老嬷嬷说着就要抬手教训小草,小草吓得一下闭上眼睛,却突然听见老嬷嬷的发抖的痛呼声,一下睁开眼抬起了头。

“这就是你们苗府的待客之道?据我所知苗府主母只有一个儿子吧,一群姨娘庶女,谁看不起谁啊!”

水善用力的折着老嬷嬷的手指,老嬷嬷痛苦的满头大汗,身体扭曲。

她武功虽差,对付不了江湖高手,后宅里这些闲的发霉的女人还对付不了吗?

“你,你,你放肆,一个客人居然在主人家动手伤人,这就是你的为客之道?”

“我的为客之道如何轮不到姨娘置喙。”

------题外话------

哈哈哈,我们剑郎哥哥的名字好不好听,多可爱的名儿,我反正挺喜欢,和他的气质恰恰相反,但萌萌哒。

第148章 苗老太爷

几个女人都被老嬷嬷凄厉的痛呼声吓得后退了一步,海姨娘更是说话都结巴了,气呼呼的捏着手帕躲得最远,两个尚还年幼的七小姐八小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还从没人为二哥出头过,这个小姐姐太厉害了。

自己的嬷嬷被伤,苏姨娘脸上挂不住,沉着脸胆大的稍稍上前半步,“水小姐还是识趣些把人放了为好,这里是苗府,不是外人撒野的地方。”

水善轻笑,“苏姨娘这话说得好,做人要识趣。你们在这骂了半天我不理会就该自觉的离开,怎么那么没眼力价,非要弄得不愉快,是不是闲得发慌想养养伤?尊重是互相的,我的尊重很金贵,从来不给狗。”

“你——”苏姨娘气的脸色,眼睛都快喷火了。

她虽是妾室却是老爷最宠爱的女人,这个府里还从没人敢这么羞辱她。

“花园这么宽,姨娘小姐们请随意,我要继续斗风筝了。”

水善一下甩开老嬷嬷的手,反客为主,带着小草走到旁边的空地继续仰头飞着喜鹊。

雄鹰还在天空里,水善放长绳子靠近,一下缠上对方的线。

“又缠上了又缠上了。”

小草欢喜的鼓掌欢呼,瞧见苏姨娘一群人还恨恨的瞪着她们,拍掌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这个人技术不错,有机会认识一下。”

水善拽紧绳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空中的风筝,一阵东南风吹来,线一抖靠近对方,喜鹊身体一晃飞到雄鹰正上方,水善看准时机从上而下用力一拉,交缠的雄鹰线一下被扯断,胜负已定。

“我赢了,哈哈哈——”

水善欢喜的欢呼起来,虽然好久没玩了,但是技术还没生疏。

在一边看热闹的五小姐像是突然找到打击水善的把柄,幸灾乐祸的大笑道,“那是爷爷的风筝,你把爷爷的风筝割断了,你死定了。”

雄鹰的主人竟然就在苗府里,水善迫不及待的想认识认识。

“那是哪儿?”

“爷爷的暮颜轩平时根本不让人进,你就算想请罪怕来不及了,爷爷最宝贝他的风筝。”

五小姐幸灾乐祸,水善却灿烂一笑,“真听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说着一手拿着喜鹊风筝一手拉着小草往碧云轩去。

五小姐被水善的笑容弄得愣住了,海姨娘从后面打了她一下,“你是不是犯贱,人家问你就答,你是她的丫鬟还是下人!”

五小姐被打的直皱眉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的意思,气的直跺脚。

水善带着小草很快就找到了暮颜轩,离黄氏的兰芳园竟然还挺近,苗府老太爷居然住在这么偏僻的院落,看来是个喜好安静的。

大门紧闭着,水善刚想要上前敲门,突然一个小厮从里面将门打开,静静的站在门口望着她,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请问方才天上那只雄鹰风筝是掉在这个院子里了吗?”

清秀小厮垂了下眼眸,淡淡两个字回答,“是的。”

“听说风筝的主人是苗老太爷,不知可否请见一下?”

清秀小厮直接侧开身让开门口的路,淡淡的道了一声,“请。”

看来苗老太爷也在等她,专门让人来带路。

清秀小厮领着水善二人进了暮颜轩,小草好奇的左看右看,她还从来不知道暮颜轩是什么样,苗老太爷一般根本不让进来,就是苗老爷每日来请安也时常被赶走。

“这里挺漂亮的。”水善礼貌的一步不落的跟在小厮身后,询问道,“我把苗老太爷的风筝割断了,不知道老太爷可有生气?”

清秀小厮显然也是和像剑郎一样的性子,话很少,根本没回答她,走了一会将她们带到一座假山后道,“老太爷就在前面的梅林,请!”

说完人就走了,又冷又酷。

“你就在这等我。”

水善撇下小草自己进了梅林,早春已然过去,梅花都已开始凋谢,并无盛开时的绚丽,稀疏的花瓣随风飘晃落于土中,带着一丝怅然与忧伤。

苗老爷子坐在梅林中惋惜的爱抚着自己的风筝,雄鹰已经不负之前翱翔天际的霸气模样,骨架断裂,纸面残破,骄傲的翅膀少了一只,牵扯的线也断了。

水善突然有些心虚,这么欺负一个老人家好像比较理亏,虽然她自己也是老人家,不比老太爷小几岁,但外人却不知实情呀。

任谁见了此刻这幅画面都是她这个晚辈小姑娘辣手摧花毁了垂垂老人的宝贝。

水善兀自舔了舔嘴唇,希望苗老太爷不像他儿子那么难相处。

苗老太爷听着细碎走来的脚步声,从可怜风筝中抬起了视线,硬朗而惋惜的神情在见到徐徐走来的俏丽女子时渐渐凝住,脸色骤僵,指尖一颤,残缺的雄鹰陡然掉落了手心。

女子柔婉微笑着从梅林树下走来,翠绿的衣裙清新纯澈,眉眼温煦含着歉意而喜悦的笑,明亮的双眸犹如落入了浩瀚的星空,璀璨绚烂,干净的不然纤尘。

苗老太爷嘴唇微颤的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腿虚软的完全无力起身,只能微微仰着头直直望着那缓缓行来的女孩。

他是不是在做梦,他难道已经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他看到了……太后?

那张秀丽纯澈的笑脸时时带着开怀的喜悦,犹如他初见她时般,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五皇子放风筝,巴巴望着落在枝头的风筝无可奈何,发愁的咬着下唇,颜色绝美。

他鼓起了勇气主动上前将她的风筝取了下来,她开心的执着风筝朝他微笑,那一刻梅雨纷飞,空气都带着甜味,他沦陷在了她的笑容,却也注定是永不可及的单相思。

苗老太爷完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恍若梦中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那烙印在心间的笑颜还在眼前。

她执着风筝窈窕而来,音容相貌一如当年。

苗老太爷迫不及待的低头望向她的秀足,叮当脆响的铃铛声随足摇曳,若隐若现的青褶纹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她,没错,她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水善莫名其妙的盯着面前的老太爷,这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直盯着她看?

不过她也没感觉到老太爷有愤怒或者不快的情绪呀,反而好像有些激动,还非常喜悦,眼眶都微微红了。

苗老爷子不时揉着眼睛,难道眼神不好?可想想刚才斗风筝的高超技术,天上那么细的风筝线斗看得清,不可能眼神不好。

“晚辈水善,见过苗老太爷。”

水善礼貌的朝苗老太爷行礼问安,苗老太爷却还神游其外的全无回应,表情也是愣愣的。

是了,太后的闺名确是水善,想是天底下没多少人知道吧,他却清楚记得。

水善见苗老太爷不说话,再开口道,“方才一时玩性大发折断了老太爷的风筝,晚辈特来请罪。老太爷斗风筝的技术令晚辈佩服。”

苗老太爷被突如其来闯入眼前的人搅得心神混乱,太后怎么会出现在这?她不应该在宫里吗?她又怎么会出现在他府中,而且是以水善的这个名字?

苗老太爷努力压下满心的疑问和激动的情绪,她不记得他,她不知道他是谁,她在隐瞒自己的身份,那他也就不必揭穿。

“你……是谁?”

苗老太爷终于说出了见面起的第一句话,声音却不自觉有些发抖。

水善礼貌回答道,“我是二公子的朋友,近日路过浔州到府上叨扰几日。”

苗老太爷又说不出话来了,沉默着一直呆呆看着她。

水善被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干脆逃之夭夭,施了礼就想退下,苗老太爷又突然喊住了她,“今天见到你……与你斗风筝,很开心。”

一夺残缺的枯梅落在她的鬓间,却丝毫没有遮掩去她的美丽,弯着明亮的笑眼。

“我也很开心,有时间再和您一起斗风筝。”

离开暮颜轩小草紧张的长长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怕老太爷发怒呢。”

“老太爷挺和蔼的,他很爱发火吗?”

小草不甚清楚的摇了摇头,“老太爷发火倒很少听到,但不好相处是真的。今天还好躲过一劫,以后可别再在府里斗风筝了。”

“可我已经和老太爷约好了,有空再较量。”

水善笑眯眯的故意吓她,果然吓得小草惊呼一声,胆子还真小。

苗老太爷望着水善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人都已经离去许久还反应不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手边的茶盏落入了细叶,如一叶孤舟在水面无根飘荡。

“老太爷,太阳落山了。”

清秀小厮拿着披风过来给老太爷披上,苗老太爷这才从慌神中恢复过来,用力深呼吸,疯狂的喜悦如何都抑制不住,脸上不自觉扬起激动的笑容。

“退下,我想一个人。”

清秀小厮奇怪的看看老太爷惊喜的神情拱手退下,他还从没见过老太爷这般喜不自禁,好像与方才的女子有关。

小厮退去,年逾花甲之人精神烁然恍如回到动情少年时,步履欢快急切的进入书房,关上门将世界隔绝在外,留下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推开高高的书架,一间狭窄的昏暗密室出现在眼前。

点上墙壁的烛火照亮小小的空间,书案上精细珍藏的卷轴铺展开来,女子清澈的笑眼跃入眼帘,与梅林中的女子如出一辙。

画中女子同样立于梅树下,手拿一只雄鹰风筝,尾巴上拖着栓了铃铛的长长绸带,窈窕多姿,娇艳迷人,纯净高洁,不可奢望企及。

梅雨纷纷雪深藏,步步青铃泉叮当。倩影袅袅拂袂去,顾盼绝色痴迷惘。

这既是先皇痴迷的美景,亦是他永无法忘记的回忆。

“微臣有生之年竟能再见到您,此生足矣。”

常年不出暮颜轩半步,两耳不闻府中事的老太爷突然踏出了暮颜轩,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是天下红雨了。

整个苗府的主子门全部出来迎接请安,正厅之中挤满了人,苗老爷、苗夫人、姨娘门、小姐们,还有苗家嫡子苗连荣,以及次子苗清妮,就连同样常年不出院子的黄氏也来了。

苗老太爷高坐在主位上,视线在下面众人中一一扫过,手里转着两个核桃,擦出咯咯咯的声音。

“听说府中来了客人,客人呢?”

跪在前首的苗老爷茫然的抬了抬眼,“客人?”他怎么不记得府中有什么客人?

苗夫人和姨娘、小姐们听言皆是一惊,老爷子怎么突然问起那几个人,难道老爷子是为了那几个人才出的暮颜轩?

苗老太爷见儿子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直接把一个核桃朝他扔了过去,准确的在他脸上砸了一下。

“府中来了贵客你竟然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当家待客的吗?”

说完还觉得不够解气,把另一个核桃也砸了过去。

苗老太爷早已颐养天年不管府中事宜,今日却突然出了暮颜轩然后就是一顿火,苗老爷只能孝顺的跪着认错,心中思量府中的客人究竟是谁竟能劳动父亲?

“苗迅不知,张氏身为主母难道有客人住在了府里也不知吗?”

“儿媳知错。”

苗老太爷质问向主母张氏,张氏无从辩解,她自然是知道的,也是故意怠慢的,看老太爷这般生气只有乖乖认错的份。

“还不快去将客人请来。”

老太爷喝了一声,张氏立即起身亲自去请,手脚利落不敢怠慢。

老太爷嫌弃的看了跪了一地的姨娘、小姐们一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滚下去!”

太后岂是她们可以瞻仰的?莫要污了太后的眼。

水善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被人叫起来带去前厅,她本来还想睡个懒觉,结果说老太爷有请。

不过倒是挺奇怪的,来请她的竟是完全不待见他们的张氏,表情僵硬看着非常的不情愿,明显被人逼来的。

张氏请了水善又去杼云院将毋泪和司天请去,三人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突然这是干什么?

前厅里不相干的人一惊退下了,只剩苗老太爷、苗老爷、苗家正房、嫡子,及剑郎母子。

“苗老太爷。”

水善想要礼貌的见个礼,高坐在主位上的苗老太爷直接大步迎了过来拖住她的手,慈祥的面容上堆满了笑。

“你们是贵客,不用多礼,请上座。”

苗老太爷直接将水善几人迎到上座,占据着上座位置的苗老爷愣了一下,老老实实让出位置,苗连荣也被迫往后移了座位,将三位客人客气的供在上首。

水善奇怪的不知该怎么应对,老太爷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客气?

虽说昨日暮颜轩老太爷还挺善解人意的,没有责怪她弄坏了雄鹰风筝,但也没这么热情主动啊,他们一下子都变成贵客了。

“老太爷莫不是又想斗风筝,再与晚辈一较高下?”

水善感受着尴尬的气氛开玩笑,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沉着脸,只有苗老太爷一人开心的皱着满脸褶子,发自肺腑得欢笑着。

“水,水善,的技术我个老头子是赶不上了。你们在府中住了多日多有怠慢,我是向你们赔罪得。”

苗老太爷只觉念出她的名字时舌头都激动的痉挛,端着茶盏就要赔罪,苗老爷惊了一跳抢先举起茶盏道,“本官最近公事繁忙怠慢了府中客人,还请几位海涵。”

苗老太爷乃府中最高长辈,就算这几个客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尊贵身份,是贵客,如何也不能让他向几个年轻晚辈赔罪,事关苗家的颜面。

厅中之人皆是被苗老爷的行为一震,张氏紧张又心虚的捏了捏手,她如何能想到这几个年轻人会是令老太爷都格外重视之人。

------题外话------

【小剧场】

毋泪:你的桃花债又来了,哼哼——

水善:……

毋泪:你怎么不解释解释,心里乐开花了?

水善:我干嘛解释,我又不喜欢他,多说多错。

毋泪:嘿,你还挺理直气壮的。

水善:别生气嘛,喜欢我的人多,说明你眼光好呗。

毋泪:你就是心里乐开花,美得你。

水善:美……看你吃醋特别美。

第149章 剑郎的私心

黄氏母子俩身份卑微坐在最末端,两人也皆是被老太爷对水善的热切态度震惊。

剑郎漠然垂了垂眼眸,微微抬眼看了前方红光满面的老太爷及水善一眼,一仰头满灌下一杯茶。

毋泪侧脸看了看剑郎,眼眸幽深的泛起冷光。

水善搬了住处,从兰芳园搬到宽敞别致的飞霞阁,她本不愿和黄氏分开,有女人一起说话才更自在有趣些,苗老太爷便让黄氏一同搬去了飞霞阁,连着剑郎也搬到了飞霞阁旁边的秋香馆。

那是府中最大最好的院落之一,曾是为了迎接贵客的地方,如今却给了庶子苗清妮。

一夕间,黄氏母子在府中的地位瞬间不同,后宅女人们一下子像是沾了水的油,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

有气愤不甘者、有冷眼旁观者、有幸灾乐祸者、亦有心慌意乱者。

曾得罪过黄氏母子的怕遭报复,有人不慌不忙只觉那是一时假象,等客人走了黄氏母子的日子又将回到过去,最为愤愤不平的自然是忌惮黄氏母子的主母张氏。

提防打压了几十年,仅仅靠着一个讨得老太爷欢心的江湖朋友就翻了身,如何让人不气。

“母亲宽心,老太爷也就是看在那个丫头的份上抬举抬举苗清妮,等人走了,苗府还不是您这个当家主母做主,那对母子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

“我就怕老太爷不只是抬举而已,你没看见老太爷今儿对那丫头的态度?万一老太爷对苗清妮上了心,重新重视起他这个二孙子,我们母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苗连荣翘着腿磕着瓜子,不屑哼哼两声,“不过一个庶子,还能翻了天不成。那苗清妮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能成什么大器。”

张氏看儿子完全不上心的模样,着急的拔高了声音,“管他成不成得了大器,要是老太爷把家产分他一半,看你找谁哭去!”

苗连荣闻声一下就怒了,“他敢,苗清妮凭什么,一个姨娘的儿子也敢抢我的东西?”

“只要老太爷发话,你爹肯定照办,你还不了解你爹?大孝子一个。”

张氏嗤之以鼻的满心着急,苗连荣瞪瞪眼又不屑的哼哼笑起来,“母亲,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老太爷不过就给那母子换了个院子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急成这样。”

“未雨绸缪懂不懂!”张氏恨铁不成钢的嗔怪一眼,“等有什么的时候就晚了。”

“行行行,你说的有道理。”苗连荣已经有些不耐烦,罗里吧嗦太唠叨了。

“老太爷既然出了暮颜轩,你最近就赶紧好好表现表现,让老太爷看看正房嫡子的气度。那个叫水善的你也多结交结交,老太爷那么殷勤许是大有来头,日后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知道了,好好表现,好好结交。”

苗连荣从母亲院子出来就恰巧遇到了往府外去的水善司天,两人正要去趟府衙,衙役传话来要找他们问些事情。

太守做事严谨尽心,仙船的事已经过去七八日还未调查完。

“哪儿需你们亲自去,让衙役来府里跑一趟就是了。”

“我们正好去街上逛逛,府里呆的无聊。”司天手指勾着银袋子的绳子,一甩一甩的。

“那正好我也要出府,不如一起?我介绍你们浔州最好玩的地方。”

苗连荣态度殷勤,与剑郎有些相似的五官硬朗贵气,只是那双眼睛不及剑郎来的干净纯澈,浑身散发着别有居心的气息。

“不必了,二公子给我们介绍过了。”

“苗清妮……二弟常年在外,浔州变化迅速,他哪儿清楚哪里好玩。”

“二公子介绍的很好,我喜欢跟他一起。多谢大公子好意了。”

水善直接拒绝了苗连荣和司天出了门,苗连荣讨了个没趣愤愤的一脚踢在地上,结果脚尖踢到了石头疼的抱着腿哇哇直叫。

剑郎看着水善和司天出了府门回身去了飞霞阁,黄氏现在住到了飞霞阁,伺候的下人也从三人增到二十多个,近身的一二等丫鬟便有八个,身边时刻围满了人。

黄氏见到他来,将满室的下人都遣走了,招招手唤近儿子慈爱的握住他的双手,“今儿都做什么了?”

“给老太爷和父亲、母亲请了安,刚刚送水善和司天出府,就过来给娘请安。”

黄氏点了点头,关心道,“秋香馆住的可还习惯?”

剑郎反问,“娘在飞霞阁住的可好?”

黄氏犹豫一下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飞霞阁自然是好,只是总觉得不如兰芳园安心。”

“娘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黄氏拉着儿子的手一个劲的轻轻拍着,眼中满满积蓄了泪水。

“娘无能,不能再老爷买年前说上话,无法为你争得一席之地,害你从小到大受尽欺辱。如今老太爷重视你,关心我们母子,娘亲却更加不安,只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海市蜃楼,转瞬即逝。”

剑郎安慰的紧紧抓着黄氏的手,眼中迸发着明亮的坚定。

“娘亲放心,儿子会争气的,以后一定会让您过上安心的好日子,无需苗家的施舍,凭儿子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您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

门外响起小草的叩门声,母子俩拭去眸中的湿润和伤怀将人唤进来。

“老太爷派人送东西来了。”

苗老太爷送来了一大堆的珍贵玩物,满满当当摆了一院子,挨个挨个的念着名字递上来。

全是送给水善把玩的。

“老太爷说,飞霞阁太过朴素,将这些东西送来装点一二,让水善小姐随便挑选,水善小姐若还有其他想要的直接吩咐一声,定想办法寻了来供小姐把玩。”

黄氏看着满院子的奇珍异宝眼睛都快看花了,这些珍贵的东西可都是老太爷的珍藏,尽然全部送来了飞霞阁。

清秀小厮送了东西传了话便离开了,剑郎跟着去给老太爷致谢,回来时黄氏正命着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将东西全部送到水善房间,这些都是老太爷送来供她赏玩的。

黄氏拉着儿子悄悄避开了耳目,询问道,“老太爷可有说什么?”

剑郎微微颔首,停顿片刻道,“老太爷让我多留水善在府中住些日子,好好招待。”

黄氏沉吟的思索着什么,眉头轻轻蹙起,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这个水善姑娘究竟是谁?”

老太爷对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个晚辈究竟会是怎样的身份才会让老太爷如此殷勤甚至是讨好?这可不像普通的热情待客,俨然热情过了头。

黄氏这个问题剑郎也无法回答,水善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

“我们不过偶然相识,她替我讨回了公道要回了银子,为了还人情我充当护卫护她一段时间的安危,后来大家便成了朋友。我虽是她花钱雇的护卫,她却待我如挚友。因遇仙船之事加之她昏迷不醒,我才不得已把他们带来府中。”

“如此说来你也不知她的底细?”

剑郎犹豫回答道,“水善似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行走江湖,其余再多便不知了。”

他们几人各自有各自的隐秘,也都不刨根问底的探寻对方的秘密,对彼此一知半解却充满信任,这也许便是缘分。

“那老太爷为何对她如此不同?”黄氏苦思无果。

剑郎眸光闪了闪避开黄氏询问的眼神,“许是合了眼缘也不一定,您就别多想了。”

“不管怎么样,她既真心待你你便莫要辜负了她的情谊,娘亲本还担心你在外也是孤零零一人,如今看你交到朋友有了立足之地,娘亲便安心了。在这苗家你我母子举步维艰,若有朝一日苗家呆不下去,你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您别担心。都要中午了,您该准备午膳了。“

剑郎转移了黄氏的注意力,黄氏这才发现收拾老太爷送来的珍品忙活了一上午。

“对了,我昨天让人买了一只小乳鸽,等会让厨房的人喝黄芪枸杞炖了给水善补补,才大病才醒正需要滋补益气,你喜欢的鲫鱼也有,给你做成红烧鲫鱼怎么样。”

黄氏兴致冲冲的就要忙着去准备炖汤,剑郎一下拉住了她,无奈轻笑着柔和了表情,“乳鸽汤还是明天再炖吧,水善和司天出府玩,不到晚上肯定不会回来,老太爷还派了人在门口等着,等人回来就立马请到暮颜轩,您的乳鸽汤怕是明天才有空喝了。”

黄氏有些可惜的垂了垂眼帘,“那我给你做红烧鲫鱼去,今天中午我们母子好好说说贴心话。”

剑郎正要应声,突然看见地面一个细长的影子,一下转过身去。

毋泪不知何时站在廊檐下,太阳从他背后射来模糊了他的神情,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你,有什么事?”

剑郎看不清毋泪此时的表情,却不自觉感受到一股冷冽气息,心不由一紧。

“我们聊一聊。”

毋泪简单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声影冷冷淡淡。

水善和黄氏住在飞霞阁,毋泪和司天还是和剑郎住在一起。

秋香馆比起杼云院宽敞精致了许多,花草、景致日日有人打理,房屋亦日日有人打扫。

秋香馆的下人比之杼云院也多了许多,不时有人来来往往,恭敬见礼。

剑郎一夕之间从苗清妮成为了真正的苗家二公子。

毋泪在亭中摆上了茶,娉婷乐姬在亭外小池对岸曲廊上抚琴,听曲品茗,闲情雅致,几个下人恭敬的侍候一侧。

剑郎在小池边停了停,心有些发紧,终究还是重新迈开了步子步入亭中,挥走了下人。

“你怎么没和水善一起出府玩?”

毋泪时时刻刻都跟着水善,今儿却破天荒一个人在府里品茶,让司天占了机会。

毋泪不答,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案面,节凑清明,笑道,“你觉得这乐姬的技艺如何?”

剑郎抱着婉月剑的手臂紧了紧,“我对琴艺没什么研究,我唯一擅长的就是武功。”

剑郎随时随刻不离开他的剑,即便在自己的家中亦是如此。

“这乐姬的技艺精湛,对曲子的感情和节奏拿捏准确,不失为大家。可我却不太喜欢。”

毋泪自问自答,啧啧称赞,而后怅然可惜。

“你可知她是从何而来的吗?”

毋泪继续问,剑郎不答,视线询问的看向毋泪,总觉得今日的毋泪话中有话,似乎另有深意。

毋泪再次自问自答,“她是大公子从浔州最有名的乐坊专程寻来送与我的。”

剑郎的心一而再的发紧,他似乎明白了毋泪今日想要说什么。

剑郎故作沉定的对视上毋泪的视线,毋泪不咸不淡轻笑着摆弄着茶盏,动作优雅迷人,沏茶、倒茶、品茶,动作娴熟气质高雅,光是看他嗅茶轻茗的陶醉模样便是一种享受。

“从一开始就心怀目的,注定无法让我对她的曲子真心喜欢。”

毋泪从茶盏中缓缓抬起了眼睛,眼眸似笑非笑,含着浅浅的冷,“你说是不是?”

剑郎无法再正视毋泪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脱这个聪明男人的慧眼,自己的小心思小花招在这个男人面前无处隐藏。

“你早就知道老太爷对水善的特殊态度,故意把我们引到了浔州来。从逃出琉璃城被追杀开始,一直是你在引导我们逃跑的方向。无论是到莱城会和,还是逃往琼花仙,都是你在指引我们,这就是你的目的吧,让苗老太爷见到水善,从而改变你和你娘在苗家的地位!”

毋泪说的平淡、肯定,声音清润顺朗不带一丝怒意,剑郎却心惊的垂下了头,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苗老太爷对水善的态度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你也很惊讶,却不意外,因为你早就知道水善的特别,你知道她是谁!”

“不!”剑郎陡然抬起头反驳,“我只是……知道了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毋泪追问,剑郎犹豫不敢回答,却受不了毋泪质问的眼神。

他的眼神像幽潭、像深渊、像来自阴曹地府的地狱,带着森森的寒意,任何人不敢违背。

剑郎曾偶然进入到了苗老太爷的书房密室,看见了那副珍藏的卷轴。

卷轴上画着一个笑容纯净的美人,苗老太爷每日都会在密室呆上一两个时辰,反反复复观赏那幅画,珍爱至极。

剑郎在拒婚比试上见到水善的第一眼,便发现她与画上的女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那纯澈的笑容都如出一辙,似乎画中女子活了一样,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当时的他更多的震动和惊奇,借着还人情的借口多多亲近之后,越发觉得她便如那幅画给人的纯净感觉,似九天仙女般不染俗尘,纯粹超然。

回忆着老太爷对画上女子的眷恋,若他见到与画中人如出一辙的真人定然欣喜若狂,便自私的生出这个念想,只为了让娘亲在府中更好过些。

“我是一个注定漂泊的江湖人,求得不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娘亲。娘亲柔弱,一个人在府里无依无靠,我只想让她过得好些,仅此而已。”

剑郎长舒口气吐出心中所想,压在心头的闷气似乎一下子通畅了,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剑郎本就是心思简单呆板之人,搞不懂复杂的阴谋诡计,就这一件问心有愧之事压在心头几乎让他憋不过气,本来兢兢战战害怕被揭穿,此时被揭穿反倒心情平静。

是他做错了,他没有什么好辩解。

“我不知道水善是谁,也不在意她是谁。我知道自己利用了她,但我真的把她当朋友。”

剑郎低落的垂下眼睛,现在说把水善放朋友怕是没人会相信吧,只会觉得他是辩解,矫情。

“你不知道水善是谁,那你可知画上女子是谁?”

剑郎摇了摇头,“不知道。”

“既然画上女子是谁你不知,又如何知道老太爷与画上女子的关系?更如何知道老太爷对画上女子是什么感觉?对水善是什么感觉?”

毋泪这段绕口令一样的质问听的剑郎有些晕,在脑子方面他确实要迷糊很多。

毋泪见他没听懂,换一种方式重新质问,“老太爷日日欣赏着画上女子,你如何不想想那也许是他心中所爱之人?你把水善带到他面前岂不是把水善推入了火坑!”

剑郎脑袋一轰,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画上女子是老太爷心爱的女人,水善与画中女子一模一样,老太爷对水善的热切态度便是来自于对画中女子的爱恋。

他把水善推入了险境。

毋泪看他震惊的表情这下像是明白了,满心无力的低骂,“现在明白了吧。一个男人藏着一个女人的画卷还能是因为什么!水善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是个大傻子。”

“那,那怎么办?我并未想到这一层,我无心,无心……现在该怎么办?”

剑郎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利用水善本就自责心虚,此时知道将水善拉入了火坑更是懊悔不已。

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不想会有这种内情,他脑子真的太简单了,不知利害关系。

“事已至此,就看老太爷的态度了,他若能止乎于礼自是最好,若稍有逾越我便让他提前寿终正寝,不管他是谁的爷爷。”

毋泪最后一句无非是警告,就算老太爷是剑郎的爷爷,只要他敢对水善有任何逾越行径,他都不会放过他。

“我要做些什么?”

毋泪淡淡的看剑郎一眼,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茶盏邀他一起饮茶。

剑郎此时哪儿还有心思饮茶,因为自己的私心酿成这么大的祸事,既自责又懊悔又担忧。

他不想伤害水善分毫,亦不想老太爷因为他有个三长两短,这里毕竟是苗家,娘亲住着的地方。

毋泪不慌不忙的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盏,袅袅茶烟飘香四溢,氤氲了他讳莫如深的眼眸。

“你什么都不用做,准备好船票便好,等府衙事一结束我们就离开。”

水善和司天回府时果然已经月挂梢头,连晚饭都已在外吃过了,进门便被暮颜轩的小厮拦住,请去了暮颜轩。

苗老太爷刚刚用完晚饭书房练字,听见下人传抱水善小姐来了,连连放下笔欢喜的迎了出去。

“老太爷这是在练字?”

水善跨入书房便闻到新鲜的墨香,苗老太爷大笑着将自己写得字展示出来。

“照葫芦画瓢罢了,见笑了。”

苗老太爷写的是萧尊一首广为流传的诗作,字迹苍劲hun yuán,只是缺乏一点壮志难酬的悲壮和豪气,但也算临摹的极好的作品。

------题外话------

千万不要讨厌我们剑郎哈,剑郎还是很可爱很好的。

第150章 二哥

只是水善在看见放在旁边一本破旧的诗集时双眸一亮,一下拿起来细细辨认,翻到其中一页对比诗上的‘雅’字处,确实烂的看不清。

这不是怀城胡老爷家丢的那一本《萧尊诗集》吗?怎么会在这?

“这本《萧尊诗集》老太爷从何而来?”

苗老太爷看水善对这本诗集如此感兴趣,笑问道,“你见过?”

“我见过仿照逼真的抄录本,这是真迹,他本来的主人我也见过。”

苗老太爷一下来了兴趣,给了水善一个好奇想知道的眼神。

水善将胡老爷真诗集被掉包的事讲了一遍,苗老太爷摸摸胡须爽朗大笑着道,“缘分之事还真是奇妙,在怀城丢失的东西竟然在此重逢,看来这本《萧尊诗集》与你很是有缘。”

“这本诗集老太爷从何得来的?”

苗老太爷回答道,“如你所讲,一个商人手中。他在茶楼里公开售卖萧尊的真迹,我的好友知我喜爱诗集,买下后便送与我,辗转一圈又有回到了你的手里。”

苗老太爷将诗集合上小心的送到水善手中,“它既与你有缘,便送与你吧。”

水善拒绝了,“它于我无太大用处,却对有些人有着特别的意义。“

苗老太爷了然的哈哈笑起来,脸颊红润充满气色,目光烁烁精神十足,眼眸中难以掩饰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快。

与她共处的每一刻都是幸福奢侈的。

“我让人将这本诗集送到怀城胡老爷手中,回到它遗失的地方。”

苗老太爷明白了她的意思,水善感激的拱手一礼,苗老太爷诚惶诚恐的紧忙跟着回以一礼。

他如何受得了太后的礼。

“不知你是如何识得这本诗集是真迹,不是另外一本抄录本?”

水善浅浅勾了下唇,自信的挑挑眉毛,“因为一个字。苗老太爷是如何识得?”

“也是因为一个字。雅!”

“雅!”

两人同时说出,而后默契的对视而笑。

“这还是曾经一位教授学问的先生告诉我的,念到这首诗时他说萧尊落笔便会写成‘佳’,以示对自己母亲的敬爱。”

面老太爷脸颊微微颤抖,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问道,“那个先生……在何处?若有幸,老夫也想……结识一二。”

水善眼底一片沉寂,“我也不知他在哪儿,现在应该颐养天年了吧。”

“若有缘见,定能引为知己。”

苗老太爷心中苦涩,她不记得他,也是,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他微不足道的如同地面尘埃,如何能让她记在心中。

水善迷迷糊糊在梦里被浓郁飘香的鸽子汤馋醒,吸着鼻子用力闻着飘到卧房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响起来,还想再睡全完全耐不住馋虫涌动,一翻身坐了起来。

辰时早过,小厨房里已经开始忙活着晌午的午膳,鸽子汤在砂锅里咕噜噜小火慢炖着,香味传的整个飞霞阁都能闻见,连隔壁秋香馆的人都吸引了来。

“什么时候能好啊,我都要流口水了。”

黄氏微微掀着袖子亲自下厨,水善撒娇的将脸搁在她的肩上,闻着砂锅里的香味实在禁不住诱惑,悄悄用勺子舀了点汤,迫不及待的送进嘴里烫的舌头发麻,双脚乱跳。

“小心点,还没好呢,还要等会。”

黄氏轻笑的夺了她的勺子不准她再偷嘴,端了一碗温着的甜枣粥给她。

“就知道你会饿,早饭给你留着呢,先垫一垫吧。”

“夫人真好。”水善欢喜的接了甜枣粥就甜蜜蜜的吃起来,温度刚刚好,甜味也上佳。

水善坐在小厨房一边的小凳上一口口吃着,黄氏忙着准备材料,慈爱的看着她。

女孩真是好,贴心又爱撒娇,要是清妮也是个女孩该多好。

午膳时秋香馆的人都过来一起吃饭,司天不住的夸赞黄氏的好手艺,黄氏舀了打完鸽子汤给水善。

“专门给你熬的汤,多喝点补补身子。”

“那他们是沾我光咯。”水善将黄氏舀来的汤大口大口喝完,抢了司天舀汤的汤勺,“这是专门给我熬的,你少喝点。”

司天翻了个大白眼用力咂嘴,“就你霸道,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谁照顾你的?谁出力最多?”

“毋泪!”水善一口回答。

“明明是我出力最多,你个没良心的,就记得毋泪。”

司天委屈大声抱怨,动作灵敏的又去抢她的汤勺,水善手疾眼快的避开,腰上被毋泪一抱,身体一轻,直接换了个远离司天的座位,得意洋洋的晃晃手里的汤勺。

抢不着,抢不着,气死你。

司天幽怨的斜着眼睛瞪着水善,然后视线一下转移向毋泪,“得意了,高兴了?”

毋泪自得的扬扬眉毛,“得意,高兴!”

神情、语气淡淡的,却说不出的炫耀。

剑郎吃着自己的菜看热闹的可怜司天道,“你是斗不过水善的,她有毋泪帮忙。”

司天瞥了他一眼拉伙道,“那你怎么不帮我?我们俩一伙就是二对二,实力相当。”

剑郎淡淡抬眸,“我也是水善一伙的。”

“还是妮妮讲义气。”水善开心又得意的朝司天做鬼脸。

司天憋屈的瞬间没了胃口,水善乐的胃口大好,又多喝了两碗汤。

感情就他一人被欺负,太可怜了。

剑郎听着水善的称呼别扭的脸颊一红,水善瞧见故意逗他的连着喊了好几声。

司天和毋泪笑起来,剑郎更加不好意思了,耳根都羞红了。

自从水善知道他的真名叫苗清妮就给他取了个亲昵的称呼妮妮,这小名别提多少女了,剑郎每次听着都要红脸,又好玩又有趣。

黄氏好笑的看着几个孩子斗嘴,清妮竟然也学会开玩笑,和朋友打成一团,心情欢快的难以言表。

这次清妮回来变了很多,越来越活泼了。

“不用抢,鸽子汤厨房还有呢,我给你盛,想喝多少都有。”

黄氏慈爱的给司天舀了大碗鸽子汤,司天委屈的嘴巴一瘪,“就只有您心疼我了。”

他们都只会欺负我。

水善在府中呆不住,和毋泪一起出去玩,司天不用叫就会自己跟上,剑郎作为主人尽地主之谊给大家领路。

刚到府门口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一大群叽叽喳喳、环佩铃铛的女人们,个个打扮的娇艳动人,兴奋的等着马车一起出去玩。

后宅的女人一般不得抛头露面,鲜少出门,要出门都要经过主母的准许早去早回,今儿人这么齐全精心打扮的是要去哪儿啊?

水善还没走近就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齐齐转移视线瞧了过来。

现在的水善可是苗府里的大红人,苗老太爷的贵客,连老爷、主母都不敢怠慢,一个个见着要多礼貌有多礼貌,丝毫不敢懈怠。

“水善小姐可是听说今日是银消节,和我们一样也是去逛街购物的?”

“银消节?这什么节?”

水善好奇的问向剑郎,剑郎也是一无所知的表情。

苏姨娘妩媚双眸轻轻一瞟,嗤笑道,“水善小姐问苗二公子怕是问错人了,苗二公子在家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阁女子还守贤惠,如何会知道我浔州有什么节日。”

女人堆里嘻嘻吃吃传来笑声,剑郎习以为常的全无表情,在苗家他一直是被戏虐耻笑的份。

“这银消节啊便是供客人花钱消费的节日,商家、小贩们会在这一日将所有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价格也会比平日便宜许多,所以这日子街上总是人满为患,特别热闹。”

可爱乖巧的八小姐向水善解释道,水善笑着朝她招招手,八小姐欢快的踏着小步子朝她跑来,海姨娘在后面紧张的喊了女儿一声却没喊住。

水善怜爱的摸摸八小姐的脑袋,“那你们是要去买东西?可想好要买什么了?”

八小姐咧着灿烂纯净的笑容点点头,“我想买一匹布料做新衣裳,不久后便要入夏,到时也是我的生辰,我想穿新衣裳过生辰。”

“买布料可是要有银子的,你有银子吗?”

司天抱着手臂瞟了八小姐的娘亲海姨娘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怎么也不像极有钱的样子,衣裳明显是很久之前的款式,肯定是做了舍不得穿,重要日子或出门才穿出来。

“一件新衣服如何够穿,女孩子就要打扮得精致漂亮,这样才能赏心悦目。”

水善揉着八小姐的小脑袋稍稍转过头来看向剑郎。

毋泪最是了解水善的心思,也侧脸看了看剑郎,剑郎呆呆的一动不动完全不明白。

毋泪只得直接的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把,轻声提醒一句,“给钱。”

剑郎思虑了半天才明白水善和毋泪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不知道该给多少,但身上的银票最小也是一百两,便直接给了一张。

“多做几件新衣服。”

剑郎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在水善的眼神示意下,又轻轻摸了摸八妹的头表示亲昵。

八小姐看着一百两的银票惊讶的大喊了一声,“一百两?”

后面冷冷嗤笑的女人们瞬间炸开了锅,苏姨娘的表情一下就控制不住了,僵硬的抖了抖,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百两,这可是她们这些姨娘半年的例钱。

他们分明是在打姨娘们的脸。

“谢谢二哥,二哥真好。”

八小姐高兴的抱了剑郎一下,然后拿着银票欢快的跑回海姨娘身边,海姨娘拿着一百两银票也是激动的手发抖,看向剑郎的目光震惊、恭敬了很多。

剑郎被八妹抱了一下,身体僵硬的许久缓不过神来。

其他小姐们见到八妹得了钱,全都朝剑郎围了过来,一声声的‘二哥’叫得又亲又甜,剑郎脑袋都有些发晕了。

苏姨娘看着自己的三女儿也跑向了剑郎,气的扭曲着五官喊她,可一百两的银票实在太诱人,三小姐根本没理她,和几个妹妹们一起围着剑郎撒娇。

水善不自觉被这些热情的妹妹们挤远了些,笑嘻嘻的看着剑郎手足无措的样子,看来今天这个二哥要破财了。

“这薪俸才到手多久啊,一个妹妹一百两,三两下就被刮干净了。”

毋泪轻笑着跟着水善一起出了苗府,姨娘小姐们坐马车去逛街,他们就爱走着逛。

“银票没了再赚嘛,尊重是无价的。”

“建立在银票上的尊重,并非发自肺腑,又有何意义。”

水善边咬着酥饼边不赞同的晃着一根细细的手指头,“别这么较真嘛,万事都不要太过深究,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最经不得深究,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你看剑郎刚才,被妹妹们围着一口一个二哥不是很开心吗,这就足够了。”

毋泪含笑不再辩解。

果然,她的眼睛里永远只有美好和纯粹,与他截然相反。

剑郎被妹妹们缠得紧许久才追上来,红光满面的脸庞上掩饰不住笑意,他确实很开心。

“你们想去哪儿?或想买些什么?我给你们带路。”

水善不相信的虚了虚眼睛,“你确定你也知道路?”

还真被水善说着了,剑郎对这并不比他们熟悉多少,也是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看还是问路人吧,这样可能还找得到。”

司天嘟囔着去问路人,剑郎不好意思的傻傻一笑,“你去古玩店干什么?买古董?出门在外带在身上不方便。”

“谁说去古玩店就是买古董。我一直以来都是靠赌赚钱,终究不太入流,也该找个正经营生赚钱。”

“什么营生?”剑郎好奇的询问。

毋泪则是看着水善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

“鉴宝啊。以前我干过的,还挺来钱的。”

毋泪替她保证的接话道,“确实来钱,七天筹够了四千两。”

水善在柳馆买下青萝姑娘花了四千两,毋泪是柳馆老板自然知道。

剑郎眼珠子一下子都不会转了,七天四千两,这是什么赚钱之道?

水善也太厉害了吧,不是赌博就是鉴宝,每样本事都是来钱如流水。

水善听毋泪那四千两立马摆手解释,“没有那么多,就一千多两,我身上本来还有些钱。”

“一千多两也非常多了,我一年也赚不到那么多。”

“妮妮觉得薪俸少了?那我再给你加点。”

剑郎无力的用力摇头,他只是感叹她本事大而已,她是哪儿听出这个意思。

“不用了,你给的薪俸已经太多了,再多了我就干不下去了。”

剑郎跟着他们虽一直遭到追杀,但其实大多时间都是游山玩水,玩着玩着便有了一大笔的薪俸,没有比这更逍遥的赚钱方法了。

剑郎深觉自己付出的根本及不上拿到的薪俸,心中已觉惭愧,要再加钱怕是更无地自容。

问路果然比剑郎带路快。

珍宝阁据说是浔州最大的古玩店,全是极有收藏价值的奇珍异宝。

店面不小,共内外三层,外层接待普通客人,二层只有店中熟客才可入内,最后内层更是只对极少的贵客开放,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外层展示的珍宝可比。

水善逛了两圈就将外层的珍宝摸了个清楚,大多书画、瓷器、珍珠玛瑙等,档次大概有些门第的大户人家都买得起,最贵的不过价值几百两。

真正的好东西根本不在外层。

水善想进里面去看,直接便被店伙计挡住了。

“几位客官请留步,小店二层只对熟人开放,几位客人眼生的很。”

“那对银票眼不眼生啊!”

司天大气的直接甩出一踏银票,全是从毋泪那掏的,用毋泪的银票装阔气。

“我们的银票外面的东西可值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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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妹妹们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喊他二哥,我们剑郎好开心。

小仙女们,求各位的票票,我想要票票,卖个萌可不可以赏,喵喵。

第151章 催婚

毋泪随随便便往怀里一模便是一张一千两的面额,外层铺面里没一样宝贝是价值一千两的,店小二瞬间明白这都是些懂市面的内行人,立马殷勤的放行。

穿过一个小小的长廊眼前出现一个精致的后院,院子不大却分外闲适有品味,店小二将几位客人隐到院中便退了下去,一位缎衣华服的男人从房间里出来。

“欢迎各位,在下珍宝阁掌柜,鄙姓蔡,不知有何可为诸位效劳的?”

“蔡掌柜。”

水善客气的打了声招呼,环顾一圈幽静舒适的院子,开口道,“不知可能引见贵店的老板。”

蔡掌柜一顿,一来就直接要求见老板,连二层里的珍宝都没空看上两眼,显然并非真的来买东西,另有目的。

“不知诸位找老板有何事?”

“我想和老板谈笔生意,我善长鉴宝,想请老板引荐一下客人。”

蔡掌柜显然有些为难,毋泪识趣的递上一张百两银票,“还请掌柜帮帮忙,若生意谈成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剑郎看见那一百两的银票两句话就塞给了蔡掌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一百两啊,要是生意谈不成岂不就亏了?

蔡掌柜拿着那一百两银票果然眼明心动,手笔这么大看来不是缺钱的主,将人请入房间稍候,自己麻溜的就去传话了。

蔡掌柜去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快步回来,脸色红润微含笑意,看来事情有望。

“几位请跟我来。”

几人再次被带离了二层小院,穿过小院的一处月亮门便是漫天密布的葡萄藤廊,一串串的青葡萄挂满了藤架,阳光照下来又饱满又清亮,像一颗颗绿宝石一样。

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座水榭小筑,雅致的竹屋建在硕大的池中央,一条长长的竹桥连通着。

“这里就是珍宝阁的内层吧。”

蔡掌柜回身回了毋泪一句,“平日内层只有我照看,你们今日运气很好,老板刚好到珍宝阁来查账,否则很难见到的。”

小筑之中,热水在炉子上咕噜噜翻动着壶盖,炭火正旺,茶刚刚沏好,整个小筑被茶壶中的热气笼罩,温暖又带着湿湿的水汽。

珍宝阁的老板坐在茶案前朝他们抬手让座,老板长得一幅端重贵气的模样,一点不像市侩的生意人,倒像个做官的。

“这位是我们的卫老板。”

水善颔首施礼,见着身边落座的剑郎突然身体抖了一下,看向卫老板的眼神有些仓皇、惊讶,似乎认识。

“早就听说苗二公子回来了,不想今天会这么巧见到。”

水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司天抢先问出她的好奇,“卫老板认识二公子?”

卫老板笑而不答,让蔡掌柜将沏好的茶分给几位客人。

毋泪执着茶盏比肩轻嗅,然后抿嘴轻尝,赞美一声,“好茶,采朝露烹煮,清新隽永。”

剑郎沉吟许久都没能解答司天和水善的好奇,还是蔡掌柜替他回答道,“苗二公子与我家大小姐定有婚约。”

司天和水善齐齐长吸了口气,这是偶遇未来岳父啊!

“都没听你说过你都订亲了,不够意思的哥们。”

司天大大咧咧的垂了剑郎一拳,没有发现他的局促和尴尬。

“这是父亲定下的。”

剑郎这一句话让卫老板身形明显一顿,眼中一下带上一抹不快的神色。

“苗二公子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或者对小女不满意?”

剑郎的神情实在难以让人觉得他欢喜这桩婚事。

水善见卫老板神情不悦,圆场道,“二公子向来不爱说话,卫老板不必在意。成亲乃人生头等大事,他心中定是高兴坏了,不知道怎么表达。”

水善悄悄手肘捅了捅剑郎的腰,剑郎心不甘情不愿的举起茶盏赔罪。

“晚辈不敢。”

卫老板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些,将注意力从剑郎身上移开看向了水善几人。

“蔡掌柜说,几位想和我做生意?不如是何生意?”

水善和毋泪对视一眼,毋泪替她开口解释道,“我们在浔州逗留数日,想要赚些银钱傍身,请卫老板介绍些爱好收藏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的客人。”

“你会鉴宝?”

毋泪意有所指的看眼水善,回道,“行家里手。”

毋泪这话够自信的,卫老板爽快的一口便答应了。

“好,看在你们是苗二公子朋友的份上,介绍几位大富商给你们。”

没想到事情谈的这么顺利,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周旋,全是多亏剑郎这个准姑爷的福。

卫老板很快又将心思放在了剑郎身上,询问道,“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准备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

剑郎捏着手不耐回答,卫老板好像很着急。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你之前一直在外耽误了这么久,如今回来再拖不得了,寻个日子就迎亲吧!”

剑郎被逼婚了,水善很为他感觉可怜。

那种被迫成亲的感觉她知道,之前司天那家伙就是那么对她的,每每想起来都想把他臭打一顿。

剑郎回府的路上一直没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善几人也识趣的不打扰他,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成了亲就要一直留在浔州留在苗府,可他根本不想给困在这,他和苗府合不来。

一只脚踏进府门门槛,一只脚留在外面。

水善奇怪的看着剑郎站在门口不动,喊了他一声,想用手戳戳他,结果发呆的人突然转过脑袋满脸愁苦的表情,“他怎么就是珍宝阁的老板呢。”

莫名其妙丢下一句就闷头回了自己院子。

是啊,未来岳父怎么就是珍宝阁老板呢,还好巧不巧得见到,运去真是够倒霉得。

水善这两天每天都忙着出门去鉴宝,卫老板介绍得客人果然都是家财万贯得老板,随随便便拿出来得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看的水善眼花缭乱。

司天跟着水善也是狠狠涨了一番见识,佩服的五体投地,知道的那么多,看来这个千金小姐不是一般的千金,该有万金、千万金才对。

苗老太爷一天天的都见不到水善人影,每次找人去请都被告知出府了。

“你是很缺钱吗,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便是。”

苗老太爷连着三日见不到人后,直接天还没亮就等到飞霞阁门口,飞霞阁的下人们晨起打扫时吓了一跳,连连通知黄氏,黄氏便将人迎进了正厅侍候。

水善从房间一出来便被着急等在门口的黄氏一把去苗老太爷面前,而后带着下人们恭敬退去。

“我没什么需要的,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

“那你日日出府为人鉴宝是为何?”

“赚钱啊。”

“你要钱告知我便是,何须那般辛苦。”苗老太爷说的理所应当,水善却是莫名其妙。

“老太爷,您的热情款待晚辈已经很感激了。您不是我亲爷爷,我哪儿有向你要钱的道理,而且我赚钱是为享受,不是因为需要。我一点不觉得幸苦,反而很有趣。”

苗老太爷语结,“你是我苗家的贵客,岂有让贵客早出晚归昼夜辛劳的道理。”

“我哪儿是什么贵客,二公子是我朋友,你便把我当成孙女好了,与晚辈无须客气。”

水善看了看时辰,她该出门了,今儿可是有个大宝贝准备去开眼界呢,迟到不得。

“之前老太爷送来的一方小金鼎很是有趣,等回来晚辈想与您讨教讨教。”

苗老太爷欢喜的还没应声,水善就已来不及的跑了,只留下一句晚上见。

“水小姐果然是慧眼如炬,我本来拿不定这东西是真是假,要是送出去结果是赝品怕是要把脸丢尽了。有水小姐的确认我就放心了。”

水善陪着胖老爷往楼下走,再次保证道,“这串珊瑚手串确实是渊穆太后戴过的,它串联的绳子使用的特殊编法,只有宫中转为太后定制礼服的织造坊会这种编法。”

“水小姐对宫中之事竟然也如此了解,莫非是宫中出来的?”

水善摇摇头回道,“不过是曾听一位织造坊出来的老嬷嬷说过罢了,也是机缘巧合。”

“今日真是多亏水小姐了。”

胖老爷说着将几张银票塞进水善手中,水善欣然接下,大致摸一摸至少三百两。

水善今日还以为会碰到什么极宝贝的东西,兴致冲冲赶来,结果却是她在宫中时曾戴过的一串珊瑚手串。

珊瑚手串并不算十分珍贵的东西,此物件特别之处就在于乃渊穆太后所戴,赋予了一层不一样的意义。

水善数了数手里的银票随便交给后面看直眼的司天,鉴宝这行当确实来钱,一盏茶的功夫就赚了三百多两,不比赌钱来的慢。

赚了钱司天就开始嚷嚷着去哪儿逍遥,正吵得欢,突然眼睛瞟到一人,表情一惊一下拉着水善躲到一边柜台后,毋泪和剑郎也眼快的看见那人,立马躲了起来。

“干什么呀,躲什么?”

就水善一人不明就里。

司天手指伸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自己看。”

水善蹲在柜台后小心往外面探出头,一下就看见了正从楼上下来的一群拿着剑的江湖人,为首的竟是芙蕖山庄的庄主。

“易芙蕖!”

水善惊呼一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躲了回去。

易芙蕖怎么出现在了浔州,难道是准备亲自出马抓他们的?

他会不会太有毅力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等到人离开了酒楼,毋泪示意大家先回苗府,再从长计议,水善却不同意。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剑郎看着忙碌的衙役们询问道,“我们来府衙干什么?”

水善没回答,看了看毋泪,毋泪一眼便明白她来的目的。

她来找苗太守。

苗太守在忙着审问仙船的管事,听见水善请见还是抽空见了她。

剑郎和这个父亲好像非常的陌生,连对视一眼都小心谨慎,像是面对的不是生养的父亲而是陌生人一般。

“你们来府衙有何事?这里是官府办差的地方,私事回府再说。”

“我们要说的是公事,而且与太守正在调查的仙船之事有关。”

水善一句话便将不太耐烦欲走的苗太守勾了回来,重新正视他们。

“你们知道什么?”

“就在这里说吗?我们知道也许不少。”

苗太守打量的细细盯着水善,沉吟片刻一抬手,将人请入了后室用茶。

“不知你们知道什么?”

人刚坐下苗太守就迫不及待的开门见山。

水善端茶的动作顿了顿,“先让我喝口茶解解渴。”

说着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茶,嘴里的干涩这才缓解许多,进入正题。

“仙船一事不知太守查到了多少?”

“此乃官府机密,如何能随意告知。”苗太守一来就拒了水善的询问。

水善也不怪,她这话确实问的不对,官府调查案子如何会随意泄露信息。

毋泪帮衬着水善借口道,“不如我们说,太守自己决定如何回答怎样?”

苗太守给了个悉听尊便的眼神,毋泪便徐徐道来。

“那日仙船上找到了五十几名非法买卖的奴隶,官府抓到了证据,想必琼花仙和仙船都已经查封了,接下来就该调查是什么人给琼花仙提供的奴隶,可关键人物简姑跑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重要事情怕是根本不知道。”

苗太守静静听着毋泪分析,面色沉静稳若泰山,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们是有一条线索可以提供给太守,或许能帮你有些突破。”

“请说。”苗太守客气的抬了抬手,声影威严淡然。

“之前我们行走江湖时路过屏溪镇,被琉璃城和芙蕖山庄两个江湖势力所波及,琉璃城将我们拘禁,在那儿我们遇到一位同样被拘禁的老人隋老前辈,他是……”

“我知道,他是江湖有名的万事通,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苗太守抢先解释,身为地方官员对江湖之人所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

毋泪顿了顿继续道,“琉璃城主请求隋老前辈牵线搭桥一位哈丹族的女商人老娘,这人据说背景神秘、势力广大,与芙蕖山庄有着密切的合作与往来,给芙蕖山庄带来了极大的利益。琉璃城主也想要笼络这位女商人。”

苗太守稍稍猜出了毋泪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不确定的反问,“难道简姑背后的人就是老娘?”

苗太守不笨,一下就能联想到这么远。

简姑不过是跑腿办事的人,琼花仙背后肯定还有操控之人。

“你们有何证据?”

毋泪轻笑,“这不是该你们去调查的吗?”

“这是我们亲眼所见。”

闷不吭声的剑郎突然开口道,眼神微怯的看了自己威严的父亲一眼,接着道,“我们在仙船上亲眼见到了老娘。”

苗太守深深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看着他脸上的疏离和漠然,心中微微有些酸涩,他欠这个儿子太多。

“我知道了,多谢你们提供的线索。”

“这还没完。”水善狡黠的一挑唇道,“方才我们在酒楼里看见了芙蕖山庄的庄主,您说他现在出现在浔州,会是为了什么?”

苗太守沉吟一下,突然起身命人立刻备马,他要去会会芙蕖山庄的庄主。

“不如让二公子带您去吧,他认识易庄主也知道他去了什么方向。”

水善推了一把将剑郎推向苗太守,两父子尴尬的对视一眼,然后脚步统一的很快离开了。

“你还真是狡猾,明知道易芙蕖可能是来追杀我们的,故意把苗太守引去挡住他。”

水善利用苗太守把易庄主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也就没什么精力再追杀他们了。

“我又没说假话,易芙蕖确实和老娘有关系,他也确实在浔州,苗太守尽心查案,人既然来了浔州刚好调查,还免得跑去芙蕖山庄了。”

回府的路上水善商量着什么时候离开,仙船的事该问的都问完了,苗府他们也住了这么长时间,钱也赚了不少,是时候启程了。

“随时都可以。”

毋泪和司天都没有意见,唯有剑郎有些难办,他怕家里人不让他走。

“你是在担心卫老板让你成亲的事吧。”

剑郎无声沉默,定了亲久不成亲确实会让女方家长着急催促,对女孩子名声也好,但剑郎实在不想成亲,一点都不想。

“要我说有什么好想的,成亲娶媳妇多美的事啊,成了亲再带着媳妇一起行走江湖,那才叫逍遥自在,人间美事啊!”

司天夸张的张大手臂大声感叹,水善直接一巴掌推开他老远。

“huā huā gong zi不配插嘴成亲这么庄重的话题。”

“谁huā huā gong zi了,你又污蔑我。”

司天不甘心的就想冲上来辩解,被毋泪轻飘飘的眼神一挡,立马识趣的收住了脚。

“污蔑就污蔑了,反正你就只会污蔑我。”

“这事还真难办,定好的亲事,不想结也得结,否则不害了人家姑娘嘛。”

水善亦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肩膀碰碰毋泪,“你有什么办法没?”

毋泪想了想道,“你和那卫姑娘见都没见过,自然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如你们私下见一面,若是顺眼成亲时总不至于对方什么样都不知道,若是看不顺眼不如好说好量,和平解决。”

“那要只有一方看上了呢?”这情况可算最糟的。

“硬着头皮娶呗,他还能把人姑娘甩了不成。”司天嬉笑着插话。

“让你多嘴,巴不得妮妮娶个不喜欢的女人是吧。”

水善追着司天打,司天腿长哈哈大笑着跑得快,可水善有轻功,不一会就赶上他狠凑了一顿。

“你怎么这么暴力,你为什么只打我,从来不打他们,你偏心,欺软怕硬。”

司天可怜的抱着脑袋抱怨,水善抓着他的肩猛晃,把他脑袋晃得发晕,视线发昏。

“因为就你找打,不为兄弟想办法,就说风凉话。”

司天方才茶点吃多了,被水善一晃晕的直想吐了,嘴一张突然就痛快的吐出来。

水善吓了一跳,猛地被人从后面一拉脱离危险区,却有另外一人突然闯入危险区,被司天吐得酸水脏了一身。

“啊——你,你,你——”

伴随着一声尖叫,司天悲惨的迎来一个刺激的巴掌,扇的他脑袋转到一边,脸上的肉上下抖动。

“登徒子!”

司天还没从那个巴掌反应过来,紧接着另一个姑娘又一个巴掌扑面而来,将他的脸扇向另一边,两个红手印左右对称。

水善龇着牙倒吸口气,心虚的小步走过去,拍了拍司天的肩关心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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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剑郎偶遇岳父催婚,哈哈哈……小可怜

第152章 太后薨逝

司天许久都反应不过来,脖子都被打定住了,浑沌的视线慢慢聚光,嘴巴一瘪,眼泪一闪,哇的大声痛哭起来。

“我疼,我委屈,我冤枉。”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就不疼了。”

水善受惊吓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毋泪看他哭的鼻涕眼泪横流的模样,嫌弃的扯了扯嘴角。

周围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人,看着司天痛哭的模样皆是乐的笑起来,像个二傻子一样,没见过大男人哭成这样。

两个姑娘此时已经难堪的脸色苍白,两人一看就是主仆,主子胸口上正好被司天吐了大口酸水,又酸又臭的湿了大片,双手抱胸尽量遮挡着,却根本遮不住。

剑郎一个劲的朝两个姑娘道歉,两个姑娘却理都没理他,看着周围盯着她们看的人群,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先用这个挡一下吧,前面就有家成衣店,小姐快些将脏衣服换下来。”

女子低埋着头,看着眼前递来的男人外袍,脸躲在丫鬟怀里稍稍抬起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武且带着豪气的腼腆公子,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充满歉意的看着她。

剑郎带着两位姑娘去了成衣店,水善也带着司天离开看热闹的人群,实在有些丢脸。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丑的我都不想跟你站一块。”

水善嫌弃的打趣,司天更加委屈了,但还是抽搭抽搭鼻子停下了哭声。

“还不是你害得我。”

“是,我错了,所以我向你道歉了嘛,谁知道姑娘两个巴掌就把你打哭了,我也没料到啊。”

没料到司天居然这么怕疼,完全是个哭包。

司天抹抹脸终于不再哭了。

无端被牵连的姑娘换了干净的衣裳从成衣店后院出来。

一袭桃红色粉蝶长裙娇俏柔美,精致的五官艳若桃花,似文人笔下一笔一划描绘而出,从画上走下的美人,柳眉温婉柔情,端庄娴静,落落大方。

“谢公子解围。”

姑娘从后院出来朝着剑郎盈盈一拜,剑郎连忙回礼,“我们的过错。”

司天被水善推着过来致歉,“在下失礼,还请姑娘原谅。”

姑娘的丫鬟气鼓鼓的瞪大了眼睛,“哪里只是失礼,你吐了我们小姐一身,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们小姐情何以堪,你这个登徒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自己凑过来。”

司天被打正委屈,丫鬟那么不客气,直接被她顶了回去。

丫鬟气的插起腰立马又要发作,水善抢先一步朝姑娘深施一礼请罪。

“是我的错,我们闹得过分不小心误伤到姑娘,这身粉蝶长裙很衬姑娘,算是我们的赔罪,两位姑娘若还有其他喜欢的,都可随意挑选。”

小丫鬟傲气的很,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们稀罕你的衣服,我家小姐像是买不起需要你施舍的吗?”

水善乐呵呵的陪笑,这个丫鬟还真是可爱,护短的样子讨人喜欢。

“小姐一看就是出自高门大户,自然不稀得几件衣裳,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小丫鬟还要说什么,被她家小姐拦住了。

“好了晚韵,几位也道过谦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谢小姐谅解。小姐真是宽容海量,大家风范。”

水善拍马屁的夸上两句,毋泪揉揉她的头,真是道歉道上瘾了。

“冒昧一问,姑娘是要离家出走吧?”

姑娘悄悄侧眼看了剑郎一眼,正要走,突然听见水善的话,面上陡然一阵慌乱。

“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水善兴致勃勃的开口道,“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啊。刚才姑娘从镖局出来,手里拿着一份保单,显然是要走镖。走镖无外乎保物或保人,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有东西要送有的是人手,如此隐秘必定是不得让人知道,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姑娘想要离家出走,雇镖局保护。”

姑娘和小丫鬟脸色刷白的齐齐看向她,一幅又急又恼,恨不得把她吃了的模样。

“姑娘不必害怕,我并没有劫财劫色的打算,就随口说说。”

水善保证的给了对方一个真诚的眼神,主仆二人狼狈的逃走。

“你又调皮,调戏一个姑娘。”

毋泪宠溺的摇摇头轻笑,水善咧大了嘴巴笑得开心。

“我不调戏姑娘难道调戏男人,我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的,对吧,妮妮?”

剑郎被喊妮妮脸上又是一红,难堪的皱了眉头,低声抱怨,“别这么喊我。”

“这称呼怎么了,多特别,绝对不会重名。对吧,妮妮?”

“别喊!”

“妮妮——”

“别喊了……”剑郎声音又软又无奈,羞得面红耳赤。

“妮妮——”

剑郎反抗一声水善就重复一声,终于无奈他何不再反抗,任由她喊。

“这才对嘛,大家都是共历生死的朋友,就该有特别的称呼才显亲近,对吧妮妮?”

剑郎已经无脸回答她了,红着脖子脑袋一偏就走了。

苗老太爷约着水善再斗风筝。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苗老太爷命人将制作风筝的东西搬到了后花园来,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风筝。

“风筝的骨架一定要做的牢而坚韧,才能飞得久飞得远。”

苗老太爷做着风筝骨架,展示给水善看,“竹篾一定要削的薄而匀才不会太重飞不高。”

水善在金贵绢丝上画着喜鹊,雄鹰已经画好了,两只鸟一俏丽一威武。

水善做了创新,喜鹊用的大红绢丝,雄鹰是黑色绢丝,一黑一红在空中更能清晰分辨。

“这一次老朽可是做好了功课,不一定会输。”

苗老太爷自信满满得摸了把短胡须,双眼迸发着硬朗健硕的光亮,充满激情和期待。

“您做什么功课了?”

斗风筝还有功课可做?

苗老太爷一脸那是当然的神情,解释道,“我将那日你击败我的过程回想了一下,你是抓住时机在风筝越到上方时陡然向下用力,将我的线扯点,风筝也被你从上而下撞的惨烈,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机可乘。”

水善哈哈笑着将画好的绢丝粘贴到风筝骨架上。

“您还真是喜欢斗风筝。”

“因为有一个人也喜欢,不自觉也成了我的爱好。”

水善听出些故事的味道,好奇的看向苗老太爷想听故事,苗老太爷沉吟片刻。

讲述。

“那是一个不可企及的人,唯一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斗风筝,风筝线断落到枝头,我帮她取了下来,从此……就无法忘记。”

“有些悲伤的故事。”水善抿唇勾着浅浅的弧度。

“但也很幸福,便是一面已足够我用一生回忆。”

水善沉默着没说话,将粘好的喜鹊风筝高举起来拿给他看。

“我的做好了,快来试试。”

苗老爷子也做好了自己的雄鹰风筝,两人扯着线将风筝飞入了碧蓝天空。

张氏和几个姨娘、小姐们正喝了茶来花园散心,见到老太爷和水善在放风筝,皆是怔了怔,对水善再是厌恶不喜也不敢表现,即刻领着女眷们上前见礼。

苗老太爷一心一意飞着风筝根本没残余精力理她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

阳光炽热灿烂,两人都不得不虚着眼睛才能看清,眼眶刺激的不停淌下泪花来。

“老头子这双眼睛今儿怕是要瞎了。”

苗老太爷爽朗大笑着,心情大好。

水善乐呵呵的接话,“您可不能瞎了,否则哪儿还有高手和我斗风筝啊。”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忽略了还跪着请安的一群女眷们。

老太爷不发话,她们如何敢起来。

为首的张氏气的牙根痒痒,抬眼瞪了满脸笑容的水善一眼,真是个妖精,才来几天就把老爷子哄得团团转。

老爷子仰着头玩了好一会,实在受不住眼睛的刺痛,避开了视线,这才看见跪在一边的一群女人们,把她们都叫起来。

“阳光强烈,父亲小心伤了眼睛。”

苗老太爷坐到一边歇息一下,张氏即刻孝顺的近身奉茶,小心劝阻。

“无事,难得今儿水善有空,风又好,正是好时候。”

“父亲还是要保重为重,您要有何不适,我们这些晚辈会担心的,特别是老爷和连荣。”

张氏亲自递上茶,苗老太爷却没接。

“连荣最近在干什么?”

老太爷突然关心起苗连荣,张氏很是开心。

老太爷常年呆在暮颜轩,对府中人事不管不问,今儿主动关心起嫡孙,张氏立马欣喜的回答道,“连荣最近在府衙帮着老爷办案呢,哈丹族买卖奴隶案连荣不少操心跑腿。”

老太爷淡淡应了声,没怎么接话,而后又问道,“连荣也不小了,亲事还不定下?”

老太爷对苗连荣的关心表现了对嫡子的重视,张氏认真的回答着,“儿媳也着急呢,可选来选去都未选中合适的。”

“莫要太挑剔,模样端正家世清白便好,别总想着攀高枝,我苗家靠的是脚踏实地的真作为,从不搞趋炎附势那一套。”

张氏被警告,脸色有些难堪,却也只得一个劲的老实应着听着。

“连荣很是敬重老太爷,时常以您为榜样。老太爷之前一直在暮颜轩闭门不出,连荣想请安孝顺都没得机会,知晓您最爱诗集字画,近日得了一幅名师大作,立马想到孝顺您。”

“哪位名师的大作?”

水善一直仰着脑袋也累的脖子手臂发酸,将线交给小草,坐下来休息一会,好奇问道。

张氏懒得回答水善的问题,却又不得不答。

老太爷还在这坐着看着呢,她要保持好当家主母端重宽容的气度,不能让老太爷不满。

“是鹤仙大师的《命兮祸哉》。”

水善可惜的摆摆手指,“大公子怕是被骗了,鹤仙大师的《命兮祸哉》在怀城,大公子手里的应该是假的。”

张氏瞬间不满,当众说苗连荣手里的是假货,不是笑话他真假都分不清嘛。

“水善小姐都不曾见过,如何说连荣手里的是假的。”

张氏语气明显带着质问和怒意,苗老太爷立马不快的投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当即把她吓了一跳,即刻垂下眼去。

“自然是因为我在怀城见到了真迹,珍藏此画的是位书院大儒,爱若珍宝,对鹤仙大师更是推崇备至,绝对不会将鹤仙大师的画作拱手于人。”

张氏不甘心的悄悄瞪了她一眼,压抑着不满和怒意反驳,“水善小姐如何知道自己见到的就是真迹,万一你看走眼了呢。”

水善这回反倒不解释了,兀自抿着嘴喝茶。

苗老太爷哼了一声开口道,“无知妇人,水善品鉴过的奇珍异宝、珍贵字画,怕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她说是赝品就绝不可能是真迹。”

小草扯着风筝线站在水善身后,骄傲的接话道,“水善小姐最近几日替许多大老爷鉴宝,没一次出错,才十天不到的功夫就赚了近一万两。”

小草跟着黄氏被欺压多年,忍气吞声,难得有机会炫耀一下,脖子仰得高高的。

水善能赚到这么多钱,其实还多亏了卫老板的帮助。

卫老板很给面子,客人接二连三的不停介绍,而且都是极有钱且对古玩十分热衷的人,所以个个出手不凡,短短十来天就赚了一万两。

这还都是多亏了剑郎的面子,她赚舒服了,剑郎却正发着愁。

张氏听见水善一下赚了那么多银子,惊得眼神呆滞满脸的不相信。

她能有这本事?

后面那群女人们也都炸了锅,才见识了二公子的出手阔绰,此时又见识了水善的财源广进,而且是有过之而如不及。

二公子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日后必然蒸蒸日上,瞬间那群女人们一下又对二公子改变了看法。

看来日后苗家是谁的天下,还真说不定呢。

“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可否加我一个?”

毋泪潇洒的背手而来,俊朗的面容如刀削般分明、英挺,松绿色精美长袍尽显尊贵和华丽,风姿翩翩、仪容不凡,顿时吸引的女人们满心赞叹。

几位小姐看见毋泪皆是春心泛滥,面容潮红,娇羞的投来炽热的眼眸。

毋泪无视小姐们的青睐,径直走到水善身边坐下。

水善一下站了起来,随意瞟了小姐们一眼,视线转移向苗老太爷,一眼都没看毋泪。

“正式开始吧,今天看看到底是雄鹰厉害还是喜鹊厉害。”

苗老太爷也斗志昂扬的起了身,接了雄鹰的线扯了扯,两个蓄势待发,准备就绪。

可还没开始,苗太守踏着沉重的步子形色匆匆而来,朝苗老太爷浅施一礼焦急道,“出大事了,渊穆太后,消失了。”

顿时整个后花园都炸了锅,女人们齐齐倒吸凉气,惊呼起来。

水善愣怔的手中的风筝线一松,喜鹊随着风飘向远方,越来越远。

苗老太爷微不可见的看了水善一眼,然后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细细道来。”

苗太守喘了口气即刻回答道,“刚刚从闵都传来的消息,太后亲侄女水家小姐无意间醉酒泄露的,一转眼传的天下皆知,皇宫也没有做出否认。今早早朝皇上颁布了圣旨,渊穆太后升天,举行国丧,三个月内禁止宴乐、嫁娶、宰杀,以示追思。”

所有人震惊。

苏姨娘不敢置信的小声道,“太后,真死了?”

苗太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张氏身体一颤,立马垂下了脑袋。

渊穆太后竟然会死,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虽然每个人终有一死,况且渊穆太后已到花甲之年,薨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件事发生在渊穆太后身上却让人难以接受,难以相信。

第153章 国丧

渊穆太后是天闵王朝的神,神不在了,谁来护佑天闵王朝的百姓们。

“怎么会这么突然,一点征兆也没有?”张氏一脸愁容的关切。

“太后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皇宫一直瞒着,如今终于瞒不住了。”苗太守回答道。

渊穆太后关系着天闵王朝甚至整个天下的动荡,自然是要瞒,能瞒一时是一时,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火,早晚有被揭穿的这一刻。

水善惊楞片刻,慢慢回过神来,终于事情还是爆发出来了。

不过她怎么都不会相信是水竹漪无意间泄露的,有心为之还差不多。

皇上下旨国丧算是肯定了她的不复存在,彻底还她自由。

瑞儿还是了解她,成全了她。

从此天闵王朝没了渊穆太后,只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叫水善。

“太后升天,天闵王朝的守护神没了,怕是战争又要降临了,平静的好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苗太守沉重忧叹,水善心思沉重的呆不下去,未打招呼就离开了,毋泪跟着离去。

苗老太爷望着水善离去的背影,沉吟着坐回了位置上,捏着额角兀自深思。

看来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如今宣布太后升天,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苗太守看着张氏正好也在,便吩咐着,国丧期间全府日日斋戒沐浴诵经,不得锦衣玉带、绫罗绸缎,更不得欢声笑语,一起为太后祈福。

张氏带着女眷们齐齐退下,吩咐忙碌去了,花园中一下只剩下苗老太爷和苗太守父子二人。

“父亲,您说,太后会不会还活着?”

苗太守小声的询问,这话若让外人听见必要惹出事端。

苗老太爷沉默了。

“这谁人说得清。渊穆太后决然独立,慈悲高洁,是百姓们的守护神,谁都不愿意她离去。”

“父亲曾见过太后一面,太后是怎样的人?”

面对儿子的询问,苗老太爷陷入回忆中,这段回忆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无数次的回放,恍如就在当前般。

太后温然含笑接过漂亮的风筝,那是他第一次相信真的有仙子存在,那般虚幻而美好。

“那是用进世间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女人,一靠近就不自觉的柔软、沉沦,所有肮脏和污秽在她面前都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拼尽一切只为守住她的纯粹和笑靥。”

不久前还热闹喧天的街道上,此时哀然一片。

百姓们互相奔走传播府衙贴出的讣告,渊穆太后薨逝,举国同哀。

战争之中哀鸿遍野,此时的大街小巷凄凉萧条,一片哀戚之色,只因一个人的离去。

水善戚戚然走在街上,耳边时而传入悲伤的痛哭声,讣告发出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浔州笼罩在了一片悲恸之中。

商铺一间接一间的关上了门,路上的行人都赶回了家中。

烈阳高照,街面却寂然的如同深夜。

水善此时心情很复杂,或许她该欣慰自己如此受百姓们爱戴。

或许她该悲伤,因为她死了,她之前六十年的人生从此成为过去。

或许她该开心,因为她彻底拥有了期望已久的自由,再也没了束缚,她只是水善。

可为什么心口有种涩涩的感觉,说不出是伤心、是喜悦、还是激动。

她的心好像丢了一角,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似有什么东西被遗漏。

呼吸变得艰难,每一下都牵扯到胸口,酸涩难耐。

毋泪一路紧紧跟着她,上前来将她扶在怀中,一语不发,不问不说,只给予她陪伴和依靠。

“我的心好像碎了一角,我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水善用力大口呼吸着,胸口一下下被牵扯、撕裂,疼的眼泪淌下来。

毋泪心疼的紧紧抱着她,眉头深深的皱起,亲吻着她的额角想要分担她的痛苦,却根本做不到。

“我,我不舒服,我喘不过气来,我好难受——”

水善张大了嘴更加拼命的呼吸,她从来没有生病过,这种难受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比被面具人在胸口刺一刀还要疼,眼泪哗哗流淌着。

她哭了,她从来不会哭的。

“毋泪,我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的,你只是和大家一样太伤心了,很快就会好了。”

“我很伤心吗?”

水善捂着胸口感受着胸腔内抓心挠肺般的疼痛,这就是伤心的感觉吗?

好难受!

可是她在伤心什么?

“我好像弄丢了一个人。”

胸口的憋闷突然承受不住,一下转化为嚎啕,难以抑制的痛声大哭着,扑在毋泪的怀里,蹲在苍凉无人的街道上。

她好像弄丢了一个人,她到底弄丢了谁?

毋泪指尖颤抖的轻轻触碰上她脆弱的脸庞,你弄丢的人……是他吗?

她茫然无措的痛哭声搅碎他的心,亦燃烧起他的期望。

或许他并非是一厢情愿。

她也是爱他的,只是不知。

国丧讣告发出后,浔州一片萧条,酒楼之内清一色寡水素斋,绸缎铺、胭脂铺、首饰铺全部关门歇业,百姓们忙碌着沐浴、焚香、吃斋、祭拜,寺庙日日挤破了人。

苗府众人衣着浅淡朴素,每日晨昏定省的到祠堂中诵经祭拜,清汤寡水。

苗连荣连着五日没见油水实在受不了了,“这他娘什么鬼日子,朝廷颁布的国丧条陈哪儿写了百姓不准吃肉,皇上都不过禁食三日,我都五天没吃饱了。”

“母亲给你请了一位浔州特有名的大厨,他的素斋做的无人能敌,既美味又美观,马上让人给你端来。”

张氏唤着下人上菜,苗连荣将手边的几案往地上一推,上面茶盏、花瓶碎了一地,叮铃脆响,吓得房中人齐齐身体一震。

“我不要素斋,让人给我做点大餐来。”

“儿啊,老爷下了命一个月吃斋礼佛,要被老爷知道你就有的罪受了,忍忍吧。”

张氏卑微的劝着,苗连荣理都不理。

“我不管,今天一定要让厨房给我做些大餐来,你到底心不心疼你儿子,我要饿坏了怎么办!”

张氏为难的难以答应,“你父亲最近心事重重,心情正不好,还是别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了。”

苗连荣见说不动母亲,只能怒起来威胁,“你去不去,不去我到外面吃去。”

苗连荣作势要走,张氏一把抱住他。

“儿啊,你到外面大吃大喝不是让人议论我们苗家不敬太后嘛,那是要遭千夫所指的。你爹要是知道肯定会打死你的。”

苗连荣一把挣脱开张氏,“母亲哪儿那么胆小,躲着点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我说也真是,整天让我们吃斋念佛,死的又不是我的谁。”

苗连荣话音刚落,房门突然从外拉开,一个威凛的高大身影陡然出现,一抬手猛地就是一个巴掌,打得苗连荣满口是血,直接摔在地上。

“你方才说什么!”

苗太守怒喝大吼,苗连荣吓得坐在地上往后缩,肩膀瑟瑟抖着。

“老爷息怒,连荣年轻不知轻重,求您原谅他一次吧。”

张氏忙不迭的跪下抱住苗太守的腿,生怕他再上去教训苗连荣。

张氏视线恶狠狠的瞪了门外守门的丫鬟两眼,老爷来了也不通传。

两个丫鬟胆怯的死死低着头,不是她们不想通传,实在是大公子闹得声音太大,老爷老远就听到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没有太后的守护,你以为你能安逸的整天无所事事?早就被抓上战场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张氏听的身体一颤,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荣要被抓去当兵?”

张氏的声音都在发抖,漂亮的脸恐惧到麻木,苍白的毫无血色。

苗太守一下甩开张氏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踢了苗连荣一脚。

“要不是太后的威慑,天闵王朝岂有这几十年的和平?如今太后不在,曦宁国没了忌惮,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战事不可避免。国家危难之际,男子汉不上战场干什么。”

张氏害怕的抖着嘴唇,苗连荣也脸色惨白的拼命摇头,小声喃喃着,“我不上战场,我不上战场。”

“老爷,连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若是上战场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苗家怎么办啊!”

“朝廷用人之际,正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之时,我苗迅的儿子岂能做缩头乌龟。”

“那你让苗清妮去啊,他也是你的儿子。我的儿子不能上战场,不能冒险。”

张氏哭红了眼睛咆哮着。

苗太守冷冷看着她,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和轻蔑。

“这个时候夫人倒是记得我还有一个儿子。”

张氏紧咬着唇,将嘴唇都咬出血来,声音哽咽沙哑,“老爷是在怪我没有好好善待苗清妮?您别忘了,是您先抛弃的他。”

苗太守木然沉默,确实,是他这个父亲先抛弃他的,如何有资格怪别人。

苗太守带着府中妻小准备去桑华寺祭拜,苗老太爷年纪太大,舟车劳顿不太方便,水善推口身体不适也不去了,毋泪和司天自然也留了下来。

苗连荣在出发前心神不宁的不知想什么,走路摔进了池塘里,受了风寒,也就留在府中养病。

水善无甚精神的坐在飞霞阁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这几天她都有些精神不济,也不知是为什么,摸不清理由,只感觉心里憋憋的。

毋泪端着甜蜜蜜的红糖水过来,一口一口喂她喝下,身体暖乎乎的。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你?”水善轻笑,“你还会下厨呢?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以后慢慢就知道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水善想了一会,“蜜汁糯米藕,我想吃甜的。”

嘴里甜着,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堵?

“就一个菜?再点几个。”

水善笑着打趣,”我怕被你荼毒,还没证实你的厨艺呢,万一难吃做多了我都不好不给面子,先尝了再说。“

“保证你回味无穷,停不下嘴。”

司天忙着在准备行礼,她们已经商量好等苗家人祭拜回来就离开。

其实她们本没什么行李,随身带的就只有银票,有了银票到哪儿都不愁。

但黄氏心细,怕她们路上辛苦,还是准备了些用得到的衣物、干粮,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还能抵挡一下寒冷和饥饿。

剑郎也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因为国丧,全国上下三个月内不得有嫁娶,苗老太爷和苗太守为了表示对太后的尊重,更是将婚事推到一年后,剑郎暂得自由。

苗老太爷从飞霞阁进来,正好看见司天和几个丫鬟收拾着行礼,眼神一瞬间的落寞,看向院中悠闲躺着的水善,脚步沉重的一步步靠近。

“你们准备走了?”

水善闻声转过头来,朝苗老太爷抬抬手,请入旁边另一张椅子。

“该走了,一转眼都在苗府呆了大半个月。”

“还可以继续呆下去。”苗老太爷急迫挽留。

水善侧脸看了看他,苗老太爷苦笑一声,“你们若愿意可以继续在这做客,不会有人赶你们。”

“我知道。”

水善悠悠望着天空,投给苗老太爷一个感激的笑容,那笑容明亮而温柔。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热情款待,让我宾至如归。”

“若真宾至如归,你就不会急着走了。”苗老太爷语气苦涩,还有深深的失落。

水善弯着笑颜,放松惜别的伤感气氛,哈哈大笑几声。

“哪儿有做客赖着呆一辈子的,我也是有脸有皮的。”

水善边说还边摸摸自己吹弹可破的小脸。

“再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还有问题没解开答案。”

“你有什么事要做?想知道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苗老太爷迫切的想要把她留下,但看着她拒绝的笑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没法留下她。

“那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能帮我,只有我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我可以问……你要做什么吗?”

水善沉默着表示了拒绝,苗老太爷也就没有再问。

“让我为你送行吧,你我还有一场风筝较量,总要决出胜负吧。”

说起斗风筝水善一下来了兴趣,“那就现在怎么样。”

说着就跑回了屋里拿出自己的喜鹊,苗老太爷也让人把他的雄鹰拿来。

今日风虽不大,也没有灼人的阳光。

风和日丽。

水善和苗老太爷斗了一下午也没能决出胜负,两人脖子都要望断了。

特别是苗老太爷,最后差点正不过来,僵得好半天没法低头。

水善尝了毋泪的手艺,发现他果然没有吹牛,蜜汁糯米藕做的又香又糯,咬在嘴里甜滋滋的,汁液满嘴流,心都要甜化了。

水善觉得毋泪真是个全才,赌钱会、看病会、连下厨都会,真是让人不喜欢他都不行。

“我决定,以后你就是大家的御用大厨了。”

水善一口接一口的品尝着美味,毋泪却是挑了挑眉毛,“你这是把我当免费劳工用。”

“你那么有钱,我付你薪俸怕你面子过不去,你要想收工钱我把身上所有钱都交给你,你想拿多少随便,由你支配。”

“又来一个管账的活。”毋泪可爱的龇了龇嘴。

“我把钱交给你是信任你,司天巴不得替我管钱呢,我还不给他这个美差。”

“这个美差我愿意交给司天,付钱很辛苦的。”

“深有同感。”水善一脸感同身受的模样,两人对视笑弯了眼睛。

“可是大厨还得你来,你手艺多好,藏着多可惜。”

“不藏着便宜你们,我累的死去活来烧饭?”

毋泪很少露出委屈的模样,今儿竟然多话的抱怨,真有趣。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不便宜朋友便宜谁。只要偶尔给我们改善改善伙食就好。”

水善软磨硬泡,这么个大厨可不能再让他闲着了。

暴殄天物。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是了,只要你喜欢。”

晚上空气有些燥热,立夏后气温越来越高,被子都有些盖不住了。

水善热的睡不着,将身上的被子踢开,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

枯败的梅枝从窗外露出些许枝头,半圆的残月如同嵌在了梢头,形成一支别致的发簪。

水善下床去喝水,正斟上水要喝,耳中悉悉索索传来轻微声响。

认真去听,那声音是从房门外传入,很快从悉悉索索的脚步和衣料声转为门闩撬动的声音,透过房外的月光,清晰看见门上印着一个人影,正在撬门。

哪个登徒子居然打主意打到我身上。

水善按兵不动悄悄躺回了床上,她倒想见识见识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是什么家伙。

水善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登徒子的撬门动静有点大,动作很不熟练,看来是个新手。

要不是她在故意等他,就这人这动静,早不知道把房间里的人吵醒多少遍了。

水善就像喝了mi yào怎么都吵不醒一样,登徒子一会弄出响声一会弄出响声,都装作没听见。

久到水善以为登徒子怕是要撬门撬到天亮的时候,‘哐’一声轻声,门闩开了,门打开了。

朦胧的月色从门外撒进房间,水善故意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吓得对方猛地蹲地抱头。

等了许久发现床上的人并无反应,这才重新站起来小心靠近。

水善闭着眼睛等待登徒子下一步动作,只要他扑上来,她立马抬手给他一拳,然后将人臭扁一顿。

打爽了再喊人、电亮,到时再看看这人究竟是谁,让他无话可辩。

“睡吧睡吧——”

然而让水善意外,对方并没有立马扑向她的打算,而是掏出一张沾了迷香的手帕凑到她脸上,嘴里还不忘淫笑的喃喃着。

这是要迷晕她,确保不会挣扎再下手?

可惜对方选错了对象,水善对药啊毒啊之类从来没反应,更别说迷香了。

对她一点用都没有。

“睡吧睡吧,睡着了公子带你回房去,芙蓉帐暖——”

男人淫笑喃喃着,不停将手帕在水善鼻尖晃荡,为了确保万一让她闻了许久,捏捏她喊喊她,确定不会醒,这才收了帕子。

还不准备就在在这采花蜜香,是想寻个更好的地方?

感觉着对方的双手已经插入了她的脖颈和腿弯,身体的接触几乎让水善恶心的吐出来。

本该已经陷入昏迷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漆黑的夜中如同两汪浩瀚的星空,飘渺遥远,直直的望着眼前尽在的咫尺的男人。

“你想带我去哪儿?”

男人吓得大喊一声连连倒退,水善却没有放过他,一把抓住他插入她脖子的手臂,一下从床上起来。

“登徒子居然都跑到我屋里来了,今儿本小姐让你知道知道祸害良家女子的下场。”

------题外话------

女主角死啦……水善还是爱着毋泪的,只是一直不知而已,她哭的伤心,我也揪心,呜呜……

第154章 胖揍登徒子

水善早就听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是苗府的大公子苗连荣。

苗家人都去祭拜上香了,他生病留了下来,竟是不学好大半夜想要轻薄她。

无耻,下流——

水善丝毫不手软,一脚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苗连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不停哀嚎。

苗连荣虽是个大男人却不会武功,又锦衣玉食的四体不勤,根本敌不过水善的进攻,只能痛呼的抱着脑袋承受拳脚。

“别打了,别打了,痛痛痛——”

水善如同跳舞般,两只脚一左一右的交替着不停往苗连荣身上踢,精准避开危险部位,劲挑又痛又无碍的地方猛踹,嘴里还不慌不忙的喊着人。

“外面人呢,都哪儿去了,还没听见声音啊?”

黄氏跟着苗老爷去了寺庙,飞霞阁内只住着水善一个主子。

水善的房间外一直都是有丫鬟守夜的,整个飞霞阁也有丫鬟、侍卫不时巡夜,这里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听见。

“你来说说,人呢?都被你弄哪儿去了?”

水善踢着脚下的人问着,苗连荣不说话,水善加重了两下力道,立马疼的他龇牙咧嘴。

“我把人调去吃宵夜了。”

“既然没人,那我便是把你踢死了也没人知道咯?”

水善用着又无辜又阴森口气说着,像是在谈论吃什么的问题,充满期待和兴趣。

苗连荣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身上痛的厉害,拼命求饶着,“我错了我错了,大慈大悲的水小姐,饶了我吧,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么快就求饶,也太没骨气了。”

水善嫌弃的撇撇嘴,又猛踹了两脚。

苗连荣忍不住的痛呼出声,偌大的飞霞阁却没人能听见。

凄厉的惨叫声穿荡在小院中,令闻者毛骨悚然。

“你不敢踢死我!”苗连荣见求饶不成立马换了一幅面容,凶恶道,“我只把下人引去吃个宵夜,很快就回来。父亲、母亲要是知道你把我打成这样,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吗?”水善故意将脚尖抵着他的伤处碾压了两下,“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看苗太守会怎么处置你这个擅闯女子闺房的登徒子。”

水善脚步伴随着苗连荣的凄惨大叫声反复回响在房间中。

飞霞阁的下人都被叫走了没人发现,却瞒不了隔壁不远处秋水馆的毋泪,很快人便悄然出现在了房间里,看见面前的景象很快便猜到怎么回事。

“这个登徒子想偷香,说我不敢踢死他,我面子有点过不去,要不你帮帮我?”

水善累的有些小喘气了,看毋泪来了便停了脚,端起一边的水杯喝了两口,坐下休息。

毋泪双眸如刀般直直刺向苗连荣,恨不得将他戳成骷髅,声音说不出的冷冽、危险,淡淡道,“好,你想他怎么死?”

毋泪的话如同阎王的判决,吓呆了苗连荣的理智。

被踢的胸口都感觉不到疼痛,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双目圆瞪,嘴唇抖动,看来吓得不轻。

水善悠悠坐着喝了口水,慢慢道,“他既然喜欢侮辱姑娘,就让他下辈子当个太监。”

水善的话再一次在他头上闷敲一棍。

百姓们信奉人死一定要留全尸,来世才能平安健全,不然今生缺了什么来生也会不全。

他们那意思是要切了他的命根子啊!

让他就算死了,来生也只能当太监,再不能祸害姑娘。

“好!”

轻轻一个好字,毋泪手上已经闪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尖锐的刀锋闪着骇人的寒气,小巧而轻薄,一看便是把好刀。

毋泪沉定漠然的朝苗连荣靠近,苗连荣看着那把月光照射下泛着寒光的短刀,吓得浑身颤抖,不停往后缩,手一下抓住水善的裤腿,爬了过去。

“水小姐,水小姐,救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饶了我这一回吧,求求你放了我——”

苗连荣凄惨的请求着,脑袋一下不敢松懈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就额头红肿快要磕破皮。

“你不是不怕我吗,求我干什么,我只是吓唬你,不敢杀你的。”

水善其实说的是实话,她根本没打算杀人,不过是吓唬他,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苗连荣反而觉得是威胁他的反话,吓得全身哆嗦起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水小姐饶命,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苗连荣已经彻底被毋泪的冷眸和短刀吓得没了理智,只能不停的求饶,磕头。

水善轻描淡写的玩着指甲慢慢道,“我这人恩怨分明,有人敢伤害我,绝对要加倍还回去。你居然想轻薄我,你说我不让你失了做男人的资格如何能解气?”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苗连荣除了这三个字都没新词了。

水善看他求得可怜,啧啧两声咽了口气,语气稍稍软了软,“那你说个我不杀你的理由。”

苗连荣动作僵了僵,稍稍抬起头来,脸已经被血模糊了。

“理由?”

水善白了他一眼,“我心里可不畅快的很,饶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苗连荣努力想着,“您是府里的贵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让母亲全部满足你。后宅的事都是母亲在管,之前多有怠慢,日后自然不敢。”

水善冷笑,“没了你我还要被欺负不成?老太爷一句话,苗府人谁敢不从。”

毋泪警告的拿着刀又近了两分,月光投射的影子挺拔直立在苗连荣眼前,手中尖锐的刀锋吹毛利刃,锋芒逼人。

“我,我……我会让母亲好好照顾二弟和黄姨娘。水小姐有老太爷关心爱护,我实在没什么能让水小姐开心的,水小姐和二弟情谊深厚,但让二弟开心还是可以的。二弟最在意他娘,但又常年不在家里,日后我这个当大哥的定会对她多多照拂,让二弟安心在外。”

苗连荣小心翼翼的观察水善神情,水善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立马老实垂下了脑袋。

“你说的是真心的?”

“比真金还真,我在此发誓,日后定将黄姨娘当亲娘一样孝顺,不让她受苦受难。”

苗连荣立马伸手发誓,这样的誓言来得太快太轻松,可信度大大减低。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苗连荣沉吟半天想不出,水善一口道,“不如签字画押吧。”

水善就着月光很快写好一张声明,递给苗连荣,苗连荣只看的脸色苍白。

声明上清楚写着苗家大公子苗连荣半夜偷入水善小姐房间欲行不轨,被水善小姐发觉,为了保其颜面不将事情闹大,发誓日后会好好照顾二弟苗清妮之母黄姨娘以赎罪。

立字为据,日后黄义娘若有丝毫差池,受任何委屈和怠慢,皆乃大公子之过,必遭天打雷劈,

受宫刑,永世不得做健全男人。

“签字画押吧。”

水善将笔往苗连荣面前一扔,坐等着他签字。

这声明写的就像小孩子间的玩笑话似的,虽残忍却又可笑,但水善认真的等待着他画押。

苗连荣虽气恼却也没有反抗,这种无聊东西能作何用,爽快的便签上名字,沾了脸上的血按上掌印。

“如此甚好,希望大公子能谨守自己的誓言。”

水善笑着将声明慢条斯理的叠好放进怀里,苗连荣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毋泪收了短刀将苗连荣丢出了房间,苗连荣忍着浑身疼痛,猫着腰逃也似地跑了。

房间地面上有着苗连荣磕破头的小片血迹,水善微微眯了眯眼,她不喜欢血腥味。

“你真是用心良苦。”

水善呼了口气,一翻身躺回床上,笑眯眯道,“我也没想到苗连荣胆大包天居然敢到我房间来,不过正好给我抓到了机会,这样夫人日后在府里也能好过点。”

“你不怕苗连荣报复?发誓、诅咒这种事他可不在意。今儿被打成这样无奈你何,免不得会把气撒到黄氏身上。”

毋泪倒是一点不自觉的跟着到水善床边坐下,将苗连荣掉落的手帕捡起来。

水善抢了毋泪手里的手帕垂在脸上晃来晃去。

“他不怕诅咒不怕发誓,总怕他爹和老太爷吧。只要老太爷看到这上面的内容,苗连荣绝讨不了好果子吃。”

“你这么自信为了已经过去的事老太爷会重罚自己的孙子?”

水善沉默不语,毋泪轻笑着站了起来,似寓有深意般喃喃一声,“老太爷对你很是在意。”

水善装作没听见的转身对着床里面闭上了眼睛,毋泪站了会也识趣的离开。

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水善慢慢睁开了眼。

因为他知道她是谁,而她亦知道他是谁。

苗老太爷以为她忘记了他,但她却还记得,虽然只是一面之缘,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关于瑞儿的事和人她都记得。

瑞儿刚刚被收为养子时,她曾召见过教其学问的祭酒,那是一个喜好诗集歌赋的儒雅先生,唤苗群安。

那是她第一次召见他,也是唯一一次召见他,因为不久之后,先皇为瑞儿换了一位更加德高望重、声名远播的老师。

苗群安在闵都当了一辈子祭酒,年老后跟着儿子来到了浔洲,不想还会再次见到。

水善从住进苗府见到苗老太爷便认出了他,也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但还好他没有说,一直在装傻。

苗老太爷的殷勤和热情是因为知道她是太后,不敢怠慢,而她也欣然接受他的热情接待,能够遇到认得她的人,也挺让人怀念。

他装傻,她亦乐的装不识。

第二日近正午时分,苗太守便带着一家女眷回来了,才一回来便有府衙差役赶来,一齐进了书房商量事情。

水善和毋泪几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和苗府的人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苗老太爷满是深沉和不舍得默然无语,黄氏泪眼婆娑得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皆是不舍。

“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水善,在外注意安全,别惹事,凡是能忍则忍,低调一些。”

“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剑郎拥抱着自己满脸是泪得母亲,张氏远远的瞪了一眼过来,她本不想来送他们,巴不得这些人早些走,但老太爷在这送客,她身为主母不可不在。

“夫人您就放心吧,剑郎武功好着呢,全天下都没几个人打得过他。”

水善宽心的安慰黄氏。

张氏远远听见她叫的那声‘夫人’气的脸都有点变形。

在这家里,只有她这个主母才能被称夫人,其他人都只是姨娘,只是妾,哪儿有资格叫夫人。

张氏气的想要训诫训诫,可还没起身凑近,苗连荣突然拉住了她。

“母亲别着急,等人走了再慢慢教训不迟。”

张氏忍了忍,儿子说的对,等这些人都走了黄氏就没了依靠,她是苗家主母,黄氏还不是随便拿捏。

不着急!

苗老太爷欲言又止的犹豫着不知想说些什么,远远的站在一棵枯老的梅树下,花朵全部凋零,衬着他花白的头发更显沧桑、颓败。

这怕真的是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苗老太爷踌躇着想要上前,突然身后站来一个人,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冷然道,“不要企图抓住她,有的人不是你能触碰的。”

苗老太爷身体陡然一颤,一下回头,毋泪覆手而立,一眨不眨望着水善,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

他如盛开的牡丹般华贵,静静站着便如一道完美的风景线,令人不自觉驻足,可阴暗的双眸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他浑身散发的诡异之气。

背后枯萎的梅树似乎眨眼间夺去了生命,再无法等待春天的到来。

“你……你知道什么?”

毋泪淡淡收回视线看向苗老太爷,神情高深莫测。

“你觉得我知道什么?”

苗老太爷听水善讲起过,毋泪几个人是她最近才结交的朋友,她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

“你是谁?对水善有何目的?”

苗老太爷警戒的质问,眼睛危险的虚眯。

太后独自离开皇宫不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他如何也不能让有异心之人呆在太后身边。

毋泪看着苗老太爷眸中闪烁的神情,不屑的冷哼,“你觉得你能奈我何?”

毋泪慢慢将视线转向水善,阴冷的眸子一下转变的温煦柔和。

“对于水善,我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有任何的妄想。”

苗老太爷脸色一红,看来自己对水善的爱意他知道。

“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在意她。”

苗老太爷听着毋泪的深情,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带着危险的警告,那不是他能抵抗的。

“我从不敢有任何的奢望,她是我的梦,能再见到她已是老天垂怜,此生无憾。”

“如此最好!”

毋泪冷冷看了苗老太爷朝一眼,朝水善走去,松绿色衣摆动出俊朗的风姿,脚边的小花微微轻摆,似在底端绣上了一抹夏意。

精美的服饰简洁而尊贵,墨发随意披肩,慵懒又飘逸。

毋泪踏着缓步扬着笑容而来,与水善并肩。

黄氏抓着剑郎的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哭泣道,“清妮,别恨你父亲。”

剑郎表情微颤,垂敛下眸子难以应答,为了让娘亲放心,终究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黄氏哭的更加伤心,“你的师父是他请求收你为徒传授你武艺,让你有本事保护自己。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儿子的,别恨他。”

剑郎微微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

苗太守从书房内匆匆追来送别,目光幽深的看着剑郎沉默无语,这个从不曾给予关爱和温情的儿子,如今已这般高大。

------题外话------

苗连荣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就该咔嚓咔嚓掉,光打一顿,便宜他了。

第155章 水善是女流氓

剑郎呆呆望着自己的父亲,许久之后,突然一下跪下,朝苗太守重重磕了三个头。

“父亲,今日离家不知又要多久才会回来,我作为您的儿子,从未求过什么要过什么,在苗家也是可有可无的人。这一次,我只求您,照顾好娘亲,别让她受委屈,这是作为儿子对您唯一的请求。”

剑郎又是重重三个响头。

他们这对父子太冷漠了,该有的父子亲情疏淡的全无感觉,就似两个陌生人般。

苗太守面色沉重的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直直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儿子,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水善神情淡淡,张氏和苗连荣满脸不快和愤愤,苗老太爷则一眼不眨的盯着水善的身影,今日后便再难见。

所有人都沉默了,等了许久,苗太守终于有了动作,将剑郎从地上扶起来,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却已是父子俩有记忆来最最亲密的动作。

苗太守朝水善和毋泪几人客气的拱了拱手,“这些日子多有怠慢还请见谅,我这个儿子……有劳各位关照。”

苗太守深深施以一礼,司天连忙回礼,熟络的说着不客气,一家人,都是朋友嘛。

“边境处曦宁国已经发起了挑衅,战争恐将来临,诸位路上小心。”

苗太守给出的消息让水善几人惊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瞬。

战争爆发众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迟早会来的。

只是还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水善手臂垫着脸颊靠在车窗边发呆,马车快速晃动着朝前方行驶,两边绿意盎然,空气清新舒畅,心却纠缠成一团。

边境已经开始不稳了,天下战事又将起。

“在担心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毋泪的脸突然凑到面前,把深思其外的水善吓了一下,脑袋往后一缩撞到车壁上,疼的眼泪直流。

“不带你这个吓人的。”

毋泪又心疼又好笑的伸手摸她被撞的伤口,被她轻轻避开了。

“大白天的我哪儿吓你,是你想事情想的太入迷了。还好吗?要不要擦点药?让我看一看。”

毋泪手伸向她的头想要看看她撞到的地方,水善摇了摇头,大大咧咧的用手掌在脑袋后揉了揉。

“没事,我没那么娇贵。”

“是吗?”

毋泪带着打趣意味的把声音拖得老长,一点不信任,见水善完全没心思开玩笑,转移了话题。

“可是在想苗太守说的边境挑衅的事?”

水善有些发愁的严肃了脸,她虽不再是太后,却依旧是天闵王朝的百姓,依旧关心瑞儿,关心国家安定,百姓安危。

“曦宁国的动作也太快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水善有些愤愤,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百姓们和乐安康,日子平静,非要挣来抢去发生战乱。

苦的还不都是百姓。

“别担心,这仗一时半会应该打不起来的。”

水善正揉着脑袋,听见毋泪这话眼睛突然一辆,“这话怎么说?”

水善虽一直生活在宫里,距离国家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但关于国家大事知道的却并不太多。

毋泪是柳馆老板,做的又是情报生意,对国家之间的事许有些自己的见解。

毋泪见她感兴趣便慢慢道,“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太后国丧的消息太突然,曦宁国就算想开战也需要花费时间准备,兵马、粮草、将领等等细枝末节,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集结完毕的事情。”

“但曦宁国已经开始在边境挑衅,意图明显。”

毋泪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递给水善,让她不要着急慢慢听。

马车里摆了一张固定的小茶几放些茶水、点心,剑郎和马夫在外面赶马,司天兴致盎然的早不知道一个人骑马跑多远了,正好两人说话没人打扰。

“挑衅是挑衅,真正开战又不一样,而且就曦宁国现在的内政而言,并不敢轻易开战。”

水善听了毋泪的话很是放心一下,而后又更加好奇,曦宁国有什么内情?

毋泪徐徐道,“曦宁国自二十五年前那一战,在闵都城外被渊穆太后不费一兵一卒击退,曦宁国忌惮渊穆太后再不敢出战。曦宁国先皇有着开疆扩土之雄志,不想却输的糊里糊涂,一败涂地,战败后不久便在绝望遗憾中薨逝。如今这位皇上比起先皇是差远了。”

水善对曦宁国现在的皇上还是知道一些,他是先皇的嫡子,先皇薨逝后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乐于安逸享受,国家一度陷于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的奢靡之风。

“这位皇上只享受不治国,所以现在曦宁国的权利其实掌握在两位大臣手中,一是枭风大将军慕容余,还有一个是定国公,两人都是武将,现在曦宁国的朝堂大多依附这两人。”

“两个武将?那岂不是更加尚战。”

水善着急的惊呼一声,把马车外的剑郎都吵到了,好奇的伸头进来看一眼,很快又放下车帘。

自来武将尚战,文官尚和,两个把持朝政的都是武将,岂不是更容易开战?

毋泪不置可否的继续道,“这两人虽都是武将,却并不一定都想开战。定国公府是历经几朝的武将世家,军功卓著,跟随许多位曦宁国皇上开疆拓土,而枭风大将军起自寒门,两方正争权的厉害,加上皇子们又接二连三长大,夺嫡之争又开始,朝堂气氛更加紧张。”

水善如此算是听明白了毋泪的意思,与他国开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国内朝局安稳,百官团结一心,而曦宁国正在内斗不断,对外的战争还难以确定。

“加上皇上是个好吃懒做不理事的,更是不想添麻烦添烦恼,所以也不会想开战。”

毋泪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总的下来,能不能开战还要他们先处理好自己的内斗。”

水善长长的输了口气,听毋泪这么一分析一下安心了许多。

“曦宁国如今不过是得知了太后的消息在边境挑衅一二,吓唬吓唬而已,只要我们的皇上处理的好,这场大战很可能避免,至少能够拖上几年几十年。而这转圜的余地就看我们皇上的态度。”

“皇上应该如何做?”水善被自己的问题惊了一下,而后有些好笑。

她居然问一个平民百姓,皇上该怎么做?

但面对毋泪总不自觉的信任,感觉他知道的很多,对国家间的形势也了如指掌,若是他该怎么做?

毋泪抿下嘴唇,看了看车窗外,树影快速倒退着,阳光很亮很灿烂。

“若是曦宁国一发起挑衅皇上就集结粮草、调动兵马,逼得曦宁国不得不准备迎战,怕是反倒帮曦宁国团结了人心,逼得定国公和枭风大将军不得不握手言和,如此我天闵王朝便是吃了大亏。反倒不如……”

“先言和,若曦宁国不接受言和,再发兵不迟。”

水善突然抢了毋泪的话,毋泪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和他想的一样。

水善欢喜的咬了一口糯米糕,继续道,“我们的皇上勤政爱民,文武双全,朝堂更是一片和谐清明,反观曦宁皇上却是草包,曦宁国更是内斗不断,一团散沙。天闵王朝国力强大实力雄厚,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必惧怕战争,但不畏战不代表爱战,能和平解决就不要伤害到无辜百姓,如此才是真正的强国爱民。”

水善说的铿锵振奋,正义凛然。

毋泪浅浅的看着她,嘴角不经意勾着喜悦的笑容,笑容虽淡,却融入到了眼眸里。

“你很喜欢当今皇上。”

“我们自己的皇上如何不喜欢,而且我说的并非夸大其词,而是实事求是。”

水善双眼晶晶闪亮,她何止是喜欢瑞儿,那可是她的孩子,提起来不由有些想念了。

“你是柳馆老板,大家怎么夸赞我们皇上的你会不知?”

毋泪抚了抚鬓角,眼神似有些尴尬,回答道,“知道。百姓们皆说他是近两百年来最杰出的帝王。”

水善自豪的用力点头,“这话一点没错,我们天闵王朝建国时间五百多年,难免也有像曦宁皇上那样贪图享乐疏于国事的,但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日日伏案批阅奏章,关心民生民情,宵衣旰食,很是勤政。”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毋泪打趣的笑问,水善噎了一下,咳嗽一声小口小口嚼着点心,想了想道,“听人说的啊,我家以前有个丫鬟特别崇拜皇上,对皇上的消息特别感兴趣,唠唠叨叨讲给我听的。”

毋泪不揭穿她的假话,原来如此的‘喔’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父兄告诉你的呢。”

水善不解,“为何这么觉得?”

“我以为你家父兄在朝堂当官,故知道的这么详细。”

水善眼睛一下睁大,奋力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在朝堂当官的父兄,我和朝堂没关系。”

水善极力撇清自己的样子把毋泪都笑了,水善自己也发现自己太激动,反倒是欲盖弥彰。

“对,对了,我们今天歇在哪儿啊?”

水善转折眼珠子撇开话题,掀开车帘和剑郎说话,结束刚才的难堪。

剑郎被水善突然伸出的脑袋惊得脖子缩了一下,脸色不自觉微微潮红。

“前面不远有个村子,我们可以在村子上住宿。”

水善点点头,看看周围没见到司天的踪影,问道他人去哪儿了。

追风享受的迈着粗壮的四肢小跑着跟在马车周围,飘动着它飘逸绚丽的鬃毛,看着高傲而尊贵,很是漂亮。

“司天都跑好久了,不过他知道我们今晚要住宿,应该会在村子里等我们。”

到村子时司天果然已经到了,等在村口朝他们高高的挥舞着双手。

“你们知道我在村子里见到谁了吗?”

马车一靠近司天就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

“谁呀?你的旧相好?”

水善一开口就把司天打击的脸一黑,“我的小祖宗,能不能说我点好,我是那种随便勾搭姑娘的登徒子吗。”

水善最是乐得打趣司天,司天不理她,又恢复回神秘兮兮的模样让他们猜。

剑郎猜了半天都没猜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司天定好的客栈门口。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毋泪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握住水善的手扶她下了马车。

客栈并不十分大,看着却干净整洁,小二哥也是整洁利落的模样。

“几位里面请。”

小二哥将几人迎进客栈,水善看眼客栈门口另外一个小二哥准备牵去后院的几匹马和马车。

马车是青碎花小车,并不起眼,几匹马倒很不错,马鞍上也统一刻着一个相同的暗黑色螺旋图案。

水善一下猜到了司天说的人是谁,一进了客栈发现果然是她。

“哟哟哟,还真是你,刚在门口看到镖局图案的马就猜到司天说的人是你,真离家出走了?”

水善一屁股在客栈大堂中央的一张客桌上坐下,对面一个穿着鹅黄色石榴百褶裙的少女,眉眼端庄娴静,落落大方,短短看了水善一眼,视线便转向了水善身后的剑郎。

这姑娘正是之前在街上被司天吐了一身酸水的姑娘,没想到真的离家出走了,而且还被他们给碰上。

姑娘身后站着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两边分立着四个高壮的男人,肌肉爆发,腰别大刀,统一的黑底红边的劲装,短衣和裤子,衣摆上绣着一个同马鞍上相同的螺旋图案。

四个高壮男人应该就是镖局保护她的人,看见水善几人靠近,立马警告的抬起肌肉爆棚的粗壮手臂,被姑娘摇了摇手才稍稍退后。

姑娘看见水善几人并未多开心,但见到剑郎却是规整的起了身行了礼打了招呼。

“小姐怎得不和我打招呼,可是不高兴见到我?”

水善凑着可怜的小脸到姑娘眼前,姑娘不想看她,但又不得不看。

毫不扭捏客气的回了声,“确实。”

水善深受打击的捂捂脸,然后用力抓住毋泪的袖子,“她说不想见到我。”

“以为谁都巴不得见到你似地。”司天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水善装可怜的表情一变,一双温柔的水眸恶狠狠的朝司天瞪过去,“我也巴不得见不到你。”

剑郎和客栈掌柜在一边交流着住宿的事,姑娘漠然无视水善几人的闹腾,视线一直固定在剑郎身上。

那天撞到的丫鬟也跟着自家小姐一起离家出走了,看着水善和司天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一叉腰喊了一声,“你们说话能不能去别桌,这是我们的桌子,吵死了。”

水善和司天一下被骂的住了嘴,毋泪轻笑的拉着水善离开。

“这个小丫鬟挺厉害的,气势挺足。”

“人家不待见你你还往上凑,怎么还学的和司天的赖皮脸一样,人家肯定把你当成了女流氓,都不愿搭理你。”

“我就和她说说话,难得有这缘分,我很像女流氓吗?”

毋泪不假思索的点头,“你调戏人家两次了。”

水善摸了摸脸正了正仪态,不满的朝司天瞪了一眼,警告,“你别带坏我啊,离我远一点。”

“哼,谁要离你近一样。”

司天高傲的哼了一声挪动屁股,却是朝水善的方向。

水善眼珠子一转,再提醒一声,“离我远一点。”

司天再挪动屁股,却是又朝水善更近的方向。

水善刚要问你要干什么,一只手越过她的面前朝司天伸了过去,接着司天就大笑着欢欢喜喜的跑走了,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伸过去的那只手上,是一张一百两银票。

水善无语,原来是要钱的,这赖皮脸,脸皮确实够厚。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水善,我们挺有缘分的,要不交个朋友吧!”

水善热情的又凑到了姑娘面前,姑娘专心致志吃着自己的饭,理都不理她,一个眼神都没看她。

水善一点不气恼,继续啰嗦着,“你准备去哪儿啊?也不知道我们顺不顺路,若是顺路该多好,便能结伴一齐走了。你不知道,我们一行就我一个女孩,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你往哪个方向走啊,我们往北去……”

水善叽里呱啦不停,姑娘脸色明显不耐烦,筷子一放,一下起身往楼上去了。

身后的小丫鬟和几个彪悍镖师齐齐跟上去。

“别走啊,不带这么高冷的。”

水善瘪瘪嘴撑着下巴,好容易遇着个姑娘,结果不理她。

“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上路。”

毋泪抓着水善的肩膀从座凳上起来,轻轻推着她往楼上去。

“司天呢,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水善伸着头望望客栈大门外,天已经黑透了,却还没见到司天的身影。

“手里那么大笔钱逍遥,哪儿会回来那么快,你睡你的,明早醒来他肯定就回来了。”

客栈房间很多也很宽敞,四人一人一间挨着,水善的房间在中间。

“真是白花钱,给他要了个房间又不回来睡。”

水善呼呼出两口大气,路过司天的房间哼哼两声,又踹上一脚。

“明儿见着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水善一觉睡到大天亮,炫目的太阳从透过窗户照亮整个房间,公鸡扯着嗓子鸣叫着,又是新的一天。

水善带着行礼从楼上下来,毋泪和剑郎已经在大堂里吃早饭了,见到她来,让小儿再送上一份小米粥、一屉小笼包、一张葱油饼。

“早啊,毋泪,妮妮。”

水善清晰的看到剑郎听见‘妮妮’的称呼耳朵瞬间一红。

现在都还没接受这个可爱的小名。

“司天那家伙呢,不会还没回来吧?”

水善转着脑袋望望客栈内外,还是没见到司天的身影,也没见到那对离家出走的主仆。

“还没呢,他知道今天一早就要走,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剑郎咬着手里香味扑鼻的小笼包,里面的油一滋,不小心溅到水善的衣袖上,微红着脸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

水善视线一直注视着客栈外等着司天,没发现衣袖被弄脏了。

毋泪动作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她擦了擦,开口道,“拉车的马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今天不停拉肚子,怕是拉不了车了。我已经在村里重新买了一匹好马,这匹马就留在这吧,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马。”

水善喝了一口小米粥点了点头,“你安排就好。那对主仆呢,这么晚还没起来?也不知道她们今儿走不走,要是顺路就好了。”

“那队人天没亮就走了。”小二哥送了两碟泡酸菜上来,酸酸的味道一下打开了味蕾。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这姑娘咋跑了呢,有那么讨厌我吗?

毋泪:见到流氓能不讨厌吗。

水善:有我这么漂亮可爱的流氓吗?

毋泪:不怕流氓坏,就怕流氓长得不赖。

水善:何止是不赖,倾城之貌好不好(自恋一下)

毋泪一脸委屈:你怎么老调戏别人。

水善:……

毋泪:你怎么不调戏我,我比别人都好调戏。

水善:……(我该说什么呢)

第156章 杀人嫌犯(二更)

“什么?那么早?”

水善惊讶的喊了一声,那对主仆看着也不像着急赶路的啊,天没亮就出发,不会是故意躲她的吧?

看来自己确实不招她们待见。

剑郎还手足无措的放着筷子盯着水善的袖子,水善有些奇怪,剑郎不好意思指着她的袖子道,“你袖子脏了。”

水善嘴边抹了一把溅上油渍的地方,“脏就脏了呗。”

看剑郎抱歉的眼神,而后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开口,“没事,等会我重新换一件就是了。”

水善几人都收拾好准备出发了司天还没回来,几个人等不到人,有些着急。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水善想去村里找,毋泪拉住她和她一起,只留下剑郎在客栈等着。

水善和毋泪在村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司天,专往青楼、酒肆、画舫那些地方去找,可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他不会被人劫了吧?”

水善渐渐开始着急,司天爱玩却也不是不守时间不知分寸的人,昨天拿了那么大一笔钱,不会是被人盯上了吧?

抢了钱又被打了一顿?

找了许久两人都还是没有找到司天,开始预感可能出事了。

“今儿早上那尸体你见着了吗?”

“强子真死了?”

“死的透透的!”

路边包子摊上两个农人吃着包子津津有味的小声嘀咕着,身边一人拿着一把锄头,像是等着要下地。

水善插着腰喘气,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

“听说是被刀刺死的?”

其中脸上有麻子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我亲眼看见了,是被刺死的,刀还插在胸口上呢。那家伙偷鸡摸狗没少祸害人,终于还是着了罚了。”

麻子男人唏嘘的啧啧几声,另外一个细眼男人好奇问道,“究竟谁杀的?”

麻子男人回答,“也不认识那是谁,是个生面孔,不像村里人,穿的还挺讲究的,当场被抓获,就蹲在尸体旁边,手还抓着尸体胸口的刀。”

细眼男人叹了一声,“看来是被抢钱所以杀了人,也是倒霉,摊上这么档子事。强子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高兴着呢,只是可怜那个外乡人了。”

“你说官老爷会怎么判……”

麻子男人正议论的问着,突然一个漂亮姑娘冲到他面前,着急的问着,“那个人在哪儿?被抓的人。”

面前的姑娘长得白净精致,穿的也是绸缎华衣,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麻子男人呆了好一会,姑娘心急的再问一声,“那个杀人的人被抓去哪儿了?”

“县,县衙,一早衙役来把尸体和凶手都带回了县衙。”

水善转身就往客栈跑,毋泪在另外条街上看见她,跟着一起跑回了客栈。

“司天被抓去县衙了,说他杀了人。”

毋泪和剑郎惊诧的好半天说不出话,然后皆是沉默的去到后院牵马套车。

村子里没有官府,此村隶属冯鄞县,县衙据此还有二十多里路。

水善三人急急忙忙赶去了冯鄞县,直奔县衙而去。

县衙之中正在对清晨时发生在村中的杀人案进行开堂审理,县衙门口聚了些许看热闹的百姓,司天被押跪在堂下,手脚戴着镣铐,神情委屈无辜。

水善从马车中急急忙忙跳出跑进大堂,毋泪和剑郎紧跟其后,大堂中看热闹的百姓们齐齐看向了他们这几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此乃县衙,何人敢擅闯!”

高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的大堂内,冯鄞县县令高坐于正对大堂的暖阁公堂之上,暖阁中绘有精致优美的八卦图,三十六白鹤栩栩如生,欲展翅飞翔。

水善拱手垂礼,“民女水善,是司天的同行好友,听闻司天被抓到了县衙故急忙赶来,多有失礼处还请县令大人见谅。”

县令生的膀大腰圆,脸又大又胖,给人憨憨的亲切感,一双细眯的锐利的眸子将水善几人上下打量着,无所遮掩的透露着精明神情。

“你们是司天的朋友?”

“正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司天看水善几人赶来,欢喜的那叫一个凄惨,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委屈,眼泪哗哗的流。

水善有些不想去看他花猫一样的脸,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是够难看的,他不说自己已经三十有五了吗,还像个孩子一样胆小。

水善几人很快就了解清楚事情原委。

司天说自己不过拿着银票去酒肆喝了酒又去听了曲,天黑就准备回客栈,却突然有人在街上抢他的钱,他追着那人跑到了一条隐蔽的巷子,还没找到人呢,突然就被人袭击昏倒了,醒过来身边就躺着一个男人,胸口插着他随身带着的短刀,正奇怪呢,衙役就来了。

然后将他和尸体一起带到了县衙来。

司天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死者身上揣着抢的银子,胸口又插着他的刀,而且当场抓获,可谓人证物证、杀人动机全部齐全。

“县令大人,我们不过是路过村子歇脚的行人,司天不可能会杀人,还请大人明察。”

“杀没杀人本官自会判断,站一边去,不得插嘴。”

县令突然喝了一声,水善三人就被一名衙役赶到了边上。

水善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相信司天不可能杀人,想要替司天辩解也没有立场。

毋泪安慰的抓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着急,先看看县令怎么审。”

县令用力拍打惊堂木,视线威仪的瞪着下方跪着的司天,厉声道,“强子究竟是如何死的,是不是你所杀?还不从实招来!”

司天委屈的回答着,“我真没杀人,我被人打晕在巷子里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不是我。”

“那把刀又是怎么回事?目击者亲眼所见你抓着那把刀刺杀死者。”

司天更加冤枉了,“那刀确实是我的,是我带在身上防身的,我也不知道谁用我的刀杀了死者。我没刺杀他,我冤枉。”

县令见他不承认,招证人上堂。

证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小个子男人,长得黝黑粗糙,身体瘦弱微躬,畏畏缩缩的上堂跪下。

“你说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男人小心的看了司天一眼,低低的垂着脑袋,声音紧张的回答道,“启禀大人,小人今早正准备下地里干活,路过巷子时听见里面悉悉索索有什么声音,就好奇的走进去,然后就看到,就看到……”

“看到什么?”县令低喝一声,男人立马害怕的缩着肩膀,将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

“小人看到这个人握着一把刀刺进死者的胸膛。”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司天激动的就要站起来打人,双眼睁得极大,愤怒的瞪着证人,可还未站起就被脚上的锁链绊住,一个衙役看他挣扎,上来就是一棒将他打倒在地。

“我没杀人,你污蔑我,你污蔑我。”

司天侧躺在地上大吼,证人瑟瑟缩缩的抖着肩膀不敢抬头,脸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水善着急的一下冲了出来,“县令大人,此事定有隐情,仅凭此人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还请大人明察。”

县令一拍惊堂木,怒喝,“公堂之上岂有你插话的份!”

衙役接着就要来把水善赶下去,毋泪一下站出来挡在水善面前。

毋泪静静的站在,便有一种不可直视的贵气和威压,淡淡瞥了上前赶人的衙役两眼,两个衙役立马停住了动作,不敢上前。

“我们是被告的亲友如何插话不得!天闵王朝律例,何时言明审案公堂不得提出问题和质疑?县令大人难道要无视被告的辩解,独断专行吗?”

“放肆!本官乃冯鄞县的父母官,岂是你等能质疑的?”

县令胖胖的身体绷紧了肌肉,手中惊堂木拍的啪啪直响,却丝毫威慑不住毋泪。

肉肉的圆脸气的肉颤,虚眯的小眼气愤而危险的眯起,眸光闪动着。

毋泪不慌不忙的带着水善上前两步,两个上来赶人的衙役被他强大的气势逼迫得倒退两步。

毋泪和衙役一边前进一边倒退,直到踏上大堂前得sān ji台阶,堪堪站住了脚。

毋泪、水善、剑郎挺身而立,面色沉静,全无畏怯卑微之色,堂堂正正。

面容姣好、气质卓然的傲然风姿将大堂中的人全然镇住。

在这冯鄞县还从未遇过如此风姿绚丽之人,浑身笼罩的贵气让人不自觉卑微、臣服,不敢挑衅直视。

“天闵王朝律例,所有百姓皆有举报、监督、质疑官员的权力,官员也要接受百姓们的监督。如有官员徇私舞弊、作奸犯科、贪污受贿,任何人都有揭发举报的权力。县令大人的态度让我们不得不质疑您审案的公正性。如此不敢直面我们的质问,可是有何隐情?”

毋泪一步步咄咄逼问,县令大人嘴角抖了抖,有热汗从额角冒出来。

堂上所有人都震惊了,还没见过这么大胆敢在公堂上质疑朝廷命官的人。

在这冯鄞县县令便是天,还从没如此狼狈难堪过,怕是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胡言乱语,本官堂堂正正,克己奉公,从不弄虚作假,何来隐情!”

“好,那就请大人回答我的问题。司天昨夜被抢钱为何今早才杀人,中间几个时辰如何解释?不在掩人耳目的晚上杀人偏偏等到大白天,不是说不通吗?再者,证人说是司天刺刀杀死了死者,不知被刺之前死者是什么状态?清醒着还是昏迷着。最后,司天说醒来时死者早死了,证人说死者是被司天杀死的,不知仵作可已验尸,死者究竟是何时死的?”

毋泪一条条问题问出来,逼得县令额头满头大汗,双手抓着太师椅僵硬了脊背。

其实验尸是判案最基本的常识,验出死者死亡时间就能知道谁在说谎,一层层抽丝剥茧不难洗脱司天的嫌疑,但县令却装傻不去细查,分明是有什么阴谋。

水善气愤的直勾勾瞪着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县令一言一词都是在将罪往司天身上安,根本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真凶,似乎故意要把他当作真凶。

“县令大人不会还没有验尸就在此审问疑犯准备定罪吧?不知结案记录上您会怎么写?两个时辰就判定真凶,真是一件值得被夸奖的丰功伟绩啊——”

毋泪带着嘲讽的语气将县令大人羞辱的脸面全无,气愤的就要让人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打二十大板,可看着外面指指点点的百姓,拿着令签的手却怎么也扔不下去。

“县令大人这是恼羞成怒要打人了?”

毋泪赫然摆出威不可视的气场,怒声质问。

松绿色长袍衬得俊朗面容霸气十足,黝黑的双眸花开一滩漆黑的墨池。

阴鸷的令人胆寒。

墨青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傲然觑视着满脸横肉直颤的县令大人。

所有人恨不得跪下叩拜,不自觉退开几步。

水善亦惊讶的仰头看着毋泪的精致侧颜,如刀削般流畅、柔和,英俊秀气却带着临视众生的高傲和霸气。

水善明亮的眼眸闪动的光亮,似乎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县令已然被毋泪震慑的说不出话来,毋泪淡淡的站在那,姿态飘逸悠闲,却不敢让人轻视。

“我们要的是实事求是的真相,希望县令……是个实事求是的好官。”

退堂,候审。

司天暂时押入大牢。

“这案子究竟怎么个意思,我不相信司天会杀人,可究竟是谁杀的?”

水善发愁的深深皱起眉头,才离开浔洲第二天就发生这种事情,只能用倒霉催来形容。

“这个县令会认真查吗?”剑郎表示怀疑的问道。

今天公堂上大家都看出来,县令分明是主观的把司天当作杀人犯,不听他的辩解,不相信他的话,也根本没仔细调查。

要不是他们今天赶到,怕是那县令胡乱的就结案了,司天就成了替死鬼。

“这个人信任不得,不管他查不查,我们必须查。”

水善睁大了眼睛看着毋泪,他们自己查案?

紧接着又充满兴趣的跃跃欲试,还从没亲身查过案,一下有些期待。

“县令再小也是父母官,在这地界没人能奈他何,若是他随便糊弄过去,司天可能就真要背上杀人的罪名,我们只有掌握证据他才不敢胡来。”

水善和剑郎赞同的点点头。

“那我们立马行动,也不知道县令下次开堂什么时候,我们速度要快点。”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剑郎去查看一下尸体,我和水善去村子案发现场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水善听到‘查看尸体’四个字僵硬的裂了咧嘴,害怕的眨巴两下眼睛看看剑郎。

“小心点,别害怕。”

剑郎单纯的回答她一声,“我不害怕。”

毋泪好笑的轻笑一声,剑郎一个行走江湖的武功高手,不知道杀死过多少人,还害怕尸体?

毋泪和水善一人一匹马快马赶回了村子,村子并未因为杀人案掀起多大风波,除了偶尔有人闲来聊上两句,感觉并不伤心。

强子在村子里是个不受喜爱的人,偷东西抢东西,打架,调戏良家女子,坏事没少做。

水善随便问了几个村民,就把强子做过的坏事听了个遍,没一个喜欢他的,也没人为他的死感到伤心。

案发现场是在村北边的一个无人小巷,周围住的人不多,离村子最热闹的中心比较远。

巷子外面纵横几条隐秘安静的小路,平日都不会有人往这里走,地面又潮又脏,旁边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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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锁破案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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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破案

死者强子的家就在巷子周围不远的地方,看来他是抢了钱直接回了家,却在路上被人杀了。

“这儿平时少有人来,证人怎么会到这来又恰好看见?”

毋泪在死者躺着的地方细细观察着,回答水善道,“证人是强子的邻居,这条路是他们回家出门经常要走的。”

水善点点头装模做样的蹲在地上瞧来瞧去,除了一大滩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说县令为什么不愿好好查?那么随便就想定司天的罪?”

“这不好说。”

水善从地上站起来惊恐的睁大眼睛,“他不会和真凶是一伙的吧,故意包庇,拉司天顶罪?”

一个县令一个混混,怎么想也联系不到一起去,难道是收了真凶的贿赂?

水善第一次查案什么都不懂,随便乱猜。

毋泪还在观察着案发现场,拉着水善过来认真分析起来。

“你看,周围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可见死者应该是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杀的,这种情况要么凶手会武功,要么是熟人没有防备,这两点司天一点都不占。”

毋泪说着又指了指左侧一处草堆上一滴微不可见的血渍。

“死者死在巷子右边靠近房檐的地方,后边草堆上却有血。”

水善不懂他的意思,随便猜测着,“可能是杀人的时候溅上去的吧。”

毋泪摇了摇头,认真思索的解释道,“死者脚朝巷尾的方向,胸口中刀,地上的血没有拖动转移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是在这中刀,没有任何反抗的直接倒下,然后死去,血喷出来也该朝着面前的凶手,也就是脚尖指着的巷尾方向,而不是身后。况且……”

水善听毋泪分析的头头是道很是佩服,急忙跟着追问,“况且什么?”

“况且凶器就插在死者身上没有拔出,根本不会喷出血。”

水善这才想起刀是插在死者身上的,没有拔出来过。

毋泪蹲到草堆的那滴血边,不一会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滴,又朝那一滴凑了过去,结果跟着顺着巷子的草堆走,不时有血点滴在草堆上。

毋泪顺着血点不停找,水善加快步子追上他。

两人顺着痕迹一路找下去,最后血点消失在一户院子里,一个男人正爬着梯子在房顶上铺着瓦片,一个妇人则在下面扶着梯子。

毋泪走进了院子,两个人看见有人来奇怪的看着他们。

这两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人,来他们这是有什么事?

毋泪礼貌的问了个礼,好奇的询问道,“你们这是在修房子?”

房顶上的男主人爽快的应了一声,“昨晚不知道被哪知猫踩踏了一块,重新拿瓦修一修。两位公子、姑娘很眼生啊,不像村里的人。”

水善笑呵呵的回应道,“我们是路过的,到村子上歇一歇,到处转转。”

男主人热情的喊着老婆给两位外来的客人倒茶,扶着梯子的女人利落的笑着回了屋,不一会端出两碗茶来招待。

“都是些粗茶,两位小贵人还请别嫌弃。”

水善热络的和女主人说着话,毋泪则和房顶上的男人聊了起来。

“什么猫这么大力居然能把房顶踩塌了。”

男主人叹了口气,抓着放在房檐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手里继续干着活。

“我们村里野猫多,晚上总是在房顶窜来窜去,不过踩塌房顶倒是第一次。不过我们这老房子也是该修修了,到处都漏水,昨晚上也不知道来了几只猫,哐哐的响。我老婆还怕别把房顶踩塌了,结果真塌了一块。”

男主人爽朗的哈哈笑着,毋泪感兴趣的顺着梯子也爬到房顶上看了两眼。

“是该好好修修了,住着人总要小心些为好,幸好只是塌了一点,没伤到人。”

“你看,客人和我说的一样吧,让你干脆全部修修,免得胆战心惊。”

女主人娇嗔的说了男主人一句,却是满脸的柔情蜜意,真是对恩爱的夫妻。

一离开小院子水善就追问毋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毋泪肯定的眨了下眼睛,“司天这回真的是倒霉催才会遇上这事。”

“到底怎么回事啊?”水善心急的想要知道真相。

毋泪一下站住脚,回身望了眼已经离远的被踏坏的房顶。

“那不是猫踩的,是有人在他们房顶上。”

水善惊了一跳,想起男主人说的昨晚上房顶哐哐响,以为是很多猫,其实是人?

“有人在他们的房顶打斗?”

毋泪再次肯定的眨下眼,“这是江湖纷争,抓不到凶手的。”

水善此时将整件事连串的想通了,这可能真是个意外。

强子抢了钱准备回家,结果偶然发现两个江湖人在殊死搏斗,为了不让他引来人,或者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就被灭了口。

而司天追着强子来就成为了最好的替罪羊,直接将他的刀插在死者身上,第二天人赃并获,无从抵赖。

只是那个证人是怎么回事?他说亲眼看到司天将刀刺进死者胸口。

他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答案自己会找上我们。”

水善觉得毋泪真的很聪明,而且搞得神秘兮兮的,故弄玄虚。

回到冯鄞县时已经是下午了,剑郎还没有回来,毋泪和水善就在客栈里等着他。

剑郎天快黑时才急急赶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水善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给他倒了杯水,大口喝完才开口回答。

“白天一直有人在检验尸体,下午的时候才没人,我才能去看。”

“县令让仵作查验尸体了?看来他是被毋泪吓到了,老老实实不敢再蒙混过关。”

毋泪现在不关心县令要做什么,只关心剑郎发现什么没有。

“别的倒没什么特别,死者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不过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绝对不是今早死的,最早也是午夜之前。而且我还有个发现,尸体胸口的刀伤和司天的短刀根本不符合。”

“什么?不是司天的刀杀死他的?”水善惊讶的惊呼一声。

剑郎点点头,“死者的伤口明显比短刀要宽,也要深。”

“所以,死者是先被比短刀宽长的武器刺死,再将司天的刀chā jin了伤口里。”

毋泪沉稳的表情上缓缓勾起自得的笑容,悠哉的玩起了指甲,不慌不徐。

水善沉思了片刻也突然恍然大悟,证据就在尸体身上,县令是想蒙混也蒙混不掉的。

“我等在停尸房外面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衙役聊天,你们可能感兴趣。”

“聊了什么?”水善好奇的凑近了问。

窗外夜色彻底暗下,黑如墨汁,无星无月,漆黑的有些瘆人又有些刺激。

水善紧张的朝两人凑近了些,昏黄的烛火摆在三人中间,气氛又是紧张又是刺激。

水善完全一幅听鬼故事的好奇又害怕的模样,毋泪无奈的挨近她些,剑郎徐徐道来。

“那两个衙役在说,最近冯鄞县周边发生了好几起莫名其妙的杀人案,找不到凶手也无迹可寻,就像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被人抹了脖子,也没个动机缘由。”

毋泪和水善听到这一下明白了,这几起杀人案和司天这个不是一样的吗,不过这个案子不同的是有司天这个倒霉的替罪羊。

“衙门怀疑是江湖人干的,因为周围都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而死者都是些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水善拧着眉子双手托腮喃喃道,“江湖也是有规矩道义的,不管比武决斗也好,帮派纷争也好,都不殃及不相关的无辜者,这接二连三怎么死这么多可怜百姓。”

盗亦有道,江湖规矩被打破肯定出了什么事。

“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大事?”

水善询问的看向毋泪,他是柳馆老板,消息这方面肯定很灵通啊。

毋泪无奈的耸耸肩,“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最近的消息我怎么会知道,又没人来告诉我。”

“那你问问你的手下,最近江湖上有没有出什么大事。”

“在你好奇江湖大事前,要不先把司天救出来?你要救晚了,他怕是要整天在你耳边唠叨。”

水善随意的摆摆手,“难得有机会蹲大牢救让他多受受罪,让他以后半夜三更在外面瞎混,这种倒霉催的事也能砸中。”

剑郎可怜的替司天求情,“他已经挺惨的了,让他早点出来吧。”

水善委屈的皱皱鼻子,“好像是我不想救他一样,那也得等县令开堂审理啊,我们总不能自己求上门让县令不审理就把他给放了吧。反正证据在那摆着,司天的命没危险,不着急。”

“你知道该怎么办?”

毋泪打趣的问了一声,他确实好奇水善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水善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小瞧人不是。尸体上的伤口明显和司天的刀不吻合,也就是说不是这把刀杀的死者,由此可得出证人说的司天拿着刀刺杀死者的证词是假的,不得采信,虽然不能找到真凶,但只要替司天洗脱嫌疑就可以了。”

“证据都在尸体上,无从抵赖,那如果尸体没了呢?”

水善突然眉头一抖,和剑郎齐齐不敢置信的直视向毋泪。

“县令还敢不等结案毁灭尸体不成?”

毋泪邪笑一下,嘴角微微上勾,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轻蔑。

“如果是意外呢?”

水善只觉背上一层冷汗,毋泪慈润的声音就在耳边,俊朗的面孔却带上一层阴翳,说不出的诡异。

“你怎么这么笃定?难道他们已经……不可能啊,妮妮刚从停尸房看过尸体回来。”

毋泪漆黑的双眸隐藏z在暗黄的烛光阴影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毋泪动作优雅不慌不忙的喝着客栈的粗糙茶水,不满的微微动动眉心,最后还是凑合的吞了下去。

“县令大人有没有这么做,会不会这么做,等一会就知道了。”

水善和剑郎对看一眼不解毋泪的意思。

三人沉默的坐在一间屋子里,屋子亮堂堂的点着灯,却还是让人感觉阴冷。

水善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缩了下肩膀,毋泪将一件薄毯披到她的肩上,瞬间驱赶了深夜的微微寒意。

“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水善摇了摇头,“你们不睡,我也不睡。”

毋泪还想劝她却都被她固执的拒绝了。

“那你告诉我你在等什么?”

“一个人。”

水善紧张又好奇的追问,“谁?”

毋泪看着水善和剑郎满是疑惑和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提前揭晓了神秘。

“莫奇。”

“这人是谁?”水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谁,从没听过的名字。

剑郎倒是想出来了,解释道,“县令的名字叫莫奇。”

“你在等县令?”

水善兴致冲冲的从盘坐的姿势变成跪坐的姿势,身体不自觉凑近了些。

“你怎么知道县令会来找你?他为什么来找你?”

毋泪对水善不经意的亲近很是满意,宠溺的笑了笑,回答,“他来告诉我他想要什么,至于我要不要给,想不想给,就由不得他的心意。“

正说着,房间外传来轻手轻脚的脚步声,声音在他们的房门口停下,接着响起小二哥的敲门、询问声,“几位客官,县令大人来了,在楼下要见几位。”

水善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毋泪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当之无愧的神算子。

毋泪坦然淡笑的抚了抚衣袖,对门外小二哥不咸不淡道,“我已经睡下了,县令大人有事让他上来吧。”

毋泪这是让人家主动请见上门,而不是亲自去见他。

架子端起来了,看来好戏也该来了。

莫县令带着两个衙役等在房间外,房间内灯火通明,欢笑声连连,却故意忽略他一而再的敲门声将他晾在外面。

身为堂堂冯鄞县县令,在冯鄞县便是无人不甘屈服的高官,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里面的聊天说笑声还在继续,莫县令彻底忍不住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间内两个男人对坐在一张棋案两侧对弈,一黑一白两色子密密麻麻布满棋坛。

公堂上的那个女子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直起身子,前倾着仔细盯着棋盘,像是在思考究竟下一步该如何走。

房间内的三个人被硕大的踢门声打断心情,纷纷放下了棋子端正坐好,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准备。

“听说你们睡了,这是在……”县令说的咬牙切齿,脸上却带着笑。

“梦棋,梦中下棋。其实现在我们都是在梦游,不是清醒的。”

水善看了县令一眼,而后很快转移视线,象模像样的学着梦游人的样子,视线迷茫模糊的从地上站起来,伸着双手像盲人摸路一样慢慢走回内室去。

“梦游够了,该上床睡觉了。”

毋泪毫不掩饰眼中的疼爱和宠溺,剑郎也笑开了脸颊,莫县令则是气的脸颊乱颤。

这些人分明是在羞辱他。

剑郎没打招呼的跟着离开了房间,水善在内室睡觉,只剩毋泪一人接待县令。

“县令大人半夜来找我是有何事吗?我梦游刚醒,可以陪你说两句话。”

毋泪又提梦游,县令走进房间的步子一顿,脸色又深沉了半分。

“此时来自然是有急事。”

县令不客气的到剑郎刚才的位置坐下,门外的衙役将房门关上,守着不准人靠近。

“什么急事需要这个时辰说?难道是司天出了什么事?”

毋泪完全没有好奇和着急的样子,悠闲的摆弄着面前的棋局,不时拈起一枚黑子落下,再从左手边拈起一枚白子。

自己与自己对弈。

“犯人在大牢里好好的,倒是停在停尸房的尸体,方才有人闯入,想要放火,被衙役们发现的早拦了下来。”

毋泪不惊不慌,微微挑了挑眉头,“喔?怎会有人闯入衙门放火烧尸?”

明明是他的人发现有人要烧尸体挡了下来,结果现在倒变成县令口中衙役拦了下来。

县令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这就要问你了,为什么这么做?”

毋泪终于从棋盘上抬起眼睛看向了县令,轻蔑的不解嗤笑,“县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县令也不和他绕弯子,气势汹汹的指责道,“你为了救出司天竟然敢私闯县衙烧尸,毁灭证据,这可是要杀头的。”

毋泪这回直接笑出了声来,声音慈润轻蔑,动静有些大吵到了内室里的水善,水善不满的大声抱怨一句。

“快点把人打发走熄灯,我还困着呢。”

水善无所顾忌的驱赶话语羞得县令脸颊大红,居然说把他打发走,他们真是不把他这个父母官放在眼里。

县令紧握住双拳当即就要发作,恨不得把内室里的女子抓过来打上十大板,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官威。

可还没等他发作,毋泪率先开了口,询问道,“不知县衙的仵作今晚可回去了?”

县令听他提起仵作,心一紧,面上却保持镇定。

“突然问起仵作干什么?”

毋泪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不久前在街上遇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大半夜不回家在街上瞎逛,还把一个老人家撞伤了。我一时多管闲事就把人抓住了,问了才知道是县衙的仵作,正准备明天把他送到大堂上让县令大人好好审审。”

县令额头不自觉冒出了冷汗,沉吟许久才开口道,“审什么?”

毋泪似笑非笑的直直看着县令,县令只觉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两个黑洞要将他吞进去。

身体不自觉发起抖来,冷汗细密的湿透了背心,恐惧、畏怯一瞬间在心底疯狂滋长。

“县令不是在调查烧尸的事吗,这个仵作好像知道很多,可有的审呢。”

县令肥胖的身体瞬间一个机灵。

他在冯鄞县当官十来年,威胁、恐吓的事经历过不少,也有许多胆大的抓住他的把柄来威胁,但从来没人像现在面前的俊朗公子令他害怕到骨子里。

长得一幅英俊秀气的翩翩公子模样,气场却如阎王般阴森骇人,让人汗毛直竖。

“县令不必着急,明日我将仵作带去县衙让全冯鄞县的人都来旁观,烧尸的事定能水落石出。”

县令已经彻底从恶人先告状转为被动威胁,面前的人完全拿捏住了他,是在威胁他。

“你将人交给本官就行,本官定会把背后之人揪出来,查清事情原委。”

“不着急,天色这么晚了还是等天亮吧。县令大人放心,人被我看的牢牢的,绝对跑不了。”

县令脸色越来越苍白,肥厚的手掌用力的捏在长袖中,面上全是思虑隐忍之色。

这是个聪明圆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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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反转

“原来是钱仵作想要放火,还好被你当场抓到,不然真要冤枉你了,幸好尸体也没事。说来也是,仵作这个行当每天和死人打交道,又脏又晦气,钱仵作到现在快四十了都没娶到媳妇,就是因为没人愿意嫁给个验尸的,对尸体累积怨气也是能理解的。”

毋泪微垂着头摆弄着棋局,勾勾唇蔑笑一下,“莫县令的意思是,仵作是因为厌恶尸体才会烧尸?”

“肯定是这样。”

莫县令一口的坚定,然后是满满的唏嘘和可怜,“钱仵作在县衙任劳任怨一辈子,最脏的活都是他在干,确实挺让人可怜的。既然尸体也没被毁,想必钱仵作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毕竟一起同僚近十年……”

莫县令边说边打量毋泪的表情,毋泪不负他望的接了话,“莫县令想要将此事悄悄揭过?”

莫县令没有回答,却事默认了毋泪的说法。

毋泪沉默不语,就在莫县令以为他不会放过这件事时,毋泪突然开了口。

“冯鄞县是莫县令的管辖地,此乃县衙的公事,莫县令做主便好。”

莫县令难堪的脸上终于稍稍有了缓和,满意的暗暗点了点头。

算你识趣!

“司天的案子不知莫县令有什么其他发现没有,什么时候再次开堂审理?”

听见他提起司天的案子,莫县令端了架势,卖起关子,“这个嘛……”

毋泪看他为难连忙开口,“这案子可是有什么难处,莫县令不妨直说。”

莫县令看他这般着急,心中越发有了底气。

“此案人证物证齐全,而且人赃并获,怕是……难脱身。”

毋泪微微拧起了眸子,满是英气的眉头是化不开的忧愁。

“我不相信司天会杀人,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绝不是坏人。”

莫县令恢复公堂上高高在上的样子,沉声冷脸,开口却是道。

“公堂上讲求的是证据,不是个人的想法。我也相信司天不是有意为之,死者本就是村里人人喊打的强盗,扭打争抢发生意外也是有的,但毕竟死了人,总要有个说法。”

毋泪挑了挑眉毛,“莫县令可是有办法救他?”

莫县令故作为难的啧啧出声,“这个嘛……倒是有个法子。”

水善悄悄蹲在内室屏风后听着外面毋泪和莫县令的对话。

她实在好奇莫县令来找毋泪究竟是为何事,听见有人要烧尸顿时惊骇的捂住了嘴巴。

还真被毋泪说中了,县令可能会烧尸,而且还倒打一耙。

看来毋泪早就在敌方县令,没有让他得逞,否则尸体没了,证据没了,司天就真的说不清了。

水善蹲的太久腿都有些麻,支着膝盖动了动腿,干脆随手扯过一个软垫来盘坐在了地上。

屏风外,毋泪和莫县令提起了司天的案子,毋泪说的莫县令想要的东西,这会看来是要开口了。

莫县令刚刚因为毋泪抓着钱仵作威胁有些落于下风,但此时提起司天的案子,看毋泪这般着急大牢中那人的死活,便又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强子虽做尽坏事却也是极为孝顺的,家中还有一个年过六十重病缠身的奶奶需要奉养,如今唯一的孙子死了,老人家将来还有何依靠。”

莫县令说的义愤填膺,充满正义何怜悯,像是死的是他孙子一样。

“不过司天也是无心之失,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本官也想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只是衙门中那么多衙役、捕快们盯着,就是有心偏私也是……”

莫县令为难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心打量着毋泪的神情,毋泪却从始至终淡淡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莫县令有何意见,请直言。”

莫县令听这话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一脸大发慈悲,度化罪人的模样回答。

“若死者不状告不追究,本官也能将此案了化于无。你们只要出些银钱,让本官好好安置安置强子奶奶,再将衙门里的人打点一二让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早些把死者下葬,此事也就了了。”

毋泪微垂着头,掩饰着脸上的轻蔑,声音低低的问道,“不知结案记录上您如何写?”

莫县令成竹在胸的哈哈一笑,“此事简单,随便抹掉两个线索,证据不足便可。”

毋泪一直盯着棋盘不曾转移视线,莫县令看不清他的神情,有些吃不准他的态度。

“本官也是看在死者是个做尽坏事的小偷才愿如此帮忙,你们不知,村子里的人个个恨不得他早些去死,虽方式不对,终究是为民除害,功劳一件。”

毋泪忍不住的‘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莫县令脸色瞬间沉凝,瞪视而来。

毋泪不好意思摆了摆,“莫县令别介意,我……笑点低,你这个笑话实在好笑。”

莫县令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声音锐利的骇人,“你觉得我在说笑话?”

“不不不,我是觉得……你可笑。”

毋泪赫然抬起了脸,英俊的脸庞精致而贵气,不染一丝瑕疵,通神的气势比之京城的皇亲贵胄也毫不逊色,带着令人卑微的不可忽视的威严。

一双冷冽的眸子幽深的可怕,此时带着毫无遮掩的疯狂的嘲讽,直直盯着莫县令。

莫县令只觉自己的身体紧绷成一张弓,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冷汗从脊背上蜂拥冒出,脸色苍白的难看,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畏怯。

便是有州府上的官员到冯鄞县来视察,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畏惧过,那种威压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直逼的他无所遁形,所有难堪面目都显现出来。

“原来莫县令就是这样办案的,不知司马太守可知道自己手下如此的能干?”

毋泪的神情和之前关心着急的模样瞬间不同,满满的逼迫和威压,压得莫县令喘不过气来。

莫县令听着毋泪提起司马太守,亦是跟着身体一颤。

司马太守是他的顶头上司,亦是冯鄞县所属渠孚郡的郡守,掌握着他的任免生杀大权。

“你和司马太守有交情?”

莫县令几乎是哽着声音问出的这句话。

毋泪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和他没交情。”

莫县令正松了口气,只听毋泪接着道,“他只是娶了掌管我西南方生意的管事的女儿。”

莫县令脑袋一轰,许久回不过神来,脑子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

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司马太守是莫县令的顶头上司,自然关于上司的事都了解了一些,如此才能投其所好。

司马太守的夫人确实是出自商贾之家,听闻娘家家财万贯,具体是哪户大商贾却隐瞒的很好,不得而知。

然而能嫁给一郡太守,自然不会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如此大商贾家的女儿都不过是面前男子的手下、甚至家奴,可想而知此人的身份背景。

“莫县令办案喜爱徇私,我却不爱做这见不得光的事。司天若真杀了人便让他以命抵命吧,但若没杀人我也不会不替他讨还公道。钱仵作除了烧尸还告诉我一些其他的事情,似乎是死者的尸体有异,开堂审理时定要让他好好讲讲,究竟有何异样。”

莫县令此时已是吓得两股战战,他算是知道了,从一开始面前的人就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甚至知道他会派人去烧尸,抓了钱仵作在手里。

他想从面前人身上捞钱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想到他与司马太守的关系,又想到他手中抓着的钱仵作,怕是头上的官帽都不知道戴不戴的住了。

“公子开恩,饶小的这一次吧。”

莫县令突然起身一下跪了下来,头低低的伏在毋泪面前,威仪的官袍垂在地面全没了傲气。

水善藏在屏风后模模糊糊能看到莫县令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不带同情的撇了撇嘴。

事情已经知道清楚,没了兴趣,便转身回床上睡觉去了。

怪不得县令早早就要给司天定罪,原来他早看出来这是江湖作案,不过是想要抓着司天捞上一笔罢了。

毋泪沉默着久久不开口,视线都没有落在莫县令身上,似乎多看他一眼都是脏了眼睛,甚至不自觉避开些,充满嫌弃。

“公子开恩啊——”

一方之父母官此时全没了官员的体面、正义模样,卑微到了尘埃里。

“莫县令这般造假破案的本事倒是让我长见识了,记得皇上曾亲下御诏,若有故意制造冤假错案者,查清事实,当即斩杀。不知道司天这类事,可还有?”

莫县令只觉脖子一凉,整个人经不住抖了抖。

皇上御诏他自然知道,只是冯鄞县山高皇帝远的,根本不曾当回事,但此时听面前男人的态度,却是要将他查上一查。

“公子开恩,小人只是,只是一时贪财鬼迷心窍,并无冤枉谁的想法,更没什么冤假错案。冯鄞县地狭人稀,杀人案两三年都出不了一桩,绝无冤假错案。”

“话可不能这么说,冤假错案可不止杀人案,便是最普通的小案子也是不能错的,但看莫县令……腰包当是挺足的吧。”

毋泪摆明揭他索要钱财的敛财行为。

莫县令此时是欲哭无泪,不过像平常一样逮着案子敲上一笔,结果敲到了硬石头,别说钱财了,怕是以前赚的这回全都要吐出来。

“行了,别在我这耗着了,天这么晚我都累了。什么时候开堂记得来通知一声,动作可要快点,要是久破不了案,我就只能去太守府等了。”

毋泪下了逐客令,莫县令为难的抬起头,欲言又止。

司天的案子他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的怠慢和不实,只是关于钱仵作的烧尸案,还有他敲诈的事还没得到确定的答复。

这个公子究竟会不会把他捅出去?

“公子,钱仵作的事……”

“我想听案子的结果,冯鄞县实在呆够了,晦气,想走。”

毋泪落下几句话就起身进了内室,莫县令不敢再留,识趣的躬身退出去,离开了客栈。

水善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睡着了,被子被踢到了一边,毋泪替她重新盖好,轻手轻脚跟着离开。

莫县令被毋泪一番警告威胁,动作一下麻溜起来,第二天一早就有衙役来通传,杀人案巳时准时开堂审理,请他们去旁观。

水善迫不及待的赶去,司天在大牢里被关了一天,本以为他会很狼狈很低迷,说不定还会呜呜大哭,却不想司天被锁着镣铐竟然在笑,笑得挺轻松,没心没肺的。

“看来莫县令昨夜还去了一趟大牢。”

听毋泪这么一说,水善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一点也不着急了,原来知道自己肯定没事,活力又回来了。”

莫县令从大堂后走出来,见到站在一边的毋泪三人身形就是一顿,面上明显发怵的神情,但很快掩饰好坐上高台。

莫县令主动将尸体上的刀伤异样讲了出来,当场揭穿了证人的证词,证人害怕的不停的发抖,一句辩驳和求饶都没有说,只一个劲的抖。

“我看这证人也是听县令口令办事的,可怜了现在成为替罪羊。”

水善叹息一声,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跟着县令一起作假。

不过想想县令的要求一个普通小百姓怎么能违抗。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县令虽只是个地方小官,对普通百姓来说却不比皇上重量低。

皇上天高水远,而县令却是管理着他们的家园,与他们的生活切实相关。

证人被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脸上虽是痛苦之色,却一声都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被拖下去了。

板子敲打在身上的‘啪啪’声,听的水善心不自觉发颤,证人痛苦的大叫着,声音越来越虚弱,之后几乎只剩轻微的shēn yin。

“疑犯罪名洗清,当堂释放。”

随着莫县令拍案定论的声音,衙役上前来将司天的手铐脚镣全部解开,被抢的钱也还给他。

司天欢快的原地蹦跶两下,然后就朝水善几人冲了过来。

“我活过来了,哈哈哈——”

司天大笑着张开了怀抱,水善灵巧的侧身一避,毋泪同样的往另一边避开,将后面的剑郎露了出来,被司天撞了个满怀。

“臭死了,离我远点。”

剑郎嫌弃的将抱过来的司天推开,司天全不在意剑郎的嫌弃,重获清白和自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司天已经洗脱罪名无罪释放,几人便再不想在这厌恶之地呆下去,出了县衙就坐上等候在外的马车直接朝冯鄞县外离去。

莫县令紧追着抛出县衙大门,毋泪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马车直接擦着他的身边离去。

莫县令看着坐在马车内一言不语的毋泪很是着急,他还没给他肯定的答复呢,会不会去告发他。

莫县令当即命令衙役备马追上马车,却见马车没有回客栈,直接离开了冯鄞县。

“公子,公子,还请听我说几句。”

莫县令骑在马上与马车平行,朝着马车和车窗内耐着性子的喊着。

可马车中的人一瞬都不曾理会他。

车帘垂放着,随着马车朝前行驶微微晃动,却将车内的情景遮掩的仔细,一点都看不见。

剑郎在车辕边赶着马车,一言不语,马车里的人亦是不闻不问。

莫县令恨不得伸手将车帘拉开,但实在不敢得罪马车里的人,只能卑微的耐着性子请求。

“公子,还请听我说几句,此番真是多有得罪,一切都是误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让几位受了惊吓,还请给了机会改正,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莫县令一看就是个不擅骑马的,从县城出来跑了这两三里的路就已累的气喘吁吁,浑身的肉都在颤抖,骨头都快被马颠碎了。

第159章 缘分颇深

胖胖的身子坐在马上几乎快要把马压垮,两只手紧紧抓着缰绳,求饶的声音虚软无力,满头大汗。

莫县令一直保持着与车窗平行的距离,不停的求饶说好话,誓要得到毋泪的保证。

司天缩在马车里换下囚衣,忍不住的一下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凑出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是多有得罪,居然想要敲诈我们,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司天已经听水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此时心里正是气,对莫县令没一点好脸色。

如果真的倒霉遇到解释不清的杀人案就算了,偏偏是明明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却被县令掩盖借机敲诈,怎么能让他不气。

“是是是,司天公子说的是,是我贪财,但我绝对没有要把你污蔑成真凶的想法。此案乃江湖纷争所起,之前已经在周边有了好几起相似案件,本官可不敢做那冤假错案之事。”

莫县令脸上的汗越流越多,完全将他的背心打湿,脸上还努力堆着讨好的笑容。

司天看他那模样实在可怜,都懒得继续骂他,一缩头坐了回去。

司天转移开了车窗,便将马车内的毋泪露了出来。

毋泪拿着小勺舀出茶叶倒进茶壶中,慢条斯理的沏着茶,神情安然恣意,动作优雅。

莫县令终于见到了毋泪,惊喜的讨好唤着,“公子,公子——”

毋泪没有理他,直到将烧好的热水小心倒入茶壶,幽幽的茶香浸泡开茶叶,执着绘着梅花的白瓷茶杯在鼻尖轻嗅,嘴角微微勾起笑靥,这才满满偏过头来看向了窗外。

“看你表现。”

毋泪不咸不淡的丢下四个字,放下了车帘,马车加速离去,莫县令彻底支撑不住喝停了马。

这是答应放过他了,还是没放过?

莫县令茫然不解,思忖着是不是该再仔细问一问,抬头望去,逶迤的山道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转瞬便已跑不见了影子。

司天伸着脑袋往山道后面望去,莫县令没有再追来。

“这胖子好笨啊,哈哈哈——”

司天笑得得意,水善却是从另一边窗边转过头来,左脸搁在车窗边框上。

“他怎么笨?”

“毋泪随便说自己和司马太守有关系他就信了,老老实实的把我放了,还一个劲的求和。”

“难道不是吗?”

水善昨夜听毋泪说的像模像样,难道司马太守的夫人不是他手下管事的女儿?

“是就怪了,司马太守的夫人和我是同行,哈哈哈——”

水善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惊讶的张了张嘴,“山匪?”

水善不相信的询问向毋泪,毋泪给了她给确实如此的眼神。

水善怎么也没想到一郡之主的太守居然娶了个山匪当夫人。

说起这个,司天饶有兴致的聊起来。

“说是这个女山匪长得很是漂亮,而且武功一流,许多年前司马太守剿匪的时候与这个女山匪狭路相逢,结果两人就这么看对眼了,然后还悄悄好上了。自然剿匪的事水到渠成,所有山匪都解散了,还成就了一桩姻缘。但山匪的身份不好听,女山匪便置办了些产业老实做个良家女子,所以才有太守夫人是出自商贾之家的说法。”

水善被惊了个外焦里嫩,感情都是假的。

太守夫人是毋泪手下女儿的事是假,与毋泪相识也是假,连太守夫人的身份都是假的。

“这都是我打打牙祭,闲来无事闲聊的谈资,没想到这莫县令居然不知道,看来收集消息的能力还不行啊。”

司天翘了翘脚,龇着牙靠在车壁上。

水善砸吧两下嘴重新趴回窗框上吹风,带着太阳温热的风徐徐刮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尘土和清新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毋泪知道这消息正常,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司天夸张的啧吧着嘴巴,“小瞧人不是,我不是说过吗,我也是走南闯北游历过许多地方的人,我知道的事多了,不见得比毋泪少。”

司天带点挑衅的瞥了毋泪一眼,毋泪轻笑,茗了一口茶,徐徐道,“那我问你一件事看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事?”

司天颇有挑战的架势板正了身体,认真的看向毋泪,等待着他的提问。

毋泪道,“还是关于司马太守的事。司马太守早年当官前是做什么的?“

司天顿了一下,微微拧起眉心,想了许多想不出来,好像没听人提起过。

见司天回答不出来,毋泪抿直嘴角一字一句看着他道,“屠夫。”

“屠夫?”

水善和司天同时不敢相信的发出声音。

司天满脸的不相信,“不可能,司马太守我见过,长得高挑纤瘦,看着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像屠夫。”

毋泪肯定的回答道,“司马太守的父亲是杀猪卖肉的,若非偶然得了一位贵人的夸赞,说他聪明伶俐,让他读书,此时定然也子承父业了。”

水善感慨的叹了一声,将手伸处窗外感受着风拂过肌肤的细腻和舒爽。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天坐了一回大牢,很是讨厌冯鄞县那个倒霉催的地方,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几人连日快马加鞭不曾好好歇息,终于到达单城,离辽东越来越近。

单城过去过了凉州、徽郡、骏连城便是澶州,澶州是距离辽东最近的州郡,之后便能到达目的地辽东了。

从单城到辽东如果速度快半月便可到达,慢慢走一个月也足以。

虽然还距离遥远,水善却禁不住心潮澎湃,似乎辽东已在眼前,哈单族隐藏的秘密马上就要揭开。

之前一路他们都是在被追杀,无法决策往哪儿走,只能不断逃跑往最安全的地方去。

从浔洲离开后,他们发现芙蕖山庄的人没有再追杀他们了,那日在浔洲街头看见易芙蕖,以为他是亲自追到了浔洲,不想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能真的已经放弃了。

芙蕖山庄放弃追杀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想着金童、易珠不时就会突然冒出来的日子真是艰难,没了危险赶路也就更顺畅更自在了。

水善几人准备在单城住一天再赶路,天气越来越凉爽了,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赶着凉快正好多逛逛玩玩,等到盛夏便是一时一刻也不想暴露在太阳底下了。

水善深深觉得自己和有些人有着缘分,本以为已经被甩下了,不想一落脚又看到了熟人。

水善见到那对主仆围在一个首饰摊前饶是有趣的看着,却完全没有要买的意思。

水善又开心又激动的立马跑上去,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了一下姑娘的小腰,将那姑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个登徒子,正要羞得脸色发红,猛然转头瞧见了她。

“又是你!”

不告而别的姑娘轻轻看了水善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脸上满是不待见的表情。

水善刚刚抱了美人小腰,下一瞬便被两个粗臂大汉一人抓住一条胳膊,甩开老远,自然是那些保护姑娘安全的镖师。

“我们多有缘分,没想到还能这么巧的遇到。”

那姑娘站在两个镖师身后,手里捏着一张丝帕,目光沉稳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开了口。

“真的只是碰巧吗?”

水善乐呵呵的笑着,灿烂的眼眸璀璨纯粹,清亮的带着透人心田的清爽。

秀丽恬静的五官端庄大方,看着明明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女子,却又完全如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般嬉笑玩闹。

“姑娘觉得是我们故意跟着你?那你可是想错了,我们可是比你晚一天才离开冯鄞县,那天你走太早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姑娘明显有些怀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话。

“你就不好奇你走后发生了什么?真的特别惊险,讲给你听怎么样?”

水善不知为何总喜欢……调戏这个姑娘,可能是跟着司天学的不正经起来,和姑娘说话不自觉带上一点痞气。

可她对别的人也没这样啊,好像单单就这个姑娘。

“小姐别理她,我们回去吧。”

小丫鬟扶着姑娘就要离开,水善想拦却又不好上前,两个彪形大汉挡着完全靠近不得。

“姑娘要想听就来盛昌客栈找我喔,我们明天就走了。”

水善果然见到姑娘听了下脚步,带着丝丝惊诧的看她一眼。

水善笑容一顿,接着扬起更大的笑容,“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你们也住盛昌客栈?”

姑娘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水善雪白的牙齿衬着嘴唇红艳粉嫩,笑容格外清澈灿烂。

“我就说我们有缘吧,既然住一个客栈就一起回去吧!我没有恶意的,见过我这么可爱无害的坏人吗?”

水善说着厚脸皮的将自己比作一朵花,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大步走在了前面。

水善和姑娘居然又十分有默契的住在了一家客栈里,刚刚跨进客栈大门就瞧见剑郎和毋泪,两人正在一张桌案前闲坐品茶。

桌案靠近窗扉,窗台放着一盆茉莉花,洁白的小花绽放开来,香味清幽扑鼻,令人入迷。

水善大步朝毋泪走过去,回身想要招呼姑娘一起说说话,不想姑娘就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

她竟然主动跟上了她。

这还真是稀奇。

姑娘仪态万方的朝坐在桌案前的毋泪和剑郎施了一礼,端庄大方,尽显大家教养。

毋泪看见她只是淡淡的,剑郎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又会遇到。

水善在毋泪右手边靠近窗扉的一侧坐下,姑娘被剑郎邀请在对面落座。

四方小案坐满了人,个个姿容绝色、气宇不凡,一下吸引了满大堂的视线。

水善对那一道道好奇打量的视线全然无感,和毋泪走在一起永远都是受人瞩目,她已习惯了。

“都遇到这么多次了,总能互相介绍一下名字吧,不然下次再见都不知道叫什么,姑娘姑娘的太不熟络了。”

水善很喜欢这个女子,不自觉感觉亲近,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气息挺好闻的。

“小女子相香。”

相香微微颔首介绍自己,水善念着她的名字,夸赞道,“相香——这个名字好听,和我们妮妮挺配。”

剑郎被水善打趣的一下羞红了脸,看了水善一眼,面色窘迫的又朝相香抱歉一笑。

相香一时不知道妮妮是谁,可看左手边抱剑男子的窘迫表情,一下猜到了,同样有些难堪的微红了脸,心里却是酥su yǎng痒的。

一个男人竟然叫妮妮,真有趣!

“你就别打趣他了,名字是父母取得又不能自己决定,不过苗清妮还挺好听的。”

毋泪突然把‘苗清妮’这个名字整个念出来,囧的剑郎脸更红了,又羞又恼的瞪着毋泪,想骂人却又骂不出口的样子。

水善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毋泪比我更坏,玩阴的。”

毋泪自得的喝着茶,眉宇放松的舒展着,带着浅浅的打趣笑意。

相香呆呆的两只眼睛盯着面前的桌案一动不动,水善喊了她两声才让她反应过来。

“这是被惊着了吗,我们妮妮的名字是不是很可爱。”

相香神情有些僵硬,扬起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别有新意。”

介绍了剑郎,水善又热络的介绍自己和毋泪,“我的名字告诉过你的,我叫水善,这个长得好看好话刻薄的叫毋泪,另一个嬉皮笑脸的癞皮狗叫司天。”

相香一一点头记下,看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走那天真是走早了,不然还可以看到一出好戏呢。”

相香见水善又提起那天的事,便配合的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趣事?”

水善一脸沉重的半趴着身子凑过去,摇了摇手指认真道,“不是趣事,是血淋淋的杀人案。”

相香的脸明显的惊了一下,脸上的血色都退了几分。

水善见自己恐吓的有效,声音清脆如黄鹂的咯咯笑起来,“别害怕,杀人案和我们没关系,但是司天倒霉催的碰上了,绝对是他人生史上又一大囧事。”

水善绘声绘色给相香演讲司天被抓入大牢的囧事,加之县令是如何虚伪,如何狠绝,如何向他们威胁敛财,最后又是如何被他们吓得老实放任,千里相追。

“冯鄞县的县令太可恶了,为了毁灭证据竟然想烧尸,要不是毋泪早有准备怕是证据已经被他抹掉了,他威胁敛财的目的也就能达到了。”

“不想你们竟还遇到了这等险事,江湖果然凶险莫测。”

相香不经意侧头看了看旁边那桌上的人,她的丫鬟和两个镖师护卫就坐在旁边的桌案上,时时刻刻保护她的安全。

“江湖是挺凶险的,相香为何要离家出走啊?”

相香看了看水善,而后侧眼看了看剑郎,低下头有些为难的难以回答,许久才隐晦道,“有些不得已的隐情,不过家事而已。”

相香摆明不想提,水善也就识趣的没有多问。

水善正想转移话题聊聊其他的,司天摇着一把扇子风姿翩翩的回来,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衬得人儒雅斯文,扇子一摇一摇,有那么些斯文败类的架势。

“哟哟哟,小美人,真巧,又见面了。”

司天见到相香就惊喜的凑上来,一开口所有假象都打破了。

水善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不许调戏人家。”

司天不甘心的顶回去,“你还不是调戏人家,你调戏得我调戏不得?”

水善不好意思的脸颊一红,却是脖子一扬,不讲道理的霸道,“嗯!我调戏得,你调戏不得!”

司天气呼呼的插着腰和水善对峙,水善坐着不易显示气势,一下站起来和司天对站着,两双眼睛无声交战,谁也不率先转移视线。

相香惊奇的看着两人互瞪,真是够……幼稚的。

剑郎见怪不怪的替相香倒杯茶招待,“不必管他们,他们一直如此。”

毋泪同意的插了一句,“没长大的孩子。”

语气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视线一直锁定在水善身上。

毋泪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她。

丫鬟晚韵扶着主子往楼上去,相香身体虚软的差点倒了一下,幸好被她扶助。

晚韵担忧的问道,“小姐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累着了?”

相香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房门关上,两个镖师守在门口,不会有人进来。

相香扶着桌案坐下,晚韵将窗户稍稍打开,清凉的风透进来,瞬间整个房间都清新许多。

相香脸上挂着沉重的愁丝,抓着晚韵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欲言又止。

晚韵清楚感受到小姐心里有事,轻声宽慰着,“小姐,有什么可以告诉晚韵,晚韵可以帮您分担。”

晚韵是相香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自从母亲去世后便是她最信任亲近的人,就连离家出走都带着她没有丢下她。

相香缓了缓混乱的心绪了,认真看着晚韵,一字一句道,“那个剑郎的名字,叫苗清妮。”

晚韵一下没明白,但是听到‘苗’这个姓,在嘴里嚼了几下,突然惊愕的张大眼睛,一下捂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

“苗家二公子,小姐的未婚夫!”

相香闭着眼用力点了点头,“太守家二公子的名字也叫苗清妮,寻常男人谁会取个女孩子的名字,重名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

晚韵惊愕的紧紧抓着相香的手,脑子快速转动着。

“小姐逃婚不想阴差阳错竞和未婚姑爷遇上了。他可知道您是谁?”

相香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我们本就不曾见过,我又化名相香,他定认不出。”

“这可怎么办?您本就是躲他,现如今却是越靠越近了。”

晚韵有些紧张又是惊奇,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微微发亮,轻笑一声小声道,“说起来,小姐跟他……还是挺有缘的。”

相香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堵她的话,脸颊也微不可见的热了热。

“在浔洲街上碰巧撞上,离开浔洲落脚的第一个村子又撞上,此时再撞上,莫非……冥冥之中小姐和二公子……还是有老天牵线的。”

相香没有反驳晚韵的话,却是想到了什么,慢慢认真起面容,神情一瞬间也肃然了几分。

“刘氏为了刁难我,故意在父亲耳边吹枕边风将我许配给一个庶子,我是卫家的嫡长女,我若嫁给了庶子,母亲泉下如何能安心。况且听闻苗清妮不仅是庶出,且胆小怯懦,在苗家没一个人正眼瞧他,这样无能的男人我如何能嫁。”

相香脸色愁绪坚毅起来,她的自尊不准她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无能胆怯的男人,更不能让继母得意,她的夫君定要是让自己满意的人。

第160章 危机骤降

晚韵知道小姐的心思,但想想几次与二公子偶遇的情景,似乎二公子不像传闻说的那样。

“小姐,您真觉得二公子是个胆怯懦弱之辈吗?这几次碰面,奴婢瞧着不太像。”

相香也认真回想这个问题。

“如何能凭短短几面判定一个人,有时相处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完全了解对方。”

“那小姐想要怎么办?”

相香自己也没了主意,捏捏额角。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想起,守在门口的镖师道,“小姐,方才楼下的人要见你。”

相香和晚韵对视一眼,齐齐收敛脸上无措的神情,镇定心神。

晚韵上前开门,见来人竟然是剑郎,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剑郎端着一碟油炸糯米丸走上来,在门槛处站住,并不进来。

“这是水善让我送来给相香小姐的零食,水善说相香小姐独自离家定然思念浔洲,便将浔洲带来的小吃送点来,以解心中思念。”

剑郎将小蝶递给晚韵,相香感激的谢下了,晚韵这才接了过来。

相香邀请剑郎入内,剑郎却一动不动站在门槛外拒绝。

“我便不进去了,我一个男人实在不便进入小姐的房间。水善让我传个话,怕你们明日又一大早走,怕是起不来告别,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们明日也走了,还要急着赶路,有缘日后再见。再见时便能唤出姓名,便是老友了。”

相香听着剑郎一字一句的说话,只觉心中暖暖的。

门口的男人身长六尺,挺拔俊朗,剑眉星目,是个极英气又羞涩的男子,脸上浅浅的笑容如婴孩般纯洁可爱。

“多谢好意。”

相香盈盈起身朝剑郎施礼致谢,剑郎还以一礼,正要离开,相香突然喊住他。

“不知你们去往什么方向?”

剑郎停顿片刻,好像这也算不得不能说的秘密,而且水善也很喜欢这个姑娘,有意和她一路。

如此想,剑郎便回答道,“下一站往凉州。”

剑郎已经离去,相香却久久站立不动。

晚韵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许久才听她发出声音,“我们当真有缘。”

晚韵一下‘扑哧’轻笑出声,“是挺有缘的,我们接下来不就是要去往凉州。”

相香呆呆的重新坐下,看着面前一叠油炸糯米丸,拈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是热的,又软又糯很是香甜,中间包裹着碎肉,带着淡淡的葱花香。

“明早我们与他们一起启程。”

相香突然做了决定,晚韵没太意外,只是蹲下身来询问道。

“小姐不准备回去吗?二公子离开了浔洲,老爷便无法逼着你们立马成亲。”

相香看着手边的小吃,微微笑开了,一个接一个,只觉满口葱香,很是美味。

“此时回去只会让刘氏逮着机会嘲笑我,既然老天让我与二公子有此缘分,那便看看这缘分有多深,也让我真正了解一下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晚韵闻言开心的笑了,不由打趣道,“小姐是对二公子动心了?”

相香脸颊一红,嗔视她一眼,“哪里见两面就动心了。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了解他。若他果真如传言般软弱可欺当不得大事,我也有理由让父亲取消了婚约。”

“那若他与传闻不同呢?”

相香顿了顿,抿了抿唇,脸颊微微娇羞。

“若他是个极好的,那便是我的福气,也是老天给我们相处的机会。我不愿嫁给不爱的男人,也希望娶我的男人是爱我的。”

第二日水善悠悠睡到自然醒,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一眼瞧见坐在大堂里吃早饭的相香,惊奇的一下从还剩四五阶的楼梯上跳下来,迷糊的脑袋也一下清醒了。

“你居然还没走,是在等我们吗?”

相香看着水善从那么高的楼梯上跳下来,吓了一跳,关切的问了一声,“你没事吧,小心摔着。”

水善开心的捧着脸颊盯着相香看,“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在等我们?”

相香被她逼问的不好意思,轻轻点了下头。

“昨日剑郎公子来送小吃时告诉我,你们接下来要去凉州,恰巧我也要去凉州,便想着不如一道,人多还更加热闹。”

“不怕我们是坏人了?”水善笑眯眯的打趣。

相香此时认真打量水善,才发觉这个女孩还挺可爱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真是漂亮。

相香发现水善这群人的眼睛都特别的漂亮,各有特点,似乎全天下最漂亮的眼睛都集合到了一起。

“若你们真是坏人对我有所企图,躲是躲不掉的,而且我有镖师,我相信自己的安全。”

水善抬眼瞧了瞧相香身后时刻跟着的两个大汉,将那两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水平怕是一般般吧。

“上次在村子里看见有四个人,这会怎么才两个?”

相香没看出水善眼里的审视。

丫鬟晚韵替相香回答道,“昨儿下午是这两个镖师当值,另两个这会去安排马车了。”

“还轮班的?”

水善赞叹一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真是够有钱的。

“不过就算有四个镖师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相香看着水善,眼眸深了深,“你会武功?”

水善笑呵呵的道,“我就是三脚猫功夫,我们妮妮武功可高了,四个镖师完全不在话下。”

相香惊讶的微张了嘴,在她眼里镖师的武功已经极高了,不想剑郎武功那么厉害。

想着每次见他时都抱着一把剑,又想到之前听过的关于二公子的消息,他常年行走江湖,想必水善这话不是虚言。

相香身后的镖师听水善这话明显的不服气,其中一个较矮的哼了一声,上前一步。

“这位姑娘口气未免太大了,我们四个可是浔洲最厉害的镖师,随便到哪个镖局问问我们春花秋月的名号,没人不知道的。”

水善听到春花秋月四个字呆呆的愣了一下,和剑郎的名字完全是异曲同工之妙。

水善很是喜欢春花秋月的名号,不由感觉两个大汉看着都要温柔美好了许多。

“相香小姐花大价钱请我们来保护她,就是因为我们的武功是镖师中最上等的,你那朋友究竟有多厉害,我们四个都打不过?”

水善肯定的点下头,“你们是镖师,常年押货行走江湖,难道没听说过一个名号——剑郎?”

果然,两个大汉一听这个名号,立马脸色一变,身体都绷直了,脸上满满的都是敬畏之色,。

较矮的镖师犹豫一下不相信的道,“姑娘的朋友……是剑郎?”

“对啊,妮妮就是剑郎,就是随时抱着一把剑那个,你们见过的。”

两个大汉立马浑身一震,表情便已表明了一切,他们不战而败。

“那个英气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剑郎?那他手里抱的岂不就是……婉月剑!”

两个大汉最后齐齐喊出‘婉月剑’的名字,脸上充满了崇拜和敬畏,两双眸子都亮堂了。

剑郎在江湖之中名声盛大,两个镖师自然久仰过大名,相香却是不懂江湖事,但看两个表示激动的神情,便能知道他们是真的对剑郎充满的崇拜。

原来在她不知的地方,剑郎亦有自己的优秀。

司天一样打着哈欠从楼上慢吞吞下来,看见相香也是一脸惊奇的样子,一下凑了过来,调笑的模样和水善如出一辙。

相香呆呆的发怔想着剑郎,她对苗府二公子有所听闻,因为父亲为他们定亲还曾私下找人询问调查过。

那是个极不体面的人。

不仅是庶出,而且苗家老爷一点不喜爱这个儿子,在苗府完全没有存在感。

二公子的亲娘与他多年来避世般的生活在苗府,奚落、嘲讽、怠慢可想而知,也从不曾要崭露头角做些什么改变现状和处境,所有人的评价中他都是窝囊的。

直到长大些,不知何时开始,二公子便离开家行走江湖,每年回来不了几次,若不是他娘亲还在府中,怕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完全像个无家可归的浪人。

这样一个不知争取、畏畏缩缩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剑郎。

几次见面中,剑郎给她的印象少言、沉稳、富有风度,时刻抱着一把剑,看着随性内敛,却也风度翩翩,同时还给人一种安全感。

这两者的差距太大了,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妮妮,过来吃饭,粥都要凉了,快点。”

水善已经和毋泪几人坐到一起吃早饭了,见到剑郎拍着手上的草屑从后院过来,忙着手唤他,应该是刚看了一下马,给马喂了草。

相香正在发呆,听到‘妮妮’的称呼一下抬起脸望了过去。

剑郎一身玄衣修长挺拔,宽肩窄腰,身材精干,长长的墨发盘于脑后,简单的插着一支木簪,弯月的形状增添一份儒雅和静谧。

剑郎胸抱婉月剑,大步流星坐到水善几人的桌前,轮廓分明的硬朗脸庞上是腼腆的浅笑,视线含蓄温柔,嘴角抿着愉悦。

相香一时看的呆了,心中同时升起一丝羞怯和期待。

那些流言都是子虚乌有,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苗家二公子,真正的苗家二公子,极好!

不仅相香呆了,守在她身后的两个大汉镖师也呆了。

从剑郎进来的那一刻,两个镖师的视线就直直定在他的身上,身体绷紧站的笔直,双手一板一眼的垂放在双腿两侧,目光随着剑郎移动而移动,脸颊激动的泛红,掩藏不住的崇拜和惊喜。

“相香小姐,我们可否去认识一下剑郎?”

较矮的镖师请求的问道,旁边长脸镖师同样期待的看了过来。

“是啊,我们早就听闻过剑郎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想要认识一下,请相香小姐准许。”

他们是接受任务保护相香的安全,自然要时时刻刻守着她。

此时的他们是在干正事,也可以说他们的时间是被卖给了相香的,想要办点私事实现gè rén chong bài,自然要征求老板的同意。

“你们不必着急,我们与水善小姐同行,路上有的是时间说话认识。”

两个镖师忍耐住迫不及待拜倒偶像的冲动,听闻大家一起同行,脸上惊喜之色更甚。

“剑郎公子……当真如此有名?”

相香乃是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江湖上的人物也不清楚。

镖师见她好奇,便热情的介绍起来。

被称作秋的矮镖师姓冯道,“江湖人就没有不知道剑郎的。剑郎师承剑圣,武艺高超,向来独来独往,少见与人相伴,这会竟是与这几位公子姑娘一起,倒是稀奇。”

另一名被称月的镖师接着道,“剑郎这人沉默少言不爱说话,听说就爱赚银子,哪儿有擂台、比武都会参加,就为了赚银子。听闻之前不久,他在鲁铁娘和章英雄儿女的婚宴上替鲁铁娘战胜了无雅闲士,那可是江湖有名的武痴,剑郎的武功真是了不得。”

秋满脸崇拜的望着剑郎,叹了一声,“是啊,剑郎如今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有这番武功,再过些年月,怕是江湖上都难寻敌手了。”

相香听着秋月的对话,呆呆的望着水善那一桌的方向,嘴角都不自觉扬起了点点弧度。

晚韵瞧着自家小姐欢喜的模样,心中了然的轻笑,微微弯下身子凑近小姐耳边,轻声道,”小姐快些用饭吧,他们都快吃完了,莫要耽误了时间。“

相香隐隐听出晚韵的打趣,脸颊微红的收回了视线,嗔视了晚韵一眼,小口吃起饭来。

热闹的大堂内坐着好几桌用饭的客人,小二哥忙碌的擦拭着桌子,忙进忙出,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热闹与和谐。

客栈后院内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大堂里的客人们皆闻声望了过去。

只见大堂内通往后院的门后,不算宽敞的院子里,两个手持刀剑的人一下从房顶上跃下,瓦片碎落了一地,正激烈的对打着。

尖锐的兵器交接声刺破平静的空气,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堂内有女子受惊的尖叫声音,接着接二连三有人躲了起来。

然而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客栈后方的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客栈门外的大街上,亦响起了清晰的打斗声、叫喊声。

客栈中有人赶紧跑出去看,只见整条大街上突然出现两拨庞大的人群,激烈打斗着,个个手中握着锋利无比的武器,血花四溅,不停有人shēn yin着,痛呼的倒了下去。

街面上的百姓全部吓的面容失色,意外来的太突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很快便有无辜百姓葬送在了冷冽武器之下。

热闹的街道瞬间慌乱,无辜百姓四散逃窜着,整条街都已被鲜血染红,死人遍地都是。

“这究竟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人啊!”

水善沉着声音问着,毋泪、司天、剑郎全都聚到了客栈门口,望着外面血腥的场面,纷纷皱起了凝重的眉头。

客栈里的人也开始慌乱逃跑,相香也发现了异常来到了客栈门口,一见到街上血流成河的情景,瞬间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剑郎站在最后方,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脸上是化不开的沉重。

“紧紧跟着你的镖师,这里很危险。”

相香垂眼看着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些粗糙,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厚重的茧子。

相香害怕的心一下放松了些,呆呆的看着那只手,很快又放开。

另外两个镖师此时已经回到了相香身边,四个高壮的男人将相香主仆俩包围在中间保护着,周围情况严峻,危险丛生。

------题外话------

【小剧场】

晚韵:小姐,您脸红了。

相香慌乱的摸脸:哪儿有——

晚韵窃笑:您心里脸红了。姑爷这么厉害,您心里开心坏了吧。

相香:他厉害我开心什么。

晚韵:说明这门亲没结错呀。

相香不好意思的嗔怪:我还没决定嫁给他呢。

晚韵:是是是。但凭奴婢看,您早晚是会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相香:又打趣我……

第161章 暗芒

水善正想问着该怎么办,可还没人开口说话,突然之间耳边传来‘砰’的巨响。

漫天细碎的木块四射出来,头顶的二楼地面突然被人穿破,一黑一青两个身影从巨大的木板破洞中跳了下来,手中都握着剑,悬在空中的片刻间已然交战数十回合。

相香惊吓的尖叫一声,客栈里的人全都已经跑的跑,藏得藏,大堂内空无一人。

四个镖师将两个女子牢牢护在身后,腰间的剑已经拔出,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四人询问的看向老板,相香却已是吓得六神无主,秋月二人便心有灵犀的同时望向了剑郎。

镖师看向了剑郎,剑郎则是看向了水善,水善则是望向了毋泪。

一个询问一个。

“要不要出手?”

水善有些犹豫,这本不关他们的事,她也无心管闲事,但看着外面一个个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实在不是闲事这么简单。

这两拨人一看就是江湖人,有组织有目的,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江湖纷争牵扯上无辜百姓。

要打到荒郊野林去慢慢打啊,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镇里杀人,斗殴,给百姓带来灾难,是为不可饶恕之罪。

毋泪气定神闲的看向水善,即便如此危险紧张的时刻,也全然瞧不出他有分毫慌乱。

剑郎神情沉重、认真,司天已然和相香、晚韵两个姑娘一样害怕的缩在了身后,水善亦凝起了愁容,唯有毋泪,不慌不忙。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事的。”

毋泪给予水善最大的支持和纵容,他知道水善有所顾虑,这摆明了是江湖纷争,若他们出手难免会卷进去。

但现在救人要紧,阻止混乱要紧,一切都顾不得。

“好!我们……”

水善话还没说完,也不等她有所犹豫有所顾虑,两大波人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只要不是自己人,不管是对手还是无辜百姓,统统不放过。

后院中最开始打斗的两人已经死了,此时却又来了更多,阵阵刺鼻血腥味涌入鼻腔,后院喂马的草堆都已被血染红。

从二楼上破洞跳下来的两人已经死了一个,躺在一张案几边,另一个此时便指着剑朝站在最前方的水善冲了过来。

男人修长的青衫上沾满了血渍,如同往一根挺拔的翠竹上泼了红色颜料,双眼猩红而残暴,完全失去了理智,如疯子般冲了过来。

水善有些反应不及,下意识退了两步。

剑郎沉稳的抱着自己的剑,看着冲过来的人,眼眸冷冷一闪,婉月剑拔出剑鞘直刺入对方胸膛,速度快如闪电。

无人看见他是何时拔的剑,反应过来时,剑已然刺入了青衫男人身体。

四个镖师亲眼目睹了剑郎雷鸣般的出剑速度,惊诧的久久回不过神来,脸上潮热激动,热血被点燃,敬仰崇拜的眼神带上一抹坚定,浴血奋战的无畏和兴奋。

相香睁大了眼睛,盯着婉月剑上缓缓滚落的血滴。

视线满满上移,此时的剑郎如同渲染了阴冷的血气,整个人气场瞬间不同,浑身充满戾气,带着浓浓的血腥和危险。

这般模样是几次见面相香都从不曾见识过的,原来这才是那把剑的威力,不是抱在手中的装饰品,是锋利的,凶残的。

此时的剑郎充满了危险,神情冷硬,生人勿近,不自觉让人畏惧,却又充满血腥的吸引。

相香已经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只能艰难的靠在晚韵怀里,晚韵则是紧绷着肩膀靠在了墙上。

毋泪、剑郎、水善、秋、月加入了血腥的战斗,司天和相香主仆二人缩到了一起,剩下春、花保护着三个不会武功的人。

水善一面挥动着长棍一面喊着住手,但没有人会听她的,天都快被染红了。

水善不敢杀人,也从不曾杀过人。

她只能凭着自己微弱的武功,将一个个夹杂在打斗中害怕的瑟瑟发抖的百姓带离出危险。

她的武功在这群人面前太弱小,除了灵敏的躲闪,全无能力对抗,没一会便被人盯上了,一把把利刃朝她砍过来,皆被她机灵的躲过。

毋泪和剑郎游刃有余的在战场中穿梭着,一个如同优雅的贵公子,动作飘逸好看,一个如同浴血战场的少年将军,勇往直前,无惧无畏。

两人如同两把威力强大的精致武器,将血水灌注的战场撕开一条口子。

所有人在他们面前没有动手的份,两人所掠之处无一幸存,在他们面前,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亦干净利落。

相香和晚韵两个女子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第一次见识江湖的残酷和可怕,却也同时第一次见到这样恢弘壮阔的景象。

那两人如同力挽狂澜的勇士,拯救了所有的受害者,坏人在他们面前微不足道。

街上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逃过一劫的百姓们害怕的瑟缩着、依靠着,呆呆得望着浴血而立得两个少年公子,仪表俊朗,风姿卓华。

令人犯呕的血腥味将整座城污染,这是一段难忘的灾难。

水善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头浸出汗水,浑身发热,洁白的衣裙亦被染污。

然而反观毋泪,松绿色长袍贵气暗沉,遥遥站在血泊中,生生有种救世主得感觉。

“人都杀了,接下来怎么办?”

春镖师双眼放光得直勾勾盯着毋泪和剑郎二人,花镖师同样满脸的崇拜激动,两人也加入了战斗,可和毋泪、剑郎比起来,实在是差距悬殊。

此时的毋泪和剑郎已然成了四个镖师心中的偶像,不仅好运遇到了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剑郎,还看他展现了身手。

不想与他同行的另一人武功竟然也如此高,甚至有比剑郎更厉害的迹象。

这个人是谁?以前怎么从没在江湖中听说过?

这样的身手不可能被隐没才对,毋泪,毋泪,究竟哪儿冒出来的大人物?

春镖师已然将毋泪和剑郎当成了领头人,询问他们的意见,甚至都忘记了他们是拿人钱财的镖师,应该询问的是相香小姐的意见才对。

幸而相香也是六神无主没有主意,此时完全依赖剑郎,并未在意镖师的态度。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免得等会有人赶来。”

毋泪话音刚落,水善赞同的点点头,一行人就急匆匆往客栈后院跑。

他们的马和马车都在后院,之前剑郎已经将马车套好,马也喂好了,镖师们的马也是精神十足,大家立即驾着马坐着马车,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路大家都在抓紧时间赶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日早上的事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他们卷入了那场波流,怕是会有人盯上他们。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逃离,不去沾惹麻烦。

水善实在不想再出事端,她现在就想尽快赶到辽东,去往哈丹族。

连日连夜的赶路使得本来需要五日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了三日,一行人到达凉州已是三日后,那日早上的惊心动魄和触目惊心,终于在这一刻稍稍松懈。

大家没有进城,只是在城外的一处小农户里住了下来,既是掩人耳目也是暂避风头。

他们这对人马实在太显眼了,倒不是人数众多,就怪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仪态不凡,实在吸引眼球,让人不留下印象也难。

剑郎到城里去打听一下消息,有没有人在寻找跟踪他们。

春花秋月见此都热情的想要跟随前往,全然忘了自己的职责。

水善轻笑着凑近相香怒了努嘴,“你的镖师护卫都成了剑郎的跟班了。”

晚韵不快的瞪了几个镖师一眼,将微凉的茶递到相香手中解渴。

“小姐才是他们要保护的人,这几个人都忘了谁才是付钱的老板了。”

晚韵微怒,相香却不甚在意,“有剑郎和毋泪公子一行,我们只会更安全,是我们赚了才对。”

连着几日赶路,风餐露宿,相香和晚韵两个弱女子已然有些受不住,此时歇下来便大多时间呆在房间休息。

水善以前也和她们一般弱不经风,但如今都已习惯了赶路、逃命的艰辛,都不觉的什么。

剑郎和春、花一起去了城内打听消息,毋泪在简陋的农院里摆起了茶案,沐浴着耀耀暖阳,慢条斯理的享受着悠闲时光。

袅袅茶烟缭绕着清香气息,一把长琴摆于面前。

毋泪挺身跪坐,双臂微抬伏于琴面,绣金丝暗云纹的广袖直直垂落,细长十指露出袖口,指尖触于琴弦悠悠轻撩,柔美琴音不绝于耳。

毋泪如遗世独立般坐落于简陋房檐边,静谧美好,琴声悠扬,视线细细落于他的精致五官却又不自觉被震撼。

那张容颜俊朗如刀削,眼眸幽深的太过瘆人,欲落未落的血痣更是鬼魅到可怕,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农院小姑娘躲在房柱后悄悄偷看那俊朗男子抚琴,见男子发现她投过视线来,瞬间被那双幽暗的双眸惊骇,浑身一震,下意识便逃跑不见了。

水善啃着苹果从房间出来,见到小姑娘慌忙逃跑的背影,奇怪的看了毋泪一眼,即刻便明了过来。

一般人见到毋泪都不自主会感到害怕,更何况是个小姑娘。

“你看你又吓到了一个人。”

水善在茶案对面坐下,直接将案上的的茶水端起来喝,动作自然随意,全没注意那杯茶已然有了主人,茶杯已有人喝过。

毋泪淡淡的看了看水善喝完放下的茶杯,眼眸隐隐带上了笑意,重新将茶杯蓄满。

“身体可休息好了?”

水善骄傲的伸展了一下胳膊,“我现在已是今非昔比,这点赶路的辛劳不算什么。”

毋泪调整着琴弦应声,“芙蕖山庄的追杀倒是把你练出来了,现在越来越像个江湖人了。”

“是吗?”水善惊喜的开心笑着,她如今可不就是个江湖人,普普通通的小百姓。

“我觉得我该学些武艺才行,我的三脚猫功夫实在不够看,除了逃跑一点忙都帮不上。”

江湖之中高手能人无数,水善的武功在偌大的江湖完全无招架之力,不仅打不过高手,便是随便懂些拳脚功夫的人怕都比她厉害。

在宫中时她会一点点三脚猫功夫便已足够厉害,和那些整日呆在房间中绣花的妃嫔们不同。

但如今落身江湖,无人护着没有靠山,任何危险都是可能危急性命的,她不可不重视。

“不必太过严苛要求自己,你的轻功已是少有人及,能逃跑便够了,无需真功夫。打架那些事有我和剑郎便够了。”

水善想要反驳,她想靠的是自己而不是毋泪和剑郎,他们也不可能永远跟在她身边。

水善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坚决的道,“我还是想学武功,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也能帮到你们。”

毋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拦。

“好吧,你想学便学。我来教你。”

毋泪此话一出,水善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的基础差得很,用不着你这个高高手来教。我让剑郎教我就好,他整日觉得我给的薪俸太高没出什么力,便当给他的任务。”

毋泪抚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悠长的琴音陡然停顿。

水善享受的随着琴音摇头晃脑,听见琴音停了,奇怪的睁开虚眯的眼睛,示意的看了看毋泪。

毋泪重新继续抚琴,水善又充当品阅者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脸微微仰着直对着太阳的方向。

热烘烘的阳光直直照在粉嫩的脸颊,粉颊渐渐升温,不由还有些发热。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重,气温也渐高了。

“每一个武者都会有一把专属自己的武器,你既想学武也该有把顺手的武器,我送你一件武器如何?”

水善满脸期待的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啊好啊,是什么武器,给我看看。”

毋泪从自己广袖中掏出一把贴身携带的短刀,水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把短刀,清亮眸子全是惊艳之色。

那柄短刀不过小臂长短,通体纯金打造,耀眼逼人,刀柄上盘旋着一条吐着长信的蛇,红色的眼睛带着光,似乎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刀鞘上亦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图案,拔出刀鞘,凌厉的刀锋闪着寒光,波如蝉翼,骇气逼人。

这是一把杀人的凶刀。

水善有些畏惧,却又很是惊艳。

这刀实在精致漂亮,像一个精雕细刻的摆件,却带着武器该有的锋芒。

模样独特身形小巧,握在手中刚刚好,身上也好携带,确实适合女孩子。

“这刀真精致。”

水善忍不住的夸赞,把玩,尖锐的刀刃带来一股森森的寒意,不自觉虚了虚眼睛。

“真的把它送给我吗?看着很贵重的样子。”

光看纯金打造便可知此刀很是稀奇珍贵,毋泪又是随身携带,想来也很喜欢。

给了她岂不是夺人所好?

“这刀太贵重了,我不好收。”

水善喜爱的摸了摸那把刀重新还回去,目光直勾勾的盯在刀上,满满的喜爱和不舍。

“你喜欢最重要。这刀叫暗芒,最适合你不过,你反应敏捷韧性极佳,身形迅速,轻功更是不弱,最是适合近身作战,其余武器怕是反而碍着你,短刀最好。”

水善听着毋泪的建议满心活跃激动,细细品味着。

近身作战,以前练武场的武师也曾说过,但没有人教她,因为先皇不准人教她。

此时毋泪也如此说,不由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开始。

“短刀多的是,我随便去寻一把就是了,你的礼物实在太贵重,而且是你随身之物,我怎好夺人所爱。”

水善再次拒绝了礼物,从茶案边起身准备去找剑郎,现在就想开始练武。

毋泪一把抓住要走的人,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细嫩的手腕,纤细的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一般,温柔的全然不曾用力,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毋泪将刀递到水善的掌心,“我想给你的,接着可好?”

毋泪微微带着请求的温柔语调,让水善心下一软,看着手中的暗芒如何都拒绝不了。

毋泪的礼物他很喜欢。

“让她保护你,如同我保护你一般。”

水善的心一下更软了,手指收拢握住,弯起了笑靥和嘴角。

“谢谢,我会好好爱护它的。”

水善爱不释手抚了抚暗芒上的图案,欣喜的跑着去找剑郎了,欢快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门方向。

静谧的小院随着水善离去,陡然出现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脸上戴着银质面具,悄无声息的立于毋泪身后。

“尊主,那把暗芒是……”

“无需你多言。”

红祥突然现身,欲言又止的望着水善远去的方向,想要劝阻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沉静的双眸中染上淡淡的忧心。

毋泪打断他的话,神情与面对水善时截然不同,隐藏的戾气这一刻全无遮掩的释放出来,给人以骇人的无可抗拒的威压和凌然。

这一刻的毋泪是完全不一样的。

若有人发现,定会看见他幽深的双眼似乎漾开了一汪墨池,血痣在眸中悠悠染红,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艳。

艳得鬼魅,艳得骇人。

“事情怎么样了?”

毋泪手上依旧不慌不忙的抚着琴,红祥恭敬的垂手身后回答。

“芙蕖山庄腹背受敌,戈拉达断了与山庄的所有联系,苗太守正式对山庄展开全面调查,江湖各派纷纷乘机落井下石,吞食芙蕖山庄的势力,琉璃城收获颇丰。”

毋泪静静听着,指尖悠悠飘荡出细密的琴音,畅然潇洒,放纵不羁。

“戈拉达现在在哪儿?”

“戈拉达已经回了哈丹族,琼花仙和仙船全都抛弃了。”

红祥说着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尊主,琼花仙是我们在天闵王朝安插多年的势力,流通了许多的奴隶,要是没了怕是……”

毋泪淡淡的回头看了红祥一眼,红祥即刻将头埋了下去,目不斜视的盯着脚边。

“本尊已经回来了,还用得着那些奴隶?”

红祥躬了躬身,“是!属下迟钝了。”

毋泪视线随意的放在琴弦上,声音清冽的开口命令,语气不急不徐,红祥却丝毫不敢怠慢。

“告诉哈丹族的族长,之前伸出去的爪子全都收回去,别留下痕迹。如今我已回来,你们还有何担心。”

红祥垂头应是,尊主回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尊主的存在便是无可抵抗的,消失的那些年他们小心谨慎,忧心忡忡,如今却是再也不怕了。

“尊主,闵都传来了消息。”

“说!”

一个字,满是威严的命令。

“假皇上在暗中派人找您。”

------题外话------

相香这回是要被帅气的剑郎套牢了。

第162章 春心萌动?

毋泪拨弄琴弦的手指顿了一下,音陡然错了两个,转瞬间又重新弹拨起来。

“这才当了皇上几个月,就想霸占位置了?”

毋泪不由冷笑,脸上全是戏谑、轻蔑之色。

“可要属下给他些教训?”

毋泪起调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气势恢弘壮阔,情绪高昂,每一个琴音都似猛烈撞击在胸膛,激起阵阵波涛,疏阔又揪紧,心虚起起伏伏,热血颠沛。

毋泪十指缭乱的抚弄着琴弦,动作迅速的几乎看不清动作,只有一双bái nèn的双手在黑漆琴面上来回拨弄,松绿色衣袂暗香浮动,清新顺意。

毋泪落下最后一指琴音才堪堪抬起眼睛,双眸深沉淡然,全无起伏。

枝头的鸟儿似对他的琴音沉迷了,许久才从起伏荡漾的琴音中缓过神来,叽叽喳喳交换着齐齐扑腾翅膀高飞不见。

红祥与毋泪一般全然无动于衷,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让他找便是,有多大奢望最后便有多少失望,蝼蚁而已,不必理会。朝中可还有其他事?”

“假皇上册封了太后娘家侄女水竹漪为永念郡主,取思念太后之意。而且还准备给渊穆太后修建庙宇真身,供后世祭拜。”

毋泪眼眸亮了亮,片刻后轻笑起来,“野奴心思倒挺多,野心也不小。”

渊穆太后乃天闵百姓的神,如今升天,百姓们定然都想要祭拜,修建真身迎合百姓们的心,无疑是收买人心的行为,亦能表现他对太后的孝心和思念。

此举不可谓不用心,亦不可不让人多心。

“修建太后真身乃民之所向,必定得百姓们称赞,野奴此举果真将自己当成了皇上,收拢民心,如此尽心尽职,野心确实不小。”

“此事你也不必管,我要看看,若是水善知道有人替她修建庙宇真身,会如何做。”

红祥不敢质疑尊主的命令,点头应下。

水善出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剑郎,回来时剑郎已经和春、花回来了,四个镖师围着他讨教武功,一个比一个激动。

剑郎神情淡淡的完全不似那四个人般热情,表情甚至有些窘迫,显然不习惯。

剑郎不是自来熟的人,对人保持距离,也不擅与人交往,和水善几人认识这么久才算将将熟悉,这四个镖师显然太热情了,让他不自在。

“你们要讨价最好快一些,明日起剑郎就是我的师父了,他要教我武功,可没闲工夫了。”

春花秋月和剑郎皆是一怔,春镖师好奇道,“水善小姐不会武功?那日我们见你在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手中穿行,游刃有余,不像不会武功的样子。”

“会倒是会一点点,但太差了,还要多学多长进才能保护自己。”

水善说着看向剑郎寻求意见的问道,“妮妮可愿教我武功?不用和你一样厉害,只要有你一半厉害就行了。”

剑郎的武功如今在江湖人绝对是高手前列,有他一半的厉害不知道要练上多少年,但不管多少年都要坚持,这是对自己有利无害的事,

现在她不是太后了,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全部都要靠自己。

剑郎没有不愿意的理由,他本就是水善的护卫,收她的薪俸奉命保护她,教她武功也无可厚非。

而且能教水善武功,能更多的接触她,他私心里很是开心。

“习武很辛苦,你当真要学?”

水善坚定的点点头,然后傲气的拍拍自己的胸膛,“我也是很有毅力的,绝不会给你丢脸。”

“好,那明日开始教你。”

剑郎欣然的一口答应,脸上不经意扬起抑制不住的浅浅笑容。

她请他教武功,是对他的信任吗?

明明毋泪武功比他还要高,明明毋泪与她更加亲近,但她选择了跟他学习。

剑郎觉得心中似乎有只甜蜜的小蜜蜂在飞,嗡嗡嗡的叫的心醉。

“你想学什么武器,我去找给你。”

“不必了,我已经有武器了。”

水善说着拿出暗芒,金光灿灿的短刀一拿出来,瞬间惊艳了四个习武大汉。

习武之人对武器的迷恋和喜爱,就像女人天生喜欢绫罗绸缎、琳琅首饰。

这把暗芒一看就是上好的短刀,不仅贵重,拔出刀鞘更是薄如蝉翼,寒气逼人,锋利无比。

春花秋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心翼翼的请求着,“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

水善大方的将暗芒递过去,“可以。这是毋泪送给我的,说我适合近身作战,短刀很适合我。”

春花秋月小心抚摸、观摩着暗芒,一个劲的赞叹着。

剑郎却是听见此刀是毋泪所赠时,眼眸微微暗淡了两分,看着那把独一无二的光彩熠熠的短刀,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剑郎回屋里去换衣服,走过院中的萝卜地时,遇到从后面过来的相香,晚韵跟在她的身边,两人像是朝着水善过去。

剑郎随意点下头表示打招呼,微微颔首收敛着脸上的失落神情,正要与两人擦肩而过,相香却一下喊住了他。

“剑郎公子,之前的事还未向你道谢。小女子相香,再次多谢剑郎公子相助。”

相香优雅端庄的朝剑郎施以一礼,剑郎呆呆的愣了半晌,然后反问,“之前何事?”

相香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但也稍稍了解他是个粗枝大叶不太心细的人,也便没有计较。

“上次客栈中,若非剑郎公子和毋泪公子相护,我们主仆二人都不知能否逃脱那两波杀手的屠刀,能巧遇诸位与诸位一路,是小女子的幸运。”

相香此话虽有无话找话的目的,却也说的恳切。

那日客栈情景确实凶险,两拨杀手完全不顾及无辜者的姓名,乱杀一气。

当时若非有剑郎和毋泪在,相香一行人凭着那四个镖师,能否安全保住性命确实犹未可知。

春花秋月武功不低,但那两拨杀手也全是高手,并且数量差距巨大,个个冷血无情下手狠绝,毫无慈悲怜悯之心,春花秋月确实不一定护得住相香主仆二人。

剑郎也没有矫情,淡淡嗯了一声接受她的道谢。

“大家没事就好,我们也是为了自保,相香小姐不必介怀。”

剑郎说着要走,相香又声音轻柔的喊住了他。

相香搅了搅手里的帕子,有些犹豫又不好意思的询问道,“方才听到公子和镖师及水善小姐在院子里说话,公子要教水善小姐武功,不知可否……可否……也教教我?”

相香眼睑微垂着,不时抬眼期待的看他。

剑郎有些惊讶,晚韵同样震惊的手足无措。

小姐怎么突然要习武了?她哪儿是习武的料。

晚韵着急的想说什么,但当着剑郎的面又不好说,只能憋在心里。

相香期望的抬了抬眼眸,再询问了一次,“剑郎公子,不知可不可以?”

剑郎这才回过神,脸庞微微严肃,“相香小姐为何要学习武功?”

在剑郎眼中,水善和相香是不一样的。

两人虽都是千金大小姐,深闺女子,但水善显然十分向往江湖的自在生活,为了在江湖生存习武也是有必要的,而且水善本就会轻功,有基础。

反之相香则不然。

相香不过是与家人有了矛盾才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她离开家是暂时,早晚会回去的。

相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学习武功。

“我……我也想保护自己,至少不会成为累赘。”

相香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很好。

那天早上的惊心动魄时常冒出脑海盘旋,她想要跟着水善一起习武,像她一样勇敢。

相香想要像水善一样能够保护自己,就算达不到那个程度,至少也能强身健体,危险时刻不要成为累赘。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想接近剑郎,更接近的了解他。

而在刚才,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剑郎对水善,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水善的一言一语能够轻易影响着剑郎的情绪。

他寻常对其他人都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模样。

相香失落的同时亦心下了然,水善如此纯净灿烂的女子连她自己都觉美好,又何况是朝夕相处的男子。

剑郎的冰山面容只为她动容,既让相香吃味,也让相香怅然。

自己与剑郎的缘分是不是来晚了?

不管晚不晚,她总要看一看、试一试,她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更何况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剑郎还是肃然着表情,“你确定想习武?习武很难,亦很艰苦,你一个娇弱女子很可能受不住。”

相香坚定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还请剑郎公子做我师父。”

相香说着就要跪下来拜师,剑郎一下拉住了她得手臂阻止了她得动作。

相香呆呆得看着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指节,温热的触碰微微羞红了脸颊。

剑郎很快收回了手,犹豫了许久,见她态度坚决还是同意了。

“我教水善的时候你跟着学一学就是了,你也不必叫我师父,你从未习武,我也只能先教你一些基本功,重要的还是自己坚持。”

相香主仆与他们本就只是顺路同行,过不了多久就会分开,便也无所谓多教一个。

“那就拜托剑郎公子了。”

相香礼貌的再施以一礼,剑郎淡淡还礼,往自己房间去。

“马上就要晚饭了,剑郎公子不去用饭吗?”

相香见剑郎望后院走问道,剑郎随口回了一句,“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晚饭是毋泪亲自下厨做的大餐,他和水善约定有时间就给他们改善伙食。

水善闻着老鸭汤的香味跑到厨房来,毋泪腰间围着围裙正在灶台边炒菜,宽大的广袖用绳子挂在脖子上,露出一双精干的手臂,手里拿着锅铲在铁锅中翻炒着,整个人笼罩在烟火气中,却依然贵气非凡,很是好看。

便是围着灶台都这般的赏心悦目,光看他俊俏的脸,这顿饭都能让人胃口大开,多吃两碗。

水善凑在砂锅边,闻着盖子中老鸭汤的香味,噗噗的水汽拱着盖子冒出来,湿热的烟气迷得眼睛都睁不开,却又恨不得再凑近些。

“别闻了,端菜出去吧,开饭了。”

毋泪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端菜出去。

小农院的主人将整个小农院都租给了他们住,除了一个小姑娘偶尔好奇的跑回来看看,整个小农院全是他们自己人。

厨房里也准备好了新鲜的各类蔬菜和肉类,活鸡活鸭都是现成的,够吃一个月的。

水善最先迫不及待的将老鸭汤舀出来,边舀边尝,嘴巴不停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我真是挖到宝了。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好,随便从土里挖一个人就挖到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绝色美男,我的好运会不会都因为你用光了。”

汤舀了半碗,却已经喝了四五口了。

毋泪笑着一下夺了她手里的大勺,将汤碗舀满。

“你若因为我用光了好运,那我必然也因为你用光了好运。我的好运都只为了遇到你。”

毋泪自己端着汤碗出去,水善呆呆的拿着勺子站在砂锅边,勺子一下下在砂锅里轻搅着,脸颊微微发热,咬着下唇,心里暖暖的。

“这是个什么?”

水善视线幽幽的看见砂锅边放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瓶身圆润饱满,光滑清亮,暗紫色釉瓷颜色缤纷炫亮。

水善拿起小瓷瓶上下端详,很是喜欢,想要打开小盖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毋泪从外面返回厨房笑道,“你是要窥视我的秘密武器吗?”

毋泪说着从后面将水善手里的小瓷瓶拿了回去,收进自己的腰间。

水善这下更好奇了,追问道,“这是什么呀?什么秘密武器?”

“当然是独门秘制的调味料。”

“吼,原来你还有这一招,是什么调味料,让我闻闻嘛。”

水善抓着他的腰想要去掏小瓷瓶,毋泪旋转着腰身,轻松的避开她的所有抢夺动作。

毋泪两只手抬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光是身体摆动就灵敏的让水善无法得手。

“说了是秘密武器怎么能随便让你看,让你看了不就不惊喜了。”

水善抢不到,自己却累的大喘气,不甘心的只得插着腰放弃。

“看看而已,我又没问你配方,这么小气。”

“就是这么小气。”

毋泪弯着腰突然笑意盈盈的凑近她,鼻子几乎触到她的鼻子,两张脸靠的极进,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水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一下忘记了呼吸,脸颊慢慢热了起来,两只手抓住身侧的裙摆,下唇微微轻咬着。

“我还准备靠着它抓住你的胃,然后……抓住你的心。”

毋泪温柔的声音如清泉般丝润的划过心扉,那双惊艳又骇人的眸子此时满满的都是柔软和笑意,直直的望着她,深情而缱绻。

鼻梁高挺,嘴角诱人的上勾着,粉红的颜色忍不住让人喜爱,张开的双唇间整齐的牙齿像一颗颗贝壳般晶莹洁白,这张脸此时俊俏的不像话。

水善只觉自己彻底不会呼吸了,背挺得僵直,眼睛一下从面前人脸上移开,慌乱的不知道该看哪里,垂着眼睑胡乱转动着,脸颊都快被烤熟了。

她这是怎么了?心跳的这么快,脸这么热,她是要死了吗?

水善一只手摸着脸一只手捂着胸口,受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宫中无聊时看过许多话本,话本上似乎写过她这样的情况。

胸口似有小鹿乱撞,羞怯的不敢与人直视。

话本上说的,这是春心萌动了。

春心?

水善一下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她对毋泪动心了?

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

一个成过亲有过儿子的老女人?

------题外话------

太后动心啦。

没错,你没想错,你就是喜欢上我们毋泪男主了。

第163章 争论不休

水善脸上的潮热一下被自己震惊的想法浇灭,她真是在胡来,她可是有过夫君儿子的女人,而且……

她都六十了。

“你们干什么呢?”

厨房门口突然传来司天带着几分肃然的声音,水善一下从自己的脑海中回过神来,转身看了司天一眼。

“没干什么,吃饭了。”

水善将灶台上最后一盘菜端了出去,路过司天身边时神色平常,没什么异样。

毋泪还站在厨房里,身上围着围裙,广袖高高拢起,目光一顺不顺的望着水善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幽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司天大步走近他,带着质问的再重复一遍,“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他亲眼所见毋泪和水善两人靠的极近,近到甚至像是在亲吻。

“你觉得我们在干什么?”

毋泪将注意力转移回满脸不快的司天身上,毫不慌张的取下围裙,放下广袖。

“我警告你,别逾越自己的身份。”

司天肃然正色的对视上毋泪幽暗的双眸。

毋泪好笑的嗤笑出声,“你警告我?你凭什么身份,以什么资格警告我?还有,我是什么身份?”

司天总感觉毋泪隐藏了很大的秘密,是个极危险的人,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他确定不能让毋泪太过靠近水善。

而且他对毋泪的怀疑并没有打消,之前莱城之事还是让他无法释怀,那些刺客究竟是芙蕖山庄的人,还是毋泪要杀他们?

“我是水善的好朋友,我不希望有任何怀揣目的的人亲近她,至于你是什么身份,想必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我的身份我自然清楚,我是柳馆的老板,喜欢水善的男人。”

司天哼了一声,此时的他全然没了平日的玩笑模样,认真到换了一个人。

“喜欢?你的喜欢未免来的太轻薄了。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她,莫不是你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就一见倾心?”

毋泪没理会司天的调侃,声音越渐冷冽下来。

“我说过,她本就是我的。”

“那你说说看,她为何本就是你的?听你的话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因缘,可水善却是第一次在云舟山见到你,你的秘密还真是多。”

司天咄咄逼人的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毋泪神色已然非常不好。

秋镖师见两人久久不来跑到厨房来叫人,见着两人气氛紧张的对峙,有些奇怪。

“都不知道你好奇心竟然这么重,那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好奇害死猫!不该你知道的别知道的好,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司天一脸天真无所谓的大笑着耸耸肩,“那你真是多虑了,我没那么多好奇心,我只是想保护水善,让一切危险远离她。而你……似乎就是危险。”

秋镖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人对峙,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的是不是要去找人帮帮忙?

正想走,毋泪突然微笑着看向他,朝门口方向走了来。

毋泪擦着司天的肩膀离开,路过司天身边时,并肩顿了顿脚步,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司天,别和我展现你的单纯劲,我会恨不得……抹杀你的单纯。”

水善看着毋泪和司天从厨房过来,低声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慢,出了正屋朝后院方向大喊。

“妮妮,吃饭了,再不来就没肉了,我可不给你留。”

“知道了!”

剑郎大声的回应,从后院大步过来,走在房檐下突然感觉到院外有隐秘气息。

警惕的敛眸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从院门口路过,

剑郎收了视线进了正屋吃饭,院门外墙根下缓缓站起一个人,脸色苍白眼皮耷拉,很快又重新隐下墙根,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矮小面容成熟的男人。

“居然又是这伙人。”金童紧紧蹙着眉头表情愤愤。

真是冤家路窄,追了他们几天结果又是熟人。

易珠闭着眼睛,遮挡住脸上两个空洞洞的窟窿,不至于太过吓人。

“这下我们该怎么办?杀不杀?”

易珠犹豫不决,那日单城一战,芙蕖山庄与琉璃城打的惨烈,最后不想却被几个陌生人全灭了,她们受命来追杀那伙人,却没想到会是她们。

易珠此时满心踌躇,师父的警告尤言在耳,这伙人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易珠将老娘的警告回禀给庄主后,庄主便停止了对这伙人的追杀,可如今不想又碰到了。

易珠想象着师父那瞬间苍老枯槁的模样,心头就是一阵发寒。

这伙人究竟有多厉害,连她那天下无敌的师父都害怕?

易珠自然是不想招惹的,师父的警告她不敢不信,但金童也在,她无法擅自决定。

金童也是见过那一日老娘枯槁的模样,心有余悸,犹豫了片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在这看着他们,你回去禀报庄主,让庄主决定。”

易珠赞同的点点头,回头望了眼欢笑声传来的方向,那几人的声音她很熟悉。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几人的模样似乎已经在脑海中勾画的清楚。

不能招惹的人!

易珠披星戴月赶回了芙蕖山庄,整个芙蕖山庄笼罩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气氛中。

芙蕖山庄连日来遭到官府的查抄调查,还有江湖上各个帮派的落井下石,抢夺地盘、生意。

整个江湖都乱了套,都在合起伙瓜分芙蕖山庄一家。

易庄主整日和庄中手下、管事商量着解决办法,但仍然无甚效用。

芙蕖山庄隐忍多年发展起来的势力转瞬间消弭殆尽,弟子们浴血拼杀,但奈何对手是整个江湖,敌人太过庞大,想要分一杯羹的人数不胜数,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时机。

都是因为琼花仙,都是因为老娘。

老娘的奴隶买卖牵连到了他,不仅引来官府,那个女人还在这个时刻把他抛弃。

芙蕖山庄的快速发展很大原因仰仗老娘的生意和人脉,可一夜之间,老娘的生意似乎人间蒸发般全部消失了。

以前相熟的人全部不见,所有的产业顷刻间易主,再也没了老娘此人的踪迹。

没了老娘的靠山和支撑,江湖野心者、芙蕖山庄敌人、捡便宜者全部蜂拥而至,将芙蕖山庄倾吞干净。

书房中围坐的众人皆屏息凝视,神情肃然忧愁,主位之上的芙蕖山庄庄主易芙蕖捏着额角满脸愤然,一拳敲在案桌上,生生将坚硬的桌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气氛瞬间更加凌冽起来。

“说啊,一个个哑巴了!”

易芙蕖目光锐利的巡视一圈面前的众人,捏紧的铁拳上血迹流淌,却无心理会。

“现在正是芙蕖山庄生死存亡的时刻,是你们各显神通、挺身而出的时刻,有什么法子就快说,别半天憋不出个屁。”

易芙蕖已经操起了脏话,唾沫横飞的大吼,声音如狮吼般震天动地,骇得众人更加紧张,纷纷躲避着他锋利的眼刀,更深的垂下了头。

芙蕖山庄已是风雨飘摇,以前的结交盟友要么退避三舍害怕惹上麻烦,要么直接倒戈不念旧情,想要分上一杯羹。

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这边帮助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自救。

可芙蕖山庄建立时间段,根基尚还不稳,完全经不起这般强势的攻击。

眼见大厦将倾,这似乎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结果,所有人没了主意。

众人寂静无声之时,一个长相阴柔脸色惨白的男人慢悠悠扭了下细腰,换了个坐姿,摇着扇子徐徐开口,打破了骇人的寂静。

“庄主,最近连番的事很是有些奇怪啊!老娘失踪的莫名其妙,即便琼花仙被查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在天闵王朝所有产业都变卖了,此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的内情?”

说话此人乃芙蕖山庄十大高手之一的流灵子,声音尖锐阴柔,长得比女人还要妖媚,举手投足更是完全一个女人做派,若非穿着男装,怕是无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管她有没有什么内情,现在重要的是护住芙蕖山庄,那个女人的账日后再慢慢算。”

牛爷声音粗狂的吼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蔑的望了流灵子一眼。

牛爷长得五大三粗,铜眼厚唇,掌管着芙蕖山庄的许多生意,最是看不惯流灵子一个大老爷们娘兮兮的样子。

流灵子对牛爷的轻蔑已经习以为常,装作看不见的不急不徐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芙蕖山庄是众矢之的,若不寻出问题的根源,这一劫怕是很难熬过,而问题的根源就是老娘,若不找到老娘解决问题,做再多抵抗都是白搭。”

流灵子说话毫不避讳,大胆直言,所有人胆战心惊的看向主位上的庄主,看他听见这席话会有何反应。

所有人都以为庄主会生气。

庄主向来霸道**,说一不二,流灵子竟敢如此诅咒芙蕖山庄,若在平日定会被痛笞五十大鞭以作严惩。

不想此时庄主根本没有生气,反而客气的追问。

“那你说该如何办?老娘行踪不明,到哪儿去寻她?”

老娘与芙蕖山庄的来往一直以来都只通过易芙蕖一人,而且还是单面联系。

易芙蕖根本不知该如何去找她。

以前有所往来的生意一夜间全部易主,所有可能联系到老娘的通道都断了,老娘一瞬间像是人间蒸发,全无踪迹。

易芙蕖不知老娘为何突然如此,却是知道她定然是回哈丹族了。

这样他就更加没法了。

哈丹族拒绝外族人踏入,连哈丹族的地界他都踏不进去,又如何寻找老娘。

易芙蕖最初的愿望自然是想找到老娘,但他实在没有法子找到她,这才只得放弃另寻他法。

在场的人都知道芙蕖山庄的处境,也知道易芙蕖的艰难,但流灵子还如此说,必然是有了什么法子能够找到老娘,不由让易芙蕖有些期待。

“老娘定然已经回了哈丹族,你难道能找到她不成?”

易芙蕖询问的看向流灵子,流灵子慢悠悠的摇着羽扇摇了摇头,足有一寸长的指甲染着血红蔻丹,衬得雪白的双手如死人一般全无血色,修剪光滑的指尖轻轻刮擦着脸颊。

动作看着又优雅,又有两分鬼气,整个人都充满一股阴森气息。

“我找不到她,或许有人能找到她。她不是有个徒弟在芙蕖山庄吗。”

流灵子如此说,谁不知道他指的是易珠。

易珠不仅是芙蕖山庄的十大高手之一,还是易庄主的义女,亦是老娘的徒弟。

易珠是连接芙蕖山庄和老娘的丝带。

易芙蕖以为流灵子有什么好办法,不想却是易珠。

老娘一失踪他就立马让易珠想办法联系,但根本找不到老娘的踪迹,老娘连这个徒弟也一并丢下了。

“老娘可没真心把易珠当成徒弟,我早就问过易珠了,她也找不到老娘。”

“她找不到老娘,便让老娘主动来找她啊!”

流灵子此言一出,易芙蕖眼睛立时亮了,一下从案前站起,急不可待的追问,“你有何办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流灵子身上,流灵子媚笑着,胸有成竹的慢慢道来。

“老娘不在乎这个徒弟,总要在乎她的名声吧。我不信她的徒弟性命攸关她不来救。”

流灵子此言含蓄,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目的。

大张旗鼓的处死易珠,将她作饵,隐老娘现身。

老娘与易珠的师徒关系虽鲜有人知,但只要好好操作一下弄得人尽皆知,为了名声,想必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易芙蕖眼露惊喜,只要能见到老娘,问情事情内情,或许芙蕖山庄还有一条活路。

易芙蕖久违的露出点点浅淡的笑容,满意的看了流灵子一眼,当即命令人将易珠唤回,而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回禀,易珠已经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那几个搅和的人已经杀死了吗?”

回禀之人不知,继续道,“易珠是急匆匆赶回来得,就她一人。”

易芙蕖眼眸瞬间染上深思,易珠是和金童一起追杀那波不知名姓,突然冒出来杀光单城杀手的人,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难道金童出事了?

本准备散去的众人又重新坐了回去,大家都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

易珠闭着两个窟窿眼,熟门熟路的进入书房,耳朵灵敏的动着,知道书房中不止庄主一人,走到案前恭敬的行礼。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易珠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伏着身子掷地有声道,“请义父恕罪,事情遇到了变故,特前来询问义父意见。”

“变故?什么变故?”

易芙蕖现在一听见变故就满心紧张,声音都不自觉嘶哑,沉不住气的将忧虑展现在了脸上。

书房内众人亦郑重的注视着易珠,等待她说的变故。

只见易珠抬起身子,将脸对着易芙蕖的方向,沉吟片刻才开了口。

“那群人就是之前我与金童追杀的那伙人。”

易珠话音落,易芙蕖呆了片刻,惊讶的陡然扬声反问,“就是老娘都敌不过的那伙人?”

易珠用力点头,书房中人一下炸了锅,所有人都知道那伙人是谁。

在与琉璃城笼斗时,谁都不曾在意那群被绑在祭台上的人,却不想就那几个人,却让一次次派去刺杀的人有去无回,连易珠和金童都全然无可奈何。

此外更更重要的是,老娘竟然也对那伙人十分畏惧,甚至通过易珠警告易芙蕖。

那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人,要想活命撤回杀手,不然死的只会是……整个芙蕖山庄。

老娘的本事易芙蕖了然,单单他见识过的就已是前所未见,敢打包票绝对连江湖第一高手的无风者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诡异莫测的人,却败在了那伙人手里,让她畏惧入骨,那伙人究竟有何能力?有多厉害?

易芙蕖光是听易珠和金童形容老娘瞬间苍老如老妪的模样,就已惊得汗毛直立,背上一层冷汗。

那该是什么诡异能力,竟能让人变成那般模样?

易芙蕖听了老娘的警告便不曾再追杀那伙人,说到底那伙人并未得罪芙蕖山庄,不过是他欺软怕硬,拿他们发泄出气罢了。

可现在又碰到,而且还是杀了他们弟子的人,这下该如何是好?

不仅易珠为难,易芙蕖同样不知该如何做。

现在芙蕖山庄自然是能少一事是一事,更何况那些人有些玄乎,能不得罪就不罪,免得再多惹麻烦。

可那些人杀了他的弟子,牵扯进了他们与琉璃城与江湖的纷争,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偶然遇到,还是明知那些弟子是芙蕖山庄的人还故意下杀手?

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庄主,山庄此时可再不能招惹是非了,那伙人可是老娘都敌不过的人。”

有人畏惧的退缩建议,牛爷立马瞪起了一双大眼,威风赫赫的大吼,“有什么招惹不得。我偌大的芙蕖山庄害怕几个年轻人不成!不是我们招惹他们,是他们先杀了我们的人,这要是就这么算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的人,不得更以为我们示弱害怕了!”

牛爷梗着如癞蛤蟆般粗壮的脖子大声道,“庄主,单城一百多名弟子的仇不可不报,你许我一些人手,我亲自去把他们给抓来。”

牛爷请命的话一出,众人皆小声议论起来,支持者,反对者皆有,书房一片嘈乱。

流灵子嗤笑的摇着扇子半掩脸颊,满眼戏虐的盯着他。

“就凭你?之前我与血图、金童、易珠一起联手都没能抓住他们,花自落还丢了性命,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们几个都敌不过,还想把人家抓来?哈哈哈……可笑!”

流灵子毫不掩饰语气和言语中的轻蔑。

牛爷因为手中掌管着许多生意,在芙蕖山庄向来硬气嚣张,无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可如今他手中的生意大多被抢了去,让他颜面尽失,在庄主面前也很是难堪,难以交代。

流灵子的嘲笑让牛爷颜面尽失,梗着脖子怒瞪着他反驳,“那也比你这些懦夫强,就知道坐在这动嘴皮子,畏畏缩缩,一到危险关头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流灵子不屑他的怒视,轻松反击,“你是想动嘴皮子却没那个脑子。冒用武力不仅不能抓到人,还会得罪人。芙蕖山庄已经是四面楚歌,你还嫌我们的敌人不多是不是?”

牛爷不甘心的又要顶回去,易芙蕖看着手下人一盘散沙的对斥,气愤的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越是危急时刻越需要大家团结一心才是。

第164章 祸水东引

易芙蕖双目威严的扫视众人一圈,最后将视线盯在为首的牛爷和流灵子身上,浑身唯我独尊的凌然霸气,无所遗漏的散发出来。

众人皆畏惧的闭上嘴低下头,牛爷和流灵子也老实的不再说话。

“我要的是对芙蕖山庄有用的解困办法,我只要有用的人!”

易芙蕖威胁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止不住的打了个激灵,不敢再造次。

易芙蕖的威压让所有人畏惧,他的心狠手辣这些手下最是清楚,即便芙蕖山庄遇到了困境也丝毫不敢轻视、懈怠。

所有人都明了,若是芙蕖山庄真完了,易芙蕖绝对会在死之前,拉着大家一起为芙蕖山庄陪葬。

“义父,女儿有些想法。”

直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的易珠突然开了口,缓解此刻令人窒息的气氛。

易芙蕖狠狠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着脸沉声开口,“说!”

易珠恭敬道,“我觉得此事并非那伙人故意争对芙蕖山庄。当时死的可不止我们的弟子,还有琉璃城的弟子也全数被灭。事发在单城,除了我们双方死伤惨重外,还有许多无辜百姓丧命,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救人。”

易芙蕖慢慢坐下来,细细品味易珠的话。

“你觉得,他们并非有意插手我们与琉璃城的纷争?”

易珠点了点头,“我发现这回除了那三男一女外,他们身边又多了四男两女,那四人据金童描述应该是镖师,而那两个女子则是主仆,是镖师保护之人。”

书房众人都开始细细思考起来,易芙蕖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案面,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这六个人与他们四个是在单城偶遇的,之前也见过一次,是新认识的人。他们本来准备结伴一同前往凉州,都要出发了才突然遇到我们与琉璃城的对战,这应该是意外。”

既然是意外不是有意,那就是说那伙人并非有意争对芙蕖山庄。

易芙蕖想到如此心稍稍安定下来,多事之秋确实不想有多了几个敌人。

可被杀的弟子们的仇该怎么办?

易芙蕖一问出这个问题,众人心中都有想法,却又畏于庄主方才的愤怒不敢开口。

牛爷倒是全无畏惧的积极开口道,“既然他们并非有意争对,事有轻重缓急,不如先把此账记着,等芙蕖山庄缓过劲来日后再慢慢清算。”

这话倒算中正,这会确实不是找别人算账的时候,他们还有一身麻烦没摆脱呢。

易珠却另有想法,开口道,“义父,女儿有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易芙蕖眼冒惊喜,“喔?什么法子?”

易珠认真道,“单城之战死的可不止我们芙蕖山庄的人,琉璃城想必也对他们恨之入骨,若是我们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琉璃城……”

易芙蕖说到此处,众人已是满脸欣喜和赞同,确实是好办法。

“一则,分散些琉璃城的注意力,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二则,他们几人本就是从琉璃城逃跑的,说不定言城主还会认为他们是故意与琉璃城作对。琉璃城还不知这几人的厉害,便让琉璃城去摊这趟祸事,我们作壁上观。”

易珠如此分析,易芙蕖脸上大放异彩。

他都快忘了那伙人是从琉璃城逃跑的,当初言城主将他们带去琉璃城后,偏偏将人扣下来结下梁子,如今人家报仇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圈套,琉璃城肯定会跳。

没想到易珠想出这么好的消息,易芙蕖满心喜悦,不过转念想到之前他们商议以易珠作饵引来老娘,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但为了芙蕖山庄转危为安,他必须见到老娘,必须牺牲易珠一次。

“好,就按易珠说的办。你和金童悄悄跟着他们,琉璃城出手,立马回来汇报情况。”

会散。

易珠得了准信立马启程赶去找金童,众人离开书房,流灵子却是去而复返。

易芙蕖正伏案想着事情,流灵子摇着羽扇扭着细腰进来,朝主位上浅施一礼。

易芙蕖一下从案上抬起头来,幽深的视线直直对上流灵子妩媚的笑眼。

“怎么回来,还有什么事?”

流灵子一步步走进,站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双手轻轻撑着案面探过身去,阴暗中带着诱惑的鬼魅双眸迎上强大的吸引,红唇轻起,一字一句开口。

“庄主不想再寻一条力挽狂澜之计吗?”

易芙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眼眸凌厉的眯了眯,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流灵子掩唇轻笑,满脸娇憨之色,奈何脸色苍白的可怕看着有些诡异。

“那几个人可是连老娘都不敢惹的人,可想其强大,这么强大的人,不正是我们芙蕖山庄此时最需要的吗?”

流灵子想要易芙蕖拉拢那伙人。

易芙蕖表情并不热衷,并非不赞同他的想法,而是此事几乎不可能。

“我们之前追杀他们那么久,他们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你觉得他们会愿意为我所用吗?”

易芙蕖完全不认为此事可成,不说芙蕖山庄如今是风雨飘摇之际,就是之前追杀的恩怨怕也难化解,怎么可能同意归拢。

就连山庄本来的弟子都有人想要背出山门,何况是外人,谁会这个时候凑上来。

“庄主不试试如何知道,不说易珠这个饵可能不够分量引来老娘,就算老娘来了,也不一定能挽回芙蕖山庄如今的败局,我们需要另寻他路。我当初便看那几个人仪表不凡、举止不俗,不像普通的江湖人,若是真拉到他们入芙蕖山庄,说不定能有另一番局面。”

易芙蕖自然也是希望能拉到那几人的,可……

“你有办法?”

流灵子诡异的笑了笑,“我们之前确实有恩怨,但不是没有追杀成功嘛,所以到底不算死结。琉璃城的势力如今是越来越大,他们不过几人,到时候定然会吃亏,若是我们在他们身处险境时施以援手,您觉得他们会不会领情。”

“领不领情不好说,你确定他们会身处险境?”

易芙蕖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

“当初追杀他们时我们芙蕖山庄不也是势力正盛,风头无两?结果还不是派出一波死一波,琉璃城能比我们好到哪儿去?我怕那几个人根本不会把琉璃城放在眼里。”

芙蕖山庄这些年来揽下众多高手,要说武艺上的高手,芙蕖山庄人才更多。

连芙蕖山庄都拿不下的人,琉璃城能行?

“您忘了,琉璃城可有个江湖第一高手。”

易芙蕖被流灵子这么一提醒,双眼瞬间明亮。

别人或许不行,无风者若出马或许有些看头。

“等琉璃城一**的人派出去,全部有去无回,琉璃城和他们的死结就彻底结下了,琉璃城就算为了名声也一定会追杀到底,最后无可奈何下,定然会派无风者出战,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在无风者和那几人打的两败俱伤时,芙蕖山庄出手相助,如何都会感念他们这份人情。

“试一试总没有损失,我们不可把希望全部绑在老娘身上。”

易芙蕖深思的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同意了流灵子的建议。

“那派何人……”

“属下愿前往,为庄主分忧。”

流灵子赫然跪下主动请缨。

意见是他提的,如今芙蕖山庄内武功最高的也是他,此事交给他于情于理都合适。

“好,那就你去。切记,不可生事,芙蕖山庄再经不起一点打击。”

“是,属下遵命。”

流灵子郑重保证,微垂的脸微微漾起一丝难掩的得逞,鬼魅阴冷,很快消失不见。

……

“小姐你还好吧,看你腿都在发抖,要不别练了。”

小小的农院里两个女孩着一紫一蓝两身劲装zhāng kāi shuāng tui蹲着马步,双臂超前伸直,身体向下坐,保持姿势不准动弹。

水善浑身热的冒汗,浑身上下酸累的厉害,但尚还能坚持,咬着牙,目光坚定的凝视着前方,均匀调整着呼吸,一动不动。

而旁边的相香却是惨不忍睹,手臂已经弯曲无力,两条腿不停的颤抖,身体不稳的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幸好被身边时刻护着的晚韵扶了一把,继续蹲着。

相香的脸色已经不再是发热的红,微微带着点紫,明显供氧不足累到极限的模样,呼吸都是气若游丝,眼皮一翻彻底支撑不住坐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晚韵着急的呼唤着,水善也停下马步走过来,见她神智清晰只是累晕了,终于放了心。

剑郎抱着婉月剑走过来看了两眼,掀了掀相香的眼皮,神光清明,这才直起了身子。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晚韵气愤的抱着累瘫的相香,仰头气呼呼的怒瞪着剑郎。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小姐刚刚开始训练就让她做这么难的动作,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小姐在家时出门都是坐的软轿,何时受过这等罪。”

水善看剑郎被骂了,乐呵呵的站到一边继续蹲着,边蹲马步边看热闹,难得看见有人骂他,不知他会如何做。

水善本期待剑郎有些什么反应,结果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看了晚韵一眼,然后沉默着走开了。

晚韵被无视了,更加气的满肚子火,恨不得冲上去抓住剑郎再骂,但看小姐虚弱的样子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将相香扶起来到一边躺椅上坐下休息。

“奴婢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整天闷着憋不出两句话,一点不知道顾念着点女孩子。”

晚韵边抱怨边替相香捏着酸疼的腿,她可是足足蹲了两个时辰,浑身热得发烫。

相香躺了一会终于缓了过来,放松身体,侧眼去看抱着剑站在一边墙下的剑郎。

剑郎不时用脚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偶尔抬起头全是注视向水善,眼中难得带上一抹温情。

他对别人都太冷漠了,唯独看着水善时能感受到一丝人气。

“是我要习武,他只是尽职罢了,不关他的事。”

“什么不管他的事,习武也要看人吧,小姐身子弱就该慢慢来,哪儿有一下子就练成高手的。”

晚韵心疼相香自找苦吃,相香却是明白,剑郎这是故意让她知难而退。

他想教的只有水善一个人。

“练武本就是吃苦,我若开始这点苦都吃不得,以后还如何习武,岂不成了空话?”

相香如此说,晚韵心中却是腹诽,习武可不就是说说而已,为了接触剑郎增加了解的机会,难道小姐还真要成为高手不成!

“刚开始都这样的,别泄气,后来会越来越轻松的。”

水善边扎着马步边宽慰着,她有过基础扎实的多,也轻松的多,但许久没练了,也是辛苦的很,满身都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相香看着水善稳健的马步有些羡慕,她都不知自己何时开始羡慕起别人会武功。

“你是何时开始习武的?”相香好奇问道。

不远处的剑郎听到她们在聊水善的事,也好奇的抬起头投去了视线。

水善说了几句话,气息有些不稳,深呼吸两下才开口回答。

“很久之前学的,我武功学的不好,轻功倒是很喜欢,所以擅长逃跑,不擅长交手。”

相香抿抿嘴唇,有些羡慕,“女孩子学会轻功就很好了,已经足够保护自己了。”

水善却是摇了摇头,“这还不够,我想学更多,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学轻功也是要先学基本功扎马步的,多练就好了。”

水善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岔气,只得闭上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蹲着马步。

相香刚开始能坚持两个时辰已经非常不错了,蹲完马步腿都直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几乎都是晚韵半抱着。

“多吃点,补一补。”

水善给相香碗里夹了一大块油滋滋的红烧肉,相香看着红烧肉犹豫了一下。

“怎么,你不喜欢红烧肉?我最喜欢红烧肉了。”

水善看她不喜欢又要夹回来,相香却是摇摇头将肉送进了嘴里。

晚韵与相香坐在一起替她布着菜,看她直接将一块大油肉送进嘴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我就是怕长肉,平日都不敢吃太油。不过现在运动量大,吃点没关系。”

相香一脸享受的慢慢嚼着,嘴角微微泛着油渍,吃的很开心。

“美食当前不用考虑太多,长胖了再减就是了,我们这个师父很是严厉,只有多减的,没有多长的。”

水善乐呵呵的打趣剑郎,剑郎也一点不在意。

“看你今天挺轻松的,下次加练两个时辰。”

水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听剑郎这话。立马痛苦的哎哟起来,和相香同病相怜的对视一眼。

“我就说师父严厉吧,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司天大剌剌的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着嘲笑,“自找苦吃。”

“我们这是囊萤映雪,谁像你就会玩,不求上进。”

“我们水善日后定能成为一个武功高手,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别人。”

毋泪鼓励的揉揉水善的发顶,这样亲密的动作其余人都已见惯不惯,水善以往也不以为然,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

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一下,咧着嘴角笑着看了看毋泪,然后没有接话低下了头,继续吃饭。

司天悄悄打量着水善对毋泪突然生分的感觉,虽然奇怪原因,却也心下高兴。

他不希望水善和毋泪走得太近太亲密,他对毋泪保持警惕和怀疑。

“我们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我已经和主人打好了招呼,明天一早就离开。你们有什么打算?”

水善的疏离让毋泪心中闪过愁思,脸上依旧不显,询问的看向相香。

第165章 追杀

相香慢慢吞下嘴里的肉,微不可见的看了隔着两个位置的剑郎一眼,眼底微微闪过失落和不舍。

晚韵看出自家小姐低落的情绪,替她回答道,“我们也该出发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天的事让小姐心有余悸,不想再在外面多耽搁。”

毋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司天却是嘴停不下来的打听道,“你们究竟要去哪儿啊?不介意说说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去找你们玩。”

晚韵犹豫不知该不该回答,相香却是全无顾忌,甚至有些期待的看眼剑郎,期待他们真的去找她。

“其实我是要去……”

“小心!”

相香还没说完,毋泪和剑郎同时大呼一声,抓着身边的人躲到一边。

与此同时,高高的房顶上赫然裂开一个大洞,漫天的瓦砾飞下来,同时接二连三落下四五个手持利剑的黑衣人。

毋泪一发现房顶的异常立马将水善护在怀里躲到一边,水善手拉着身边的相香,晚韵跟在相香身边反应的很快。

三个女孩都被毋泪护住,司天则被剑郎一把抓住衣领拖到一旁躲过,四个保镖皆是武者自然不用担心。

饭桌被掉下的瓦砾石头砸了个粉碎,乒呤乓啷的碗碟碎裂声划破耳膜,尖锐难听。

房顶黑衣人落下的同时,正屋大门也被撞开,瞬间冲进更多的黑衣人,顿时小小的房子被填的满满当当。

交手只在一瞬间,春花秋月和剑郎与黑衣人激烈对战着,毋泪则护着水善几个女孩逃离出狭窄的房间,司天猫着腰躲着一把把凌厉剑锋追着毋泪逃了出去。、

到了院中瞬间环境宽敞了些,好几个黑衣人也追了出来,直逼毋泪和水善,招招带着杀意。

毋泪将几人推到一处安全角落,游刃有余的冲上了前,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全部手起刀落的轻松解决。

这些人虽皆是杀招,但再毋泪面前,连挥刀的资格都没有。

很快屋里的剑郎和春花秋月也解决了剩余的人,顿时整个小农院被血腥弥漫,好好的晚饭变成惊心动魄的战场。

“这些人是谁?”

司天问着上前检查黑衣人,黑衣人身上空空如也,却是在胸口处发现一个红色的流云刺青。

“是琉璃城的人。”

剑郎看一眼那刺青便立刻认出来了。

水善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琉璃城的人怎么突然追杀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她们行踪的?

之前从琉璃城逃出,琉璃城的人没有追杀,反倒是芙蕖山庄的人一直穷追不舍。

这会芙蕖山庄消停了,琉璃城怎么又冒出来了?

毋泪淡然的扫视一圈小农院,夜色深沉,周围寂静无人,谁也没发现这里刚刚发生短瞬的激烈对战。

“此地不宜久留,今晚就走吧。”

水善赞同的点点头,即刻和相香、晚韵回后院收拾东西,春花秋月则去牵马套车。

“琉璃城怎么会突然追杀我们?”

剑郎不放心三个姑娘的安全,怕还有黑衣人藏着,便跟着一起去了后院。

此时院子里就剩下司天和毋泪二人。

司天这话虽是问句,却完全听不出好奇,反而像是知道什么。

毋泪淡淡的看他一眼,“单城的那伙人,应该有一帮是琉璃城的。”

司天神色平静默声赞同,显然早就猜到了。

“另一帮不用想也知道是芙蕖山庄了,看来我们一下子直接得罪了两个帮派。”

司天语气轻松叹了口气,悠闲的吹了声口哨,“又要开始逃亡的日子了。”

琉璃城的实力司天有些了解,或许人多势众会有些狼狈,但绝对无法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就这么一直被追杀还是一次性解决?”

毋泪抬起眼睑瞥了司天一眼,沉默的询问他怎么一次性解决?

司天不正经的乐呵呵大笑,“杀到他们大本营呗,把他们吓怕不就一次性解决了?”

“就这些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

毋泪掸掸袖子目无下尘的跟着去了后院,司天不屑的切了一声,够拽够骄傲。

不过毋泪也有骄傲的资格。

一行人连夜离开了小农院,不想琉璃城的第二波人来的很快,大家第二天晚上正准备寻地方下榻时,突然出现在眼前,生生阻断了他们进村的念头。

若是此时进村,怕是还会连累小村里的人。

看着眼前比之昨夜多出三四倍的人数,水善心头微微一颤,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一**杀手来的这么快显然是有备而来,也是下定决心要他们的命。

“这些人动作怎么这么快,我们什么时候招惹上的琉璃城?”

春镖师护着相香主仆满脸急色,昨夜和这些杀手交手时他们就感觉高对方武功高超。

毋泪和剑郎或许不将这些杀手放在眼里,但春花秋月四人却是面有难色,这些杀手的武功比他们低不到哪儿去,况且数量庞大,实在难以应付。

春花秋月的任务是保护相香主仆,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靠他们是完全不行的,若没有毋泪、剑郎,怕是他们几人都要死于这些杀手手下。

“你们四个保护好他们,我们两人动手即刻。”

毋泪气势巍然的往前迈了两步,双手随意背在身后,姿态悠然闲适,完全感觉不到大战在即的危急和紧张。

他随便往那一战便如一堵不可跨越的高墙令人安心、可靠,视线淡淡的注视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慌不然,怡然自得。

剑郎已经拔出了婉月剑严正以待,每到对战时刻他总能幻化成另外一个人,血腥、暴力、骇然,如本就属于鲜血和战场的将军,脊背坚挺,坚守不让身后需要保护的东西受到威胁和伤害。

杀手们持着剑蜂涌过来,毋泪和剑郎淡定的缓步上前,赫然冲入战场中央。

春花秋月承包围圈的阵形将三个女孩和司天保护在中间,八人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战况,即便数量相差悬殊,即便夜色已深,却将那血腥的场面看的清清楚楚。

相香紧张的揪着袖口轻声喃喃,“小心——”

晚韵宽慰的握住她的手,坚定的朝她点头,小声耳语,“放心吧,二公子肯定不会有事。”

司天双眸幽深的直视着远处颜色暗尘的身影,黑夜之下看不出他的衣袍颜色,但坚挺悠然的身形独一无二,如夜中漫步般闲适的滑动着手中的bi shou,准确的划破杀手的喉咙,鲜血如柱,一刀毙命。

剑郎步履奇快的游走在杀手间,手中婉月剑优雅的舞动着简单的剑招,带着刺目的戾气一下刺进杀手腹部,极快的抽出,手臂一横又深深划破另一人胸膛,手法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春花秋月看的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这些日子接连亲眼目睹两位高手的展示,实在是毕生荣幸,此等武功怕是他们一辈子也练不成,满脸皆是发自肺腑的崇拜和向往。

“我看江湖第一高手的名头应该换人了,毋泪公子的短刀可谓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春镖师毫不吝啬的大胆夸赞,虽没见过江湖第一高手的厉害,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花镖师用力的点头附和,“剑郎公子的身手什么时候到了这般境界,记得他不久前才打败了无雅闲士,我看现在去挑战江湖前五都不成问题了。”

水善听着心中想到,剑郎最近确实进步非常大,因为身边又毋泪这个超级高手提点。

剑郎唯在武功上有着极大的追求,总是像毋泪虚心求教,毋泪倒也不吝啬,时常大方的指点他一二,甚至与他交手指点,进步自然迅速。

毋泪已然算是剑郎另外一个师父。

师徒俩联手对战,默契十足。

很快,眼前大波的杀手接连倒下,有杀手弃毋泪和剑郎两大高手朝水善几人而来。

春花秋月虽没毋泪和剑郎那般厉害,对付一两个残兵还是足够的,来一个杀一个,很快所有杀手全部倒下。

血腥味充斥着鼻腔,难闻至极。

小村子他们不准备进去了,可刚刚解决完这波人正准备离开,远处又已传来极细微的声音。

听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全是高手,而且数量庞大。

“又有人追来了。”

相香脸色一变,“这么快?”

杀手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看来琉璃城准备来个速战速决。

“你们快走,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他们都是来杀我们的。”

水善一下急中生智让相香几人赶紧离开。

琉璃城和相香几人没有关系,摆明是为了水善和毋泪几人而来。

相香几人本就是无辜受牵连的,呆在这也没多大用处,反而离开为好。

相香被毋泪和剑郎肃然的神情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杀手是冲着他们去的?

“趁着天黑快走,该往哪儿走往哪儿走,我们在这拦着杀手。”

“可是……”

水善急急的催促着将相香往马车上推,“没什么可是,杀手本来就是来杀我们的,你们在这只会无辜被连累,而且你们走了毋泪两人也要轻松些。”

晚韵也赞同水善的说法,四个镖师根本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帮不上忙,她们主仆更是只能成为累赘,先离开对谁都好。

“别担心,有毋泪和剑郎呢,我们会没事的。”

水善对毋泪和剑郎充满信心,只要有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的。

“尽量不要耽搁时间,连夜赶路。江湖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不管和家人有什么矛盾好好沟通、解决,不要再出来冒险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啊小美女,一路顺风。”

这个时候司天还能乐呵呵的笑出声来,抬着手臂嬉皮笑脸的朝相香招手,却丝毫没能缓解她慌乱的情绪。

相香趴在马车的车窗边泪流满面,明明不过是才认识几天的人,却骤然间很是不舍。

痴痴的望着远处静静站着的剑郎,离别的悲愁涌上心头,原来她已放不下他。

春花秋月欲言又止,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想要跟着毋泪和剑郎,想要见识更多,但他们也无法忘记自己的职责。

他们是镖师,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相香主仆,护送到指定的地方。

马车策马离去,相香伸着头不停朝后望着,眼泪更加汹涌的流淌出来,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小姐,别看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相香不甘心的不停朝后望,奈何漆黑的夜很快将那四人的身影隐没,再也看不见。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相香呜呜低泣着,久久舍不得收回身体。

“当然能!”晚韵坚定的安慰着。

“您忘了,您和他是有婚约的,他早晚会回浔洲,您只要在浔洲等他,总有一天会再见到。”

第166章 缘来客栈

外面的黑夜彻底笼罩了天地,远离了小村庄,没有了一丝明亮的灯光,周围全是黑漆漆的田园和山林,伸手不见五指。

“是啊,我们有婚约。可我不想等他,我也……等不起。”

晚韵呆呆的一时没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相香不敢等待,她怕最后等不来剑郎,她清楚看清了剑郎对水善的特别。

她等不起。

毋泪和剑郎苦战了一夜才终于带着水善和司天逃脱了琉璃城的追杀,又连着跑了一天一夜,四个人精疲力竭的终于停下来钻进了一处树林子休息。

身边没有吃的没有水,周围也没有村庄小镇,水善此时才明白有钱用不出去的痛苦。

“不能在这呆着,要先找个地方吃饭喝水,不然再有人追来就没力气了。”

几人已经在林子里睡了睡了一晚上,天都微微亮了,太阳缓缓从天边连绵群山间冒出头来。

水善一吹口哨,追风便威风凌凌的跑过来,身后带着另外三匹马,俨然成了马儿们的首领。

马儿在树林里吃了草精神抖擞,想比他们四个人却是憔悴的很。

“我骑不动了,再休息会吧。”

司天痛苦的摆手,实在不想动弹。

水善无奈的过来拉他,用尽身上吃奶的劲把人从草堆上拉起来。

“再睡你就要饿死了,不趁着有力气的时候找吃的,是不是想死啊!”

“树林子里肯定有果子的,随便找点垫垫肚子吧。”

司天刚被拉起来又躺了下去,两条手臂盖着脸,一点力气都没有。

水善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一点不挑剔啊!快起来,我可不想变成靠吃果子生存的野人。”

“让我再……”

司天这回话还没说完,腰上直接被用力踢了一脚,瞬间疼的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喊不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要走不走随便你,不走就在这睡着吧。”

毋泪不客气的又踢了司天一脚,牵着水善上马不再理会他。

司天这回被毋泪踢得痛快喊了出来,弓着身子摸着被踢得地方在草地上扭来扭曲,额头上都疼的冒汗了,嘴里不停骂着。

“毋泪你这个疯子,你想谋杀啊,疼死我了。我没被杀手杀死倒要被你杀死了。”

水善坐上了追风,毋泪和剑郎也各自坐上了马背。

“你没被杀死是我在前面浴血奋战,想活得麻溜跟上,想死得就在这等着杀手追来吧。”

毋泪一夹双腿,身下黑马嘶鸣一声率先冲出,水善紧随其后,剑郎护在最后。

司天在地上扳来扳去,看他们真抛下他不管了一下麻溜站了起来,大喊着双脚并用得爬上自己的马背,边喊边追着。

几人又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发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客栈,客栈看着很荒凉,也很破旧,专为过路的人歇脚提供。

司天有些怀疑的瞧着快要垮塌的招牌,上面刻着‘缘来客栈’四个字。

“这里面还有人做生意吗?看着都要垮了。”

他们几个现在可不是嫌弃环境破旧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有吃的填饱肚子,不然就真要进山摘果子挖野菜吃了。

剑郎让其余人等在外面独自进去打探了一下。

客栈面积很小也不够光鲜,不过进入大堂倒是干干净净的。

一个小老汉正坐在房檐下抠着脚丫子,看见有客人进来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满脸堆起笑容,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官请请请,您是吃饭啊还是住店啊,小店看着规模小,却是服务周到、样样齐全。我们店里的厨娘手艺那叫一个绝,后院有舒舒服服的房间供客观选择,不管是……”

“我看一下!”

剑郎一下打断了小老汉的热情介绍,进了大堂巡视了一圈,然后穿过大堂进入后院,后院盖着两排厢房,看来就是供客人住的房间。

剑郎在两排房子里巡视了一下,又往厨房里走了一圈,见到了一个正在骂骂咧咧择菜的中年女人,见到客人也是一顿,即刻同样堆起热情的笑容。

小老汉奇怪的跟在男人身后,这人来了不说吃什么,不说住不住店,转来转去的看什么呢?

虽然怀疑却依旧满脸堆笑的跟着伺候。

这可是最近五天的第一个客人,可不能吓跑了。

“客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绝对替您办到。”

小老汉凑在剑郎面前呵呵笑着,消瘦皱皮的脸上眼睛细小讨好,嘴巴向上咧着露出发黄的牙齿,双手放松的抬在身前,微微弓背的模样像只欢快的老鼠。

小老汉期待的等着剑郎说话,剑郎只是看了看他,然后走出客栈将外面的人带了进来。

小老汉看见另外三人的瞬间两只细眯的笑眼直勾勾的发着光。

看这几人仪表不俗,举止高贵,定然都是有钱人。

小老汉似乎已经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正在朝他招手,惊喜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哈腰的恭敬的不断将人往里请。

“臭娘们,来客人了,快点上茶。”

小老汉仰着脖子朝厨房里大喊,中年女人端着茶壶擦着手出来,见到四个贵气逼人的客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女人和小老汉悄悄对视了一眼,脸上一模一样的放光表情,完美的夫妻相。

“几,几位客官路上辛苦了,小店粗鄙,还请多多担待。”

中年女人长得一张胖乎乎的圆脸,笑起来特别和气亲切。

胖女人小心翼翼的给四人倒茶,司天环顾一圈四周问道,“店里就你们夫妻二人?”

小老汉笑眯着眼睛回答,“正是,小店就我们夫妻二人。这儿荒郊野岭位置偏僻,平日就接待些路过的行人歇歇脚,我们两人足够了。”

水善看这对夫妻挺老实憨厚的,不由生了好感。

摸摸饿的发慌的肚子,开口道,“别的先不说,你们这有什么吃的全都给我们上上来,我们许久没吃东西了,肚子正饿呢。”

夫妻俩一听顿时又是一脸欣喜表情,小老汉激动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家娘们其他没什么本事,做菜绝对是一绝,我就没遇到比得过她的。我们店里的菜那都是自家种的,干净健康,我们后面不远处就有个湖,湖里螃蟹、鱼、虾、王八各种鲜味多了去了,全是今早刚捞起来新鲜的,我们的猪也是……”

“好了好了,你们尽管把好吃的送上来就是了,饭钱不会少你们的。”

水善受不了小老汉的啰嗦,再听他说下去,什么时候才吃的着。

小老汉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放心的吆喝着和媳妇一起去厨房忙起来了。

剑郎警惕的又到处转着将小客栈探查仔细,把客栈周围的环境都了解了一下,以防紧急情况。

水善和司天饿的不想动,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等着厨房里饭菜,眼皮子耷拉着想睡不能睡。

“去徽郡这条路人烟比较少,路也比较难走,后面还要翻山路。”

司天无力的小声嘀咕,想到前途漫漫就累得慌。

“前面多少路都走过来了,眼见离目标越来越近,一鼓作气,别抱怨。”

水善教训的盯了司天一眼,他说自己已经三十又五,可根本就和他外表一样是个不够成熟的少年郎,怕苦怕累爱抱怨。

“那是你的目标,又不是我的。要不你别去哈丹族了,提前和我去见师父吧。”

水善坚定的毫不动摇,“我一定要去哈丹族,我有事情要确定。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不止关乎我一个人,我更加不能放弃。”

她之前只想去哈丹族找自己的身份,可如今哈丹族的人侵入天闵王朝,意图不明,她想弄清楚。

她虽不再是太后,却依然是瑞儿的母亲,她要守护瑞儿的江山。

老板娘的手艺确实不错,特别是在水善几人饿了两三天的情况下,更是人间美味。

感觉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实在是一辈子都没挨过饿,第一次知道了挨饿的滋味,那是吃嘛嘛香,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了。

水善和司天吃饱了就犯困,老板娘领着二人到后院选了两间房便立马休息了,洗漱都等不及,穿着衣服就趴到了床上。

“晚上我守着,你们好好休息。”

剑郎抱着剑靠在后院一处房檐下,这里能见整个客栈看的清楚,水善几人的房间更是守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有人靠近。

“你也要休息,下半夜我来换你。”

毋泪没有多说,丢下句话就去休息了,回自己房间前先去水善房间看了看她,替她掖了掖被角才安心离开。

剑郎和毋泪交换着守夜,水善和司天舒舒服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琉璃城的杀手还在追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不能在这多呆。

两人还想继续睡个一天一夜。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水善立马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活力充沛起来。

“我饿了,早上有什么吃的?”

水善小跳着朝大堂离坐着的剑郎招手,小老汉从后院厨房冒出来,乐呵呵的小跑着凑过来。

“客官洗漱好了,早上做了馒头、包子、烙饼、烧卖、葱花饼、红枣粥、小米粥、香菇粥,还有混沌、面条,您想吃什么?”

水善听他那么多的选择都愣了一下,真是够周到够丰富的。

“那就来小碗混沌,再来小碗红枣粥,一个包子一个烧卖一个葱花饼,多来几样都尝尝。”

“好嘞,客官坐着稍等,马上就来。”

小老汉热情吆喝着麻溜就回了厨房,水善突然想到等会吃了饭就要走,听司天说前面路途漫漫难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人家,要带点吃的在身上。

水善一下喊住了小老汉,“老板,帮我们多准备点干粮路上吃。”

小老汉皱巴巴的脸乐呵呵的笑着,眼睛里闪着明亮喜悦的光。

“姑娘放心吧,昨晚松绿衣袍的公子就已经吩咐过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种类齐全着呢。”

原来毋泪已经吩咐过了。

司天磨磨蹭蹭动作比水善还慢,剑郎和毋泪都已经吃完了他才晃悠悠的出来。

司天把昨天狼狈的衣裳换了,穿一件月牙白绣松竹的稠衣,头发飘逸的松挽着,手上装模做样摇着把扇子,真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柔弱模样。

“哟,哪儿来的小公子,让姐姐瞅瞅。”

水善调戏的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幅觊觎美色的轻佻样,伸着一根手指调戏他的下巴,被司天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甩头避开。

“调戏谁呢,谁是姐姐啊——”

司天一屁股坐到水善旁边,水善的丰富早餐已经送上来了,正美滋滋的小口小口吃着。

“水善都变女流氓了,真是学坏了。”

毋泪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摇摇头,水善深以为然的用力点点头,“都是被司天带坏的。”

司天一点不在意,甚至有些骄傲,微微扬扬脑袋,抓了水善唯一的烧卖送进嘴里,声音清越道,“我的影响力无处不在,能被我潜移默化,心里偷着乐吧。”

水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烧卖进了司天的嘴里,呆呆的顿下咀嚼馄饨的动作,委屈的瘪起嘴,眼见司天的手又要伸向她的包子,一下打开他的手,将自己的吃的圈在手臂里。

“这是我的,你要吃什么自己点,别抢我的。”

水善生怕他抢似地,将剩下的葱花饼一下含进嘴里,两只手端着混沌和红枣粥侧过身去,小心的护着。

“切,谁爱抢你的。”

司天潇洒的一甩扇子唤着小老汉,点了一大堆吃的,数量足够三人份。

剑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水善和司天斗嘴,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吃了饭就要立马出发。

“我去看看马,给它们喂饱吃的。”

剑郎一离开,小老汉和老板娘也端着两大托盘的吃的过来了,两人脸上没一刻不是挂着灿烂的笑容,特备讨喜。

小老汉和老板娘抱着手站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着几人。

“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吃的厨房里还有,想要什么尽管说。”

两人的热情和喜悦也不自觉感染了水善,灿烂的笑起来,正无聊着随便唠起了闲磕。

“没什么需要的了,你们也歇歇吧,忙了这么久挺辛苦的。”

水善的善解人意让夫妻俩笑得更真诚了,也没有扭捏客气,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休息会。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可是我们最近五天第一个开张的客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老板娘一大早起来在厨房忙活,昨夜准备干粮也歇的晚,额上累的满是汗,小老汉体贴的一抬袖子替她抹了把脸,动作有些粗鲁,却让人看的羡慕。

“你们感情真好!”水善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亲昵又熟稔的小动作。

她似乎从不曾和先皇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因为她讨厌亲昵和触碰,但……

水善一下想到了毋泪,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好像自从遇到毋泪,这样的小亲昵在他们之间很是熟悉、随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她而言已然不同。

毋泪漠然注视着水善变换的表情,揣测着她心里的想法,那想法让他欢喜又让他着急。

水善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特别,明白了他的心意,却又担心她会不会接受?

“都一把年纪,老夫老妻了。”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明显的微微泛红。

“你们客栈生意不好吗,五天才我们几个客人?”

小老汉听水善问道这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客栈之前生意一直不错,这条路上就我们一家客栈,路过的不管商队、赶路人、江湖人都要停下来喝口水歇歇脚,可最近山花镇和牛头村随时都在发生械斗,都没人敢走这条路,这不就没生意了。”

水善听见械斗一下来了兴趣。

第167章 灭顶之灾(三更)

最近江湖上好像到处都在发生打斗,原来这里也遭了殃。

水善和毋泪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闻出了消息的味道。

毋泪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说说看,我们等会还要赶路,也好提高点警惕。”

小老汉和老板娘没有怀疑,见有人愿意听,便聊了起来。

“哎,还不就是芙蕖山庄的事,现在所有江湖的帮派都在集体对抗芙蕖山庄,到处都在发生打斗事件,以前这些江湖人的纷争都会避开普通百姓,可现在完全坏了规矩,直接在镇子上、村子里,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开杀戒,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人。”

杀人的事水善和毋泪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竟是因为芙蕖山庄,芙蕖山庄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两人不用多想便知道芙蕖山庄的变故定然和琼花仙及仙船的事有关,老娘违法贩卖奴隶,芙蕖山庄脱不了关系。

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水善心惊,这么说来之前单城那两帮杀人不眨眼的人很可能就是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人,怪不得琉璃城突然追杀他们,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这小店后面是山花镇,前面是牛头村,两边一处是琉璃城的自盘,一处驻扎了芙蕖山庄的人,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这条路每天都在死人,很是不太平,最近没一个人敢走,你们是为什么路过这?”

水善和毋泪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个原委。

山花镇他们之前路过过,不过当时身后杀手追的紧没有停下,原来那是琉璃城的自盘,差点羊入虎口。

“我们不知道就走了这条路,要早知道就绕路走了。”

小老汉唏嘘的啧啧几声,“我们小店那是夹缝中求生存,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怕哪天就打到我们店里来了。琉璃城最近势头猛进,山花镇后面不远就是凉州,凉州有琉璃城分舵,集合了许多弟子,所以嚣张的很,有恃无恐。”

水善和毋泪此时已是听的心惊,心中也解开了一个疑惑。

怪不得杀手一**来的那么快,原来凉州有他们的窝,这一路上到处都有琉璃城的弟子,杀手随时集结,把他们盯得死死的,追的牢牢地。

水善一下后背冒起冷汗,警惕的瞧了瞧客栈外面,会不会此时外面就埋伏着人,等着寻找时机把他们收拾干净。

“也不知道芙蕖山庄中了什么邪了,突然一下子——真是灭顶之灾。”

小老汉瞧着腿闲趣的叹息着,老板娘砸吧一下嘴,“要我说就是因为那个倒霉的盟主令。”

老板娘这话一出,水善有些不明就里,认真的继续听着。

老板娘见几人都洗耳恭听的看着她,不由来了劲,继续道,“盟主令之前一直在琉璃城,琉璃城前城主刚得一年就死了,后来传给现任城主,琉璃城也是眼见着一年不如一年,慢慢衰败。不久前盟主令易主,刚刚落到芙蕖山庄手里就遭到这样的灭顶之灾。我看这个盟主令肯定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得到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老板娘这么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但诅咒这种事太无根无据了,也就说了笑笑而已。

水善倒是忘了不久前江湖上进行了盟主令再选,之前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笼斗,易芙蕖的条件便是盟主令,最后再选他果然还是得到了。

当时的芙蕖山庄势头猛进,已然超过琉璃城,不想得到盟主令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更是一朝回到奋斗前。

这么看来这个盟主令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剑郎喂了马儿吃草,回到大堂时司天也吃饱了肚子,众人准备离开了。

老板娘连忙怕跑去厨房将准备好的干粮拿出来,满满一大包用干净包袱包裹着,摸上去竟然还是热的。

“多谢了。”

水善感激的道谢接过了干粮,毋泪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瞬间夫妻俩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他们看出来这几人有钱,也没想到这么有钱,更重要的是这么大方,一出手就一百两。

不过两顿饭加上休息了一夜,完全用不到这么多。

小老汉和老板娘既心动又不不敢接,面额实在超出应得的太多,反倒无所适从。

“这实在……太多了,用不着。”

小老汉摆着手推拒着,水善直接将银票塞到了老板娘手中。

“这是对你们的感谢,要不是你们在这做生意,我们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吃的。最近这里这么乱,周围荒无人烟的,你们两人实在危险,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这条路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人时常在打,难免什么时候就是被殃及,还是暂时离开为好。

老板娘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捏着银票一个劲的道谢。

“几位路上也注意安全,一定要躲着点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人,现在他们可不管江湖规矩,见到人就杀。”

水善几人各自跨上大马感激的点点头,慢慢御马离开客栈。

可四人刚刚出了客栈就远远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似有许多人朝他们的方向奔袭而来,听声音人数绝对不少。

“怎么办?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水善焦急的望眼身后的大路,天空灰暗,尘土飞扑,人马上就要来了。

毋泪当机立断命令夫妻俩快些闭门回去,尽早离开这个是非地。

大吼一声驱使马儿快速奔驰而去,水善三人立马紧跟上,离客栈方向越来越远。

水善知道毋泪是要和客栈划清关系,免得连累他们。

四人快马加鞭朝着大陆前方疾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想要躲避开却无处可藏。

“人马上就要追来了。”

剑郎拧着眉头走在最后,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已经能够依稀看到人群的身影。

“从单城方向来肯定是琉璃城的人,不能耽搁,加快速度,前面就是山道,崎岖狭窄,正适合以寡敌众。”

第168章 坠崖

毋泪自信满满的高高甩起马鞭,身后危险的敌人紧追着,依旧不慌不忙,淡然恣意。

司天吃饱了饭满身都是劲,不时朝后面追来的人啐上一口。

tnd,真是没完没了了!

路面渐渐开始上行绕上山坡,一路盘旋而上,路面越来越陡峭,越来越狭窄。

毋泪打头阵在前面带路,水善和司天依次紧跟其后,剑郎依旧最后断尾。

山路狭窄,四人前后形成一溜,速度也慢了下来,身下马儿明显的开始吃劲。

追风是马儿中的王者,即便地面难走也跑的顺畅轻松,周围的山林十分茂密,一棵棵参天大树几乎遮挡了天光,只有系数的斑驳透进来,朦朦胧胧。

路两边的树枝肆意伸延着,不停在众人眼前扫来扫去,速度又慢了下来。

水善尽可能趴低身体伏在追风的背上,柔软的鬃毛像软乎乎的枕头一样,贴在脸上很是舒服。

追风身体健硕跑的很稳,即便趴着也不怎么感觉颠,反而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本就没睡饱的瞌睡一下又慵懒的找上来,眼皮子都重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舒服享受呢,后面可有杀手追着,清醒一点。”

司天跟在水善身后,看她都快享受的睡着了,头疼的大喊了一声,把水善一下吵醒。

“我知道,不是路难走嘛,头顶上全是树枝,不趴着脸都要刮花了。”

“我看你分明是在睡觉。”

水善转过脑袋眯了眯眼睛辩解,“我没睡,我就是休息一下。”

“你还有心思休息,你……”

“别吵了!”

最前方的带路毋泪突然喝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吵嘴。

毋泪勒停马停了下来,水善几人这才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悬崖,路面比之前的还要窄上一半,稍不注意就可能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快点藏起来,在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毋泪指着窄路右面茂密的树林命令道。

剑郎对毋泪选的位置很是赞同,立马跳下马钻了进去,水善和司天纷纷下了马跟着钻进林子里。

水善命令着追风带着其余的马儿跑远些躲起来,追风最是通灵性,听话的昂首挺胸、姿态傲然的领着其余三匹马儿很快就消失在了林中。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不要出来。”

毋泪在树林里找到一处小小的斜坡,离窄路很远,却能清晰看到悬崖边的情况。

水善和司天两人藏在斜坡下刚好可以完全藏住,是个绝佳的躲藏位置。

“你和剑郎小心点,别受伤。”

水善关心的提醒着,虽然知道毋泪和剑郎两人武功极高,一般人根本伤不到他们,但难免还是会担心。

“放心,一会就结束了。”

毋泪安慰的拍拍水善的手臂,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便和剑郎朝树林wài wéi走去。

毋泪和剑郎在窄路上拉了一条引线,两人蹲着身体藏在两棵大树手,剑已出鞘,刀以握在手中,静静等待着后方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

水善和司天紧张的透过草丛望着外面,呼吸都屏住了,认真凝视。

窄路上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驱马的声音也接二传来,很快视线尽头头出现了第一个高跨在马背上的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鱼之前的杀手装扮一样。

第一对人马出现后,接二连三更多的骑马人出现在视线中,朝着悬崖越来越靠近,离掩埋的引线也越来越近。

水善一眨不眨的盯着冲在前方的第一个人,目光直勾勾盯着左右跨动的粗壮马蹄,终于靠近了掩埋的引线。

终于!

马蹄骤然绊住,一双前蹄一下子跪了下去,快速前冲的身体停稳不及,后背朝上翻了起来,马背上的人直接被摔出几米远。

为首之人中了陷进,后面紧跟着的人立mǎ lè紧缰绳骤然停下,一匹匹强壮的大马高高扬着前蹄嘶鸣着。

毋泪和剑郎看准时机,齐齐出击。

杀手们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激动的马儿还没平静下来,骤然闪出的两个暗色身影如鬼魅般速度奇快的窜入他们中间。

一个接一个的杀手被赫然抹断了脖子从马上摔下来,血腥味一瞬间弥漫开来。

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虽然方才有短暂的慌乱,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迎敌,一个个黑色人影朝两人扑袭过去。

对战残酷开始。

水善努力去辨识那些杀手,从装扮上看与之前几波杀手相同,武功招式、出手方式来看也同一批人,面对毋泪和剑郎更是杀意决绝,全无犹疑和怀疑。

确实是专门来追杀他们的人。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司天虚着眼睛不确定的望着前方交战中的一个黑衣人,一身劲装将魁梧健硕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五官粗狂野性,一脸络腮胡子。

司天手稍稍指了一下,水善一下就看见了。

“那个人……笼斗上见过吧!”

水善一下就认出来了,小声说道。

被水善这么一提醒,司天也想起来,这不就是笼斗时一齐吹响投降口哨,琉璃城在芙蕖山庄的奸细吗!

笼斗后奸细身份暴露,这个大汉就去了琉璃城,现在竟然成了见不得光得杀手。

在芙蕖山庄时好歹是庄主信任得手下,此时却混成了这样。

不过也是,一个背叛过的人怎么可能受到重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背叛。

不过这个人武功很高,毕竟是参加过笼斗的,比起之前两拨人难对付的多。

“现在派来的人一波比一波厉害,言城主还真是不杀死我们不罢休啊!他也不想想我们好歹救过他儿子的命啊,现在却派杀手杀我们,真是忘恩负义。”

水善心里有些气恼,她们虽然杀了琉璃城的人,但那是因为他们太过分,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想她之前还给言城主的儿子治病,这么快救翻脸不认人。

“放心吧,凭毋泪和剑郎的武功这些人都不在话下。”

司天倒是心情轻松,虽然怀疑毋泪,但对他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的倒轻巧,不停被追杀,累也要累死了。我们两个倒是偷闲藏着不动手,辛苦他们两个。”

“人格有长嘛。要是时间充足点我也能临时造个迷阵困住他们一段时间,可惜人来的太快,来不及。”

水善停司天这话眼眸一下亮了亮。

“对啊,我都忘了你懂阵法机关,你身上就没带什么机关武器帮帮忙?”

司天得意的眼珠子往上转了转,“怎么可能没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也是有些自保方法的。”

“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司天炫耀似地将宽宽的袖子往上一掀,顿时右手右臂上露出一个小巧精妙的弩,就绑在小臂上,轻便不易看出来。

“这可是我自己改良过的袖弩,一次可以装十支箭,也可以数箭连发。”

司天说着把左臂的袖子也掀了起来,小臂上又露出一个圈绑带,绑带上密密麻麻插着几十上百支短箭,箭头藏在皮革中,只露出箭羽便于抽取。

水善双眼已经泛了光,虽然袖弩没有打造的多么精美,却是威力十足,顿时满心喜爱。

“你要知道这些短箭可是我亲手做的,箭头尖锐带毒,中箭者必死。我的袖弩也改良过十几次,这一款是最新的设计,不仅小巧轻巧,威力更是比之前的设计更加巨大,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一次装十支箭,这可是……”

司天叽里呱啦还没炫耀完,突然水善冲过来便开抢,将他两条胳膊上的袖弩和箭袋全部抢了拴在自己手臂上,不等司天反应过来便跑出了斜坡,朝前方战区而去。

司天趴在斜坡上着急的大喊,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引起杀手的注意。

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

毋泪和剑郎与杀手胶着的厉害,实在是因为对方人数太多了,比之前两次的加起来都还要多,双拳难敌四手。

两人拼命与杀手们交战着,突然一支支尖锐的短箭从他们耳边飞过,锐利的箭风划破空气,准确刺入面前杀手的胸膛,瞬间浑身无力的倒下。

毋泪和剑郎同时转身看去,水善抬着手臂对准一个个的杀手,射出一支支的短箭,沉着冷静,胆大无畏。

两人齐齐惊呆了,水善……杀人了!

水善腰背笔挺如一只青葱翠竹,墨发轻轻拂动着,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

湖绿色裙摆与整片树林融为一体,即便手上绑着夺人性命的袖弩,依旧轻灵的如林中仙子般,目光纯澈如水,干净如泉,令人心静。

毋泪微微蹙眉朝水善跑来,一把拉下她的手臂护在了身后。

这些肮脏的事不该她来做,她的手上不该染上腥血。

“出来干什么,这里危险。”

“人数太多了,我想帮你们”

毋泪语气里满满的心疼和担忧,责怪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将她护在身后。

剑郎也已经摆脱纠缠的杀手聚了过来,三人背靠背肃然面对着团团聚来的杀手。

杀手们已经发现了水善的存在,更加汹涌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毋泪和剑郎小心的将水善护在身后,不让她再动手,抵挡住所有的攻击。

水善又是无助又是急恼,她是想来帮忙的,不是成为负担。

“你们别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你们护着我根本没法全力以赴,再拖下去体力会透支的,一定要速战速决。”

以寡敌众的对战必须讲究一个快字,速战速决才是上策,不然对方以人数之忧拖都要把他们拖死。

“你别说话,呆着别动就行。”

毋泪一口否决了水善的话,想到她刚才射箭杀人的样子就心有余悸。

是他让她的手沾上了血,是他没能守护好她,太拖泥带水了,应该早早了结才对。

毋泪想到水善方才杀人的样子就想暴怒,隐忍着胸膛中川流不息、澎湃着的巨大力量,下一刻似乎就要全面爆发出来。

水善看出毋泪的不对劲,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软着态度道歉。

“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

毋泪一刀划破冲来之人的脖子,转身抓着水善的肩膀认真看着她。

“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杀人的事无需你动手,明白了吗?”

水善被毋泪认真的眼神惊住,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的手不能沾血,这些事,我来做。”

水善只觉此时的毋泪浑身都笼罩上一层森然的戾气,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鬼魅一般,黝黑的双瞳流动起诡异的漩涡,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几乎快要占据整双眼睛。

独特的血痣绽放成绚丽的花,一瞬间炸裂开来,猩红的颜色流入瞳孔,染上一层阴森的鬼气。

毋泪一下像是变了个人,连杀人的动作都变得不一样。

速度更快出手更利落。

毋泪不再像之前一样慢慢纠缠,手起刀落全然不带一点情绪,双目空洞冷冽,脸色冷凝。

一刀刀如同空中飘舞的花瓣般优美,所过之处无一活口,阴气阵阵。

转瞬间,活着的杀手已死去大半。

剑郎呆呆站在水善身前护着她,完全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剩余的杀手也被毋泪骇人的戾气吓呆住,有人甚至畏怯的不自觉后退一步,想要逃跑,毋泪却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身影如鬼魅般来去无踪,快如闪电,眨眼间所有剩余杀手的喉咙都被划破。

飘落的树叶晃晃悠悠从空中飘落,树林内寂静无声,只有接二连三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格外清晰。

司天呆呆的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眼眸幽深的直直盯着他,在距离水善不远处站住,声音冷冷的开口。

“这才是你的真实实力吧。”

之前的毋泪和此时的毋泪太不一样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若说之前的毋泪比剑郎武功略高,那么此时的毋泪却是剑郎望尘莫及的。

那样快的身形,那样迅速的动作,根本不像人能够达到的程度,更像是野兽,甚至比野兽还快。

杀手和剑郎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毋泪静静背对而立,手中的短刀紧紧握着,猩红的血粘稠着慢慢凝聚、低落,染了刚刚落地的绿叶。

司天冷了脸逼上两步,“你究竟是谁?”

司天问出这话突然感觉这个场景之前好像经历过,可细细回想却又记不得。

“你想问什么?”毋泪淡淡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慌乱,亦没有一丝被质问的不快。

“我问你究竟是谁!”

司天赫然凌冽了气势,浑身散发出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气场,不自觉令人敬畏。

水善和剑郎震惊的看看毋泪又看看司天,这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的司天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不正经、吊儿郎当才是他的代表词,此时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连水善都不自觉颤抖。

毋泪挺直着脊背,松绿色长袍随着风来回飘摆着,墨发浮动,如一棵傲然迎雪的松柏,毫无畏惧。

今天是个阴天,起风了,看来很快就要落雨了。

“我是毋泪。”

毋泪慢慢转回身来,视线淡淡的对上了司天质问而怀疑的视线。

骇人的瞳孔恢复了原样,水善甚至觉得方才自己只是眼花看错了。

“你在怀疑什么,质问什么?不如直说。”

毋泪反客为主将话抛给了司天,司天张嘴便想脱口而出,看着旁边一脸茫然无知的水善却是开不了口。

他该如何说?他怀疑毋泪是奄冉阁的人?

奄冉阁是何其恐怖的存在,天地之大知道者少之又少,他不能让水善和剑郎与奄冉阁牵连上关系,那是极端危险的。

水善是他要保护的人,他还要带她回嫏嬛山,带她见师父,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那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你说说看,你觉得我是谁?”

毋泪缓缓上前逼迫着反问,司天自然回答不出来,眉头越发拧成一团。

“好了好了,司天只是随便说说,被你方才的武功吓着了。你也是的,一直以来都在藏拙啊,这么厉害的武功也没展示一下,剑郎都快看呆了,要是春花秋月看见,肯定当场就要拜你为师了。”

水善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赶紧出来缓和,略略带了些责怪的口吻,却是让众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

“是啊,你的武功……实在厉害,我自愧不如。”

剑郎虽对什么事都全不在意,唯一对武功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执着,还是第一次对人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他深深明白,毋泪方才的水平怕是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这声自愧不如发自肺腑。

“有毋泪这么厉害的保护神在,来再多杀手我们也不用怕了,唰唰唰,几下就解决了。”

水善嘴上说的轻松搞笑,心里却也满是震惊。

毋泪似乎有太多的谜让人看不清,总是不断给人惊喜,或者惊吓。

“先走吧,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要找个地方躲雨。”

水善吹响了口哨,不一会追风就带着马儿们回来了,几人立马翻身上马。

水善宠爱的拍了拍追风的脖子以示夸奖,正准备跨上马背,突然司天惊呼一声,“小心!”

就见身后一个中箭躺下的人醒了过来,将自己胸口的箭拔出,一下朝水善掷来。

剑郎反应迅速立马甩出婉月剑直直刺向杀手的胸口,但短箭已经脱手袭向了水善。

水善听见惊呼声骤然回头,面对袭来的短箭一下反应不及,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后退躲避,=。

可此刻她正站在距离悬崖不足两米的位置,接连后退直接一脚踩空,尖叫着挥舞双手却是已经来不及,身体陡然后仰直接朝深不见底的悬崖摔了下去。

意外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剑郎和司天齐齐大喊着从马上奔下来,靠的最近的毋泪迅速的伸出手拉她,最后还是分毫之差没能拉住。

毋泪看着水善摔下了悬崖,毫不犹豫的直接一个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司天和剑郎一下冲到了悬崖边往下看,幽幽深谷之下雾气弥漫望不见底,嶙峋的山壁陡峭崎岖,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司天呆呆的望着崖底忘记了呼吸,一下子双腿发软坐在了地上。

剑郎死死捏着手中的剑鞘,眼神空洞的望着下面,整个人像被抽取了灵魂,又恢复到以前麻木孤零的模样。

大团乌云从远处飘来,天空骤然暗若黄昏,冷风疯狂呼啸起来,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砸在身上又冷又痛。

司天仍有大雨将他浇成了落汤鸡,稠衣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头发也粘连着脸颊很是不舒服。

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在意,他久久无法接受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169章 动情告白(二更)

水善掉下了悬崖,而毋泪跟着跳了下去。

“别发呆了,快点去救人。”

剑郎奋力的一把将司天拉了起来,司天失神的喃喃,“他们……死了……”

“是死是活找到才知道。等天黑了可能会有野兽,等不得了。”

剑郎一下跨上马背,司天似懂非懂的跟着跨上马背。

追风似乎感应到发生了什么,伤心的垂望着悬崖下呼唤嘶鸣着。

剑郎快速奔袭在大雨中,雨水遮住了他的视线,依旧不减速度。

一定不要死,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

水善迷迷糊糊的慢慢清醒过来,身体感觉软软的,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在身上,浑身冷的发抖,牙齿忍不住磕磕碰撞着。

想要努力睁开眼,头却晕的厉害,嗡嗡不停有响声,清晰感受着有风吹在身上,湿润的身体更加冷的透骨。

不是已经进入夏天了嘛,怎么还这么冷。

水善揉了揉晕疼的额角,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在陡然看清眼前虚晃的深渊时吓得嘶声尖叫,嗓子都快吼破了。

她这是在哪儿啊?

水善许久才会想起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事实,双手捂着眼睛完全不敢睁开,一睁开便是那黑黢黢的深渊,总感觉随时会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冒出来,把她吞进肚子里。

“我的天啊,我这是掉那儿了?”

水善欲哭无泪,雨水汹涌的浇在她的背上,紧紧抱着身下摇摇欲坠的,趴着一动不敢动,似乎下一瞬就要被雨淋断一般。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啊,我要被吓死了——”

水善可怜的呜呜叫着,声音本就虚弱,加上瓢泼大雨,更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她是个死不了的,就算摔下悬崖也不会有事,却是被现在挂在树枝上的情况吓得不轻。

长长的头发被雨水冲到脸颊两侧湿哒哒的垂着,浑身上下都被浇湿了,一幅紧紧贴着身体,光想象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有多丑。

“有没有人啊,我要掉下去了。”

水善可怜的尽力大声喊着,但悬崖壁上哪儿会有人,再喊也是徒劳。

意外摔下去和主动摔下去可是两码事,水善一点没有直接松手的勇气,看着下面漆黑黑的深渊就心肝直颤。

难道她要一直在这趴着等死?

可她又死不掉,难道一直挂一辈子?

水善想到自己可能要永远挂在树上就手足无措,她大好的光阴啊,就要在这保守风吹日晒吗?

水善乱七八糟的胡乱想着,只觉雨似乎越来越大了,空气也越来越冷,身上的树枝颤抖的越老越剧烈,似乎快要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身上又惊又怕,心一横却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自己放不了手,让树枝自己断,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水善就这么自暴自弃的闭着眼睛等待树枝断裂摔下悬崖去,可等了许久树枝都没能断裂,身后却突然感觉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树枝上。

水善还没搞清楚那是什么,突然腰上有什么东西缠上来。

水善瞬间浑身紧绷,陡然嘶声尖叫起来,不会是蛇吧,她很怕的蛇的。

可那蛇比想想的粗,也不是冰凉凉的,带着温热的体温。

水善还没鼓起勇气睁开眼去看缠在腰上的是什么,身体已经被稳稳当当抱离了树枝,双脚虚软的踩在树干上,冰凉的后背贴近一个温热的胸膛。

水善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呆呆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激动的几乎哭出声来。

“你真的来救我了。”

水善吸着鼻子一下张开手臂用力保住毋泪,身体紧紧的贴着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怎么都不肯撒手。

“我还以为要在这等死呢,吓死我了——”

毋泪一手紧紧抱着水善的腰,一手扯住头顶的皮绳,轻笑的将怀里的人搂紧。

“吓成这样,平时看你胆子挺大的。”

“都摔崖了能不怕吗!我趴在那一下都不敢动,也不敢看下面,太可怕了。”

毋泪感受着怀里人身上冰凉的温度,一下转了个身让水善背靠着崖壁,自己暴露在冷雨下。

水善被他突然调转位置的巨大动作吓了一跳,这会才发现原来这处崖壁上方有一块凸起,稍稍遮了点雨。

脚下踩着的正是刚才抱着的树枝的树干,树干很粗很坚实,两个人站在上面丝毫感觉不到晃动,树干从坚固的崖壁中生长出来,根部深深钻进崖壁中,牢牢抓住崖壁。

水善看见方才自己抱着的比腰细一点点的树枝就后怕的一阵冷汗,还好她长的娇小,不然肯定挂不住。

水善不敢往崖底看,感受着耳边毋泪温热的呼吸,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靠的太过暧昧,耳根一下羞红了。

水善浑身都被淋湿了,布料贴在身上完整勾勒了身材,毋泪的衣服头发也湿了,胸口、袖子全是泥土的污渍,抓着头顶皮绳的手也擦破了许多伤口。

水善惊讶的仰头看他,“你是从上面爬下来的?”

毋泪没有回答,怕她担心,转移了话题宠溺的嘲笑道,“刚才你四肢并用抱着树枝上的样子像条巨大的毛毛虫,肉乎乎粉嫩嫩的。”

水善脸颊一下就羞红了,“你才像毛毛虫。”

雨水淅沥冲刷着毋泪,冰凉雨水从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下不停滑落,形成漂亮的水流,幽暗的双眸因为雨水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猩红的血痣都被稀释了,变成温柔的浅粉色,整双眼睛都跟着柔和起来。

毋泪的五官深邃而立体,却不限坚硬,反而轮廓分明的刚刚好,给人柔和清隽的感觉。

水善抬手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却又更多的雨水浇下来。

“很冷吧!”

水善柔软又心疼的声音让毋泪满心柔情,直直盯着怀里的女孩,视线一眨不眨,让水善别扭的转过头去。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崖壁上无路可走,他们该怎么自救?

“你再带一个我爬的动吗?往上爬还是往下爬?离哪儿近?”

水善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毋泪都不回答。

水善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的耳根着火,神情窘迫,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可树干位置太窄根本不够挪动,身体反而贴的更近。

水善只觉柔软的腹间不经意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突起的的东西,视线一下对上毋泪戏虐暧昧的眼神,脑袋一轰,一下明白那是什么,顿时整张脸都烧着了。

她虽不曾经人事,却成过亲,活了这把岁数,如何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冰凉的雨水都缓冲不了两人暧昧灼热的气氛,水善只觉浑身都在发烫,眼神慌乱的再也不知道往哪儿看。

水善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像个熟透了的大番茄,丝丝凉凉的雨滴很是清凉,先前寒冷刺骨的感觉一下没有了,热得只觉像在火上烤一样。

她努力想要拉开两人只见的距离,避开那尴尬的接触。

奈何她本就靠在崖壁上无处可逃,毋泪还故意戏谑的凑近,将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温热的体温透过湿凉的衣裳传递而来,那般强壮而灼热,让人依靠安心。

“我喜欢你。”

丝丝润润的告白拂在耳边,暧昧的呼吸撩拨着羞涩的耳廓。

水善努力逃避的视线一下对上毋泪深情的视线,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

四目相对,毋泪认真的重复一遍,声音慈润而沙哑,充满诱惑。

水善呆呆的完全回不过神来。

有人向她表达心意这种事……从来没有过。

永乐帝娶她为后时对她说,做我的皇后吧,那个人只能是你。

她无法拒绝,从此成了永乐帝的中宫皇后。

永乐帝深爱她她能感受到,但他从不曾如此直白的向她表达过爱意。

他是个内敛而羞涩的人,他将所有深情表达在了行动上,存在了心底。

面前这个俊俏的男子那般的完美、优秀,是令无数女人向往的。

这样年华正好的人却在向她告白,向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

“我,我们不合适。”

水善清醒过来,当即便拒绝了。

她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未来在何处的人,她是个怪物。

或许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去,或者一下子老去。

她的未来一片迷茫,无法给任何人以安稳和保证,不能牵连上有着大好未来的毋泪。

“我喜欢你。”

毋泪再一次表白,像是没有听到水善的拒绝。

幽暗的眼眸绽放着绚烂的花,璀璨而迷人,满满的爱意几乎要将那深渊填满。

“我们不合适,我已经成亲了。”

水善再次拒绝,吐出最残酷的事实。

“那你相公在哪儿,带我去看看,不然我就以为是你故意编借口拒绝我。”

毋泪一点都不慌乱,说的悠然大方。

“我相公死了。”

“那就是可以再嫁。”

水善咬了咬下唇,“我有孩子了。”

这样总该放弃了吧。

毋泪全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定会对他视如己出,好好抚养。”

水善惊讶的睁了睁眼睛,不会吧,这么坚决,连有孩子都不介意。

水善心中无奈腹诽,她的孩子和他一般大。

毋泪心中畅然窃喜,她的孩子是谁他岂会不知?别想用这些借口逃开。

“我,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不介意你嫁过人,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水善心急,哪儿合适了,年纪、身份样样不合适。

她虽然看着年纪小,但……她该怎么解释呢?

“我比你……小太多,你太老了。”

水善吐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也只有继续编下去。

“你看看你至少二十五六了吧,我还这么小,我才十六,我们年纪不合适。”

“你说你嫁过人了,还小?”

毋泪看着她绞尽脑汁乱编,心里笑得得意自信。

水善转转眼睛,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是爹娘从小卖给相公的童养媳,总要嫁给相公的。”

“那就是还没嫁咯,孩子也是骗我的,那我们更合适了。”

“……”

水善语结,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编的乱七八糟的瞎话,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骗得过精明的毋泪。

她是真不擅长撒谎。

“不准编借口拒绝我。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定是你,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人比我们更合适。这一路上的经历还不够表现我对你的真心吗?相信我,你注定是属于我的。”

水善想要拒绝,毋泪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低下头一下吻上她的唇瓣,将她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水善被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推拒,却被毋泪一只手轻而易举烂在怀里,丝毫无法动弹。

冰凉的双唇触碰在一起,含着湿润的雨水搅入唇舌。

毋泪攻城略地的霸道占有着,带着满腔的爱意和隐忍,将所有情意在此刻宣布表现出来。

强壮的手臂轻柔的揽着水善纤细的腰肢,将她紧贴在胸膛,感受着他的迫切温热。

丰满的唇微微张开,含住她小巧香甜的唇瓣,温柔"yun xi"着,像是蜜糖般清甜,将她口中每一分甜蜜都吞噬、占有,霸道的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宽大的手掌徐徐摩挲着她僵硬的脊背,缓解着她的紧张和惊愕。

细腻的指尖如同在琴上弹奏,撩拨着她脆弱而敏感的肌肤,在挺直的脊背上上下滑动,带着令人酥麻的温热和暧昧,整个人软成一团。

水善被动承受着毋泪的攻占,暧昧的清丝从唇角滑下,羞得脸色潮红。

她从不曾如此紧密的与人靠近,更不曾这般口濡以沫,唇舌相交。

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不可以的,可旖旎多情的氛围又在一点点消磨她的理智。

抵抗渐渐力不从心,慢慢承受着毋泪的攻占,缓缓闭上眼,缴械投降。

毋泪更紧密的朝她贴过来,抓住皮绳的手已经放开,抚摸上她bái nèn的脸颊。

两人完全躲到了凸起的岩石下,雨还在从天降落,却消弭不去小小岩石下的温情缱绻。

“善儿——”

毋泪温柔的呼唤着,他一直想要如此亲密的呼唤她,之前却从不曾。

右手抵在她的背后替她隔开锐利坑洼的崖壁不被伤到,左手从脸颊上慢慢滑动,顺着优美的脖颈、圆润的肩头,到羞涩的手臂。

滚烫的掌心一处处滑过,最后落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揉捏着她腰间的软肉,引得怀里的人战栗一下,娇憨的嘤咛一声。

水善几乎要溺死在他缠绵醉人的嗓音中,突然感受到腰间的su yǎng,一把抓住他使坏的左手。

仓皇逃离开毋泪泛着水渍的嫣红双唇,红着脸剧烈喘息,羞涩的垂着视线不敢看他。

毋泪被她娇羞的模样取悦,挑起她的下巴对上他戏谑的视线。

“你是我的了,不许逃走。”

水善脸颊羞红的抿着唇,偏头躲开他的手指。

“谁是你的,我又没同意。”

“这样了还不同意。”

毋泪一脸为难的咧咧嘴,左手突袭的一下抓上她的腰间,绕有章法的轻轻揉捏着,瞬间引得水善娇嗔躲避。

树干上位置狭窄,哪里有她躲避的地方,反而整个人主动攀上了毋泪的身体。

“这么嘴硬,看来是还没调教够。”

毋泪狡诈的邪邪一笑,一下低下头来就要再吻她。

水善惊叫一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无法得逞。

“不许再亲我,就知道占我便宜。”

毋泪小心的抱着笑开了眼睛,“现在好像是你在占我便宜。”

水善主动投怀送抱,毋泪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趁机完全将她抱在怀里,无法逃脱。

------题外话------

我们毋泪终于正式告白了,逼着水善同意,哈哈哈……

第170章 腻腻歪歪

深不见底的崖壁上横叉出一棵强壮的树干,毋泪和水善一高一矮,一强壮一小巧的两个身影紧紧怀抱在一起,亲密的感受着对方激烈的心跳声。

澎湃而喜悦。

水善此时哪儿顾得那些,若是松手怕是立马又会被亲,她的意志力已经不够可靠了。

“你追下来不是来救我的吗?快想想办法离开呀。”

水善现在只求快些离开这上不来下不去的鬼地方。

再和毋泪如此近距离孤男寡女的呆下去,怕是自己最后的意志力也要被突破了。

毋泪似乎能够猜透她心里的想法,完全不着急,抱着她享受着此刻的亲密无间。

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缠绵的雨声在为他们奏乐,漆黑的深渊是他们的见证者。

“接受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水善的亲近和顺从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没有拒绝他的吻,自然的依赖他信任他。

“我们真的不合适。”

水善除此外找不出任何的话来拒绝。

在外人看来,或许他们是般配的一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是多么的不同。

“合适不合适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要我自己判断。我觉得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他们从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水善实在解释不清,认真的望着毋泪的眼睛,表达自己的坚定。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无法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无法还是不想?人有的时候很容易被自己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禁锢住,画地为牢,从而忽略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也许你以为天大的事,在别人看来却是微不足道。”

水善踌躇着想要解释什么,毋泪抢先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反正我是要定你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一直在这站着,哪儿也别想去。”

水善惊讶的眨巴两下眼睛,呼呼大吐两口气,“你耍无赖,你什么时候学会司天的招数。”

毋泪有趣的挑挑眉毛,“招数好用就行。”

水善呼哧呼哧大喘着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没想到毋泪也学司天那个癞皮狗威胁人,耍无赖。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完全没有停歇的征兆。

“毋泪啊,别这样耍小孩子脾气,大家都是大人了,有话好好商量。”

水善用着以前哄小辈的口气,一脸慈爱的苦口婆心劝着。

“你看着树干上多危险,一不下心就会掉下悬崖,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好冷啊,要不先离开这里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水善凑着一脸可爱的笑容讨好着好商好量,不想毋泪只是淡淡看了看她,完全不上当。

“没得商量,要么同意,要么就等你同意。”

毋泪彻底学到了司天厚脸皮的精髓,一点不让步。

“你要冷就往我怀里再靠靠,我替你挡着雨呢,不着急。”

毋泪占便宜的将水善抱的更紧了些,脸凑在她的颊边摩挲着她的脸颊,姿势亲密动作暧昧,灼热的呼吸不时喷薄在她的耳边和脖颈,细碎的吻让人身体发软,意志淡薄。

这么下去自己早晚要被他给拿下。

水善身体发软的尽力逃脱他的温柔陷阱,身体稍稍往前探,眼睛害怕的瞥了悬崖下一眼。

“想要跳下去吗,这掉下去觉对是面目全非,死无全尸。想不想试一试?”

毋泪故意吓她的在她耳边吹气,突然抱着她往悬崖边一倒,水善立马吓得惊呼一声牢牢抱住他的脖子,两只眼睛一下都不敢睁,不停的大叫着。

毋泪哈哈笑着将她重新抱回来,感受到她吓得微微颤抖的身体,安慰的拍着脊背安抚着。

“这么害怕啊,那你是无处可逃了。”

水善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想逃逃不了,装傻蒙混过去也不行。

他们真要在这站到天荒地老?

她是没勇气跳下去的,看着那黑黢黢的深渊就吓得不行。

“我有那么差让人难以接受吗?”

毋泪一脸被嫌弃的委屈模样,声音都软下来,装脆弱的趴在水善肩头,像只被起伏的小狗。

“怎么会,你非常好,非常优秀,只要是女人见到你都会爱上你的。”

“那你承认自己也是爱我的。”

“啊?”

水善懵懂的一下反应不过来。

毋泪欢喜的绽放笑颜,眸中掩饰不住的狡黠。

“只要是女人都会爱上我,你也是女人,你自然也爱我。”

水善心中腹诽,不带这样强词夺理的。

“你说你爱我了,那就是答应我了。我会永远疼爱你,保护你,珍惜你到地老天荒。”

毋泪完全不给水善任何反应的机会,再次猛然亲吻上她红艳的双唇。

水善瞬间被夺去了呼吸和语言,承受着他激烈和欣喜的亲吻。

水善大大的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庞。

微闭的眼眸煽动着浓长的睫毛,硬挺的剑眉斜入发鬓,脸颊沾湿了雨水,几缕凌乱的垂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描画出的鬼斧神工的轮廓,性感而情迷。

他虽是强词夺理,但……说的也许是对的。

她与毋泪的默契和信赖自然到惊奇,像是已经认识了十年二十年的老熟人。

她对所有人都抗拒,唯独对他例外。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与人亲密接触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体验爱情的感觉。

她是不是可以任性一点,试一试,成全自己?

水善心中为难的纠结着,两个小人不停的打架,一个叫理智,一个叫自我。

“不要纠结,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不要亏待自己,亦不要强迫自己。”

你已经强迫自己太多年,现在到了为自己而活的时候。

理智在最后一刻被毋泪温柔声音击破。

管她是六十还是十六,管她将来会发生什么,这段感情会走向哪里。

当下,她是享受的。

享受这个吻,享受这个男人,享受他给的疼爱。

一腔春心波涛翻浪,一发不可收拾。

水善摒弃掉心中所有的犹豫和顾虑,闭上眼睛,大胆的回应。

毋泪惊喜的眼眸一闪,右眼的血泪瞬间炸裂开绚烂的烟花。

水善双手环抱上毋泪的腰身,脖子上扬趴在他的胸膛,滑嫩的舌尖主动探毋泪的唇舌,吸吮着暧昧的唾液,脸颊染上艳丽的飞霞。

水善的回应让毋泪更加疯狂,几乎让她窒息过去。

水善只觉脑子一片混沌,身体虚软的站不住,终于在她要被吻晕前,毋泪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瓣。

水善脸颊绯红的靠在毋泪怀里喘息。

毋泪垂眸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颊,按压下心头的悸动,亲亲吻下她的发顶。

“我们离开这。”

水善直起身来,腿还有些发软站不住,眼神询问着他如何离开?

毋泪没有解释,突然一把将她转到身后背在身上,右手扯住旁边垂挂的皮绳,左手抓住崖壁的凸起。

水善惊吓了一声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缠绕在他强劲的腰间。

“抱好了。”

水善乖乖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甜蜜蜜的,只要毋泪在身边,任何险境都不再害怕。

毋泪背着水善轻轻松松在崖壁上攀爬着,像一只灵敏的猴子。

原来毋泪右手抓着的皮绳上拴着一个钩爪,爪子一甩便深深嵌入石壁中,吊着两个人都稳稳当当。

毋泪背着水善不时甩动钩爪绳,抓着绳子快速往下移动。

高超的轻功使得他在笔直的崖壁上也能上下自如,如履平地。

水善惊讶的不知如何评判,她自认为自己的轻功已经很高超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却不想毋泪还能飞走悬崖,简直是神乎其技。

水善惊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好的,毋泪长得英俊还武功高强,简直是全才。

“司天和剑郎还在悬崖上,他们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水善牢牢挂在毋泪背上忧心道。

深不见底的悬崖渐渐清晰了模样,入眼之处杂草丛生,一条蜿蜒的河流自西向东缓缓流淌着。

“找不到正好。”

水善将手臂又紧了些,脑袋搭在毋泪的肩膀,歪着头看着他的英挺的侧脸。

“为什么?”

毋泪狡猾的裂了咧嘴,“这样就没人打扰我们独处。”

水善脸颊又红了红,不好意思的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我们还要赶路呢,不能耽误。”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毋泪就背着水善轻松落了地。

双腿一站在结实的地面,水善瞬间整颗心都踏实了。

茫然的望着四周,完全辨不清方向。

“我们往哪儿走啊?”

水善没了主意,她实在不知该往哪儿走。

司天和剑郎应该会下来找他们,刻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就不得而知了。

冰凉的雨还在下着,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不停浇着还是难受。

“先找个地方躲雨,等他们来找我们。”毋泪说道。

水善赞同的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很快又湿了脸庞。

毋泪一把将水善横抱起来顺着水流方向往下游走,水善挣扎了两下想要下来。

她又不是不会走路,不用他抱。

毋泪固执的紧了紧手臂不让她挣脱,不容拒绝的命令道,“乖乖的,地上草太深了,会划伤的。”

水善心里暖烘烘的,脸颊粉嫩的像两个水蜜桃,卷翘的睫毛引出两条水流。

“我自己能行,坚持的住。”

“别说话,靠着休息一会。”

毋泪将水善将胸膛上紧了紧,踩着荆棘丛生的杂草堆寻找避雨的地方。

他慈润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让人不自觉听从。

抱着水善还能步履轻便,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重量。

水善乖巧的趴在毋泪的胸膛,呆呆的望着他的侧颜,嘴角一直翘着,满是甜蜜,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毋泪很快在悬崖下找到一个山洞,山洞还挺大,里面有些干草和木头,刚好可以供他们生活休息。

毋泪将水善小心的放在干草上睡着,将火堆生了起来。

温暖的火堆燃烧着明亮的光,将幽暗的山洞照亮,不时传来‘噼啪’的爆裂声响。

水善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感受到温暖不自觉往火堆边靠,眼间就要滚到泥地上,被毋泪轻轻一抱揽在了怀里。

“睡觉也不安分。”

毋泪看着水善被火光照映的粉嫩脸颊,不觉口干舌燥,睫毛忽闪忽闪的像蝴蝶的翅膀,嘴唇微微张着,像是在诱人撷取,低下头一吻芳泽。

“这可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要是不把湿衣服脱下来会感冒的。”

毋泪颤抖着手去解水善衣服上的绳结,喉结止不住的上下滑动两下。

“真是要命。”

毋泪深吐着气努力让自己心思纯净,坐怀不乱,以前数不清的美女投怀送抱都没像现在这般狼狈。

他将她珍贵的捧在手心,不忍玷污,亦不舍亵渎。

毋泪闭着眼睛加快速度将水善的衣裳脱下,又将自己已经烤干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毋泪的外袍又长又大,带着火的温热和焦味。

松绿色外袍如同一片圆润的荷叶,水善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在荷叶里,丝滑的发髻,解开迤逦满地,似躲在荷叶下安眠的睡美人,

毋泪痴痴的望着那小小的一团,正晾晒着湿漉漉的衣服,红祥从洞口大步进来。

红祥身上干燥无湿,挺拔的身子遮挡住些许天光,在距离火堆两三米前站定,视线始终看着地面。

“尊主,流灵子求见。”

水善的湿衣晾在火堆与干草堆之间架起的木头竿上,恰好挡住火堆后睡着的人。

毋泪理了理竿上的衣裳,没有看红祥,大步离开了山洞,红祥紧跟其后。

“他来干什么?”

毋泪和红祥站在洞口边,看着眼前雨雾笼罩的连连山脉,似乎套上了一层薄纱,氤氲神秘。

“流灵子知晓尊主归来,想要参见尊主。他还说有事禀报。”

毋泪覆手而立,沉默片刻应了声。

“把他带来吧。”

不一会红祥就带着流灵子前来。

流灵子撑着一把藏蓝色绘着竹海挺秀的伞,一袭繁花罗芬丝缎长袍,眉眼细长如画,脸不健康的煞白,身姿窈窕,整个人媚到了骨子里。

流灵子激动的款款上前,放下手中的伞,恭敬的跪膝行礼。

“属下流灵子参见尊主,尊主尊主神玥,威凌天穹。”

满是泥土杂草的地面被雨水淋湿,脏透了流灵子精致的长袍,却全然不在意。

这是他第一次得见尊主容颜,是以无上的荣耀,心情激动的难以附加。

毋泪居高临下的淡淡垂视他一眼,“你有何事要见本尊?”

毋泪开口,流灵子激动的身体抖了抖,连忙回答道,“易芙蕖想要拉拢尊主一行,派属下前来相商。”

“喔?”

毋泪有些惊讶,双眸深深打量了面前人一眼,“是你建议他的吧。”

流灵子惊喜的抬了抬头,快速的看了尊主一眼,又即刻恭敬的垂下头颅。

“尊主多智。戈拉达一瞬苍老,在天闵王朝扎根多年的产业紧接着易主,消失的无影无踪,属下猜测这必定是尊主的命令。芙蕖山庄多年来依靠戈拉达,因此一蹶不振。尊主不想芙蕖山庄活,属下就斗胆自作主张将芙蕖山庄送上。”

流灵子说完忐忑的等待着尊主的反应。

这是一次表现的机会,但也可能引起尊主的不满。

尊主向来不喜有人自作聪明,万一他猜测的与尊主目的相反,便是自掘坟墓。

“你很聪明。”

等了许久,流灵子终于等来尊主这样一句评价,心中喜不自胜。

然而紧接着却听尊主又道,“本尊的手下只需要听从命令行事,这是唯一一次。”

流灵子瞬间浑身犹如雷劈,这话分明是警告。

第171章 流灵子

“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

毋泪没有看他,只是突然问道,“你认识戈拉达?”

流灵子顿了一下,老实回答,“戈拉达化名老娘与易芙蕖做着买卖,私底下也帮了易芙蕖许多,完全成了易芙蕖的靠山。”

流灵子显然没有听懂毋泪问题的意思。

流灵子看眼尊主微微蹙起的眉头,脸上满是不满,脑子迅速的转动着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会错了意,连忙重新回答。

“戈拉达到处宣扬自己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属下认识她,她却不识得属下。属下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

流灵子边回答边观察着尊主的表情,看来这回是回答对了。

“听说本尊不在的这二十年,你一直在芙蕖山庄?”

流灵子快速想了想,回答道,“这都多亏了红袖姑娘的易容术,红袖姑娘的易容术很是高明,能让属下不停变换身份。”

流灵子在芙蕖山庄二十年,容颜一直不变自然会引人怀疑。

他最初结识易芙蕖时其实使用的其他身份和容貌,二十年来来来去去换了好几张脸和身份,现在流灵子的身份和面容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毋泪听见红袖的名字眼眸眯了眯。

红祥清楚看见尊主脸上的细微变化,心中不由叹然一声,红袖之前刺伤水善一事怕是会永远成为她与尊主之间的隔阂。

“说说,易芙蕖想要如何拉拢本尊?”

流灵子回答道,“琉璃城追杀不成,肯定会派出无风者,无风者武艺高超,届时属下施以援手,尊主便欠了芙蕖山庄人情。”

“算盘打的倒不错。”

如今的琉璃城没了芙蕖山庄的分庭抗衡重回当年鼎盛时期,满江湖的人都看着他们,要是追杀不成功定会颜面扫地,为了挽回颜面也必定派出无风者。

这是流灵子想出的法子,看来确实是个聪明的。

“不知尊主想要如何做,属下仅凭尊主安排。”

毋泪轻轻碾着食指和拇指,沉吟许久道,“既然你都已经计划好了,便按着这个计划来吧。去告诉易芙蕖,本尊领了他的情,但需要他亲自前来相请。想要鱼上钩就需要诱饵,你可以向他透露本尊柳馆老板的身份。”

流灵子惊喜,立马垂首领命。

尊主虽然警告他,却也认同了他的计划,按着他的计划来,看来自己在尊主面前出头的目的达到了。

柳馆老板的身份可一点不比老娘来的小,正是易芙蕖现在最需要的力挽狂澜的大靠山。

柳馆遍布天下,耳目众多,情报能力当属江湖第一。

而且柳馆神秘莫测,江湖传言富可敌国,这个诱饵绝对能把易芙蕖这条鱼钓上钩。

毋泪已经出来很长时间,水善还一个人在山洞里睡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滚到火堆里。

毋泪记挂着水善,说话的速度不由急切起来。

“琉璃城的杀手什么时候来?”

红祥无须多想脱口回答,“悬崖上一战琉璃城已经得到了消息,尊主显露出了真实实力,应该很快会派出无风者。”

“司天和剑郎呢?”

“他们二人在到处找你们,算时间大概一个时辰内就会找到这。”

毋泪应了一声就回了山洞里,红祥和流灵子识趣的退去,不敢打扰。

“红祥尊者,尊主对付芙蕖山庄究竟是为了什么?”

流灵子好奇的追着红祥尊敬的询问着。

红祥尊者乃尊主最信任的手下,奄冉阁除尊主外的第一人,也是最接近尊主的人。

他跟着尊主的时间最长,也最是了解尊主。

芙蕖山庄之前虽追杀过尊主一行人,但那些杀手在尊主眼中不过蝼蚁般,轻松就能解决,根本不足挂齿,也就不足以让尊主费心击垮。

况且芙蕖山庄是戈拉达在天闵王朝的合作者,戈拉达在天闵王朝的生意都是为了奄冉阁,对付芙蕖山庄不就是对付自己人吗?

流灵子实在有些不解,芙蕖山庄怎么也算奄冉阁的同盟,难道是芙蕖山庄的人哪里得罪了尊主?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尊主是个只按自己喜恶行事的人,同盟、合作之类的关系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随时能建立,也随时能毁灭。

红祥听着流灵子的好奇顿了一下脚步,转过脸来冷冷的望着他。

“尊主的决定无人能置喙,也不是你可以猜测的。不要忘记奄冉阁的规矩,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

流灵子被红祥浑身冷冽的气息激的一个战栗,似有一股强大的威压劈头而来,将他砸进尘埃中。

流灵子心惊胆战的连连点头,“属下知错,再不敢犯。”

“得了尊主赏识就好好做,尊主从不留无能之人。”

“谢尊者提点。”

雨点如玉珠般砸在伞面,声音脆响。

看着倏然消失在面前红祥尊者,流灵子满脸洋溢着羡慕与渴望,接着便是幽深的yu wàng。

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强大的力量,只有在尊主身边才能得到。

……

毋泪还没走进洞中便听见水善一声尖锐的惊叫。

毋泪急忙回到水善身边,却只见她抓着盖在身上的松绿色长袍一脸的窘迫和嗔怪。

毋泪瞬间明白过来,邪笑着向她靠近,果然看她难堪的不停后退。

“我的衣服是你脱得?”

毋泪抿唇浅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是我,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吗?”

水善羞得脸颊涨红,想骂人却骂不出口,嗯嗯啊啊半天,指着他愤愤道,“你无耻,下流,趁人之危。”

水善扯了旁边晾烤的衣服就往身上遮,见毋泪还直勾勾的盯着她,气呼呼的一脚蹬在他腿上。

“转过去,不许看。”

“好好好,我转过去。”

毋泪看她又羞又气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背过身去,却是冤枉的不忘辩解。

“你浑身都湿透了,我只是替你脱了衣服烤干,什么都没干。”

“你干没干我怎么知道,我,我……“

水善实在说不出口自己衣服都被脱得只剩肚兜,这还叫什么都没干?那还要干什么?

“你这个大流氓,登徒子。”

“我不是流氓。”毋泪委屈的争辩。

“荒郊野岭的脱女孩子衣服,还说自己不是流氓。”

毋泪一下转过了身,“我是闭着眼睛给你换的。”

水善尖叫着又是一脚踹过来,“转过去转过去,不想看。”

毋泪急着解释都忘了水善还在换衣服,连忙闭着眼睛又转了回去。

他可不想刚和水善心意相通就被误会成流氓,她要又拒绝自己该怎么办?

“你真的是闭着眼睛……给我脱得衣裳?”

水善怀疑的询问声在身后响起,毋泪急切着想要解释,差一点又转过去,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还束起两根手指保证。

“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趁人之危这种事。我保证绝对是闭着眼睛换的,手指都没碰到你一下。”

“骗人,你明明偷亲过我。”

水善脸红的低声喃喃,声音像蚂蚁一样小,毋泪却还是听到了。

“你刚刚说什么?”

毋泪满脸揶揄的转过身来,水善急急将外袍上的绳结拴好,抱着腿坐到火堆边去。

“我刚刚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毋泪矮身过来一下将水善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耳鬓厮磨着低声诱惑道,“你明明说了,我都听见了。你说我偷亲过你,原来你是在装睡。”

水善羞怯的避开毋泪的呼吸,耳边是他低沉欢快的笑声,一丝不漏的钻进她的耳朵,痒痒的,又酥又麻。

心像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起起伏伏,又甜蜜又迷茫。

“你早就喜欢上我了是不是,善儿——”

毋泪亲昵的吻着她的耳廓、柔软的脖颈,一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轻一咬,胸前的人立马像受到刺激的兔子,浑身一颤。

“回答我,是不是?”

毋泪诱惑着她一定要说出口。

水善羞得不敢抬头,耳边那低沉慈润的嗓音使得她不自觉点了点,“我喜欢你。”

毋泪抱着水善就不撒手,两人依偎在干燥的火堆边。

水善从没这样被人抱在怀里,她厌恶亲密的接触,唯独眼后这个男人。

滚烫的胸膛予以她安心和依靠,在他身边无需多想,只需要全心依赖他便好。

“外面的雨还没停,也不知道司天和剑郎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找来?”

“那么想他们快点找来?和我多呆一会不好?”毋泪磨着水善的鬓发,鼻尖是她发间的幽香。

“外面雨那么大。”

水善有些担忧,他们两人摔下悬崖,司天和剑郎肯定很着急,又下着大雨。

“你说琉璃城的杀手还会追来吗,悬崖边那波人死状那么凄惨。”

其实比起凄惨这个词,干净利落更加合适。

悬崖上那波杀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毋泪秒杀,震撼程度绝对足以震慑琉璃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知难而退。

毋泪将脸埋在杀手的颈间,低声喃喃,“最难而退自然最好,要是还来,我也应付得了,让他们有来无回,知道我们的厉害。”

“是你的厉害,我们都是一边加油旁观的。”

水善弯着唇角低笑,脖子上酥su yǎng痒的,像是蚂蚁在爬。

她和司天完完全全是站着不插手的,剑郎也在之前悬崖上一战上少了作用,毋泪一个人就能轻松解决,迅速而潇洒。

“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绝不会让你有危险。”

毋泪一下下亲吻着水善细嫩的脖子,像小猫喝水一样,舌头一舔一舔,挠的心痒。

水善窝在他怀里不停避着他的吻,却是被他完全掌握主动权圈在怀里逃不掉。

水善痒得咯咯直笑,想让他停下偏偏更加得寸进尺,整张脸都埋到了她的肩窝。

“有人来了,有人喊我们。”

水善正避无可避,突然听见山洞外有轻微的喊声,喊声飘散在雨声中听不真切,但确实有人来了。

水善惊喜的一下站起来抛出洞口,毋泪幽怨的哀叹口气,独处的好日子没了。

司天和剑郎冒着大雨顺着河流不停找着、喊着,手里的木棍在荆棘丛生的草地里刨着,寻找着水善和毋泪的身影。

追风带着几匹马儿也在草堆里钻来钻去,像是在帮着他们一起找人。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不死也要残。

司天全然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满脸的恍惚和惊恐。

麻木的反复喊着水善的名字,手上动作一瞬不停,浑身狼狈不已。

早上离开缘来客栈时那身月牙白的稠衣紧紧贴在身上,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潇洒披散的头发粘着脸颊,也再看不出本来的发型。

第172章 无风者有请

水善站在洞口远远看见河道左右两边的两人,欢喜的高高挥着手,“司天,剑郎,我们在这!”

水善兴奋的跑进了雨里,被雨水凉的打了个激灵,又赶紧躲回了山洞下。

司天远远听见水善喊他,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听错了,僵硬的腰直了一下朝朦胧的雨雾中望了一眼,顿然被视线中熟悉的人影惊住。

“真的是……水善。”

司天狂喜的扔掉木棍朝水善跑去,河对岸的剑郎也听见声音跨过河面跑来。

“你没事,太好了!”

司天欣悦的直接来了个拥抱,劫后重生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都忘了他和水善的约法三章。

水善掉下悬崖他吓得几乎失去理智,此刻见人好好站在眼前依旧心有余悸,止不住后怕。

他的责任便是保护她,他还要带她去见师父,怎么能让她出事。

水善被司天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有些抗拒,但看他也是真的担心坏了,便没和他计较。

“你是怎么平安掉下来的?”

剑郎和司天一样被淋得透彻,不过身上衣服颜色深,头发也束得利落,倒不似司天一般狼狈。

“我被树枝挂住了,是毋泪背着我从悬崖上下来的。”

水善正说着毋泪就在山洞里喊了一声,“有火不烤,围在外面干什么。”

毋泪提醒水善才后知后觉要带他们去烤烤火驱驱寒。

“毋泪的真功夫还真是不容小觑,崖壁上都能上下自如。”

水善听着司天的语气总觉得话里有话,视线在他和毋泪之间转来转去。

司天好像一直在针对毋泪,两人似乎有什么秘密。

之前都没看出来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和,悬崖上那一战算是彻底摊开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水善询问的看了司天一眼,又看了毋泪一眼。

剑郎事不关己的在旁边烤着火。

司天将外衣脱下来架在木头上烤,眼眸幽深不知想着什么,不时绕有深意的看毋泪一眼。

“我们有什么话要说?”

毋泪装作不知的将问题抛还给水善。

“别多想了,休息一会,等雨停了我们就离开。”

毋泪安慰的抓着水善的手,亲昵的揉了揉。

司天依旧沉着一张脸,瞥眼看了看毋泪和水善的亲昵动作,总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司天不回答,水善也就不好再问,但看斯泰拿阴沉的脸还是不相信。

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事。

雨停时天已经快黑了,司天和剑郎也把衣服烤干了,四人便离开了悬崖底下。

悬崖下的河流一直往东通往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原来是城镇的护城河。

几人不敢耽搁,稍作休整便继续上路。

琉璃城的人很可能还在追杀他们,这里离琉璃城的分舵较近,很可能被发现。

然而接下来一路比想象的还要顺利,经过了徽郡,然后平安到达了骏连城,最后只要过了澶州就是辽东。

她的目的地终于要到了。

“你必须要去哈丹族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吗?”

水善小口嚼着红豆糕,看了看毋泪,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想……寻找自己的身世。”

毋泪不解的望着她,期待着她能继续说下去。

水善犹豫着要不要说,该说多少,这是她的秘密,本来准备永远不告诉别人,但面前的人也许是个例外,可以信任。

“我……”水善捏着手指,终于开口道,“我有父母,却不是亲生父母。我不知道自己亲生家人在哪儿,自己是谁,我想寻找自己的身世。”

毋泪了然的点了点头,安慰的抓住她的双手握在掌心,宽大的掌心温暖柔软,传递着最安心的支持和依靠。

“那你有线索了吗?你的身世在哈丹族?”

水善点了下头,她原本去哈丹族不过凭借一个不辨真假的传言,但自从在仙船上遇到老娘后,知晓她能永保容貌,便确定哈丹族的传言不是假的,也坚定了她去哈丹族的决心。

“有人也许能解开我的身世之谜。”

“谁啊?”

水善抿着唇近距离看着毋泪淡然无波的眼眸,那双眸子望着她时总是盛满了深情。

水善信任他,信任他对自己的深情,也信任他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老娘。”

水善一口吐出这个名字。

毋泪心中暗暗长吐口气,满腔欣喜快要盈满。

她将自己的目的对他托盘而出,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喜不自胜。

总有一天,他还要她向他坦白自己的一切,包括她的容颜,包括渊穆太后的身份。

她向他坦白一切的时候,也是他向她坦白自己的时候。

他期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到时她便会明白他说过的话。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注定的一对,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

窗外街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商贩们热情的吆喝着吸引客人。

隔壁几桌客人热火朝天的边聊边吃着饭。

正是用膳时间,酒楼里人满为患,已经有客人在门外排起了长队,生意兴隆。

水善呆呆的看着酒楼中谈笑风生、欢声笑语,不自觉也心情愉悦的弯起了嘴角。

“骏连城真热闹。”

“澶州还要热闹,等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我带你将所有有趣的地方重新玩一趟。”

初离皇宫时水善游山玩水不急不徐,哈丹族不过是个目的地,沿途的景色更新鲜。

后来遇到了难缠的司天,牵连上了江湖纷争,前往哈丹族这条路便变成了追杀之路,不停的在逃跑,没了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享受自由。

经过的路途越来越远,却是从不曾好好停下来驻足玩乐。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毋泪亲昵的摩挲着水善的发鬓,水善羞怯的脸颊微红,水眸垂敛,俏脸盈盈。

司天突然凑过来一把将两个大包裹扔在食案上,一屁股挤到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将两人隔开老远。

“东西买好了,可以出发了。”

司天冷着一张脸目无焦距的盯着前面,左右两个人谁也不看,语气淡淡的。

“喔,辛苦你了。”

水善别扭的别了别耳发,看着司天的表情怪怪的。

司天平常不正经惯了,最近却是一直绷着脸没什么表情,话也少了,说话爱答不理的。

毋泪倒是全然不在意司天的不对劲,他自然清楚司天的情绪是在针对他。

“东西既然买好了就出发吧,剑郎应该也把马牵来了。”

毋泪说着唤来店小二结账,店小二接了银子正要迎几人离开酒楼,剑郎突然急匆匆赶来。

剑郎一脸肃穆,婉月剑警惕的握在手中,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还不等他们问发生了何事,热闹的酒楼里突然传来惊吓的嘈杂声。

水善几人往楼梯口看去,就见一群统一服装的江湖武者从楼梯上来,手中握着剑,神情庄重肃然的朝他们走来。

二楼的客人们看见这群人也全部吓得躲到了一边,齐齐让出了路来。

水善看见那些人服饰的一瞬间身体僵了僵。

她认得,那是琉璃城弟子的装束,这群人是琉璃城的人。

剑郎已经挺身而出挡在了水善几人的身前,与琉璃城的庞大队伍对峙着。

神情淡然,不慌不怯,稳若泰山的气势丝毫感觉不到人数的劣势。

“在下琉璃城弟子苏阳,有礼了。”

琉璃城为首的方脸男人礼貌的朝水善几人拱手行礼,自报身份。

动作言语虽尽到礼数,暗淡无光的三角眼却明显透露着轻视和高傲。

司天目光不屑的瞥了那群人一眼,“琉璃城,这回来明的了?”

说完嗤笑一声,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之前都是暗杀,这回直接众目睽睽下打着琉璃城的旗号前来。

司天淡然的态度更加让水善心忧,往常遇到这种开战的事情司天早就躲到了她的身边,今天实在有些反常。

水善心中再一次确定,司天肯定有什么心事。

苏阳面对司天的无礼态度也不恼,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在下受无风者之命前来邀请诸位城外一聚,无风者想要挑战毋泪公子。”

苏阳毫不客气的说出挑战的话,语气充满自信和笃定,必然认定无风者必输无疑。

琉璃城这哪里是来邀请挑战,分明是暗杀不成,只好派出江湖英雄榜排名第一的无风者。

琉璃城自信无风者必定会赢,便如此大张旗鼓的提出挑战,昭告天下,借此展现琉璃城的实力,威慑江湖。

“告诉无风者,挑战免了,我们没兴趣。你们提出挑战我们就一定要接受不成?”

水善对琉璃城的目的心知肚明,才不想让他们如愿以偿。

毋泪视线悠悠的望着水善,默许她代替他决定。

“要交手让他自己来,我们很忙,没空与你们纠缠。”

司天理着前摆站起身来,拿着食案上的两个大包裹就要离去,剑郎走在前方替他们清路。

“即便相香姑娘作陪,几位也不去吗?”

苏阳突然张口,拿着一枚玉佩摊在掌心,递上前来。

水善身形一顿,立时去看苏阳手中的玉佩,确实是相香随身佩戴之物。

“你们把相香怎么了?”

水善脸色一瞬凝重起来,想不到他们竟然把相香抓到了,还以相香做威胁。

苏阳气定神闲的淡淡一笑,“水善小姐别担心,相香姑娘不过是被我们请来做客。还请诸位随在下城外请,无风者已经恭候诸位多日了。”

原来他们早就追到这了,今天看他们准备离开才终于出现。

水善担忧的看着那枚玉佩,相香主仆俩都是弱女子,春花秋月的武功完全不是琉璃城的对手。

他们落在琉璃城手中肯定危险。

而且相香也是因为水善几人才牵扯上琉璃城,于情于理没有不救的道理。

水善征求意见的看了毋泪和司天一眼,司天默然转开了视线,毋泪支持的笑了笑,让她自己做决定就好。

“好,我们跟你去。”

苏阳料定会是这个结果,得意的微微扬了扬头,客气的说了声请,庞大的队伍整齐的让成两排空出路来。

前往澶州的计划被打破了,水善和毋泪跟着苏阳来到了骏连城外,原来这里也有琉璃城的分舵。

琉璃城的分舵救建在城外不足十里处,从外看像是个庄园,许多穿着琉璃城服饰的弟子们进出、巡逻着。

分舵弟子们见到苏阳一行皆是恭敬行礼,看来这个苏阳在琉璃城的地位不低,之前笼斗怎么没见过?

毋泪是柳馆老板,什么都知道,水善直接好奇的问他。

毋泪给她介绍道,“这个苏阳是城主夫人的娘家表弟,武功不算太高,但地位不低,是琉璃城中的人,分舵的人自然对他很尊敬。”

水善了然的‘喔’了一声,原来是城主的亲戚。

进了分舵入目景色开阔、大气起来,庞大的训练场上众多弟子们奋发练习着,看招式和熟练程度,完全像是新手。

看来这些都是琉璃城新收的弟子。

琉璃城最近风头无两,势力更甚,大有节节攀升的势头,投到门下的弟子自然也增多了。

帮派间的兴衰起伏真的很难说,不久前的芙蕖山庄眼间就要跃升为江湖第一帮派,转瞬间又跌入尘埃。

眼间日渐衰败的琉璃城如今也是扭转局势,重攀巅峰。

谁都料不准何时兴、何时衰。

穿过弟子训练场进入到内庭,内庭中来往的弟子渐少,奴婢丫鬟增多,景色也更加雅致、精美,就像一个普通的精美宅院。

苏阳身后浩浩荡荡的弟子们皆在内庭外停下了脚步,唯剩苏阳一人在前沉默的领着路。

穿过一条条廊檐、一片片花圃、一座座亭台楼阁,终于在又一个极宽广雄伟的广场上见到了无风者。

无风者覆手而立站在广场中央,一头醒目的白发随风轻扬,一身白衣齐整洁白,背影瘦小纤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苏阳将几人带到广场,水善这时才发现广场南面的回廊下还等着几个人。

相香面色苍白的坐在一张茶案后,面前摆着水果和茶点,身后数十个弟子以挟持的气势整齐排成一排,目不斜视的直直望着广场上的情况。

晚韵和春花秋月则被绑在旁边的廊柱上。

一群人看见远远走来的水善几人皆是又惊又喜,他们明白水善几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可是江湖第一高手,从不曾被打败的无风者。

相香苍白的脸看见剑郎的一瞬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咬着惨败的下唇泪湿了眼眶。

她多希望他出现,又不想他出现。

这里太危险了,而她又思念着他。

“相香——”

水善着急的唤着相香就想过去看她,直接被苏阳一下挡住了去路。

“水善小姐别着急,相香姑娘好着呢,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水善蔑然冷笑一声,也没反驳,只是开口道,“你想要的是我们,我们人已经在这了,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人,可以把他们放了吧。”

苏阳暗沉的三角眼漾起狡诈的坏笑,他的眼睛像是永远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像冬日的早晨,朦胧的看不真切,全无光彩。

苏阳摇了摇食指道,“这可不行,你们武功高超,要是跑了怎么办?”

“无风者在此难道害怕我们跑了?你们是对江湖第一高手多么没信心,或是对我们格外有信心?”

水善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眸,无辜而单纯,却是更让人感觉讥讽、耻辱。

苏阳被那双纯澈的眼睛看的满肚子气却发不出来,憋得难受。

“把人放了。”

突然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水善一下听出来是无风者。

第173章 完败(二更)

无风者已经转过身来,那张脸是水善几人熟悉的,笼斗时曾见过。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像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水善感觉无风者比司天还像一个修道仙人,至少外表、气度上完胜。

“诸位能来便是有情有义之人,今日我代表琉璃城与诸位了结关于单城那笔账,请诸位不吝赐教。”

无风者说的很是客气,还极有礼的朝几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而无风者的是非分明却被自己人拆了台,苏阳毫不留情的把无风者的要求顶了回去。

“人就在那坐着,等事情结束了自然可以离去,何必急在这一时。”

无风者慢悠悠的抬起头将视线对上苏阳,眼神平淡无波全无情绪,重复一遍命令道,“此乃我与诸位的君子之战,无需人质,把人放了。”

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却比之前带上一股隐形的威压,让人不可抗拒。

然而苏阳还是不识趣的不松口,甚至大言不惭道,“无风者放心解决这些人就是,其他的事无需管。有人质在手谅他们也不敢耍花招。”

苏阳再一次被扫了脸面,饶他平静如水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怒气,低声喝叱一声。

“苏阳,你别忘了城主将此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怎么做我说了算。”

苏阳当着外人的面一点不给无风者面子,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姐夫是将事情交给你,但也派我来监督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暗地里捅琉璃城一刀。”

无风者的翩然气度彻底破碎,气氛一下变了味道。

水善站在一边看着吃瘪的无风者有些唏嘘怜悯。

江湖第一高手却根本得不到琉璃城的尊重和重视,甚至时时提防着他。又要利用他又不信任他,这种矛盾实在太过自私。

“苏阳,我最后命令你一句,把人放了。”

无风者僵硬的表情越渐冷冽,浑身散发出逼迫窒息的寒气,让人胆颤畏惧。

这是江湖第一高手的威压气场,非常人能受,然而当事人苏阳却一点不害怕不慌张,满脸都是对无风者的藐视和轻蔑。

看来他还是不会放人的。

无风者一而再的被下面子,尴尬的气氛凝聚不化。

正在对峙时,剑郎倏忽不见,一个快速闪身已然来到苏阳身后,单手握着剑,另一只手轻松绕过苏阳的脖子,紧紧锢住他的喉咙。

“我们既敢来,就没得怕得。不管无风者有多强大,你这样的小喽喽就像掐死一只蚂蚁样容易,我们好商好量是给大家面子,你当真以为那十个人拦得住我?”

剑郎手上一用劲,苏阳瞬间被夺去呼吸,双腿虚软得快要站不住,脑袋一片眩晕,艰难得用力拍着他得手,张大嘴想求饶,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好好将人送过来,乖乖滚一边去,不然我就让你再也发不出声音,躺到棺材里见阎王。”

剑郎凑着嘴巴在苏阳耳边厉声警告,苏阳害怕得连连点头,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再不呼吸真要死过去了。

水善几人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平日少有存在感得剑郎今儿这么霸气,那浑身散发的骇然之气与毋泪杀人时如出一辙。

剑郎一把松开苏阳将人摔到一边,苏阳用力咳嗽着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剑郎,却是忌惮的老老实实去放人。

“江湖亦有江湖的规矩,我们与琉璃城势必有一战,今日还请前辈多多赐教。”

剑郎尊敬的朝无风者施了一礼,重新默默站到了一边。

原来他是为了无风者。

无风者感激他的解围,亦客气的还以一礼。

水善想到笼斗时无风者自动退出放了剑郎一马,此时剑郎也帮了他。

这般礼尚往来重情重义,才是真正的义气江湖。

晚韵扶着相香跑了过来,水善看继任平安无事,安慰的拉着她们站到一边。

司天拧着眸子站在水善身侧,春花秋月望着广场中央的毋泪和剑郎,满脸诚挚的崇拜。

“两位一起来?”

无风者已经执起自己的长剑,寒光凛凛的光鳞剑似阳光下的鱼鳞般折射着五彩的颜色,因此而得名。

剑郎率先走上一步,抽出自己的婉月剑。

“晚辈先领教一二,请赐教。”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迅速交战到一起,凌厉的剑锋在空中剧烈碰撞着,尖锐的铿铿声刺人耳膜。

无风者的武功与他的形象一般飘洒悠然,身形敏捷如飞在空中一般,脚尖似乎不曾落地,下一刻就要飞升天际。

雪白的发垂直而柔顺,随着身形移动起起落落,始终一丝不苟的披散在背后。

洁白的衣袍悬画出优雅的弧度,如一朵盛开的雪莲,不染纤尘,高傲孤独的绽放山巅,却被破带入暗墨俗尘,沾染尘埃,落下点点黑渍。

剑郎不是无风者的对手,他的招式凌厉而决绝,充满攻击性,面对无风者的柔软招式难免疲于追踪、进攻,却无一招落到了实处。

相香紧张的一眨不眨注视着剑郎,胆战心惊的捏紧了手,生怕无风者的剑伤到剑郎。

水善咬着牙龇咧了嘴,垂首去看自己的手,相香尖锐的指甲都快将她的手背掐出血来。

“痛痛痛——肉都要掐掉了。”

水善忍不住的一把将自己痛的发麻的手抽回来,凑在嘴边不停的吹着。

相香被水善的惊呼声唤回神来,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抱歉的不停道歉,脸羞得通红。

“你怎么那么紧张,剑郎不会有事的。”

“真的?”

相香紧跟着一声惊喜追问,水善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自己这个和剑郎相处几个月的人都没那么紧张,相香才和他们刚认识不久,怎么那么关心剑郎?

“真的,无风者虽然厉害,但出手都是恰到好处,没想要伤人。”

无风者明显没有使出全部实力,避让为主,没有想要伤到剑郎。

然而今日之战,是她们与琉璃城的战争,必须要有个结果。

“那就好那就好——”

听了水善的话相香放心的暗暗松了口气,低声喃喃着,视线微抬始终小心注视着剑郎。

剑郎领教之后便兀自退开,无风者知道,他今日真正的对手是那个不熟悉的毋泪。

这个名号从未在江湖上听到过,但听查探之人的回报,悬崖边的那一战所有人都在来不及反应前便一刀毙命,速度快到惊人。

那绝不是剑郎的水平,只可能是眼前的男人。

无风者盯着毋泪那双幽深的黑眸,黑如墨汁的瞳孔似乎要将人吞噬,禁不住心下一颤。

武者的直觉,这个人深不可测,不可招惹。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不管对方多厉害,他也只有尽力一试。

无风者客气的拱了手,然后摆出了对战的架势,却只见毋泪纹丝不动的浅浅一笑。

“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十米开完的人赫然不见了身影,反应过来时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输赢已分。

无风者不敢置信的震惊当场,他方才完全没看出对方是如何移动,只觉眼前一花人已不见了,都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自己已经比在了刀下。

苏阳张大了嘴巴呆呆站在远处。

无风者输了?在眨眼功夫不到的情况下输了?都不及出手就输了?

剑郎抱着婉月剑赞叹的吐了口气,又一次加深了对毋泪实力的认识,无风者在他手下都无机会出手。

毋泪一招就把对手制住,水善欢喜的笑弯了眼睛,清澈眼眸中的浩瀚星空格外明亮璀璨,全都散发出自己最耀眼的光亮。

司天沉默着站在水善身后,看着她明媚的笑颜,漂亮的眸子越渐深沉,敛下了复杂的神色。

“毋泪公子果然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无风者又是震惊又是敬佩,他已当这江湖第一高手太久,从无人能赢过他,难免有了独孤求败的心理,今日终于得遇不可战胜的高手,重新点燃了奋发的热情。

“承让。”

毋泪不咸不淡的礼貌一句,收了刀,洒脱的一挥袖袍退开几步。

无风者无心伤剑郎,毋泪也无心伤他。

无风者认输,敬仰的掀起前袍就想对毋泪恭敬一拜,苏阳突然大喊着跑过来,阻止了无风者的动作。

“不算,这一局不算,无风者还未做好准备,你是趁其不备,不能算数。”

无风者收了动作立马解释,“毋泪公子的武功确实比我……”

“无风者!”苏阳断然喝止无风者的话,咬着牙沉脸警告,“别忘了你是琉璃城的人。”

“武功高低不是立场所能决定的,我比不过毋泪是事实……”

“我说这局不算数!”

苏阳再次威喝打断无风者的话,狠狠剜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低语。

“要是今天你不能杀了他们,你对城主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城主绝对不会轻饶你。想想自己的身份,老实一点。”

苏阳转过身来,一脸虚伪笑容的看着毋泪。

“刚才无风者还没准备好,不算数,你们重新来。”

毋泪挑了挑眉,看不出表情,也看不出喜怒,赞同否?

“毋泪公子武功超绝,若是真功夫,自然不怕再比一次是吧。”

苏阳直接给毋泪戴了个高帽,但苏阳的夸奖毋泪根本不屑,垂着手静静站着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

苏阳见他不同意,邪笑着右手微微一抬,朝远处一指。

“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不知毋泪公子懂不懂,琉璃城的地盘,我们说了算。”

苏阳所指的方向相香几人重新被看守了起来,这回还多了水善和司天,全被禁锢在琉璃城弟子的手下。

剑郎看见水善几人被困,当即就要冲上去解救,苏阳抢先提醒一句。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只要动一下,那一群人立马命丧当场。”

水善一群人全被整齐排成一排,每人身后站着两个琉璃城弟子,脖子上全被架上了刀,只要毋泪和剑郎稍有动作,立刻齐齐砍下。

“就算毋泪公子身形再快,想必也一下救不了那么多人吧。”

苏阳逼着毋泪再战一场,一直战到被杀为止。

这群人中,最大的阻碍就是毋泪和剑郎,剑郎尚足以对付,毋泪却是连无风者都敌不过,只能甘拜下风。

想要解决毋泪,苏阳不得不使用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

反正这是琉璃城的地盘,只要结果达成,过程如何手段如何都不重要。

“威胁我,还是用水善。你真的想死!”

毋泪视线远望着广场边被架着刀的水善,幽深的黑瞳如水涡般开始旋转,语气平静的波澜不惊,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第174章 同情牌

剑郎担忧的心一下安定了下来,感受到毋泪浑身散发的森然戾气,似乎回到了悬崖边。

毋泪发怒时有多可怕他已经见识过,危险的绝对不会是他们。

苏阳敢用水善来威胁毋泪便是自寻死路,水善是毋泪的软肋,也是他的底线,苏阳显然触碰到了毋泪的底线。

苏阳还不知道死亡之神已经降临,依旧不知死活的威胁着。

“我自然知道毋泪公子武功厉害,我连剑郎都躲不过,自然更躲不过你。但琉璃城也不是你们随便进随便出的地方,想要全身而退,没门!单城那笔账,还有一路死在你们手上的兄弟们,你们必须偿还。”

琉璃城派人刺杀他们,却要他们来偿还,实在可笑。

无风者清楚感受到毋泪浑身笼罩的阴厉气势,心不自觉畏惧、胆颤,看着苏阳还在刺激毋泪,一把将他抓到手中,怒然呵斥,“快把人放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我无风者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

苏阳蔑视的冷笑一声,一把将无风者的手扯开,“你输得起,琉璃城不能输!你既然没能力替琉璃城完成任务,我自有办法解决。”

无风者简直想要打死苏阳,难道感受不到毋泪奔腾的威压吗,像一片大海汹涌而来,将所有人淹没,无法呼吸。

剑郎看好戏的抱着婉月剑站到一边不插手,免得被毋泪的怒火波及。

他无需担忧水善他们的安全,毋泪肯定不会输。

苏阳得意的嘴脸转向毋泪便瞬间凝结,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立时喉间一凉,鲜艳的红色从眼前喷溅而出。

毋泪冷勾唇角,黝黑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双眼睛,诡异的可怕,鲜红的血痣炸裂成花,骇人的红流淌进瞳孔,冒着森冷的鬼气。

毋泪在苏阳的注视下骤然闪身不见,再见到时正邪笑着站在一众举着刀的琉璃城弟子身后。

锋芒毕露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寒气,齐整滑过整齐排成一排的弟子们的后脖梗,一下从队首到达队尾,完全看不到移动方式。

一柄柄大刀整齐的铿铿锵锵摔落在地,站成一排的弟们全部同时倒地,都还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也不及闭上眼睛,平静的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春花秋月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人速吗?

苏阳捂着自己不停喷血的喉咙震惊的望着广场边的情形,一个人一把刀便轻松解决,他的威胁是多么可笑,多么悲惨。

毋泪没有直接杀死他,只是割断了他的声带让他无法发出声音,让他亲眼目睹自己以为多么万无一失的计谋顷刻间被击溃。

无风者率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还是小瞧了毋泪,那速度怕是他再如何训练也永远无法赶超的。

无风者眼疾手快的一下接住苏阳倒地的身体,按压着他的喉咙扯下一片衣摆,将他喉咙包裹上止血,可见效甚微。

必须尽快请大夫,不然他怕是真要死了。

毋泪不知何时突然又来到两人身边,骨节分明的五指再空中一掷,几根银针准确扎在了几处止血穴位。

不消片刻,汹涌喷溅的血慢慢少了下来。

苏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头顶近在咫尺的森冷眼眸,他努力想要逃避想要忽视,却总是出现在视线中阴魂不散。

他不敢对视毋泪的眼睛,想到他手起刀落齐齐划破弟子们的后脖梗时的邪魅模样,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他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自己招惹了怎样恐怖的人。

“我不会让你死,回去告诉言子薪,第一个是芙蕖山庄,第二个就是琉璃城。”

毋泪冷冷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苏阳只见着那松绿色衣摆断然消失在视线中,恐惧的想要躲避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抓。

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努力挣扎着想要追上他,却只能徒劳的在地上爬着。

毋泪最后那句话如诅咒般反反复复在苏阳耳中回响,第一个是芙蕖山庄,第二个就是琉璃城。

原来芙蕖山庄的突然败落与他有关,此刻的芙蕖山庄就是琉璃城的下场。

苏阳挣扎着‘嗯嗯啊啊’的叫着,喉咙震动又涌出一些血来,想要喊住毋泪,人却已经走远。

剑郎抱着婉月剑跟上毋泪,依旧礼貌的朝无风者点头示意,最后还是忍不住惋惜的叹了一声,

“可惜了前辈的一身武艺。”

剑郎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无风者,他的一身武艺都奉献给了琉璃城,但并没有得到尊重和重用。

他在琉璃城就像个外人,明明他也是真正的主人。

相香被方才架在脖子上的刀一吓,腿软的几乎就要晕过去,整个人靠在晚韵怀里根本站不住。

水善还在观察地上那群死不瞑目的弟子,全部睁着平静而茫然的双眼,身上干净整洁,完全看不出异样,唯有脖子后面少量的血迹昭示着他们如何死去。

“别看了。”

毋泪捧着水善的脸转移开她的视线,杀了那么多人身上还干干净净,丝毫不染。

“一定要杀死他们吗?”

水善自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若是不杀这些人,死的就是他们。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一丝一毫都不行。”

毋泪安慰的将水善揽进怀抱,赫然对上一双深沉的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睛。

司天眯了眯暗沉的眼眸,眼中满是对毋泪的揣测和深思。

毋泪自信满满的迎视而上,两人锐利的目光在空气中较量着,火光四溅,危机重重。

水善不好意思的推开毋泪的怀抱,一下发现了两人的目光较量,笑嘻嘻的一下站到两人中间挥舞着双手打断他们的‘深情对视’。

“你们有什么事对不对?有心事别憋在心里,容易造成误会的,不如大方说出来,才能解开心结。”

水善和事佬的劝着两人摊开谈谈解开误会,两人却同时无声拒绝了她的建议,同时转移开了视线。

“先离开吧,相香姑娘受了惊吓,找个地方让她休息。”

毋泪说完不等水善继续纠缠方才的问题,拉着她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相香依靠自己已经完全走不了路,春镖师作为领头主动背她,晚韵却一口制止了。

晚韵眼神犹豫的悄悄打量剑郎两眼,小姐肯定是走不动了,若一定要人背,不如剑郎背来的好。

毕竟剑郎是小姐的未婚夫婿,也不算污了小姐的清誉。

“剑郎公子,你背我家小姐可好?”

剑郎已经走出了几米远,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停下脚转过头来,听见晚韵的要求直接愣住了。

春花秋月也愣住了,茫然不明白晚韵的意思。

摆着四个镖师不用找外人,要知道春花秋月是相香姑娘花钱雇的手下,为相香姑娘差遣是他们的责任。

而剑郎则是来救他们的恩人,哪儿有劳烦恩人的道理。

剑郎踌躇一下,不知道如何应对当前的状况,干脆不应对,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晚韵急忙又喊一声,“我们小姐很是担心您受伤,一直捏着一把汗,见您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还请剑郎公子帮个忙。”

晚韵这是打同情牌,而她此话隐隐之中耐人寻味。

相香姑娘好像非常关心剑郎公子,难道她……

春花秋月很有眼力价的给他们提供机会,一个肚子痛,一个肩膀痛,全部找着理由跑了,顿时只留下我见犹怜的相香和一个丫鬟。

剑郎为难的抓了抓头,这种情况第一次遇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以前他肯定潇洒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相香毕竟是认识的熟人,也是水善喜欢的朋友,总不能真把她们主仆丢在这。

剑郎心里反复挣扎不定,晚韵看他为难的样子深知有门,又着急的催促一声道,“我家小姐身子弱,最是受不得惊吓,方才刀架在脖子上被吓得不轻,这会已经是……”

晚韵夸张的话还没说完,剑郎突然大跨两步上来,一弯身一下将相香背在背上,轻的完全感觉不到重量,大步就追着走远的几人。

剑郎出手太迅速了,晚韵都呆了一下,知道目的达成,偷偷窃笑两声连忙跟上。

小姐已经彻底被剑郎掳获了芳心,这下肯定高兴坏了。

相香双手轻轻环着剑郎的脖子,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侧颜,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视线痴缠的细细描绘着他英挺的轮廓。

英气的剑眉、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冷冽的唇瓣,每一寸似乎都是精雕细琢般完美。

之前怎么不曾发现,他竟长得如此俊俏。

许是因为"qing ren"眼里出西施,此刻的剑郎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在她眼中都是好看而完美的。

宽阔的脊背温暖而坚实,脸颊贴着他硬朗的肩膀,染上一抹红霞,羞怯又甜蜜。

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只剩他们二人。

浩浩荡荡一行人按着原路返回,出了内庭穿过弟子们训练的训练场,之前跟着苏阳的大群人马惊愕的看着他们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许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平安无事的出来,而苏阳却不见了人影。

一群人看着他们气势浩荡的离去不敢阻拦,也顾不得分舵规矩,齐齐朝内庭内跑去,见到内庭广场上的一片血腥和狼藉,皆呆愣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无风者孤寂的站在广场上,雪白的衣袍被撕碎大片,沾上了鲜红的血污,看着有些狼狈。

无风者这是……输了?

没有人敢相信无风者竟然输了,琉璃城实力最强者,江湖第一高手,竟然输了!

“到了!”

剑郎语气平淡至极的提醒一句,将尚还沉浸在甜蜜思潮中的相香拉回现实。

将相香一下放到床上,一句话没有,拱了拱手便不客气的扭头离去。

相香回过神来连忙想唤住他,可人早已经出了房间看不见了。

她还没向他道谢呢。

“小姐别伤心,竟然又遇到了,总有时间说话的。”

晚韵伺候着相香宽衣躺下休息,方才广场上确实把相香吓到了,到现在脸色还苍白的厉害。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来救我们?会不会是剑郎……”

相香满脸甜蜜的抿了抿唇,拥着被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晚韵旁观者看得清,剑郎一个沉默少言对任何事漠不关心的人,怕是不是他提议救人的。

但晚韵也没有打破小姐的幻想,回答道,“水善小姐有情有义,几位公子也都是侠义心肠,自然不会放着我们不管。今天毋泪公子算是彻底将琉璃城震慑住了,想必之后也不会再追杀了,小姐不必担惊受怕了。”

晚韵替相香掖了掖背角,却发现小姐完全没在听她说话,脸颊红红的发着呆,肯定是在想剑郎公子。

晚韵不由心中叹了一声,还说要考察剑郎公子,小姐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真心交付了出去,彻底迷恋上了。

客栈大堂里,水善转着脑袋四处发现司天不在,不会丢在分舵没跟出来吧?

“司天人呢?”

秋月跟在最后从门外进来道,“司天公子方才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和熟人打招呼去了。”

不是被拉下了,那就好。

水善知道了的‘喔’了一声,去相香房间关心她怎么样了,从相香房间出来时司天已经回来了。

“在这儿也能碰到熟人,我这下相信你是走遍天下的lǎo jiāng湖了。”

水善蹦跳两下一屁股坐到司天身边,今天毋泪将琉璃城彻底震慑住了,琉璃城只要识时务,应该就不会再不知好歹的追杀他们了。

他们这下畅快了。

“也不知道相香姑娘是从哪儿被抓到的,因为我们被搅进琉璃城,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干脆我们亲自把她送回安全的地方吧,免得再出事。”

水善说着就想找春花秋月问问相香姑娘的目的地在哪儿,他们送他们回去。

“善儿,司天有话要说。”

毋泪坐在一边拉了拉水善乱动得身子吸引回她得注意力。

水善奇怪得看看毋泪,然后将视线转向脸色沉重得司天,问道,“你有事”

司天目光深深的看了毋泪良久,也犹豫了许久,像是在纠结做决定,终于还是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师父出关了。”

水善回忆一下司天之前确实说过他得师父正在闭关,他还邀请自己去见他的师父,现在看来随时可以去了。

“师父出关确实挺重要的,那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司天捏着手郑重的询问向水善,“你要我和我一起去吗?之前我们说话带你去见我的师父。”

之前确实说好要去见他师父,水善也想拜见一下,知道自己脚上的铃铛究竟是个什么宝物。

但是……

“我还是想先去哈丹族,等从哈丹族回来再去拜访吧。”

“现在去不行吗?我要回去见师父,你刚好跟我一起去,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哈丹族非常危险,去不去的有什么重要,究竟有什么必要拿性命去冒险。”

司天似乎有些心急,迫不及待的立刻就想带水善去见他的师父。

水善有些莫名其妙,之前也不见司天这么反对她去哈丹族,突然心急火燎的阻止她是为什么?

司天知道自己有点操之过急,稳定下情绪平稳的笑了笑劝道,“哈丹族随便什么时候去都行,反正隋老前辈的信物在那,又不会跑。我师父特别想见你,让我一定要快点把你带回去。”

毋泪悠闲的抿着茶静静坐在一边,嘴角抿着浅淡的冷笑。

司天心急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想必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吧。

“你师父既然已经出关,随时都能去拜见,也不差这一会,干嘛那么着急?”

第175章 分别

水善茫然询问的眼神看的司天不知该如何解释,如何劝说。

她不能去哈丹族,那里对她来说太过危险。她也不能再呆在毋泪身边,这个人更加的危险。

他实在无法解释。

若想要证明毋泪的危险,势必要将他的身份摊开,这样撕破了表面的伪装,毋泪怕是会狗急跳墙。

毋泪的真实面目真实身份是司天甚至他的整个师门都无法承受的。

那样水善也将彻底陷入危险之中,再夺回她的可能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是啊,辽东已经近在眼前,马上就能到达哈丹族,不如等从哈丹族回来再慢慢去拜见你的师父,急什么。”

毋泪不急不徐的舒缓声音听在司天耳中却是嚣张的挑衅和冷笑。

即便清楚知道面前此人多么危险可怕,却无法拆穿他的真面目,亦无法将水善带离他的身边。

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善与危险越渐亲密靠近,却无奈他何。

“哈丹族离这已经不远了,你有事就走,等我们从哈丹族回来在辽东会和。”

水善安慰的拍拍司天的手臂表示歉意,司天一下冷下脸来,“你不等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哈丹族?”

水善充满信任的看眼毋泪,“有毋泪在,相信哈丹族再危险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毋泪的武艺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江湖第一高手都不再话下,天下之大还有谁能敌过他?

可司天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毋泪,哈丹族是他的地盘,他一直隐藏在水善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谁也不清楚。

“等你从师门回来我们可能也已经从哈丹族回来了,好好陪陪你师父。”

水善做了决定,司天说再多也没用,只希望毋泪对水善是真心,不会伤害她。

司天离开时悄悄给水善塞了一样东西。

“这个你拿好,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你。”

水善摸着手中冰冰凉凉的圆形玉,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光滑圆润,是块极好的玉,可似乎又不与一般的玉不同,一股淡淡的气息通过触摸的掌心流入四肢百骸,清爽舒服。

这是师父给司天护身的宝物,现在给了水善。

“这个水晶玉威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不然很可能伤到自己。”

司天的心意让水善很是感动,将水晶玉小心的揣进胸口,甜甜的笑着。

“谢谢你,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有毋泪呢。”

水善一提到毋泪就立马后悔了,果然司天脸色瞬间暗沉,冷然低吼,“不要相信毋泪。”

声音急迫又忧心,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

水善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连连乖巧点头,“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我一定保护好自己,小心使用水晶玉。”

无巧不成书。

为了安全起见,水善想要先将相香一行人安全护送回去,不想相香要去的地方竟然就是澶州。

怪不得他们会在骏连城被琉璃城分舵的人抓住,原来他们要去的是同一方向。

相香高兴坏了,她与剑郎的缘分比想象的还要深,这是老天给她的预示吗?

一路上相香总是找着各种话题和剑郎说话,表现得更加主动也更加明显。

春花秋月总是识趣得避开,给他们提供独处的机会。

剑郎却是别扭的坐立不安。

相香靠在马车壁上,车帘高高掀起,一只手轻轻抓着剑郎铺在车辕上的衣摆,丝滑的绸缎在bái nèn的指尖轻柔摩挲着,黑白相衬,暧昧而亲昵。

“听闻剑郎公子师承剑圣,你的武功已经如此厉害,不知道剑圣该有多厉害。”

“比我厉害。”

“你擅舞剑,我父亲也收藏了一把宝剑,名叫清风,不知你可听过这把剑?”

“没听过。”

“父亲也爱舞剑,却舞得不好,若知我认识一位剑术大师,定然欣喜的想要结识。”

“……”

“我是偷偷瞒着父亲离家的,父亲逼着我成亲,但我不愿意……”

“……”

“不过天注姻缘,也许我与他……有着不一样的缘分。”

“……”

相香独自自言自语说的不亦乐乎,娇羞的悄眼看着剑郎硬朗的侧脸,却完全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也没能得到他的回应。

晚韵骑在马上跟在马车旁边,看着自家小姐主动亲近却受到冷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感叹。

她家姑爷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很,榆木脑袋一个。

“你想知道与我定亲之人是谁吗?”相香小心翼翼的追问,心紧张的快要跳出胸膛。

剑郎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手不时抽打马身,衣服兴趣缺缺的样子。

“喔,是谁?”

剑郎问的言不由衷,完全是被逼着开口。

相香看着他冷漠无心的神情,脸上闪过深深的失落和伤感。

“他……是个很好的人,一个我看走眼的人。我本以为他是外人传言中懦弱无能的男人,可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的表象,他只是不爱表达而已,他沉默寡言,不争不抢,却又富有责任心,勇敢无畏。是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是嘛。”剑郎语气平静到极致,让人感觉他根本没在听。

“老天让我认识到了真正的他,那肯定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决定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相香微微红着脸,郑重其事的暗暗呼了口气,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剑郎……”

“感情这种事你和我说我实在……我让水善来陪你,你们都是女孩子,好说话。”

剑郎突然一下抢断了相香的告白,为难的尴尬一笑,一下跳下了马车朝着前面水善的马车快跑几步离去。

相香羞涩的脸颊慢慢僵硬,血色瞬间褪去,细腻的手微微抬着,指间顺滑的质感已然不在。

他那么……不耐烦,甚至不愿意听她说话。

眼泪在眼眶中盈满、滚落,无声而悲伤。

晚韵手脚并用的从马上下来上了马车,将相香柔弱可怜的身躯抱在了怀里。

“小姐别伤心,姑爷就是粗枝大叶,不解风情,他只是不知道你说的人就是他,下次找机会再和姑爷说。要是姑爷知道你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相香肩膀瑟瑟发抖,紧抿着唇无声落泪。

“他……会高兴吗?”

晚韵心疼的替相香擦着眼泪,肯定的笑着保证,“姑爷一定会高兴的。小姐也看到了,姑爷话少得很,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他一直对小姐照顾有加,还亲自替小姐赶马车,对小姐肯定是有好感的。”

晚韵捏着手帕将相香脸上的泪珠擦干,看到水善朝她们的马车过来,安慰的提醒着,“小姐别伤心了,还会有更好的时机的。水善小姐来了,别让她看出您哭过。”

相香一路上都在寻找时机,可时机找了好几个,剑郎一次都没能明白她的心意,就差把‘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了。

眼见澶州已经到了,到了该分别的时刻,可想表达的心意还是没能传递到。

相香又羞又急,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就把你送到这了,后会有期。”

水善潇洒的朝相香抱了抱拳,相香急切的视线直直盯在剑郎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相香姑娘?”

水善喊了相香一声却没反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剑郎抱着婉月剑独自靠在一边门柱上,身姿英武挺拔,神情淡漠。

“舍不得剑郎?”

水善突然凑在相香耳边小声一句,相香一下回过神来,羞了个大红脸,羞怯的小声喃喃,“别瞎说——”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相香对剑郎有好感,唯有剑郎那个木头人看不出来。

“剑郎没啥眼力价,可能需要多付出一点时间。”

相香微微垂着头,小心的偷瞟着那个印刻在心扉的身影。

她自然明白需要多付出时间,但就怕她想付出时间也没有机会。

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外祖家就在前面那条街,这一路多亏诸位的保护,还请诸位赏脸到府中歇歇如何,外祖定会喜迎之至,对诸位感激不尽。”

相香邀请水善几人到府中暂留几日,水善却直接拒绝了。

这一歇怕是又要好几天,辽东就在前方,她有些迫不及待。

“这次就不去了,等我办完自己的事再来拜访。”

相香知道他们有事,也不好强留。

“那你们一定要来,可不得食言。”

相香目光不舍得不时望向不远处的剑郎,他一直那么靠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看她。

水善看见相香脸上的失落,安慰的捏捏她的手,“放心,一定来。”

“一言为定。”

“当然。”

相香伸出小指与她拉钩,水善欣然勾了勾嘴角,也伸出了小指。

“毋泪公子,剑郎公子,有缘再会,保重。”

春花秋月拱手与两人辞别,这一场镖让他们认识了两位高手,见识了高手的身手,不虚此行,同时受益良多。

“保重!”

毋泪和剑郎简单还以一礼。

与相香主仆一路乘坐马车速度慢了许多,只剩下水善三人时便直接快马加鞭,三日不到便赶到了心念已久的辽东。

一进入辽东地界,入目所见果然与其他地方不甚相同。

总是能看见一些奇装异服的人,见识到许多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连城中的许多建筑都与天闵王朝的不同,别有异域风情。

水善看着那些新奇的服饰突然想到了怀城时的红衣女子,不请自来要她识别一把刀,她对那把刀记忆犹深,充满戾气,刻着怪异的图案。

红衣女子的装扮与此时异域外族人的装扮有些相似,长长的布料从头垂到脚,遮挡的严严实实。

辽东鱼龙混杂,杂居着天闵王朝的百姓和哈丹族的人,从一百多年前的辽东大战之后便是如此。

这里外来人极少,大多都是长时间定居之人。

为了表现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三人都换上了哈单族人得服饰,特别是女子得服饰能够遮掩面部,更加没人认出来。

屠夫高挥着屠刀当街砍杀牲畜,腥臭得血腥弥漫了整条街。

崭新的大刀和各色武器闲散的堆在地上售卖着。

花纹独特的摆件新颖别致,与寻常的摆件很是不同。

商贩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将商品整齐的成列在摊子上,热情的吆喝贩卖。

一个妇人悲痛欲绝的趴在一具盖着的尸体上痛哭,一个男人拉着板车拖着尸体往城外去。

水善往旁边避了避,一路看新奇的在摊贩前走走停停,全都是些她不曾见识过的玩意。

想她活了六十年以为什么玩意都见过了,但此时才真正发现,对于神秘的哈丹族,她一无所知。

第176章 死人

“隋老前辈说的胡三爷在西城,我们先去西城找人。”

毋泪拉着兴致盎然的水善往西城去,剑郎抱着婉月剑目光淡淡的随意扫视着四周。

这是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他要时时提高警惕。

“死东西,又跑我们家来偷吃的,滚出去——”

热闹的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时候办的怒吼,一个瘦小的人影从店里被扔出来,一个满身肌肉的强壮男人插着腰指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怒声警告,“下次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周围来来往往的rén liu丝毫没有被这里的骚动影响,全部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水善上前将那人从地上扶起来,看他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穿着天闵王朝的服饰。

“你没事吧,那人为什么打你?”

水善侧头去看那家店铺,做的是酒肉生意,房子圆圆的像草原上游牧民族用木头搭建便于拆建的房子,不过这里改成了砖瓦搭建。

这应该是哈丹族人开的店。

“我偷吃了客人剩下的饭菜。”

小男孩揉着屁股低着脑袋,一幅怯懦害怕的样子,悄悄抬头看了看水善,可能看出她心软好说话,可怜的憋着一张脸朝她伸出手。

“大姐姐,行行好,我已经两天美吃饭了,给我点钱好不好。”

小男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水善心软的就要掏银子,毋泪却一下抓住了她给钱的手。

“要钱可以,你也要帮我们一个忙。”

小男孩眼间到手的银子被抽回去,又着急又埋怨的盯了毋泪一眼,然后重新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怯怯的问道,“帮什么忙?”

毋泪抿唇一笑,开口道,“知不知道西城胡三爷,带我们去找他。”

这些在街上讨饭要钱的孩子最是消息灵通,稍稍有名声的人没有不知道的,问他准没错。

果然,小男孩听是这个要求,立马爽快答应了。

“我认识,我带你们去。”

小男孩脚步贼快的在前面带路,水善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刚才不说饿了两天了吗,怎么这么有劲,看来是她被蒙了。

小男孩带着三人一条街一条街的蹿了许久终于到了胡三爷的府邸,那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房屋承最寻常的中原样式。

“这就是胡三爷的家。”

小男孩说着再朝水善伸出了手,满脸的可怜样,一双眼睛扑哧扑哧闪着期待的光。

水善将银子逃出来给了他,刚想说声谢谢,人已经欢快的跑不见影了。

“跑的真快……肚子挺饱。”

毋泪好笑的听着水善低声喃喃,揉揉她的肩膀,带着她上前。

门房得了消息立刻进府中通禀,不一会胡三爷亲自迎了出来,还带着一位仪态端庄的夫人。

胡三爷看着不过而立之年,五官柔和亲切,夫人也是容颜出众,端重沉稳,落落大方。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在下胡青,有礼了。”

胡三爷率先便是客气一礼,水善有些不好意思,她们来求人帮忙的却受这么大的礼,有些亏心。

“胡三爷有礼了,我等是隋老前辈的朋友,突然造访叨扰了,还请见谅。”

毋泪将隋老爷子给他们的信物递上,胡三爷双手接过与自己怀里掏出的令半块合上,方瞳虎嘴的面具图案连接的严丝合缝,果然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胡三爷满脸笑容的看着那块完整的玉佩,立马客气的将人迎进了府里。

“隋老前辈的朋友便是在下的朋友,诸位请。”

胡三爷的府邸并不十分华丽,也不算格外大,像个普通的商户人家。

胡三爷喜迎贵客,吩咐夫人好好吩咐厨房宴客。

“胡三爷不必客气,我们突然造访本就叨扰,而且我们还有一事想要劳烦胡三爷帮忙,怎好意思让您宴请。”

水善明白求人办事这种事必然要放低姿态,胡三爷也太过热情了些,都让她不好意思开口。

胡三爷脸色红润的哈哈大笑着,“水善小姐看来是还不知道隋老前辈对在下的大恩,要不是隋老前辈提醒,我们一家怕是十年前就命归黄泉了,如此大恩,莫说让在下帮忙,便是豁出命也在所不惜。”

水善惊了一下,和毋泪对视一眼,没想到隋老前辈和胡三爷的交情这么深。

胡三爷隆重宴请,夫人、儿子作陪,不可谓不重视。

席间大家喝着酒,胡三爷将便与隋老前辈的往事细细讲来。

原来胡三爷在辽东做生意多年,十年前哈达族人的大洗劫事件杀害了许多天闵王朝的百姓,霸占产业杀害人命,胡三爷因为得到隋老前辈的提醒,提前带着全家和家底暂时躲到了别处,逃过了这一劫。

那场大洗劫水善也曾听说过,瑞儿偶然间提起,死了不少人。

辽东时常有中原人和哈单族人的明争暗斗,但那般严重的事件还是第一次。

大洗劫事件后来还是派出朝廷官员才将事情了结,同时震慑了哈单族人,不敢再如此嚣张。

怪不得胡三爷说是大恩,这确实算得上天大的恩情。

“不知几位有什么事情是在下能够效劳的?隋老前辈既然将那半块玉佩给了你们,自然是他老人家认定之人。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鞠躬尽瘁。”

水善万万不敢承胡三爷如此重诺,摆摆手,看了毋泪两眼,回答道,“我们想去哈单族。”

果然,胡三爷表情有些凝重的放下了筷子,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一口吞下,突然一拍桌子爽快承诺,“几位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胡三爷这般爽快让水善松了口气,事情看来是成了。

“不过几位可能要等上好些日子,哈单族十分排外,我也是和哈单族内有着生意往来才能每月去一次,前两天刚刚回来,下一次再去怕要等上大半个月。”

“全凭胡三爷安排就是。”

胡三爷点了点头,斟上酒双臂一举,豪迈的一饮而尽,水善也不落后的仰头饮下。

“那个胡三爷……嗝……太能……喝了……”

水善东倒西歪的走这歪路,毋泪轻轻揽着她不让她摔到池塘里去。

“谁让你也那么猛,他喝多少你喝多少。”

毋泪好笑的弯弯嘴角,看着水善醉迷的样子心痒痒的,忍不住再她鬓间轻吻一下。

剑郎跟在后面假装望着池塘景色没看见,心里却突然感觉酸酸的,胸口哽着什么。

“胡三爷人那么爽快,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喝点酒……嗝……算什么……”

水善边说边打着酒嗝,神情虚晃,双腿无力的完全靠在毋泪胸膛。

“我还……从来没……喝醉过,胡三爷……了不起……”

水善可爱的砸吧两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头一偏直接靠在毋泪怀里睡了过去。

毋泪微微弯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在她热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他了不起,你更了不起。”

胡夫人安排了个清净的小院子给她们住,面积虽不算太大,但在这个府邸中却是极好的。

毋泪照顾着水善睡下才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小院东面,剑郎的房间在西面,两人房间相对,中间坐北朝南的大房间住的水善。

关上房门,红祥站在房间中的屏风前,毋泪无甚表情的从他面前走过,坐到书案后坐下。

书案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毋泪压好纸张,沾墨提笔。

“司天回嫏嬛山了,派人监视着,很可能很快就能和嫏嬛山长老碰面了。”

“会不会念苍亲自前来?”红祥语气带着些微担忧。

毋泪不慌不忙的提笔写着什么,自信冷笑,“他来更好,让我看看他现在的实力,还够不够资格和我一战。”

书写完成,放下笔,将信笺折叠两下递给红祥。

“交给万俟,把琉璃城拿下来。”

“遵命。”

红祥接过信笺揣进怀里,毋泪问道,“流灵子事办得怎么样了?”

“流灵子脑子很活,已经说动易芙蕖在来辽东的路上,大概还有四五日便会到。”

毋泪满意的沉吟片刻,仰头望着窗外清凉的月色,邪魅的笑容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一丝寒气。

“把红袖派来吧,希望她已经得到了教训。”

红祥遮挡的面上微微一喜,“红袖已经认识到错误,她对尊主忠心耿耿,再不敢擅作主张。”

“那是最好。”

毋泪目光幽深冷然的望着外面,看不清神情。

水善三人在胡三爷府上一直住着、等着,胡三爷很是热情客气,反倒让水善更加不好意思。

这还要等大半个月,就一直在胡三爷府上白吃白住大半个月?

水善都想到客栈去住,但又怕胡三爷反倒多心,便尽量减少存在感,早出晚归,像个隐形人样别个人家添麻烦。

“哈单族的食物怪怪的,我有些吃不来。”

水善把点了满大桌的新鲜菜式往前推了推放下了筷子。

为了尝试一下哈单族的特色,特意所有菜式都来一份,结果没一样合胃口的。

“中原的胃精贵,这样大肉大骨的是不习惯。”

水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悄悄凑在毋泪和剑郎面前小声嘀咕,“而且还没什么味道。”

这里是哈单族人的店,周围许多哈单族人,她可不敢在人家地盘砸人家场子。

“还要等好久啊,早知道我们就到相香家做客了。”

水善此时懊悔不已,不过到澶州也不过三天路程,要不现在去也来得及。

水善兴奋的刚要建议去澶州做客,瞟眼看见店外街道上又一家人拉着尸体往城外去。

这都是她到辽东短短三日看见的第五具尸体了,怎么天天都在死人啊!

水善看着那掩盖着的尸体和悲痛的死者家属,一下没了方才的兴奋。

“你们看到了吗,又死人了。”

毋泪和剑郎随时与她在一起,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死的全都是中原人。”

毋泪这么一提醒水善也发现确实如此,这几天见到的死人的人家都是天闵王朝的百姓。

“这也太巧合了些。”水善感觉有些奇怪。

“嘿,这都多少个了,我看过不久全部都得被抬着送回来。”

隔壁一桌哈单族人也看见了那家拉尸体的人,边笑边说着,水善安静下来侧耳去听。

“那渊穆太后还真是了不得,这么多人去给她陪葬。”其中一人嘲讽冷笑。

“可不是,不过一个女人,也不知道这些中原人费那个劲干嘛。”

另一人大口啃着羊腿,吃的满嘴都是油,手一抹,直接往衣服上擦。

“哈哈哈……你不知道了吧,天闵王朝的人都把那女人称为神,死了还要供着,祈求平安顺遂。”

“神?哈哈哈……狗屁的神,神还会死?”吃羊腿的人讥笑道。

“人家那是飞升,回天上去了。”

“哈哈哈……狗屁,中原人都是些蠢货。”

两个哈单族人哈哈大笑着嘲讽渊穆太后,水善听的无趣,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人的消息。

不过方才他们说,给渊穆太后陪葬,是怎么回事?

水善想要问毋泪,他是柳馆老板,知道的肯定多。

但还没来得及问,店里突然响起一片sāo luàn,一个小个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店里,后面紧追着一群衙役装扮的官差,手里拿着武器正是在追那小个子。

小个子害怕的在店里东躲西窜,将客人们搅得怨声载道,掀翻了好些东西。

“滚出来,躲什么躲。”

差役鱼贯而入满店的抓那小个子,水善三人靠窗坐,刚好看到小个子朝他们躲过来,这下看清他的模样,竟是那天偷吃被扔出来的小男孩。

水善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追个小孩子,店老板从里面出来大吼一声,“这是在干什么?”

店老板的声音粗旷嘹亮,长得也比较魁梧,震得店里众人都是耳朵一痛。

水善揉了揉耳朵,看见那小个子已经钻着瘦小的身体躲到了店老板身后。

差役们看见店老板也都收敛了动作,表情有些心虚,沉吟一下开口道,“我们在捉拿官府征召的劳工,给渊穆太后修建庙宇。”

差役提到渊穆太后时还朝着天上抬了抬手,一脸崇敬肃穆。

店老板淡着一张脸全无表情,两条粗臂往腰上随意一叉,沉声道,“辽东的规矩,各自管辖各自地盘。你天闵王朝的事与我哈单族人无关,这是我开的店,我哈单族的地界,轮不到你们在这抓人。”

差役脸色不太好看,看眼藏在店老板身后的小个子,开口道,“我们抓自己的人,索朗首领也要管?”

“你抓你的人,但不许在我的地盘,你们搅扰了我的客人吃饭。”

“索朗首领是想保护这个小子?”

索朗淡定的插着腰,粗壮的大腿往前迈了一步,瞬间感觉整个地面都震了震。

索朗长得五大三粗面容凶狠,不自觉给人一股压迫感,差役们皆是忌惮的退了退。

“进了我的店,便是我的客人,只要是我的客人,就不准人打扰。”

差役吞了下口水,最后狠狠瞪了小个子一眼。

“我们就在店外等着,不信你能在这吃一辈子。”

差役们全部退出了店里,却是将整个店围了起来,就等着小个子一出来立马抓捕。

小个子躲在索朗身后害怕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满是惶恐,看着索朗盯着自己的打量眼神,怯生生的扑通一下跪下哀声请求,“索朗首领,求求您救救我。”

小个子用力朝索朗磕头,索朗居高临下淡淡的望着他,没有开口。

“小家伙,又见面了。”

水善从后面过来将跪在地上磕头的小个子扶了起来,小个子看见她也是一愣,抹着脸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第177章 会面

水善三人走到索朗面前朝着他礼貌的拱拱手,好奇道,“我们初到辽东,不知方才那些差役为何抓个小孩子?还请赐教。”

索朗瞥眼看了看面前两男一女,虽穿着哈单族服饰,但举止言行和口音明显是中原人。

看三人气度不凡,风姿卓卓,定然非寻常人物。

索朗倒是极少见到外地人,对几人也有些兴趣,抬了抬手邀请几人入座。

“不知三位来自中原哪儿?”

索朗看着长相粗狂,心却细腻,名人沏上热茶送来。

水善对识破身份也不惊讶,侧眼看了看毋泪,毋泪开口回答道,“燕州。”

“那是个好地方,富庶祥和,豫王的封地。”

小个子此时终于从惊恐中稍稍缓过神来,依旧胆战心惊的躲在索朗身后寻求保护。

“这小家伙,索朗首领可是认识?”

水善看索朗出手帮他,以为他们相识,却听索朗笑了笑道,“不识。”

不识却出手相帮,看来是个侠义之士。

小家伙知道只有逃到这里来差役们可能才无法抓他,看来也是个聪明的。

“索朗首领宅心仁厚。”

毋泪不清不淡的夸奖一句,也听不出是真心还是简单客套。

索朗显然不太会喝中原的茶,端着茶盏却是一口都没尝,不过拿在手中把玩。

“辽东之中分化严明,我哈单族的地盘岂容中原人生事,不然我这个首领还如何保护我哈单族的子民。”

水善不太知道这个索朗首领在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地位,看着似乎地位比较高。

毋泪看出她的不解,读懂她的好奇主动开口道,“索朗首领是辽东地区哈单族子民的领头人,相当于哈单族人的地方官员。”

水善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朝索朗客气的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辽东极少有外乡人来,不知几位是来走亲戚还是做生意?”

索朗随口询问,毋泪随口回答,“游山玩水,对辽东早有耳闻,便来见识见识,果真与中原地区不甚相同。”

“我们到此短短几日便见到许多人家有人去世,方才还听店里客人议论,说皆是为渊穆太后陪葬,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朗见他们茫然不知也不奇怪,此事并未在天闵王朝中传播,甚至可以说隐藏的很好。

索朗大方的道,“中原皇上正在为渊穆太后修建庙宇真身,那些人都是被征召的劳工。”

索朗说着看了看身边缩着肩膀老实跪着的小个子。

方才差役们抓小个子便是为了去给渊穆太后修建庙宇真身。

水善方才从差役们的对话中已然知道了朝廷在给自己修建庙宇,虽然有些突然但也并不奇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毕竟死人才修建真身祭拜,她还活着呢。

不过水善心中还有些不解。

“征召劳工也属正常,为何那些人都死了?”

索朗眼眸神游的淡淡望着前方,眸中没有多少思绪起伏,平淡道,“这是中原的事,我乃哈单族人,不加以评判。只能说,被征召去的劳工并非自愿,许多都是抬着回来的。”

水善一惊,心跳了跳,这是为什么?

国家若有庞大工程时常会全国征召劳工,这都是平常事。

虽然会很辛苦,但也工钱丰厚,所以算是极好的差事,百姓们都是积极踊跃的,怎会出人命?

而且听索朗的话外之意,这并非意外。

水善还有满肚子好奇,却是不方便再问索朗,他是哈单族人,似乎也不想多说中原的事。

“不知这个小家伙索朗首领想要如何办?”

索朗语气淡然而冷漠道,“若是我的客人,我自会保他在店中无扰。”

视线看都没看小个子一眼,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喝柔软,似乎真的只是公事公办。

那若不是他的客人呢?这个小个子就是个混混叫花子,哪儿有钱天天在这儿当客人?

“不如,小家伙一个月的饭钱我们包了,如何?”

毋泪总是能轻松读懂水善的心思,客气的询问索朗的意见,见他没有反对或不悦的神色,掏出一袋银子来。

小个子怯生生的脸上闪过惊喜,却是紧张的捏着手,小心观察着索朗首领的神情。

有人帮他给饭钱,他便能一直是这个店里的客人,店老板便能一直护着他。

索朗沉默着,视线带着一抹考究的在水善三人面上滑过。

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一个深不可测的贵公子,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

这个组合怎么看都来头不小,带着神秘。

索朗侧头看了看小个子期冀而紧张的神情,转回视线将案上的钱袋拿过甩到了身后柜台上。

“能遇到诸位出手相助是这个小客人的福气,开门做生意,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索朗这是接下了这个生意。

小个子激动的不停的朝几人磕头,脏兮兮的稚嫩脸庞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愁苦却依旧不散。

这一个月安全了,那一个月之后呢?

水善从外面回来就迫不及待想找胡三爷,这几天她都是经量避着他,此时却又满肚子的疑问想要向胡三爷求解。

胡三爷外出谈生意还没有回来,水善就先回了房间,等丫鬟来通报老爷回来了,立马找去了书房。

“这事……”

胡三爷叹了口气也是一脸的凝重,看了看面前满是好奇的水善,惊奇一个女孩子竟然好奇这些事情,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大约一个月前,陛下下旨在雁栖山为渊穆太后修建庙宇与真身供后世百姓祭拜,在附近郡县中征召青壮年男子,名为征召,实则强行拉去做劳役,听闻不仅没发工钱,许多人将命丢在山上。周围郡县的劳工不够,却又不想将此事弄得全国皆知,故到这偏远的辽东来征调劳动力。有钱的人家花钱买平安,没钱的只能被拖走。”

水善听言,心剧烈的狂跳起来,瑞儿怎么会……这样?

瑞儿是明君,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不可能如此糟蹋百姓轻贱百姓,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会不会是官员们中饱私囊,贪污渎职?

瑞儿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水善坚定的相信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皇上,相信自己记忆中所认识的好皇上。

“不知雁栖山在什么方向,往何处走?”

水善话问出来,胡三爷惊了一下,瞪大眼睛不确定的问道,“水善姑娘莫不是……要去雁栖山?”

水善肯定的点头,她要去雁栖山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允许瑞儿的史书上留下这样的败笔和脏污,她若不知便算了,此时知道了不可不管。

此事完全因她而起,而且,她是瑞儿的母亲。

夜色深沉如水,鸟雀已然归巢,一户户百姓亮起了烛火,准备着享受团聚时刻。

城外酒肆中生意萧条,掌柜在柜台后打瞌睡,小二甩着帕子百无聊赖的混时间,等着快些打样好回去睡觉。

四个中原服饰的神秘人赫然出现在寂静萧条的酒肆门口,不给小二笑脸招待的机会大步闯进酒肆。

掌柜听见客人脚步声立刻笑着清醒过来,却在看清进来几人故作神秘的样子,神情瞬便转变为紧张和愁绪。

这些人一看就充满危险。

四人路过柜台直接往包厢二楼去,其中一人随手往柜台上扔了大袋银子,面容完全隐藏在帽檐下,传来冷声命令,“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那人身量看着不过是个孩子,声音却那般低沉,像个大人。

掌柜连连恭敬应声,立刻小二去打样关门,不准再放客人进来。

四人一路直往二楼内侧的包厢而去,二楼一共不过三个包厢,看着有些简陋,不过此时没有其他的客人,倒是个可以安心说话的地方。

敲响内侧的包厢门,门应声而开,根本没栓门。

为首的人将门轻轻推开,小小的包厢空间有些狭隘,一张茶案四张座,热腾的茶壶生着袅袅热气,茶香清冽悠长。

一个笔挺的身影优雅的跪坐在门正对的主座上,修长的手指捻着茶盏,凑在鼻尖轻嗅着,明朗的五官俊俏而贵气,满是不以为然的高傲。

四人进入包厢中,揭下帽檐,正是芙蕖山庄的庄主易芙蕖,及他的三个手下流灵子、金童、和易珠。

易芙蕖看着悠然自若的毋泪微微愣了一下,侧眼看了看流灵子,主动开了口。

“又见面,毋泪公子气度不凡,与笼斗时所见完全不同,看来当初是在屏溪镇藏了真。”

易芙蕖在毋泪对面的位置坐下,毋泪前笑而不语,端着面前的茶壶为易芙蕖斟上一盏茶。

“恭候多时,请。”

易芙蕖看眼面前清透的茶水,却是没有动作。

毋泪也没有恼,兀自品着茶,享受的抿了两口。

“流灵子说,毋泪公子想见本庄主。”

易芙蕖在芙蕖山庄风雨飘摇,主动招揽毋泪的此时此景下,还放不下自己的傲然和霸气,居高临下的态度如同自己还是当初不可一世的易庄主。

毋泪并未直接接易芙蕖的话,自己道,“芙蕖山庄摇摇欲坠,听闻庄主想要我为芙蕖山庄效力?”

易芙蕖闻言又看了流灵子一眼,眸中又微微的不满,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傲然自持的骄傲神态。

“毋泪公子身份贵重,若能为我芙蕖山庄效力,自然是好事,本庄主自会真心相待。”

毋泪抿着茶,轻笑。

柳馆老板的身份,何止是贵重。

柳馆所能带来的依靠和利益,是从前老娘都不能给的,易芙蕖说的倒是漫不经心。

“不过,如今芙蕖山庄已只剩个躯壳而已,内里都被其他帮派瓜分干净了,一个注定要被吞灭的势力,我为什么要主动凑上去自寻死路?”

易芙蕖沉稳的脸上赫然闪现一股愤怒和不满,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沉声道。“我易芙蕖独自江湖打拼几十年,建立芙蕖山庄,与独霸江湖的琉璃城抗衡,遭遇过多少阻碍和危急,都顺理扛过来,我易芙蕖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芙蕖山庄又岂是那些不入流的杂碎想吞没就吞的下的!”

易芙蕖说的豪气万丈,他确实有这样的胆量和骨气。

琉璃城经过了言家几代人的发展和建设,芙蕖山庄却完全靠着易芙蕖一人走到了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确实让人敬佩,但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毋泪。

再厉害再有韧劲的人,在毋泪面前渺小的不过蚂蚁,所有抗争和努力都不过是笑话。

“毋泪公子是柳馆老板,相信有毋泪公子的加入,芙蕖山庄定会顺利度过此次危机,再创辉煌。”

第178章 易芙蕖之死

毋泪还是没有接话,冷漠的态度让易芙蕖稍稍有些忐忑起来,不确定的侧脸看了看流灵子。

却不想流灵子一直恭敬的跪在一边微微低着头,表情虔诚敬畏,根本没对上他的视线。

“毋泪公子能在无风者手下活下命来,可见武功高绝,只是没想到伤好得这么快,外面竟丝毫看不出来。”

易芙蕖试探的笑问,毋泪微微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眸诡异一笑。

“我不曾受伤。”

易芙蕖瞬间脑袋轰了一下,倏然瞪向流灵子,却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敛眸跪坐着。

然而此时易芙蕖才发现,流灵子恭敬跪坐的方向,似乎是朝着毋泪。

他的敬畏虔诚也是对着毋泪。

易芙蕖对上毋泪满是戏虐讥讽的幽深眼眸,哪里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被骗了。

“你竟敢背叛我!”

易芙蕖赫然暴怒,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就要砍向流灵子。

金童和易珠也敏锐察觉到此时的危险,纷纷站到易庄主身后,表示与流灵子的对立。

流灵子跪坐在地,被揭露阴谋也不慌不忙,身体微微后仰避开易芙蕖的剑,猛然起身快速出招,两招内便将易芙蕖的剑打落在地,一个轻灵旋转站到了毋泪身后。

流灵子的站队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

流灵子邪笑着对上易芙蕖震怒的眼眸,“庄主,你早就不是山庄中武功最高之人,山庄中武功最高的是我,你不是我的对手。”

易芙蕖此时已经不能有愤怒来形容,还有被背叛的屈辱,与受骗的羞耻。

比起被打败,往往背叛更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予以信任,所以未经证实便相信流灵子的话——毋泪被琉璃城带走,身受重伤,生死一线的时刻流灵子出手相救将毋泪带离了琉璃城分舵,毋泪领了这份人情,想要与他亲谈。

此刻,这份信任却被流灵子狠狠践踏、碾碎,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让易芙蕖疯狂,恨不得杀了他泄恨。

流灵子对易芙蕖想要吃人的愤怒眼光全不在意,金童和易珠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搅得紧张。

金童沉着一张脸怒声质问流灵子,“你为什么要背叛庄主,背叛芙蕖山庄?芙蕖山庄有哪儿对不起你?”

流灵子目光冷漠带着轻蔑且得意的笑意,一字一句犹如砸在易芙蕖的心上。

“我并未背叛,而是从始至终便是尊主的人。”

易芙蕖已经惊讶的理不清状况,奇怪的看向毋泪,“尊主?”

毋泪静坐不语,流灵子继续道,“老娘之所以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产业瞬间易主,皆是尊主的命令。老娘也不过是听命于尊主的手下罢了。”

易芙蕖三人此时全被庞大的真想震荡的反应不过来,而流灵子还在继续。

“对了,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老娘的真名叫戈拉达,哈单族三大长老之一。”

又一颗巨雷在三人头顶响起,炸的他们思绪全无,只能呆呆的僵站着。

原来很早之前开始一切便都是毋泪的阴谋,老娘的离去,琼花仙的查封,皆是出自这个男人之手。

芙蕖山庄的败落也都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命令。

可笑的是易芙蕖此时还满怀期待的想要拉拢这个人,期待着依靠柳馆重新振作。

他分明是瞎了眼识不出敌人真面目,现在还自寻死路主动上门。

易芙蕖心知肚明,今晚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太大意了。”

毋泪淡淡一句话,总结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易芙蕖太大意,轻松掉入这么劣质的陷阱,万劫不复。

易芙蕖深呼吸口气,“你们今日把我引来究竟有何目的?”

易芙蕖相信应该不止是杀他这么简单。

凭流灵子的武功和对自己他的信任,流灵子有的是机会杀他性命,但偏偏设下陷阱,显然另有目的。

这个问题其实流灵子也很好奇,他只是遵从尊主的命令,并不知道尊主这么做的原因。

毋泪悠然沉默着,将手中杯盏内剩余的茶汤喝下,对着空气淡淡唤了一声,“红祥,人可来了?”

红祥突然出现在包厢中,速度快的根本不曾发现他是如何进来的。

易芙蕖几人皆是僵直脊背严正以待,看着突然出现在包厢里的人惊愕的说不出话。

这人武功太过高深诡异。

流灵子倒是神情淡然,红祥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除了尊主外,怕是无能是他的对手。

“就在门外。”

红祥站在毋泪身后,简洁回答,挺拔的身躯如苍松般挺立,坚韧不屈。

“让她进来吧!”

毋泪一开口,红祥便唤着门外的人进来,包厢门缓缓打开,一个全身通红的窈窕女人出现在光线暗淡的包厢中。

红袖一袭大红衣裳亭亭而立,视线穿过易芙蕖几人直望向最里面的尊主,激动、思念、缱绻,溢于言表,迫不及待的快速上前。

“红袖见过尊主,您终于……回来了。”

毋泪时隔二十年见到曾经的每一张熟脸,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你终于回来了’。

毋泪无视红袖过于灼热欣喜的视线,诡笑着淡淡看了易芙蕖一眼。

“这张脸还有些用处,送给你了。”

刚见面尊主就送她这样一份礼,红袖开心的抿了抿唇,艳丽的脸颊滑过娇羞的红晕。

“多谢尊主。”

易芙蕖听着毋泪阴阳怪气的那句话,惊得毛骨悚然,浑身冷汗直流,大喝一声,“你什么意思?”

毋泪没有回答,侧脸看向流灵子,带着审视的目光道,“芙蕖山庄日后便是你的了,本尊要它成为江湖第一帮派,独霸江湖,别让本尊失望。”

流灵子被予以重任,擦着厚厚妆粉的苍白脸庞激动的染上红色,一双女气的眼眸彭射出耀眼的火花。

“谢尊主信任,属下定全力以赴达成尊主的期望。”

“毋泪,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如直说。”

易芙蕖捏着拳头再没了耐心,那一句句的自以为完全不将他这个芙蕖山庄的庄主放在眼里。

毋泪终于在他的质问中将注意力转移到易芙蕖身上,随口淡淡道,“发扬芙蕖山庄,成为江湖第一大帮,应该也是易庄主的心愿吧,不如便由本尊来帮你实现。至于你……”

毋泪视线在易芙蕖和金童身上滑过,如同看待地上的蚂蚁般不屑,最后在易珠脸上多瞟了两眼。

易珠敏锐感受到了一股平淡却充满压迫的视线,身体不自觉又绷紧了些。

怪不得毋泪能轻易杀死她的迷虫,怪不得师父严令警告不要得罪他们。

原来师父都不过是此人的手下。

“芙蕖山庄需要一个一个主人,旧的便不再需要。”

毋泪一句话决定了今日易芙蕖的命运。

“你这张脸我会好好珍惜的,我的手艺不用担心,不会痛苦,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瑕疵。”

红袖不知何时手中握着了一把精致的短刀,那刀小的只有女子手掌那么长,小巧精美,尖锐分刀锋却闪着畏寒的光芒。

红袖嘴角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媚笑,双眼猩红的与身上衣服融为一体,那般刺目、邪魅。

红袖朝易芙蕖走来,易芙蕖已然明了自己今日的下场,挥起剑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然而他最后的反抗却是那般的卑微无能,根本不曾触碰到红衣女人衣角分毫,双腿已然被那小巧的短刀割断了脚筋,骤然摔倒在地。

金童拼着娇小的身躯紧接而来,却也没能与红衣女人有交手的机会,腰上一痛立马倒在了地上,背上踩着一只小巧的脚,力量却是大的吓人,骨头都快被碾碎。

“易珠——”

易珠清晰耳闻着转瞬间发生的一切,庄主和金童的痛呼声不绝于耳,全是的不甘和谩骂。

易珠害怕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从不曾畏惧死亡,此刻却被包厢中狭迫得森然气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该毫不犹豫的和庄主站在一边,庄主是她的义父,但是……双腿却被灌了铅一般,根本迈动不了。

易珠被毋泪那声轻柔又诡异的声音惊得打了个激灵,头稍稍朝着声音方向转动,表情已经难以控制,眼皮向上掀开,露出两个黑黢黢的眼洞。

“你是戈拉达的徒弟,本尊救你一人如何?”

毋泪的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魔音一般让人不敢违抗,只想顺着那声音说出的话去做。

易芙蕖屈辱的躺在地上努力往易珠去看,看着她缓缓放松下来的身体,便已明白了她的选择。

易芙蕖已败,接下来是毋泪的世界。

毋泪还在等待着易珠的态度,易珠深呼吸两口气,几乎没有太大的犹豫,朝着声音所在方向慢慢迈动了步子,准确停在茶案前,跪下了身体。

易芙蕖绝望的仰望头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剑郎从马厩回来,刚好和毋泪在小院门口撞了正着。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剑郎垂眼看了看毋泪手中提着的糕点,无需毋泪解释便明了了。

“马我刚刚去看过,精神很好,明日一早起来就可以出发。”

毋泪淡淡的点了点头,两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毋泪在院中便远远看见靠着廊柱等在他房门口的水善,微微垂着脑袋踢着脚尖,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乖巧又俏丽。

等胡三爷下次去哈单族还要大半个月,水善本打算去相香家做客,但知晓修建太后庙宇一事后便改变主意前往雁栖山。

水善本想自己一个人去,这是关于自己和瑞儿的事,不想将毋泪和剑郎扯进来,但两人都固执的坚持跟着她,怕她有危险。

胡三爷刚好有一批货明日要送往西面的城镇,路过雁栖山,便提议他们跟着商队一起走,即能为他们领路,也好有个照应。

水善对于自己突然改变主意有些抱歉又有些心虚,想了好久该怎么向毋泪和剑郎解释。

即便毋泪和剑郎纵着她,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会阻止也不会逼她解释个清楚,但怎么也该给他们一个理由和说法。

水善盯着脚尖发呆,都没听到有人靠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毋泪手指轻轻戳了下水善的脑袋,把她唤回神来。

水善抬头看见毋泪,将吹到颊边的耳发别到耳后,抿抿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就要起床,怎么不早点休息?”

水善犹豫许久,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毋泪将手里的糕点举起来在她面前勾引的晃了晃,“你喜欢的红枣糕,我怕明早出门的时候人家还没开门,就这会去买了,给你路上吃。”

毋泪总是这般体贴入微,水善心里感动,却又更加不好意思。

“毋泪,你……会不会生我的气?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我行我素,自我为中心,忽略了要照顾你们的感受,征求你们的意见。”

水善自己都明白自己的问题,却还是大意忽略了。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她身份尊贵,无人会违背她的意思。

她下命令惯了,如今离开皇宫,也还没能完全改掉自己的毛病。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改道去雁栖山,都没提前和你们商量。”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专门等在这就是为了向我道歉吗?”

毋泪宠溺的揉了揉水善的发顶,长臂一挥将她拥进怀抱。

夜色已深,小院中服侍得下人都已休息,柔月洒落的院中只有他们二人。

水善靠在毋泪温暖得怀抱,心中却有着纠结和怀疑,此时看着毋泪柔情满意得宠溺笑容,却是再隐藏不下去。

“毋泪,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水善话一出口,紧张得暗暗捏了捏手指。

“这话什么意思?”

毋泪松开他,微垂着头,坦然对视上她询问得眼眸。

既然已经开了口,后面也就不再难以说出口。

水善咬着下唇开口道,“你是柳馆老板,什么都知道。我总感觉你很了解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毋泪抬着眼睛认真得想了下,“我也说不准确,或许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你身上挪开。”

“喜欢或许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次相逢,了解却需要时间的积累和接触,你总是能清楚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用说出口便能了解。”

感情或许能一见钟情,但那种熟悉的默契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不过相识几个月,毋泪对她的了解却像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你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水善当即用力摇头,“不是,我没有怀疑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有些事很好奇。”

越是因为如今与毋泪坦诚心意,才越想将所有想法解释的清清楚楚,不带一点虚假和隐瞒。

“你的问题希望有一天你能亲自告诉我,你是谁?我会耐心等待,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

水善抱歉的重新拥紧了面前的男人,仰头主动在他唇上浅浅一吻。

“你没有生气吧?”

毋泪一脸坦然的耸了耸肩,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怀里的女孩呼吸不畅才终于放开了她,绽放一个安慰的灿烂笑容。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很高兴你直接来问我而不是憋在心里乱想。以后你好奇什么直接问我就好,我一定不会欺骗你。”

只是也许会隐瞒,有些事他还不想她知道。

“你对皇上和太后好像很在意?”

毋泪突然也说出自己的好奇,水善正放松的心情突然紧张了一下,脑中整理着早就想好的应对解释。

第179章 调查

“皇上带领大家走向越来越美好安定的生活,将天闵王朝发展的越加强大,震慑外族,是值得敬仰的好皇上,渊穆太后更是我们的保护神,我以身为天闵王朝的百姓而骄傲,关心皇上和太后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水善的解释其实还算说的过去,渊穆太后对百姓们的影响意义非凡,若是雁栖山的事传扬出去,相信也会引起不少人关注。

水善见毋泪了然的点点头,看他相信了自己的解释,安心的松了口气。

“反正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本就是行走江湖到处游历,去雁栖山也不错。”

毋泪如此无所谓的态度让水善终于安了心。

第二日一早水善三人就跟着商队离开了辽东往西去。

为了以防司天先回来却找不到他们,专门和胡三爷打了声招呼,万一有个叫司天的少年郎来找他们,便留住他等着。

一行人到达雁栖山附近已是七日后,商队领头将他们送到雁栖山外最大的羊道县便继续赶路离开了。

水善三人牵着马进了村子,入目果然不见一个年轻男人,镇子上只剩下女人、孩子和老人。

田地里的劳作都全部换成了柔弱的女人,一个个面色沉重,满是忧愁。

“羊道县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县镇,一个年轻男人都看不到,可想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样。”

雁栖山之事显然有人在控制不想被传扬,所以只调走了附近的男人充做劳工,不够的都是从偏远的辽东征调。

水善三人出现在此很快吸引来众多的视线,大家的目光皆是锁定在毋泪和剑郎身上,充满好奇和打量。

“几位是外乡来的?”

有做生意的大娘亲切询问着将人往自己的面摊上引,水善也没有拒绝,正好有些饿了,便一人点了一碗阳春面。

“正是,刚刚路过此地,歇歇脚。”

大娘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很快将面送上来,看着毋泪和剑郎,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满是担忧的叹了口气,别开脸悄悄摸了把眼角。

“几位还是不要在这多逗留的好,最近镇上不太平,特别是两位公子。”

大娘好意的提醒,多看了毋泪和剑郎两眼,显然是担心他们也被抓上山去做劳役。

水善感谢的笑了笑,“多谢大娘关心,我们已经听说过了,雁栖山上在修建太后庙宇,把周围村镇上的青壮年都征召上山了。”

大娘见他们知道便安了下心,却是愤愤的哼了一声,“什么征召,明明都是强抓上山的。我丈夫和十三岁的儿子都是被强制抓上山的,我儿子身体很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娘提起体弱的儿子又是一阵伤心和担忧,时常有人被抬着从山上送回来,生怕自己的儿子也会被抬着送回来。

水善暗暗叹了口气,好奇的道,“修建太后庙宇应该会有很多劳工愿意主动上山,为什么非要抢附近县镇上的人?而且听说还死了人。”

大娘见问起这个,小心的看了看周围,拉着三人坐到面摊角落的位置,小声说了起来。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猜也猜得到原因。工程已经开始一个多月了,没一个人收到了工钱,那些送了命的也没得到一分赔偿,白白的就这么丢了命。”

“你是说有人中饱私囊,将应该给劳工的工钱吞了?”

大娘肯定的道,“吞是肯定吞了,重要的是还让那些劳工不日不夜的干活,把命都丢了。”

“他们不让劳工休息的吗?”毋泪问道。

大娘说起这个就满是忧愁,显然又想起她体弱的儿子。

“之前有个年龄必教大的男人从山上被送回来,衙门差役以为他死了,其实当时还有一口气,据他说山上的劳工像畜生一样被使唤,不停的干活根本不让人休息。那人被送回来的时候完全没了人样,身上打的遍体鳞伤,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这又是为什么?”剑郎都被吊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大娘啧了一声,“还能为什么,赶工呗。明年太后的忌辰皇上要在雁栖山的庙宇里祭拜太后,负责修建工程的人在加紧赶工,一定要在明年太后忌辰前修好。又因为吞没工钱的事不能大肆宣扬,只能抓着山上的人拼命干。”

水善三人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负责工程的人又想吞钱又不想将事情扩大还有皇命在头上压着,只能让手下的劳工们受苦。

“你们怎么不报官?”

水善问出这句话明显看到大娘脸上的嗤笑,毋泪也抓了抓她的手。

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有些蠢。

官官相护,一心站在百姓一边的官终究太少了。

几人正说这话,气氛低迷安静的街道上突然躁动起来,一个个女人们疯了般路过面摊往前冲,大娘看此情景立马紧张的站起来。

“肯定又有人被山上抬下来了。”

大娘着急的往女人孩子们奔跑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几个差役打扮的人,地上扔下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差役几个男人出现在全是女人的镇子上实在显眼醒目,加上一身威风凛凛的官服,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嚣张派头。

女人们都是去看那些尸体的,一个个发了疯一般,看到尸体不是自家人丈夫孩子后,纷纷皆是松口气的庆幸表情。

“你们快点躲着,别让他们看见了生事。”

大娘着急的提醒一声也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毋泪和剑郎则稍稍往面摊中避了避,却依旧目不转睛注视着前面的情况。

“死者的家人来了。”

剑郎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毋泪和水善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被搀扶着向尸体一步步靠近。

老人家满脸恍惚和悲痛,几乎完全是被架着走,视线都已经伤心过度的模糊了。

应该是认出死者的熟人去通知的老人家。

今日共抬回来了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尸体的家人已经来了,老人家抖着身体一下做到了地上,掀起尸体身上的白布,瞬间瞳孔圆睁,身体如风中残叶般飘晃着,直接晕了过去。

大娘又是庆幸又是怜悯的回到面摊,表情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再也起不来。

“你还好吗?”

水善安慰的握住大娘的双手,满是茧子的粗糙双手不停哆嗦着,身体也僵硬的可怕。

“我家安子,我家安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

会不会见到的就是自家孩子或丈夫的尸体。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

水善坚定的说着,既是对大娘的安慰,也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几个差役将尸体还给了家属就威风凛凛的走了,往这面摊这边的方向。

大娘眼尖看见差役过来,赶紧将他们三人推走了。

水善三人躲到面摊旁不远的巷子里,看着差役们有说有笑的走远。

“我们上山去看看。”

剑郎没有反对,直接道,“昨晚我已经去雁栖山探过,整座山都被官兵严密包围,不过我们三人都会轻功,想上山倒不成问题,趁天黑摸上山便行,但重要的是上山后如何隐藏?”

雁栖山上防守严密,随时都有人在巡逻查探,根本无法长时间藏人。

“隐在大部队里面不久不易被察觉了。”

水善鬼主意一闪,笑眯眯的开口道。

毋泪一下就明了了她的意思,雁栖山上最多的人就是劳工,伪装成劳工隐在人群自然不易被察觉。

不过毋泪却否定了她的想法。

“伪装成劳工不是好选择,到时被人抓着干活,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其实山上还有一种人活动方便,不易引起人怀疑。”

毋泪这么一提醒水善立马想到,“监工!”

水善惊喜道,“没错,扮成监工更合适。山上那么多劳工被逼着不日不夜的干活,肯定需要大量监工谨防有人偷懒。”

打定主意当夜三人便偷偷摸摸上了雁栖山。

亲临雁栖山水善才知道剑郎为何提议晚上来,便是他们三个轻功高超之人想要完全不引人注意也需要小心翼翼。

雁栖山的兵力实在太多了,几乎是十步一人,遍布整座山坡,无所遗漏。

水善三人行到一半突然见到山坡上有稀疏火光靠近,光点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靠来。

水善还以为他们被发现了,却听见有人在喊,“立马把人找出来,居然敢逃跑,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原来是有劳工偷跑了。

“我们怎么办?”剑郎询问道。

此时满山的官兵都流动起来找人了,怕是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毋泪沉稳道,“快点找到工地,有人逃跑正是混乱的时候,我们刚好趁乱躲进去。”

说着三人就要继续往山上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动物从草丛里窜过。

但水善三人敏锐感觉道那不是小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未停止,固定在一棵矮小的灌丛后。

水善大胆得想要靠近,剑郎一抬手臂拦住她,兀自率先走上前。

婉月剑已经脱鞘而出,寒光炸裂令人心畏。

剑郎脚步轻缓无声,靠近灌丛一下将草拨开,瞬间露出一个惊恐的人脸来。

那人看见眼前闪过的剑光立马惊吓的大喊,剑郎连忙捂住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已经有人听见了喊声朝这里快速靠来。

“快走!”

毋泪命令一声拉着水善迅速朝山上而去,剑郎也一手抱着那人跟在后面。

山下火光密集,山上反倒松懈一些,大多数人都追到了山下来。

毋泪几人躲着火光快速在山上跑着,耳朵眼睛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最后终于在那心惊胆战逃跑人的指路下找到了工地。

宽阔的工地出现在眼前,一片明亮艰辛。

工地四周到处照着亮光,数不清的疲惫身影强撑着精神忙碌着,手上一刻都不敢停,否则迎接而来的就会是一顿长鞭。

水善捏起了手满腔憋闷,这些人都是为了给她修建庙宇,还有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因为她造成的罪孽。

此时在亮光下几人才看清逃跑之人的脸,是个还未张开的小少年,看着不过十二三岁,一张脸黑黢黢的,明亮的眼睛全是恐惧和惊慌。

“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会被打死的。”

小少年看着水善几人,声音哽咽且沙哑的请求着,听着气若游丝满是无力,一双满是血口的手合十放在脸前拼命求饶,惊恐的样子看的人心疼。

“放心吧,你安全了。”

水善轻柔一句话,似乎带了巨大的魔力,让小少年瞬间安心的喜极而泣,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默默流泪。16

第180章 再遇莫奇

水善看着小少年害怕的样子,想到了惶惶不安的面摊大娘。

“你是不是海子?羊道县卖面大娘的儿子?”

还在拼命隐忍哭泣的小少年在水善好听柔和的声音中缓缓平静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包含着热泪,顿了会摇摇头。

“我不是海子,海子被抬在草棚里,明天就要抬回家了。”

水善惊愕的呆了一下,毋泪追问道,“海子怎么了?死了吗?”

小少年眼眶又唰唰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回答,“海子已经睁不开眼说不出话了。”

大娘这下肯定要伤心欲绝。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剑郎小心观察者周围问道,工地上到处都是巡逻监视的人,防守严密,根本很难逃跑。

而且就算暂时跑出了工地,山上那么多守兵,他又是怎么躲过的?

“我,我知道一条,很隐蔽的,小路。”

水善面上一喜,小少年接着道,“工地东面有一片稔子树,穿过稔子树有一条山涧,靠着山边边的悬崖有一条非常窄的路,被草盖着几乎看不见,只能侧着身子才能过。”

小少年对他们很信任,不仅因为救了他,也因为看得出来他们和雁栖山上的人不是一伙的。

“那你还到小路上去躲着,我们下山的时候去接你。”

小少年又是担忧又有些忐忑,但现在满山的人都在抓他,除了躲着确实跑不掉。

“你们要做什么?”小少年担忧的问道。

“别担心我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一定要躲好别被人发现。”

水善三人悄悄潜入了工地中,在工地南侧有一片木头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子,一排排排列整齐,进出全是一样暗灰长袍的人,看他们手里随时拿着长鞭,应该就是监工。

水善三人偷偷进到一间空房间找到三套监工衣裳,还特意往脸上抹了些黑,掩盖突出的面容。

水善去找海子,毋泪和剑郎去摸摸工地的情况。

水善不敢找人问路,只能暗中寻找,手里捏着粗韧的长鞭,这一鞭鞭的打在人身上肯定伤痕累累。

驱使人干活不给工钱,还要挨打、苛待,这是什么道理。

幸得天黑能够轻松隐藏行踪,水善轻功聊的来去自如,很快就找到了小少年说的草棚。

草棚里臭味熏天,几匹马正拴在一边休息着,感觉道有人来哼哼两声继续睡觉,两具尸体一身脏污的直接甩在湿漉漉的地上,连遮盖的白布都没有。

水善满腔憋闷的捏了捏掌心凑近,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模样,一个一脸稚嫩,一下就认出来稚嫩男孩应该就是海子。

水善伸手探了探两人的脉搏和呼吸,中年人已经死透了,海子却还有一丝微弱的脉动。

水善想要将海子带走,可刚将地上的人提起来背在身上就恶心的犯吐,这般亲密的接近让她浑身无力,恶心的难受。

水善一再告诫自己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这是一条人命,她要救他。

可僵硬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劲,连手臂都开始颤抖,胸口剧烈翻腾着,抓着旁边的柱子一使劲,却是一口污秽从嘴里吐出来,双腿无力的一下软倒。

“水善——”

剑郎突然跑了过来,担忧的小声唤她,将她背上的人慢慢放下来。

“你没事吧?”

剑郎关切询问者,水善蹲在地上用力深呼吸几下,渐渐压下心头的恶心。

“我没事,海子还有一口气,把他带走。”

剑郎微微拧着脸,想伸手替她顺气,终究还是放弃了。

她讨厌与人亲密接触。

剑郎一弯身轻轻松松便将海子背到自己背上,“我把海子送到少年那儿藏起来,你——”

“我没事,你快去,小心别被人发现。”

剑郎不放心的多看了她几眼,还是背着海子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剑郎回来的时候水善已经彻底缓过来了,草棚这里放着尸体,根本没人过来,到时安全。

毋泪刚好也找了来,见到两人开口道,“工地上换班了,我找到了工地上的负责人,你们绝对想不到那还是个老熟人。”

“熟人?谁啊?”

水善认识的官倒多,但和毋泪一起认识的细细回忆起来好像也没几个。

不等水善想到,毋泪已经回答道,“冯鄞县的县令莫奇。”

“他怎么会在这?”连剑郎都是满面的惊奇。

冯鄞县据此十万八千里的,冯鄞县的县令怎么插手雁栖山修建庙宇的事?

“这个就要我们亲自去问问莫县令了。”

莫奇的住处在工地南面监工房舍后的一片开阔草地上,环境幽清远离工地的嘈杂,独自住着一间漂亮的小木屋,独树一帜,众星捧月。

小木屋里此时还亮着灯,周围守着几个保护的官兵。

剑郎将几个官兵无声放倒,潜入房间后轻松挟持住莫奇,吹熄了烛火。

水善和毋泪等着烛火熄灭才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进入。

莫奇正穿着一身单衣坐在窗边对月酌酒,好不悠闲放松,剑郎挺身而立握剑挟持,却是破坏了这份悠哉美感。

将房门重新关上,水善和毋泪不慌不忙的踱步靠近。

“你们是谁,竟敢挟持朝廷命官,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莫奇浑身僵硬紧绷,梗着脖子脸色苍白的转动着眼珠,幽幽月光照在身上,映出额头胆怯的汗珠。

“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官,忘了自己千里追路,只为让我放过你?”

毋泪走到了莫奇的视线之中,莫奇看见他的瞬间震惊了表情,五官惊奇大张着呆住。

“又见面了,莫县令。”

毋泪轻蔑的诡笑拉回莫奇的愣怔,浑身一下汗毛直竖,侧头去看拿剑挟持他的人,还有跟在毋泪身边的女子,都是熟面孔。

“你们怎么会……在这?”

莫奇舌头都有些打结,想着之前的事依旧心有余悸,没想到冤家路窄又遇到这几个祖宗。

“这应该是我们问你吧,冯鄞县的县令怎么会在这?莫不是莫县令升官了?”

毋泪在案几对面的位置坐下,水善挨着他与他挤着一张软垫,整个人几乎靠在他的怀里。

毋泪自然而然的亲昵揽着她的腰,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膛,视线飘渺无实的望着窗外的圆月。

今天的月亮够圆的,圆满无缺,很漂亮。

莫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立马脖子上的剑警告的逼近了些,再不敢动弹。

莫奇讨好的尴尬笑着,有着最为柔和的声音开口道,“不知道几位到雁栖山来,是有什么事?”

他们几人无端闯入,自然不会是好事。

但莫奇此时丝毫不敢激怒得罪这几人,不然他的小命就要了结在今晚了。

“我就是一个看工地的小角色,听命令办事,上面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莫奇显然看出来他们是奔着修建庙宇的事来的,主动交代求饶。

“上面人是谁啊?”水善问道。

莫奇犹豫了,为难的沉吟着不敢回答,水善却轻笑道,“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山,也能悄无声息的下山,要你的命就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剑郎配合水善的威胁将手中的婉月剑拔出剑鞘。

莫奇没有武功,根本无需剑郎拔剑,但此时拔剑动作一出来,莫奇立马吓得躬着身体连连点头。

“我说我说,修建庙宇的事是朝廷上的杜大人负责,三辉郡刘太守负责监工修建,我就是太守手下的一个小卒,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要养家糊口不是。”

莫奇畏怯的苦笑着,不停瞟着脖子边冷噤噤的剑刃,冷汗大颗大颗的冒。

“那个杜大人是谁?”

水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朝堂上有什么杜大人,这杜大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莫奇哀怨的苦笑,“朝堂上的大官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会知道,杜大人还是我偶然听太守提到。几位祖宗,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回答了,就放了我吧。”

“你还没回答,你不在冯鄞县,怎么跑到这来了?”

提起这个问题莫奇的脸皱的更可怜了,一幅不堪回首的表情。

“我被免了官职,无处可去就投奔同窗好友刘太守,他给了我这个差事。”

“原来你已经不是官员了,刚才还冒充朝廷命官。”

莫奇显然忌讳别人提起这个,哀哭的脸上晃过一抹怒气和不满,但也没有发作,很快藏了过去。

“你可知道你这份差事可能会给你带来性命之忧?”

莫奇微搭着脑袋瞥了水善一眼,哼哼着不说话。

水善继续道,“雁栖山每天都在死人,这件事现在虽然控制的好,但随着时间越长死的人越多,总会纸包不住火,到时必然引起百姓震怒,监管劳工逼迫他们不日不夜干活的人是你,到时候你觉得谁会保护你?”

毋泪握着水善的手细细捻揉着她的手指,勾了勾唇蔑笑道,“你说的太贴心了,不必等到百姓们来讨伐他,上面的人主动就会把他踢出去顶罪,这种事官场上屡见不鲜,莫县令在地方无拘无束逍遥惯了,真正的官场是什么模样怕是早就忘了。”

水善不喜把残酷现实说的那么直白见血,但也无法反驳毋泪的话,那确实是事实。

别说这是个美差,稍有差池,第一个要的就是莫奇的命。

“今日打扰了,还要委屈你暂时呆在屋子里。”

剑郎找来绳子将莫奇捆成一团绑在地上,嘴巴被堵住,嗯嗯啊啊喊不出声音来。

离开小木屋,时间越来越晚,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工地上的劳工们还在无止歇的干着活,监工轮班换了一批又一批,辛苦的劳工却从未得到休息的机会。

饶是性情冷淡的剑郎都看的直皱眉头,咬着牙挤出声音,“这些没人性的家伙。”

“想要救他们吗?”

毋泪目光悠然的望着前方,语气平淡道。

“你有办法?”

水善和剑郎同时侧头询问的看向了毋泪,若是能救自然想救。

“跟我来。”

毋泪说着走在前面,水善和剑郎不知他要带他们去哪儿,沉默着跟上了。

毋泪带着两人来到一个混乱的堆满器械的杂物间,面积很大,各式各样的器具随意堆放着。

毋泪走到杂物间里面,拨开一堆乱七八糟杂草和器具,露出里面两个dà má袋。

“这是什么?”

水善倾身去看,捻了些暗灰色的粉末在手中,就着月光细细观察,这是……硝石粉?

剑郎已经先认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同样倾身去看另一一口麻袋,里面是硫磺。

“他们竟然把制作huo yào的东西随便堆在这,也是够放心的。”

水善冷笑了一声擦了擦弄脏的指尖。

第181章 太后显灵

修建工地有huo yào也属正常,有些坚硬难凿的岩石就需要用huo yào炸碎。

但一般huo yào都藏得很严密,不注意很容易引发事故,却随便这么丢在这。

“你是想制成huo yào把这里炸了?”

水善询问的砍向毋泪,这个想法够大胆。

要知道这可是皇上下令建造的工程,若是炸了必定影响巨大,他们也很可能陷入危险。

不过水善嘴上怀疑,心里却很是赞同这个想法。

她本就没死,还要修建个庙宇真身供人祭拜,感觉怪怪的。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劳命伤财,此时还牵连这么多百姓受伤害,如何都不想这工程继续下去。

“可山上大多都是无辜劳工,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剑郎也担忧问道,“我们的目的是救人,工地炸不炸的不这么重要。”

毋泪显然已经有了明确计划,成竹在胸的道,“光炸肯定不够,今天炸了明天就能重新开始,受苦的还是劳工们。首先要让劳工们逃出去,将雁栖山上的事宣扬开来,造成影响,才能引得朝廷的注意着手调查。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劳工们逃出去?”

毋泪没有犹疑,扬起优美的下颌枸杞一个聪慧又狡黠的笑容。

“他们不是在修建渊穆太后的庙宇和真身吗,那就让渊穆太后来制止他们。渊穆太后是天闵王朝的神,皇上的母后,她的话皇上也要听吧。”

……

莫奇嗯嗯啊啊叫唤了一晚上,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

窗外的月亮已经不见,天色越来越亮,安静的屋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和惊呼声。

“来人啊,有刺客闯进来了,来人啊!”

伴随着大叫声,房门一下被人踢开,一群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莫奇睁大眼睛支吾着,捆在一起的双腿蹬来蹬去,耳中终于听见了熟悉的手下声音。

“莫大人,莫大人,你没事吧?”

身上绳子被解开,莫奇来不及解释一句话,愤声命令道,“快点集合雁栖山的监工、官兵寻找刺客,有人闯上山了,两男一女。”

可莫奇刚刚命令下去,屋外急匆匆传来惊慌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渊穆太后显灵了。”

“什么?”

莫奇惊呼一声,大张着嘴,整个人怔愣住了。

莫奇带着一群官兵手下赶到工地上时,只见满工地的人全部愣怔着发呆。

劳工们直起了腰,呆呆的望着前方稍见雏形的殿宇里面。

监工们手中的长鞭全都落在了地上,与劳工们同样的呆滞表情静静站着。

莫奇被眼前诡异的情景看的浑身发毛,顿顿脚不敢上前,却不得不上前。

工地要是除了任何事都是他的责任,刘太守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莫奇僵着头皮快步冲到所有人瞻望的殿宇前方,一眼望进殿门之中。

殿内摆放着尚未修建完成的太后真身,此时太后真身散发着月光般飘渺清透的光,视线一片朦胧浑浊,光亮中一个端重温婉的人影若隐若现,迷蒙的脸上勾着温柔的笑,青丝飞扬,浑身透露着质朴纯净的气质,及慈悲无私的光辉。

莫奇和所有人一样瞬间惊呆了,双腿不自觉开始颤抖,突然一下跪倒在地上。

渊穆太后……显灵了!

“尔等的诚心哀家都看到了,真正的敬仰在于心,你们心中记念着哀家便足够了,莫要为了哀家生此劳民伤财之事,哀家看着很是心痛。那些逝去的生命已经太多了,全是哀家造成的恶罪孽。”

整个工地寂静无声,所有人愣怔无神,呆呆的仰望着那亮光中耀眼慈悲般的神明。

“全部回家去吧,你们的家人在等你们团聚。”

神明说着手轻轻一挥,所有监工们一瞬间全部倒在了地上没有知觉。

劳工们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周围倒下的监工们,爆发出激动而兴奋的欢呼。

“太后显灵了,太后放我们回家了,回家,回家——“

“太后自己都不想要庙宇和真身,把我们困在这当牛做马,徒增太后的罪孽。太后都显灵发话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大家一起冲出去。”

“太后怜悯大家受苦,显灵告诫,惩治了恶人。我们不要怕,有太后保护,一定能平安回家!”

“……”

劳工们全部团结激愤起来,压迫的民愤终于在此时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劳工们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全部往山下冲,昏倒的监工们被残忍的踩踏着,推搡着,雁栖山瞬间陷入混乱。

水善将劳工脏兮兮的衣裳套在身上,把手弄脏往脸上抹了几把和剑郎快速离去。

雁栖山兵力庞大,但和所有劳工比起来却是九牛一毛。

劳工们畏惧官兵这是天性,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自身的实力,根本不必被迫受苦,分明有能力反抗。

劳工们一路闯下了山,水善和剑郎朝着山涧的方向去找小少年和海子。

“毋泪给的迷香还真管用,放在风口,满工地的人都闻到了,被蒙蔽了视线产生了幻觉。”

剑郎感叹的啧了一声,毋泪的方法还真是管用。

渊穆太后的话便是神谕,无人会不听,让他们自己团结冲出去,便不用他们操心。

“光是迷香不管用,毋泪还给那些监工下了药,不过这次多亏了毋泪,是他想的好办法。”

水善跟着剑郎穿过稔子树,耳边已能听到流水声,关切的朝身后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还没有bào zhà?

正想着,身后庞大的庙宇雏形瞬间被熊熊烈火包裹,巨大的bào zhà声震动的整座山都抖了抖,明艳的火光直窜天迹。

“成了。”

水善开心的漾起一个笑容,脸望着身后的工地,身体突然撞到了人,转回头来,却见剑郎高挺的背影完全挡住了自己。

水善正奇怪,前方突然传来阴狠的冷笑声,“你们以为能逃得掉?”

水善从剑郎身后出来,一下看见了山涧处的小路上莫奇正带着一大群官兵等着他们。

官兵们手持武器将他们团团包围。

水善不慌不忙的抱着手臂,回以莫奇一个不屑的眼神,“就凭你也想抓我们?”

莫奇此时灰头土脸满身狼狈,脸花了,衣袍也脏了,头发还凌乱着。

更重要的是,劳工们zào fǎn跑了,工地炸了,他还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他的小命已经绑在了铡刀之下,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凭我不够,那这两个呢?”

莫奇得意的拍了拍,小少年和海子被几个官兵押着出来。

小少年满脸惊恐,海子还没醒过来,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现在也不知道还或者没有。

“你用他们威胁我?”

“我只关心有没有用。”

莫奇冷冷说着,眼眸不停喷着火,恨不得用眼光烧死眼前这两个害苦他的人。

“你们若是敢跑或者反抗,这两个家伙立马死。”

莫奇话音落,官兵的刀已经划进了小少年的脖颈皮肤,小少年害怕的呜呜哭着,鲜红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光亮的刀刃。

水善咬紧牙齿,“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现在她能期望的就是毋泪,只有毋泪的速度才能安全救下那两个孩子。

剑郎抽出婉月剑想要一试,步子还未跨上前,小少年已痛苦的尖叫起来,脖子上的伤口更深了。

“束手就擒,还是反抗?”

莫奇最后再威胁一遍,水善无法,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好,我们跟你走,但你不许伤害他们。”

水善伸出了双手,剑郎也放下了手里的剑。

官兵上来将两人抓住,夺了剑郎的婉月剑。

“将人押走,等候太守审问。”

莫奇一挥手,官兵们便压着二人下山离去。

水善不停往着火的工地看,毋泪已经引燃了huo yào,应该赶到了才对啊,怎么还没出现?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水善和剑郎直到被关进府衙大牢还是没能等到毋泪出现。

海子还好还有一口气在,但也只剩一口气,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水善让小少年将海子放在干燥的草堆上,抓着大牢栏杆大喊着狱卒,”有人昏迷了,你们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狱卒磕着瓜子边走边吐着瓜子壳,眼角有一颗米粒大的痣,上面长了一根毛,破坏了整颗痣的美感。

狱卒抖了抖肩膀哈哈蔑笑道,“这位姑娘,你当这里是哪儿?还想要大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们现在可是囚犯,炸毁太后庙宇,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我看你们是没命活了,还是顾好自己吧。”

狱卒对着水善吐了一口瓜子壳,口水到处飞溅,溅了水善一身。

“我们能不能活命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管你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帮我们请个大夫来,我不会少你辛苦费。”

水善从怀里掏出一带银子颠在手上,狱卒不屑的脸上瞬间冒了光。

狱卒一个箭步冲过来,手一下伸进就想抢,水善步伐轻灵的往后一退,轻松便躲过了。

“我要大夫!”

水善浅笑着,一字一句充满威慑。

狱卒双眼冒光的盯着那一大袋银子,龇着一口大黄牙凶狠威胁,“趁现在大爷心情好乖乖把银子给我,不然有你们受的。”

“不想办事就想拿钱?”

“进了这大牢的银子都是老子的,你们要不乖乖给,老子只好……啊——”

狱卒张狂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表情痛苦的大叫起来,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右臂被剑郎抓着别在牢柱上,承不自然的角度向外扭曲着。

“痛痛痛……放手!”

剑郎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手上动作轻松随意,轻轻一用力,狱卒立马叫的更加凄惨。

大牢里其他狱卒听见惨叫声全部跑了过来,看见兄弟被牢里的人板着手臂钳制住,想要帮忙却又有些踌躇。

显然赶来的几个狱卒不像被教训的狱卒那么没眼力价,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都看不清。

“这里是大牢,几位还是老实些的好,不要再给自己惹事。”

狱卒中一位看着像是领头的人站出来客气劝阻,剑郎看都不看他一眼,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骇人气息,居高临下直直盯着手里满是痛苦的人。

“我们是怎么进来想必你还不知道,不如去问问你的伙伴们。这大牢我想呆就呆,我想走也没人拦得住,与其关心我们会不会死,不如想想我会不会一个不顺心杀了你?”

被抓的狱卒此时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双腿微曲满头大汗,手臂已经完全脱臼了,痛的几乎快要麻木。

“把我们要的大夫送来,大家客客气气相安无事最好,否则我们要是逃狱,想必你们的脑袋也要搬地方了吧。”

第182章 被认出

剑郎的武力威胁很有效果,手一松,外面的狱卒立马扶着手上的人灰溜溜的离去,很快带了一个老大夫回来。

老大夫给海子扎了针开了药便离开了,海子主要是劳累过度引发的器官衰竭,需要好好将养休息,只能慢慢调养。

水善将老大夫开的药方直接给了受伤的狱卒,连着那大袋银子。

“按着方子每天送药来,别再想耍花招。”

剑郎给受伤狱卒好好震慑了一番,此时再不敢找他们麻烦,拿了银子和药房麻溜的就跑了。

水善几人在牢里关了六天都没等到毋泪。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水善急得在牢间里走来走去,剑郎宽慰她不会有事的,凭毋泪的武功全天下谁能把他怎么样?

水善也明白,但毋泪就这么突然消失让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我们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关进大牢六天,居然一个来审问他们的都没有,像是把他们忘了一样。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水善又来回踱了几圈,到海子身边坐下,探了探他的脸颊,身体温暖,呼吸也均匀。

经过几天修养,喝了几天药,海子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前天也醒了过来,这条命算是救下来了。

“今天晚上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能走路了吗?”

海子从草堆里站起来,在牢房里走了两圈,坚定的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能走。”

水善和剑郎商量准备抓住狱卒来送晚饭的机会逃出去,来送饭的是这几天为他们办事的眼角有痣的狱卒。

狱卒将饭菜从牢柱间递进来,对这间牢房的人有些发怵,安静的一句话没说。

“你们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提审我们,不会就这么管我们一辈子吧?”

水善几人现在说话,狱卒不敢给脸色,也不敢不回答,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们一眼回答道,“我就是个守大牢的,没得到提审的消息。”

“那雁栖山的事外面是什么情况?劳工们都回家了吗?”

剑郎边问边去端饭,他的靠近让狱卒害怕的缩了缩,小心的回答道,“劳工好像都跑光了,不过你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狱卒放下饭菜就要走,剑郎端碗的动作瞬间一转,一下就要抓住狱卒,突然大牢里传来极清晰的脚步声,声音混乱,人数不少。

剑郎一下收住了抓人的动作,视线顺着脚步声看去,终于来了当官的了。

小少年和海子紧张的躲在牢房角落里,水善和剑郎坦然的迎接着官老爷的到来。

乌泱泱一群穿官服的人挤在了狭窄的大牢走道里,其中认识的只有莫奇一个。

莫奇没有穿官服,他已经不是官了,但他却站在大多数官员前面,紧紧跟在为首之人身侧。

“你就是刘太守?”

水善盯着为首的胖肚老爷,双条细小的眼睛虚虚眯着,闪着令人厌恶的精明和狡诈。

“这么多天了也不来审问,刘太守够沉得住气的,不知道宫里传来旨意没有,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若是瑞儿知道了她在雁栖山上对劳工们说的那几句话,应该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死不过是对百姓们的交代,她根本不需要庙宇真身,更不想百姓因为她遭苦受罪。

瑞儿肯定能明白她的想法。

“陛下谕旨,派遣闵都官员前来彻查此事。把人带出来。”

刘太守朝狱卒命令一声,狱卒立马上前开牢门将四人扣上枷锁,带出了牢房。

水善呆呆的有些反应不过来,闵都来人?

水善心中一惊,皇上这是要抓她回宫吗?

水善被推着跟在一群耀武扬威的官员身后朝大牢外走,心中忐忑着该怎么办,悄悄和剑郎传递着眼神,剑郎却傻傻的读不明白。

若是毋泪在,肯定能看出她的着急和窘迫。

“闵都的大人是今天到的吗,路途辛苦应该先让大人歇息歇息,不如明日再审。”

水善前后左右都被牢牢监控着无可逃脱,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现在害怕,晚了。”

莫奇得意的哼了一声,恨恨的瞪了水善两眼。

要不是她,雁栖山的工程能够成为他辉煌履历中的一笔,现在却成了他的污点,还可能受到重罚。

也不知道闵都来的大人会如何怪罪。

剑郎全无所谓的跟在水善身边,看她额上都冒出了汗,关心道,“哪儿不舒服吗?没事吧?”

水善递给他一个火烧眉毛的无措表情,凑近他小声说道,“我不能去见闵都的大人。”

剑郎看了看她,也不问为什么,眼眸一定,突然坚定的说了声‘好’。

水善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突然就见剑郎一下挣脱身边人的钳制,长腿一踢,右边官兵手中的剑一下被他踢到空中,飞出剑鞘。

剑郎一个利落闪身,扣住枷锁的手稳稳接住落下的剑,一下劈向水善,枷锁‘哐当’碎裂,落地。

“快,抓住他们,他们想跑。”

莫奇惊呼一声一下躲到刘太守身后。

官员们全被突然爆发的剑郎吓了一跳,一个闪的比一个快,官兵们全部围了上来。

水善双臂收获自由立马就要去救剑郎,剑郎被锁着枷锁难以挣脱,一下被围攻上来的人擒住,按跪在地上挣扎不了。

“不要管我,快走!”

剑郎大喊了一声,小少年和海子都被官兵制住,唯有水善获得了逃跑的机会。

水善不甘心,想要试着去救剑郎,可她的武功连这些普通官兵都敌不过,两下就被划上了手臂。

“别管我了,快走,快去找毋泪。”

剑郎大喊着,挣扎着,水善看着他被屈辱按在地上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一转身就想跑,突然一个凌厉声音划破空气。

“我看谁跑得掉。”

混乱的大牢外突然出现数不清的弓箭手,四面八方将大牢外的一群人包围,包括想要逃跑的水善。

水善是躲不掉这些弓箭的,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敢炸毁为渊穆太后修建的庙宇,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这么大胆……”

柳平柏声音突然顿住,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大睁着一眨不敢眨。

柳平柏出现在水善视线中,还是那般文弱英俊,带着闵都皇城的贵气。

水善叹了口气,无奈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躲过。

柳平柏只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视线中那个破烂打扮满脸泥污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太后,但那五官、神情分明与太后一模一样,即便穿着破烂依旧遮挡不住她那双浩瀚如星空的纯净眼眸。

“太……”

“咳……”

‘太后’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水善猛然用力咳嗽打断他的话,轻皱起眉头一脸谨慎。

柳平柏终于从震惊过回过神来,平复了狂乱的心情和表情,朝着大家走了过来。

“多亏柳大人出手相助才没能让犯人给跑了,柳大人不愧是闵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审案师爷,料事如神,知晓这几个人今天会逃跑,早有准备。”

刘太守马匹拍的响亮,年纪一大把朝个年轻小辈点头哈腰的陪笑,却没有人敢嘲笑他。

这个皇上派下来的人乃朝中忠臣的公子,身份尊贵,头脑更是聪慧。

“渊穆太后乃本官的恩人,有人胆敢炸毁太后的庙宇,便是对太后的大不敬,本官自当尽心竭力,查清事实。”

柳平柏视线在被押着的男人和两个少年身上扫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男人应当太后相识,且交情不浅,危难时刻能豁出命去。

“嫌犯就这几个人吗?”

刘太守皱着一张肥脸哈哈笑着,回答道,“还有一个在逃,那人当时引爆huo yào没能抓到,后来也再没有出现,还在追拿中。”

“继续找,一定把人抓到。”

柳平柏发话,刘太守连连点头应声。

柳平柏看见水善手臂上被剑划伤的伤口,微微蹙了蹙眉。

太后万尊之躯,何曾像此时般狼狈。

“给他们受伤的地方上点药,然后把人带来,本官亲自审问。”

刘太守看了水善伤口一眼,不过被划了一下,血都不流了。

“柳大人宅心仁厚,不过是点小伤,死不了人的,这些都是罪犯,不必那么客气。”

柳平柏冷冽的视线幽幽投向刘太守,强大威逼气场惊得刘太守笑容僵硬,背不自觉躬的更低了。

“犯人受了伤若是感染了,死了,耽误了案件,你付得起责任吗?本官审案靠的是脑子,屈打成招那些下三滥手段不要用在本官的案子上。而且雁栖山一案陛下任命本官全权调查,你们只要听命令就好,明白?”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刘太守呵呵配笑着不停点头,“明白明白,柳大人说如何做便如何做,下官定好好配合。”

柳平柏一离开刘太守陪笑的脸立马转换了不屑表情。

“和本官在这摆官威,等事情办砸了,看你怎么向皇上交差。”

水善和剑郎被带去上药,然后便跟着差役到了府衙后堂。

后堂的人全被遣散,安静的空无一人。

剑郎被留在外面等着,水善独自推门进入,柳平柏已经等候多时。

柳平柏见到水善前来,即刻迎上前,将房门一关,掀起官袍便赫然跪到了地上。

“臣叩见太后!”

“起来吧,我早不是什么太后,现在就是普通百姓一个,还是个罪犯。”

水善自嘲着嘻嘻笑着,满脸的欢快和坦然。

柳平柏抬头看着这身乞丐打扮的太后,与从前锦缎华服的太后似乎不太一样,却又还是那么快乐活泼,不曾改变。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陛下让你来抓我回去的?”

水善看见一边案几上的点心,不客气的在软乎乎的垫子上坐下,拿着点心享受的一口口往嘴里送。

大牢里的饭只能保证不饿死,实在吃不出一丁点的美味。

“陛下并不知道太后在这,陛下只是派臣来调查雁栖山被炸毁之事,当真是太后做的吗?”

柳平柏恭敬的在水善不远处跪坐下,身体跪的笔直,手放在膝上,端正,一丝不苟。

“是我。”

水善没有遮掩的痛快承认,将嘴里的糕点吞下去,眼神却变得认真了起来。

“修建庙宇之事存在巨大的隐情,你可知道?”

柳平柏面容严肃沉静,他自然能够猜到太后炸毁雁栖山必定有原因,不会无缘无故。

“修建庙宇之事陛下交给的杜大人,具体情况臣也不知,还没来得及细细了解。”

“那你就好好了解一下,必定要查的水落石出,可明白?”

水善充满期望和信任的看着柳平柏,这个闵都城的审案小师爷。

第183章 越狱

若是他,应该能够将整件事差的水落石出。

“臣遵命,定会将事情查清。”

虽然被发现了身份,但由柳平柏来调查此事也是好事一桩,她便能彻底放心了。

“我离开皇宫后,瑞儿怎么样?”

全天下也只有她能如此胆大的直呼皇上的小命。

柳平柏面色沉重,沉吟片刻突然弯身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臣斗胆,还请太后回宫。”

“出什么事了?”

柳平柏抬起身体,脸上有着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

“臣身为臣子,有些话不可说。”

柳平柏如此说便表示事关皇上,水善更加迫切想要知道了。

“这是我主动问的,你直接回答便是,瑞儿现在怎么样?”

“皇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柳平柏微微蹙着眉,缓缓的讲来,“太后消失,陛下在乾德殿呆了一个月,谁也不见,出来后的陛下情绪便有些不稳定,斥责了许多大臣,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陛下太多思念太后,不曾放在心上,可陛下的行为和性情却是越来越……奇怪。”

“那个皇宫我呆了一辈子,实在厌倦了,我离宫时请求陛下不要来找我,后来太后仙逝的事情传出来,我就知道我是彻底达成了心愿,从此自由自在,唯一挂念的……也就只有瑞儿。”

水善明亮的眼眸闪过点点心疼和歉疚,她违背了永远陪伴他的承诺,是她太狠心。

“陛下将脸烫伤了。”

“什么?”

水善惊呼一声,抓着胸口的衣襟满是急切和忧心。

柳平柏连忙解释道,“太后不用担心,只是伤到了一点点,并无大碍,不过眼角留下了一块疤。”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水善有些奇怪,宫里的人都是再小心不过,更何况皇上身边服侍得人都是最为老练得人,怎么会让皇上烫伤。

“对了,负责修建庙宇得杜大人究竟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朝堂上哪位重臣姓杜?”

“太后不记得杜大人也不奇怪,杜大人是太后离宫后陛下新提拔上来的,名叫杜书禹,本是皇家学院博士,如今是陛下最器重的御史大夫。”

水善听见‘杜书禹’的名字暗暗笑了一声,她怎么会不认识,还挺熟的。

“杜大人深受陛下的信任,一招提拔便是御史大夫,当时朝上还有些争议,但都被陛下压下来了。”

杜书禹才到闵都做官不久,又刚刚得皇上器重高升,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被大胆贪污吧?

贪污渎职这种事也讲究个循序渐进,杜书禹不像是那么笨一上任就出大纰漏的人。

“太后真的不想回宫吗?皇上应该很思念您。”

水善又何尝不思念皇上,但她再也不想进到皇宫那个牢笼,也只有相见不如怀念。

“他是皇上,独立于山巅,这种孤单是他必须承受也必须熟悉的。”

水善看见台阶主位上摆着笔墨,起身坐上主位,提笔沾墨。

“我修书一封,你替我转交给皇上。我不需要庙宇真身,也不需要人祭拜,我会永远在远处注视着他,为他祈福,希望他能不辱期望,成为青史留名的伟大帝皇。”

水善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洒脱飘逸,又带着满满的思念。

“太后日后会去哪儿?”

“天大地大哪儿哪儿都可以,不要试图探查我的行踪。你若敬我,便依从我的心愿。”

大牢嫌犯跑了,袭击狱卒堂而皇之从大门逃跑,无影无踪。

刘太守急急忙忙赶到大牢去看,牢房门开着,两个少年抱成一团所在角落里,哪里还有令两个重要嫌犯的身影。

“你们怎么看守的,关在牢房里都能让人跑了。”

刘太守气愤的一脚踹向跪在一边的大牢狱卒们,七八个狱卒跪了一地,像叠罗汉般一个接一个被踹倒在地上,急忙又爬起来埋头跪好。

柳平柏得到消息赶来,刘太守立刻讨好陪笑着迎上去,刚想解释情况,柳平柏视线冷冷的射向刘太守。

“嫌犯是在太守手里逃得,太守得办事能力本官终于见识到了,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别别别,柳大人,您不知道,那两个犯人很是狡猾而且武功高强,我们之前抓到人都是因为有这两个家伙在手里,他们不得不从,但现在他们连这两个家伙都不管了,就是再派一百个官兵怕也看不住他们。”

“所以刘太守得意思是,是嫌犯太厉害,不是你太失职?”

刘太守额头冒着冷汗坚定保证道,“柳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人重新抓回来。这两个家伙和那两个人是一伙得,严刑拷问定能问出行踪和线索。”

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少年听见刘太守要用刑都吓得瑟缩起来,齐齐期望的的看向了柳平柏。

水善两人离开时说过,闵都来的柳大人一定会保护他们,还他们清白放他们出去。

水善和剑郎被追杀惯了,身怀武功,逃了便逃了,却是不能带上这两个少年。

他们两人不会武功,若是跟着逃跑就坐实了罪犯的身份,从此成为被追拿的逃犯。

而且他们家中都还有亲人,他们若逃了,官府必定会去找他们的亲人,给家人带来灾祸。

与其带着他们一起逃成为逃犯,不如耐心等待,有柳平柏在,自然不会冤枉伤害了他们。

“严刑拷问?”

柳平柏冷冷咬着四个字,微垂着头抿唇嗤笑,抬起眼来,慧亮的眼眸喷射着强大的威压和气场,震慑住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刘太守。

“原来刘太守就是这样审案的,本官可曾说过屈打成招那些下三滥手段不要用在本官的案子上?刘太守是不把本官的话当一回事?”

刘太守顿了一下,心中叫苦不迭,连连摆手,“下官不敢,下官逾越了,全凭柳大人吩咐。”

“把人看好,不徐用刑,要是人再跑了,本官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下官立马增派人手,再不敢让人跑了。”

柳平柏转身离开大牢,与刘太守擦肩而过,顿了顿步伐低声道,“希望刘太守能记得,本官乃陛下钦点,此案本官说了算。”

柳平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刘太守回头瞪了离去的背影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所有人鱼贯而出,两个少年终于安心的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小姐姐没骗他们,柳大人确实会保护他们。

……

水善拉了拉头上的裹巾,始终微垂着头避开行人的视线,快速往城门口走去。

剑郎抱着婉月剑跟在身后,逃出大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婉月剑,以至于耽误了些时间,现在城门已被官兵严密看守起来。

“我拖住官兵,你先出城,我来追你。”

剑郎说着加快步伐走向了城门,水善停住步子躲在一边的茶摊后,准备看准时间悄悄出城。

然而剑郎还没靠近城门,突然一人凑上来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回带,与此同时水善也被人带往了城门边的巷子中。

剑郎当即便要抽出剑来,那人在耳边开口道,“我奉主人毋泪的命令来接你们。”

剑郎抽出的剑顿了一下,然后插回剑鞘。

到了无人巷子剑郎才看到水善也被带来,两人并肩而立对视着面前一群陌生人。

他们自称是毋泪的人。

这群人均是一身护卫打扮,为首的是个精神烁然的中年男人,一袭暗灰色锦缎长袍精美讲究,整个人充满一股儒雅书生气,却又不显羸弱,反而威风凛凛,很是有派头。

中年男人朝水善恭敬的拱手施礼,“在下万俟管家,主人毋泪的手下,见过水善小姐,剑郎公子。”

“万俟管家?”

水善低声念叨一遍,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在琼花仙的时候毋泪说的引荐人?

当时水善好惊奇一个管家也能随便进入琼花仙那种消金窟,原来万俟管家是毋泪的手下。

水善和剑郎回以一礼。

“之前水善小姐在枫吹别院离开的匆忙,属下都未来得及拜见,还请见谅。”

万俟管家实在太客气,水善尴尬的笑了笑,“是我失礼才对。”

水善总感觉万俟管家对她十分的尊敬,可能是知道了她与毋泪的事,所以把她也当成了主人。

“毋泪现在在哪儿?他没事吧?”

水善被关了六天都没见到毋泪来见她,不得不让人担心。

万俟管家微微颔首回答道,“枫吹别院出了急事,所以主人赶了回去,命属下在此保护水善小姐,属下见水善小姐在牢中并无危险,所以没有贸然劫狱,让水善小姐和剑郎公子受了苦,属下惶恐。”

万俟管家说话太客气了,客气的让水善感觉别扭,像是又回到了宫里。

“毋泪没事就好,枫吹别院出了什么急事?”

水善不过随口问问,这是毋泪的私事,以为万俟管家不会多言,不想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她。

“琉璃城的人偷袭,死伤惨重。”

琉璃城偷袭了枫吹别院,万俟管家受毋泪的命令带水善两人去枫吹别院。

水善一路上都在想琉璃城是怎么找到枫吹别院的?

毋泪柳馆老板的身份是不是也被发现了?

枫吹别院离三辉郡倒不远,五天时间就赶到了。

上次来枫吹别院水善都没有参观过,醒来便急着离开,对枫吹别院没什么印象。

此事看着寂静祥和的别院,并没什么特别,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战。

马车停下,万俟管家亲自将水善迎下马车,问着等候的下人道,“主人在何处?”

吓人垂着头回答,“主人在伊人阁布置房间,说万俟管家回来便将客人带去伊人阁。”

万俟管家应了一声,便带着水善和剑郎往伊人阁去。

伊人阁水善知道,上次也是住在的伊人阁,别院里最大的阁楼。

沿路风景别致精妙,取别院名称,到处种满了枫树,荫凉凉的一片。

知了欢喜的等在伊人阁门口,见到水善即刻快步迎上来,“奴婢见过水善小姐,万俟管家。”

能见到熟面孔水善很开心,但现在她更想见到毋泪。

毋泪正在方闻亭理一箱书卷,水善快两步小跑过去,在亭外站住了脚步。

毋泪闻着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水善开怀的灿烂一笑,伸开了双臂。

“还不过来?”

水善也不顾周围站着许多人,小跑两步冲上去一下抱住他,脸埋在它温暖的怀抱,整个心终于落实了。

“对不起,没有亲自去救你。担心坏了吧?”

毋泪宠溺的揉着她的耳发,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嘴角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第184章 只求真心

毋泪宠溺的揉着她的耳发,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嘴角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你没事就好。琉璃城偷袭是怎么回事?”

水善从毋泪怀中退出来,看见周围一大群人,微微有些脸热。

“我等会慢慢告诉你,赶了几天路先去休息一下,晚膳准备好了叫你。”

水善迫不及待想知道,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跟着知了去房间休息了。

晚上毋泪将晚膳安排在伊人阁,三人一起吃了饭,便说起了琉璃城的事。

“琉璃城和芙蕖山庄最近又展开了正面对抗,打得如火如荼。琉璃城遭到了很大损失,脱手了一些生意,我们柳馆便趁机接了下来,无意间就暴露了我的身份,琉璃城就偷袭了枫吹别院。”

毋泪和琉璃城的恩怨可不浅,之前把苏阳声带割断,还战胜了无风者。

琉璃城颜面尽失,这笔帐肯定是要和他们算的。

剑郎好奇的眯了下眼睛,“芙蕖山庄不是已经穷途末路垂死挣扎了吗,怎么还有能力和琉璃城对抗?”

“芙蕖山庄换了庄主,易芙蕖死了。”

这个消息让水善和剑郎都惊怔了一下,易芙蕖死了,芙蕖山庄岂不是无力回天了。

“易芙蕖怎么死的?”

毋泪回答道,“被言城主亲手杀的。两帮弟子生事,易芙蕖与言子薪出面交涉,一对一交手,易芙蕖当场被杀,临死前将芙蕖山庄交给了流灵子,流灵子现在是芙蕖山庄的新庄主。”

这真是意外消息,易芙蕖突然死在了言子薪手里,换了新庄主,新庄主又带领手下们打了回去。

“这个流灵子之前没有看出来,原来很是有些头脑。他将山庄里心志不坚动摇人心的人全部赶走了,只剩下一半不到,但就凭这小部分的人硬是把琉璃城搅得不得安生,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那你怎么办?”水善关心的看向毋泪,现在他身份暴露,琉璃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毋泪宽慰的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琉璃城我还不放在眼里,他想主动招惹,我就让他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

水善弯着漂亮的眼睛,漾出一汪溪水,“你就是那个惹不起的?”

毋泪挑了下眉,“那当然,我的本事大着呢,不用担心。”

剑郎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熟稔的亲昵,视线瞥向窗外,心里酸酸的。

他在感觉就像个多余,低落的垂下眼眸,主动离开回房间休息了。

今夜月圆星亮,漫天繁星一望无际,点亮了漆黑的夜。

水善抱着点心躺在阁楼观景台上赏月,毋泪与她并肩躺着,观景台四周空旷无遮,视线可以不受阻碍的观赏整片璀璨星空。

“在这多呆些时间吧,你说过要在这住上十天半个月,让我好好展现一下地主之谊。”

“可是胡三爷……”水善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他们离开辽东已经十几二十天了,去哈单族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派人给胡三爷说一声就是了,这个月或下个月有什么区别,反正胡三爷每个月都要去趟哈单族,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毋泪想要她延迟一个月在这玩一玩,上次就是匆匆来匆匆走,这一回不想她又那么快走。

“好不好嘛,嗯嗯嗯?”

毋泪蹭着水善的肩膀软着声音撒娇,又可爱又好笑。

“枫吹别院刚刚被人偷袭,我不放心,琉璃城万一再杀回马qiāng怎么办,我想多留些日子。”

“我是一点没看出来刚经历大战的模样。”

下人们一个个神情自若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事,不见丝毫惊吓和慌乱,别院里也没大战后的残败痕迹,完美的无可挑剔。

“我还不是怕吓着你让你担心,已经让人将痕迹打整好了,自然看不出来。而且我柳馆在江湖上有头有脸有名声,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岂会被这点阵仗吓怕!”

“是,柳馆老板了不起!”

水善笑眯眯的往毋泪身上靠了靠,头放在他的肩窝,柔软的脊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惬意又安心。

“要是司天从师门回来,也把他叫来,不然他要唠叨我们把他抛弃了。”

“你这是答应了,会多呆些日子。”

水善点点头,“多休息几天也好,外面肯定正全国通缉我呢,刚好避避风头。”

“通缉的可不止你一个,我和剑郎也逃不掉。”

夜风微凉,毋泪扯过一边的薄毯搭在水善身上,安心享受着此时的静谧时刻。

枫吹别院比水善想象的还要大,呆了三天都还没把所有地方参观完,光是亭台楼阁就多的逛不完。

“修这么大的别院这么多房子,平时都没人来住,放着多可惜。”

水善踢着脚悠闲的在枫树道上逛着,随手摘下一片青绿枫叶,捻在指间把玩。

“水善小姐来了便不可惜,主人这几日心情特别好,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出来了,都是因为水善小姐。”

“是吗?”水善没觉得毋泪哪里不一样啊,还是和平时一样。

“前面那是哪儿?”

走过枫树道眼前出现一处热闹的院子,不时有人忙碌着进进出出。

“那是别院的厨房,小姐想进去看吗?”

水善听见厨房欢喜的点点头,毋泪说好今晚亲自下厨,这会应该就在厨房吧。

“我们去看毋泪做菜。”

水善兴奋小跳着跑进院子,许多坐在院子里正忙着摘菜的下人们看见她过来,全部起身跪地行礼。

别院下人皆知,主人呆了两个朋友回来,对其中那位姑娘特别在意,一定要小心伺候。

“毋泪在哪儿?”

水善把人叫起来便问道,却没有人回答她。

水善看着站了满院子的人,顿了下,重新问道,“毋泪在厨房吗?”

还是无人回答,下人们悄悄对望两眼,却是无人开口。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知了明了的替水善开了口问道,“主人可在?”

这下立马有人主动开口回道,“主人传了信让奴婢们准备食材,晚膳主人亲自下厨。”

原来别院的下人们都不知道毋泪的名字。

一声声叫的都是主人,初见时他就曾说过他没有名字,才会让水善帮他取了个名字——毋泪。

“他还没来那我去催他,要再不做饭就该变成夜宵了。”

水善和知了一离开,小院立马小声热闹起来。

这就是主人带回来的姑娘,长得真是好看,还直呼主人的名字,看来关系果然不一般。

毋泪在听花轩忙着听手下汇报事情,水善在门外望了一眼,见他忙便不打扰,在听花轩逛了起来,最后逛到他的卧房。

“院子名字叫听花轩,浪漫、雅致、多情,和外表不像啊。”

知了不敢进毋泪的房间,便独自等在外面,水善倒是不客气,走走停停,翻翻赏赏。

“这个是……”

书案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是个拇指大的小瓷瓶。

“这不是毋泪的秘密武器吗?”

水善把小瓷瓶拿出来放在掌心,小小的很是精巧,暗紫色的瓷身光滑绚烂,很是独特。

毋泪说他做菜的味道都亏了这个小瓷瓶里的宝贝,还神秘的不让她看。

“你越藏着我越好奇,可不能怪我偷尝,我就沾一点点。”

水善偷偷摸摸的望了望外面,毋泪还没有回来,也没人会进他的房间。

水善小心的把瓶盖打开,凑在鼻尖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

怎么没味啊?

水善用小指凑到瓶口倒出来一点,里面装的原来是水样的东西,沾湿的小指在舌尖碰了碰,咂咂嘴,怎么还是没味?

毋泪不会逗她的吧,哪儿有调料没味道的?

水善倒不怕这是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反正她也毒不死。

“真没意思。”

水善重新把小瓷瓶放回去,还以为找到毋泪的秘密武器了,结果根本不是调味料。

“善儿——”

毋泪从房间外大步进来,水善盖上小木盒从书案后迎了出来。

“你不说晚膳你做吗,都这么时辰了,独自都快饿死了。”

“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毋泪欢快的拉着水善离开了房间去了厨房,食材全都已经准备好了,蔬菜、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毋泪把厨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和水善。

“想吃什么点菜名。”

毋泪系着围裙,把水善按在一边小凳子上坐着,“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水善双掌捧着脸颊怪怪的坐着,脸颊粉红灿烂,“我想吃甜的。”

“又吃甜的,像孩子一样,小心蛀牙。”

“那就狮子头,吃肉也可以。”

“好,狮子头。”

毋泪在灶台边忙活起来,身材修长挺拔,五官深邃俊朗,一袭松绿色长袍贵气而沉稳,系上洁白的围裙格外笼罩上一层烟火气,认真下厨的样子如冬日暖阳般温暖。

水善呆呆坐在一边看着,不停傻傻发笑。

她确实不能再吃甜的,心都快被蜜糖溢满了。

“你的秘密武器带了吗,要是差了味道我可不会客气,肯定直接批评。”

毋泪将剁好的猪肉馅捏成肉丸,自信满满的扬了扬头,“没有秘密武器我也能让你馋的流口水。”

水善切了一声,“我看你就是小气,不想让我知道你的秘密武器究竟怎么做的。我今天全程看着你,看你不加你的宝贝,做出来的味道和以前一不一样。”

“我的手艺已经练就的登峰造极,早就用不到锦上添花的东西。”

“口气这么大?”

毋泪得意的挑挑眉毛,幽暗的双眸如同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漫天明亮的星子。

“为了伺候你挑剔的嘴,我可不得好好精进,不然万一哪天不满意,把我甩了怎么办?”

毋泪一脸小心慎重的样子把水善看乐了,捂嘴笑笑,装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点下头,“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你真要把我甩了?”

毋泪停下手上捏肉丸的动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委屈的像个小怨妇。

“说不定喔,要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或者骗了我,我肯定就把你甩了。”

“我不会对不起你,也不会骗你,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

毋泪突然深情的眼眸让水善微微红了脸,害羞的抿着唇不敢对上他闪亮的眼睛。

“我从小就生活在复杂的环境中,见惯了欺骗、阴谋、虚伪,所多人讨好我恭维我,但同时也诋毁我、算计我。我只想过简单的日子,也希望我在意的人对我真心真意,不用猜测和怀疑,全心得信任和依赖。”

水善明亮得眼眸转移向毋泪,对上他深情得视线。

“毋泪,你是我很在意得人,我只求真心,这是唯一的请求。”

毋泪抓着肉丸的手指紧了紧,细碎的肉馅从指缝间挤出来,粘的满手都是。

毋泪笑着沉默良久,坚定的‘嗯’了一声,“好,我保证。”

第185章 大色狼

毋泪有许多武功秘籍,随便送给了剑郎两本,剑郎如获至宝的勤奋练习,日日沉浸在武学中。

水善睡了个大懒觉快到中午才慢悠悠的起床,塞了些吃的便去找剑郎。

剑郎兴奋着学习秘籍,水善则跟在一边练习简单招式。

水善的基本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剑郎便教她简单的招式让她反复练。

“出招速度一定要快,你的力量不足轻功极佳,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而且近身攻击更加要求速度,不然很容易被对手抓住,无疑主动找死。”

剑郎重新将招式比划了一遍,让水善继续练。

“师父,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教,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徒弟,我要学不好,出去不是给你丢人嘛。你不怕丢人,师祖总还要脸面吧!”

剑郎挥剑的动作惊了一下,差点把腰给扭了,表情讪讪的。

“我可是你第一个徒弟,剑圣的徒孙,你要用心教。”

水善笑眯眯的逗他,剑郎最是容易害羞,叫他妮妮不好意思,叫师父也不好意思。

”你不用叫我师父,我只是教了你最基本的东西。“

水善坚定的摆摆手,“就算只教我扎马步你也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在外行走就报你的名号,要是不想我给你丢脸,一定要把毕生绝学都交给我,我一定好好继承师父的武功,虽然不一定学得会。”

水善阳光的笑脸映在明媚太阳下很是灿烂纯净,让人欢喜。

剑郎内敛的弯起了笑容,“我是你护卫,你还付我薪俸,叫我师父岂不是亏了?”

“不亏不亏。我闯了祸也能记在你的头上,一点都不亏。我闯祸的可能可比给你争光的可能大多了,所以还是你比较亏。”

剑郎被水善逗得忍不住插起腰笑出了声音,“没见过你这么计算的。”

“以后你不是我护卫,而是我师父,每月给的也不叫薪俸,而是徒弟对您的孝敬。师父可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大方的收下,徒弟以后也才能更心安理得的闯祸。”

水善边说边客气的朝剑郎做了个弟子礼,剑郎抬起她的手,受了她的礼。

“好,你这个徒弟我正式认下了,为了不让你给师父我丢脸,今天教你一套身法,能够于近身于无影,在敌人不备之际便能轻松靠近要了对方的命。”

水善听着就觉得厉害,这正是她想学的。

“请师父传授身法。”水善一个抱拳,声音掷地有声。、

……

“我的腰啊——”

水善扶着腰慢吞吞的往床上移,一个劲哎哟叫着。

知了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吩咐着其他的小丫鬟去备些热水来给水善泡澡舒缓神经。

“小姐这又是何苦,女孩子何必要辛苦学武功,娇娇弱弱的被保护不就够了,主人那么喜欢小姐,必定会保护小姐不受伤害。您根本不必辛苦的。”

水善戳了下知了的额头,“小丫头懂得真多。”

知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热水已经备好,便伺候着水善沐浴。

“有人保护是一回事,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可能遇到事永远等着别人来救,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甚至去保护别人。”

江湖可不是安定的乐园,到处充满凶险,对女人也没有宽容可言,她要想平安自立,就要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她的身边高手很多,但也希望能够自己强大,至少不要成为别人的累赘。

“师父教我的身法我还没学会呢,等会再去找师父教一教,争取在离开别院前灵活运用。”

“啊——这大晚上还要练啊!”

知了叫了一声,用湿帕子轻柔的给水善搓着背,暖暖的水流包裹着四肢百骸,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知了,再加一桶水。”

水善闭着眼享受着,细长的手臂从浴桶中抬起搭到木桶边,却突然撞到一个身体。

水善明显感觉拿身体强壮不似女子,立时愣了愣,猛然转身。

“啊——你怎么在这!”

水善尖叫一声一把抱住前胸缩到了洗澡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再水面上。

毋泪邪笑着站在浴桶后戏弄的看着她,硬挺的剑眉向上挑起,故意往水善身上去看。

“不许看,转过去。”

水善指着毋泪大喊,毋泪却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看不到,不用担心。”

毋泪从浴桶中捡起一片玫瑰花瓣夹在指间,嫣红的花瓣衬得细长手指白净整洁,很是好看。

“看不到也不行,出去!”

水善气呼呼的依旧保持着拥抱自己的姿势,整个身体埋在水里,密密铺陈的玫瑰花瓣遮挡住了清澈的水面。

“sè láng,大sè láng,无声无息闯进姑娘洗澡的地方。”

毋泪无辜的耸耸肩,“不是我闯进来的,外面没人,你又在叫人,我就进来看你有什么需要。”

毋泪转着头看了浴桶周围两圈,“没有你要的热水,丫鬟可能就是去给你提热水了。”

水善看着毋泪一脸狡猾的窃笑,不相信的哼了一声。

骗鬼去吧,服侍她的下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全去提水了,分明是被人支走了。

“你等会还要去找剑郎?”

水善撇着眼睛瞧他,“怎么了?”

毋泪委屈的瘪瘪嘴,“你这几天一直和剑郎呆在一起。”

水善听那口气怎么感觉酸酸的,毋泪吃醋了?

水善一下心情大好,“我在跟着师父练习新学的身法。”

“不管你想学身法、招式、还是什么武功我都可以教你,剑郎忙着研究秘籍,你干嘛还麻烦他,明天起我教你。”

“你教算怎么回事啊,剑郎是我的师父,学武功不跟着师父难道跟着别人?”

毋泪眉毛一下就竖起来了,“我是别人?”

毋泪一脸受伤的表情,今儿还争到底了,义正言辞道,“我武功比剑郎好,跟着我学得更多更快。”

“妮妮是我师父。”

水善一句话就把毋泪打败了。

毋泪缴械投降,哀怨请求,“你摆着眼前武功高超的我不请教,要什么师父啊。别跟着剑郎学了,跟我学吧,我也可以当你师父。”

水善开心的玩着水面的花瓣,凑到鼻尖轻轻嗅着,然后摇了摇头。

“师父只能是妮妮,你……是心爱的男人,不能混为一谈。”

毋泪扭成一团的五官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瞬间舒展开,漾起无比灿烂的笑容。

“你刚刚说什么?”

毋泪蹲到浴桶边一下捧着水善小巧的脸颊,俊朗的眉眼温柔如水,深情满溢,如面前的水面飘着馨香美丽的花瓣,令人心醉。

水善惊得一下收紧了臂弯抱紧自己,眼睛眨巴着,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你刚刚说,你爱我——”

水善脸颊绯红的挣开他的手掌,背过身又严严实实的缩到了水里。

“又不是没说过。”

毋泪一下将水里的人捞了出来,水善抱着身体惊呼一声,一件柔滑稠衣眼前滑过,严严实实裹到身上。

毋泪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灼热的胸膛贴着她湿漉漉的脊背,强健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肢,暧昧摩挲着她的脸颊,细碎的吻落在身上。

“那不一样,喜欢可以有很多,爱是独一无二。我现在是你的独一无二对不对?”

水善听着他欢喜又卑微的求爱有些心疼,手握上他叠放在腹前的双手。

“你一直都是我的独一无二。”

她对世间所有人都感到抗拒和厌恶,唯独毋泪是个例外,也许这就是她们的命中注定。

水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灼烈的阳光从窗外刺进来,照的身体有些发热。

“今儿太阳好大啊,大上午都觉得热。”

水善嘤咛着从床上坐起来,知了吩咐着小丫鬟们进来,端着洗漱的东西。

“立夏之后哪天太阳不大啊,现在可不是上午了,午时已经过了。”

水善趴到窗边往天上望了一眼,刺目的太阳让人睁不开眼,她又睡到这么晚。

“毋泪呢,我今天不去训练,腰有点受不了,休息一下。”

知了润了帕子给她擦脸,回答道,“主人不在别院,一大早和万俟管家有事出去了。主人出门前特别交代,若是小姐找他,可以到听花轩去等一等,他们申时前肯定回来。”

水善低声抱怨,“还说我不陪他,他自己那么忙。”

毋泪自从回了枫吹别院确实挺忙的,整天都在和万俟管家处理事情。

想来也是,柳馆的生意做的大,他离开那么久,肯定堆积了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我去听花轩等他,把饭也送到听花轩吧。”

水善除了伊人阁路过剑郎住着的地方,剑郎还在院子里心无旁骛的练着她的新剑法。

水善本还想邀他一起吃饭,看他那么入迷也就不打扰了。

听雨轩离伊人阁有些距离,水善无聊晃荡着,不慌不忙,边走边一口口吃着玫瑰糕,肚子倒是不饿。

“这么大的别院真的除了毋泪和下人就一个人都没有吗?毋泪没有亲戚之类的?”

毋泪说他无父无母,之前一直被禁锢在高墙之中,加上江湖上极富盛名的柳馆,怎么看都应该出自大家族。

知了为难的垂下了头,一脸恭敬谨慎的模样,“我们这些奴婢怎么会知道主人的事。”

水善撇了撇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好像别院里的下人都特别规矩,甚至小心谨慎,一点议论不敢说,更不碎嘴,特别是关于毋泪的话题,更是一个字都不多说。

下人调教得守规矩当然避免了很多麻烦,但太安分也显得少了些人气。

枫吹别院就特别缺少人气。

水善步履拖沓,撇开了关于毋泪的话题,免得知了又不敢说了。

“那是什么?”

水善走着走着看见一片枫树林中快速闪过去一个小东西,像是只兔子。

“别院有人在养兔子吗?”

水善好奇的追了上去,知了喊着跟上,被水善打发走了,“你去找一个笼子来,可能是谁养了跑出来的。”

知了踌躇的原地踏脚犹豫片刻,看水善一下子消失在枫树林里,转身就去找笼子了。

水善寻着小兔子跑走的方向找去,轻手轻脚的害怕把兔子吓跑,猫着腰目光灵敏的到处看。

“跑哪儿去了——在那!”

水善突然看见前面一片草丛动了一下,一个白色小东西跑了出来,这回清楚看见了它的模样,原来不是兔子,是只小白猫。

“好可爱——”

水善喜欢的想要去抓它,小猫‘喵——’了一声灵敏的躲开,却是没有躲多远,回着头朝水善不停的叫着,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朝树林中而去。

水善奇怪的看着小白猫的背影,不时转过头来朝她叫两声,似乎是在引路。

------题外话------

水善会发现非常不得了的事情,明天揭晓,大家猜猜会是什么……

第186章 谁是谁

水善好奇的跟上,在枫树林里走了一会,发现这个枫树林还真大,不一会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口井。

小白猫乖巧的坐在井口边不动,朝着水善叫了两声,似乎就是带她来看井的。

水善一下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能清晰感应到一股难受的气息,那气息厌恶的让她想吐,胸口闷闷的,充满压迫感。

水善一步步靠近那口井,井口上压着一块石头封了起来,应该是口不用的枯井。

水善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那难耐的气息就是从井中传出来的,诡异中带着刺骨的阴森。

小白猫一点都不怕她,乖巧的坐在井边不停的叫着,似乎在呼唤她下去看看。

水善忐忑的踌躇着,但还是压抑不住对那气息的好奇,终于还是挪开了井口的石头。

封住井口的石头看着大,但也很好使力,抓住凸起的边角用力往上抬便将石头掀到井边。

顿时,更加浓厚的气息从井口内涌出来,寒森刺骨,令人绝望。

水善稳定自己的心神不要被那气息所影响,调整好呼吸捏了捏手掌,一个纵身从井口跳了下去。

水善四肢大开支撑在井壁上,马步果然没有白蹲,双腿有力多了。

水善不确定井底有什么,四肢撑在井壁上小心的慢慢向下移动。

漆黑的井底透进稀薄的阳光,慢慢靠下,终于看清了井底。

水已经干涸了,除了厚厚的淤泥,什么也没有。

水善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大惊小怪,正准备上去,突然脚踩在井壁上按到了什么,‘轰隆’一声巨响,坚硬的井壁上收缩着露出一个圆洞来。

这……是什么情况?

机关正好在圆洞的中央,水善左脚踩在机关上,顿时一下踩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就要朝下摔下去。

水善眼明手快一下抓住圆洞边缘,一个灵活转身缩着身子钻进了圆洞中。

井下果然有乾坤。

水善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别有洞天,一个修建在地下的宫殿恢弘气派的展现在眼前。

燃烧的火把将宫殿照亮,铜眼大嘴的青铜人面像威武骇人,像是全部直勾勾的盯着她,惊得背上一层冷汗。

这是什么地方?

水善慢慢往宫殿中走,井下的圆洞入口在宫殿耳室的墙角处,除了这间小耳室外,整个宫殿还有许多的房间,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样都不认识。

水善一间间房间看过来,在宫殿后方找到了一处宝藏,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几乎晃花她的眼睛,绕她曾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多少金银没见过,依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

有伊人阁那么大的房间内凌乱堆放着各种金银玉器,所以甩在地上,一块块的大金条靠着墙壁高高堆放,将整个房间堆起黄金墙壁,闪闪夺目。

水善双腿都有些发软,知道柳馆有钱,却没想到这么有钱,怕是国库也没这么多金子吧!

水善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看来毋泪的本事确实比她想象的大,她根本不必担心。

从宝藏屋出来,水善又随便看了看,除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外,并没其他特别的。

宫殿里的难耐气息比井口时还要强烈的多,强大的威迫和死亡气息让人绝望,但水善除了开始的难受,习惯后倒也不再那么难以承受。

水善寻找着除了井下洞口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毋泪总不可能每次进来都钻洞吧,可她没找到出口,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东西。

准确说那不是东西,而是活生生的……人。

厚重的石门被打开,一股彻骨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抱住自己。

这里还有个冰室。

可看见冰室中心的东西后,水善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惊惶,她看到了瑞儿?

冰室正中的高台上摆放着一个长方形冰棺,闵元瑞被冰封在冰棺之中。

水善踉跄着快步冲上去,抓着冰棺颤抖的伸出手,那里面的那张脸那么的熟悉,是她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褪掉稚嫩变得成熟,此时安静的如同睡着了般,脸色还带着点点红润。

瑞儿怎么会在这!

“瑞儿,瑞儿——”

水善心‘砰砰砰’剧烈跳动着,惊愕、惶恐、好奇、畏惧……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五位杂谈,说不出的难受。

“瑞儿,你怎么会在这?我是母后,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母后啊——”

水善用力抓着冰棺想要将它砸碎,将里面的人救出来,但脆弱的拳头每一下敲击都是徒劳无功,但依旧失去理智的疯狂砸着。

瑞儿怎么会在这,他是皇上,应该在皇宫里才对!

不久前见到柳平柏的时候还听他说起皇上,怎么会突然被冰封在毋泪的地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水善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愤怒,还有害怕和担忧,但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眼眶干燥无泪,心揪成了一团麻。

水善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重拾理智,她要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瑞儿被冰封在冰棺中,脸颊红润,像是睡着了一样,看不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瑞儿身为一国之君应该一直呆在皇宫里,也没听柳平柏说皇上失踪或者离宫,可瑞儿现在就在这,那宫里的那个又是谁?

难道是有人假冒皇上?

水善立时想起柳平柏说皇上烫伤了脸,当时她还奇怪怎么会发生这么大意的意外,现在想来应当是假皇上为了掩饰自己故意为之?

假皇上究竟是谁?

想要在防御森严的皇宫上演偷梁换柱的戏码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偷梁换柱的是当朝皇上,而且还是个聪慧过人、武功高超的大人。

想偷偷将一个大活人运出宫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假皇上究竟怎么做到的?

还有,假皇上冒充皇上目的究竟是什么?

抢夺皇位,偷了这天下?

那为何不把瑞儿直接杀了,如此方能永绝后患?可偏偏将人冰封在这,不知是死是活。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毋泪在偷梁换柱的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水善只觉心头一阵发凉,那个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她的男人,却冰封了她的儿子,他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瑞儿的身体在毋泪隐秘的地宫中,完全可以证明毋泪与宫中偷梁换柱的事脱不开关系。

毋泪究竟是始作俑者,还是参与者?

他们留着瑞儿的身体想要干什么?

水善突然响起司天的提醒,让她不要相信毋泪,毋泪是个很危险的人。

她之前从不相信,此时却茫然了。

水善呆呆的望着冰棺的人,分离不过大半年,再见却是这样的场景。

她的瑞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她该如何帮他?

水善失魂落魄的从来时的圆洞离开了地宫,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毋泪快回来了。

她也明白自己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让毋泪发现异样,否则瑞儿的安全不一定能保证。

从井底上来,小白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善将石头重新盖上井口,深呼吸着外面清新纯净的空气,与地宫中的压迫深沉的气息完全不同。

离开枯井,突然看见知了趴在林子里,身边掉着一个笼子。

水善快步上去将她扶起来,不停喊着她的名字,却一直陷在昏迷里。

水善背着知了离开枫树林,着急的就想回伊人阁,刚出了枫树林知了就醒了,看见自己趴在水善背上,胆战心惊的一下跳下来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以下犯上,还请小姐恕罪。”

水善累呼呼的蹲在地上喘气,知了看着瘦小,但怎么也是个人,背着可一点不轻松。

“恕什么罪,你又没犯错,起来吧。”

知了害怕的看了看水善,见她确实没有生气,连忙起来扶起她,小心搀扶着。

“你刚才怎么昏倒在枫树林里?”

知了微垂着头,茫然的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突然感觉胸口有些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胸口发闷,看来应该是井里散发出的浊气让她晕倒的,一出了林子就醒过来了。

“主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听花轩等小姐呢,剑郎公子也在。”

水善听见毋泪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面对他,她还能全无阻碍的信任他吗?

“小姐?”

知了看水善发呆不知想着什么,小声扶着她的手臂唤了她一声。

水善一下回过神来,僵硬的弯弯嘴角,“走吧,去听花轩。”

水善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中的惊涛骇浪依旧无法平复。

地宫中被冰封着的是她的孩子,她亲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而目前最大嫌疑的凶手就是毋泪,她心爱的男人。

面对那个伤害瑞儿的男人,她该如何保持冷静?

毋泪和剑郎正在院子凉亭里喝着茶,毋泪不知说了什么,剑郎跃跃欲试的执着婉月剑到外边空地上挥舞起来,一招一式极有章法,威力赫赫。

而在此时,水善亲眼看见毋泪从怀间掏出来了一个小瓷瓶,拇指大小,暗紫色瓶身。

毋泪趁剑郎全心投入在舞剑中,将小瓷瓶里的东西倒入剑郎的茶盏。

水善颤抖着小巴浑身发抖,她不会再天真认为那是什么做菜用的秘密武器。

他一直都在骗她。

知了留在了外面,水善小跑进凉亭中,一边喊着渴,一边将剑郎的茶盏端起来喝。

毋泪都还来不及组织水善便已将整杯茶喝完了,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奇怪的看看毋泪,“怎么了吗?”

毋泪收回脸上阻挠的深情,无奈的笑了笑,宠溺的揉揉她的耳发。

“那是剑郎的茶盏。”

水善不好意思的傻笑一下,“喝了就喝了吧。”

然后将剑郎的茶盏拿开重新换了一个新的,满满续上茶水。

水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保密的动作,“别告诉师父。”

毋泪了然的点点头,将她拉着坐到身边。

水善面上看不出怪异,心中却忐忑猜测着毋泪小瓷瓶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给多少人吃过?

“我今天和一个闵都来的糕点师傅学做了一样新糕点,叫糯虹糕,你应该尝过吧,猜你肯定喜欢吃就学了怎么做,以后经常可以做给你吃。”

毋泪提起糯虹糕,水善心里一下酸酸的。

那是她最爱的点心,以前在宫里时总是想着发让人做来吃,但瑞儿命令宫人不许多给她,怕她吃多了不消化,伤身体。

“那是我最喜欢的糕点,离开闵都就再也没吃过了。”

毋泪怜爱的揉揉她的头,“就知道你会喜欢,我今天带了些回来,我去给你拿。”

毋泪起身离开了凉亭,水善望着他俊朗的背影,不自觉跟了上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去,不知道自己想探查什么,直觉让她跟着他。

下人都被打发除了花园,毋泪走到听花轩正厅,让下人将万俟管家唤了来。

水善躲在正厅外,呆呆的站着。

“方才带回来的糯虹糕装两块拿来。”

万俟管家领命将带回来的糯虹糕拿出来,满满两大包,却只摆出了两块。

“善儿最是馋嘴糯虹糕,可以顿顿吃这个,其他的都藏着,每天只能给她两块,不管她怎么想要都不许多给她。”

万俟管家微勾着唇角领命,主人对水善小姐真是用心至极。

水善浑身僵硬的躲在廊柱后面,手脚都麻木的没了知觉,身体不稳差点一下摔坐在地上。

她在胡乱想什么,他是毋泪,他是毋泪,毋泪——

瑞儿明明躺在地宫的冰棺里。

水善目光呆滞的远远看着那张俊俏柔和的脸,五官精致有型,瞳孔幽暗深邃,是一张格外姣好的容貌。

瑞儿长得英武硬朗,更加魁梧,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是两个人。

水善反复的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毋泪和瑞儿是两个人,一切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可水善脑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情景,那情景那般熟悉。

同样是每天两块糯虹糕,一块都不能多,同样命令人不许额外做给她吃。

他们温柔而关切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如同镜子内外的两个人。

毋泪的笑脸与瑞儿重叠到一起,过往的种种熟悉感系数跃上脑海。

从初见她便觉得毋泪熟悉,毋泪对她更是了如指掌,似乎相识已久。

她无法看透的两个人,一个是瑞儿,另一个便是毋泪。

他们究竟谁是谁!

太多太多的共同点一瞬间全部回放在脑海,精神受到惊吓只觉浑身发凉,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袭击四肢百骸。

她喝下的那盏加了料的茶,究竟是本就没有危险,还是毋泪心知肚明,即便她喝下毒药也不会有事,所以才能那般淡然?

到底什么才是他的真面目,她已经分不清了。

他究竟是谁?

“善儿,呆在这干什么?”

水善突然被人唤回神来,冷硬的表情僵硬的扬起笑容,第一次违背真心的对着他笑。

“你藏了好吃的不给我。”

毋泪笑裂了嘴巴,捏捏她的脸颊,“你偷听。”

水善辩解,“我才没偷听,只是刚好听到。你明明带回来两大包糯虹糕却只给我吃两块。小气鬼!”

毋泪将手里装着两块糯虹糕的小碟子递给她,“全部都是你的,但是不能吃太快,吃多了会不消化,每天只能吃两块。”

水善呆呆的看着毋泪认真闭着两根手指,再一次和记忆中的瑞儿重叠。

“发什么呆,表情这么严肃?”

毋泪捏捏她的脸颊,水善回过神来无力的苦笑一下。

“没什么,就是听你刚才的话想起了一个人。”

毋泪欢喜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水善清晰的看在眼里,却假装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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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毋泪的身份终于还是被水善发现了,真正的闵元瑞早就只剩一具躯壳。

第187章 身份揭露

毋泪僵笑一笑问道,“想起了谁?不会是我的情敌吧?”

水善沉吟着一眨不眨对上毋泪幽深的视线,淡淡开口,“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他和你一样怕我贪嘴吃多了,每天只给我两块糯虹糕,还不准别人给我做。”

毋泪僵硬的笑容彻底从脸上消失,佯装着吃醋虚了虚眸子警惕道,“是男人?”

水善点了点头,“我最疼爱的……晚辈。”

毋泪吃味的长叹口气,“有机会一定要会会这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

水善掩饰去心底的怀疑和郁结,努力笑着,“我也希望有这一天。我有些想他了。”

毋泪感觉今天水善情绪怪怪的,见到久违的糯虹糕也没多大兴趣,吃了两块就什么精神的回伊人阁去了。

天还大亮着,水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帐幔。

知了茫然的守在窗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

水善僵硬的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

“已经这会了,小姐应该有些饿了,奴婢给您拿些喜欢的糕点来。”

知了说着就要去拿糕点,水善慢悠悠的喊住她,“不用了,我想休息会,你出去吧。”

知了担忧的回头看看水善,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乖乖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水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今天发现的事情太过震惊,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

毋泪和瑞儿……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她离开皇宫不久就遇到了毋泪,之后一直在一起,同时皇宫出现一个假皇上,瑞儿的身体又被冰封在毋泪的地宫中,这一切太诡异太巧合了。

天闵王朝的皇宫是天下最森严、安全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皇上被偷梁换柱这种荒唐事,更何况瑞儿武功高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除非……他是自己走出的皇宫。

若这都是瑞儿自己的安排还稍稍说得通。

他悄无声息离开了皇宫,安排了一个假皇上蒙混百官大臣。

但为何出现在她身边的是毋泪不是瑞儿?瑞儿为何又会被冰封在地宫?

难道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水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烦乱的用力揉着自己的头发。

这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但毋泪给她的熟悉感太过强烈,强烈到越发坚信这样的猜测。

这虽然诡异,但水善并不惊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自己就是一个奇特的怪物,也许瑞儿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她从未发现。

不管她的胡乱猜测是真是假,她无法再呆下去,也无法再面对毋泪。

如今只要见到毋泪她便会想起躺在地宫的瑞儿,事情弄清楚前,她无法原谅这个人。

她要离开。

毋泪晚上来找她一起用晚膳,水善直接拒绝了,简单准备了包裹趁夜离开了枫吹别院。

枫吹别院她已经了如指掌,守卫并不多,轻松便躲过了眼线,却被剑郎逮了个正着。

“你要去哪里?”

剑郎看着她背上的包裹沉重下表情。

水善抱歉的垂下眼眸,“我要离开,不要告诉毋泪。”

“你不带上我吗?”

水善犹豫了,心事难言,只是道,“我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儿,我不想连累你。”

“我是你师父,徒弟在哪儿师父便在哪儿,更况我还没有把毕生绝学教给你,如何放心你独自在外。”

水善拢了拢肩上的包裹,确定道,“你愿意跟我走?”

剑郎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开玩笑,“我还需要你的孝敬钱养家糊口,你钱多。”

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但剑郎能开玩笑真是意外,还是让水善弯了眼睛。

“谢谢你。”

剑郎不自然的撇开了视线,“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会静静倾听。”

剑郎直接就跟着水善走了,也没去收拾个行礼之类的,婉月剑在身就够了。

知了敲响房门久久等不到回应,犹豫一下擅自进了房间,却见床上空空如也,水善小姐不见了。

知了惊慌的赶紧满房间找,命令小丫鬟们找人,可整个伊人阁找遍了都没发现水善小姐的踪迹。

枫吹别院到处亮起灯盏,护卫们着急的四处寻找,但都未发现水善的身影,连剑郎公子也不见了。

知了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要是把水善小姐弄丢了,主人肯定会杀了她们的。

知了不敢耽搁,迅速赶到听花轩禀报,主人听到消息当即捏碎了手中的玉佩,透亮坚韧的羊脂白玉在主人手中化成一堆粉末。

“究竟出了何事,什么叫水善小姐不见了?”

万俟管家观察着毋泪阴沉的神情,胆战心惊的怒声质问着知了,知了害怕的抖着身体回答道,“小姐回了伊人阁便说累了想休息,把奴婢赶出了房间,奴婢方才敲门才发现小姐不见了,整个枫吹别院都找过了也没有,剑郎公子也不见了。”

毋泪赫然从位置上起身来到知了身边,速度快的看不真切,反应过来时知了已被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善儿不是你在伺候吗,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为何会不声不响离开!”

知了梗着脖子瞪大了眼睛,根本没办法呼吸,更无法发出声音回答主人的问题。

脑袋越来越晕眩,视线也模糊起来,死亡逼近,贪婪的挣扎着寻求生机。

万俟管家上来将知了救了下来,跪下请求道,“主人息怒,当务之急应该先把人找回来。”

整个别院的护卫都被派出了别院追寻,命令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回来。

“我早就察觉今天善儿怪怪的,是我大意了。”

毋泪自责的捏紧了额头,澎湃的气焰拥挤在胸口,努力镇压着,

“水善小姐今天都干了什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万俟管家质问着知了,知了瘫软在地上,脸色青黑恐惧,支支吾吾回答,“小姐今天去了枫树林,奴婢在树林里昏倒了,醒来后小姐就不时发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枫树林!”

毋泪突然一下站起来,快步离开,万俟管家脸色沉重的紧跟其后。

毋泪站在地宫耳室的圆洞前,果然有打开过的痕迹,看来善儿进到了这里。

那她也一定是发现了那个冰棺。

毋泪站在冷寒刺骨的冰室中,看着冰棺中那个熟悉的人,还有这微弱的气息。

那是他用了近二十年的身体,终于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会怎么想他?

杀害她儿子的坏人?还是她已经猜到他和闵元瑞本就是一人,他就是瑞儿,陪伴了他二十年的瑞儿。

毋泪激动的胸膛大力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

他害怕了,怕她误解他,怕她怨恨他。

原来他也会害怕,全天下唯一能让他害怕的就是她的心意。

“尊主,有人闯进了别院。”

毋泪站在别院枫林道侧,看着远处月光下挺身而立在枫林道中央的男人,一身月牙白长袍纯净翩然。

一大群别院护卫将男人团团包围。

“这么快就回来了?”

毋泪看了男人一眼,视线游散的瞟瞟周围,似在期待着其他的身影。

司天转过身来,下人们提着的烛火将他冷峻的脸庞照亮,嬉笑的脸庞此时全无笑意,冷冷的注视着毋泪,像是看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怎么就你一个,念苍呢?”

司天冷笑,“就凭你也想见我们嫏嬛山的掌门?”

毋泪笑而不答,敏锐的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和空气,抿嘴一笑,对着右手边密密树林中掷出一枚树叶。

轻薄的树叶划破空气凌厉而去,‘嗞’一声嵌入粗壮的树干之中。

“出来吧,别藏着了。”

漆黑的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同样一袭月牙白,宽大的披风遮住了脸,站到司天身边,取下了头上的遮盖。

这是一张千帆过尽后超脱淡然的脸庞,五官挺立苍老,神情淡然飘逸,真正的仙风道骨。

“你果然回来了!”

来人目光悠然的注视着毋泪,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和无奈。

“杉棋长老,二十年没见,已经变这么老了。”

毋泪戏虐着调笑,视线转向司天,“原来你是杉棋的弟子,我还以为你的师父是念苍。”

听他提起掌门,司天愤愤的道,“当年一战,掌门将你奄冉阁尊主打散人形,奄冉阁众人仓皇而逃,如今不过二十春秋,你们竟然又敢出来兴风作浪,当真是不知悔改。”

“兴风作浪……哈哈哈……司天,你还太嫩了,真正的兴风作浪你还没见识到。”

司天神情沉重的咬咬牙,对杉棋长老回禀道,“师父,就是此人红祥一直跟着水善,徒弟曾识破他的身份,却不知为何被他抹去了记忆。”

毋泪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轻蔑道,“你当真识破了我的身份?”

司天不明白他此话何意,杉棋长老摩挲着指腹悠然开口道,“他不是红祥尊者,他是奄冉阁尊主,红祥的主人。”

司天惊愕的僵硬在原地,奄冉阁尊主——

那不就是奄冉阁的大魔头,被掌门打散人形,害得掌门重伤闭关的罪魁祸首!

司天突然明白了师父刚才那句话——你果然回来了。

奄冉阁尊主回来了,打散的人形重聚,天下又将血雨腥风。

毋泪慢悠悠的一步步逼近司天,无所掩饰的释放自己骇然的气息和力量。

周围的护卫、下人们全部承受不住的晕倒过去,唯剩下杉棋长老师徒及毋泪面面相觑。

“本尊是一直跟着水善,你又为何一直跟着她?还不是因为韶玥?”

司天一惊,果然他知道韶玥在水善身上。

“你想把水善怎么样,快把她送出来,韶玥是我嫏嬛山的东西,她是我嫏嬛山的人,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嫏嬛山必不会善罢甘休。”

司天已然恼羞成怒,想到水善一直呆在奄冉阁尊主这个最为庞大的危险身边就害怕的惊心胆战。

奄冉阁尊主杀人如麻,他不敢想象拥有韶玥的水善会有怎样的下场。

韶玥是尊主的眼中钉,水善也会因此而危险。

毋泪不慌不忙的注视着司天,虚眯眼角,嗤笑道,“你还真是笨,韶玥在水善身上,本尊岂会交给你,让你们拿到韶玥来对付本尊?上次仙船上一时大意让力量失控被你发现身份,却没想到你把本尊误认成红祥。既然忘了就一直忘记多好,想起来只会证明自己的愚蠢。”

“仙船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毋泪也没有隐瞒,淡淡道,“不过一种抹去记忆的蛊虫罢了,本尊想让你忘记什么便能忘记什么,只要一直服药,永远都不会记起来。”

“你对我下药!”

司天咬着牙,突然想起什么,急急道,“当时剑郎也在场,他也什么都不记得,你也对他下了药。”

毋泪没有否认,他想给司天和剑郎下药就是小事一桩,但司天回师门后许久没有再服药,所以抹去的记忆重新想了起来,那么剑郎不久也会想起来。

毋泪捏紧手掌满脸愁容,若是剑郎想起来,将当时仙船发生的事告诉了水善,奄冉阁的存在就隐瞒不住了。

水善肯定也会很快将哈单族与奄冉阁联系到一起,哈单族背后的操控者呼之欲出。

“其他的少说,今天我们是来要人的,把水善交出来。”

司天严肃以待,甚至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毋泪自然不可能乖乖交出水善,免不了一场大战。

即便毋泪武功高强,还是大魔王尊主,他也要拼死一搏。

毋泪嗤笑,“就凭你,也想和本尊动手?”

毋泪随意挥挥手,一股紧迫的力量对着斯泰拿扑面而来,司天全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击倒在地站不起来。

“看在善儿的面子,本尊这次放过你,立马滚,否则别说一个你,便是你师父杉棋长老也不是本尊的对手。”

毋泪不屑的看眼沉默不言的杉棋长老,杉棋长老一直静静站在那,司天着急的爬起来,急声道,“师父,您一定要把水善救出来。”

杉棋长老不慌不忙的拉住司天的手臂安抚住他,直视着毋泪慢悠悠开口,“尊主未免太过大言不惭。”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经书,朝经书中施以灵力,经书脱离掌心浮于夜空,绽放出与太阳争辉的灿烂光芒,一股庞大而纯粹的力量骤然袭向毋泪。

毋泪急忙回击,堪堪抵挡住经书的力量,脚步不自觉后退两步。

“竟然把无字经书带下了嫏嬛山,看来是有备而来。”

毋泪捂着胸口调整气息,身体被无字经书所伤,怕是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在下虽不敌尊主,但尊主刚刚聚回元神还未回到巅峰时期,若嫏嬛山拼尽全力一战,想必达到当年的战果不会太难,尊主不知又要花多少个二十年才会重新归来。”

杉棋长老chi luo裸的威胁,毋泪沉默不言。

他现在确实无法和嫏嬛山正面对抗,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他的力量还未全部回笼。

“今日打扰了,司天,我们走。”

“可是……”

司天着急的喊住杉棋长老,杉棋长老安抚的解释道,“不必担心,水善姑娘不在此处。”

司天奇怪的‘咦’了一声,水善怎么可能没和毋泪在一起?

“老身刚才感知了整个别院,水善根本不在这。方才看见别院的护卫火急火燎的搜寻着什么,莫非就是在找水善?”

杉棋长老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坚定的肯定,毋泪的沉默更是默认他说对了。

水善不在这,她跑了。

司天呆了一会,开心的大笑起来,拍着身上的灰站起来得意嗤笑着,“原来水善已经跑了,她是不是发现了你的真面目!我早就提醒过他小心你,看来她一直记着我的提醒。”

司天的讥笑让毋泪怒不可遏,凝聚掌心的力量就想对他重重一击,杉棋长老眼明手快的赫然挡在司天身前,抓着他一下消失在黑夜中。

“我会比你先找到水善的,你休想伤害她。”

司天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夜空中,毋泪暴怒的怒吼一声,身上力量失控,震倒满道枫树。

第188章 假皇上要杀她

离开枫吹别院已经三天了,水善和剑郎不停的在赶路,距离枫吹别院越来越远。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目标,只朝着距离枫吹别院最远的地方前进。

辽东暂时是不能去了,认识的人也不敢去打扰,毋泪肯定满天下的找她。

“我们还能逃去哪儿?”

水善自怨自艾,柳馆情报消息发达,耳目众多,不管他们往哪儿跑,怕是很快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剑郎看出她在躲毋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既想躲,他便陪着她。

“你可想换个安静环境休整一下?以前我独自行走江湖时,时常一个人呆在山上钻研武艺,不与人接触,没有人打扰,一时半会定然不会被人找到。”

他的心意和毋泪一样,他想要争取一下,也许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水善恹恹的睁了睁眼睛,“山上?哪座山?”

剑郎轻笑开了,“随便在哪儿,只要没人打扰就行。我以前都是天南海北走走停停,席地而睡,天为被地为床,野果亦能果腹,半月不见人烟。”

剑郎轻描淡写述说经历,水善却感觉有些心酸。

简衣陋食尚能忍受,但那天地独我的孤独却是最为难熬。

“我听你的,随便去哪儿只要没人打扰。我也过过天地为床被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剑郎知道水善有心事,故作轻松的宽慰笑道,“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只要够勤劳,到哪儿都能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水善跟着剑郎成了避世深山的高雅之士,不过剑郎是真高人,水善不过假仙人。

剑郎的野外生存本事一绝,既盖了茅草屋,还开了菜园,自给自足,确有一番闲云野鹤的逍遥和快活。

这种与天地为伴的日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水善静心养情的逃避了大半个月,可该找来的人还是会找来,不过最先迎来的却是一群不速之客。

水善伸着懒腰慢悠悠的坐起来,天边的太阳慢慢落到山后,漫天霞彩绚烂妩媚。

水善抬了抬手里的鱼竿,小河清清,还是没鱼上钩,看来今天运气不好,糖醋鱼只能明儿再吃了。

收拾好东西回去,剑郎正在洗手做羹汤,但手艺和毋泪比起来是差远了,不过和什么都不会的水善比起来又太过能干了。

水善厚脸皮的坐在小桌前等着张嘴吃饭,面前的茅草屋一共两间,一人一间,剑郎两天时间就搭起来,简直是神速。

面前的小桌子、吃饭的筷子、种菜的工具,全部东西都是剑郎做的,十足十的全能王。

“我明天下山去买点米面,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水善啃着猪蹄摇了摇头,这只野猪是剑郎在山里打猎到的,块头特别大,可以吃好久。

“我看你挺无聊的,要不要给你带几本书?”

剑郎这个提议不错,水善想了想便报了几个书名,要是有就给她带回来。

“野猪吃了好几天了,明天我们吃鱼吧。”

水善有些腻歪的砸吧了下嘴巴,剑郎故意揭短道,“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今天是她自己没钓上鱼来。

“明天你要是再钓不上来,我亲自下水抓,一定让你吃上糖醋鱼。”

水善听见糖醋鱼就馋的流口水,“毋泪上次做的糖醋鱼那叫一个香甜四溢,口齿生香。”

剑郎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你想毋泪了?”

水善脸上的憧憬笑容一下僵住,然后放下了筷子,再没了胃口。

“我们已经出来大半个月了,毋泪一定很担心你。”

水善抿着唇不说话,毋泪再担心她,她也不想见他。

“我吃饱了,先去睡了。”

水善起身回了房间,剑郎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开始收拾碗筷。

半夜时分,水善正睡着,突然听到什么细微的声音,睁开眼小心环顾狭小的房间,轻手轻脚的坐起来,穿上鞋,握住袖中的暗芒。

房间外传来越渐清晰的打斗声,水善稍稍拉开一点门缝朝外望去。

淡薄的月光下,剑郎穿着中衣与一群蒙面杀手激烈交战着,杀手们想要往水善的房间袭来,都被剑郎挡在了外面。

这些人是冲着水善来的。

水善握着暗芒躲在房间里,她清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不是这些杀手的对手,冲出去只会给剑郎增添负担。

水善紧张观战着外面的局势,杀手人数众多,而且个个武艺精湛,剑郎有些招架不住了。

剑郎已然落于劣势,有杀手朝着水善的房间杀过来,水善再也藏不住,率先踢开木门握着暗芒冲了出去。

水善先发制人占了一点优势,但很快这点优势就在差距巨大的实力面前败下阵来。

水善完全被遏制,被迫的抵抗逃窜着,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剑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拖住了大部分杀手,剑刃一下下的划破他的身体,却依旧顽强的抵抗、坚持着。

他不能倒下,否则水善就彻底置身于危险之中。

剑郎拼命反抗,水善艰难的躲闪着,腹部被刀划了一道,肩膀也被剑刺穿,突突冒着血柱。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水善拼命喊着,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不停发动着最猛烈的招式。

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看他们的武功招式和装扮都不像是琉璃城,也不像芙蕖山庄。

若是通缉她们的官府也不会如此下手狠绝,还特意伪装过。

最后一个可能就是枫吹别院,毋泪在找她,可他会想杀她吗?

接连四五个杀手齐齐朝水善刺来长剑,水善躲无可躲,灵敏的一下弯下腰身避开剑尖,骤然旋身靠近其中一人,暗芒利落的划向杀手的胸口。

杀手反应很快,迅速的转身避开,暗芒并未伤到他的身体,只划裂开一片衣襟。

水善骤然看见那露出的胸膛上清晰刺着一个铜陵图案,瞬间惊愕的呆在了原地。

杀手发现了可乘之机,一个利落招式,一剑刺入她的胸口。

那是宫中暗卫禁军暗卫的标志,是皇上要杀她。

那个假皇上想要她的命。

水善吐着血自嘲的软着身子摔在地上,她拜托柳平柏转交的信看来已经到了假皇上的手里。

她还想劝阻皇上不要修建庙宇,给她自由,却不知道宫里的那位早不是她的瑞儿,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假人。

全天下最想她死的人怕就是那个假皇上吧。

她写了那封信,暴露了自己未死的事实,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她自己给自己送上了一道催命符。

水善视线迷茫的呆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汹涌的冒着鲜血,意识已经模糊,朦胧视线中只有那一把把刺向自己的长剑。

就这样吧,她已经无力反抗了,若是真能被杀死,也挺幸福的。

只是对不起剑郎,最终她还是害死了剑郎。

“对不起——师父”

水善幽幽吐出这句道歉,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水善醒来时还是躺在茅草屋前的空地上,浑身疼得厉害,地面到处是血。

夜空漆黑,自己不知道死了多久,不知过了多少日夜。

空气中满满充斥着血的味道,身上不知道被捅了多少个窟窿,血已经止住了,正承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着。

水善艰难的撑起身体坐起来,一侧头便看见不远处躺仰在地上的剑郎,身下被血染红,整个人躺在粘稠的血泊之中。

水善挣扎着扑过去,看着剑郎满身不停冒血的伤,自责的几乎难以呼吸。

“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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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前有恶狼后有猛虎

剑郎冷峻的脸上满是血污,双眸微闭不曾睁开。

水善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和脉搏,惊喜的快要尖叫起来,没死,还有气。

“师父,坚持住,别死,千万别死。”

水善扯着身上的衣摆缠着剑郎的伤口止血,可他伤口实在太多,血流的很快,根本止不住。

水善急得一颗心不停打鼓,无助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不会治伤,也寻不到任何伤药。

这里太偏僻了。

水善突然懊悔为什么要躲到这深山老林来,连想请个看病的大夫都找不到。

“师父不要死,是我害了你,你千万别死。”

水善无助的抱着剑郎冰冷的身体,现在已经彻底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温度,冷得像一具尸体。

“你说过要给我做糖醋鱼的,鱼还没钓到呢,你不能死。”

水善除了抱着他呼唤他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却无能为力。

她不能让剑郎就这么等死,他也许不用死。

水善回忆起豫王小时候曾被毒蛇咬伤,她抱着他三天三夜,将他从阎王殿中拉了回来。

这也是她的奇异能力,能救豫王,也许也能救剑郎。

水善紧紧将剑郎抱在怀里祈求着他醒过来,努力忽略刺鼻的血腥和难耐的恶心感。

过分的亲近让她头晕目眩几乎想吐,但拼命压抑着自己的难受,闭上眼睛默默祈求着。

赌场时她不管期望什么点数都能成真,现在只希望她的好运能够转移到剑郎身上。

水善紧张的静静等待着,垂眼看向剑郎被血染红的后背,手伸到伤口上,没有血再流出来。

水善惊喜的对着苍天便是三个响头,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谢谢让他活下来。

水善艰难的拖着剑郎的身体想要将他放回床上修养,可还没拖出几步远,耳边悉悉索索响起有人靠近的声音,听脚步声人数还不少。

水善大惊,不会是杀手们回来了吧?

水善带着剑郎离开茅草屋躲到了树林里,蹲在草丛后看着靠近茅草屋的一行人,穿着统一的打扮,与之前的杀手装扮不同,进了茅草屋就是一番翻找。

这又是什么人?

水善猜测着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找他们的目的是好是坏?

但不管目的好坏,水善现在没有胆量去探究。

剑郎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她的武功太弱了,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水善以为那群人找不到人就会离开,不想他们还不放弃,朝着树林里找来。

水善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很快那些人就会找到他们的位置,只得拖着剑郎往山下去。

水善将这座只能叫做土坡的小山摸得透彻,挑着隐秘的近道离开,还要小心躲避不被发现。

水善拖一会背一会,气喘吁吁的不敢停,好容易到了山下遇到一户人家,还是被下山来的人发现了。

水善望了眼冒着炊烟的小农户,又看看依旧陷入昏迷的剑郎。

身后那群人已经发现她朝着她靠近。

水善一咬牙,将剑郎放在小农院的院子里,用草堆盖着,掏出一张银票留在剑郎身边。

“你一定要醒过来,保护好自己。”

水善将人引走了,漫无目的的逃跑,身后一大群人穷追不舍。

水善气喘吁吁的大喘着气,饶她轻功再好,身后那群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人数众多,体力根本支撑不住。

水善能够确定那些人穿的服饰是她不曾见过的,既不是芙蕖山庄也不是琉璃城,和之前假皇上派来杀她的禁军暗卫也不是一伙。

那除了这些人还有谁会找她?

水善累的不行,眼见着身后人越追越近,双腿彻底迈不动了。

“你们别过来!”

水善无力的坐在地上,面对着虎视眈眈逼近的人,看来又要死一次了。

“你是渊穆太后?”

突然,对方领头人问了一句,水善惊愕的全身僵硬。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不对不对,这些人找她干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水善机警的打量着脸前这群人,没有上来就杀人,反而确认身份,倒像是在寻人。

“这是官府发的通缉令,是你炸毁了雁栖山?”

领头人这回掏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水善和剑郎的画像。

水善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想了想道,“雁栖山是我炸的,我就是看不惯雁栖山苛待劳工。”

“那雁栖山渊穆太后显灵也是你搞的鬼?”

这些人每句话不离渊穆太后,水善算是看出来,他们就是冲着渊穆太后来的。

水善拼命摇着头否认道,“太后显灵的事和我没关系,当时我们炸了huo yào就跑了,后来才听说有显灵这么回事。我和渊穆太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领头人怀疑的望着她,似乎在评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是不是,先跟我们走,我们主人要见你。”

领头人说着就命令手下上来抓她。

水善倒吸口气,她可万万不能被这些人带走。

渊穆太后的身份如今对她而言很是危险,也不知道这伙人的主子抓她有何目的。

而且宫里的假皇上派出的杀手刚得手离去,要是知道她还没死,肯定很快又会追来。

她现在是前有恶狼后有猛虎,到处都有人在抓她,若是渊穆太后的身份再泄露,怕是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不怀好意袭向她。

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水善大声问着,“你们主人是谁?”

领头人道,“见到主人就知道了。”

水善被拖起来,刚刚站稳脚一个灵敏闪身脱离了两人的钳制,与对面一大群人对峙着。

“不许追我,你们找错人了。”

领头男人表情淡淡的开口,“你还有力气跑?”

挥了挥手立马又有人要上来抓她,水善眼疾手快一下掏出司天留给她的宝贝水晶玉。

“不许再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司天说过水晶玉可以在为难时保护她,希望能有用。

领头人完全不将她的警告放在眼里,亲自上来抓她。

水善手握紧水晶玉伸在身前,心中默念咒语,顿时光滑冰凉的水晶玉开始发热,猛然喷射出巨大的亮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一群人被突然喷射的亮光弹出了老远,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击面门,接着身体轻飘的飞了出去。

水善惊喜的看着那群人一个个尖叫着飞出老远,摔在地上纷纷吐了大口鲜血。

没想到水晶玉力量这么大,司天果然没骗她,看来他还真是个手握宝贝的修道仙人。

水善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离开,今天多亏水晶玉逃过一劫,见到司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水善扶着树呼呼大喘着粗气,双腿酸硬的厉害,一步都迈不动了,身体虚软的趴在树上,顺着数往下滑,却被身后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吓得连忙起身继续往前跑。

她已经逃了一天一夜,身后的人还是穷追不舍,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

追风被她留在了枫吹别院,不带走烙有毋泪标记的任何东西。

水善此时无比想念追风,若是追风在,她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脚步麻木的踉跄着不停往前跑,视线模糊的几乎看不清路,只不停脉动着双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双膝‘砰’的跪在了地上。

“我怎么这么倒霉。”

水善小声嘟囔着,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疼的她呼吸困难,加上又连着跑了一天一夜,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水善努力强振精神爬起来,手撑在地上突然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奇怪的努力去看,顿时吓得一屁股从新坐到地上。

绊倒她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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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后面这拨找她的人是谁,会有新人物出没喔

第190章 化名青袅

水善突然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吓得直往后缩,缓了好久才平稳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小心凑上去。※

水善探了探那个女人的呼吸脉搏,已经死了,身体都微微发凉。

荒郊野岭的地方趟着一具尸体,惊悚的让人毛骨悚然。

水善想要离开,可突然听见前方似乎传来呼唤声,细小的火点若影若现的出现在视线中。

水善缩在地上努力去听,那些人好像是在找人,嘴里不停喊着‘青袅’。

水善看看身边躺着的尸体,又看看远处的火点,那些人不会就是来找这个女人吧?

这具尸体穿的衣裳看着很是精美,柔滑的丝萝裙价值不菲,头上发式简洁大方,插着一支玉翠钗,也是上等珍品。

这应该是出自大家的姑娘,水善当即下了定论。

听着前方越来越靠近的火点,后面追寻的人也慢慢靠近,水善犹豫片晌,对着地上的尸体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对不起了,请帮我一次,千万不要怪罪。”

“青袅,青袅——”

一声声的呼唤声传响在夜空中,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在宽阔山野间到处寻找着。

漆黑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人,有人看见那人,指着大喊,“青袅在那。”

顿时所有人聚了过来,一个个热烈燃烧的火把将亭亭玉立的女子照的清晰。

女子一袭浅蓝色丝萝裙,窈窕柔美,精美的帷帽遮住面容,没人面庞在纱帐下若隐若现,撩人心弦。

“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为首的络腮胡子不满的紧促起浓黑的眉头,脸庞粗放狂野,满是豪气,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去方便了一下,然后迷了路。”

水善藏于帷帽后有些紧张,生怕被人听出声音来。

然而水善多虑了,根本没人察觉她的不同,也没再多问。

络腮胡子不耐烦的道,“快走了,今晚要赶路,不能歇息。”

说着所有人便往回走。

水善走在中间,看着最前方领头的络腮胡子小心打量着。

这人虽穿着中原服饰,可听口音看动作都不像天闵王朝的人,反倒像是……哈单族人。

水善心中一亮,络腮胡子身强体阔,可不是和索朗首领如出一辙嘛。

这群人明明是哈单族人为何扮成中原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水善此时是无心想这么多了,只想先休息休息调养好身体的伤,避开身后的追来的人。

水善跟则络腮胡子很快出现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大道边燃烧着许多火把,一条几十米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停在路边。

水善惊呆了,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满是诧异,这究竟是什么队伍?这么多人?

队伍中除了几辆拉行李的货车,共有十几辆马车,每辆马车边严密守着四五个护卫。

水善被带到了中间一辆马车上,车帘拉开,里面还坐着五个姑娘,加上她六个人坐一辆马车。

水善慢吞吞的爬进马车,络腮胡子不满的催促了一声,放下帘子后,立马扬声命令着出发。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水善好奇的打量车里其他的姑娘,全部都是相同的打扮,头上也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一个个挺直着脊背坐着睡觉。

所有人都睡着了,水善也无心打扰,她也正需要休息。

身体放松下来顿时浑身酸疼的厉害,之前受伤的地方还很严重,困意也跟着袭来。

水善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马车上睡了几天,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

马车上的姑娘们全都沉默寡言,她也就乐得安静无人打扰,大多时间都在闭着眼睛睡觉,睡觉能够让伤好得更快。

小小的马车坐着六个人实在有些拥挤,稍稍活动便会碍到身边人。

水善脑袋发懵的睁开眼睛,马车还在匀速晃动,脖子僵硬的厉害。

“要到了。”

安静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喃,靠窗的一个姑娘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着。

水善揉了揉眼伸头过去,看见外面景象的一瞬间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清醒了。

不远处的巍峨城墙上大书着‘宁城’两个字。

这是曦宁国的都城,她到曦宁国了。

水善不顾同车姑娘们的不满一下挤到车窗边,高高掀起车帘呆呆的望着外面。

她怎么莫名其妙到曦宁国来了。

水善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之前混入车队时整个队伍十分冗长,有十多辆马车,可现在队伍只剩下两辆马车一辆行礼车,许多人都不见了。

络腮胡子跨着马走在前方,看见水善掀起了车帘,过来厉声呵斥,“车帘放下,已经到地方了,老实一点。”

水善还在身处异乡的震惊中,车帘突然被人拉下,依旧呆呆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她现在该怎么办?

……

剑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馆里,床边一个小伙子来来去去忙着给他施针,身上到处扎满了银针,伤口被包扎着,疼的无法动弹。

“你醒了?”

小伙子见他睁开眼,语气平淡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早知道他该醒了。

“醒了就好,把药喝了,我让师父来给你看看。”

小伙子说着将剑郎身上的针挨个拔掉,然后拿着针包离开了,不一会带着一个老大夫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惊喜的相香。

“你怎么在这?”

剑郎惊奇的看着相香,说话太激动扯动了伤口,疼的龇了龇牙。

“别动别动,你都昏迷半个月了,终于醒过来了。”

相香欢喜的落下了眼泪,手帕擦着眼珠让到一边让老大夫诊脉。

老大夫给剑郎诊了脉,观察一下,满意的点了下头,“醒过来便算彻底救活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

“谢谢大夫,谢谢!”

相香欢喜的一再道谢,将老大夫送了出去便惊喜的坐到床边来。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相香捏着手帕后怕的不停呜咽着,晚韵将药热好送了进来,安慰了自家小姐两句便离开了,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我记得我和水善在山上遭到了袭击,你怎么找到我的?水善呢,水善在哪儿?”

剑郎想起水善,着急的就要下床寻找,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立马有血浸了出来。

相香吓得心颤,连忙将他按在床上,“你先别动,你刚醒,要好好修养。”

“水善呢,水善没事吧,她在哪儿?”

剑郎急得满头大汗,抓住相香的胳膊嘶声追问。

相香又是心酸又是心疼,摸着眼泪呜咽道,“我遇到你时没有见到水善,她把你藏在一户农家院里将追你们的人引走了。”

剑郎鼻翼剧烈擅动着,呼吸灼热,眼睛瞪直一动不动,许久没有反应。

相香害怕的捏着帕子趴在剑郎的胸口,一边呜咽一边轻声安慰着,“你别着急,水善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吓我。”

剑郎愣怔了好一会,一把推开相香挣扎着坐起来,“我去找她。”

“你现在浑身是伤怎么找,水善好容易救下你的命,若是你死了,你怎么对得起她。”

剑郎一下僵硬了动作坐在床边,手脚冰凉的全无温度。

他是师父,应该是他保护她,最后却让水善因为自己深处危险。

水善的武功太低了,根本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

“我已经让府里的人去找她了,听那户农家人说追水善的人好像来自曦宁国,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她,肯定能把她平安找回来。”

“曦宁国?”

剑郎惊诧的一脸迷茫,怎么会是曦宁国?

相香解释道,“那户农家人亲眼看见水善背着你从山上出来,后面有人在追你们,水善就把你悄悄放在农家院自己把人引走了。他们听到那伙人说话提到了曦宁国,是来自曦宁国的人。”

“水善怎么会和曦宁国牵扯上关系?”

据剑郎所了解,水善是天闵王朝的人,以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这一路也没遇到曦宁国的人,怎么突然冒出曦宁国的人追杀她?

“你又怎么会遇到我的?”剑郎突然好奇问道。

相香见他情绪缓和许多,微笑着回答,“外祖一家要迁居宁城,在路上刚好遇到你被扔出来。那户农家人拿了水善留的银票却怕你引来麻烦,就想把你扔出去,幸好让我遇见了你,不然你那么重的伤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相香说起这个满肚子愤懑。

剑郎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相香恰巧遇到,他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我都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水善现在怎么样了——”

剑郎躺会床上呆呆的望着头顶,相香一勺一勺喂着药,宽慰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曦宁国找她,水善肯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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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宁国篇开启,新人物慢慢登场,敬请期待吧。

第191章 战事

水善来到宁城已经五天了,与同行十一个姑娘住在一处安静的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每天跟着秦姨反反复复练同一支舞蹈。

“千年难遇的最美舞姬就是你这样?你是怎么当上舞姬的,手脚僵硬的像木头!”

秦姨每天上百次的训斥如期上演,细细的柳条抽在水善的手臂上,疼的手臂发麻。

水善乐呵呵的陪笑道,“我重要的是那个‘美’字,舞跳得好不好在其次,长得漂亮就行。”

秦姨盯了她两眼,嗤笑一声,“你离倾国倾城也太远了些。”

水善尴尬的继续乖巧笑道,“秦姨别生气,我近日身体不太舒服,过几日献舞怕是跳不好,搅了主人的事,不如将领舞的位置让给其他姐妹吧!只要能让主人顺理达成目的,青袅做不做领舞都无所谓。”

水善微微仰头,眸中流光闪烁,一幅以大局为重的慷慨模样。

秦姨不相信的虚起眼睛,一脸撞到鬼的惊讶表情,“你愿意做陪衬?”

水善叹了口气,“是青袅自己没用,没能把舞练好。”

“你能这么识大体很好,那以后你的位置丝绦来跳,主人的事成了所有人都有功劳。”

水善乖巧行礼,“一切听秦姨安排。”

秦姨满意的离开了,水善暗自得逞的长出口气。

过几日她们要给几位大人物献舞,领舞的位置最是引人注目,很可能被人看上。

其他姑娘梦寐以求,她可一点不希望。

这几天的时间她将这伙人的身份大概摸了一下,这群姑娘都是来自哈单族的舞姬,却被伪装成天闵王朝的女子,送到宁城来给大人物献舞。

那大人物听说好像是来自宫里,身份尊贵,所有姑娘们都期待着能在献舞时被人看上,从此锦衣玉食。

水善心中清明,这些姑娘大费周章转变身份进入曦宁国的目的,肯定不光献舞和谋求荣华这么简单。

这些姑娘必定会成为哈单族安插在曦宁国的眼线和棋子。

水善还不知道这些姑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到目前为止还算幸运,并未被人识破身份。

青袅是哈单族有名的舞姬,但押送她们的人没人认识她,所以冒名顶替也无人识破。

水善送出了领舞的位置,秦姨也就不再严格的守着她,给了她一点偷懒的机会。

水善趴在高高的松树上享受的呼呼欲睡,灼热的阳光被漫顶的松叶遮挡,清风拂过吹起垂散的墨发,如树中仙子安然悠闲的午憩着。

络腮胡子万哥跟着一个紫袍男人来到树下,警惕的望了望周围,却没注意到趴在树上睡觉的水善。

水善懒懒的眼睛睁了开来,看两人偷偷摸摸小心谨慎的样子,肯定要说什么隐秘话。

紫袍男人水善见过两次,待在这里的这几日时常来看姑娘们练舞,万哥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亲自接待。

“后天我还会再来一趟,让姑娘们好好准备着,不能出岔子。”

紫袍男人发话,万哥恭敬的连连应是。

“您放心吧,这些姑娘都是大场面见识惯了的,知道怎么吸引男人。”

紫袍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再次提醒,“不许大意,这次的客人可是皇上最宠爱的顺王爷,还有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位将军,稍有差池,脑袋随时可能搬家。”

紫袍男人的恐吓让万哥紧张的郑重了表情,“我知道严重性,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水善趴在树干上惊诧的捂住了嘴巴,她们要献舞的大人物竟然是顺王爷。

曦宁国的皇宫水善稍微有些了解,当朝皇上子嗣昌盛,封王者已有五名,其中有位顺王爷是皇上极为宠爱的幼弟。

而紫袍男人说的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位将军,自然指的是枭风大将军和定国公,没想到刚来曦宁国就要见到朝中最重要的几位人物。

“之前领舞的青袅最近状态很是不好,秦姨已经把她换了下来,让丝绦替上领舞的位置。”

万哥询问意见的回禀,紫袍男人沉默一会,没什么意见。

“献舞之事秦姨负责就是,她的本事我相信。但别忘了一定要吸引定国公的眼睛。”

万哥回答,“我明白。”

水善了然的眯了眯眼眸,原来献舞的目标是定国公。

献舞当天十几个姑娘被送到了城中的马场,这个马场极大,水善好奇的掀着车帘参观,被万哥眼睛一瞪喝了一声,只得乖乖放下了帘子。

姑娘们被带到休息装扮的地方,秦姨时刻守着她们,嘴里不停的啰嗦提醒着,替姑娘们检查舞衣、妆容,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今日关系着你们今后的去向甚至生死,若是出了差池,别说荣华富贵,脑袋也要跟着搬家,明不明白?”

秦姨严厉的警告她们,姑娘们个个谨慎肃然的严正以待。

水善一点不在意的坐在镜前瞄着眉毛,随口玩笑道,“难道主人会杀了我们?”

周围的气氛瞬间一窒,水善清晰感受到十几道惊讶的视线射向她,其中一束视线格外的灼热滚烫,几乎把她烧着,顺着视线看去果然是一脸肃然的秦姨。

“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们应当明白,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能随意决定你们的生死和命运,要想以后飞黄腾达,都给我打起精神聪明一点。”

“是!”

女孩子们全部规矩的点头应声,唯有水善还漠不关心的坐在一边。

感受着秦姨又直射过来的狠厉视线,水善识趣的乖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等了不知多久,水善都要无聊的打哈欠了,终于有人快步跑来禀告,“快些准备,马上上场。”

姑娘们瞬间振奋了精神,秦姨同样满是紧张,最后将所有人确定一遍,跟着通禀之人离开了休息处。

马场之中视野开阔,木栏围起来的马场上两个驯马师正骑着大马迎风飞驰着。

一匹全体黝黑精神烁烁,一匹身材高大肌肉强筋,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好马,不过比起她的追风来还是差了些。

水善看马儿奔驰看的入迷,差点脱离了队伍,被秦姨发现狠狠揪了手臂一把,疼的立马老实了。

大家穿过马场走进了一处雅致悠闲的院落,院落出来是一处广场,广场四周种满了红白玉兰,娇艳芬芳,令人沉醉。

姑娘们全部躬垂着头不敢随意乱看。

水善三番两次犯错让秦姨很是堤防,直接跟在她身边,只得老老实实不敢抬头。

所有姑娘们准备就绪,水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随着一声清脆琴音响起,姑娘们鱼贯而出踏入了广场中央。

水善虽然喜欢跳舞却并不擅舞,她大多都是群魔乱舞,就算跳的难看也没人敢笑话,只要自己痛快就行。

今天为了献舞可是好好练习了的,虽达不到领舞的程度,作为陪衬蒙混一下还是足够的。

水善规规矩矩按着排练好的动作跳着,视线不时在前方观众席上扫过,确认着那些人都是谁跟谁。

观众席上共有四个位置,坐着四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每个男人身边都左拥右抱着两个以上的美女。

这四个人一个是顺王爷,一个是枭风大将军,一个是定国公,那另外一个是谁?

这三个人已经是曦宁国地位顶绝的人物,自然不可能坐在下手,那么最下手位置的人是……

水善扭着腰肢侧身回头,视线准确落在四人中最下手的位置上。

那是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男人,一双浓密的眉毛凌厉如剑斜插入鬓间,粗厚的头发束在张牙舞爪的虎冠之中,鼻梁高挺,眼眸阴鸷,唇冷酷的微微挑起,双腿大张着搭在案面上,整个人格外张狂嚣张。

水善心中惊诧,能和顺王爷和两位大将军坐在一起,自然不会是小人物。

在顺王爷和两位将军面前还敢如此放浪形骸,狂妄不羁,这人真是有趣的很?

轻歌曼舞,美女环绕。

男人们享受的观赏着妖媚性感的舞蹈,女人们竞相展现自己,讨好、勾引男人们的注意。

水善不想引起注意,尽量缩在后面,歌舞完毕,乖乖侍手而立,身前被两个人挡住,正好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得观察观众席上得人。

观众席上掌声响起,一个白净清秀的男人欢呼大笑着仰头灌酒。

泼墨般柔顺的乌发松散的垮在肩上,束发的簪子已经垂到了背上,秀气的脸庞萦绕着yin mi的sè yu,胸口衣裳都敞开了,女子白细的手在袒露的肌肤上暧昧游移着,与怀抱里的女人们打得火热。

水善心中啧啧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这般清秀的人,不想如此**不堪。

“跳得好,个顶个的漂亮,全部有赏!”

秀气男人赏赐一出,广场边上站着的一个灰锻男人即刻欢喜上前,跪地谢恩,“谢顺王爷赏赐。”

灰锻男人是马场的主人,一谢恩,水善一群姑娘全部跟着跪地谢恩。

原来这个清秀男人就是顺王爷。

可不对啊!

水善一下抬头望向观众席的座次,顺王爷坐在主位右下手的位置,那主位上的男人是谁?

曦宁国中谁能让顺王爷坐在下手?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水善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主位上的人……是曦宁国皇上?

水善惊愕的暗自吞了口口水,一来就见到曦宁国皇上,这到底是好运还是惊悚。

水善悄悄抬眼打量曦宁国皇上,如今五十不到却疲弱的如同六十老头,皮肤褶皱难看,眼底一片青色。

华丽的衣袍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荡荡,手不停的在身边女人的大腿上摸来摸去,视线不时盯着女人呼之欲出的饱满胸口,众目睽睽之下**尽显。

水善再次暗自啧啧,怪不得顺王爷那么受宠,原来兄弟俩都是一样的爱好。

既然知道了主位是皇上,其次是顺王爷,剩下两个也就不难分辨谁是定国公谁是枭风大将军。

原来末位那个张扬狂妄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枭风大将军慕容余。

这么看下来,观众席上仪态正常的也就只有沉稳端坐着的定国公了。

定国公坐的挺拔端正,一脸白须却精神烁烁,目光炯炯,身体坚毅稳如磐石,和皇上比起来反倒显得更年轻些。

定国公视线带着鄙夷的在顺王爷和慕容余身上滑过,看向皇上时收敛了一下,同时升起一抹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慕容余看见定国公不屑的眼神,呵呵笑出声戏弄道,“定国公可是对身边两个美女不满意?这里这么多女人可选,定国公喜欢哪个随便开口。”

定国公冷冷的哼了一声,“国家内忧外患之际,敌军在前,大战在即,身为朝廷一品将军居然还如此悠哉放纵的贪图享乐,置过国家安危朝堂安稳于不顾。”

定国公愤愤然厉斥,说的虽是慕容余,话中所指却也大胆影射了主位上的皇上。

皇上假装没有听见定国公的劝谏与苦口婆心,继续和美女笑闹着。

慕容余面对定国公的直面训斥不慌不恼,一口含住美女端上来的酒盏,仰口喝下,痛快的砸吧下嘴欢快的哈哈大笑着。

“今日是顺王爷的生辰,陛下作主在此庆贺,本将军怎么就成了贪图享乐。而且战争可不是我引来的。”

慕容余悠闲的翘着腿,身体后倾躺在靠椅后,双臂霸气的垂搭在扶手上,享受的一口口喝着美人喂上的酒水,对定国公的叱喝全不在意,整个人狂妄恣意到了极致。

“渊穆太后刚一仙逝定国公就按耐不住,让手下兵力在边境挑衅,引来天闵王朝的军队,这与我可没关系。”

定国公端坐着满脸沉重的哼了一声,“天闵王朝压制我们曦宁国多少年,渊穆太后那个怪物终于死了,正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机会,实现曦宁国先祖们的宏图大业。”

定国公义正言辞,野心勃勃,慕容余却不经意冷了眼眸,狂妄带笑的脸庞凝固一下,盯着定国公的视线悠然冷冽,笑容僵硬瘆人。

“渊穆太后是否真的仙逝还不得而知,即便真的已经仙逝,定国公以为天闵王朝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攻破的?”

定国公目光坚定幽深,对慕容余充满不屑,甚至对主位上完全无心插入他们关于战事对话的皇上充满不满和愤愤。

“我曦宁国先祖从一座边陲小镇,历经两百多年一代代宁氏族人的拼搏发展才拥有现在的国土的疆域,成为能与天闵王朝相齐名抗衡的曦宁国。宁氏族人的宏图霸业不能在我们手上停止,天闵王朝曾给予我们的屈辱也绝不可忘记。”

水善跪在远处听着定国公与慕容余的对话,心绪跌宕起伏。

原来假皇上已经集结兵力前往边境,曦宁国正争论着要如何应对,战争一触即发。

定国公显然是希望开战扩充疆土,慕容余持反对态度,这下就看皇上的态度。

不过瞧皇上沉迷美色无心关心战事的模样,很大可能也是懒得开战的。

“二十五年前先皇因渊穆太后莫名其妙战败,郁郁而终,这么多年一直受渊穆太后威慑不敢再战,如今威慑已除,正是一雪前耻之时,只要是我曦宁国的血性男儿都该勇上沙场,而不是醉卧温柔乡被蹉跎斗志。”

定国公虽已满脸白须,却依旧斗志昂扬,胸怀雄心抱负,反观现场另三人却没有一个如他一般心潮澎湃。

慕容余仰头脑袋晃动着双腿,“定国公未免太过骄傲自大。不过也是,您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年纪,最后若是战死沙场只会给全族带来又一份荣耀和功勋,可其他的将领与兵卒们与您却不同。”

“你胡说什么!”定国公怒喝,脸色气的微微发红。

“本将一切都是为了曦宁国考虑,我曦宁国被天闵王朝压制太久,若再不发起进攻和反抗,怕是所有人都会丧失斗志,从此成为天闵王朝的附属和傀儡,过不了多久曦宁国就会重新成为天闵王朝的疆域,祖辈们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定国公情绪激愤的慷慨陈词,顺王爷哈哈大笑的抱着美女,给定国公一个息怒的表情,安抚的道,“定国公多虑了,曦宁国哪儿那么不堪一击。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享受美酒、美食、美人,人生乐趣也无外乎这三样吧。”

顺王爷脸色潮红的哈哈大笑着给定国公敬酒,定国公理都不理,顺王爷也不恼,兀自和美女继续yin mi调笑。

“定国公忧国忧民朕心甚慰,定国公所言未免有些杞人忧天,夸大其词,在你我有生之年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你就放心享受今日的歌舞吧。”

皇上悠哉悠哉的发了话,慕容余和顺王爷恭顺应承,定国公恨铁不成钢想劝什么,却被皇上一抬手给制止了。

“歌舞继续啊,怎么停了。”

皇上看着安静跪着的一群舞姬不满催促道,马场主人立马谄媚笑着让舞姬们再跳起来,曲乐欢奏起来。

水善恍惚的随着众姑娘们舞蹈着,身体在动,心却飞的老远。

两国战争之事看来已经刻不容缓,曦宁国的态度最后将决定天下的太平安危。

定国公在曦宁国朝堂的地位深厚,他开战的态度又如此坚决,最后究竟结果如何还难以定论。

水善的心思完全集中在观众席上的几人,不时跳错动作被身边人提醒,却还是无法集中精神。

“天闵王朝的大军还有半月便会到达夷边边境,还请陛下尽快下令,集结兵力前往夷边。”

皇上、慕容余、顺王爷都不关心夷边战事,此时完全沉浸在美女和歌舞中无心关心,定国公却是急得不行,硬着头皮跪上前直言请旨。

定国公的不依不饶搅扰了皇上的兴致。

皇上淫笑的脸瞬间冷下来,手一下从身边美女的柔美身体上收回,看都不看跪在面前的定国公一眼,抓着酒盏默然沉吟,浑身散发着威逼迫人的不快气息。

顺王爷看皇上情绪不满,极有眼力价的上前将定国公扶起来按回座位上,哈哈大笑着给他敬酒,逼着他一定要喝。

“今儿是本王的生辰,定国公给点面子就莫提那糟心的国家大事,今日只管放肆玩乐。”

然而定国公并未领情,依旧固执道,“夷边战事一触即发,此时若再不发兵,等天闵军队先到了夷边,我曦宁国的边防必破,届时敌军入侵攻城略地,我曦宁国……”

“那不都是定国公惹的祸。”

慕容余赫然发声一下打断定国公的苦苦哀求。

------题外话------

【小剧场】

——:听说你是千年难遇的最美舞姬?

水善:误传,我是千年难遇的最美太后。

——:……要脸不。

水善:说的都是老实话。

——:咳咳。就你那四肢僵硬不协调,居然没被发现假冒,那些人肯定是瞎子。

水善:舞姿不够,颜值来凑。够美,万事不愁。

——:咳咳,注意下脸皮,还要不?

水善:大实话。

——:臭自恋。

第192章 色园

水善悄悄关注着观众席听的紧张,脚突然被人踩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跳慢了动作,明显感受到广场边上秦姨吃人的视线。Ψ

慕容余缓缓坐直了身子,狂傲的双眸直直对上定国公,冷冷勾下唇角,挑眉不屑。

“天闵军队来袭,还不是定国公挑衅惹来的祸。”

定国公被一个晚辈如此指责,脸上一片苍白,紧紧咬着牙,直视上慕容余。

“本将一生跟着先皇、先先皇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拓展疆土无数,岂如你这贪生怕死之辈只知荣华享乐。你别忘了你是枭风大将军,靠着军功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慕容余视若无人的放肆嘲笑,丝毫不顾及定国公的脸面,也不顾及皇上和顺王爷在场。

“定国公这是在提醒晚辈,若想永保今日的地位,就要不停发动战争不停建功立业?莫非定国公谢家世代的荣誉和地位就是如此来的,不顾将士们的性命,百姓们的安危、天下的太平、亦甚至战争输赢否,只为一族荣耀?”

慕容余这一席话出,皇上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抬起头朝定国公射去视线,带上一些明显的怀疑和探究。

慕容余这番指责彻底让定国公震怒,赫然拍案起身,怒斥慕容余,“小儿休要胡言!我谢家的功勋和荣耀都是一场场胜仗以及对宁氏皇族的忠诚得来,我谢家为曦宁国付出了数不清的鲜红生命,岂是你这小儿三言两语想要离间污蔑的。”

定国公已经不再遮掩对慕容余的轻视,小儿称呼全然爆发了一直以来对他隐忍的不满和鄙夷。

慕容余全然不在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定国公说本将军污蔑,那想来就是你年纪大了,搞不清楚事情轻重了。”

顺王爷乐滋滋的抱着美人事不关己的看戏,看慕容余将定国公那个老头气的半死不活。

“定国公以为天闵王朝没了渊穆太后我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吗?天闵王朝的国力你最清楚不过,二十多年前虽是靠着渊穆太后险胜,但经过休养生息,早已回归巅峰状态,加之如今的天闵皇上能文善战,若真开战,你觉得赢得会是谁?”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天闵王朝这些年在休养生息,我曦宁国也没闲着,如今同样兵强马壮。只要陛下下旨,老臣拼出这条性命也定会将疆土扩充百里,壮大我曦宁国。”

“定国公愿拼出性命,将士们却不愿。”

定国公赫然震怒,“陛下旨意,谁人敢不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召,必战。”

“无胜算的仗,无人愿意平白送死。”

慕容余慢悠悠的语气让定国公气不可遏,当着皇上的面就想对慕容余大打出手,慕容余不偏不躲,迎着脸上去。

“我是晚辈,定国公身份尊贵又是长辈,若说中戳你伤口的话,晚辈愿领罚。”

慕容余伸着脸过去,定国公反倒下不去手,否则岂不显得他心虚,被慕容余说中了。

“凭着陛下的宠信如此无法无天,本将是先先皇亲封的一等公,打你都是脏了我的手。”

定国公收回想要打人的手,一掀前袍又朝皇上跪了下来。

水善在广场上瞧得紧张起劲,看定国公这一动作定是又要固执请旨。

水善心中叹了一声,真是个倔老头,开战有什么好,弄得民不聊生,天下不宁。

水善不想开战,现在最大的阻力就是那个倔老头。

舞蹈已经变换了好几个,水善随着变换的曲乐踩着舞步,摇曳着身姿。

姑娘们花瓣般众星捧月拥绕着万众瞩目的丝绦,花瓣合拢,再次重新绽放。

水善趁着丝绦被团团包围在中心无人注意,一把将丝绦扯到自己的位置上,取而代之成为领舞,被众人托举着跃于空中。

水善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发现换了人时,水善已经被托举起来,就着众人之力突然尖叫着飞扑了出去,直接朝着观众席上定国公的方向。

水善挥舞着四肢朝定国公扑了过去,一下将他硬朗的身体砸在地上,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水善哎哟哎哟叫唤着四肢并用爬起来,颤颤巍巍满是惊恐的跪在地上不停请罪,头垂的很低,声音害怕而急促,掩盖了脸庞上得逞的浅笑。

水善就是故意的,假装舞蹈失误飞了出来,阻止了定国公的请旨。

水善害怕的请罪着,定国公狼狈的撑着腰爬起来,脸色难堪到羞耻,一把甩开前来搀扶的手下,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前的舞姬。

广场离观众席这么远都能飞过来,谁能相信是意外?

观众席上的几位都被眼前的情况愣怔了好一会,顺王爷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哈乐得大笑。

“定国公老当益壮,风姿依旧,都有姑娘主动投怀送抱。”

皇上也乐得满脸猥琐笑容,显然对水善打断了定国公的请旨很是满意。

“定国公是我朝堂柱石,为国为民操碎了心,也该好好放松一下。朕看这个舞姬大胆热情很是不错,不如就带回府去慢慢享受。”

水善闻皇上此言心下一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本王可是听说国公夫人在家中管得紧,今儿陛下作主将这热情的舞姬送与国公爷,在场的姑娘也可随便挑,国公夫人定不敢有意见。”

顺王爷和皇上笑得开怀,定国公却是满脸狼狈难堪。

定国公僵冷着脸直直瞪了水善许久,视线转向眉眼轻蔑的慕容余,哼笑了一声。

“这舞姬怕不是看上了老臣而是枭风大将军吧!宁城谁人不知,枭风大将军喜好女子着紫衣,踝系铃铛,步步清脆。慕容府所有女子皆是如此打扮。”

定国公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齐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水善,水善亦悄悄垂头看自己。

今日她的舞衣确实是浅紫色,除了丝绦所有舞姬都是浅紫色,但唯她一人踝间系有铃铛,没想到枭风大将军有这样的喜好。

“还真是紫衣、铃铛。”

顺王爷上下打量水善,一袭浅紫舞衣,踝间铃铛若隐若现。

“这舞姬如此独特的出场方式便是想要引起慕容大将军的注意,慕容大将军可别辜负了美人的心意。”

定国公僵硬着脸将水善推了出去,慕容余视线直直望着水善,许久朝她开了口,霸道的两个字命令,“过来!”

水善跪行到慕容余面前,悄悄抬眼瞧他,正好与他的阴鸷视线对了个正着。

“长得不错,倒酒!”

慕容余轻佻的挑起水善的下巴,此言算是默认将她收下了。

水善不甘愿的给他斟酒,身旁一个女子识趣的想要让出最靠近慕容余位置给她,被她不动声色的阻止了。

她可不能靠得太近,否则难保不会吐他一身。

“慕容余又得了美人,真是艳福不浅,今儿唯独定国公还自斟自饮,未免孤单。”

皇上调侃得话音一落,顺王爷立马心领神会的夸张张罗起来,胸口微敞的衣领越松越开,几乎都要露到腰上

“今儿臣弟生辰,定国公赏脸前来庆贺,怎么能冷落了定国公呢。臣弟听闻定国公最喜欢女人的屁股,一定要又圆又翘,弹性饱满,如此才好生养。”

顺王爷乐呵呵的大笑着与皇上挤眉弄眼,皇上色眯眯的淫笑一声,“怪不得国公府香火旺盛,国公原有如此喜好。”

定国公此时被顺王爷和皇上一人一句连番着打趣,一张老脸已是羞恼的通红。

定国公备受屈辱却无可奈何,这里是顺王爷的宴会,首坐的是皇上。

顺王爷边笑着边命令着所有舞姬聚了过来,背对着整齐的排成一排,将长长的舞裙掀到腰部以上,露出屁股来。

舞姬们羞怯的满脸难堪,但这是顺王爷的命令,她们不敢违抗,一个个只能乖乖遵命。

顺王爷满目sè qing的盯着那些大屁股,兴奋的搓着手掌大步过去,挨个的拍着舞姬们的屁股,嘴里淫笑不断,不时啧啧点评。

“这个不够大,这个有点平,这个不错,这个弹性够味……”

水善跪坐在一边看着女孩们难堪的侧脸,隐忍的咬着牙,捏紧了手掌,恨不得立刻把那**不堪的顺王爷打一顿,把他放在姑娘屁股上的手扔开。

可她现在的处境没有能力帮助别人,她自己也是命运不明。

可水善忍受不了,受不了看着这些姑娘被侮辱而无动于衷。

水善一狠心想要去救那些姑娘,身体还没从地上抬起来,就被人用力一撞倒在一边。

慕容余魁梧的身躯从她身前走过,足有她小臂长的虎豹云纹靴从眼前踏过,高大的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中。

水善半趴在地上愣怔了好一会,就见慕容余离开位置走向那排姑娘,宽大的手掌在丝绦的屁股上用力一拍。

“这个屁股不错,够味。”

顺王爷淫笑着凑过来,完全赞同慕容余的眼光。

“皇兄,这个屁股不错,不如送给定国公回家享受。定国公老当益壮,夜夜威武,定然还能多生几个儿子。”

顺王爷抓着丝绦,手臂一甩就把她扔到定国公的怀里。

水善耳中听着男人们的淫笑,表情怔怔的望着那张桀骜的硬朗脸庞。

她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怎么感觉慕容余在帮她?

水善用力摇摇脑袋挥去那些奇怪想法,她还是想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吧?

也不知道慕容余会把她怎么样?

荒唐的一天终于结束,紧接而来的是未知和忐忑。

水善没有再跟着秦姨和姑娘们离开,她成了枭风大将军的人,跟着慕容余回了将军府。

水善战战兢兢的坐在马车上一动不敢动,华丽的马车缓速前行着,慕容余坐在旁边闭眼休息。

水善小心的打量旁边这个男人,他长得非常魁梧,特别是站起来时,像一座大山一样。

关于慕容余水善知道的很少,之前从毋泪那里听了一些。

慕容余从一个小军卒成为如今的枭风大将军,深受皇上信任和重用,一路独自打拼下来,都是靠的他够狠够绝,从不手下留情,绝对的冷酷无情。

呆在这种人身边,随时随地身处险境。

马车悠悠荡荡停在了将军府,马车外慕容余的贴身副将慕容奇唤着到了,慕容余睁开眼一眼没看旁边的水善,率先下了马车。

水善跟下马车时已经不见了慕容余的身影,一堆下人齐整整的往府里进去,只有一个丫鬟站在府门台阶下等着她。

“你跟我来吧!”

丫鬟说了一声就兀自进了府里,水善都来不及问问她是谁,去哪儿?只能跟着往府里去。

水善跟着丫鬟走了许久,越走越偏僻,最后在一个名叫‘色园’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正经。

丫鬟站在色园外朝里面指了指,“以后你就和园子里的姑娘住在这,没主人的召见不许到处乱跑,否则家法伺候。”

丫鬟一句话不多说就走了,水善听这话怎么感觉像是mài shēn青楼一样。

水善也顾不得那么多,刚才一路走来她可是发现了,这个府里到处都有士兵把手,还有许多士兵巡逻,看守的很是森严,一时半会怕很难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照目前感觉来看似乎没什么危险,先暂时呆在这也行,之后慢慢打算。

色园确如其名拥有众多美色,这就是个女人扎堆的地方。

不过这些女人在府中没身份没地位,不是主子亦不是下人,如同舞姬、通房一样,什么时候慕容余想起来有兴趣,便召姑娘们伺候。

水善的到来色园姑娘们见怪不怪,显然色园不时就会有新姑娘来。

色园位置偏僻面积却挺大,房间也很多,有的受宠些的一个人住一间,还有的两人住一间,不受宠的就只能四五个人住一间。

水善刚来,自然没资格住单间,在一个小房间的角落里找了个床位随便住了下来。

有瓦遮头有饭填肚子她就不挑剔了,她如今也是吃过苦的人。

水善最初几天很是担心慕容余会召她伺候,紧张了好几天发现慕容余早就把她忘了,顿时乐得放下了心。

可这在其他姑娘们眼里便是被抛弃不受宠的表现,一张张冷嘲热讽的嘴脸就凑上来,打发这闲得无聊的日子。

“你说你也来了色园十来天了,将军一次都没召见你,想当初翠烟刚来的时候还伺候了几回,你这才进来就被将军抛之脑后了。”

色园最受宠的晚晴姑娘娇笑着,翘着十根长长的蔻丹指甲,耀武扬威的奚落水善。

水善云淡风轻的继续摆弄着面前的棋子,翠烟她是知道的,色园里最受冷落和欺负的姑娘。

翠烟和大多数姑娘比起来长得不出众,性格也比较唯唯喏喏,听说呆在色园已经两年,只刚开始伺候了将军几回,后来将军再没见过她。

水善对于晚清的奚落一点不在意,慕容余不见她,她还乐得开心,否则真就是dà má烦。

“听说你入府前是舞姬,很是擅舞,不如给姐妹们跳一个,助助兴。”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乐呵呵笑着,晚清自然属于其中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来色园已经三年,但宠爱从不间断,是色园中将军召唤次数最多的。

今天天好,满院子的女人们都出来晒太阳聊闲话了,水善无疑是今天的主角。

水善并不想理会她们,这些无聊的酸话她听了一辈子,实在听的烦了,独自抱着棋盘和两盒棋子坐在太阳下自己与自己对弈,对晚清的挑衅视而不见。

------题外话------

【小剧场】

水善:最近都没读者评论,好发愁。

——:有啥好愁的,放松心情。

水善惊喜:你有法子?

——点点头。

水善:啥法子啥法子,提点一下。

——:戳瞎双眼,眼不见为净。

水善:……

ps小仙女们,千万别让福履自戳双眼啊,好疼的。求订阅啊,多多留言互动喔,让我看见你们曼妙多姿的身影,把我迷倒吧。

第193章 无聊女人

她的棋艺还算可以,以前瑞儿时常陪她下棋。

水善想起瑞儿,手中的棋子停顿了一下,再指尖捻转两圈,最后缓慢落下。

她的瑞儿……究竟是哪一个?

晚清看水善完全不理会她,把她说的话当空气一般,一下就有些怒了。

“本姑娘在和你说话,你是什么态度?”

晚晴一生气,身边谄媚讨好的女人们纷纷对水善发起进攻。

“晚晴姐姐可是我们中最受宠,每月都能见到将军,将军的赏赐更是从不曾少了晚晴姐姐的,就是府里的正经妾室都比不上晚晴姐姐的宠爱,你竟敢无视晚晴姐姐的话。”

“只要晚晴姐姐一句话,你日后在色园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刘妈妈可是最喜欢晚晴姐姐,到时候有的你苦受。”

“晚晴姐姐让你跳舞是看得上你,要知道我们晚晴姐姐的舞姿可是绝代无双,连主母都称赞过,晚晴姐姐是在给你机会表现,别不识好歹。”

“……”

一群女人叽里呱啦的数落听的水善耳朵疼,特别是那一声声的‘晚晴姐姐’听的人心烦,都无法集中精神考虑棋局了。

水善烦躁的一下站起来,目光悠然扫去,入目皆是大片的紫色,伴随着清脆铃响。

慕容余喜爱女子着紫衣配铃铛,色园的女子们为得宠爱都是如此装扮,便是晚晴也日日是这般装束。

叽里呱啦的女人们被她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住了口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乖乖的跳舞,却不想突然端着期盼转身离开了。

晚晴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下了面子,当即冷下漂亮的脸蛋对着水善的背影呵斥,“你给我站住!”

纤弱的背影继续离去,没有停下。

晚晴在一双双惊奇的视线中越加难看,在这色园还没人敢不给她面子,当即命令讨好她的女人们,“把人给我抓过来,这么不知规矩,今天我就好好教教她。”

晚晴这是要教训人了。

有的人害怕的避让开免得被晚晴的怒火殃及,有的人兴致勃勃抓住这次机会向晚晴卖好,挽起袖子就一个个扑上来抓水善。

水善面对这群没事找事的无聊女人很是无奈,天下的女人一样无聊,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联合一气欺负最弱小的。

水善从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如今便是那个被欺负的最弱小的。

可别人眼里以为的弱小不是真正的弱小,对付一群若不惊风的女人,没有高贵的身份她也游刃有余。

面对扑过来的女人们,水善稳稳端着棋盘轻飘飘的躲闪着,步伐悠哉闲适,身段灵活优雅,在女人群里畅通无阻的来回穿梭着。

女人们扑过来的身子全部落空,一个个狼狈的歪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叽叽哼哼着,场面好不滑稽。

晚晴看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再看毫发无损冲她挑衅挑眉的人,气的五脏俱沸,怒火熊熊。

“上啊,都给我上啊,一个人都抓不住,都是干什么吃的。”

晚晴喊着地上的人继续抓,水善靠在一棵梅树上撇了撇嘴,“你想教训我怎么不亲自来抓,只会指使别人。要知道,你再受宠也是和我们一样无名无份供将军玩乐的女人罢了,随时都可能被扔出府。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水善这话可谓戳到了晚晴的伤口,她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份,连将军府的妾室都算不上,再受宠又有什么用。

“你,你……”

晚晴气的手发抖,脸铁青。

其他看热闹的女人们都害怕的退避三舍躲开了,晚晴姑娘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我的名字叫青袅。”水善笑眯眯的自我介绍。

晚晴一口气梗在脖子里,快走两步靠近水善,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被水善微微偏头轻松就躲开了。

“就你这样也想抓我?”

水善笑了一下,一个闪身突然从晚晴面前绕道她身后,手拍了拍晚晴的肩膀。

晚晴看着一下出现在身后的笑脸,吓得连退几步一脚踩在石头上,脚一崴就朝地上栽下去。

水善眼疾手快的一下揽住晚晴倒下去的腰肢,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端着棋盘,上面下到一般的棋局纹丝未变。

晚晴羞恼的挣扎着从水善臂弯里站起来,抬着崴伤的脚恨恨的瞪着她,胸膛气鼓鼓的上下耸动。

“你居然敢弄伤我,我一定要告诉将军,让他把你赶出去。”

水善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样她就能正大光明离开将军府,求之不得。

不过转念想想慕容余会不会被晚晴一提醒把她想起来,让她伺候怎么办?

不过再转念想想,晚晴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主动在将军面前提起别的女人。

晚晴许是发现这么说吓不住水善,连忙又补了一句,“主母最是讨厌无端生事的女人,你刚来色园不久就惹事,主母肯定会把你赶出去。”

水善脸上微不可见的一喜,这方法挺好,让主母把她赶出去,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离开。

晚晴细细观察者水善的表情,看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好像有点高兴,愤愤然冷笑道,“将军府每个被赶出去的姑娘都会被打个半死,全都是活着出去,过不久都死了。”

晚晴这么说水善终于不那么高兴了,她可不想又死一次,死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不过来了。

水善原本急着想要离开将军府,但看将军久久不理她,反倒安心的住了下来。

若是悄悄逃跑肯定会遭到慕容余的追杀,到时整个曦宁国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倒不如安心的等待转机,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若真有危险再跑不迟。

若想在将军府平安呆下去,首先就要把色园这些女人拿下。

她要想办法让将军永远不会想起她,即便想起她也厌弃之至。

水善目光呆滞的想着自己的事,晚晴看自己又被忽视了,气的趁水善发愣直接朝她打过来,还在发愣的水善下意识感觉到危险,手一抬直接把晚晴高扬的手腕抓住。

“你想干什么?”

晚晴被抓到偷袭也不心虚,梗着脖子怒哼,“快放你的手,你的脏手也能碰我?”

水善平淡无波的脸突然灿烂一笑,漂亮清透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把手抬这么高是不是想跳舞?你脚受伤了,不如我带着你跳?”

“啊?”

晚晴茫然的还没反应过来水善这话什么意思,双手突然全部被水善抓住,身体一转,背贴着她柔软的胸口,清晰感受到她胸口的突起,紧紧桎梏在她胸前。

“随着我的舞步一起来。”

水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害怕的尖叫,两个妖娆纤细的身影贴合着飞舞起来。

水善带着晚晴不停的飞舞,忽上忽下,一会飞到树上,一会跳到房顶上,一会又从房顶上跳下来,在密集的人群里窜来跑去。

全身悬空后空翻、前空翻、侧空翻、连续空翻……

一个玩的不亦乐乎,一个吐得淋漓尽致。

满院子的女人们全部惊呆了,这个新来的居然会武功?

晚晴双臂背牢牢禁锢着挣脱不开,直觉眼前天旋地转,脚步虚空。张着嘴不停的哇哇大吐,恶心的污秽全部吐在自己身上,敷在脸上,又丑又狼狈。

水善贴在晚晴背后完全没被她的脏物殃及,不过鼻尖刺鼻的味道也是刺激的很。

“还要来吗?我还会……”

水善还没说完,晚晴最后大吐一口,直接晕在了她的怀里。

水善可惜的叹了口气,她还有好多觉活没露呢。

水善将晚晴放在地上,看看周围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女人们,眨巴下眼睛,“你们谁想玩?”

顿时乌泱泱聚了一大堆的女人一窝蜂跑不见了人影,速度那叫一个快。

水善满意的插着腰得意窃笑,这么简单就把人震慑住了,胆子太小了嘛。

水善笑得正得意,看见前边梅树下站着一个绿衫姑娘,正搅着手指怯怯的望着她。

水善一下就认出她来,正是色园最受欺负的翠烟。

“看我做什么?”

水善一开口翠烟就吓得要跑,水善一下大喊住她,“先别走,帮帮忙呗,帮我把她送回房间。”

翠烟背她一喊停了下来,怯生生的侧过头来打量她,见她友好的笑笑,请求的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苦恋,警惕感一下消失了很多。

水善面对躺在地上满身秽物的晚晴有些难以下手,突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自责,她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也不知道晚晴醒过来会不会在找她拼命。

翠烟帮着水善把晚晴送回了房间,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送到人就脚底抹油跑了,好像水善是猛兽随时会吃了她。

色园的女人都是供将军玩乐的,没有名分没有身份,自然也就没有伺候的丫鬟。

水善忍着反胃替晚晴整理了好身上的脏污,回房间时已经到了晚膳时间,府里的膳房已经将每个房间的饭菜送来了,同住的几个女人却没一个回来。

直到该睡觉了也还是没人回来。

水善算是知道了,自己今天下手太重把色园的人都吓怕了,连屋子都不敢回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正是她的目的,让人不敢得罪她,找她麻烦。

水善独自占了一个房间,睡得舒服自在,耳边却依稀想起轻微的声响。

水善陡然睁开眼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正想掏暗芒,有熟悉的声音喊她。

“青袅——”

水善一听见那声音便猜出了来人,方哥站在朦胧月光的撒射中,硬朗粗旷的五官若隐若现。

“方哥!”

水善坐在床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不速之客方哥,平静淡然。

方哥从亮光中走来,五官彻底掩映在黑暗中,模样却是越加清晰。

“马场献舞之事做得很好,顺利进入到将军府,接下来就要完成主人布置的任务。”

水善心中腹诽,她才不是故意的好不好,不过误打误撞还真做对了?

看来所谓的主人的目标不止定国公一人,那些舞姬们想必都是要安插在有用之处的。

“你在这色园也呆了十来天了,要想办法见到将军的面,得到将军的宠爱,才能有机会完成任务。”

方哥的声音一板一眼充满威喝恶压迫。

水善心中惊奇,将军府的守卫可是很严的,方哥竟然能来无声息,武功还真是不错。

方哥见水善在发呆根本没听他说话,一抬手在她身上猛掐一下,疼的水善差点尖叫出来。

“别只顾着和这些女人纠缠,讨好将军才是正经。”

水善揉着被掐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方哥说了半天完成主人的任务,可主人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第194章 任务

水善小心翼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这问题一问,果然遭到方哥怀疑且审视的眼光。

水善乐呵呵的笑着打哈哈,“这色园是将军府最低微的地方,除了主子召唤一般根本不让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完成主人的任务?”

水善一脸的自责加忧心,方哥打量她许久没有看出奇怪之处,这才沉吟着接着开口。

“这是缚灵蛊,好好保存,一定要种到慕容余体中让其为主人所用。”

方哥掏出一个透明小瓷瓶放到水善手中,小瓷瓶内一条通体雪白的蛊虫微微蠕动着,如纯白的积雪堆积出的小虫,很是漂亮。

水善面上平静,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蛊虫,第一次还是在离开皇宫那一夜,莲美人被捏爆体内蛊虫,吞噬而亡,只剩一滩血水和一颗阴森森的头颅。

水善看着瓶中漂亮的小虫不有身体一寒,回想着莲美人死时的凄惨画面,止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五天后我会再来,到时看你进展的如何。”

水善被方哥提醒的声音唤回神来,沉重下表情满是为难。

“五天时间太仓促了,我要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方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沙哑着嗓音冷冷警告,“记得,主人从来不留无用的棋子。”

水善盯着面前瞪着一双大眼奋力警告的脸,面上装着害怕的点点头,心里却嗤笑一声。

连青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被顶替了都看不出来,还棋子呢——

这操控棋子的态度也太不严谨了。

方哥来也突然去也突然,水善一直抱着小瓷瓶看。

哈单族想要通过缚灵蛊操控慕容余,她到底该怎么做?

如今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或许只有慕容余能阻止两国的战争。

水善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暂时不动慕容余,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没人能阻止定国公了。

可方哥还盯着她呢,若是完不成任务怕是自己会有危险。

水善正想着事情,色园突然嘈杂起来,火把的光在房间外亮起,一声声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在色园内汇集,伴随着女人们被惊醒的不安声音。

水善刚穿了衣服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房门就被人大力的从外面踢开,差点把她头撞破。

水善还不及开口问,就被踢门的两个府中守卫拉出了房间,守卫则进到她的房间一阵翻找。

“所有姑娘都到院子里来集合。”

管理色园的刘妈妈在院子里喊着,姑娘们全从房间被抓出来,不明就里的害怕的聚到了一起。

色园被数不清的火把照的通亮,天空都要被染红了。

所有房间里都有守卫在搜,女人们则胆战心惊的抱成了一团。

水善独自靠着一棵梅树,翠烟害怕的一个人缩在一边,晚晴是被抬出来,还没醒。

“你们今晚可看见什么陌生人闯进色园?”

刘妈妈掌管着整个色园,无论是姑娘们的吃穿胭脂,还是大小纷争都是她管,甚至决定了谁去伺候将军,在将军面前露脸,还包括在主母面前汇报回话。

所有姑娘都想讨好她,争取更多机会和美言。

所以刘妈妈一说话,姑娘们立马严正以待的老实回答,却全都是否认,没人发现陌生人。

“府里闯入了刺客,守卫们发现刺客是从色园出来的,究竟是谁包庇了刺客,最好速速招来,否则被查出来可是要掉层皮的。”

刘妈妈圆圆胖胖满脸恐吓,将姑娘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全部缩到了一起。

水善抱着手臂暗暗嘲笑一声,还以为方哥武功多厉害,结果还是被守卫发现了。

“究竟是谁私会刺客,再没人承认,只能挨个挨个的审问。”

刘妈妈耀武扬威的甩起手里的鞭子,清脆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那鞭子若是落在身上,还不得皮开肉绽啊!

“究竟是谁?”

“我……我们色园之前从没进过刺客,最近只新来了一个姑娘。”

女人堆里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女人们为了不被打直接将嫌疑引到水善身上。

水善愣了一下,视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射去,顿时所有女人都吓得低埋下头,看来白天的威慑还是在的。

刘妈妈将怀疑的视线转向了水善,水善坦坦荡荡的解释,“不是我。”

她可不能承认,否则就真解释不清了。

“来人,把她绑了拖下去审问。”

刘妈妈刚刚发了命令,色园门口再次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所有人循声望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将军怎么来了?

水善本还沉稳的表情一下慌了神,将军早就把她忘了,可不能再看见她想起她。

水善想悄悄藏着躲起来,偏偏自己被人钳制着根本没法躲。

“查到了没有?”

慕容余穿着一身轻便的私服,身材高大威猛,往艳色汇聚的院子一站,满满的男性魅力。

痴迷的女人们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刘妈妈恭恭敬敬上前回禀,“色园最近就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嫌疑最大。”

慕容余顺着刘妈妈所指视线看来,水善知道自己这下是藏不过了,和慕容余来了个四目相对。

慕容余盯着水善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诡异莫测。

水善被盯得很不自在,辩解道,“我虽是新来却不能偏颇的认为我和刺客是同伙,刺客可能只是逃跑的时候经过了色园被守卫看到,有何证据说是我包庇?”

“放肆,将军面前岂容你辩解。”

刘妈妈震慑的呵斥一声,水善却不住嘴,“我都要被冤枉挨打了还不辩解,难道要等到了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诉苦吗?”

刘妈妈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居然这么大胆,口无遮拦,小心观察着将军的脸色,上前来就要教训水善一番,被水善篇开脑袋躲了过去。

“你还敢躲!”

刘妈妈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就要再打,吩咐钳制住水善的两个守卫把人抓紧,别让她动。

刘妈妈第二个巴掌再扇下来前,沉默一旁的慕容余突然开了口,声音冷淡的问水善,“你叫什么名字?”

刘妈妈要打下来的手一下收住,视线悄悄在水善和慕容余身上转了两圈,机灵得抢着介绍,“将军,她是青袅,刚来色园十来天,之前是舞姬。”

慕容余像是想起来她从何而来,淡淡的盯了水善好一会,突然说了一声,“明晚让她伺候。”

说完便带着满色园的守卫鱼贯而出。

刘妈妈谄媚的追着慕容余的屁股将人送出色园,很快欢喜的跑了回来。

“恭喜你这臭丫头了,今儿运气不错入了将军的眼,明儿早早准备着,以后能否荣华富贵高人一等就看明儿晚的造化了。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刘妈妈?”

刘妈妈哈哈笑着走了,满院子的女人又是嫉妒又是艳羡的散了。

翠烟一步三回头的也走了,一下院子里只剩下水善和没人抬走的晚晴。

水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了一晚上,窗外天色已亮,离晚上侍寝更近一步。

都怪方哥那么不小心被人发现,把慕容余引来。

这下接近慕容余的目的倒是完成了,不会根本是方哥故意的吧?

水善急得头疼,她要不跑了吧,可这样肯定会遭整个曦宁国追拿,可要不跑怎么躲得过今晚呢?

正纠结着,晚晴疯狂的大喊声从外面想起,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推门声突然闯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水善身上就开始连环拳。

“你这个臭女人,害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敢勾引将军,我挠死你,挠死你——”

第195章 收买

晚晴将水善压在床上,长着十指不停在水善身上砸着,挠着,水善被她突袭有些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压在了身下,尖锐的指甲来回刮擦着她的脸。

“你干什么,你疯了——”

水善用双臂努力挡着脸,可晚晴情绪太过激动,力气也跟着变大,水善完全敌不过她。

“你这个臭女人,我怕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色园是谁说了算。”

晚晴疯狂的挠着水善的脸,水善只觉脸上一阵发疼,不知道被脑出了多少血口子。

房间外聚着的女人们全部看好戏的不插手,看最受宠爱的晚晴和新来的清高女人打成了一团,又是开心又是有趣。

水善摸着自己脸上的血口子,看着身上一脸疯狂的晚晴,突然停下来抵抗的动作。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摆脱今晚的好机会。

水善挡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老天爷没有抛弃她。

水善闭着眼睛露着脸任由晚晴挠,只要能躲过今晚,受点痛算什么。

一道道的又深又可怖的血口子划在脸上,晚晴的十根长指甲都快划断了,看着身下完全不反抗的人,慢慢停下了动作,理智重新回归了大脑。

“不挠了?”

水善闭着的眼睛睁开,看晚晴坐在她身上停了手,一翻身将她摔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去看自己的脸。

水善拿着镜子看着满脸猫抓似的血痕,没一块肌肤是完好的,脸肿得都快看不出五官模样了。

水善满意的在心中一再大笑,面对这么张脸不相信慕容余还有兴致。

水善心里窃笑,转过身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的愤怒和委屈,气呼呼的尖声指责晚晴,“你划花了我的脸!”

晚晴许也是反应过来事情严重性,畏怯的坐在床上向后缩了缩,被指责的说不出话来。

“你把我的脸挠成这样,让我以后怎么伺候将军,怎么做人啊!我恨你,我也要把你的脸抓花!”

水善激动的尖叫一声,一下将房门关上阻隔开看热闹众人的视线,一步步走向了晚晴。

晚晴害怕的不停往床里面缩,嘴里反复喃喃着不许过来——

“将军最喜欢我,你要敢做什么将军肯定不会放过你,你别过来——”

水善阴阴一笑,整张脸伤痕纵横交错,像染了红料的竹编篮子一样,满脸是血,阴森的吓人。

水善一步步靠近晚晴,清凉的双眸喷射着熊熊怒火,“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脸,你划花我的脸,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是你先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吐了一身!”

“是你先为难我的!”水善怒吼,晚晴吓得瞳孔瞪得大大的,几乎要脱眶而出。

“我这一脸伤一定要全部还到你的脸上,我要你再没脸活下去,再也无法得到将军的宠爱,被姑娘们唾弃、嘲笑、欺负,然后扔出将军府。”

水善一句句恐吓很是有效果,晚晴最怕的无非这些,抓住每个人的弱点便能一击而中。

“不要,不要——我错了,对不起,不要划花我的脸,我向你请罪,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千万不要伤害我的脸。”

晚晴踉跄着从床上跪下来不停的磕头,水善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领子勒住了晚晴的喉咙难以呼吸,却完全无心在意。

“我凭什么饶过你,饶过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晚晴瑟缩着身体不停发抖,她是见识过水善的武功的,轻而易举就能毁了她。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全部听你的,只要不要划花我的脸,不要伤害我。”

水善将自己那张血淋淋的脸凑在晚晴面前,晚晴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一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如受惊的蝴蝶。

“这可是你说的——”水善声音蛊惑的道。

晚晴拼了命的点头,“你别伤害我,别伤害我——”

“那今晚你去伺候将军!”

水善突然放开了晚晴,晚晴一屁股摔在地上,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水善的话。

水善不满的威胁了一遍,“怎么,不愿意?”

晚晴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后怕的远离水善站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奇怪的悄悄打量她。

“为什么……让我去?”

去伺候将军对色园姑娘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事,算不得报复,反而是奖励。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吗?”

水善指了指自己的脸,晚晴老老实实闭嘴了,心里悄悄笑开了花。

“可将军要的是你,而且刘妈妈……”

晚晴正为难的说着,门外突然想起剧烈的敲门声,刘妈妈着急的边砸门边大喊,“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快出来,想被家规处罚吗?”

刘妈妈的喊声一传来晚晴就心虚的抖了抖,她划花青袅的脸可是众目睽睽亲眼所见,她是抵赖不过去的。

色园不过将军府最卑微的地方,平日她仗着伺候将军的次数嚣张得意,但也从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否则便会被暴打一顿赶出府去。

更何况将军今晚就要水善伺候,这可怎么办?

晚晴忐忑不安的不敢开门,艳丽精致的脸庞满是恐惧和仓皇。

刘妈妈敲门的动作更大了,大喊着再不开门就要把门砸开了,水善走向门口突然开门,动作利落的一把将刘妈妈扯进屋里,又立马合上房门隔断外面一双双看热闹的视线。

刘妈妈被猛扯一把先是哎哟一声,接着看见水善那张看不出原样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脸……是彻底毁了啊!

“你,你,你们……”

刘妈妈结巴着指着水善和晚晴说不出话来,有人来传消息有人打架时她还愣了一下。

色园中拈酸吃醋的事常有,打架却是没有。

只要有人动手,不管是对是错都讨不了一顿责罚。

“今晚伺候的事刘妈妈看该怎么办?”

水善身为被毁容的受害者倒是最为沉稳,认真问着刘妈妈。

刘妈妈愣了好半晌,突然恶狠狠的瞪着晚晴,扬着粗短的脖子大吼,“伺候什么伺候,你这副样子想吓死将军吗?”

水善可惜的叹了口气,一幅早已认命的模样。

“我知道,今晚还是请刘妈妈另外找人伺候将军吧。”

刘妈妈看水善居然还有心情关心今晚谁伺候将军,怒气哼哼的红了脸,一下冲过去一把揪住晚晴的耳朵,另一只手要来揪水善的耳朵,却看她满脸是血无从下手,便改为用力扯着她的胳膊。

“你们两个胆子够大啊,敢在色园惹事打架,还把脸挠成这样!你这脸以后怎么伺候将军,将军把你带回来还有屁用!”

刘妈妈气的脸红脖子粗,色园的人惹事打架就是她的管理不当,若是被主母知道她也是要挨批受罚的,如何能不气。

“你们两个立马给我出去趴着挨板子,三天不准吃饭,撑不撑得下来就看自己的造化。”

刘妈妈说着一手抓一个人就要拉出房间去挨板子。

晚晴害怕的不停往后躲,水善则是沉稳的很,一点不着急,身体轻轻用力摆脱刘妈妈的钳制,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们要是受了罚,刘妈妈管理不善的罪责可就板上钉钉了。主母或将军知道肯定会生气,到时刘妈妈说不定也要受罚。受罚是小,但若降了身份夺了权力,才是最大的损失。”

水善准确掐住刘妈妈的弱点,一招制胜。

色园虽不是府中主子的住处,却也管着一大波人,刘妈妈几乎算是色园的主子,完全由她作主,这差事可以算是香饽饽。

刘妈妈被水善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显然也不想受罚惹将军和主母生气。

水善趁势建议道,“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

说着便将刘妈妈请到屋中的茶案主位上坐下,亲自给她沏上热茶。

“刘妈妈不想受罚,我们也不想受罚,还请刘妈妈网开一面。”

刘妈妈眼神怪异的瞟着水善,她被挠花脸应该难过愤怒的不行才对,怎么还有心思大事化小放过晚晴,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若我不对你们加以严惩,日后怎么管理……”

刘妈妈正说的义正言辞,精明的双眼突然像金子般闪闪发亮,话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晚晴同样被惊呆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青袅递到刘妈妈面前的一百两银票脚步都有些不稳。

她在将军府里呆了三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刘妈妈在色园说一不二,谁敢不听从您的命令?我们这些下人为得就是让将军舒服、安心,就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腌臜事叨扰主子们了,您说是不是?”

刘妈妈小心翼翼接着拿银票嘴巴都笑不拢了,一个劲‘嗯嗯嗯’的应着。

“我这张脸是没法再伺候将军了,您随便帮我找个借口,让晚晴代我去了吧。”

晚晴听水善的话面上一阵惊喜,刘妈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好奇的‘咦’了一声。

“晚晴把你的脸划成这样,你还让她去伺候将军?”

晚晴又是畏怯又是心虚的小心瞟着水善,水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扬起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毕竟都是住在一起的姑娘,要把事情闹大了,我也得不了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刘妈妈轻笑着看了晚晴一眼,“你今儿遇到青袅算你走运。不过青袅这脸……”

刘妈妈脸上没显,心中并不相信青袅既往不咎的虚伪说辞。

脸可是女人的性命,青袅脸都被伤成那样,能不能不留疤都不知道,能这么大方好心?

水善摸摸自己发疼的脸,不在意的道,“我有一个治伤不留疤的秘方,还要劳烦刘妈妈给我一些药材。”

刘妈妈和晚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看青袅被伤了脸也不着急,原来有秘方。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要什么药材我给你弄来就是。”刘妈妈大方的应下。

“多谢刘妈妈。日后在色园中还请刘妈妈多多关照,银票绝对少不了您的。”

水善这话深得刘妈妈的心。

刘妈妈不客气的将那一百两的巨款揣进自己的怀里,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我刘妈妈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日后等你脸好了,我会重新替你安排机会。”

刘妈妈没有直言,几人却也明白是什么机会。

伺候将军得将军宠信得机会。

水善轻笑着摇了摇头,“青袅拜托刘妈妈的第二件事正是此事,还请刘妈妈想尽办法不要让将军招我伺候,让将军彻底忘记我这个人最好。”

刘妈妈和晚晴茫然而惊讶的互望一眼,还有人不想得将军的宠爱?

刘妈妈好奇想问,水善直接打回了她得好奇。

第196章 出府

“刘妈妈不必知道原因,只要帮我达成愿望就好。这应该比帮我获宠简单得多吧!”

让将军宠爱一个人很难,但让将军忘记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却是再简单不过。

色园多的是被将军遗忘的女子。

这么好拿的钱刘妈妈没有理由不要。

“我不会和你们争宠争机会,所以日后在色园不要找我麻烦,明白?”

晚晴听着水善的调笑羞红了一张小脸,羞怯的低着脑袋搅着手指,沉默了半天突然道出一声‘对不起’。

“谢谢你原谅我,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让色园任何姑娘打扰你。”

晚晴保证的坚定的点着脑袋。

当天晚上晚晴代水善去了将军的寝殿,不知道刘妈妈找了什么借口蒙混过去,晚晴回来时一脸春风得意,看来将军没怪罪也没起疑。

侍寝的事顺理过去,水善长长的松了口气。

水善根本没有什么秘方药,但为了不让刘妈妈起疑,随便乱写了一张药方,把知道的药材都写上去,拜托刘妈妈抓药。

晚晴和水善打架的事情果然也在刘妈妈的威逼下压了下去,色园的姑娘没人敢不听刘妈妈的话。

水善这几天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她已经从几人间彻底变成了一人间,其他姑娘都被刘妈妈分配到其他房间去了,算是给她的特别照顾。

五天时间已到,方哥果然又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现在水善一人独住到时方便了方哥来找她。

水善自上了床就没睡,睁着眼睛等方哥来,方哥一来就粗鲁的冲上来掐着她的脖子盯着她的脸看,似乎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洞。

“你的脸怎么了?”

水善缩着脖子用力摆脱方哥钳制的手,摸着被掐疼的脖子暗暗瞪了他一眼。

“不小心划上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养伤,没办法见将军。”

“这是不小心?”

方哥哼了一声,显然不接受她的解释。

水善犹豫一下,只得老实交代,“是和人打架被抓伤的。”

“说了让你别和那些女人纠缠,一心放在将军身上,完成主人的任务。竟在那耽误时间,还把脸给伤了。”

水善沉默着仍由方哥骂,这脸伤现在是他最好的拖延借口。

方哥又教训了水善好一会,最后忧心忡忡的确定道,“这伤不会留下疤痕吧,不然接近将军?”

水善暗自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算是过了。

“没事的,我一直在擦药,过段时间就好了,肯定不会留下疤痕。”

方哥听她这么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缚灵蛊收好了别被人发现,那个非常的珍贵,比你命还贵重。”

“知道了,方哥放心。”

方哥叮嘱水善脸好了就快些行动,五天后还会来看她的进度,要是还没进展便会给她教训。

水善看方哥要走,极喊一声,“方哥,小心些。”

方哥上次被守卫看见,差点害死她,今儿可别再害她了。

水善这一晚又失眠了,她倒想看看那个所谓的主人究竟是谁。

哈单族将青袅这些棋子安插在曦宁国自然没好事,用缚灵蛊操控曦宁国重将,等同于将曦宁国的兵力都操控在了手中。

这样受控制的大臣在曦宁朝堂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不知道天闵王朝的朝堂有没有大臣bèi cāo控。

水善请求刘妈妈想要出府一趟,只要半天时间,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刘妈妈坚定拒绝了。

“我虽收了你的钱,但不会为了你豁出性命。色园的女子不得出府,这是死规定,谁要违反不仅你会没命,帮你出府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保证不会让人知道,你就帮我一次,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坚决不行!”

刘妈妈没有犹豫的坚定否决,挎着自己的篮子出了色园。

“你不帮我就以为我出不去了吗?”

水善暗笑,悄悄跟上了刘妈妈的背影。

刘妈妈是府中一等仆妇,拿着手令随时都可以出府。

刘妈妈刚刚从将军府后门出来,走了不到五十米,突然身后一个人喊她,转头去看顿时惊得大惊失色。

刘妈妈下意识警惕的观察周围,一把将水善扯到了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你怎么出来的?”

水善狡黠的笑笑,“当然是跟着你出来的,我有武功你忘了吗?”

刘妈妈张大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呢喃着这该怎么办?

要被人发现色园姑娘擅自出府可是要出大事的。

水善宽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出都出来了就别多想了。我有事去办,午时钱在这里回合,你带我去赌场。”

“你去赌场干什么?”

“我没钱了,不得去挣点,不然哪儿来的银票孝敬你。”

刘妈妈惊讶的嘴巴再大了一些,“你,你的钱是赌场挣得?”

时间紧迫水善没功夫和刘妈妈解释,最后提醒了一遍,“午时前我在这等你,我们快去快回,在膳房送午膳前回去。”

水善按着记忆中的线路找去之前练舞住的小院,被送去马场献舞的路上她一直在偷看外面的路,虽然很模糊,但还是幸运的找到了。

小院此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都落了灰,像是好些日子没人了。

看来献舞那天后所有人都没再回来。

献舞姑娘们应该和她一样安插到了各个地方,那秦姨和方哥呢?他们藏在哪儿?

水善对秦姨和方哥知道的甚少,除了这个小院就没了线索,抓着脑袋努力想着办法,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灰缎身影——马场主人。

对啊,也许马场主人会知道什么。

今天是没时间去查了,眼间时间已到巳时,水善立马往将军府赶。

水善在约定好的地方见到了贼眉鼠眼等候已久的刘妈妈,刘妈妈胆战心惊的带着她去了街上的赌坊,却是一个人躲在外面不敢进去。

水善也不想带着刘妈妈惹人注意,身上套了件黑色披风盖住自己,尽可能挡住脸进了赌坊。

水善去了两刻钟不到就出来了,刘妈妈缩在一棵树后警惕的瞄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她出来拉着她就引到没人的地方后怕的长长吐了口气。

“这个给你。”

刘妈妈正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出了气,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么多?”

“你嫌多?那我少给你点……”

水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银票一下就被刘妈妈抢走了揣进怀里,生怕动作慢了被她抢了回去。

“你才进去多久就赚了……那么多?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还是受了赌神的指点,一下就能赚这么多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真是个大财神。”

刘妈妈摸着胸口的一百两脸都要笑烂了,虽不知水善赚了多少,但随随便便给她就是一百两,可想而知水善自己留下的更多。

刘妈妈这回真是想错了,水善其实刚刚就赢了一百两,时间匆忙加上不想惹事,赚了给刘妈妈的钱就收手了。

要是一次赢太多,怕是会引起赌场人的注意,到时候免不了生出麻烦。

“知道我是财神就好好供着,要是我没处赚钱,刘妈妈也就没钱拿不是。与人方便才能于己方便。”

刘妈妈知道水善在说出府的事,但还是坚决的不松口。

水善自己悄悄跟出来是一回事,她主动带水善出来又是一回事。

水善胆大包天,她却不敢冒险。

“得到越多付出也就越多,冒的风险也就越大,否则这种赚钱的好事岂不被人挤破头了。刘妈妈想不想帮我,全凭您一句话。”

水善虽知道了路线日后可以自己出府,但刘妈妈知晓她的秘密,所以必须把刘妈妈拖下水,不然不知道哪天就可能被刘妈妈出卖。

勾心斗角的事她可是看的多了,也深谙其道,只有互相抓住把柄才能保证忠心和信任。

水善回到色园时膳房刚好来送午膳,正吃着,翠烟扒着房门伸进一个脑袋,脸上怯生生的,手里端着一叠桂花糕,想进不敢进的样子。

水善将嘴里的红烧肉咽下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吧,要不要一起吃?”

水善明显看到翠烟盯着她桌上红烧肉咽口水的动作。

水善因为刘妈妈特别照顾在色园的伙食算极好的,每顿都有大肉,但晚晴因为怕胖不敢吃,水善倒是一点不在意。

第197章 谈交易

“这个给送给你——”

翠烟不好意思的把桂花糕端给水善,水善大方的结果道了声谢。

“一起吃点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水善递给翠烟一双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油滋滋的红烧肉,翠烟盯着肉直咽口水,却不好意思动筷子。

“吃吧,别怕长肉,你太瘦了。”

水善又邀请了一声,翠烟这才吃了一块,清纯的小脸立马露出欢喜的笑容。

翠烟在色园最是受欺负,看水善很厉害的把晚晴教训的妥妥贴贴,立马把她当成了偶像,不时来给她送些吃的。

水善看她可怜便也和她亲近,有好吃的时常让她来一起吃。

“今天早上我来给你送桂花糕,你不在房间。”翠烟小口小口嚼着肉道。

水善回答,“我到花园里去转了转,你别告诉刘妈妈,不然她会教训我的。”

翠烟很好骗,信以为真的坚定点头不会告诉刘妈妈。

“你脸上的伤好多了,一点疤都没有留,真好,以后就不怕被将军嫌弃了。”

水善敷衍的笑笑,她巴不得将军嫌弃呢。

“青袅姐姐真好,和我说话,给我好吃的,还保护我不被其他姑娘欺负,谢谢你。”

翠烟一张娇小乖巧的巴掌脸很是惹人疼惜,看着娇娇弱弱的,别有一番病美人的美态。

“没事,以后有人欺负就来找我,大家都是色园的姑娘,没谁就该受欺负。”

“谢谢青袅姐姐。”翠烟感动的涕泪横流。

水善有些受不了女孩子不停哭哭啼啼,便将她打发走了。

水善正准备趁着好天气睡个舒服的午觉,刘妈妈突然急匆匆的闯进来,后面紧跟着行色匆匆的晚晴。

“出什么事了?”

刘妈妈急急喊道,“将军招你今晚去侍候。”

水善顿了一下倒吸口气,怎么还是没躲过去。

“我已经各种借口想遍了,将军好像记住你了,说你就是死了抬也要抬去见他。”

态度如此坚决,今晚怕是躲不掉了。

晚晴目光略带羡慕的砸吧着嘴,能被将军记住可是无上的光荣,色园多少女子想被将军记住却没这个福分。

“将军态度坚决要不你还是去吧,若不想侍寝不如找些荨麻来,让身上出点疹子。你一而再拒绝将军,将军可能以为你在骗他所以非要见你。”

晚晴的说法水善觉得也有可能,将军已经记住她了,见是肯定要见的,就看怎么让将军失去再见她的yu wàng。

荨麻对她是没用的,就算喝下毒药也没作用,看来只能靠脸上还没好全的伤痕。

当晚晚晴跟着水善一起前去了,两人跟着刘妈妈到了将军住的啸风殿。

夜色沉静,啸风殿中却是歌舞升平,丝竹声声,很是热闹。

晚晴一袭紫红相交的绝美襦裙,脚蹬八宝绣鞋,踝间一串小巧精致的铃铛叮铃脆响,婀娜袅袅的如一缕青烟飘入殿中,投入慕容余的怀抱。

慕容余坐在殿中首座,左拥右抱着数十个美艳女子,还有十几个女子尽情舞蹈着,乐师们合作默契的弹奏着迷人乐曲。

刘妈妈留在了殿外,水善步履沉稳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跪下身躯行礼,“青袅见过将军。”

水善跪在地上深深感叹,也不知道慕容余会不会被她跪的折寿。

“抬起头来。”

慕容余视线轻浮的投到水善身上,水善抬起上半身,露出那伤痕未消的脸庞。

“还真是伤了脸,怎么伤的?”

慕容余话一问晚晴就投来一个紧张的眼神,水善不慌不忙的解释,“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划伤的。”

这个答案是水善和刘妈妈串通好的。

慕容余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哼了一声,“你爬树去了,爬树上干什么?”

“贪玩。”水善两个字随便敷衍过去。

“贪玩?我看你是想登高望远吧!”

水善抬起头来打量慕容余的神情,然后云淡风轻的低下头,脸上神情沉稳平淡。

慕容余这是在暗示她想跑。

晚晴一直惊心胆战的观察着将军的神情,见他隐有不快之色,连忙递了酒娇笑着喂上去。

“将军许久没有叫晚晴伺候了,将军可是喜欢上其他的妹妹把晚晴忘了。”

晚晴娇嗔的撒娇,慕容余一口饮下她递来的酒,眼睛却直直盯着水善。

“哪儿来的其他的妹妹,有人根本不屑伺候本将军,一心想着外面的风光。”

将军话中的意有所指让晚晴心紧了一下,假装没听懂,拈了块葡萄送进慕容余的口中,然而从慕容余怀里出来将水善扶的靠近些。

“青袅妹妹很是漂亮可人呢,晚晴很是喜欢青袅妹妹,只可惜青袅妹妹脸一直伤着怕让将军嫌恶,只能一再推了将军的恩赐,妹妹心中时时刻刻都想着将军呢。”

“是嘛——”

慕容余直直盯着水善,眼神戏虐而讥讽。

水善也直直对视上慕容余的视线,慕容余是将军府的主人,他想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水善深知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没瞒住。

既然没瞒住那就无需再瞒,寄人篱下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

“晚晴姐姐说错了,我是不想伺候将军所以故意伤了脸。”

水善的话如同一个效力巨大的huo yào原地bào zhà,周围的女人们全都惊呆了,紧接着害怕的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晚晴就在zhà yào的bào zhà中心,此时已被炸的外焦里嫩,恨恨的瞪了水善一眼跪在地上,心里不停痛骂——你是傻子吗,你想找死别带上我,我还不想死呢。

水善无所畏惧的迎视上慕容余威迫的视线,两人对视了许久,大殿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舞姬们停下了舞蹈,乐师们停止了奏乐,所有人都跪着,除了对视着的二人。

紧张骇然的气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突然在慕容余一声狂笑中打破僵局。

慕容余阴鸷的双眼危险的虚眯,开口道,“你很有趣!”

一字一句如同地狱使者的召唤,让人汗毛直立。

“我那些小动作逃不过将军的法眼,自然不必遮掩。”水善回答的很认真。

慕容余抿着冷酷的唇线,威武的身体突然从位置上凑到水善面前,铁手紧紧扼住水善的喉咙,冷笑一声,“但你是在找死。”

水善艰难的呼吸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和害怕,依旧坦然的望着他,似乎能看进他的心里。

慕容余被她透彻的眼神看的心慌,似乎心底所有的污秽和阴暗都无所掩藏的暴露出来,像被人扒了衣服赤身露体,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

“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慕容余霸道的命令。

水善直直望着他,被掐住的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我……是……什么……眼神?将军……在……心虚什么……”

“闭嘴!你真是不知死活。”

慕容余手一用力一把将水善甩了出去,水善重获顺畅的呼吸,趴在地上咳嗽几声,隐隐勾了勾得逞的唇角。

“我直抒心中所想,将军可以与我安静谈一谈了吧!”

晚晴被慕容余遣退时又是震惊又是紧张,一步三回头,不知道青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而且将军居然答应了青袅的要求。

热闹的殿中很快只剩水善与慕容余而二人,所有人都退下了。

“你想谈什么?”慕容余狂妄不羁的斜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胸口衣襟大敞,头发略显凌乱,与初见时多了份自在和悠闲。

水善倒是一点不客气,将跪麻的双腿盘坐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理了理衣裳,不慌不忙。

“色园中的事将军知道的清楚,不如我就以最愚蠢的方式,开诚布公的与将军谈一谈,做一笔交易。”

“交易?”慕容余嗤笑,“你与本将军能有何交易。”

“救将军性命的交易。不知将军觉得我是谁?”

慕容余细细玩味水善的问题,笑而不答。

水善自顾自接着道,“我自恃长得还算美丽,入府十几日却从未被召唤,色园中其他姑娘来来去去召唤了许多次。有新鲜姑娘摆着不尝鲜,不是挺奇怪吗。”

慕容余夸张的哈哈大笑出声,“原来你是在懊恼本将军忽略了你?”

“将军若一直忽略我,我求之不得,如今既想起了我,自然要计较其中的缘由。将军难道不是觉得我是奸细故晾着我?”

慕容余慢慢停止大笑,认真的注视着面前这个聪慧明亮的姑娘,听着她说。

“对堂堂枭风大将军来说,府中来个刺客不算稀奇事吧,竟然劳烦将军亲临色园那偏僻之地,想必是专门来看我的吧?看我有何动作。”

慕容余抿着唇不说话,眼眸喷射着灼热绚烂的光彩,如绽放的烟火。

“你太自以为是了。”

水善不反驳,认真的点点头,“也许吧,就算这些都是我想多了,我今日向将军主动坦白——我是谁!”

慕容余来了兴趣,侧下身换了个姿势,粗厚的嗓音带上一分慵懒,更显迷人。

“喔?那你说说你是谁?”

水善视线无比认真的对上慕容余的视线,沉吟片刻,开口,“青袅,哈单族安插到曦宁国的棋子。”

慕容余慵懒的面容渐渐凝聚起认真,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你的身份。”

水善扬唇一笑,“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我。”

水善盘坐在地上,脊背僵了僵,认真道,“青袅已经死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成了她的替身。”

慕容余似乎一点不惊讶,毕竟是足以左右朝堂的枭风大将军,这点事不足以让他吃惊。

“那夜府中的刺客正是来找我的,让我获得你的宠爱接近你,然后给你种下蛊虫,便可操纵你。”

“你说你不是青袅,那你原本是谁?”

水善回答道,“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罢了。”

水善拒绝了这个问题。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相信你?”

水善不假思索的脱口道,“将军本就在怀疑我不是吗?我本是天闵百姓,莫名其妙来到曦宁国并非我所愿,但既来之则安之,我必须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若你不信去调查便是,青袅的尸体被我藏在一个土坡下,若没被人发现应当还在那里。”

“你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水善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自然不会没有要求,毫不犹豫的道,“我想要离开,我并无心伤你,我也是被迫来到这里,请你还我自由。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今日所言是真是假,色园姑娘上百,少一个也没有损失,于将军而言百利无害。”

水善所求的很简单,即便慕容余不相信她,把人赶走了自然也就没了危害。

第198章 女司事

慕容余玩弄着手中的酒盏,在满是茧子的掌中旋来转去,幽幽道,“照你所言,杀了你岂不是更加万无一失?”

水善顿了一下,没想到慕容余这么狠,直接杀人灭口。

慕容余戏虐的看着水善茫然思量的神情,冷酷的嘴角向上弯起。

“当日马场将军顾念百姓、将士们的性命,一心阻止战争,可见不是个嗜杀残暴之人,我如此坦诚相待,不过求个平安,将军海量不会如此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吧。”

水善激将法引得慕容余爽朗的大笑,摆着手声音变得越加诡异。

“你可想错了,我可不是海量之人,若是开战我必定要亲上战场,这宁都城的生活奢华安逸高高在上,我还没享受够了。我不过是怕死罢了,哈哈哈……”

“我如此简单的要求将军都不能允诺?”水善脸色有些沉重,眉头都皱了起来。

慕容余笑得开怀,无伤大雅的自嘲声穿荡在殿中,久久回响。

“我若放了你,哈单族必定还会送更多奸细来,本将军岂不是防不胜防,何不把你留下?”

水善顿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慕容余是要她当双面奸细。

水善早料到慕容余不会轻易放了她,却不想还要利用她,不过她自己也想调查哈单族,如今有了慕容余相助也能更加光明正大。

“你想来个反间计,不怕我骗你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慕容余自信挑眉,“那就看看我们谁更聪明,谁把谁骗住。”

水善一抬手,“打住,我没兴趣和将军斗智斗勇,将军如何说我如何做便是,但是让我留下来我也有条件。”

慕容余给了她给洗耳恭听的眼神。

“一则,请将军给我自由出府的权利;二则,我虽住在色园却并非替将军消疲取乐女子,伺候、侍寝等事莫要找我,也请将军给予我尊重;三则,我可以帮你查出安插棋子之人是谁,事成后将军便放我自由,并且安全护送我离开曦宁国。”

慕容余淡着脸冷笑,沉默许久道了声好,“不过万一放你出府跑了怎么办?”

水善傲然自得的扬了扬头,“我若想跑早就跑了,将军府的守卫未必拦得住我。”

“喔?听下人说你会武,如此有自信?”

水善虚虚欠了欠身,“武艺不过皮毛,但轻功极好。不如与将军比比?”

“你要和本将军比?有趣!”

慕容余如今在曦宁国身份贵重,已许久无人敢如此大得口气和他比轻功。

“好,那我们就来比比,若你赢了本将军升你为女司事。”

慕容余说开始就开始,从殿中大敞得窗户一跃而出,水善连忙紧跟其后。

慕容余和水善一前一后在灯火喧闹的宁城飞驰着,百姓们偶然仰望天空看见两个模糊身影从房顶上一跃而过,以为看花了眼,揉揉眼转瞬便不见了。

慕容余能够坐上如今的位置自然有他的本事,身为将军武功自然事出众高超的,轻功也很好,飞檐走壁不过如花园踏春。

水善稍显吃力的紧追不舍,爆发了所有的力气加紧直追,还是稍稍落了后。

将军府的守卫兵士们或许可以不放在眼中,慕容余却是一点都不好对付。

“你要快点了,马上就要到将军府了。”

两人在宁城上空绕了一圈,以将军府为终点,谁先到谁就赢。

水善看来是输定了。

慕容余停下步子神情悠闲的抱着手臂等她,水善落后几米姗姗来迟,却是越过慕容余一下;落进将军府中。

“我赢了。”

水善狡猾的邪笑,脚踏了踏地面,表示她先落入府中。

“先回到将军府者算赢,将军输了。”

慕容余追着水善从房顶跃下,也没有争辩,笑了下,认了输。

“好,算你赢,以后你就是将军府的女司事。”

水善得逞的扯唇,恭敬的施以一礼,“谢将军。”

接着从怀里将装有缚灵蛊的透明小瓷瓶掏出来双手递上,这算是她的诚意。

慕容余接过小瓷瓶淡淡看了两眼,不甚在意,却是队面前沉稳胆大的女子格外好奇。

慕容余垂眸打量着面前姑娘明媚聪慧的眼眸,亭亭玉立的站于院中,与满园花色交相融合,美丽而绚烂。

慕容余随着轻灵的铃铛声看向她藏于裙摆内的脚踝,随着步步移动铃声脆响。

“马场当日你着一袭紫衣配铃铛从舞场上冲出来,便是故意想要引起本将军的注意?”

水善哼了一声,“才不是。我从未来过曦宁国,如何知道将军的喜好,当日所有姑娘的舞衣皆是紫色,我的铃铛是常年带惯了的。定国公眼间又要向皇上请旨开战,我不过想阻止他罢了。”

“你不想开战?”

水善暗暗给了慕容余一个白眼,面上却老实回答,“天下百姓有谁想开战?我身为天闵王朝的百姓,自然顾及故国的安危。”

“你在本将军面前维护自己的国家,当真心大。”

慕容余是曦宁国人,水善是天闵王朝的人,根本是两个阵营的敌人。

水善心安理得的解释,“曦宁国与天闵王朝之间的事我一个无名小卒无心插手也没有资格插手。我与将军的目的并无冲突,都是不想开战,无关其他立场和想法。”

“如此最好。”

水善官升,一下跃为色园地位最高的女子,连刘妈妈在她面前都是连连应承。

慕容余实现承诺给了她自由出入将军府的权利,之后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出府,在宁城也有了慕容余这个靠山暂且容身。

水善继续住在色园,虽然按规矩她可以住到更好的院子去,但如此免不了与府中其他人下人及主子们打交道,她没有产于后宅事务的打算。

可她不去接触府中人,自有府中人来找她。

如今她在府中可是声名鹊起,色园女子被将军亲封为司事,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主母派人前来水善不得不去。

将军府主母钱氏端重大气,沉稳内敛,堪堪坐在那便气度不凡令人臣服,俨然大家之态。

水善施了礼,抬眼只见院中聚了一大堆的女人,除了伺候的嬷嬷丫鬟,将军的妻妾几乎来全了。

“这就是将军亲封的女司事?也不过如此。”

如姨娘娇笑着嘲笑,水善老实的候着,全无起伏和表情。

“之前你住在色园,如今是府中女司事,当住到一等嬷嬷的院子里。”

钱氏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水善回答,“回主母,将军准我继续住在色园,懒得劳动了。”

主母好说话的没有反驳,“将军既准了,便随你吧。你本是色园的姑娘,如今得将军垂青在身边做事,定要竭心尽力为,为将军分忧。”

水善应声,“遵主母命。若无其他事,我就告退了。”

水善迫不及待想走,主母还没发话,如姨娘突然尖声为难道,“主子没发话竟敢多嘴多舌,身为府中奴婢竟敢自称我,真是没规没矩,分明是不把主母放在眼里。”

如姨娘故意搬出主母来挑拨离间,水善对这种把戏见惯不惯,神色淡然得解释道,“回如姨娘,我并非府中奴婢,将军不过是给了个女司事的身份方便我帮着办事罢了,等事办完便与将军府再无瓜葛。”

如姨娘和钱氏皆是惊讶了一下,谁都不知道会有这么回事。

“我还有事,主母若无其它吩咐便先告退了。”

“去吧!”

水善从钱氏得院子出来长长呼了口气,她把与将军得约定说出来便是为了杜绝后宅得女人没事找她麻烦。

后宅女人的手端说起来无聊又幼稚,但有时很是烦人让人头疼,能避免最好。

第199章 种蛊方法

水善正往色园方向回去,经过后花园突然不小心撞到人,连连不好意思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看见有人过来,对不起——”

“无碍,姑娘没事吧?”

“没——事。”

水善呆呆的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的儒雅男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庞让人欢喜,挺身玉立如竹墨白衣上的挺拔翠竹,俊雅卓绝。

“你是……”

男人拱手道,“在下将军府新来的琴师年绥山,姑娘有礼了。不知姑娘是……”

“女司事青袅。”水善浅浅回礼。

“原来是司事姑娘,失礼失礼。方才不小心撞到司事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年绥山客气道歉,水善摆摆手,“是我没看路。”

“在下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司事姑娘多多关照,在下就住雅苑,司事姑娘若有吩咐尽管差遣。”

雅苑是府中供养的乐师们居住的地方。

水善客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走出几步回了头,只看见年绥山挺拔的背脊。

府里突然进来个新琴师,不会是方哥不信任她派来一个人专门监视她吧?

她好像没有那么重要吧?

水善扫去脑中的胡乱怀疑加快步伐,没有发现身后的人亦回了头,望着她的背影悠然含笑,目光深深。

水善出府准备去找马场的老板探查消息,秦姨和方哥都离开了之前的小院,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现在只有马场老板这一条线索。

这个马场老板据说在宁城很有名,是宁城最大的马商,名下马场众多,良驹更是数不胜数,就连皇上骑得马都是从他手里来的,怪不得能招待皇上和顺王爷这些贵人。

水善独自找到马场老板的府邸,悄悄潜进去,在寝卧中将大白天辛劳奋战的马场老板堵在了床上。

衣衫全褪的女人被一刀辟晕在床上,水善站在床边一手制住面前胸膛袒露被子遮挡着下身的luo lu男人,一手握着森森暗芒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上次顺王爷生辰上献舞之人都到哪儿去了?”

男人头发凌乱的瑟瑟发抖,肩膀抖得厉害,都能听见牙齿在嘴里磕磕撞击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

男人刚发出声音,水善威胁的将暗芒往他皮肤里深了一些,立马脖子上浸出血来。

男人吓得shēn yin了一声,着急的连连解释,“我真的不知道,献舞结束后除了两个舞姬被定国公和慕容将军带走,其他人全数离开了。”

“去了哪儿?”水善压低嗓子冷冷的问。

男人不停的摇着脑袋,“他们原路回了之前住的院子,第二天就走了,之后再没见过。”

“是谁带他们来的?谁让他们在顺王爷生辰上献舞?”

男人回答的利索,“是全水,这次献舞的舞姬是他推荐的,也是他一直与领头的方哥联系。”

水善回想练舞时有个男人经常来监督情况,她还偷听了那个男人和方哥说话,那应该就是全水。

“那他人在哪里?”

男人又是不停摇着拨浪鼓的脑袋,“我不知道,他前几天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说要出远门不回来了,我正愁着找不到人接替他的位置。”

“他家在哪儿?”水善问的干脆利落,一个字不多说,暗芒一刻不松的威胁在男人脖子上。

男人回答道,“他家就住在两条街外,家里就他一个人,早就空了。”

“还有哪儿能找到他?”

男人额上的越老越多,几乎遮住了视线,想抹又不敢动一下,老实回答,“全水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其他家人,除了马场一般都在家里。”

“告诉我,还有哪儿能找到他。”

水善威逼的将暗芒又往男人脖子里深了一寸,男人吓得破声尖叫,被水善捂住嘴巴不准他发出声音。

“我的刀可不认人,手一动,你的脖子就要血流成河了。”

男人背对着水善不停的发抖,臃肿的身体热的发烫。

水善冷着声音不断威胁,突然闻着一股恶心的骚味,就见床上的被子湿了一片。

这人竟然吓得尿床了。

“我数三个数,要是你还没能让我满意,我就抹了你的脖子。一……二……”

“春风楼,春风楼!”

水善还没数完男人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脸色潮红表情激动。

“全水最近不时出入春风楼,听说和春风楼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好像还替她赎了身。”

男人紧张的等待着身后人的反应,脖子上的刀突然离开,顿时劫后余生的一阵狂喜。

男人颤巍巍的小心转身,卧房内一眼无语,视线中哪儿还有人的身影。

水善找到春风楼时确如马场老板所说,全水在这喜欢上一个姑娘,还替姑娘赎了身,可问及姑娘的住处时却无人知道。

“你到芳酥斋也许能找到她,她最爱吃那的点心,每隔五天必去一次。”

水善得了线索立马找去芳酥斋,日日在那守着,直到打烊才离开。

水善蹲守了好几天,还没等到要等的人,方哥却先出现了。

水善刚从府外回来就见到等在她房间的方哥,紧张的暗吸了口气,扫了扫外面确定无人,这才关上门进了房间。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我……刚陪将军吃了饭。”水善随口编了个理由。

方哥没有怀疑,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被将军封为女司事随时呆在他身边,有更多的机会亲近他。你虽没成为将军同床共枕的女人,但女司事要比那些女人更受信任和重视。”

方哥很是满意,水善暗暗出了口气,却道,“方哥其实有所不知,女司事不过是我怕被将军的妻妾欺负求来的伪装罢了,我能有什么本事做女司事。”

水善故意坦白女司事的名头不过是与将军间的情趣,谨防方哥怀疑她如何成为的女司事。

“不管是女司事也好,将军的女人也好,只要能接近将军达成目的即刻。你如今正受宠信,抓紧机会将缚灵蛊为他种下,如此你便可脱身了。”

水善应承下来,将那个透明小瓶拿出来,“不知缚灵蛊该如何种下?”

方哥这次没有怀疑爽快的解释,“种缚灵蛊必须获得对方的坦诚信任,由被种蛊者自愿将蛊虫放入眼中,转遍全身吸食体内精气,最后从口中吐出,从而利用吐出的蛊虫操控人。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被种蛊者必须神智清醒保持理智,否则很可能被折磨死,前功尽弃。这也是不得不让你获得宠信的原因,并非其他蛊虫偷偷让他吞下那么简单。”

方哥说完水善已是满背的冷汗,那场面想着都觉得恶心。

把一条虫子放进眼睛,傻子也不会自愿干这种事吧。

水善面露难色,相信任何人遇到这种任务都是如此。

方哥自然明白这个任务有些困难,宽慰了两声,“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获得将军的信任,至于种蛊虫的事先不着急,时机成熟我会帮你。”

水善闻言这才放心的缓和了表情。

“不知其他姐妹们现在怎么样,你们还住在之前的小院吗?”

方哥堤防的拧了拧眸,看水善一脸坦然真诚的模样也就没有起疑心,却只是随便敷衍过去。

“我们换了住处,很安全,你顾好自己就行。”

水善乖巧的点点头。

院外夜色正浓,方哥如今对将军府很是熟悉,来去自如,再没有被守卫发现过。

“等一下方哥,这个你带回去尝尝,小心一点。”

方哥正要走水善拉了他一把,到柜子里拿了一包吃的塞给方哥,是慕容余赏她的宫中的点心。

方哥拿着点心多看了水善两眼,然后消失在了夜里。

水善呼呼大睡到日上三竿,房门咚咚咚敲得巨响,刘妈妈的喉咙都要喊破了。

“青袅司事,青袅司事,快起来,将军找你有事——”

刘妈妈不停大喊,水善不过翻了个身继续睡,小声嘟囔着,“别敲了,自己进来就是。”

水善话音落,刘妈妈果然推门进来,急匆匆大步走到床边,一个劲催着她快起来。

“将军传唤,你别再睡了。”

“将军有什么事?”水善眼睛疲累的避着,低声嘟囔的问着。

刘妈妈看她还不起,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将军的命令我怎么知道。你快起来吧,都日上三竿了。”

刘妈妈强拉着把水善拽起来,给她套上衣服就拽到梳妆台前梳妆,嘴里一个劲的教训。

“你现在得了将军的脸派头是越来越大了,连将军传唤都敢这么懒懒散散,小心哪天把将军惹怒了砍了你的脖子。”

水善闭着眼睛享受的任由刘妈妈替他梳着头发,笑呵呵的道,“刘妈妈肯定舍不得我被砍脖子,不然银票从哪儿来啊!”

刘妈妈被水善打趣也不闹,相处一段时间发现她是个很亲和的人,得了脸也不见得骄傲跋扈,更不曾为难谁,给银票也是痛快得很。

刘妈妈最是喜欢银票,这么大个摇钱树,没有不亲近得道理。

“你就别和我贫了,速度紧着些,慕容副将亲自在外面接你呢。”

提到慕容副将水善一下睁开了眼睛,慕容奇是慕容余最信任之人,他亲自来肯定是有重要得事。

水善抢了刘妈妈得梳子随便在脑袋上梳了几下就等不及得跑出了们,刘妈妈不停在后面衣服还没穿好呢,可转眼就不见了人。

“刚才不紧不慢,这会又急成这样。”

慕容奇来接人果然是有大事,蹲守芳酥斋的人来传话,要等的人出现了。

水善迫不及待就跑去了芳酥斋,全水买回家的姑娘紫儿正提着几包点心离开芳酥斋,水善小心的在后面跟着,渐渐越跟越远,竟然出了城。

紫儿出城后坐上一辆牛车到了城外的一个散村子,水善跟着进了村子,里面住的人家并不多。

水善一路尾随着,一直不曾被发现,可刚转过一个弯面前突然冒出来大群小孩将她团团围住,不停吵着要糖吃。

水善被缠的脱不开身,掏了大把银子扔出去,孩子们立马放开她一窝蜂跑去抢银子,可再看紫儿哪儿还有她的踪影。

水善往前追却再没看见紫儿的身影,满村子的边问边找,终于问到一个人认识紫儿,可找到紫儿家时只剩下仓皇逃走的痕迹。

紫儿的家有些乱,柜子全部开着,带走了值钱的东西和简单的衣物,还有许多东西来不及拿走。

桌上的茶水也是热的,显然没走多久。

水善立马跑出去追,可天南地北的该往哪儿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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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提醒,记住水善撞到的那个男人,一定记住他。

第200章 对牛弹琴

水善最后还是又回到了紫儿的家,整个屋子翻了一遍,在床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一块布料。

那布料是被暗格里的细小木刺挂住从衣袖上扯下来的,玄底金线,极为珍贵的蜀州织缎,布料上还有一个半残的图案,像月牙又像农具里的镰刀。

水善拿着那块布料回了府,天色已经渐暗,将军召她到啸风殿用饭。

水善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也不客气,面对没味大快朵颐,吃的很是享受。

慕容余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一直盯着水善看,看她吃的欢快的样子很是有意思。

这个青袅真是给了他许多惊喜,胆大无畏、聪明机警、还目中无人。

面对他这个曦宁国威风赫赫的枭风大将军居然一点不害怕不拘谨,把啸风殿当自己家一样随意。

“人没抓到?”

水善瘪了瘪嘴,继续嚼着嘴里的肉,口齿不清的回答,“被她发现抢先跑了。”

“你没被她认出来?”

水善放心的摇了摇头,“我出门一直藏着脸,他认不出来。”

“线索又断了。我会暗中派人找一找,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调查哈单族一事慕容余几乎不插手,全权交给了水善。

哈单族在暗,慕容余在明,他不能亲自调查,否则哈单族很容易发现,水善倒戈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水善知道慕容余的难处,这也是慕容余一定要留下她的原因,让她帮忙把藏在曦宁国的哈单族人揪出来。

“昨晚方哥又来找我了,他告诉了我种蛊的方法。”

“是吗?”慕容余云淡风轻的随口应声,水善抬起眼看他,“你不好奇吗?”

“你自己会告诉我的。”慕容余回答的又欠扁又得意。

水善砸吧下嘴,翻了个白眼,一边的慕容奇看的又惊又奇,这姑娘胆子真大,居然敢朝慕容将军翻白眼。

“你不问我还就不想说了,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水善一抹嘴就要走,突然回头问了慕容余一句,“福安街住的什么人?”

慕容余愣了一下,慕容奇替他回答道,“福安街上住的都是宁城比较有名声有家底的商户,好像一共才十几家人,如果想知道更细的信息我要查一查。”

“你问这个干什么?”慕容余好奇问到。

水善摆了摆手,“没什么,等我查到了再告诉你。”

昨晚方哥离开时水善悄悄在他身上沾了银粉,跟着银粉跟踪方哥一路到了福安街,突然看见路上有一人好像剑郎,一时分了神,再看时人便原地消失了。

水善出了啸风殿时刚好遇到抱琴而来的年绥山,依旧是那身竹墨白衣,翩翩风雅。

“女司事,这么巧。”

水善最后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应着嗯了一声,“这么晚还要来弹琴?”

年绥山温柔笑着,“今日作了一首新曲自,想要让将军品赏一下。”

“就慕容余也懂琴乐?”水善全无忌讳的直呼慕容余的名字笑了一声。

年绥山没有惊慌亦未劝阻,学着她百无禁忌的闭了闭眼,一幅深表同感的表情。

“将军对琴乐一窍不通,不过既然花钱请我来,自然便要弹给他听。”

年绥山的坦率取悦了水善,水善可怜的叹了一声,“年公子风光霁月,却要被迫对牛弹琴,真是委屈你了。”

年绥山轻笑一下,“不委屈,将军给的银子不少。”

年绥山看着温文尔雅,不想也是个如此直率可爱的性子。

水善说了几句慕容余的笑话心情极好,回了色园刚准备休息晚晴就来找她说话。

晚晴一个劲请水善多在将军面前提提她,美言几句,让她多些机会陪伴将军身侧。

水善应了又应,连番保证才得到清净。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很舒心,梦里感觉似乎有人在抚摸她的脸,温温热热的,动作轻柔充满怜爱,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屋里空无一人。

水善出了屋子就感觉色园的姑娘今天非常兴奋,一个个围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看见她出来一个凑的比一个劲。

水善现在可是整个将军府的红人,自然多的是人想巴结。

“青袅司事还不知道吧,将军府过些日子要宴请贵客,将军让色园的姑娘准备歌舞,还请新来的琴师为我们伴奏。”有姑娘兴奋道。

“那琴师好生英俊,如同天边的明月,翩然若仙。”另有姑娘花痴的一脸痴相。

“你是将军的女人,还敢看其他男人,小心被人听了去告诉将军,把你打出府去。”

“我就是看看而已,又没什么想法。你还说我,方才你也对着琴师的背影发花痴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对着琴师的背影花痴了……”

水善懒得听那些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总之知道了今天色园热闹的原因。

水善到院子里去时年绥山正背坐在一棵梅树前,面前摆着一把琴。

一大群姑娘满脸雀跃花痴表情,四面八方包围着他小声议论着。

年绥山被那一道道的视线围的有些窘迫,看见水善过来如同发现救星般漾起了笑容。

“女司事可听说了将军府宴客之事?”

水善点点头,“刚刚听说。”

“不知女司事可会献舞?”

司事当即摇了摇头,“我就算了,我的舞技太差免得给将军丢人,而且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没空练习。”

年绥山脸上微微晃过一抹可惜,很快重新灿烂笑起来。

“这些日子我会时常来色园,便有许多机会见面了。”

水善不知年绥山的欢喜从何而来,不过水善对他还挺亲近的,也很高兴能经常见面。

刘妈妈将姑娘们全部集合起来挑选献舞的姑娘,献唱的姑娘,被选下的失望的退到了边上去,有的甚至难过的哭了。

水善对歌舞的事没兴趣,抱着棋盒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下棋,自己和自己的对弈。

棋盘上很快就黑白棋子错落开来,水善左手执着白子犹豫不绝,刚刚落下,右手的黑子被人抢了去,紧接着落到棋盘上。

“一个人下棋不孤单吗,我能参与吗?”

年绥山虽是在问,却是在水善回答前就一屁股坐到了棋局对面,显然没有拒绝的选项。

“请!”

水善将黑子棋盒给了年绥山,她执白子。

“那边不忙了吗,都可以来下棋。”

年绥山认真思索着一边回答道,“今日不过选人,明日才开始排舞。”

“这次可能欣赏到年公子的独奏?”

年绥山抬起脸一脸灿烂笑容,“女司事想要听我弹琴?”

“期待之至!能被慕容将军请入府中,年公子必然是琴乐大家,这下有耳福了。”

“女司事如此期待在下必精心准备,让女司事一饱耳福。”

水善落下白字,年绥山紧跟着落下黑子。

慕容奇将福安街上所有住户的信息全部给水善搜集来了,信息十分的详细。

福安街住户共有几家,各家有哪些人,仆役下人多少,家中干什么的,有何亲戚与朋友……

水善抱着那厚厚的一叠纸也看不出什么,辨不出哪家可能与方哥有牵连。

水善肯定方哥一定是躲进了福安街的哪户人家。

可福安街的住户虽不多,但都是有钱的商户,每府人家至少上百口人,下人仆役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实在不知从何找起。

不知从何找起就只能按着死办法挨着找。

水善连着几天夜晚偷做梁上君子,挨着挨着摸每户人家里的人,不管主子下人都找一遍,找了十多个晚上才把所有人家找完,但都没发现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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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pk新文,《帝王盛宠:绝世皇子妃》作者:玖玄汐

一夕间,国乱家毁,皇兄谋权篡位,杀兄弑父,逼疯皇后。

幸得先皇早有预感,这才保金凤兮幸免于难。

好不容易逃出皇宫,誓为父皇母后报仇雪恨,将那狗东西送入地狱。

金凤兮在外化名席枫锦,四处奔波壮大势力,不料竟遇见,被人称作闲散王爷的祁子睿,在那之后她的生活彻底发生改变,无论到哪儿都能看见那张欠扁的脸。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你好歹是个王爷,难道真的一点事没得做?”席枫锦瞅着面前这个好不容易甩开,本以为已经躲过的家伙,真恨不能敲暴其脑袋!

祁子睿闻言,面上笑的如沐春风,并靠近席枫锦,一本正经道:“不闲啊,本王这不正忙着追王妃呢吗,如何能叫闲。”

第201章 死

水善晚上找人白天睡觉,作息都颠倒反了,每次慕容余派人来找她时都喊不起来人。

“你也太尽力了些,不必急这一时。他们既然是在曦宁国安插棋子,便会长期呆在曦宁国,一时半会不会跑的。”

慕容余说的自然是对,但水善想尽快把人找出来。

当间谍的感觉实在太不安了,随时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方哥暗中发现什么。

“将军以后没重要事别找我,我在尽心尽力替你办事,没在偷懒。”

水善边说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是被刘妈妈从床上强拽起来的,眼皮累的根本睁不开。

慕容余被水善骂的呆了一下,突的呵呵一笑,这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骂他。

“我虽答应事情了结后放你离开,但在此之前你是我将军府的人,本将军便是你的主人。”

慕容余肃着声音训斥,水善恍恍惚惚的点点头,声音慵懒憔悴,眼睛虚眯着。

“是,我错了,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我可以走了吧——”

水善说完就起身晃晃悠悠走了,慕容余憋得一脸火,狠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

说了当没说。

水善迷迷糊糊晃回了色园,和迎面走来的年绥山撞了个满怀,揉着额头一脸疲倦。

“谁啊,看看路好吧,别挡道。”

水善绕过面前的人就往旁边走,突然那人又挡到他面前,“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累?晚上没休息好吗?”

水善听见声音熟悉,睁开眼看了一眼,然后重新闭上。

“是年公子啊,昨晚是没休息好,又被刘妈妈拽去见将军,正困的厉害,我回去睡觉了。”

水善闭着眼睛往自己房间去,年绥山看的心惊肉跳,“你小心看路。”

年绥山生怕她闭着眼睛走路摔跤,小心护着她到了房间门口,见她进了房间才安心。

“我今天一直在色园排练,你醒了来找我,我给你弄些吃的。”

也不知她听清了没有,就见她迷糊的点点头,然后关上了房门。

水善睡到下午申时才悠悠转醒,舒服的伸了个大懒腰慢吞吞起床。

院子里不时传来曲乐之音,有琴、笛、琵琶、勋等等,各种不同音色完美结合在一起,悠扬欢愉,令人心驰神往。

年绥山坐在一群乐师中间,跳舞的姑娘们商讨着一个个动作,尽力达到最完美。

水善坐在廊檐下支着下巴发呆,脑子里不停想着方哥可能会藏在哪儿?

她动作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惊动人,也不曾弄乱东西,就怕打草惊蛇,可找遍了整条福安街也没什么发现。

难道方哥还能遁地不成。

“有什么事这么苦恼,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年绥山端着一盘米粥小菜过来,水善刚起来正饿得慌,欢喜的道了声谢便大口吃起来。

“这是你做的?和府里厨房做出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水善嘴巴挑剔,一吃便吃出来不是府里厨房做的。

“你喜欢就好,锅里还有呢,不够可以盛。”

年绥山在水善身旁坐下,围栏椅子很窄,却极长,两人相隔着两米距离,规整有礼。

“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水善笑呵呵的盯着年绥山发笑,勺子咬在嘴里,红润的唇瓣润着着稀粥染上一层淡淡的水渍,煞是俏丽好看。

“年公子年纪轻轻,说话像个老头一样。”

水善乐着开玩笑,年绥山也不恼,优雅颔首,眼角漾起温润的笑意,轻松欢愉。

“看样貌我如何都要比你年长些,说话自然比你老成。”

水善眯着眼睛打趣,“是,特别老——成!”

水善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喝了粥身体舒服了许多,精神也更饱满了,不由又开始为着方哥的事发愁,计划着今晚又该到哪儿去找?

“你说,若是明明知道一个人在那,可翻来覆去都找不见,这是为何?”

水善撑着下巴喃喃的发愁,年绥山将她吃尽的碗筷端走,理着前袍重新坐回来,视线随意的望着院中勤奋练习的姑娘们。

“如何那般肯定人定在那处,眼睛有时也能骗人。”

水善弹着舌头想年绥山的话,那晚她跟踪的小心并未被发现,她可以确定方哥确实是藏在了福安街。

福安街极宽,方哥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必定就藏在福安街上。

“我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这是为什么?”

水善为着找方哥这事连着操劳了好几日,日头也颠倒了,最后要找不到可不是白白费了这么番功夫。

“对方若是有心躲藏怕就难找了,不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有时想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没留心便被轻易忽略或者认错,你想找的人许就藏在一个仍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年绥山随口回答,水善听的却认真,眼睛突然一亮,惊喜的一下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跑走了。

“等我找到人请你吃饭,先走了——”

水善边跑边喊,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院子里,年绥山想喊她一声都来不及。

方哥消失在了福安街却不一定就住在福安街,许是与福安街的人有关联。

一个人想隐藏不一定非得时刻躲着,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最安全。

水善翻着慕容奇收集来的福安街商户们的生意,挨着店铺的去查探,可还没查到蛛丝马迹,方哥自己露了行踪。

水善一直查到天黑街上的商铺都打了烊才罢休,再例行公事般到福安街去逛了一圈,准备明日继续找,不想福安街上猛然间燃起了窜天大火。

福安街正中的大商户许家突然烧了起来,刺眼的火光惊得水善愣怔了许久,跑上前时便发现院中并排躺着三个人,身上血渍狼狈,齐齐被人抹了脖子。

水善站在屋顶上眼睛瞪得老大,那三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找了十几天的方哥和秦姨,另一个中年男人则是许家的老爷。

整个许家此时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下人们尖呼大喊着逃命,衣裳都不及穿戴整齐,踉跄着一窝蜂往府外跑,彻底乱了套。

福安街上的人家也全被惊呼声吵醒,**的火气席卷整座府邸,将方哥三人的尸体包裹其中。

水善想把那三具尸体抢出来却实在抵挡不住那汹涌的火势,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人放火的真凶刚刚离开,她势必要抓到他,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水善朝着凶手离开的方向追击,可只能远远看见一个极为模糊的背影,一袭黑衣与整片夜色相融合,极难分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难分辨。

水善紧追不舍,努力不要被甩下。

那人轻功极高,甚至比水善还要厉害,根本赶超不上。

“不许跑,你是谁?”

眼间那人就要脱离自己的视线,水善也顾不得掩藏自己,拼尽了力气大喊。

那人不曾理会她,一个劲往前奔走,很快便彻底消失不见。

水善站在凶手消失的地方来回四望,那是一个纵横复杂的交叉路口,位于宁城的中心,四通八达,彻底辨不出那人的踪迹。

人跟丢了。

水善用力一跺脚,好容易找到方哥不想却成了死人,那个真凶究竟是谁?

方哥和秦姨死在了许家,许家老爷也被一同杀害,可以推断许老爷便是掩护方哥之人,同时也是哈单族在曦宁国的内应或者奸细。

那么凶手杀了方哥三人有是为何?

身份被发现所以惨遭灭口?

那么是曦宁国人灭的口,还是哈单族内部将他们灭了口?

水善更相信是后者。

他们的身份若被曦宁国发现,根本不必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

第202章 亓缘的棋子

福安街上已经堵得人满为患,官府已经前来,将整个许家围得水泄不通,今晚整条福安街都不会安生了。

水善踩着夜色回了将军府,直奔慕容余的啸风殿。

慕容余正在睡觉,被水善急急忙忙的喊起来,正憋着一肚子气,看见水善满脸的沉重和忧愁,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失。

“方哥和秦姨死了,和许家老爷一起。”

……

夜色如水,似被泼上了一方墨汁,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夜中,一袭鬼魅般的身影在宁城中自由穿梭着,从福安街而来,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一路跑到了声名赫赫的慕容将军府,瞬间消失其中。

雅阁内此时灯火全熄,唯剩一间僻静偏房亮着烛火,给这漫天黑墨增添一丝温度。

人影在偏房前落下,身行利落的闪身而入。

房间内帷帐中,悠闲安坐着一个俊逸男子,着一身纯白里衣,肩上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紫色外衣,摆弄着面前的琴弦。

“尊主,事情办妥了。”

人影跪在帷幔后回禀,脸上一副银质面具很是精致,一缕金发垂于额前。

年绥山慢条斯理的将断裂的琴弦换下,修长的手指细腻拨弄着崭新的琴面,弹拨出两声清透的音符。

“善儿很是聪明,一下就想到了方哥可能藏在铺中,差点就被她发现。如此正好,找到了方哥她便算交了差,可以离开将军府了。”

那温润的公子正是改头换面的毋泪,以着一张完全不同的样貌重新出现在水善面前。

毋泪手指轻抚着自己那张陌生的脸,“只可惜了本尊刚刚换上这张脸,还没能和善儿多相处些日子。”

红祥抬头望着帷幔后唇角勾笑得主人,犹豫着开口问道,“尊主为何要伪装容貌和身份?”

毋泪温柔得嘴角慢慢带上一抹忧愁,“善儿定然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只要她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她喜欢的模样,变成她喜爱的性情,喜爱的身份。”

水善发现了枫吹别院的地宫中闵元瑞的身体,也必然对他产生了怀疑和不信任,这个时候他不想出现惹她不开心,再将她逼走。

他可以变换成数不清的人,只要能跟在她身边就好。

“亓缘那小老儿居然敢违背本尊的命令悄悄在曦宁国安插爪牙,看来是已经忘记本尊的厉害。”

方哥和秦姨都是哈单族三大长老之一的亓缘长老的手下,专门负责安插在曦宁国的眼线和内应,很是神秘。

许老爷是几十年前亓缘长老便安插到宁城的眼线,隐藏的最深,如今发展的势力也最大,是整个方哥和秦姨的领头。

红祥起身开口道,“尊主下令让哈单族将所有伸出的爪牙收回去,戈拉达亲自传到了您的命令,明面上三位长老全都照做了,亓缘却在暗地里留了一手。”

毋泪不屑的冷哼一声,温润的脸庞此时带上一抹戾气,冷硬而森然,“亓缘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和曦宁国藕断丝连,想要壮大哈单族深入曦宁国,这是不想再受本尊的控制了啊!”

红祥目光平淡深幽的直视着前方,不带一丝情绪的道,“属下觉得,亓缘定然不敢有此心思,若无尊主,他如何能活到如今。他的命是尊主恩赐的,他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也全部依靠尊主。”

“无此心,却敢违抗本尊的命令!”毋泪声音赫然冷冽,森森的散发着寒气。

“亓缘一直想壮大哈单族,与天闵王朝和曦宁国互通经济,发展交往,不单单局限于资源匮乏的草原之地。只是他不明白,若哈单族打开交往通道,怕是不日就会被两大国齐心拿下。哈单族能偏安一隅至今是因为不争不抢,可一旦他们有了野心,凭哈单族能够操控人心的诡异巫蛊之术,必然遭到两国一致的堤防和忌惮,届时便不会再给哈单族立足之地。灭族之难转瞬即至。”

哈单族巫蛊之术盛行,天闵王朝和曦宁国皆充满忌惮,但因哈单族安分守己才不予理会,若哈单族有了壮大部族的野心,定会首当其冲成为别消灭的那一个。

“你看的清,亓缘小老儿却看不清。”

红祥垂头应声,“因为有尊主的撑腰哈单族安定逍遥了几百年,早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任何一场小小的战争都不是哈单族承受得住的。”

毋泪望眼窗外,依稀能够看见遥远的天边点点朦胧火光,似乎都能耳闻到福安街上的sāo luàn。

“亓缘违背尊主之命,要如何惩治?”红祥询问道。

毋泪发呆的坐了许久,缓缓从位置上起身走向了床榻。

“许老爷和方哥已死,亓缘便与安插的眼线失去了联系。先不管亓缘,把那些眼线都找出来为我所用。”

红祥问,“尊主要如何用那些人?”

“总派的上用场的。”

毋泪没有多言,宽下外衣躺上了床榻,明日善儿应该就能离开将军府了吧!

福安街的火烧了一夜,烧毁了整个许府,烧热了宁城百姓们的议论。

许家本就是宁城有名的大商户,生意做的极大,名气不小,加上常年做生意得罪人,丧尽天良做尽坏事遭仇家杀人放火的流言很快便传播开。

衙门着手调查着火事件,但许老爷的尸体都被烧成了一堆灰,谋杀还是意外根本无法判定,最后下了当作意外失火处理,草草结案。

毋泪从雅阁出来正好碰到水善从色园出来,急匆匆的往前院去。

毋泪喊了一声叫住她,“青袅姑娘,这么急着是去哪儿啊?昨儿你说要去找人,人找着了吗?”

水善步子顿住,转头看向大步走来的年绥山回答道,“我有事找将军。人已经找到了,多亏年公子提醒。”

“那我算是帮了你了,请吃饭的话可还算数?”

“算,肯定算。明日怎么样?”

毋泪欣然同意,“那就约好了。”

约好时辰水善便急急忙忙赶去了啸风殿,慕容奇正和慕容余说着事情,见她来一下住了嘴。

“许老爷可查到了?”

水善边大步往殿里来边迫不及待的问慕容奇。

慕容奇回答道,“查到了,许老爷确实是哈单族隐藏在宁城的眼线,还是所有眼线的领头,负责与哈单族之间的联系。许老爷来了宁城二十年,隐藏的极深,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哈单族的人。”

得到确定答案,水善长长的输了口气。

“那么昨夜杀死许老爷和方哥的人应该就是哈单族的人?可哈单族的人怎么知道他们暴露了?”

连驻扎在宁城的许老爷和方哥都没发现自己暴露,其他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余坐在主位上享受的吃着水果,嘴巴咀嚼着,开了口道,“许是负责监视他们的人。”

水善想了想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许老爷在宁城呆了二十年,还拥有了如今的万贯家财和地位,谁还能保证他的忠心依旧属于哈单族?派人监视也是正常。

如此想来事情就通顺了,水善受慕容余所托调查哈单族安插在曦宁国的奸细,方哥暴露了行踪未曾察觉,监视许老爷的人却察觉到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就只得先下手为强灭口。

没想到事情结束的这么顺利这么快,三两下就让哈单族的奸细自相残杀了。

水善欢喜的灿烂一笑,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方哥和许老爷已死,她这个间谍算是彻底自由、安全了。

“方哥已死,答应你的事已了,将军也该兑现对我的承诺了吧?”

第203章 挽留

水善充满期待的望着慕容余,慕容余咀嚼的动作不慌不忙,一个眼神都没看她,许久才悠悠擦着指尖的果渍抬起了眼睛。

“你想走?”

水善闻此言,顿时浑身一怔,充满警惕的虚了虚眼睛。

慕容余莫非想反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还请将军依照承诺安全护送我离开曦宁国,小女子感激不尽。”

水善客气的朝慕容余行了一个大礼,却久久没有等到慕容余的回答。

水善心中越发忐忑,看来慕容余是不准备轻易放她走了。

“你想去哪儿?”等了许久,慕容余终于开了口问道。

水善即刻回答,“只要送我离开曦宁国地界便好。”

“那之后呢?”

水善抬眸去看慕容余,不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问道,“将军想说什么?”

慕容余也不拐弯抹角,斜躺在躺椅里,一脸为她着想的模样道,“看在你办事得力这些日子相处融洽的份上,本将军就多说两句。哈单族人既然知道许老爷几人暴露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是你在查他们。你害得他们失去了安插在曦宁国二十年的重要眼线,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只要你离开将军府,怕是立马就会招来会杀身之祸。”

慕容余故意恐吓的压低了声音,水善并未被他吓住,却也认真思考他的话。

不得不承认,慕容余说的有些道理。

昨夜那人杀人灭口情况紧迫没功夫杀她,但不代表之后不会找她算账。

“现在将军府才是你最安全的地方,哈单族人就是再嚣张也不敢道我将军府来杀人。况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两国交战的事吗?”

慕容余一提起这个,水善瞬间来了兴致,迫不及待的追问,“不是说在和谈吗,已经谈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定论?”

慕容余看她心急的样子,知道自己准确抓住了她的心思,得意的暗自勾了勾唇,淡然自若的道,“和谈之事哪儿有那么简单,陛下派出的使臣已经去了许久,却还没半点确切消息传来,朝堂众人都等的忧心如焚。”

水善听见这话担忧的微微蹙起了眉头,“难道和谈会有误?”

“我自然不希望有误,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更加微妙,一点小小的变化都可能引起巨大的影响,酿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一点水善自然是明白的,只要天闵王朝的军队还没有撤退,这场战事就没有定论。

“豫王世子年轻虽轻,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世子,派他带兵出战可见天闵皇上开战的决心,和谈成与不成不仅在我曦宁国,天闵王朝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

水善正犹豫的想着慕容余先前的话,战事未定要不要先留下来等待消息,突然听见他提到豫王世子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呆了好半会突然急问,“你说天闵王朝领兵的是豫王世子?”

水善感觉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假皇上居然派了希卓来!

豫王世子闵希卓今年不过十三岁,再如何聪明能干也不过是个孩子,代豫王管管豫王府尚可,如何能让个孩子领兵打仗,假皇上究竟居心何在!

慕容余看水善脸色不太好,沉吟着询问一声,“你认识豫王世子?”

水善一下从思海中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激动了,缓和了下情绪道,“不认识,但曾听说过豫王府及豫王世子得贤明。只是没想到陛下会派豫王世子带兵,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慕容余狐疑得一直观察着水善,冷酷的哼了一声,“皇家何来得孩子。”

水善被慕容余冷漠的气场弄得心烦,撇开眼部去看他。

“你可以在我将军府暂时避避风头,也尽量帮我查查那些舞姬被安插在了何处。”

水善心情不佳的回绝,“那不关我的事,你堂堂枭风大将军身份贵重,自己调查岂不是更方便。”

慕容余稍稍软下态度和气道,“这些舞姬定然都是安插在的内宅后院,我调查不方便。”

水善瞥着脸不应声不答应,脑子里还在想着豫王世子的事。

希卓也派来带兵打仗,也不知道怡太妃着急成什么样了。

慕容余看水善脸色不好,直接从主位上下来,更加和软的靠近她低声请求,“这不算交易,算我请你帮忙。你不是也想知道夷边的情况吗。”

慕容余用夷边的两国战事诱惑水善,这一招非常的好使,水善没多少犹豫就答应了。

“这一次还请将军说话算话,只要我想走,就不得阻拦。”

慕容余威严的面容难得的闪过一丝喜悦和窃喜,“那是当然,本将军从不虚言。”

水善兴冲冲而来,心事重重而回,回了色园就将自己关进房间,任何人都不见。

晚晴看水善冷着脸回来好奇的跑来问,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气呼呼的插着腰在门口数落了半天才离开。

水善被子蒙着脑袋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终于开了门。

一打开门翠烟就迷迷糊糊摔进了屋里,胳膊撞在坚硬的地面,疼的龇牙咧嘴。

“你坐在我门口干什么?”

水善将翠烟从地上扶起来,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肘,都被撞红了。

“我看你一个人在屋里闷了一整天,我怕你有事,就在门口看着。”

翠烟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低声喃喃,水善给她手肘上擦了点药,感谢的笑了笑。

“你有心了!我没事,就是累了想多休息。”

擦好药将她的袖子放下来,水善出了房间看见外面姑娘们又开练起来了,不由感叹她们辛苦。

“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翠烟开口问道。

如今水善的饭菜不再直接送到她的房间,而是一并送到刘妈妈那,免得她经常不在府里,饭菜放她屋里冷了。

水善舒服的伸了个大懒腰,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刘妈妈那吃,你也回去吃饭吧。”

翠烟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水善便去找刘妈妈。

刘妈妈正好在吃饭,见她来了便让人把她的早饭端上来,两个人一起吃。

“真是难得能和你赶在同一个时辰吃饭。”刘妈妈喝着粥打趣。

水善这些日子日夜颠倒,吃饭也不按时辰来。

“我事办完了,以后不会日夜颠倒了,钝钝饭准时到你这来报道。”

刘妈妈正端着粥碗,听她这话一下将碗放下,挪着屁股凑到她身边来。

“将军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水善边吃着早饭边点头,“漂亮的完成了。”

刘妈妈脸上明显闪过不舍和惋惜,叹了口气,“那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水善抬起眼看她,却是摇了摇头,“暂时还不会走。”

刘妈妈脸上的失落一下转为惊喜,声音尖锐的偷笑着挑动眉头暧昧道,“是不是将军看上你了,舍不得你走?”

水善一点不喜欢这个玩笑,她可不想被谁看上。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将军看上?”

水善语气气呼呼的,刘妈妈倒是不避讳,“那是当然,我们好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要能留下来跟着将军,日后我们也好有个扶持。你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你是舍不得我给你的银票吧!”

刘妈妈也不避讳,大方承认,“银票自然也是一方面。你这丫头聪明讨人喜欢,若能留下来日后在将军府必然大有前途,我看得出来将军对你不一般,说不定还能提为姨娘。”

刘妈妈说的激情似火,水善却兴趣缺缺。

“我可没给人当小妾的兴趣。”

刘妈妈听出水善的心高气傲,苦口婆媳的劝解道,“我知道你从前应该也是体面人家出来的姑娘,心高气傲,但成为舞姬进了色园还是要懂得面对现实。将军府的姨娘如何都要比外面普通人家的正室体面尊贵的多。”

第204章 看上你了?

水善的胃口被刘妈妈搅没了,懒得听她说这些,抹抹嘴,一下站起身就要走。

刘妈妈急急忙忙的想追却没追上,直接朝她大喊,“你再好好想想,没什么吃亏的。”

水善甩掉刘妈妈就往雅阁去,昨天和年绥山约好了今天请他吃饭。

走到一半看见和刘妈妈交好的一个厨房大娘端着一叠子糕点过来,颜色看着鲜艳诱人,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安大娘,这是给刘妈妈送去的吧?”

水善一下拦住安大娘,眼神痴迷的定格在糕点上,怎么也挪不开。

安大娘认识水善,知晓她现在是将军面前的红人,客气的回答道,“正是,刘妈妈前几日说想吃五花糯,今儿有空我就给她做了一碟。青袅姑娘可是也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份。”

“当真?多谢安大娘。”

水善欢喜的立马道谢,眼睛依旧盯在安大娘手中的五花糯上,一动不动的挡着路。

安大娘被水善盯得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碟子递过去。

“要不这一碟先给青袅姑娘——”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大娘话刚说话手里就是一空,碟子转瞬便已落到了水善手里。

“刘妈妈刚吃了早饭,这会肚子还没空呢,安大娘再慢慢做了送过去也不着急。安大娘手艺好,我急着见朋友正不知道该带什么,这蝶五花糯便借花献佛了。您就是我的及时雨,多谢安大娘。”

水善嘴巴甜,一下就把安大娘哄得笑呵呵的。

“拿去吧拿去吧,日后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我,论做糕点在将军府中我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那是自然。等改日再向您道谢。”

水善说着捧了五花糯就小跑走了,进了雅阁直接找去年绥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外还等着一个姑娘,手中同样端着一叠糕点,却是核桃糕。

水善好奇的正想靠近看看这姑娘是谁,突然身后冒出一人捂住她的嘴巴,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一下拖到侧边的屋檐后。

身后的人松开了她,水善立马转身就是一击,抬起的手却在看清对方面容后生生顿在了半空。

年绥山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表情难堪抱歉,看着外面的姑娘一脸无措。

“你躲着她干什么?”

水善伸出脑袋悄悄望了那姑娘一眼,此时站着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姑娘的侧脸,是个清秀大气的女孩,看着还有些眼熟。

“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水善细细回想,年绥山站在她身后与她一同朝外看,轻声回答道,“将军夫人的大丫鬟姚枝。”

水善一下恍然大悟,“对对对,她是主母的大丫鬟。她看上你了?”

水善打趣的笑嘻嘻转过头来,被年绥山陡然放大的脸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年绥山就站在她身后,两人靠的极近。

一缕墨黑的长发扫到她的肩头,微微晃动,与她浓密的秀发融为了一体。

水善反应迅速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脚踩到石块发出声音,立马又被年绥山拉近胸前,近距离感受到他喷吐在发顶的呼吸。

“好险,差点被她发现了。我好不容易趁她不注意躲到了这里,要是被她抓到肯定赖着不让走,我们约好的就要改期了。”

年绥山坦坦荡荡的主动拉开距离,水善这才松了口气。

“约好的今日,若不赴约可没有改期的道理。我正好省银子呢。”

年绥山可怜的哀嚎一声,“青袅姑娘原来舍不得银子不想请客?那我是强人所难了。”

“能省则省,但对于帮了我大忙的年公子自然不能小气。宁城大小酒楼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把全部家当都带在了身上,绝对不怕付不起银子。”

“青袅姑娘豪气,那我就狮子大张口了。”

年绥山悄悄带着水善从小路离开了雅阁,然后出了将军府。

水善带来的五花糯被遗忘在了房檐下的窗台边。

水善之前一直忙着替慕容余办事,来了宁城这么久都不曾好好逛逛,现在事情了结没了牵绊,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宁城作为曦宁国的都城自然时热闹繁华,比之闵都多了分闲适,少了分大气,入眼的百姓们看着皆是体面、悠闲,逍遥恣意。

水善许久不曾逛街了,买了好些女孩子喜欢的衣服首饰,自然包括吃嘴的零食。

年绥山跟在后面任劳任怨的充当小厮替她拿东西,两只手都占满了,时刻亦步亦趋的温柔望着她。

“我是不是买太多了。”

水善回头看见被身形艰难的年绥山,不好意思的羞怯一笑,赶忙分了些东西自己拿着。

“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早知道带个小厮出来。”

水善分了好几样东西过来,年绥山侧了下身子避开水善的手,温柔笑道,“这点东西还拿得动,再买些也无妨。”

水善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已经买太多了。说好是请你吃饭的,结果自己逛上了。现在时辰差不多该用午膳了,你想在哪儿家吃,你是客人你来挑?”

年绥山随意的望了望街上的酒楼,下巴朝最近的甘辛楼点了点,“就这吧!”

水善把菜谱交给年绥山全部让他选,端着茶水润了润嗓子,逛了一上午口都有些渴了。

这个酒楼在宁城不算有名亦不算大,价格都是大众能够接受的,所以客人很多,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三教九流,偶尔几位服饰尊贵之人进来,看眼环境又嫌弃的离开。

正值用膳时间,酒楼里坐满了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议论最多的便是宁城当前最热门的两大事件。

许家大火案,及夷边的和谈。

水善对许家大火案没有兴趣,侧着耳朵正大光明的认真听着关于夷边的和谈之事。

天闵王朝派出的除了豫王世子,还有黄赋!

水善轻轻咬着指甲颔首侧耳倾听,百姓们好奇关心的问题和她一样,这场仗究竟打不打得起来。

有人道,“天闵的皇上既然派出了尊贵的豫王世子,怕是开战的想法很大。”

另有人回道,“豫王世子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儿,让个孩子带兵打仗真是笑话。”

又有人道,“天闵王朝若真想开战,何必虚与委蛇搞什么和谈?定国公的士兵先挑衅,他们开战的理由充分。”

有人嗤笑道,“你怎么帮着敌国说话,你莫不是想让这仗打起来?”

那人冷了冷声音顶回去,“谁想开战了,我这是事实分析。说起来这事都怪定国公,一心想要打仗巩固门第。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点不为百姓和将士们考虑,主动发起挑衅给了天闵王朝开战的借口。”

几个男人豪言壮阔的谈论着国事,叹了一声撞碗喝酒,又有人开口表达想法。

“我倒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天闵皇上派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孩来,兵临夷边又稳居不动,这仗到底想不想打实在看不出态度。”

水善眼眸微微朝最后说话那人看去,那是个穿着黄色衣袍的男人,眉目疏朗大气,目光烁烁,坦荡的脸庞充满正义之感。

“要打就打,不打就走,哪儿那么啰嗦。”有沉不住气的人大灌了一口酒,立马遭到同行人的嘲笑。

“国家交往哪儿那么干脆,况且关乎到战事,还有得谈呢。”

“青袅很关心夷边的战事?”

年绥山的声音慢悠悠的将水善听入迷的神思拉了回来,缓了半刻才开口道,“战事关乎天下安定,百姓安危,没有谁会不关心吧。”

第205章 我的师父

“那你对夷边的战事有什么看法?”年绥山问道。

菜已经送上来,水善发现居然大多都是自己喜欢的,她和年绥山的口味竟如此相像。

“我的看法……当然是不希望打起来,到时不管是天闵王朝还是曦宁国都会遭到重创,受伤的永远是百姓。只是不知道天闵皇上为何会派豫王世子出战?”

黄赋本就是武将,若有战事派他出战很正常,豫王世子出战却让人匪夷所思。

“天闵皇上将豫王召回了朝堂,给了个宗正的官职,将整个豫王府的人留在了闵都。”

水善面对突如其然得知的消息呆了片刻,突然激动的攥紧了双全,“怎么会突然……豫王府安于燕州不问朝事,为何突然让豫王入朝?”

年绥山看水善情绪有些激动,安抚的递给她一杯茶,淡淡道,“没了渊穆太后,豫王府的处境变得更加被动艰难。”

从前豫王府有渊穆太后护着才得想尊贵和平静,如今护着的人不在了,紧接而来的就是虎视眈眈,一下成为了众矢之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上没有子嗣,豫王府是尊贵的皇亲宗室。

“虽说是招入朝堂得到器重,豫王却并没有任何实权,而且据说皇上时不时打压警告豫王府,防豫王府如同防贼一般,还把豫王世子派上了疆场。豫王府的日子不必从前了。”

水善静静听着年绥山的话,脑中却是波涛汹涌。

如果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还是瑞儿,定然会依照她的心愿好好对待豫王府,偏偏那皇位如今落入了冒牌货的手里,仍由他为所欲为。

假皇上对豫王府下手的原因究竟为何?忌惮豫王府的存在会让他皇位不保?还是分明冲着她来的?

水善突然心中一惊,或许假皇上的目的……是她?

假皇上派出禁军暗卫想要杀她却没得手,她与豫王府交好,所以故意用豫王府引出她来?

水善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肯定,假皇上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水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急得手足无措,她连累了豫王府和怡太妃,还连累了那个小大人的豫王世子。

“怎么了,你没事吧?”

年绥山起身安慰的抓住水善的肩膀,水善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亲昵举动,整个人心慌意乱。

若假皇上是冲着她来的,必然会狠狠折磨豫王府直到她现身,她不能让豫王府受牵连。

豫王世子带兵出战传扬天下,必然就是钓她的鱼饵。

“青袅姑娘,青袅姑娘——”

“啊——嗯!”

年绥山连喊了好几声才把水善唤回神来,发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的道歉坐下,暂时抛却脑中的忧虑注意力投到面前的饭菜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年绥山夹了一条鸡腿到水善的碗里,水善感谢的吃着,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年公子怎么知道这么多天闵王朝的事?”水善好奇问到。

年绥山咽下口中的菜慢条斯理的回答,“我本就是天闵王朝的人,刚来宁城不久便被带进了将军府,闵都的事自然知道的多些。”

“你是天闵的人?我也是!”

水善惊喜的咧开了嘴巴,没想到还能在将军府见到老乡。

“是吗,那真是太有缘分了。”

水善欢喜的沉浸在遇到老乡的喜悦中,没有发现年绥山平淡的了然表情。

回将军府的路上水善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提着两个盒子慢吞吞的走在rén liu中,脚边一块石头差点把她绊了一跤,堪堪稳住身子,视线突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隐在热闹人群,朝着左前方的岔路口拐不见了。

“摔倒了吗……”

年绥山刚刚走过来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人一下从眼前飞过跑进了人群,两个盒子扔在了地上,目标明确,速度之快。

水善拐过左前方的岔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视线快扫一圈立马锁定,欢喜的挤着人群追过去。

水善边跑边伸着头一眨不眨望着那人的背影,那人突然侧头转过了脸来,露出清晰的五官。

水善惊喜的张扬着灿烂笑容大喊,“师父,等一下,我在这!”

那是剑郎,她不会看错。

水善紧追不舍,可街上人实在有些多,加上剑郎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再次消失在视野中。

水善站在一条十字路口前踌躇不已,方才没注意到他走的哪一边,面前三条路该往哪里追?

水善碰运气的直接往前追,可追到路的尽头也再没看见剑郎的身影。

她还是追丢了。

年绥山气定神闲的快跑着追了过来,手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少,跑了这么远也不见大喘气。

“你是在找谁吗?”

“我的师父。”

水善懊恼的捏了捏手掌,上次夜追方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只以为是看错了,这回看清了脸绝对没错。

剑郎居然来了宁城,他是知道她在宁城所以找来的吗?

年绥山温柔的眸子悄然暗下,剑郎来宁城了?

一回到雅阁房间,红祥慕然出现。

毋泪脱下外衣,掬了一捧水打湿脸庞,捏着帕子擦着手指,命令道,“剑郎在宁城,把他找出来。”

红祥应下,问道,“尊主,豫王府之事为何要告诉水善姑娘?野奴的目的再清楚不过,就是想利用豫王府逼出水善小姐,然后杀了她。”

毋泪沉吟片刻,幽深的目光带上宠溺的疼惜,开口道,“善儿与豫王府感情深厚,本尊不想她日后伤心。而且,世上除了本尊与你,有谁能伤得了她丝毫!”

红祥闭了嘴,只要关乎水善,尊主永远如此多情。

“找到剑郎,将药给他喂下,不该想起来的事就别记起。”

剑郎已经失踪许久,很长时间没有再吃保持失忆的药,如今怕是已经将仙船上的事想起来了。

毋泪一定要在剑郎和水善重逢将事情告诉水善前,让剑郎重新忘记。

……

水善一回到将军府迫不及待就跑去了啸风殿,结果慕容余不在,又急冲冲跑去了将军夫人的院子。

慕容余正在主母的院子和几个姨娘一起喝茶听曲,好不悠闲,水善突然闯进来打搅,引得一院子女人皆是不满。

可水善此时顾不得,她急切的想知道夷边和谈之事进行如何了?

慕容余看水善莽撞的冲进来也很是奇怪,她做事向来稳重,今儿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有什么事说吧?”

水善看了满院子的女人一眼,犹豫道,“请将军移驾。”

水善这话一出,如姨娘率先爆发,低叱一声,“你这不知尊卑……”

可还没说几个字,就见慕容余已经站了起来,不顾在场人惊奇的表情,和水善去了无人打扰的安静处。

将军居然如此信任纵容这个女司事,让一群姨娘们目瞪口呆。

“主母,您看那小妮子嚣张的样子,直愣愣就闯进了您的院子,还把将军拉走了,日后那些下人怕就该说将军府毫无规矩,我们这些将军的正经女人都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司事。“

如姨娘委屈不已的怒声抱怨,主母钱氏稳若泰山低声训斥,“闭嘴!谁敢胡乱议论立马拖出去发卖了。将军府是守规矩的地方,将军的话就是规矩。”

钱氏一表态,如姨娘立马老老实实不再多嘴。

水善与慕容余一到无人处便迫不及待问道,“夷边现在和谈的怎么样了?”

慕容余奇怪的微虚起眼眸,带着深深的探究和猜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告诉我就是了,谈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意外或差错?”

第206章 剑圣

这回慕容余的眼神更加幽深莫测,沉默了许久脸色越渐严肃,在一边花廊下席地而坐,拧了下眉头,“和谈是出了点意外。双方代表正在谈议和条件时有人突然刺杀豫王世子,刺杀之人正是定国公的随从。”

和谈崩裂了!

水善沉吟片刻,询问道,“豫王世子怎么样,受伤了吗?”

提起此事慕容余也是满面愁容。

“伤的倒不重,但朝中派去和谈之人当场就被赶出了军营,此事陷入了僵局。”

水善自然明白慕容余的话,谈判之时遭到刺杀,肯定会让豫王世子怀疑曦宁国和谈的诚意。

只是那个刺杀之人真的是受定国公指使吗?

“当时刺杀之人的位置站的很是巧妙,正对着对面领头的豫王世子,中间没有阻挡,精准的直接朝豫王世子的胸口掷出飞刀,黄赋将军离豫王世子有些距离根本来不及救,若不是突然有个丫鬟添茶冒出来替豫王世子挨了那一刀,豫王世子现在怕已经成了尸体。”

“你是说,刺杀之人想要豫王世子的命?”

慕容余叹了一声,“还好豫王世子没事,否则天闵军队肯定当场bào luàn,我们这些去谈判的大臣全都回不来了。”

“真是凑巧……”

慕容余啧了一声,“何止是凑巧,简直是上天垂怜。”

天闵军队虽还没有爆发,但和谈之事显然陷入了困境,此仗将走向哪里,犹未可知。

定国公因和谈失败之事遭到曦宁皇上的训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余天闵王朝开战之事再不准插手插言。

水善时时关心着和谈的近况,日日在追丢剑郎的路上守着,希望剑郎路过的时候能遇到。

可守了好几天都没碰到剑郎,反而发现将军府门外茶摊上总是守着个tou kui的斗笠人,那人随时戴个斗笠遮住脸庞,怀里抱着一把剑,在将军府外一守就是一整天。

水善等不到剑郎心情不佳,瞧着那斗笠人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便亲自上去会一会。

水善往茶摊里一坐,斗笠人的视线立马投向了她。

斗笠人许是知道她出自将军府,发现自己暴露了,转身立马离开了茶摊。

斗笠人一走水善紧跟而上,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进了一条暗巷,前方的人这才站住了脚,背着挺拔的身子低声开口,“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那声音略带沧桑和低沉,不像个年轻男人,应该上了点岁数。

水善也不拐弯抹角,抱着手臂问道,“这话该我问你,你一直望着将军府想做什么?”

斗笠人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姑娘想多了,我在茶摊上喝茶,正要离开。”

“何需与我打哑谜,你守在将军府外已不是一日两日,看你抱着一把剑加上衣裳打扮,应当是个会武艺的江湖人。既然你不愿说,便让我试一试。”

水善清楚自己今天有点故意找茬宣泄的意思,许是久久见不到剑郎有些急躁,他教的招式许久没练过了,今日便当复习一下。

水善抽出袖中的暗芒袭向斗笠人,脚步轻浮如风,身影细腻如烟,如抓摸不住的烟雾将他包围。

斗笠人始终抱着剑巍然不动,连身体都不曾转过来面对她,见到突然缠绕而来的身影,脚尖一点,身体后移,轻松拉开了距离。

水善惊愕了一下,这人的速度比她还要快,看来是个高手。

斗笠人站定身体也愣了愣,抱胸双臂放了下来,压低的斗笠稍稍抬起,露出脸来。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到令人豪无印象的脸,若在街上偶然看到转瞬就会忘记,五官没有一点特色,

黝黑的皮肤显示出他常年行走在外,松弛的皮肤、细密的皱纹彰显着他经历过的岁月。

斗笠人低声问道,“你刚才的身法哪里学的?”

水善脱口而出的,“当然是跟师父学的。”

“你的师父是剑郎?”

这回轮到水善惊讶了,呆了一下狐疑的打量对面的男人,看他随时将剑抱在怀里,这个画面感觉有些熟悉。

水善认真一想,脑中一下闪现剑郎的模样,剑郎抱着剑的姿势和面前的人一模一样。

“你是……剑圣?剑郎的师父?”

水善的惊讶的怔了许久突然哈哈笑起来,激动的冲过去围着剑圣一圈圈的转,上上下下的打量。。

“原来师父的师父长这个模样,你和师父抱剑的样子特别像,我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大名鼎鼎的剑圣,师父还说过要带我见你呢,结果我自己就先碰到了。”

“我是你师祖。”剑圣一脸正经的吐出这五个字

水善愣了一下,立马喜笑颜开的恭敬行礼,“徒孙水善见过师祖!”

水善这声师祖显然很得剑圣的心,沧桑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剑郎那个哑巴居然收了徒弟,还是个女徒弟。看你方才那招身法练的不错,如气如烟难以捉摸,得了其中精髓,剑郎对你应该费了不少心。”

“徒孙愚钝,天资不足,只能下些死工夫多多练习。”

水善说的很谦虚,不过对于习武她的天分确实不算高,否则在皇宫时有天下顶尖的武艺大师教习,早就成了高手了。

“勤能补拙,懂得努力便很好。”

水善之前不快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心情无比畅快。

“我看师祖时常在茶摊望着将军府,可是找将军有什么事?”

剑圣没有回答,反而询问她,“你怎么会在将军府?”

水善哎了一声,一屁股蹲在地上,将来到宁城后的事悉数讲述了一遍。

“我也是莫名其妙进的将军府,然后充当双面奸细,那叫一个危险重重,不过幸好逢凶化吉,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带你离开,将军府不是个善地,不可久留。”

有剑圣保护,想要离开宁城甚至曦宁国都不成问题,若是早些日子水善肯定欢喜的立马答应了,此时却是还不能走。

“我还不能离开。夷边的战事一触即发,我像等天闵王朝撤兵,彻底确定不会开战再走。”

“想知道夷边战事也不一定要呆在将军府。”

水善回到,“慕容余是曦宁重将,若战事有变他的消息必然最快。”

剑圣想劝却劝不走,只能仍由她留下。

水善感觉剑圣对将军府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忌惮、厌恶、或是恨?感觉很复杂。

“我如今住在客栈,你若有事便来客栈找我。”

水善感激的一再施礼致谢,突然想到一件事急急道,“师祖,我前几日在街上看到师父,可找了几天也没找到。”

“剑郎也来了宁城?”剑圣狐疑的皱了皱眉头,剑郎怎么会到曦宁来?

“之前我与师父被追杀,师父受了伤,我们便分开了,后来我就莫名其妙来了宁城。”

“剑郎我会去找。”

有了剑圣这个帮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剑郎。

剑圣的出现让水善一下子充满安全感,在陌生的宁城有了可以信任依靠的人。

自从那日水善冒冒失失闯进主母院子将慕容余带走后,一下触发了后宅女人们的危机感,明qiāng暗箭接踵而来。

年绥山和水善一样都是初次来宁城,时常约着她一起出府,水善也不愿呆在府里面对那些后宅女人们的酸言酸语,每次都欣然答应。

宁城明觉寺有大fǎ hui,许多百姓早几日便沐浴更衣开始准备,水善和年绥山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

明觉寺就在城门边上,香火十分旺盛,一有fǎ hui或活动宁城的老爷、夫人、小姐都急着赶去参加,可谓宁城的一大风景。

------题外话------

水善以前辈分那么高,现在辈分越来越低,都成徒孙了,哈哈哈

第207章 解围

水善和年绥山远离拥挤的人群在寺里随便闲逛,入眼到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带着丫鬟小厮前来拜佛听讲,神情虔诚。

“你怎么不和别人一起去?”

水善坐在游廊边捅了捅年绥山的手臂,年绥山不答反问,“那你怎么不去?”

水善回答的干脆,“人太多懒得去挤,虔诚与否在于心,心诚便可。”

大斋堂里备了许多素斋,水善吃了点东西,又和年绥山悠哉哉的逛到放生池。

明觉寺放生池旁有棵极有名的姻缘树,未出阁的姑娘到姻缘树前真诚祈愿得遇良人,将附上美好期望的红绸挂上姻缘树,便能得偿所愿。

水善站在姻缘树下仰望着一片火红的茂盛大树,整棵树都被醒目的红绸团团包围,遮挡住了其中的绿色,远远看去似一个燃烧的火球。

年绥山递给水善一条红绸,细长的手指衬着刺眼的红色越显白皙细嫩,煞是好看。

水善盯着年绥山好看的手指愣了许久,眼帘低垂,最后摇头拒绝了。

“我不祈求姻缘。”

年绥山脸上明显闪过失望之色,却没有多问,兀自将一条红绸挂上高高的树枝,闭上眼虔诚祈求。

“年公子温柔体贴定能得偿所愿觅得良缘,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那般幸运能成为年公子的妻子。”

年绥山目光痴痴的望着水善,水善转投看来,立马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我的妻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到手。”

水善听年绥山这凄凉的口气,顿时好奇心爆棚,追问道,“年公子有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年绥山微垂着头盯着眼前这仗再熟悉不过的俏丽脸庞,嘴角不自觉弯起了苦涩的笑容。

他想娶的妻子就在眼前。

“她是个独一无二的人,全天下唯一想要深爱、珍惜的人。”

“哇——”

水善璀璨的眼眸冒着晶晶亮的小星星,啧啧啧的连连赞叹,“年公子好深情。”

“那为什么娶不到手?”

年绥山沉吟片刻,“因为……我做错了事,她正在生气。”

水善宽慰一句,“只要相爱,相信那位姑娘总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水善离开姻缘树跑到了放生池边,蹲在边上盯着清凉的池子一下又想起在河中畅游的感觉,那般逍遥自在,如鱼得水。

“你在这等我一会。”

“你去哪儿?”水善问道。

“如厕。”

水善胡乱点头继续看着女眷们放生,也没看见年绥山转过身后瞬间凌冽的表情。

年绥山转过一片幽径的小院进到一座假山后,面前立时出现一个全身通红的女子,身段妖娆五官魅惑,脸上半遮着一条长至膝盖的面纱,看着面前的男人惊喜的难以言表。

“尊主——”

“你怎么会在这?谁准你离开奄冉阁?”毋泪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不带一丝温情。

红袖早已习惯他的冷脸相对,绕开这个话题盯着他的脸,关心道,“这张面皮尊主用的可还好?可有不适的地方?”

毋泪赫然转身将红袖压在粗糙的假山上,手掌用力碾压着她的肩膀,几乎把她肩骨压碎。

“都敢回避本尊的问题,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红袖疼的眼泪都快流下来,眼眶湿湿润润的耕田娇弱,让人不自觉想要疼惜,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毋泪。

“属下……担心尊主会不适,所以斗胆……跑了出来,请……尊主恕罪。”

红袖面上的红纱落下,露出完整的容颜,艳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媚眼如丝流动着撩人的勾引,看一眼便将人吸了进去,浑身酥软,无法自拔。

红袖使劲浑身解数扭捏着迷人曲线勾引面前的男人,对方却始终不为所动,神情冷漠,眼底深处甚至泛起一抹鄙夷和厌恶。

红袖屈辱的咬紧贝齿,凭什么那个水善可以轻易吸引他的所有注意力,自己怎么做也得不到尊主的一个眼神。

她究竟哪里比不上水善?

“滚回奄冉阁,没有本尊的命令不许出来,再有下次,本尊定叫你灰飞烟灭。”

毋泪一把甩开了红袖,红袖踉跄着再一次重重撞到假山上,嶙峋的山面磨破了娇嫩的肌肤,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疼。

……

水善在放生池边等了许久年绥山都没回来,正想着他是不是迷路了,突然听见放生池传来了sāo luàn。

一个尊贵的妇人正蹲在放生池边放生鱼儿,突然被旁边另一位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直接跌进了放生池里。

放生池并不深,只淹到了夫人的腰间,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发髻也微微散乱,狼狈的站在池中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许多围着的女眷们小声议论,偶有路过的男人朝这投来好奇的眼光,大胆而放肆。

贵妇人难堪的惨白了脸庞,随行的丫鬟小厮也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凑上来将人救起。

“别看了,看什么看——”

贵妇人的贴身丫鬟面色冷峻的怒视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人主动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不停指指点点。

炎热初夏,贵妇人身上单薄的夏衣湿漉漉的贴着身体,勾勒出完整的曲线,隐约还能看隐秘的肌肤。

丫鬟们一个个将贵妇人围的严严实实阻挡嘲笑的视线。

水善站在一边看的无奈,落水也有这么多无聊的人看热闹,真是闲得慌。

水善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大步朝贵夫人走去,一下将她整个包裹住。

“我的衣服颜色深,可以挡一下。”

贵夫人惊讶的看着水善身上纯白的里衣,“那你怎么办?”

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岂能只穿着里衣,那是会被笑话的。

“无事,你换好衣服让人给我送来即可。”

水善不在意的穿着一身里衣重新坐回了先前的地方,围观的视线一下子从落水的贵夫人转到她身上。

有人偷偷掩嘴嗤笑,有人惊奇的打量,亦有人毫不遮掩的指指点点。

水善下巴搁着手背一眨不眨的望着池子里的鱼儿,一句议论都没听进去。

“你这是……你衣服呢?”

年绥山远远便看见水善一身里衣坐在地上,边快步而来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遮挡去周围议论的视线。

“你衣服去哪儿了?”

水善笑眯眯的抬抬手,“做好事借人了。”

“什么好事还要借衣服,小心别凉着。”

年绥山将她肩上的外衣拢了拢,一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水善看着年绥山老妈子似地让她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咧着嘴呵呵呵的低笑。

等了不久贵夫人的贴身丫鬟就把水善的外衣送回来。

“我家夫人让奴婢向姑娘道谢,多谢姑娘解围。”

水善大气的甩甩手,“小事!”然后动作利落的将自己的外衣重新穿上。

丫鬟客气的邀请道,“我家夫人说,想请姑娘到府中做客,好好感谢姑娘。”

水善当即便拒绝了,“不过顺手之劳罢了,夫人无需放在心上。我还有事,便先告辞。”

水善说完不给丫鬟争取的机会,立马朝寺外走去,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你为何拒绝的那么坚决?”年绥山好奇问道。

水善不是个说话冷硬的人,方才却态度强硬不给人任何商量的余地,转头就走也显得没礼貌。

水善只是道,“那个夫人身份不简单,不招惹的好。”

晚上顺王爷到将军府来蹭饭,特意让水善作陪,水善不愿意也不得不低头,谁让她居于他人屋檐下。

顺王爷是将军府的常客,勤快的几乎已经算不得客,俨然就是半个主子,府里还专门布置有他夜宿的房间。

第208章 色魔顺王爷

慕容余和顺王爷喝酒吃肉聊的开心,下面舞姬们伸展着腰肢,年绥山也被叫来奏乐伴舞。

水善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打瞌睡,手肘撑着脑袋一晃一晃的,险些把手边的酒盏碰倒。

“如此莺歌曼舞、热情似火的场景你居然睡得着,晚上不睡觉的?莫不是阿余把你累着了?”

顺王爷盯着水善暧昧的哈哈大笑,精美的衣裳就是不穿好,腰带松松垮垮,胸膛露出了大片,yin mi不堪。

水善懒得理会这个色魔,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你这女人真是无趣,本王爷和你说话呢,你和阿余可睡过了?”

顺王爷见水善不理他,踉跄着步子直接靠了过来,腿一弯一下坐在了水善身边,修长的手臂一下顺势搭上她的肩膀,滚烫的身体挨了过来。

水善嫌恶的紧紧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的一把将顺王爷的手臂甩开,将他身体推的老远。

“顺王爷自重。”

顺王爷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嫌弃推开,饶有滋味的舔了下嘴唇一脸淫笑,双眸迷蒙的盯着她,慢慢凑过脸来。

“你拒人于千里的样子真诱人。”

顺王爷因醉酒声音略微沙哑,显得格外诱人,边说着边就凑头来要吻她,水善一下坐起来冷冷站到一旁。

“我吃饱了,顺王爷和将军慢慢玩。”

水善不等顺王爷和将军发话转身就离开,慕容余看见她气愤的样子瞪了顺王爷一眼,起身就想跟出去,不想顺王爷突然大吼了一声。

“本王没让你走,谁敢放你走!”

顺王爷吼声一出,歌舞喧天的大殿一下安静下来,立马有丫鬟将大敞的殿门合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水善背对着顿了许久,转过身时没有去看顺王爷,而是将倨傲的视线迎上了慕容余。

她在询问慕容余的态度。

“不过一个舞姬,竟敢忤逆本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顺王爷半醉的踉跄着走过来,伸手就要抓水善的头发,被水善轻轻向后一弯腰顺利躲过去。

顺王爷一下子抓空身体晃了晃,站稳后又要来抓水善,这回被慕容余拦住了动作。

“今夜到此为止吧,王爷喝多了,我让人把你扶去休息。”

慕容余唤着两个丫鬟来搀扶顺王爷去休息,顺王爷双眼虚眯的直直盯着水善,一甩长袖将那两个丫鬟甩在了地上。

“本王今儿就要这个丫头伺候!一个舞姬还敢那么骄傲,本王今晚一定好好调教调教你。”

殿中气氛渐渐凝固,安静的似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耳边缓慢的滑动着。

“将军,顺王爷要我今晚伺候。”

水善视线一眨不眨直视着慕容余,慕容余只觉此时的她充满压迫和质问,甚至带着一份令他心惊得威严。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他感觉害怕。

慕容余不说话,水善再重复一遍将事情抛给了慕容余,要求他表态。

“我住在将军屋檐下,还请将军给个话。”

慕容余不敢直视此时得水善,心虚得转移开视线,亲自扶着顺王爷离开。

顺王爷不停大喊大叫着,醉酒的人力气奇大,竟然一下挣脱开了慕容余的钳制朝水善扑了过来。

顺王爷醉红的脸靠的越来越近,大张着手臂眼看就要抱住水善,惊得水善连连后退,小腿一下撞到身后的案几整个人朝后仰了下去。

面前顺王爷的身体也贴了过来,眼看两个人就要拥抱着摔倒,突然两条强壮的臂弯伸了进来,一手揽住水善的腰将她抱离顺王爷,另一只手握住顺王爷的手腕将他拉稳站定。

水善大喘口气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庞,庆幸的暗自松了口气。

年绥山礼貌的放开抱在水善腰间的手臂,另一只手却依旧抓着顺王爷的手腕,手掌悄然攥紧,疼的顺王爷呼吸急促喊不出声音,只能大张着嘴无声喊叫。

“顺王爷喝多了,不如我送顺王爷去休息吧。”

顺王爷此时被握在年绥山掌中无法挣扎,连话都说不出,更无法表达意见。

慕容余则是目光幽深的直直打量着年绥山,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方才他出手救人的动作迅速利落,显然是练过的。

这个琴师还真是深藏不漏,竟是个练家子。

慕容余视线瞥了眼年绥山抓着顺王爷的手腕,顺王爷满头的冷汗都快下雨了,脸色也胀得通红。

“不用了,丫鬟送去就行。”

慕容余攥上年绥山握着顺王爷的手,两只大手不停收紧,暗中较劲,势均力敌。

年绥山面色沉静不该,温润一笑突然松开手。

“听将军的。青袅姑娘受了惊吓,既没了我们的事,我就先送她回去。”

年绥山不理会慕容余这个主人的意见,兀自带着水善离开了大殿,无人敢拦着他,连慕容余都没有开口阻拦。

今晚的闹剧真真让慕容余大开眼界,一个舞姬一个琴师都如此深藏不漏,这个将军府原来还有他不了解的人,不清楚的事。

水善第二天早上去刘妈妈屋里吃饭,就发现色园的姑娘们都在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什么,议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水善好奇的偷偷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关于顺王爷的。

顺王爷昨夜醉酒在将军府歇下了,一晚上睡了十八个丫鬟,早上将军去看时整个人萎靡的没了人形,眼眶凹陷目光恍惚,身下却还压着两个丫鬟抵死缠绵。

水善听完恶心的抖了抖肩膀,顺王爷那种大**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

水善吃完饭去雅阁向年绥山道谢,昨夜若不是他自己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慕容余虽厉害霸道,但若顺王爷执意想对她怎么样怕也不会阻拦,到时她就只能和慕容余撕破脸皮了。

水善暂时还不想和慕容余撕破脸皮,她还想知道夷边和谈的情况。

去了雅阁结果年绥山不在,说是出府办事了,水善只得白跑一趟的离开。

毋泪站在紧闭的窗后听着水善远去的脚步声,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紫色小瓷瓶递给红祥。

那里面装着让人失忆的药水,种下蛊虫的人每月喝一滴便能永不记起。

“昨夜喂给顺王爷的药连着三日给他喂下,他既喜欢女人,本尊就让他享受个够。”

红祥犹豫一下道,“连着三日怕会要了他的命,顺王爷毕竟是……”

毋泪警告的目光倏得冷然望向红祥,浑身寒气降到了冰点。

红祥心一抖,立马垂下头恭敬应声,“属下遵命。”

红祥悄然离开将军府,来去无踪犹如鬼魅,在宁城的大街小巷上轻车熟路的穿行着。

周围环境越来越幽静,不一会面前出现一处府邸,大门上写着‘相家’两个烙金大字,大气而富贵。

红祥隐到大门外的一条幽暗小巷中等待着,大约一炷xiāng gong夫后,清净的大道上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一袭暗黑华衣精致内敛,英挺的眉毛斜飞入鬓,脸上没什么表情,怀中抱着一把精美宝剑,步履迅速的朝相家大门走来。

红祥隐在暗处,目光锐利的观察着剑郎的一举一动,等到对方靠近,突然偷袭冲上前去,在他胸口重重一击。

剑郎没有防备挨了一掌,对方速度太快有些躲闪不及,只能被动的抵抗着,但被击中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后彻底被压制吧。

“你是谁!”

两人实力相差巨大,剑郎抽出婉月剑做最后的生死抵抗,对方却轻松两招便将他再次遏制,夺了婉月剑随意的扔到一边,将他按压在了墙壁上。

对方根本没有要他性命的打算,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馒头塞进他的嘴里。

第209章 重逢

剑郎咬紧牙关就是不吃,笨蛋也知道这馒头肯定有问题,吃不得。

“你究竟是谁!”

剑郎被牢牢按压在墙壁上无法动弹,脸颊被对方粗糙的手掌捏的生疼,牙齿被迫稍稍分开,又努力咬紧闭合。

“吃下去,否则死路一条。”

身后人森然威胁,剑郎却一丝一毫都不屈服,不停的挣扎反抗,即便起不到作用也一刻都不放弃。

“吃,吃,吃,你想死吗!”

“要杀要刮随便,我是不会吃的!”

剑郎扭着脸避开馒头,很快又被用力搬回来凑到馒头面前。

对方见他打死也不吃,终于下了死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怪不得我。”

声音刚落,身上的人竟然放开了他。

剑郎正准备反击,身体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被抓住的肩膀处似有一股强大的波涛涌进身体,几乎将他的躯体撕碎,紧接着又像有更多的东西从身体里被吸出来,内脏感觉都不复存在。

理智一瞬间脱离身体,麻木的、恍惚的抽搐着,颤抖着,顺着墙壁滑在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

红祥看准时机将馒头塞进剑郎无力闭合的口中,可馒头才塞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一柄锋刃直刺手腕而来。

红祥眼疾手快一下收回抓住剑郎的手臂,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滚了老远,白白的馒头两下变的脏污。

来人剑法高超武功高强,一击不中又是一击。

红祥知道今天是无法让剑郎吃下加了药水的馒头了,不愿与来人多纠缠,如一缕飞烟消失在了小巷中。

剑圣望着突然消失不见的人警惕的惊在现场,那人的武功实在不凡,若真交手他也不一定有信心能够战胜。

剑郎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诡异的人?

剑圣焦急的冲上去看剑郎,剑郎此时已经悠悠的转醒,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睁开眼来,视线迷蒙的看着眼前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然看见了师父。

剑郎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房间里,房间是他熟悉的相府客房,来到宁城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这里。

“师父?”

剑郎看见坐在床边的剑圣,愣了好半晌一下坐起来,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真是命大,今天为师若非刚好路过,你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命活。”

剑郎不苟言笑的面庞上难得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惊喜笑颜,从床上起身跪到剑圣脚下,声音激动,“徒弟见过师父,谢谢师父救了徒弟一命。”

相香笑意盈盈的上前来搀扶,后怕的道,“剑圣大师背你回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竟然有人敢在府门口袭击你,真是可怕。今日幸亏遇到了剑圣大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袭击你的人是谁?那人武功有些诡异,为师从未见过。”

剑圣肃然沉重的询问剑郎,剑郎却是迷茫的摇了摇头,“徒弟也不知,之前也从未见过。”

剑圣并未与那人真正交手,但看他控制剑郎的招式很是诡异,不像正经武功。

“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剑圣常年行踪不明,剑郎这个徒弟一年都很难见到两次,今日相遇实在巧。

剑圣回答,“是你徒弟告诉我你在宁城,我特意在找你。”

沉稳的跪坐在地上的剑郎陡然睁大眼睛朝剑圣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剑圣的衣摆,激动的急切追问,“您见到水善了?”

剑圣被剑郎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他这个徒弟像来冷漠沉稳,提到水善怎么那么激动。

“偶然遇到的,她在街上见到你结果追丢了。”

“水善现在在哪儿?她还好吗?”剑郎继续追问。

剑圣回道,“她现在在枭风将军府,我想带她离开,但她担心夷边战事想暂时留在将军府了解情况。她很安全,不必担心。”

剑郎松了口气的软下身体,根据之前追杀人的消息找来了宁城,可在宁城呆了一个多月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日日心急如焚,原来是藏在了将军府。

她是怎么进到将军府的?

相香听见水善安好开心的松了口气,看见剑郎激动难耐的神情心中又萦绕上一抹酸涩。

“我们一直在找她,知道她平安无事,终于能放心了。”

剑郎迫切的想要见到水善,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剑圣在将军府外的茶摊等了半日见到了水善,将找到剑郎的消息告诉了她,约好了事件带她去相府。

水善能够自由出入将军府倒是方便,只是慕容余并不完全信任她,还是会在暗中安排人监视,去相府就要甩掉监视的人才行。

水善轻功高超,连带着监视她的人也都武艺非凡,但武艺再高,在剑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剑圣带着她在街上绕了几圈轻轻松松就把人甩掉了,一起去了相府。

剑郎见到水善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激动的差点想要冲上来拥抱她,但理智还是控制他安守礼仪没有越距,视线却定在水善身上一刻都无法转移。

“幸好你没事——”剑郎声音沙哑甚至有些哽咽,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模样。

“你没事真好,之前被迫把你留在山下农户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及时医治你的伤,我稀里糊涂就来来了曦宁国,想走却走不掉。”

提起那户农家相香就是一肚子气,责骂道,“那户农家真不是东西,你留下那么大张银票,却拿了钱把剑郎扔到了路边,根本没救他,若非我们举家迁居宁城恰巧路过,怕是……”

相香提到此处后怕的哭了起来,那此重伤剑郎昏迷了半个月,能活过来完全是奇迹,她一直担惊受怕,惴惴不安,生怕剑郎有个三长两短。

“是我的错,没有安排妥贴。”

“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当时情况紧急你也是为了救我引开杀手,只能说人心都是自私的。我现在不是也平安无事嘛。”

相香羡慕的看着剑郎耐心宽慰的模样,他对水善总是那般的体贴温柔。

相香邀请水善留下来吃饭,相府的主人是相香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及两个哥哥。

相香的亡母视线相家的小女儿,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外孙女很是疼爱。

水善与几人聊了许多分开后经历的事,直到天色渐晚才准备离开。

”一定要回将军府吗,听说枭风大将军不是个善人。“

剑郎想要跟着水善却被拒绝,慕容余绝对不会容许她带一个陌生人进将军府。

慕容余对她都保持着堤防,更何况再去一个剑郎。

“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在将军府更快得到夷边战事的消息。慕容余暂时对我没有恶意,如果真有危险我也能逃出来,更何况现在宁城还有你们,我不会有事的。”

剑圣跟着剑郎暂时留在了相府。

剑郎送水善离开,将她拉到一边无人处面色沉重下来,“我想起了一些遗忘的事情。”

水善抬头望着他,洗耳恭听。

“我重伤醒来后突然想起一些事,在仙船上你突然莫名其妙晕倒,其实与毋泪有关。“

水善表情一下凝重起来,那此晕倒她确实感觉莫名其妙,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

“究竟怎么回事,你以前怎么不说?”

剑郎皱着眉头认真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你昏倒前整个仙船震荡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毋泪一回司天就与他发生了争执,司天说毋泪来自一个叫奄冉阁的歪门邪教,还说他是奄冉阁的尊者红祥,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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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泪隐藏的秘密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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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你该叫我母亲

水善脑袋迅速转动着整理信息,原来早在仙船时司天就发现了毋泪有问题,只是他后来怎么没说呢,难道和剑郎一样也忘记了?

“两人动了手,结果司天完全不是对手,我们两个都晕了过去,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突然想起来。”

水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身侧握紧,或许她知道原因。

水善脑中一下闪现听花轩时毋泪悄悄在剑郎茶盏中动手脚的画面,那个暗紫色小瓷瓶中所谓的秘密武器,应该就是这个作用吧,阻止他想起来。

“你一定要小心毋泪,虽然他还没找到我们,但他是柳馆老板,最是耳目众多,你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不要暴露。”

水善胡乱点着头,心低沉的难以呼吸。

“宁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昨日还有人偷袭我,也不知道是哪儿伙人,若非师父赶到,我怕就要被毒死了。”

水善奇怪的抬起眼睑,“毒死?”

剑郎严肃的对上水善的眼睛认真道,“那人武功诡异,我完全不是对手,相府已经暴露不能久留,你也要快些离开将军府才好。”

水善回将军府的路上一直浑浑噩噩,低埋着头如没有灵魂的躯壳般不停迈步,手指捏的死紧,几乎能够感受道指骨挤压得疼痛感。

剑郎差点被毒死,这实在太可笑了。

一个完全压制性胜利的偷袭者不直接干脆动手,反而下毒,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除非那人根本不是想杀剑郎,只是想喂他一些东西。

那东西自然不会是好东西,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但水善不敢去想,不敢去承认,因为她不敢面对。

水善加快了步子奔跑起来,在黄昏降临的宁城放肆奔跑着,头脑麻木的穿梭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不辨方向漫无目的,不停的奔跑着。

可跑着跑着,鬼使神差最终还是回到了将军府,站在将军府大门前,水善愣怔的手足无措。

想到府中的那个人,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若是时光能够回溯该有多好,回到一切事情发生的源头,可那源头……久远的再也回不去。

毋泪坐在房门前的屋檐下吃着晚饭,耳边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侧头望去,水善目光悠悠的拖沓着脚步走来,脸上神情怪异,全无精神,在距离极远处站住了脚。

“青袅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年绥山从屋檐下走来,一袭飘逸雅致的白衣站在幽然月光下,目光温柔,身影儒雅俊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的便是他这般的温润君子吧,美好的不自觉让人欢喜让人靠近。

他要一直都是如此该多好。

“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毋泪彬彬有礼的在离水善两步远处站定,手臂自然而然垂在身侧,脸上满是令人暖心的担忧之色。

“我,我今日见到一个朋友,想到你也是孤身一人远离家乡,应该很寂寞吧,就……想来看看你。”

水善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激动,艰难得勾起一个笑容,直直得望着她。

“你去见朋友了?方便说说是怎样一个人吗?”

毋泪面色如常,气定神闲,水善暗暗深吐了口气,开口道,“是一个非常好非常简单得人,他没有太多心思,也不爱说话不苟言笑,但心却比谁都软。他昨天差点被杀。”

毋泪沉默着没有接话,水善微微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他,手指紧紧的攥着,继续讲述。

“要杀他的人……是另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那个人隐瞒了我很多事,骗了我很多。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永远让人捉摸不透。我不知道他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毋泪望着水善眼中的伤怀和责怪,她知道了,她还是先见到了剑郎。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或不想说的秘密,他或许另有苦衷。”

水善低垂下眼睑不敢去看面前那张脸,声音凄凉的让人心疼。

“是啊,每个人都有秘密,但秘密和欺骗是不同的。就比如同一个人,总是变换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脸接近你,都让我搞不清到底哪一张面孔才是真正的他,他说的那些话又有哪句才是真!”

“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没有一句欺骗你。”

毋泪激动的奋力解释,上前一步抓住水善的肩膀,害怕面对她脸上的怀疑和不信任。

她本来最是信任他,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条件相信,可如今……

水善仰起头细细观察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五官温润漂亮,是从前从未见过的。

“我该叫你年绥山还是毋泪,亦或……闵元瑞?”

毋泪僵硬的垂下抓住水善肩膀的双臂,她全都猜到了,从在地宫见到闵元瑞的身体开始就已识破了他。

“善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欺骗你,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用闵元瑞的身份和你相处了二十年,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但我知道我们之间阻隔着礼法人伦,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只能隐藏自己的感情。我想用自己真实的模样和你重新相处,等以后慢慢告诉你实情,我并不想隐瞒你,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毋泪焦急的拼命解释,水善一下甩开他伸来的受,激动的大喊,“未来?什么未来?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未来!”

她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不配合任何人谈未来。

“善儿……”

“你该叫我母亲!”

水善大吼一声抢断毋泪的话。

“我是你母亲,我是你娘!”

水善声音嘶哑的歇斯底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牙齿用力咬合在一起酸的快要麻木无觉了。

毋泪清亮的眼眸渐渐冷漠下来,凝上一曾畏寒的冰霜。

“什么母亲什么娘,闵元瑞那具躯壳才是你的儿子!我是毋泪,毋泪才是真正的我,那二十年不过借着闵元瑞的身体休养生息罢了,我现在回来了,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再也用不到闵元瑞了。我们之间再没有阻碍,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毋泪灿烂的大笑着将水善拥进了怀里,嘴角勾着大大的笑容,清凉的眼眸重新变得幽深晦暗,如泪血痣晕染而出,一瞬间炸裂成绚烂的烟花。

“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同类人就是我,全天下唯有我是与你同一世界的人。我之前是隐瞒了你很多事,只是想花时间慢慢与你培养感情,不想吓着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毋泪话一处,就听怀里的人冷淡开口,“奄冉阁是什么地方?”

毋泪沉默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水善用力推开他的怀抱,冷哼一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不说我想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吗,那你回答,奄冉阁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是谁?”

“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奄冉阁的事情关系重大,你不要牵扯进去,会让你受伤的。”

“为什么会让我受伤?因为奄冉阁是歪门邪教?因为司天的师门在讨伐奄冉阁?”

毋泪幽暗如血的眼眸越来越红,刺目的血痣颜色渐深,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

“司天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水善似乎听到了毋泪牙齿碰撞的声音,双眸冷淡无情,全无温度。

“司天什么也没说,他只告诉我他来自修道仙门,而你是歪门邪道。”

水善成功看到毋泪百口莫辩的表情,面前的人已不再是宫中那个人人称赞、安分守礼的皇上。

他把皇上的身体冰封在了地宫,让一个冒牌货坐在皇宫龙座之上,他的心中不再记挂着天下苍生百姓,对混乱的朝堂漠不关心,对情势紧急的战争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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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她们都是怪物

“你是天闵王朝的皇上,天闵百姓们的主心骨,怎可抛弃百姓让一个冒牌货坐上皇位为所欲为!夷边的战事关乎着天下太平,却被假皇上利用来避我现身。这个皇上你做了五年,做的非常好,难道就舍得放手,放心交给别人?”

水善痛心疾首的怒声质问,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闵元瑞,既然已经成为了闵元瑞为何不继续隐瞒下去。

就算只是寄居在闵元瑞身体里的一个灵魂,至少坐上皇位的这些年是他这个灵魂管理着整个天闵王朝,强兵固国,给百姓们带来更好更安稳的生活,带领天闵王朝走向更富强。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既然已经坐上那至高之位承担下这份责任,为何不一直坚持下去!

“对我来说,皇位不及你万一。我已经等待了二十年,不想再继续等待,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皇位对他人而言或许至上尊贵,若是皇位摆在面前无人愿意舍弃。

但那皇位于毋泪而言不过可有可无,他若想要,天下共主的位置都唾手可得,唯有水善才是世间至关重要之事。

水善惊愕的许久反应不过来,原来毋泪离开皇宫,都是因为她。

水善不知是该笑该是该哭,笑他的深情,哭他的绝情。

他对她一人神情,对天下百姓绝情。

“闵元瑞在你从河中救起时便已死了,是我借助他的身体让他死而复生,如今躺在冰棺中也只剩一丝气息。我并未抢夺闵元瑞的生命,是我拯救了他,让‘闵元瑞’这个人多活了二十年。”

“他……死了?”

水善看到冰棺中的身体时就已猜到会这个可能,那个她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原来不过是一具躯壳,真正的灵魂是站在面前的毋泪。

“他二十年前本该死的,因为这二十年的调养如今还剩一口气,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知道这口气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

水善想到地宫中被全冰封在冰棺中的闵元瑞,闭着眼睛没有一丝生气,与死人没什么分别。

“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我变成年绥山就是怕你还在生气不想见到我。善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毋泪用力拥紧水善,生怕她再次逃离一般小心翼翼收紧手臂。

水善僵握着手垂在身侧,“你还没有回答最重要的问题,奄冉阁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是谁?”

他不是皇上,不是琴师,那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借助别人的身体成为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年绥山这具身体莫非也是你借助的?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毋泪突然一下笑了,笑声爽朗开怀,好笑捏捏水善皱着眉头的小脸,将手伸到脖梗处向上一掀,顿时一张精致的人皮出现在手中,重新露出属于毋泪的五官样貌。

“年绥山不过是我乱编的身份,我只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而已,没有占据别人的身体。年绥山,年绥山,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我在思念你,水善——”

水善呆呆的低声喃喃,“年绥山,念水善——”

她之前怎么不曾发现。

“有些事暂时不要问好不好,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便足够了,我们才是世上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毋泪依旧拒绝回答关于奄冉阁和司天的所有事,水善这一次却也态度强硬。

“我不再接受任何隐瞒,你若不说便罢了,我也不会逼你,但希望你再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以毋泪的身份还是其他乱编的身份,我都不想见到你。”

夜风吹拂着树枝颤抖起来,水善转身离去,整个雅阁寂静无声,像是一个人也没有,方才他们那般激烈的争吵都没有把人引来。

水善嗤笑的顿了下脚,回头对毋泪冷冷的笑了笑,“我们方才说的话不怕被人听见?也是,就算有人听到了什么,你也有办法让人忘记。”

剑郎和司天不就是如此,即便听到什么知道什么,也能将他们的记忆抹除。

“善儿,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会难过。”

毋泪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她坚定的甩开了。

“其实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对你特别留意,你虽然改了模样换了名字,甚至连行为习惯和气质都与毋泪不同,但我对你的亲近感从未改变,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不会产生排斥的人。以后莫要再变换身份模样了,我一下便能认出来。”

水善大步离去,毋泪独自站在风声摇曳的小院中愣了许久,回过神来一下追上去抱住她,从后面牢牢将她圈在怀中,头搁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熟悉的气息。

“我爱你,别离开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水善目光冷淡的直视着前方,身体紧绷着一动不动。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做的一切不见得是我喜闻乐见的。”

“你忘了你在姻缘树下说过的话吗,只要相爱那个姑娘就一定会原谅我,我想娶的姑娘就是你,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的——”

毋泪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他害怕水善的离开,害怕她的强硬,害怕她的冷漠。

他有直觉若是现在让她离开,她就真的再也不会见他。

“我是说过爱你,但我也不想再做被人玩弄的傻子。”

水善绝情的扯开了毋泪圈固的手里,背对着僵硬着身体,留给他一身冷漠。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

毋泪疯狂的突然怒吼起来,双眼猩红的吓人,一下抓过水善将她紧紧锢住,冰凉的唇吻来,摄住她颤抖的红唇,用力亲吻"yun xi"着,似乎要把他吞进肚子。

水善双手按在他的胸前推拒着他,奈何力气太小完全使不上力,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狂热霸道的亲吻,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水善高高仰起脖子艰难的呼吸着,细窄的腰肢被禁锢在胸膛,脚尖抬起,双唇已经变得麻木了。

挣扎动作慢慢减弱,毋泪从失控中恢复理智,看着怀里目光无神的女子心疼的难以言状,自责感油然而生,平息下火热的亲吻慢慢放柔动作,怜爱的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

“对不起,对不起——”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毋泪身体一下僵硬的无法动弹,松开手臂将她放开。

水善推出两步远,抬起衣袖擦着唇角,脸色苍白的难堪。

“以前不管是瑞儿还是毋泪,都永远在保护我、爱惜我,从来不会强迫我任何事。”

毋泪沉默着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在水善面前失控,暴露他**暴躁的一面。

“不要再跟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善儿——”

毋泪控制不住的追上来,水善陡然转身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浑身涌动起华光异彩的气息。

毋泪淡然的一挥手,水善立马脚步一颤,一口血哽在喉咙,身上的气息全然消失。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你的蛊惑能力对我没用。我说过,我们才是同类。”

水善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将哽咽的血团吐出来,身体终于送快些。

怎么会,毋泪怎么会不受她的控制?而且还能打破她的操控。

毋泪看水善吐血,着急的立马就想靠近关心,被水善迅速的后退避开,只得老实的站着不动。

“你逃不开我的,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很快找到你。”

水善狐疑的抬起眼睑看他,毋泪心疼的看她不停咳嗽,解释一句道,“你和我就像两块磁石,能够互相吸引互相感应。你现在还太弱,逃不掉我的。”

怪物,怪物!

她是怪物,毋泪也是怪物!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们这样的怪物!

水善此时才算彻底相信,她和毋泪都不是人,都是不该存在的异类!

第212章 夜入战区

水善深呼吸吐出嘴里最后一口血,雪白的牙齿被鲜血染红,斜仰着头,勾勒出优美的下颌线,双眸带着轻蔑的懒懒望向他,凄惨一笑。

“既然摆脱不了你,那我只有以死相逼。”

水善抽出袖中的暗芒,拔去刀鞘,将那尖锐的刀尖直抵着自己的喉咙。

“我活了六十年早就够本了,什么时候死都没有遗憾。”

“你在逼我!”毋泪脸色森冷骇人,瞪着那把刀,浑身散发着寒气。

她要用他送的刀死在他面前,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再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水善威胁的大喊一声,暗芒直直就要chā jin脖子。

毋泪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嘶哑着嗓子大喊,“不要不要——把刀放下,别冲动。”

毋泪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水善咧开满口是血的牙齿低声笑起来,“你知道的我死不了,刀剑这些东西伤不到我,不过我还没试过自杀,感觉挺刺激的。”

毋泪发狂的狰狞大吼,“你这是干什么,你想知道的事有朝一日总会知道,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与我置气值当吗?”

“我现在就要知道!”水善立刻顶了回去。

水善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利用毋泪对她的爱相逼迫,但她不能再装傻下去,毋泪的秘密不仅关乎他自己,还关乎着司天和司天的整个师门。

她有预感,这将是个惊天秘密,而且还是惊天灾祸。

“你自己选,要么把所有事情告诉我,要么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若两个都不选,我就自己割断自己的喉咙。我倒想试试,自杀后还能不能复活。”

刺目的刀锋已经划破了水善的肌肤,眼间越刺越深,血越流越多,毋泪心惊得陡然大喊一声,无奈得缴械投降。

“好,我答应你!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毋泪宁愿不再见她,也不说出奄冉阁的秘密,看来奄冉阁这摊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水善收回了短刀,抬起袖子随意的抹了抹脖子上的血,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离开雅阁,隐没在黑夜之中。

夜色如水,整个将军府一片寂静,唯有啸风殿依旧歌舞升平喧笑不断。

水善刚走到色园就遇到迎面赶往啸风殿的慕容奇,他一堂堂将军副将,今日却是走的后门。

慕容奇看见水善怔了一下,坦坦荡荡的靠近,瞧见她身上像是血渍的东西好奇了一下。

淡淡的血腥味绝对瞒不过出生疆场的慕容奇,水善无法掩饰,只得含糊道,“方才不小心摔的,一点小伤,回去上点药就好。慕容副将行色匆匆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水善本不过随便问问,没奢望慕容奇会告诉她,结果不想慕容奇毫无犹豫便解释道,“之前天闵军营中刺杀豫王世子的凶手被人杀了,我正急着向将军传禀。”

“被杀了?被谁杀的?”

慕容奇摇摇头,“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一刀毙命。”

这下算是彻底查不出破坏和谈的背后主谋了。

之前嫌疑最大的就是一直主张开战的定国公,可如今定国公被禁闭府中,算是已经担下了罪责,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水善几乎可以确定,刺杀之人非定国公指使,很可能出自军营内部。

水善当晚便悄悄离开了将军府,直奔夷边战区。

她必须要露面了,就算了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她也要去提醒豫王世子。

夷边如今已经完全被军队占领,所有百姓都已撤离,随处可见穿着军装的士兵来回巡逻。

想要去到天闵军营必须穿过曦宁国的驻守军队,整个夷边城被围守的水泄不通,生人根本无法靠近。

水善打晕一个士兵换上军装,混在巡逻队伍后面悄悄潜入了城中。

曦宁国的和谈官员与驻守将领聚在府衙探讨事宜,水善悄悄潜伏在房间外,透过朦胧的灯光依稀瞧见几个官服身影,一个人都不认识。

着绛紫色官袍男人显然是众人中地位最高的,满面愁色的开口道,“天闵皇上摆明是不想和谈,抓着刺杀把柄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就要吞下我三座城池。士可杀不可辱,我看这场和谈不如就此作罢。”

这人一说完,旁边一五大三粗的武将男人开口道,“可陛下千方叮咛一定要阻止战争爆发,若是和谈不成功免不了生灵涂炭,陛下也会怪罪。”

“并非我们想开战,而是天闵皇上不想和谈。我们如此卑躬屈膝一再满足他们提出的条件,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还将公主嫁去和亲,现在竟然还想我们割地奉送,绝对不可容忍。”

“可陛下——”武将很是为难。

官袍男人神情威严的深了深眸子,沉吟片刻道,“即刻快马加鞭向宫中回禀情况,让陛下做决定。我看这一仗终究是避不了了。”

曦宁驻守军队派使臣进入天闵军营传禀情况,水善混迹其中跟着进入了天闵军营。

豫王世子的营帐在军营包围的中心,旁边围着各将军、将领的营帐,营帐周围还有许多士兵日夜把手,守卫森严,稍有风吹草动人尽皆知。

水善深知这个军营中可能到处埋伏着人等待她出现,尤其豫王世子的营帐最是危险。

水善趁着夜色隐藏踪迹进入军营内部,远远见着豫王世子的营帐内漆黑一片,豫王世子不在营帐中,方才听人提起似乎去了营地东面的小河洗澡了,

水善穿着天闵士兵的盔甲穿过营地东面的小树林,远远见到零星的火把光亮,清澈的水面荡着波纹涟漪。

水善悄无声息的靠近那些士兵身后,身形迅速的将那些人击晕,一柄柄火把掉到地上,发出滋滋燃烧的声音。

“什么人?”

水善刚刚解决掉看守士兵,一把风声鹤唳的长剑陡然架在了脖子上,光滑的剑面挨着皮肤,凉的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声介于稚嫩与成熟的变音男声,充满警惕和威喝,气势逼迫。

水善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岸边的火把将两人照亮,视线中清晰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剑眉星目,依旧那般沉稳可靠,只是几月不见,一向从容的仪态被强装的不安和忐忑取而代之。

豫王世子看着慢慢转过来的人,瞳孔瞬间放大,呆了许久才惊愕的发出细微声音,“你,你——”

张了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久不见了豫王世子,你还好吗?”

水善坦然浅笑的望着他,视线温和亲切,如同见到了家人。

豫王世子浑身湿漉漉的,一件黑色外衣随意搭在身上,露出些许来不及遮掩的肌肤。

手中的剑抖了两下垂了下来,惊愕的瞳孔终于恢复正常,靠近两步上下打量她,依旧满脸的不相信。

“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现在很危险。”

之前在燕州豫王府时,她是怡太妃非常喜爱的小丫鬟,喜欢到如同棠棣郡主一样的亲孙女,后来突然离开一家人都狠狠伤心了许久,平日看着与她不对付的郡主妹妹都落了泪。

豫王世子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军营这种地方再见到她,还是危机重重的此时此刻,如此大胆的突然出现。

她究竟怎么进来的?她究竟为何来找他?

豫王世子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水善没有给他机会,只是让他立马悄悄把黄赋叫来,绝不可让人发现。

有许多事,她要和亲自和黄赋说。

豫王世子不明就里,却不自觉的信任她。

或许因为祖母和父母亲都喜爱信任她,所以相信她不会害他。

第213章 密谈

豫王世子派遣自己的贴身侍卫去找黄赋,带着水善离开小河边隐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说话。

距离小河不远的地方有个看守菜园的小草棚,草棚不大却很干净,周围视野清晰难以藏人,不怕被人悄悄听了去。

水善等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见到了黄赋,那张粗糙黝黑的脸庞见到她的一瞬顷刻泪目,左脸耳廓到下巴的刀疤醒目又骇人,此可却只觉安心和亲切。

“太后——”

黄赋粗重的嗓音都在发抖,七尺大汉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喉咙哽咽不已。

“太后,您去哪儿啊,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黄赋脆弱责怪的话语让水善自责的灼热了呼吸,浅笑着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字都难说出口,许久才只化成一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豫王世子此时的表情足以用震惊来形容,视线直勾勾的盯在水善身上,反应过来时后知后觉的垂下视线,俯首跪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祖母和父母亲为何那般喜爱纵容她,原来根本不是丫鬟,而是太后。

那个给予他们一家护佑的太后,应该远在闵都皇宫的太后,已经魂归天地的渊穆太后。

“您这一年究竟去了哪儿?宫中大火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会在宫外?皇上又为何昭告天下您已经仙逝?这究竟……”

黄赋一箩筐的问题一下子全部抖出来,水善应接不暇,却没有心思说这些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不要问,只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水善神情严肃的与黄赋四目相对,黄赋压下心头满满的疑惑,体察到今日太后冒险潜入军营定然有极重要的事。

黄赋认真的点下头,“太后所言,臣定当以死铭记。”

水善将诚惶诚恐手足无措的豫王世子扶起来,安慰的朝他点点头,这些事关乎世子亦关乎豫王府,甚至整个天闵王朝。

水善看了看草棚外,黄赋了然的宽慰道,“太后放心,外面守着臣的暗卫,绝对无人打扰。”

黄赋长得粗壮心却细,水善这倒不担心,直言问道,“听说豫王世子被刺杀,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黄赋面上一幅了然神情,太后果然为了此事而来。

黄赋没有隐瞒,干脆回答两个字,“陛下!”

水善心中宽慰,原来他们并非茫然所知,想来对皇宫里假皇上必然也有防备,如此稍稍安了心。

“自从太后消失,陛下就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换了一个人般,对国事懒怠无为,流连后宫,纵情享乐,朝中事也处理的模模糊糊,此次曦宁国边境挑衅一事更是不曾与朝臣商议便点兵出战,兵临夷边两个月一味和谈,却又谈不出什么来,时时都在改变条件。”

黄赋无所顾忌的议论皇上,如今的皇上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如今对豫王府的所作所为更是如此。

豫王世子恭敬的看着水善,犹豫片刻道,“陛下突然将父王宣入朝堂委以官职,却又时常莫名其妙打压责骂,祖母日日胆战心惊,想要求见陛下却从不曾召见。”

水善长长的叹了一声,“陛下打压豫王府、出兵夷边……皆是为了逼出我。”

水善话音一出,黄赋和豫王世子皆沉默许久,脸上慢慢现出释怀神色。

原来皇上做这些是为了逼太后回宫。

朝中人人皆知太后对豫王府感情深厚,两国开战更是生灵涂炭的恶事,皇上料定太后不会阚泽百姓受苦、豫王府受苦不管,定然会现身。

然而黄赋和豫王世子都只想对了一半,皇上逼出水善不是为了让她回宫,而是想要杀了她。

“陛下对太后孝心可见,太后不如……”

黄赋想要劝诫太后回宫,如此豫王府和夷边战事都可化解,而且在他心中渊穆太后就该金尊玉贵的在华丽皇宫中受天下人敬仰,而非流落市井江湖。

而水善却一下打断他的话,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在场两人浑身凉透。

“真的皇上早已不在宫中,如今宫里的是个冒牌货。”

水善的话成功在下狭草棚中砸下一颗huo yào,这话如果传扬出去,必将引起天闵打乱,天下大乱。

黄赋愣怔了许久满头大汗,不敢置信的用力眨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善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皇上怎么会有假?

“此事我无法细致解释,总之现在皇宫中的皇上是假的,他知道我并未死,做出这些事故意引出我杀人灭口。”

渊穆太后活着对于假皇上来说无疑是个祸害,可能暴露他的身份,也可能威胁他的皇位,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只是假皇上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她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一个冒名顶替的假人而已。

“此事对天闵王朝而言太过猛烈,若是传扬开来,天闵王朝的百年基业很可能转瞬崩塌。你们切莫声张,也莫要让假皇上看出什么,注意着朝中的情况。生死攸关之际,有劳你们好好守住闵氏的江山。”

黄赋热的浑身冒汗,坚定的垂下头颅,视死如归的保证,“臣谨遵太后之命,为闵氏江山肝脑涂地,奋不顾身。”

“孙儿遵命,定不负太后所托。”豫王世子细挑的身形看似瘦弱却充满力量,声音铿锵有力。

“若假皇上再不诚信议和,此战怕是很难避免了,若终要开战,无比全力以赴、大胜而归,守得天闵王朝的百姓与国土,让曦宁国再不敢犯。”

“唯!”

“唯!”

黄赋、豫王世子整齐应声。

“太后,不知真正的陛下此时身在何处?”黄赋担忧问道。

既然宫中是假皇上,那真皇上岂非有危险?

太后想到毋泪和枫吹别院冰棺中的身体,无力的努力扬起一个宽慰笑容。

“皇上很安全,无需担心。但暂时无法回宫。”

黄赋看出太后脸上的愁容,没有再问,突然一下站起身朝草棚外走去。

水善也一下听见越渐清晰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找来了,此地不可再留。

水善不等黄赋开口便准备离开,最后看眼豫王世子提醒道,“保护好自己,莫要受伤。”

豫王世子乖巧的点点头。

世人言渊穆太后纯洁貌美,记忆中早已忘记的模样此刻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太后保重,臣等您回来。”

黄赋跪下磕头,豫王世子紧跟其后,水善却已消失在了草棚中。

追杀之人比想象的来的快,不过幸好水善想说的话都已说完。

夜色正浓,正适合隐藏逃离,然而追杀之人早已做好完全准备,四处埋伏,一得消息齐齐从暗中现身朝她围拢过来。

水善逃得艰辛,然后不久还是被四面八方的人团团围住。

她轻功尚佳,武艺却不成。

水善想要逃离却根本没有突破口,眼间杀手人齐齐扑来,握住暗芒只能拼死一战。

锐利的暗芒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光芒,水善手持利刀身影迅速的闪入杀手之中,手起刀落干错利落,却极少能伤到杀手分毫。

她只能不停的出击遏制杀手出手,但杀手人数众多实在难以招架,很快手腕便被重重一击,只觉整条胳膊一阵发麻,手一抖,暗芒直接摔出掌心。

水善大惊,即刻想要去捡暗芒,却被袭面而来的利剑阻碍,只能踉跄着退后几步躲开锋刃。

身体刚刚躲过面前的利刃,身后已有数把利刃齐齐袭来,直直划伤娇嫩的脊背,顿时几条剑伤纵横在背上。

衣裳破碎,血湿透了脊背,粘着衣服疼的满头大汗。

第214章 我们……到此为止

水善身体虚软步履虚浮的晃荡几下,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腿一弯身体跪了下去。

背上的伤疼入骨髓,然而根本没人给她缓和的时间,一柄柄寒光炸裂的利剑急冲冲再次袭来。

水善顾不得背上的疼痛,身体一矮在地上迅速一滚躲开有一次攻击,然而刚刚躲过还未站起身,又有一柄长剑从面上刺来,一下chā jin她的腹间,又迅速抽离。

刺目的血如水柱般喷涌出来溅到脸上,鼻尖阵阵血腥味,反胃的几乎让人晕过去。

水善用力手捂着腹间的血洞,想挣扎却挣扎不起来,只能徒劳的在地上扭动着,眼睁睁看着杀手一个个围拢,手中森寒的剑刃反射着清凉的月光。

假皇上看来是下了杀令,一定要她死。

这么多剑刺过来,非把她刺成窟窿不可,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长好活过来。

水善已经无处可逃,也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等待疼痛的袭来,只希望能快点晕过去,也少受些罪。

然后就在那一柄柄寒剑刺向自己时,突然耳边风声遒劲,杀手中赫然出现一个暗衣男子,身行如鬼魅般穿梭一遭,顿时所有围拢的杀手都被点了穴道般怔住,片刻后毫无反抗的整齐倒下,无一幸免。

水善惊诧一瞬,眉头慢慢蹙起。

围拢的杀手倒下,远处隐藏着未曾现身的杀手发现情况有异,迅速现身从四面八方围扑上来。

为了杀死水善,假皇上布下众多人手,方才只现身部分杀手便将她拿下,不想突然冒出一个难以对付的不速之客。

扑上来的杀手越来越多,却全都被暗衣人轻松解决。

来一双杀一双,来一群傻一群。

空旷的田野已被尸体淹没,空气中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之气。

水善捂着伤口躺在地上,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前方那个鬼魅身影,要吃用力咬劲。

“别再杀了!”

水善无力的大喊一声,转移开视线,不想看他此时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模样。

毋泪声音突然停下了手,身体僵硬脚步坚定,目光阴鸷的盯着眼前神色惶惶的杀手,一脚踢上他的胸口转身离去。

水善被毋泪一把抱起拢在怀中,两人均一句话都没说,身影迅速的消失在田野间。

水善紧贴着他的身体,头搁在他的肩头,看不见他的面容和神情,却能闻到他身上熟悉而眷恋的味道。

这个怀抱曾那么让她信任、依恋,此刻却觉得寒如冰窖。

水善始终闭着眼不愿去看他,仍由他将自己放在一张整洁干净的床榻上,仍由他给自己止血包扎伤口,如一具僵尸般一动不动的躺着。

毋泪沉默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所有伤口处理好,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看着她闭合的眼帘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他知道她没睡,只是在装睡,只是不想看他。

狭小的房间中寂静无声,透过闭合的窗牖能够听到外面夜风吹拂树叶的声音,呼呼呼——

毋泪就一直坐着,水善也一直躺着。

不知沉默了多久,安静房间内终于率先响起水善轻微平淡的声音。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依旧不想见你。”

毋泪听见她说话,欣喜的咧起嘴角,当即就想握上她的手,手刚刚伸出却又停在了空中,缓缓收回。

“你不想见我,我却做不到对你视而不见。天闵军营何其凶险,你明知有人等着杀你为何要到此冒险,不顾惜自己的安危。”

毋泪心疼的柔声责怪,看着她身上一刀刀血淋淋的伤口,恨不得将那些杀手碎尸万断。

床上闭着眼睛的美丽女子冷冷笑了一声,“反正我是死不了的怪物,有何凶险不凶险。况且我为何来此,你不知道吗?”

“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好不好——”

毋泪听着她的冷言冷语,一脸受伤的表情,委屈的低声卑微祈求。

水善没理会,继续道,“我如今会遇此危险也是多亏了你的福,夷边的战事不可避免,不久之后天下便会生灵涂炭,这也多亏了你。若是瑞儿还在,岂会让我陷入危险,岂会让天下百姓遭此灾祸!”

“我就是瑞儿,是我陪伴了你二十年,我一直都在保护你,不愿你受一丁点伤害。”

毋泪激动的歇斯底里,满脸都是说不尽的委屈,咬着牙痛苦的压下心头的伤感和怒火。

“你不是不愿意做闵元瑞吗,逃离皇宫重新拥有崭新的身体,将闵元瑞永远冰封在冰棺中。”

毋泪捏紧手指压低粗重的嗓音,“你还在怪我,怪我欺骗你,怪我将闵元瑞封在冰棺里!”

水善闭合的眼睛陡然睁开,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来,目光悠悠的直勾勾对上毋泪的视线。

“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你占据了闵元瑞的身体就该履行闵元瑞所肩负的责任,你找回了自己便将整个天闵王朝弃之不顾,任由一个假**害,你太自私了!你自己都说了,这二十年你就是闵元瑞,百姓们信任、爱戴的人也是你,你却抛弃了他们,你愧对他们的期望。你做了天闵之主这么多年,将天闵百姓置于何地?国家、百姓在你心中可有半分重量?”

“是你先抛弃了我!”

毋泪猛然抓住水善的肩膀,深邃的眼眸中有委屈在翻腾。

“是你先离开了皇宫让我不得不追着你离开,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向往自由,我被禁锢在闵元瑞的身体太久太久,我迫不及待想要冲脱枷锁,我不能再呆在皇宫那个樊笼里,我更不能离开你。”

毋泪手掌握紧把水善抓的生疼,咬着牙扒开他的手掌。

毋泪反应过来自己太用力,歉疚的心疼道歉,小心揉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拥进怀抱却被坚定推开了。

“是闵元瑞的身体让你休养生息重新找回自己,你利用完便毫不留情的抛弃——”

水善冷笑的转过脸去深吸口气,继续道,“我是一个深宅女人,是死是活、去到哪里都无关紧要,可你是天闵王朝的皇上,关乎着天下百姓。是我的错,早知如此当年我便不该收养你,互不相干便不会羁绊不休。”

水善望着漆黑的窗外,目光失神无焦距,毋泪听她最后一句却是突然笑了,自信而无奈的轻笑。

“你错了,我们的缘分比你想象的还要深,永永远远注定纠缠不休。”

毋泪求表现似地转过水善的身体恳切保证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宫里那个假皇上,我既然敢让他顶替便有办法拿捏他,他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万事依旧由我作主。”

水善无情的拉开他的手臂,她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朝堂万事若真依旧由他作主,夷边战事如何会爆发,豫王府又怎会遭到如此对待?

他或许太自信了,如今的闵都皇宫怕已不再是他的天下。

“你既放弃了闵元瑞的身份,便连闵元瑞所拥有的权利和尊贵都放弃吧,朝堂之事莫要再插手,做好你的毋泪。而我们……到此为止。”

水善闭上眼睛躺下身体,彻底不再言语。

毋泪在她床边坐了一夜,漫漫长夜又漫长又短暂,这一夜让他明白他是真的彻底失去她了。

毋泪去给水善端早饭的功夫,再回房间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她走了——

没打一声招呼。

水善快马加鞭赶回了宁城将军府,果然将军府因她失踪闹得人仰马翻,色园的姑娘们全部战战兢兢,刘妈妈遭了二十大板的无妄之灾。

水善突然出现在将军府外时门房惊得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呼天喊地的跑去向将军通报,另外一大圈人前后左右围着她拥进府中,似乎生怕她再不见了。

第215章 皇上驾临

才进到前院慕容余便大步流星出现在了视线中,身后跟着慕容奇及脚步匆忙的主母钱氏。

钱氏努力想要跟上慕容余的步伐,奈何慕容余走的实在太快,只能狼狈的不停追赶。

慕容余在水善两米距离前停下了脚步,水善小心观察他的脸色,心情非常的不好。

水善弯弯膝盖正想请罪请安,慕容余突然大跨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句话没说拉着她就往啸风殿去,不顾钱氏苍白的脸色和众下人们惊诧谨慎的目光。

“你去哪儿了?”

慕容余一进殿中便将水善往前一甩,水善差点摔了个跟斗,踉跄两下险险稳住身体。

身后的大门已被关上,殿中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二人。

“你去那儿了!”

水善都没来得及回答慕容余的质问,慕容余已经耐不住性子怒吼了一声,震怒的表情已经隐忍不住,似有灼热的火焰在燃烧,满是逼迫和威压。

“你不说不会逃跑,竟然一声不响的消失,当真不怕被整个曦宁捉拿?”

慕容余怒声威胁,水善心中的愧疚反倒一下消减了许多,云淡风轻起来。

“我们之间的交易早已了结,我如今出现在府中不过是因为我还愿意呆在这,我若不愿意呆在这随时可以走,你没理由捉拿我。”

水善说完慕容余就要反驳,水善抢先一步手指指着他打断他的话,“将军别忘了是你请我留下来,只要我想走便不得阻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但将军若想反悔我自然无力抵抗,不过自此将军在我心中便是无信诺之人,届时我跑你追难免有失将军的威仪和体面。”

慕容余被水善说的哑口无言,现在他是真没立场管水善,便是她再也不回来也说不得什么。

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她不再是将军府的人。

水善见好就收,见慕容余暂时压下了怒火,赶紧说起好话。

“这次是我大意了,出去这么久也没提前打声招呼,让将军费心了。”

水善感激的规规矩矩行了个谢礼,慕容余心安理得的受了,面上终于好转了许多。

“你究竟去了何出?”慕容余第三次问。

水善犹豫片刻,回答道,“我遇到了认识的人。”

慕容余有些不相信,水善面色坦然的解释,“我的故友知我莫名其妙来到曦宁,想要帮我回去,被我拒绝了,他担心我在将军府有危险,故一直不肯放我离开。”

“你的故友姓甚名谁,此刻住在何处?”

水善沉默片刻道,“将军莫要问了,只会徒生尴尬。”

慕容余脸色陡然冷峻起来。

水善此言再明白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他的,她对他并不信任,依旧保持着警惕。

“我答应过将军的事定会努力去办,也请将军莫要多问。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水善推开殿门离开了啸风殿,慕容余久久站在殿中,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越渐沉下脸色。

水善一回色园就遭到晚晴和一众姑娘们的围攻,刘妈妈还躺在床上,据说被打的不轻,少说要躺上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水善没理会喋喋不休的姑娘们,去看了看刘妈妈表示歉意,给了一张银票,终于把刘妈妈满心的怨怪和委屈哄得服服帖帖。

水善痛痛快快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时只听外全是杂乱的脚步声,出了房间一看,整个色园忙成了一团。

姑娘们今日打扮的格外精致漂亮,脸上全部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这都是干什么呢?”

水善好奇的随便拉住一个姑娘询问,那姑娘转过头来才发现是翠烟。

翠烟今日着了一身烟青色纱裙,墨发柔顺的披散着,发间插着一直玲珑簪,链家粉粉嫩嫩,这个人飘飘欲仙,煞是清纯好看。

“青袅姐姐醒了,可是被吵醒的?”

水善摆摆手再问一遍今儿都在忙什么,翠烟这才回答道,“今儿府中宴客,来的竟是皇上、皇后、及顺王爷,大家正打扮自己希望能够得见天颜呢。”

“宴客?”

水善这会才想起,许久前府里就在准备为将军宴客排舞,没想到将军请的贵客竟是曦宁国最为尊贵之人,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兴奋。

“青袅姐姐可也想见见皇上和皇后?”

翠烟拢着头发一脸柔弱,五官小巧柔和,很是讨喜。

水善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抿着唇摇了头“我还是回房间睡觉吧,这种出风头的事我就不去了。”

面见皇上皇后这种事虽荣耀,却规矩繁多,稍有差错就可能出丑受罚,她可没心情去瞧曦宁国的皇上,而且她已经瞧过了,不是多值得见的人。

可水善不想去,偏偏有人让她去。

水善正想回去睡觉慕容奇就带着几个气派的女人出现在了色园,直接朝她走来。

那一群女人仪表不俗、气质出众,举手投足竟显礼节与大气,一看便知出自宫中,应当是后宫里的嬷嬷和宫女。

水善见到这些宫中人便心知不好,怕是专门来抓她的。

果然,慕容奇带着嬷嬷们来正是带她去前厅,陛下和皇后召见。

一束束恭敬而充满艳羡的目光从色园的四面八方射来,色园的姑娘们羡慕的都快把她吞进肚子里,恨不得代她前去。

“青袅姑娘,走吧。”慕容奇喊她一声。

水善跟着离开,翠烟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声提醒一句,“小心。”

水善感激的笑了笑,跟着慕容奇离开了色园。

嬷嬷们一路上都在给她讲解面见皇上和皇后的礼节和规矩,水善左耳朵进又耳朵出,她在皇宫中呆了一辈子,怕是比皇后都要懂得更多些。

将军府前厅很是热闹,慕容余携妻子钱氏陪客,妾室姨娘们是没有资格面圣的。

顺王爷依旧那番不正经的yin mi样,与上次相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五官都凹陷了,双目无神脸色腊青,俨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即便已经虚弱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怀里依旧抱着两个姑娘,手不老实的在姑娘衣服里摸来摸去,丝毫不知收敛。

水善悄悄巡视了一圈正厅,遥遥上方坐着皇上皇后,右侧是顺王爷,左侧是慕容余及钱氏,其下依次还有几位大臣和夫人,甚至还坐着几个闺阁姑娘。

水善瞧见皇后面容的一瞬心便咯噔一下,看来她当时猜的并没错。

主位上的贵气女人正是之前明觉寺中帮忙解围的贵夫人。

水善上前跪膝行礼,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率先开口的是皇后,声音端重而威仪,却又不乏令人舒适的慈和。

水善应声抬起头,对上皇后温柔带笑的双眸。

“这就是马场时慕容余带回来的舞姬?朕倒有些忘了。”

皇上喝着酒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水善,上次马场见到时皇上yin mi无状,抱着美人在怀,此时皇后在畔,还有女眷在场,倒是收敛了形状。

“听说你助慕容余找到了哈单族潜伏在宁城的奸细?”

水善悄悄转头看了慕容余一眼,他怎么把这事和皇上说了!

水善快速想着该如何回答,她可不想拿着这件事邀功。

“民女不过凑巧罢了,不敢贪功。民女也是无辜卷入,只想重得自由。”

“喔?你立了如此大功,岂能不奖赏,说吧,想要什么,朕赏赐于你。”

厅中歌舞升平,谈笑欢愉。

水善微不可见的拧了下眉,开口道,“将军曾承诺民女事情了结放民女自由,将军已然兑现承诺,民女不敢再有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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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舞姬下落

“慕容余是慕容余的,你抓出了哈单族的奸细对我曦宁朝堂而言也是大功一件,朕赏的应下便是。”

皇上坚持赏赐,水善还想拒绝,慕容余突然开口道,“皇上赏赐是何等的荣耀,快些谢恩吧。”

水善推脱不掉无可奈何,只得磕头谢恩。

皇后高坐主位侧,看出水善的拘谨,向皇上建议道,“青袅姑娘一介女子,陛下的赏赐过于郑重,不如由臣妾作主吧,女人家总是更心意相通些。”

皇上盯着水善看了许久,最后没有拒绝。

厅堂上歌舞升平,一个个容颜绝色的舞姬们尽情展现着自己优美的舞姿,姣好的身材,乐师们弹奏着悦耳的舞曲。

年绥山不在乐师之中,琴师换成了旁人。

昨日回来水善便知道,年绥山已经离开了,就在她突然将军府第二日。

皇后借口坐的无聊了出去逛逛,唤着水善陪同,钱氏亦跟着前往。

皇后一离去,厅中许多夫人、千金全部告退,今日还有一件正经事要做。

今日名义上钱氏开茶会宴请宁城的夫人小姐,皇上皇后听闻前来凑热闹,实际却是心照不宣的为顺王爷择选王妃。

顺王爷已快三十,却尚未娶妻。

一则配得上顺王爷身份的人家都不太愿意将女儿嫁给玩世不恭的顺王爷。

二则顺王爷也不愿娶妻,偏爱寻花问柳,花眠柳宿。

但他终究是一国王爷,府中无王妃主理后宅实在不像样,皇后费心只得悄悄办这茶会相看。

顺王爷这次倒是乖顺没有反对,但左拥右抱的张狂样依旧未收敛半分。

水善放慢脚步走在最后,一行女人在将军府花园中转了一圈,便在早早准备好的水榭中安坐下来。

皇后居主位,钱氏居侧,其后是一种女眷们,水善站在一大群的丫鬟堆后。

“青袅姑娘呢,怎得站那么远,到本宫身边来。”

皇后一坐下就唤水善上前,顿时齐刷刷的大片艳羡、打量目光朝她投来,成为众人焦点。

水善想低调都不成,只得上前坐到了皇后身边的位置。

皇后亲昵的抓着她的手在掌心拍着,充满慈爱的道,“想要什么赏赐可想好了,本宫定然满足你。”

水善方才一路想着要不就随便要点钗环首饰把赏赐之事揭过去,女人最爱的无非这些东西,想必也无人会多想。

可正在她准备开口时,皇后突然抢了她的话接着道,“你既没想好,不如本宫作主如何?”

水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想要喊出首饰,皇后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兀自替她决定。

“不如就接你进宫住几日可好?”

皇后此言一出,水榭之中一片哗然,众女眷都是一脸艳羡的表情,钱氏也满是震惊,感觉皇后似乎特别喜欢青袅。

水善听皇后这话立马脑子就是一慌,皇后摆明早就计划好的要把她带进宫。

水善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进宫,且不说她在皇宫呆了一辈子早就厌倦了,而且这里是曦宁国的皇宫,她不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太后。

皇后召她入宫不知究竟有何目的,于她而言危险重重,前路迷茫。

水善想拒绝都没有办法,皇后已经把赏赐说出口了,总不能当场驳了皇后的面子。

水善僵硬的笑了笑谢恩,而后便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之后便是一群夫人们相看各家的千金小姐,水善忐忑的随在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入宫之事。

让她入宫究竟是皇后一人的决定,还是皇上意思?慕容余是否知情?

姑娘们相看到一半顺王爷懒懒散散的过来了,和一群女眷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其间一直打量着众小姐们,在身材姣好的尚书家小姐身上多看了两眼。

皇后眼慧心明,知道顺王爷相中了尚书家小姐,今日相看王妃之事便算成了。

女人们喝着茶聊着闲话,水善无趣的不想呆下去,悄悄离开了水榭。

今日宁城中许多高门夫人都来了,其中有位出了名的侍郎夫人,为人最是爱家长里短的嚼舌头,最爱闲话的就是后宅女人间的事,对宁城大户人家的后宅可谓了如指掌。

水善早早便听说了这位夫人的名声,计划好改日若见到定要打听下哈单族安插的舞姬们的下落,看进了那些大臣的后宅。

方才在前厅时她便见到了这位华夫人,独自不舒服退下了,这会应该在为女眷准备的厢房中。

水善去到厢房果然见到了华夫人,肚子不舒服摆明是借口,这会周围没人正享受的一口口吃着糕点品着茶,姿态很是悠闲。

水善上前见了一礼,华夫人被人发现偷吃尴尬的擦着嘴角笑了笑,窘迫的样子很是可爱。

华夫人如今已年近四十,却举手投足带着姑娘的俏皮和大胆,倒是个有趣的人。

华夫人一眼认出了水善,当即双眸闪动这好奇的气息,急不可待的拉着她坐到一起,根本不需要水善主动套近乎。

“方才在前厅见到你,真是个美人,怪不得慕容将军这般喜欢。”

水善尴尬的笑笑,显然华夫人误会了她与慕容余的关系。

“将军宽大胸怀,保我平安许我自由,我心中感激不尽。”

“诶——男人愿保护你便是对你有意,难道姑娘没看出来?”

华夫人自来熟的多嘴道,“我觉得将军很是稀罕你,还把你唤入前厅面圣,可见对你的重视。姑娘好福气,日后要锦衣玉食,富贵一生了。”

华夫人笑眯眯的眼睛很是灵动,水善看了一眼,兀自叹了口气,“我出生卑微不敢有丝毫奢求,与我一道的姐妹们此时也不知道身在何出,过得好否。”

“你的姐妹?”

水善点点头解释道,“我是在顺王爷生辰那日在马场上被将军带回府的。”

华夫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马场那日献舞的舞姬?”

水善挂心得轻蹙秀眉,“正是。那日分别便再未见到姐妹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华夫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蹙着眉头好像在回忆什么事却又一下想不起来,沉默了许久突然惊喜的欢呼一声,手捏着帕子激动的甩了两下。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我就说之前好像听人说起过谁家府中收了一个舞姬,这话是雅姨娘说过的,没错,就是她。”

水善心中欢喜,果然华夫人可能知道什么。

这个华夫人也真的很爱说闲话,一点防备都没有。

“雅姨娘——”水善好奇。

华夫人满脸笑意的解释道,“雅姨娘是中大夫家的妾室,她之前说起过中大夫新接进府里一个舞姬收为媚姨娘,最是狐媚功夫了得,将中大夫勾引的魂都没了,宠爱的很。”

当初马场献舞一群舞姬中水善只知道丝绦跟着了定国公,但进入国公府不久就死了,原因不言而喻。

其余的舞姬便完全没了消息,不知道被方哥安插在了什么地方。

华夫人今日算是给水善指了条线索,若能找到其中一个,其他的说不定也能很快被找出来。

“你怎的穿的不是紫衣?”

华夫人打量着水善的衣服问着,视线落到她的脚踝,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脸上闪现着极尽暧昧的笑容。

“还说你与将军那种关系,踝间系着铃铛可不是为了讨他欢心,只是怎得不穿紫衣?”

水善懒得解释自己和慕容余根本没关系,只是好奇慕容余对于女人紫衣、铃铛的喜好,为何这么具体?

将军府中只要想博得慕容余宠爱的女人定然都是着紫衣戴铃铛,连端重沉稳的钱氏也无法免俗,整个将军府看见最多的颜色便是紫色。

慕容余有此具体的偏好是否有何来由?

第217章 被操控的小倌

水善将问题一问出,华夫人说闲话的一颗红心立马沸腾起来,一张嘴滔滔不绝。

“慕容将军的喜好整个宁城无人不知,多的是女人穿着这样的打扮博取他的眼球。慕容将军生性风流,只要看入眼大多都会带入府中,色园的女人几乎都是如此进来的。”

“将军为何会有这样的喜好?”

水善问到关键问题,不想却难住了无所不知的华夫人。

“这是一个谜。大家都只知道慕容将军喜欢穿紫衣戴铃铛的女子,至于原因却没人知晓。有人说是因为将军母亲喜爱这样的打扮;有人说是因为将军年少时爱慕的姑娘;还有人说将军曾经潦倒的吃不饱饭,是一个紫衣女子帮助了他;还有人说将军曾被女子伤情过。总之全是猜测,没有真相。”

水善没想到这还是个秘密。

水善陪着华夫人聊了许久后宅的私密,华夫人喋喋不休抓着她说个没完,直到钱氏派人来找才一齐回了前厅。

浩浩荡荡一群女眷回到正厅时似乎正准备表演什么节目。

慕容余背手而立于厅中,眼前跪着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模样长得很是英俊,眉宇间带着一丝与生俱来阴柔,目光清幽的直视着前方。

水善不自觉的多看了那男子一眼,好奇慕容余要搞什么花样。

皇后一坐下,慕容余便抬臂行了一礼,开口介绍道,“厅中所跪宁城安乐坊怜相公,许多达官贵人的心上宠,为见一面一掷千金。怜相公清高自持,从来是卖艺不mài shēn,越发的让人趋之若鹜。”

皇后听见男人的身份嫌恶的簇簇眉转开了眼睛,在场女眷们也都难堪的捂着口鼻转开了脸。

水善心中暗暗好奇,慕容余究竟想干什么,竟然将秦楼楚馆的卑贱之人拉到皇上面前来。

然而皇上与皇后表情截然不同,直勾勾盯着怜相公满脸的热血沸腾,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慕容余不顾在场女眷们的难堪,继续道,“臣今日给陛下、皇后娘娘看一有趣的事。”

慕容余说完,对着那跪着的怜相公发号施令。

“趴在地上,学狗叫。”

慕容余话音落,满厅之人都怔了一下,就见怜相公全无防抗的立即实施命令,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仰着头‘汪汪汪’的不停叫唤。

厅中众人都被逗乐了,皇上有趣的哈哈大笑着。

慕容余继续发号施令,“滚两圈,笑!”

怜相公依照命令当即伏下身子,整个人躺在地上,双臂抱在胸前左左右右的来回滚,整洁的衣裳弄得褶皱凌乱,边滚边不忘声音僵硬的哈哈笑着。

水善看的紧蹙眉头,慕容余究竟想干什么,当众羞辱?

怜相公与慕容余方才所言的清高自持完全不相符,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般任人驱使,再难堪再不耻的事也能会照做。

慕容余不停的变换着花样发号施令,怜相公一声反抗片刻犹豫都没有,全部一一照做。

“将衣服脱了!”

女眷们一个个红着脸偏开了视线,男人们却个个垂涎欲滴的直直盯着怜相公。

怜相公是宁城所有男人们心驰神往的小倌,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他,亲近他,皆被拒之千里。

此时骄傲的怜相公却在众目睽睽下宽衣解带,卖弄颜色,如何能不让在场的男人yu huo喷张。

水善咬着牙不忍心看,即便是个卑微的小倌,如此遭到众人轻贱,实在太残忍。

怜相公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的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服,胸膛袒露,肌肤雪白,入女子般吹弹可破,娇嫩非常。

怜相公还要继续去解腰间的裤绳,皇后实在呆不下去,一下站起身向皇上告退,仓皇的离开了前厅。

女眷大多都退下了,只剩下男客和伺候的下人们。

水善站在最角落处没有离开,她想知道慕容余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就在所有那人目光专注等着怜相公脱下裤子时,慕容余突然开口让他停下,怜相公便收回了手,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厅堂中清晰想起大片惋惜的轻叹声,皇上亦失望的收回视线,不满的看了慕容余一眼,显然意犹未尽。

慕容余满意的观察着皇上的神情,上前两步回礼道,“命令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反抗,即便让他死,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半刻迟疑。”

“慕容将军如何做到的?怜相公可是骄傲的很,从不买人的面子。”

有人惊奇的好奇追问。

慕容余故弄玄虚的沉吟许久,自信满满的冷冷一笑,“因为他被我控制,不得不听从命令。”

水善站在后方心中一惊,脑中瞬间想起之前交给慕容余的缚灵蛊,莫非他是用了那个?

果然,只见慕容余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原本装有缚灵蛊的透明小瓷瓶,只是此时瓷瓶中雪白的蛊虫已然变成了刺目的红色,恶心的蠕动着,看的让人反胃。

慕容余将那缚灵蛊递给了皇上,得意的看着赤身露体的怜相公。

“这是哈单族人手中搜出的缚灵蛊,种下此蛊可将控制人言行,将人制于掌中。”

水善目光幽暗的盯着慕容余得意的侧脸,缚灵蛊是她为表诚意给他的,他为何会拿出来现于皇上面前?

要知缚灵蛊能操控他人,拥有此物必然让慕容余陷于众矢之的,慕容余不应该那么傻让人知道他有这种东西,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厅堂的气氛已然变得诡异,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盯着慕容余递上的瓷瓶,世间竟有能够操控他人之事,太过神奇了。

皇上接过那恶心的瓷瓶在手里观看,眉头嫌恶的皱起,脸上表情却明显张扬着兴奋之色。

顺王爷也很感兴趣的凑上去看那蛊虫,惊奇的问道,“当真能操控人心?”

慕容余肯定点头,“陛下和王爷已经看见了,不管让怜相公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拒绝,他如今已是一具听从主人命令的行尸走肉,谁拿到蛊虫便可命令他。”

皇上兴奋的捏着小瓷瓶,视线狂热的盯着怜相公bái nèn的身体淫笑命令,“脱,脱干净。”

皇上拿着蛊虫便是怜相公的主人,怜相公双目无神的完成着皇上的命令,没有犹豫的将身上仅剩的衣物脱下来,完全暴露出羞涩的身体。

水善没眼去看,偏开头捏紧了手掌,这个皇上让她恶心至极。

皇上满意的垂涎着怜相公的身体哈哈大笑,兴奋的追问着慕容余,“还有没有,全都给朕。”

皇上所言自然是缚灵蛊,慕容余却可惜的摇了摇头。

“陛下恕罪,缚灵蛊只此一个,没有了。缚灵蛊十分危险,若被种下便会彻底成为他人的棋子,如此凶险之物臣不敢留着,只得将他用在了这个小倌身上。”

“用了干嘛,拿给皇兄多好。”顺王爷责怪的叹了口气,皇上亦一脸的惋惜。

“此缚灵蛊还是从死去的哈单族奸细手中找到的,听闻珍贵至极,便连哈单族内也是非常稀罕的宝贝。”

“那真是可惜了。”皇上啧啧两声,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向怜相公,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不过缚灵蛊虽没了,却还有两个其他的蛊虫,也十分有趣。”

慕容余吊着皇上的胃口,让皇上一会兴奋一会失望,此时又抛出一个诱饵,引得皇上更加好奇。

“什么蛊虫,如何有趣法?”皇上急急问道。

“快拿来给陛下看看,有这好东西也不早说。”顺王爷亦充满期待。

“哈单族奸细手中搜出之物,臣不敢私藏。”

慕容余说着便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上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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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快乐小仙女们,第二天快乐,还有三天,尽情享受吧。

第218章 目标是皇上

水善远远站着瞧不见盒子里装了什么,却是一直暗暗打量着慕容余,他究竟隐藏了多少事。

水善只将自己手中的缚灵蛊给了慕容余,不知道他还从哈单族奸细手里搜到了什么。

水善突然有预感,慕容余表演了这一出**戏,就是为了引出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陛下、王爷请看。”

慕容余拍拍手掌,厅外进来几个下人,中间围拥着一个红光满面神情烁然的男人,男人约三十不到,与顺王爷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却是风仪正盛,气宇轩昂,与纵欲过度精神萎靡的顺王爷截然不同。

水善认不得这人是谁,看着昂扬自得的模样,像是个贵公子。

此人一进来皇上和顺王爷都惊讶的愣住了,缓了片刻不敢置信的低喊一声,“孙易杰。”

“草民孙易杰叩见陛下、顺王爷。”

孙易杰行了礼英姿勃勃的挺身而立,脸上时刻张扬着得意的笑容。

“你不是……昨儿你父亲还在说你卧床不起,怕是挨不过这几日了,怎么……你病好了?”

皇上发问,孙易杰感激的朝慕容余深深施以一礼,“易杰还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将军拿来救命蛊虫,臣怕是已经命归黄泉了。”

慕容余坦然客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本将军与孙公子乃旧识,理应出手相助,不必挂怀在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孙易杰明明……”

顺王爷说到这突然不说了,在场之人大多了然的表情,水善却一脸茫然。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这孙易杰本来快死了,结果现在一下生龙活虎起来,还说是靠蛊虫救命,莫非就是慕容余方才拿出的小盒子?

“此事说来简单,臣之前在哈单族奸细手中搜到了一盒蛊虫,据说此蛊虫有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更是男人滋阴壮阳的大补药。臣本不敢相信,昨日去孙府见孙公子时日不多,便死马当活马医让他试试,结果今日孙公子便神采奕奕的活了过来,这才惊喜的将蛊虫拿出来敬献陛下。”

皇上盯着手里的小盒子半信半疑,“当真有此奇效?”

孙易杰自信满满道,“不敢欺瞒陛下,家父都已将棺椁准备好,依照将军之言也不过是尝试一下,并未抱希望,但吃下丸药片刻便感觉身体舒坦了许多,睡了一夜今早起来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实在是奇药。”

“此药乃蛊虫制成,名叫延灵,很是珍稀,一共就搜到三颗,一颗给孙公子吃了,令两颗敬献陛下,不敢私藏。”

顺王爷对那药丸很是心动,主动请求道,“皇兄,还请皇兄赏赐臣弟一颗。”

顺王爷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就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确实需要大补药补一补。

皇上对此药抱有怀疑态度,顺王爷既然主动想尝试,何乐而不为。

“若阿宇有什么差错,朕定饶不了你。”

皇上威胁的警告了慕容余一声,便给了顺王爷一粒延灵,顺王爷当场便吃下去了。

水善打量着厅堂中的那群男人,皇上显然也是心动的,只是尚有疑虑,等顺王爷试药无碍必然会吃下另一颗。

慕容余的目的是皇上!

水善直直盯着慕容余的背影,慕容余似有所感突然转过身来与她对视个正着,两人皆一脸沉凝看不出情绪,很快错开视线。

快入傍晚时分,皇上皇后起驾回宫,水善亦跟着鸾驾一同入宫。

皇后让水善跟着入宫时慕容余表情明显惊讶了一下,水善猜不出这惊讶是真的还是伪装。

热闹一整天的将军府在傍晚时分重新回归平静。

下人们忙碌的打理着,慕容余揉揉酸疼的脖子,钱氏体贴的帮忙按捏。

“将军,青袅姑娘此去……可还会回来?”钱氏轻声询问道。

将军微闭的眼眸一下睁开,沉默片刻哑声道,“应该……会吧!”

钱氏面上微不可见的善过一抹失望之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青袅姑娘得了皇后的赏赐,下次回来怕是不适合再住在色园,应当安排人重新劈出个院子来。”钱氏小心打量着慕容余的脸色轻声说着。

慕容余哼了一声,无视钱氏的试探,挥挥手让她退下。

“日后的事等她回来再说,我要休息了,出去吧。”

钱氏失望的规整行礼离开了啸风殿,高大的殿门刚刚合上,寂静的大殿中赫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

慕容余感知到身后来人,僵硬着身体一下端坐起来,一动不动。

“延灵可让皇上吃下了?”

慕容余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回答道,“皇上半信半疑还未吃,但他已然动心,只要看见顺王爷的吃药后的效果,应该过不了两日就会吃的。”

“很好!”身后人夸赞了一声,慕容余长长舒了口气。

慕容余是曦宁国威风赫赫、杀人如麻的枭风大将军,此时却如同一个乖顺恭敬的仆人,全然没有平日的嚣张和狂妄。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他渺小如蝼蚁,只有遵从的份。

“许老爷死了,日后我该如何与哈单族保持联系?”慕容余小心询问道。

身后人冷漠回答,“若有事自有人来找你。今日跟着皇后进宫的女子主人很中意,保护好她。”

慕容余迟钝了一下,老老实实应下。

青袅如何会和哈单族人有关系?主人为何要保护她?

之前马场献舞本就是许老爷和他的计划,不想青袅竟然进了他的府中。

本以为那不过是场意外故意晾着她,没想到她在色园中过的逍遥自在,悠闲快活。

他故意将她找来伺候,不想她竟主动坦白自己奸细的身份,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她不过是个冒牌货,青袅早已死了,莫名其妙被她顶替。

方哥三番五次造访色园,本不过是想试探她所言是真是假,她究竟是谁?

不想方哥居然被她摆了一道,查到了福安街,还找到了许老爷,使得哈单族不得不率先灭口。

怪不得许老爷被发现时主人不是杀了她,而是灭了许老爷,原来她是主人想要保护的人。

“这个曦宁国,你可想要?”

慕容余出神的思绪突然被唤醒,惊愕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把曦宁国……给他?

身后人声音充满蛊惑的引诱道,“只要控制了皇上,整个曦宁国就是你的了。当年教授你武功就是看重你冷血无情有野心,不会不敢要吧?”

“要,我要!”慕容余喊得急切,声音的撕裂了,“属下的命是主人救的,也是主人帮着属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帮着属下灭了慕容府满门。属下一直感怀主人的恩德,永世不敢忘。主人的恩赐属下感激不尽,定不让他失望。”

“很好,如今顺王爷已经吃下了药丸,等皇上也吃下,主人的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不知主人想做什么,属下愿尽犬马之劳。”

身后人沉默了许久,“该你知道的自会告诉你,不该知道的别问,完成主人的任务,自不会亏待于你。”

“属下遵命!”

慕容余恭敬的垂着头,硕大的大殿中鸦雀无声,过了不知多久才试探的慢慢回头,身后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何时离开都不得而知。

水善被安置在了皇后的兰心宫,当晚回宫已经太晚,皇后并未召见她,忐忑的等了一夜第二日巳时才有人来通传带她前去。

皇后在房中写字,身边一群嬷嬷宫女侍候着。

第219章 开战了

水善进入房间便瞧见了明觉寺时跟在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此时也站在皇后身侧细细研磨。

“来了?过来瞧瞧,本宫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皇后慈爱的召她上前,水善走到书案边,看着书案宣纸上写着的‘心若止水’四个大字。

“皇后娘娘笔触潇洒不失遒劲,温婉不失大气,好字。”

皇后惊喜的哈哈笑起来,放下笔拉着水善坐到一边软榻上。

“没想到你还懂书法。明觉寺时本宫想要谢谢你解围,你却拒绝了,不想还有这等缘分再见,本宫自作主张接你到宫中来玩,你不会生气吧。”

皇后身为一国之后说话可谓温和客气,没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反而给人亲近的感觉。

曦宁国有如此温柔娴静的皇后,却有那样一个私生活糜烂的皇上,真是不相配。

“民女不敢,能够入宫见识皇宫的华贵璀璨是民女的福气,谢皇后娘娘赏赐。”

“那日你怎得那么快便走了,本宫让香菱请你来做客都没请来。”

水善沉吟着笑了笑,找了个借口道,“民女当时有急事,辜负了皇后的美意,实在抱歉。”

“当真是有急事?”

皇后开玩笑的打趣她,水善感受着皇后温暖的手掌,实在不太会撒谎,长吐了口气只得老实回答道,“民女是故意拒绝您的致谢。”

“为何?”

水善回答的坦坦荡荡,皇后倒是极为好奇。

“因为夫人身份尊贵,民女一介普通女子,实在惶恐。”

“你是如何知道本宫身份尊贵的?”

当时皇后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嬷嬷,并无特别引人注目之处,她是如何发现的?

水善回答道,“皇后当时虽打扮朴素简洁,但发间那支八宝琉璃簪却是极为尊贵之物,非普通人家所能有。”

“原来如此,原是本宫的簪子出卖了身份。”

皇后和蔼的一个劲拉着水善说话,“本宫第一次见你便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如今再见果然如此。陛下让本宫赏赐于你,加上上次解围之情,便在宫中多玩几天,不必拘束,想去哪儿跟着香菱就好。”

香菱便是皇后的贴身丫鬟,皇后将贴身丫鬟派给她用,可见对她的厚爱。

“多谢皇后娘娘,那民女便打扰了。”

水善又回到了高不可攀的宫墙之中,虽换了一个华丽的皇宫,却都是牢笼,都是危险重重的虎窝。

水善一直等待着皇后或者皇上有何动作,她实在难以相信将她接入宫真的只是答谢她那么简单?

但老老实实呆了两天,什么事也没发生。皇后忙着管束后宫的大小事并不清闲,水善也乐得没人理她,刚开始和香菱转了转皇宫,后面便呆在自己的房间不出门。

她想用自己的行动表示对皇宫的不感兴趣,期望皇后主动放她离开,可等了好几日都没有音讯,皇后像是彻底将她忘记了,不闻不问。

将军府相亲那日顺王爷便住在了宫里,原因不言而喻,皇上想要亲眼见证那颗蛊虫制成的药丸是否真有奇效。

宫中第二日就流传开关于顺王爷的事,顺王爷一夜之间容光焕发,之前身体的疲软不适全部消失了,第二日起便不眠不休的宠幸宫女,皇上也送了许多漂亮女子给顺王爷,顺王爷皆全盘照收。

宫中连着几日都是顺王爷日夜笙歌的流言,皆言顺王爷虎狼之躯,强壮非常。

水善不知慕容余想让皇上吃下药丸的目的,但她能预感到皇上应该很快就要吃了。

皇上和顺王爷一样都是纵情放恣之人,好色yin mi,顺王爷尚还年轻经受得住,皇上却已越渐力不从心,身体非常不好,药丸对他的诱惑自然更大。

果然不出水善所料,传了几日顺王爷的流言后,突然一日宫中传开了关于皇上的流言,与顺王爷的流言差不多。

水善知道,皇上必然已经将那药丸吃了。

皇宫中关于皇上和王爷的流言越传越烈,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有约束管制之权,将嚼舌根传流言者找出来杀一儆百,很快便无人再敢提此事了。

水善再见到皇上时距离进宫不过七八日,皇上像是一下换了一个人般,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走起路来轻快潇洒,和之前萎靡不振的病怏怏样子截然不同。

似乎一下都年轻了十岁。

水善在院子里折着手上的树枝,正厅中皇上和皇后正在用晚饭,不时有欢快的大笑声传来。

今日皇上心情极好,或许可以试一试提提出宫之事。

水善进宫好几日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慢慢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或许真是她想多了。

水善在院中等了许久,终于见到皇上与皇后出来,立即与宫人们跪下身恭送。

皇上路过水善身边时水善故意拔高了声音,皇上一下看见了她,将她喊了起来。

然而水善抬头对上皇上充满**视线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她急于请旨出宫都忘记了皇上豪放风流的名声,她将自己送到了虎口边。

“喔——是你啊,慕容余府中的女司事。”

皇上目光chi luo裸的打量着她,在她身上瞧来瞧去,眼中皆是满意贪恋之色。

水善垂着脑袋忐忑的想着办法,她真的是大意了,自己撞了上去。

“宫里住的怎么样,可还习惯?”

水善垂首回答,“皇宫富丽堂皇贵气逼人,民女身份卑贱,能一睹皇宫容颜,实乃三生有幸。”

“你进宫也几日了,可将皇宫参观完了?朕的紫霄殿你可没来。”

水善心中咯噔一下,回答道,“陛下日理万机,民女怎敢叨扰紫霄殿。”

“无妨无妨,你有功于朝廷,朕准许你到紫霄殿来。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便随朕到紫霄殿去走走,朕的宫殿可不随便让人去的。”

皇上开恩的哈哈笑着就要来牵水善,皇后站在后面脸色难看,怜悯的瞧了水善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水善见着皇上伸来的手,突然一下跪地避开,额头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板上,振声请罪。

“民女惶恐不安,还请陛下恕罪。”

皇上僵硬的收回落空的手,眉头不悦的蹙了蹙,沉声问,“你何罪之有啊?”

水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害怕的微微战栗,抖着声音回答,“民女近几日身体不适,不敢伴驾陛下,民女害怕给皇后添麻烦不敢言语,一直小心的藏着,若是传染了陛下民女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赎罪。”

水善这摆明了就是拒绝伴驾的借口,皇上面色不太好,正想开口,突然兰心宫外传来了sāo luàn,平王步履急促的大步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惶恐小心的宫人。

“大晚上的有没有点规矩,宫门已经下钥,你是如何进宫来的!”

平王乃皇后所出嫡子,生的气宇轩昂,尊贵逼人,早有受封平王开了府邸,未经许可是不得在宫中过夜的。

皇上见到平王迎面便是一顿呵斥,平王也顾不得许多,大步前来直接着急开口道,“父皇,夷边开战了!”

平王此言一出,整个兰心宫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皇上都露出了不安惶恐的神色。

终于还是开战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突然?”

皇后紧张的捏着手帕急问着自己的皇儿。

平王殿下满面愁容的回答道,“今早寅时天闵军队突然发起攻击,夷边城驻守将军派人快马加鞭回宫禀报,儿臣刚刚在宫门口遇到。”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一直在和谈嘛,天闵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突然偷袭呢。”

皇上此时呆呆的一句话没有,反而皇后焦急的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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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们,五一节快乐,第三天快乐,好快喔,一下子假期就过一半了,忧伤。

还有两天,大家还是要玩的开心哈,也要记得看福履的文文喔,么么么么么。

第220章 强留

平王沉着脸呼吸灼热,“天闵军队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和谈的打算,他们一再出尔反尔提高条件,完全是在玩弄我们。如今战争已起只有尽力迎战了,还请父皇早下旨意,夷边城驻兵薄弱,等不及了。”

水善低着头站在一边听着平王几人的话,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打起来。

虽然她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战事真起,想到受苦受难的百姓,不由还是惶惶不安。

后面水善再没听到更多消息,第二日一早便向皇后请旨离宫。

战争起,慕容余作为枭风大将军定然要上战场,这是她很好的离宫理由。

如今朝堂与后宫因为夷边战事皆不得平静,皇后管理着后宫大小事也忙,便没有拘着她,放她出宫了。

皇后亲自派了香菱送她出宫门,宫门外也早早有将军府马车等候着。

马车一停到将军府前水善就看见了对面面摊上坐着的剑郎,学着剑圣戴了一顶斗笠,但还是一下被她认出来,见到她出现脸上狠狠松了口气。

水善入宫突然,都没能给剑圣和剑郎提前说一声,这一去就是八日,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水善悄悄给了剑郎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进了府里。

慕容余去了宫里还未回来,水善回色园收拾了一番,快到午膳时慕容余派人来叫她,说有事情要说。

水善早料到会是什么事,慕容余要出战了。

慕容余在宁城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何其崇高,这都是他征战沙场得来的,战事起,他身为将军不可能不出战,再如何不愿意也躲不掉。

慕容余还叫了后宅的钱氏及一众妾室门交代府中事宜,只是不知道叫水善有什么事。

慕容余把要吩咐的事吩咐完便让众人退下了,只留下水善一人。

“本将军要出战了,你有什么打算?”

水善朝慕容余拱了拱手,“将军多多保重。”

慕容余冷硬着嘴角笑了一声,“你这声关心是真心的吗?”

水善沉默未语,慕容余拿过挂在墙上的长剑,小心翼翼的抽出剑刃细心擦拭起来。

这是慕容余的佩剑,陪着他经历过许多危险,杀过许多敌人,可是已经荒废许久了,挂在墙上俨然成了装饰物。

“你是天闵百姓,本将军是曦宁国领军,你应当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吧?”

水善不慌不忙的悠悠道,“将军生死否与我并无关系,但这段日子将军的照顾和庇佑我铭记于心,祝愿你能平安。至于夷边战事,不是我能左右胜负的。”

慕容余深深的看着她,眸中似有难以言状的不满和憋屈,沉默良久转移了话题。

“我离府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可以继续呆在府中,无人会为难你。”

水善当即便拒绝了,“此等情况我实在不好继续留在宁城留在曦宁国了,将军要出战,我也该离开了。”

如今两国交战,她是天闵百姓,呆在曦宁国实在有些窘迫被动,而且战事已起,她已经没了呆在将军府的理由。

继续留在将军府不过平白当人质罢了。

“你还未替我找到安插在宁城的奸细,怎可出尔反尔。”

水善心中冷笑,她只说尽力帮忙,可没说一定会帮他抓出奸细。

“我已经有些线索了,将军只要派人去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收获。将军出战府中众人定然日日忧心,我就不在这打扰大家添麻烦了。”

“添麻烦否本将军说了算,等本将军大胜归来你再走也不迟,那之前奸细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希望本将军回来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慕容余态度非常坚决不让水善走,水善忧心忡忡的坐在房间里发呆。

看来慕容余是不会同意她离开了,那她只能自己偷偷走。

现在找到了剑郎和剑圣,就算没有慕容余的帮忙也能顺利离开曦宁国。

她是天闵百姓,怎能一直呆在敌过,还是再战争爆发的时候。

水善随便收拾了些行礼,将所有的银钱揣进怀里,趁着夜色就要离开。

观察下房外的情形,刚刚出了房间突然身后响起翠烟的声音。

翠烟端着一盘清香的点心走来,奇怪的看着她肩上的包裹,问道,“你这是要……”

水善随口编了句瞎话,“这是我不穿的衣裳,想要让刘妈妈帮我拿出府卖了或者送人,丢掉怪可惜的,布料还是挺不错的。”

翠烟信以为真的点了下头没有怀疑,将点心递给她道,“这是今日厨房新做的,拿给你尝尝。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好,我把衣服拿给刘妈妈就休息,你也快回去睡觉吧。”

水善装模做样往刘妈妈房间去,悄眼瞧着翠烟回了房间,突然一个闪身朝着府外而去。

水善计划着先去相府,然后和剑郎剑圣一起离开宁城。

可走到一般突然感觉到身后似有人在追,水善一下停下脚步,身后迅速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慕容余高大的身子出现在了眼前,脸上神情狂妄,此时带着丝愤怒和隐忍。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慕容余看向她肩上的包裹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带着包裹出来散步。”

水善没有辩解也没有解释,耸了下滑落的包裹,开口道,“我要离开,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慕容余脸色冰冷的几乎要把人冻死,目光狠厉的凝聚起凶光,嘴巴用力闭合着。

“本将军说了,等本将军大胜归来再走不迟。”

水善直言嘲讽,“将军的话已经没有可信度了。将军莫忘了之前承诺我的,我若想走不得阻拦,将军这会却拦在我面前,你觉得你的话我还能信?”

“本将军待你不薄,你却偷偷逃跑,你把将军府当什么地方!你当真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

慕容余气愤的质问,瞳孔睁大五官冷冽,水善却俏皮的摇了摇手指轻蔑一笑,“将军切莫如此说,我们不过互惠互利的交易关系,谁也不欠谁。”

水善无视慕容余暴怒的神情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的交易已经了清,日后互不干扰,我今晚就告辞了,后会无期。”

水善抱拳离去,慕容余突然出手一掌将她击倒。

“本将军不放你,你就别想走!”

“将军想要背信弃义,当真是小人行径,我当初真看错了你。”

慕容余狂妄的挑起眼梢,“本将军本就不是君子,做君子太虚伪,不如小人来的恣意。”

慕容余上前来抓她,水善连忙躲闪,两人直接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追逃起来。

慕容余的轻功之前比试过,比水善略胜一筹,水善今夜想要脱身怕是难了。

正在绝望之际,剑郎突然手持婉月剑从天而降,将即将被抓住的水善带离出危险距离,立于瓦房屋檐之上。

“师父,你终于来了,徒弟差点就要被抓回去了。”

水善一只手抓着剑郎的衣角俨然找到了依靠,以二对一与慕容余对峙。

“没受伤吧?”

“我没事。”

剑郎温柔的关心让水善心中一暖,自从来了曦宁国一直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府邸小心谨慎保全自己,没人敢信任。

现在有师父在身边,又安心又可靠,真好!

“你是谁?”

慕容余拧起危险的眉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身边合适出现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不知道?

剑郎已然拔出了婉月剑,浑身气势凌然,霸气十足。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徒弟,今日我必须要带她走。”

“徒弟?”慕容余牙齿咬得磕磕直响,眼神越来越犀利。

“那就试试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人带走!”

------题外话------

剑郎来救我们的水善啦……

第221章 血海深仇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余突然率先出手朝剑郎袭来,剑郎不慌不忙迎身而上,两人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水善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观看着,剑郎武功已经极高了,不想慕容余丝毫不落下风,游刃有余的与剑郎交手,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难分胜负。

水善看慕容余平日都是声色犬马、斗鸡走狗,和顺王爷一样都没个正行,夜夜笙歌吃喝玩乐,从没见他舞剑练武,不想竟是深藏不漏。

练武这种事情最忌懈怠,慕容余整日玩乐都还有如此高的武功,可见要么是练武奇才要么是人后用功,如此深藏不漏,可想其城府。

两人交战越发激烈,水善亦看的心急如焚。

剑郎越来越落于下风了。

“师父小心!”

慕容余甩动着手中的软剑缠绕上剑郎的婉月剑,臂膀一用力,一下将剑郎拉近几分,右腿高高抬起准确的踢向剑郎的腹部,剑郎躬身躲避,面上却被慕容余出其不意击中一拳,踉跄着退出两步。

水善在将军府呆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慕容余腰间随时藏着软剑。

“你武功很好,但终究不是本将军的对手。乖乖把人交出来,本将军还能放你一马。”

慕容余得意的大笑,剑郎冷冷的咬着声音,“你做梦!”

“那你就再试试看!”

慕容余说着再次出手,韧性十足的软剑入游蛇般蜿蜒而来,剑风凌厉速度奇快,根本不及人反应还手的时间,已经袭近面庞。

剑郎慌乱的抬手一挡,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剑刃交叉摩擦着划开,闪出一片激烈的火花。

“找死——”

慕容余冷声嘲讽,手中软剑如花瓣般旋转出漂亮的剑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剑郎身后缠绕上他的身体。

慕容余手握着剑柄腕一抽,软剑紧贴着剑郎的身体就要划破他的肌肤,剑圣突然从夜空中现身,稳稳袭中慕容余的手腕,使他手腕一麻软剑脱手,剑郎这才逃过一劫。

慕容余怒不可遏的望向突然插入的不速之客,对上剑圣视线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楞怔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你没死?”

水善和剑郎茫然的站在剑圣身后,听慕容余那话,慕容余和剑圣认识?

剑圣面容沉静的望着慕容余,闪烁的眼眸却出卖了他此时波涛汹涌的情绪。

“好久不见了!”

慕容余慢慢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眼眸中渐渐喷薄起冷酷的凶光。

“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命够大的,这些年都躲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剑圣平静的面容快要伪装不住,脸颊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藏在袖中的手已紧紧攥握。

“你觉得我会过的怎么样——你杀了父亲、母亲和慕容家上上下下百口人,灭了慕容家满门,我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却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更和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成了灭族仇人。”

剑圣声音低哑的难听,断断续续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了口。

“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你报仇,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魔鬼。”

剑圣盛怒的咆哮着,水善和剑郎已经惊呆了,从未见过剑圣如此暴躁失控的模样,更没想到他和慕容余竟然是亲兄弟。

“想报仇就来啊,随时恭候。”

慕容余一脸轻蔑全然不降剑圣放在心上,高傲扬着下巴,浑身充斥着枭风大将军的威风和不可一世。

“慕容家的人都死了十多年了也没见你来报仇,我看你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若真有本事,早就来将我大卸八块了。”

剑圣听着慕容余不知悔改的嚣张言语,眼底慢慢续起薄薄的水雾。

“慕容家的人那是死有余辜,你我都是父亲的儿子,你是嫡子我是庶子,你尊贵我便卑贱吗!凭什么要我代替你上战场送死,我当时才十二岁,什么都不会,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东躲西藏,吓得魂不附体,而你却在家里享受着我带给你的平安和逍遥。”

慕容余大笑着一声声指责质问,狰狞的模样看的人背脊发凉。

“可他们是你的家人,那也是你的家啊!”剑圣声音充满无力感。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根本没有家。我没有一天享受过亲情,从来不受父母喜爱,大战征兵时才会毫不犹豫把我送上战场。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你们谁关心过谁在意过,这样的家人我觉得恶心,觉得碍眼,他们都是死有余辜。”

剑圣激动的脸颊都在颤抖,“就因为对你疏忽,你……就灭了慕容家……满门!”

慕容余面上云淡风轻毫无悔改之意,挑了下眉毛淡淡道,“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让他们死的痛快,到了九泉之下也好作伴。”

“你太嚣张了,我今日就杀了你为慕容家上百条冤魂报仇。”

剑圣气的暴怒,骤然向慕容余发起了进攻。

水善还是第一次见剑圣出手,他被誉为剑圣,最厉害的自然是一身剑法。

剑圣与剑郎一样时刻怀抱一把剑,水善听剑郎介绍才知道剑圣抱着的剑名叫归一,是他家中传下来的,是他的命根子。

剑圣与慕容余皆是武功高深,你来我往杀气逼人,两人皆使出了浑身的本事认真对待。

这是一场关乎性命的杀战,非死即伤。

剑郎紧张的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水善看出他的想法,主动阻止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

剑郎一脸沉重表情沉默无语,他跟随剑圣习武十几年,却从不知他的过往和经历,不由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有些失职。

“之前我遇到师祖时他便是坐在面摊上一直望着将军府,脸上神情复杂。他明明有为家人报仇的能力却迟疑了十几年,或许在他心中,还有其他的原因横梗着下不了手。”

“什么原因?”剑郎好奇问道。

剑郎粗枝大叶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灭族之仇更重要。

水善注视着剑圣奋力拼搏的身影,平日潇洒的身影明显沉重了几分,似有犹豫。

“也许……是亲情。”

剑圣的武功终究比慕容余高出不少,剑圣能够指点江湖第一高手无风者自然非浪得虚名,一番纠缠后顺利将慕容余压于剑下,胜负已分。

反而剑圣并未如他所说杀了慕容余,他犹豫的下不去手。

“怎么,心软了?”

慕容余束手被擒依旧嚣张无状,得意的哈哈笑着嘲讽剑圣,口中的血渍将牙齿染红,裂起可怖笑容犹如刚刚撕咬了猎物的豺狼。

“我是你亲弟弟,你杀了我就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弑亲!”

慕容余没皮没脸的狂笑,剑圣手都在颤抖,想要一剑挥下去却只觉手腕无力,根本举不起剑来。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仇人是凶手是恶魔,我为家人报仇天经地义。”

“但我更是你的亲弟弟,这一点你永远无法否认。”

慕容余狼狈的躺在地上仰着头,笑容诡异灿烂。

“你不是嫌弃慕容家厌恶慕容家的人吗,怎么这会又承认是师祖的弟弟?”

水善跟在剑郎身侧走上前来,慕容余仰视着水善看了她一眼,而后咧开了唇角。

“我们的缘分还真非同一般,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拦住我?”

水善失笑,慕容余此时完全被控制住,她想走岂用他说了算。

“这十几年来我夜夜都会梦到那日的tu shā和大火,你带兵闯进家里,不管男女老幼全部诛杀,放火烧毁了整个慕容家。那晚的火烧了一夜,房子院子全部烧垮了,父母亲的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可……当我真正看见你时,我又下不去手。”

------题外话------

五一快乐,最后一天啦,福履一点都不快乐,啊啊啊啊,想到明天又要早起,好痛苦。

有猜到剧情的小伙伴吗,我们的剑圣和慕容余其实是亲兄弟,有大仇的兄弟。

剑圣之前瞄在将军府外头,其实也是在纠结,好难做啊。

第222章 兄弟相杀

剑圣纠结的紧拧着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我看着自己的徒弟因庶子的身份在家中如何艰难生存,不受待见,生活艰难,没次看到他便会想到你曾经的处境,受尽无视和冷眼,不受家人待见……”

剑圣大口呼吸着缓了口气,慕容余已然滩趟在地上,目光幽幽的全无焦点。

“我既想杀你又可怜你,你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只差一天出生,一起学习一起长大,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优柔寡断的甚至想过从此隐没深山忘记一切,但每晚都会被大火烧醒,想忘都忘不掉。”

剑圣最大的痛苦不是源于仇恨,而是那个应该仇恨却又止不住怜悯的仇人。

若能痛快的一剑解决仇人得以解脱该多好!

“所以,你是不准备杀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慕容余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脚踢飞剑圣直指的剑,迅速起身一下来到水善身边,一把锋利的bi shou比在了她的脖子上。

“慕容珏,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优柔寡断!对待仇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慨怜悯,就算你武功比我高又有什么用,心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就像你连灭族仇人都杀不了,而我已经成为了威风凛然的枭风大将军。”

“你把人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剑郎紧张的握紧了婉月剑,着急的盯着慕容余比在水善脖子上的bi shou,生怕那bi shou一下划破水善的喉咙。

“你们觉得我傻吗,会放了这个到手的人质?”

剑郎认栽的放下了手里的剑,他不敢拿水善的安危去冒险,什么都比不上水善重要。

“你只要放了她,我们保证绝不追你。”

慕容余呵呵笑着拒绝,“那可不够,我要把她带回去。”

“慕容余,你别太过分。”水善被禁锢在慕容余的臂弯里无法动弹,慕容余的力气大得很,她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慕容余不理会水善,看着剑圣和剑郎嚣张的道,“怎么样,你们是想看她死在这还是让她跟我走,我至少能保证她若跟我走便绝对不会伤害她。”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水善冷笑,慕容余刚刚才出尔反尔,他的话早没了可信度。

“好啊,你要杀我,那就杀吧!”

水善说着突然手肘朝后用力攻击,慕容余腹部一痛手跟着一抖,一下就从水善脖子上划了过去。

水善忍着疼生生接下了那一刀,看准机会正要逃出慕容余的禁锢,慕容余反应迅速的一下拉住她,而剑郎也同时出手抓住水善的另一边。

水善夹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的被抓着,左右同时拉扯似乎要把她撕成两半。

剑郎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为难的松了力道,顿时被慕容余抢了机会猛力一扯,重新将水善撤回了臂弯之中。

不过慕容余只顾着抓水善,没有注意到身侧剑圣突然袭来的长剑,反应不及避闪不开,腰上立时bèi chā一剑,鲜血染红了剑尖。

剑郎趁机成功将水善救出来护在身后,慕容余踉跄着退了两步,捂着腰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望着剑圣笑得狂妄巅峰。

“你下的去手了,哥哥,你要杀我——”

剑圣握着沾满鲜血的剑,粘稠的血液缓缓下流汇聚在剑尖,凝聚成一滴血滴滴落地面,然后了大片。

“你走吧,今日放你走算是对你最后的情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只剩血海深仇,再无其他关系。再见面,我不会再犹豫。”

慕容余疯狂的扭曲着五官狰狞大笑着,“你想假模假样成全自己的正义形象我却不如你所愿,你是要杀我吗,不必等下次了,就现在吧!”

慕容余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张着双臂朝剑圣扑了过来,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体冲上去送死。

剑圣被他疯狂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剑抖了抖却是忘记抵挡,一下被他抓住肩膀。

“我说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优柔寡断,你又输了。”

剑圣只闻着耳边慕容余得意的声音,紧接着胸口就是一痛。

“没用的东西,还想报仇,下辈子吧!”

慕容余松开手,剑圣晃荡一下猛地摔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挟持水善的bi shou,刀刃没入,只剩短短的手柄。

“师父——”

剑郎大吼一声朝慕容余袭去,慕容余早已有了防备,不与他纠缠,稍稍一躲迅速的砍向剑郎的脖梗,直接将他击晕过去。

情况转变太快,两个人相继倒在了地上,水善怔怔的望着慕容余久久反应不过来,眉头紧紧蹙起。

“你是跟我走还是看我杀了他们?”

慕容余将bi shou抵在了剑郎的脖子上威胁,水善说不出话来,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我跟你回去就是。”水善被迫开了口。

慕容余得意的哼笑,“早知如此何必大动干戈,没有我的允许,你是逃不掉的。”

水善又重新回到了将军府,她并未在将军府呆多久,第二日便被慕容余拉上马车再次送进了宫中。

慕容余要出征夷边,他将水善禁锢在了皇宫里。

剑郎剑圣就是想带走她怕也闯不进守卫森森的皇宫,她才离宫一天就又回来了。

……

慕容余强撑着身体从马车上下来,回了啸风殿便将所有人喝退,脱下衣服腰间一片血红,伤口又开裂了。

“慕容珏,本将军定饶不了你。”

慕容余咬着牙将衣服全部脱下,解开包扎的布料,裂开的伤口与浸染的布料粘连在一起,疼的额头直冒汗。

“将军,您没事吧!”

慕容奇拿着伤药急急赶来,亲自替慕容余上药,止了血重新包扎。

“到底是谁把您伤成这样?明日就要出征了,您身上有伤如何受得了。”

慕容余重新穿上衣服,动作缓慢小心,稍有不慎扯到伤口便又是疼的冒汗。

“这点小伤怎奈得了我!本将军总有一日要砍下慕容珏的脑袋。”

慕容奇听见慕容余口中的名字,整个身体僵了一下,“慕容……珏?他没死?”

慕容珏本是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奇当年不过庶子慕容余身边的小厮,后来慕容家被灭族,得了慕容余的赏赐跟着主子姓了慕容。

慕容余呵呵冷笑,“不仅没死,如今武功高超还收了一个徒弟。没想到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剑圣居然就是他,他们嘴巴很牢没有透露身份,但他徒弟那把婉月剑却是藏不住的。剑郎的师父——剑圣!”

慕容余面容凶狠的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慕容奇拉回了他的神思开口道,“将军,阿适来了!”

慕容余精神陡然一震,“让他进来。”

很快啸风殿中进来一个劲装打扮的威武男人,跪下身恭敬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慕容余迫不及待的快速开口,“人找的怎么样了?”

阿适还未起身,听闻将军询问,愧疚的微微低着头,“属下无能,还未找到渊穆太后。”

“废物!”

慕容余当场气愤的怒骂一声,心情本就不好,此时直接爆发了。

“都四五个月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要你还有何用!”

阿适低垂着头请罪道,“将军恕罪,本来已经找到炸毁雁栖山的人,结果被她跑了,不过属下又有了新的线索,有消息称天闵官府通缉的另一个男人来了宁城,若是找到这个男人或许还能知道些什么。”

“有线索就查呀,翻遍宁城也要把人找出来。一定要把渊穆太后给我找到!“

“属下遵命!”阿适坚定应声。

“太后,太后——”

慕容余兀自低声喃喃,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冷冽的眼眸似闪过一抹缱绻、依恋,闭上眼颓然的重重坐下。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题外话------

输者永远输在话多,优柔寡断,我们剑圣妥妥的印证了这句话。

有没有闻到慕容余对渊穆太后的八卦味道……之前第二波追杀水善的那神秘拨人,其实就是慕容余的人,哈哈哈,有猜到的没。

第223章 狼狈战败

夷边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宫中日日都有新的战报传来,大多不甚理想,总是忧多喜少。

皇上难得的暂时恢复了身为帝王的责任,常宣朝中大臣入宫相商战事,来后宫来的少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如饥似渴的玩弄宫女,心终于回归到国家大事上。

水善被慕容余扔到了皇后的兰心宫,借口怕她在府中被欺负,让皇后帮忙照管几日,绝对不许她出宫。

皇后无疑有他,只以为是慕容余看上了水善对她很是关心,便欣然应下了。

水善被困皇宫中像是坐牢一样,根本出不去,剑郎剑圣定然也进不来。

难道她真要在这被关到慕容余班师回朝?

到时还不知道慕容余会不会放她离开,他对剑圣可是怀恨在心,有这么个人质在手才舍不得放走。

皇宫虽不自在,但却是战况来的最快最详尽之处。

水善如今唯一的动力就是打探关于夷边的战况,日日祈祷着不要听到豫王世子和黄赋的坏消息,希望他们不要受伤不要出事。

事实也确如水善所期望,豫王世子一路乘胜追击,接连夺下了曦宁国五座城池,可谓战绩斐然,名声大盛。

豫王世子从小能文能武,因为年继尚小武功自然弱些,但智慧却是格外出众的,有他做智囊指挥,黄赋冲锋陷阵,加之天闵军队的实力,此仗天闵王朝必胜。

只是天闵王朝胜利的太快,曦宁国溃败的太迅速,让人惊讶的措手不及。

慕容余是狼狈的逃回宁城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枭风大将军顷刻间跌下神坛,使得朝堂上一片哗然,声讨指责之声接踵而来。

水善没想到慕容余会败得那么惨烈那么狼狈,据宫里人传言慕容余入宁城时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一身衣裳烂的如同乞丐一般,饿的三天没吃饭,马直接累死在了将军府门前。

水善听的很是惊奇,究竟是谁能把枭风大将军打成这样?

慕容余回宫,水善想要请旨出宫,直接就被皇后拒绝了。

慕容余狼狈归来令整个曦宁国蒙羞,皇上盛怒,各方势力落井下石接踵而来,水善也被皇后当成慕容余一伙控制在了宫中。

水善欲哭无泪,她和慕容余什么关系都没有,若真要说有关系,也是仇敌的关系。

皇后对水善的态度变了冷漠,连带着兰心宫的宫人们皆不再尊敬她,议论嘲讽不止,还对她颐指气使让她干活,待遇瞬间不一样了。

水善懒得计较这些小事情,宫女们的刁难假装没听见没看见,一心想着怎么出宫。

可还没想出办法,皇后终于传话要见她,这是慕容余狼狈归朝后皇后第一次见她。

“跟本宫走。”

皇后一句多余的话没说,由香菱搀着便除了兰心宫。

水善跟在后面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问,反正问了也不一定有人回答。

而且她现在正遭人厌,多说多错,还不如老实呆着。

水善跟着皇后一路前方了紫霄殿,那是皇上的起卧、处理朝政之处。

进入紫霄殿正殿,绕着大展的帷幔进入殿后休息的小间,与殿堂只隔着一面十二扇的美人屏风,每一扇都画着一位姿态绝美的女子,每一个女子动作神态皆不相同,风格多变。

皇后坐在休息间的茶案前,下人皆被斥退,只剩下水善垂手站在一边。

水善看着那屏风上风采各异的美人心中腹诽,这个皇上竟然在处理朝政的殿堂中摆美人图,是好色之君没错了!

水善不知道皇后带她躲在这干什么,不一会只听到屏风前传来了沉稳不徐的脚步声,听声音应当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掀着衣袍坐了下来,另一个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慕容余,你真是给朕长脸啊——”

开口之人是皇上,他嘴里喊着慕容余,想来另外一个没声音的人就是过街老鼠慕容余了。

“臣愧对陛下的期望和培育,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慕容余高喊一声,接着传来响亮的‘噗通’一声,膝盖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光听声音都疼的心慌。

“此时降罪还有何用,我曦宁国五座城池被夺,简直是奇耻大辱。”

皇上气愤的呵斥,水善却丝毫听不出危险。

“你堂堂枭风大将军被人追打那那般模样,简直丢尽了我曦宁的脸。”

慕容余磕了一个头请罪道,“臣无能,低估了豫王世子的领兵之能。黄赋能征善战武艺不凡,加上有豫王世子出谋划策,臣一时不察遭到偷袭。”

“豫王世子当真如此厉害?”

皇上口气轻蔑不屑,一个十三岁的小娃,能有多大的本事。

慕容余沉吟片刻后怕的开口道,“臣早就听闻过豫王世子天才之名,嗤之以鼻不曾放在心上,此次却彻底领教到了。豫王世子趁夜偷袭我军营地,只派出了一千士兵,也不多纠缠,我军正准备备战还击对方又迅速撤离,如此一夜反复数次偷袭,连着三日,将士兵们搅得精疲力竭。就在这时黄赋悄悄带着两万精锐将我军包围,再次突袭,我军全无反抗之力,只得落荒而逃。”

慕容余唏嘘的小声说完,似乎犹豫了许久小声提醒,“豫王世子,不可轻视啊——”

“所以你就败在了一个小娃手上!”

皇上吼了一声一把抓住面前的镇纸扔了出去,砸在了慕容余的腿上,疼的他眼冒金星却不敢吱声。

“你丢尽了朕和曦宁的脸,连失五座城池,罪大恶极。朕虽器重你,也要按着国法章程来,即日起褫夺枭风大将军封号,仗五十大板,滚回府里幽闭思过。”

慕容余连失五座城池乃砍头的重罪,皇上如此处置已算法外开恩格外照顾了。

水善算是知道皇后为何带她到这来偷听了,感情是带她来亲耳见证慕容余的下场。

“臣罪不可恕不敢有异议,臣领旨。只是不知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打算,城池都被你输出去,朕能有什么打算——”

皇上抓起茶盏又朝慕容余砸去,这次没有砸到人,精致的瓷盏摔在地上碎了个粉碎。

水善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感觉皇上对慕容余并未真正生气,说话语气反而有种自家人赌气的感觉,对慕容余的处置也不重。

“难道还能仍由敌军打到宁城来不成?朕会派定国公出战,夺回城池,给那豫王世子一点教训。”

皇上嘴里骂着慕容余,还是回答了慕容余的问题。

慕容余担忧的再次提醒,“陛下万万不可小瞧了豫王世子啊!”

皇上嫌弃的瞪了慕容余两眼,“豫王世子再聪明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子,出兵打仗这种事靠的是经验和心计,定国公老谋深算,还会拿不下一个臭小子!”

慕容余还想再提醒,看皇上厌烦的表情只得老实收了口。

回去兰心宫的路上,水善小心的向皇后请求离宫。

“慕容将军已经回府又受了责罚,这些日子在兰心宫多有叨扰,民女感激于心,不敢再多留。”

水善说的委婉,皇后假装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水善捏着手打量皇后两眼,猜测着皇后是何态度,还不肯放她离开?

“慕容将军未能完成皇上的期待定然心生愧疚与惶恐,民女在这个时候实在难以袖手旁观,即便只是无关痛痒的宽慰之言,也期盼能让慕容将军重整斗志以此为戒,日后更加尽忠尽职的为朝堂为皇上效力。”

水善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后身侧两步的距离,双手叠放腹前,一直打量着皇后的态度。

第224章 被困宫中

水善坚定表明出宫意志,终于引得皇后有了反应,稍稍侧过头来看她一眼,停下了步伐。

一众宫人们跟着停了下来,全部规规矩矩躬垂着脑袋,一丝僭越动作不敢有。

“你那般想出宫?”

皇后这话问的水善莫名其妙,她本就不是宫中的人,想出宫也是正常。

“民女已经给皇后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惶恐不安。”

水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想皇后直接拒绝,“本宫若不放你出宫呢?”

水善抬起眼好奇的看向皇后,不明白她的意思。

“此时将军府必然乱作一团,你一个女子回去能帮什么!慕容将军此次战败影响巨大,整个朝堂人心不稳,弹劾不断,皇上虽已处罚,但最终后果尚未彻底定论。此时的将军府福祸难料,人人都躲着,你偏要往上凑?”

皇后话已说的很直白,没想到是为了水善考虑。

“你既在兰心宫便是本宫的人,不管日后有何变数都与你无关,你可明白?”

水善顿了一下点点头,皇后原来是想保护她,想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你既不是将军府奴婢亦非将军的女人,这个时候能躲则躲,明哲保身为重。”

皇后无疑是好心,但水善出宫并非真的关心将军府和慕容余,不过想逃出这个牢笼罢了。

“民女虽非将军府的人,但慕容将军对民女有信任之恩,民女不能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刻弃之不顾,这非做人的原则。还请皇后应允,让民女出宫!”

水善跪下真诚的向皇后磕头请旨。

皇后一幅担忧又无奈的神情,显然是不想她出府去的,免得慕容余出了事连累到她,但她坚决的态度又让皇后无法不依。

“本宫知道你放不下慕容余,但本宫不想你出事。”

“民女……”

水善正要回答突然被一个男声打断,平王步履铿锵的从皇宫主道上过来,神色肃然。

“母后,儿臣有事告知。”

皇后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平王严肃的神情表情跟着沉重起来。

水善错过了这次出宫的好机会。

平王与皇后一回到兰心宫便开口告知,“儿臣要与定国公一同出战。”

皇后刚端起宫女新沏来的茶,手猛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红了大片。

“你说什么,你要出征?”皇后惊的手足无措,声音透着无尽担忧。

伺候的宫人们焦急的拿药的拿药,端水的端水,平王亦关心的握住皇后的手小心替她吹着。

“什么时候决定的,你父皇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想去?”皇后焦急的连着追问。

香菱将皇后烫伤的手放进了冷水中去热,平王亲自替她抹着药膏,沉默了好半晌才回答,“是儿臣的意思。”

皇后柔婉的眼眸中漾起害怕的泪水,人还未走便已担忧的情绪难定。

“战场何其凶险,刀剑无眼,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后怎么活的下去!就连慕容余那样历经沙场的老将都差点把命丢了,更何况从未上过战场的你。母后不同意你去,你就乖乖呆在母后身边,哪儿也不准去。”

皇后抱着平王害怕的小声低泣,平王态度坚决的道,“正因为从未上过战场才要去,我曦宁宁氏是马背上的皇族,儿臣想要袭父皇皇位便要亲眼去见识真正的战场是何模样,儿臣不要做碌碌无为的帝王!”

平王充满野心,也充满斗志和力量。

“此次是个好机会,若是儿臣能立功归来,必然能在朝廷上下树立威望,其他皇子兄弟便无人能及儿臣的功勋,日后太子之位也将非我莫属。”

皇后泪流满面依旧不同意,太子之位再重要也不及儿子的性命安危。

“但是……”

“而且父皇已经同意儿臣出战了,母后在兰心宫踏踏实实等着儿臣归来便好。”

平王壮志凌云的充满一腔热血,宽慰笑着安抚下皇后的担忧。

然而事实并未如所有人期盼的那般美好,定国公出战一月不到同样灰溜溜的败战而回,又连续输掉了两座城池,更严重的是中宫嫡皇子平王被黄赋活捉,身陷敌营。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安州十二郡全被天闵军队占据。

消息传入皇宫后皇上气的七窍生烟,眩晕的差点摔倒在朝堂上,皇后则直接晕死过去。

水善又在宫中呆了大半个月,正在房间里抱着脚丫子发呆,突然听到外面一片慌乱,出门一问才知道平王被俘,皇后晕倒了。

水善急急忙忙赶到皇后的寝殿,御医已经被急招前来,忙活了一阵人很快便醒了,醒后紧接着就是嘶声裂肺的大哭。

水善不得不说,这位曦宁皇后真的胆小软弱,撑不住事。

水善迫切的想要知道具体情况,但兰心宫乱成一团实在不好离开,寸步不离的守着皇后。

自从平王被俘,皇后一蹶不振,整日哭哭唧唧的缠绵病榻,后宫妃嫔们请安全被请走了,后宫诸事也无心处理,全部由香菱独自撑着。

水善日日陪在皇后身边宽慰开解,听着不时来传禀消息的人大概了解了整件事情。

定国公与慕容余一样信心满满低估了豫王世子,被豫王世子一招空城计杀的片甲不留。

定国公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带着一小队精锐突破重围及时逃了回来,平王却被天闵军队活捉。

曦宁朝堂等待着天闵军队的态度,可等了十几日也没等到天闵军队任何消息,似乎根本没有要以平王为人质谈条件的打算。

曦宁朝堂越等越心慌,天闵之人不想谈条件,那平王的性命便岌岌可危。

“我的川儿,川儿……”

皇后抱着平王的衣服不停的哭,眼泪都快流干了,眼睛每日都是肿的,呼吸灼热急促,已经没了多大气力。

水善在一旁看的又着急又无奈,人还没死呢,此时哭会不会太早了些。

水善正想再劝,突然香菱急匆匆跑了进来,一向稳重的人此时满脸惊慌之色,不及行礼便急促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方才紫霄殿来传话,陛下晕倒了。”

皇后沙哑的哭声一个倒抽,眼皮向上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水善眼疾手快的将皇后倒下的身体扶住,按压她的人中,终于清醒的缓了过来。

第225章 骤病

皇上突然昏倒,整个皇宫都乱套了。

水善跟着皇后来到紫霄殿时,许多朝中大臣都已侯在皇上寝殿外,妃嫔们也相继听闻消息急急赶来,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部守在皇上塌边问诊把脉。

“究竟出什么事了?”

皇后双腿虚软无力,虚的人扶着才能行走。

皇后双眼含泪的来到塌边,见到皇上脱形的面容吓得泣不成声,手努力捂着嘴保持镇定,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水善站在后面看见皇上病入膏肓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昨日她才见过皇上,虽因战事之事面色不佳,精神不振,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吓人。

此时的皇上如同被瞬间抽空了精血一般,全身上下只剩一幅空荡荡的躯壳,五官深陷全无血色,似乎只在骷髅上盖了一张人皮,诡异的吓人。

后宫妃嫔们看见皇上的样子皆是吓得不轻,有胆小的已然晕了过去,皇后也是颤颤巍巍,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水善小心观察着榻上的皇上心中好奇,怎么会突然一下病的这么重,一眼看去俨然就是具全无生气的尸体。

这病来的蹊跷,也来的猛烈。

御医们还在小心翼翼的诊断,寝殿外突然传来了激动的争执声音,似乎是众皇子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外面又是怎么了,陛下还在昏迷,谁人在外大吵大嚷!”

皇后近些日子接二连三的遭到打击,脆弱的已然不堪重负,此时紧张时刻听到有人吵架,心中气闷难忍,用那虚弱的声音威严训斥着。

皇后训斥完打法水善去看一下,水善领旨退下,一出寝殿的门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寝殿之外,大群身穿盔甲手持佩剑的禁军将紫霄殿围了个满满当当,同时另一波盔甲将士被包围在寝殿前气势巍然的对峙着。

两相将士互不相让,千钧一发,而领头的众位皇子大臣分庭而立,两相抗衡。

水善看着面前的情景心中瞬间一惊,这是要宫变了!

皇上病危,皇子们集结各自的党羽和兵力对峙寝殿前,若是殿内皇上驾崩的消息一传出,怕是立马就会血洗了皇宫。

水善还从未遇到过宫变之事,此时看着众皇子们为那至上皇位互相算计憎恨的样子,心中骇然而心酸。

曦宁国皇上儿子众多,除去被俘的嫡皇子平王,安王、醇王势力最大呼声最高,此时也是这两位皇子各带兵包围紫霄殿。

其余皇子要么各自占位支持安王、醇王其中一人;

要么冷眼旁观独善其身;

还有不甘心想要争一争的,但面对安王和醇王调动的兵将,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只能示弱。

寝殿外的众大臣都已站了位,安王、醇王不相上下,就连定国公也悄无声息站在安王身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九弟带着戍卫兵持械闯入父皇的紫霄殿,莫不是想zào fǎn?”安王冷笑质问。

醇王着一袭铠甲,凌然开口,“此话当问五哥才是,你带着禁军包围父皇的紫霄殿,是何用意!父皇病重五哥便来这一出,这么迫不及待吗?”

安王坦然回答,“禁军本就长官宫城安危,父皇病的奇怪,本王怀疑有奸人作祟,故让禁军统领前来保护父皇安全。可戍卫兵的职责不过是戍守宫门,宫城内之事不归你管吧!”

“父皇的安危便是儿臣的大事,做儿子的自有权利堤防对父皇心怀不轨之人。”

安王挑起眉毛点了点头,“九弟说的对,若有人敢对父皇心怀不轨,本王自当清除干净!”

水善快速回到寝殿中将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皇后,皇后虚软的身体当即剧烈摇晃差点摔到地上,缓了许久才稍稍稳定,慕然视线犀利的瞪向妃嫔中站在最前方的佳妃。

佳妃乃后宫中除皇后外地位最高的女人,同时也是安王的母亲。

佳妃生的柔媚明艳、楚楚可怜,面上表露着淡淡的担忧,秀眉轻蹙,毫不畏怯的迎视上皇后吃人的眼神,嘴角暗暗勾着一抹得意。

佳妃在后宫中与皇后明争暗斗,安王又与平王争个不休,如今安王更是趁着皇上昏迷、平王被俘,在寝殿外准备zào fǎn。

皇后气的手指着佳妃半天说不出话来,指尖颤抖的厉害,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看诊的御医们终于商量清楚齐齐跪了过来,皇后此时懒得理会佳妃,一心扑在皇上身上。

皇上若真薨逝,怕是曦宁的江山就彻底落到了安王和佳妃的手里,她的平王定然也彻底没了希望。

皇后紧张的捏紧手指,尖锐的指尖扣进掌心却全然感觉不到。

“陛下怎么样了,何时能醒?”

御医们全部将头低埋在地上,太医院院首沉吟许久才惶恐不安的说出四个字,“臣等无能——”

皇后脑子瞬间一阵轰响,视线恍惚的只能看见佳妃那张窃喜得意的张狂神情。

“不知陛下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突然晕倒?”

水善管不住心底的好奇,僭越的出声问道。

此时的寝殿中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只确定了一件事——皇上不行了。

无人注意水善的僭越,也无人阻止、怪罪。

太医院院首也没注意问话的人是谁,只以为是哪位妃嫔,回答道,“陛下心脉无力,转瞬之间五脏六腑全部枯竭,臣等无能,实在不知道究竟为何会如此。”

皇后已然听不到院首说的这些话,心中只有一个心思——皇上已然油尽灯枯,她的川儿没救了。

皇后神经衰弱情绪起伏不定,突然眼睛一翻一下晕了过去。

香菱着急的接住她,命令着宫女一齐将皇后扶走离开了紫霄殿。

佳妃借口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不太平,让安王分派了几个禁军保护,实在将皇后监视了起来。

水善跟着皇后回去澜行宫,刚出紫霄殿不久便见顺王爷和慕容余急匆匆赶来。

水善之前还奇怪,皇上重病满朝众臣都赶来了,慕容余怎么慢吞吞还没到,连着皇上喜爱的顺王爷也没来。

水善好奇这两人的出现会否有变数,瞧瞧走在最后,趁见识的禁军所有注意力都在皇后和香菱身上,轻快的一闪身便不见了人影,悄悄藏到紫霄殿中。

水善躲在紫霄殿的一棵大树上,视野正对着皇上的寝殿,居高临下还将整个紫霄殿的禁军、戍卫兵尽收眼底。

水善等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果然人心惶惶情势紧张的紫霄殿中发生了变数。

在寝殿外紧张对峙着等待皇上咽气的安王和醇王,同时接到了寝殿中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这显然是对他们而言不如意的消息,两人皆是面色沉重,齐齐闯进了寝殿中。

水善又等了不知多久,寝殿中渐渐传来欢喜的笑声,而后寝殿的门被打开,皇上的贴身太监满脸笑意的不停喊着,“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边喊边出了紫霄殿,看方向应该是去给皇后报信了。

皇上醒了——

水善扯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悠悠的晃着双腿。

顺王爷和慕容余一来人就醒了,肯定是他们两人方才在寝殿中做了什么。

水善赶着比通传太监先回到兰心宫,兰心宫果然一惊被禁军包围起来,香菱一心顾着皇后也没发现她方才不见了。

皇后不过受了刺激才会昏倒,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便慢慢在转醒过来,香菱当即将皇上醒来的消息告知,皇后苍白的脸上终于稍稍有了笑意。

“陛下醒了?陛下真的醒了?”

香菱宽慰的连连肯定点头,“真的醒了,您不必担心。”

第226章 千万不要看上我

“本宫要去见陛下,快扶本宫去紫霄殿。”

皇后放下腿就要穿鞋起来,香菱一下将她按住了。

“陛下正在处理正事,不准任何人进出紫霄殿。皇后安心的躺着好好休息,等陛下处理好正事再去也不迟。”

“正事——”皇后呢喃一声,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而后果然安定的躺了回去。

皇上刚刚醒来便要处理正事,定然是安王、醇王zào fǎn之事。

皇后安心的舒服躺下,今日本以为皇上命休矣,没想到竟然醒了,佳妃母子决然逃不了。

傍晚十分皇后舒舒服服的醒过来,吃了一碗粥便听到前去紫霄殿打探的人回来回话。

“紫霄殿一片平静,禁军、戍卫兵全部退下了,妃嫔们各自回了寝宫,大臣们也出了宫,只留下顺王爷和慕容将军陪着。”

皇后听的微微蹙眉,“佳妃、安王、醇王呢?皇上没有处罚他们?”

回话的人道,“佳妃与安王、醇王不见了踪影,既不在紫霄殿也没见他们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可有不见踪影的大臣?”

水善突然善自插话询问,皇后不知她这个问题有何意义,却也没怪罪。

回话人答,“没有,紫霄殿中的大臣一个没少的出宫去了。”

“青袅,你可是看出了问题?”皇后问道。

水善摇了摇头,“并不能肯定。此次皇上病危,安王和醇王司马昭之心,犯上作乱的罪名怎么也洗脱不掉。陛下刚醒便锁宫,其中定然有事,或许……”

“或许什么?”皇后迫不及待的追问。

水善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到底如何,想必明日便能知晓了。”

第二日皇后还在被窝中没起,香菱便已激动不已的闯了进来,怎么也控制不住脸上的欣喜。

皇后被吵醒,问她出了何事?

香菱哽了半天才发出声音道,“昨日失踪的佳妃、安王和醇王都死了,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皇后迷迷糊糊的好半天呆坐着没有反应,过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五官震惊的僵硬住,声音激动、嘶哑,“你说……佳妃和安王……死了?”

香菱肯定的用力点头,“整个宁城都传遍了,说皇宫混入了贼人,将佳妃、安王杀死了,醇王刚好遇到也被杀害,至于几位大臣一个被马摔下马背死的,还有两个糟了强盗被杀的,全是依附安王和醇王的党羽。”

贼人混入宫不过是借口,佳妃三人的真正死因应该是被皇上杀的吧,那几个大臣自然也是。

安王几人zào fǎn是既定的事实,皇后以为皇上顾念父子情只会惩治,没想到那么狠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要知道那可是受尽宠爱的佳妃和安王,皇上最疼爱的女人和儿子。

佳妃、安王之死皇后自然是高兴的,同时心中又唏嘘难平,富贵生死真的只是一瞬之间。

水善听到佳妃之死的消息时香菱正好来找她,皇后传她一起去紫霄殿看望皇上。

水善脑中一直想着佳妃和安王,曦宁国正值多事之秋,对外的战事节节败退,若再让储位之争愈演愈烈,只会内耗,加速曦宁国的败落。

皇上此次无疑是杀鸡儆猴,下了一剂猛药,警告那些觊觎皇位的皇子们,和朝中蠢蠢欲动、争相站位的大臣们。

这剂药又恨又准,不像是皇上那个不务正业的人想得出来的。

水善脑中一下现出顺王爷和慕容余的面庞,自从他们出现在紫霄殿后,所有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

皇上醒了,佳妃、安王、醇王死了。

水善跟着皇后到紫霄殿时,见到皇上再次大吃一惊。

皇上昨日只剩一张皮一口气的模样完全消失了,面容红润健康,似乎被吸干的精血一瞬间充盈了身体。

什么病来的快去的也这么快,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简直太诡异了。

皇后面上也是惊讶,但看到皇上平安无事,欣喜更多的盖过了好奇。

水善一直对皇上之前色迷迷的眼神耿耿于怀,在皇宫中的日子尽力避免在皇上面前露头,此时见皇上气色红润,更怕被他看到生出不好的事情来,故瞧瞧躲了开去。

水善悄咪咪的从房间里退出来,迎面便见到许久不见的慕容余,慕容余看到她也是一怔,而后笑容邪魅的大步朝她靠近。

“在皇宫里过的可好?一个多月没见到了吧,可有想我?”

慕容余不正经的调戏,水善皮笑肉不笑的展现着虚假笑容。

“将军身上的伤可好了,五十大板可不少,切莫大意。”

水善本是想笑话他,不想慕容余没皮没脸的大笑,“你关心我?”

水善呵了一声,“民女是关心什么时候能够出宫,将军已经把我放在兰心宫好些日子,莫不是想永远将我困在宫里?”

“你若愿意本将军可以成全你。”

“我不愿意!”水善断然否决。

“我实在不解将军困住我究竟为何?若是因为师祖大可不必,你不找他也自会来找你。莫不是你怕师祖来找你报仇时打不过便用我来救命?”

慕容余绕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原因。”

水善真切感受到慕容余有秘密在隐瞒,他困着她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将军可千万不要看上我,否则就剩死路一条了。”

水善半开玩笑的可爱道,嘴巴欢快的上扬着,带着一抹挑衅的味道。

慕容余呆了呆,按压下心头的慌乱,嗤笑,“本将军竟没看出来你这般自恋。而且就算本将军看上你,你又能如何?”

水善耸了耸肩,“我不能如何。”不过好言提醒一声。

“将军还要将我留在宫中多久?”

慕容余吹了声口哨,轻浮的挑动剑眉绕过她走远,没有回答。

慕容余根本没有放她的打算,水善心中开始计划,看来想出宫只能靠她自己了。

皇宫乃世上最为严密、安全的地方,她在闵都皇宫呆了一辈子才找到门路偷偷进出,宁城皇宫不知道需要用多少年来探究。

慕容余已进入书房突然眼前黑物一闪,动作迅速的闪到一边,镇纸咣当巨响砸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请保重龙体,莫要伤了身子。”

皇后仓皇的跪在一边宽慰,皇上怒气冲冲的坐在御案前,大堆的奏章被扫的满地都是。

慕容余行了礼,将扫到地上的奏章全部捡起,看到其中一封战区传来的战报,曦宁将士节节败退,天闵军队已经打到了东群运河边。

东群大运河横跨曦宁国,将曦宁国分割为东西两地。

运河以东临界天闵王朝,如今整个被天闵军队占据,若是天闵军队再跨过运河,曦宁国将彻底无所抵挡,真的要亡国了。

慕容余看着手中的战报眉头沉重的拧起。

曦宁国宁氏祖先将曾经的边陲小镇一步步壮大,跨过运河一点点扩大疆域,从未失过疆土。

如今在皇上手中不仅失了安州十二郡,天闵军队还要打到运河以西来,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更是皇上及整个曦宁国不可磨灭的屈辱历史。

“陛下息怒,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天闵军队很快就要跨过运河,那些无能将领肯定拦不住,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皇上愤怒的大吼,脸上血气倒流,双瞳猩红。

即便他是个声色犬马的昏君,也不想让曦宁国亡在他的手上。

“说啊,有什么办法!”

皇上已然全无对策,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慕容余期待他有良策。

慕容余沉默了许久,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犹豫道,“臣有一个法子,但有些冒险。”

------题外话------

水善还挺自恋的,不过好像……她说中了。色皇帝被慕容余算计了,等着看好戏吧。

第227章 搬救兵

“说,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慕容余沉吟一下,看了看站在一侧的皇后,没有顾及的道,“天闵军队实力强大,我们可以找救兵。”

“救兵?谁啊?”皇上迷迷糊糊没明白。

慕容余直接道,“哈单族——”

皇上愣了一下,沉默着认真思考起来。

慕容余看皇上的表情知晓有望,继续道,“哈单族擅长巫术蛊术,最是懂得以弱敌强的奇招,若是借助哈单族的力量,必然能挽回局势。”

“哈单族……会愿意帮忙?哈单族从不与外族来往,而且之前我们才清除了他们的奸细,他们必然怀恨在心……”

皇上此言已然是表明了对此法的赞同,担忧的问题还没说完,慕容余信心满满的笑起来。

“皇上多虑了,此事是哈单族主动提起的。”

皇上更加迷茫了,什么叫做哈单族主动提起?慕容余何时与哈单族扯上了关系?

“究竟怎么回事,快点详细道来。”

皇上没耐心的催促,慕容余当即跪下磕头请罪,“臣有罪,让陛下食下延灵差点性命不保,还请陛下降罪。”

皇上眉头重重的皱起,皇后在一旁亦听的心惊胆战,难道皇上昏迷与延灵有关?

“延灵乃延年益寿的补药,但有一个缺点须得每月一次一直服用,否则便会精血枯竭而亡。臣未能查明详情便将延灵敬献陛下,犯下失职重罪。若非顺王爷在萱洲城遇到哈单族人告知真相,得了两粒延灵急忙赶回宫中,怕是陛下及顺王爷皆性命堪忧。”

慕容余跪在地上再三请罪,皇上和皇后此时才明白昨日突然昏倒的原因,原是因为延灵。

“你的罪日后再和你算,你说的哈单族之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此事迫切想知道如何阻止天闵军队的进一步侵占。

慕容余停下磕头的动作,抬起红肿的额头道,“此事是顺王爷告知臣的,顺王爷在萱洲城所遇之人并非偶遇,而是哈单族派来收拾奸细烂摊子的人。哈单族人明确表示,想要与曦宁国交好。”

“哈单族要现世了?”

皇后都惊讶的控制不住发出感叹。

哈单族一直隐秘而居,极少人知道哈单族的情况,去过哈单族的外族人也是屈指可数。

哈单族如今想要与曦宁国交好,便是要打开闭塞的大门,与外界来往。

“哈单族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们,他们求什么?财宝还是美人?”

慕容余谨慎回答,“哈单族人暂时只表达了友好来往的意愿,至于具体细节,还要见到面细细详谈。”

“哈单族派来的是什么人?”

慕容余摇摇头,“只知道叫索朗,其余的……暂时还不清楚。”

皇上细细思量着,如今的战况曦宁国必然需要援兵相助,但哈单族太过神秘,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很难说,会否有其他阴谋?

“陛下,哈单族人还承诺会帮忙救出平王。”

慕容余此言一出,果然见皇后激动的颤抖了一下,当即重满期望的望着皇上。

对皇后而言,什么事都比不上儿子的安危更为重要。

皇上沉默良久同意接见哈单族人,不管哈单族人有无阴谋,他只想把天闵军队赶出曦宁。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延灵药丸延续性命,延灵只有哈单族人才有。

慕容余从紫霄殿出来准备出宫,走到一处假山旁时突然肩膀被人一抓,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带进了假山中的山洞,肩膀上的手还未离去。

明明只是轻轻搭着他的肩,却感受到了逼迫、凌厉的气势。

“哈单族人什么时候可以入宫?”

身后传来似有似无的好听声音,嗓音低沉慈润,却又感觉听不真切,茫茫然分辨不出,只凭感觉应当是主人派来的人。

“明日便可入宫。”

“很好!”身后人淡淡夸奖,人明明就站在身后,声音却飘渺无踪。

“这里是皇宫,您……是怎么进来的?”

慕容余小心的观察下四周,幸好此处比较偏僻少有人来,而且他时常入宫对皇宫很熟悉,也不需要宫人带路。

身后人声音全无感情,“天底下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慕容余感受着身后人那迫人的力量,感觉比上次在府中还要让人畏怯。

“说服皇上答应哈单族人所有的条件。”身后人下达命令。

慕容余忠心应承,好奇道,“不知……是什么条件?”

身后安静了许久,慕容余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正想解释道歉,身后人突然道,“哈单族人进宫就知道到了,记住,是所有条件。”

对方出现的快离开的也快,在慕容余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消失在了假山中。

神秘人一路驾轻就熟的在皇宫中穿梭着,轻松躲开所有巡逻侍卫和宫人们的视线,最后到达了兰心宫,一跃而起翻进了兰心宫中。

今日皇后心情很好,拉着水善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黑才她回来休息。

水善揉着脖子回了房间,关上门一下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安静的房间漆黑安静,淡淡的月光洒在门口,映出一个缓慢的身影,朝着床边而去。

毋泪掀下头上的帽檐露出俊俏的脸来,幽暗的眼眸中艳丽血痣缭绕起思念的光,直直将床上女子的脸庞刻印在眼眸中,生动灵巧,挥之不去。

“善儿,善儿——”

毋泪怜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红润的脸颊,描绘着她秀丽的五官。

眉毛、眼睛、鼻子、唇……

细腻的指尖点着火苗,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嫣红微张的唇瓣上。

他有多久没有亲吻到她。

毋泪温柔含情的盯着她的唇瓣,毫无犹豫的倾身向下,一下摄住她柔嫩的小唇。

柔软的唇瓣带着淡淡的清香,细微的呼吸声灼热了他的理智,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思念的脸庞,深深的沉迷到这个吻中。

他贪恋她的气息,贪恋她的味道,她一个细微的笑容、一蹙一颦皆能牵连他的神经。

这张唇本来是属于他的,他们自然欢愉的亲吻,述说对对方的爱,表达心中的羁绊。

但如今,她却避他如蛇蝎。

就因为一个天闵王朝,就因为那个牢笼般的皇位?

他即便身在宫外,那个王朝依旧由他作主,整个天下都尽在他的掌中。

“等我,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毋泪痴恋的柔情注视着她的睡颜,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唇瓣、鼻尖、眼睑。

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爱不释手。

拥抱着她温热的身躯,甜蜜的味道,才真正感觉她还在他的怀里,在他身边。

“嗯……”

水善嘤咛一声在他怀中动了动,主动缠绕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这个亲密的动作他们做过许多次,现在却只能在她睡着时贪恋一二。

“你哪里都别想逃,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水善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揉着眼睛瞧了瞧房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还亲了她。

水善摇摇脑袋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想,心清自然静。

水善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怎么逃出去,首要任务就是要把皇宫摸头,角角落落了解熟悉才能找出有没有破绽。

水善一有空就满皇宫的乱逛,她是皇后带到宫中的客人,无人敢为难她,也没人阻拦,倒是很方便。

水善从后花园一路往东走,逛着逛着逛到了坐落在皇宫东面的织室,那是专为皇上和后宫贵人们制作衣服的地方。

第228章 遇到熟人

水善一时无聊便走了进去。

绣娘们正忙碌的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都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到访客人。

水善挨着瞧着修娘们针下的图案,皆是最为富贵吉利的寓意。

曾经怡太妃也是出自皇宫织室,她的绣工在当时无人能及,总能惊艳视线。

自从怡太妃被带出织室赐了封号,便极少再制作衣裳了。

但始终坚持给她做贴身小衣。

这是怡太妃的心意,也是她们姐妹之间无言的感情。

水善突然想怡太妃了,想念天闵王朝,想要回自己的国家去。

“这里便是宫中织室,皇上、皇后、及众嫔妃的衣裳皆在此制作,连宫女太监的衣裳也是由织室负责。”

一个响亮恭敬的声音细致介绍着。

水善好奇的回过头,就见一个老嬷嬷领着两个男人在织室乱逛,两个男人一幅哈单族人打扮,长得魁梧粗旷,面容坚硬,身后还跟着三个太监。

水善看见两个男人打扮的一瞬先是愣了愣,而后瞧见其中一人的脸时,表情已然变成了震惊。

她从未想过能在曦宁皇宫中见到认识的人,还是哈单族人。

对方也很快看见了她,同样愣了愣,然后不确定的反问,“姑娘看着眼熟,我们可是见过?”

水善眨巴下眼睛犹豫该怎么回答。

面前的粗旷大汉正是辽东的哈单族首领索朗,她和毋泪曾在他的店中救了一个要被强拉去做劳工的小家伙。

“姑娘是织室的绣娘?”

索朗再次发问,还没有想起水善来,只是觉得面熟。

水善都不及回答,为索朗首领领路的老嬷嬷已经走上来严肃质问,“你和何人,怎得出现在织室?”

索朗目光询问的看了看老嬷嬷又看了看水善,水善尴尬的笑着回答,“我是兰心宫的人,逛到这便好奇进来看看,打扰老嬷嬷了。”

水善说着就想走,老嬷嬷一下拉住她,脸上闪烁着老当益壮的聪慧表情。

“你是兰心宫的?兰心宫的人我都认识,怎得从不曾见过你!”

水善知道老嬷嬷不问清楚是不会放她走的,回答道,“我是才入宫的,老嬷嬷不曾见过也正常。”

“才入宫……”老嬷嬷正想着她会是谁,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忙稍稍欠身躬下身子,“姑娘可是皇后娘娘请进宫的客人?”

“嗯……嗯!”

虽然被说是客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老嬷嬷说的那个人就是她。

“奴婢眼拙了,请姑娘莫要见怪。”老嬷嬷垂着手道歉。

水善大方的笑了笑,“没事,我就随便逛逛,添麻烦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水善说着就又想走,她思前想后还是不要让索朗记起她的好。

此时曦宁和天闵的战事紧张,若是被人知道她来自天闵,怕是处境堪忧,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

水善想避开索朗,不想索朗却不愿放过她,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肯定之前绝对见过你。”

索朗还在认真回忆,水善尽量避着脸,咬咬牙恨不得咬她一口。

“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你想起来没有?”

索朗纠缠不休不想起来不算完,水善被拦着不许走,很是无奈,干脆咧起灿烂的笑容迎视而上。

“这位贵人服装奇异,我从未见过。”

索朗大方的自我介绍,礼貌的朝她拘了拘手,“我是哈单族索朗,不知姑娘叫什么?”

“青袅!”水善同样得体的盈了盈身。

“不知索朗贵人来这织室所谓何?”

哈单族近日派人进宫与皇上商量要事之事在宫中不是秘密。

哈单族人在宫中已住了几日,却一直没见到,今日碰到不想居然是熟人。

索朗‘啊’了一声,回答,“皇上准许我在织室中挑选几位绣娘带回哈单族,学习学习中原的绣艺。不知青袅姑娘可能为我推荐几个?”

水善抱歉的笑着,“我也是个来闲逛的,对织室并不了解,对绣娘们更是一无所知。索朗贵人怕是问错了人,想必老嬷嬷应该最清楚。”

水善说完,老嬷嬷便接了她的话,“奴婢在织室做了一辈子,对织室和绣娘最是了解。春娟、彩信、夏初这些姑娘都是技艺极好的,还有秀莲……”

“不必了!”索朗突然打断了老嬷嬷的话。

水善不知为何被索朗这一声惊了一跳,心不自觉漏了一拍。

只见索朗视线一瞬不移的定在水善身上,唇角温和笑着,眼眸中却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打量和复杂。

“我与青袅姑娘有缘,此事想要烦请青袅姑娘帮忙费心,替我选几位技艺绝佳的绣娘。我相信青袅姑娘的眼光。”

水善微仰着头坚定对视上索朗的视线,观察着里面的好奇、揣测、及不解。

水善有种直觉,索朗想起了她,也许……根本就没忘。

果然,水善才离开织室不远身后便有人喊住她,正是索朗和他的侍卫,另外三个太监不见人影,显然是被支走了。

“我记得你,在我的饭馆,你和另一个男人帮一个小男孩付了一个月的饭钱。”

水善泰然自若的浅笑,眼眸浅浅,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索朗一直观察着她,但除了一汪璀璨星眸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原来是你,失礼了。”

水善装作也才刚刚想起来,态度淡然的打招呼,继续道,“索朗首领本在辽东,如何出现在了曦宁国皇宫?”

索朗抱起手臂饶有兴致的望着她,“此话该我好奇才对。青袅姑娘如何会出现在皇宫,你不是天闵百姓吗?”

水善紧张的心漏了一拍,面上依旧保持镇定,不慌不忙的岔开了这个话题。

“如此看来我们确实有缘,竟能在异国他乡偶遇。索朗首领劳烦的事我一定帮您办好。”

“那就多谢姑娘。”

索朗知趣的没有再追问水善的身份,也没有把水善是天闵百姓的事告知他人,只是第二日却突如其来一个惊天消息,震得水善几乎站不稳。

水善被香菱唤到前殿去,心中好奇皇后有何事要在前殿见她,这般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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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皇后打着什么主意……

明天爆更,尽情期待。16

第229章 嘉慧郡主(一更)

去到前殿时水善才发现殿中并非只有皇后一人,后宫之中有身份的妃嫔皆在列。

水善暗中打量着上前,行了礼便被皇后伸手带到了身边,拍握着她的手。

“早膳可用过了,下人们说你刚刚才起床,可是身体不舒服?”

皇后慈祥的关心着,如同一个温柔的母亲。

厅中妃嫔们的视线皆锁定在她的身上,有怜惜的、有看好戏的、更多的是怜悯。

水善心中暗惊,定然出事了!

皇后命人在她身侧摆了垫子,一直握着她的手拉她坐下。

水善惶恐,“民女不敢。”

在座皆是曦宁国最尊贵的女人们,她一个平民身份如何能平起平坐。

而且今日皇后比往日更加慈爱的神情让她忐忑不安。

“无事,坐下吧!”

皇后坚持着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两人并肩而坐,举止亲密,看去便似寻常母子。

“青袅姑娘不必客气,日后你便是郡主了,自然坐得!”

开口说话的是在场年纪最轻的丽美人,水善听言呆了一阵,“什么……郡主?”

皇后不停的揉搓着水善的手,肩并肩的亲密距离让水善稍稍舒适,但还好能承受。

所有妃嫔望着皇后,皇后沉吟许久抬起柔和的笑脸,认真对水善道,“陛下决定要赐封你为郡主,封号嘉慧。旨意已经下了,等过两日选个好日子便正式举行受封礼。”

水善脑袋嗡嗡的,没有听到皇后后面的话,只知道皇上要封她为郡主。

突然之间莫名其妙赐封她,傻子都知道定然有事,而且不会是好事。

天上掉馅饼只会是迷惑人心的陷进,她有危险了。

“陛下……为何要册封我为郡主?我不过平明百姓,无身份无功勋,实在当不得此等尊荣。”

水善下意识想要推拒,但皇上的旨意哪里是想推拒就推拒的了的?

皇后似有难言之隐,实在解释不出口,这时善解人意的贤昭仪主动替皇后解释。

贤昭仪是如今宫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最尊贵的女人。

“昨日在织室,你可遇到了一位哈单族男子?”

贤昭仪这话问出来,水善瞬间心沉下去,索朗不会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了吧?

可如果把她身份透露出去,招来的应该是灾祸而不是赐封啊!

水善回答,“昨日偶然逛到织室,确实见到一位哈单族贵人由老嬷嬷领着,不知郡主之事与那位贵人有何关系?”

“那就是了!”贤昭仪笑起来,直接道,“那位公子是哈单族派来商讨两国和睦的使臣索朗,他看上你了。”

“嗯?”水善眼睛瞬间瞪大了,这个‘看上’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皇后神深吐了口气,接了贤昭仪的话说了起来。

“此次哈单族人派出使臣交好,想要与我曦宁国和亲,并且要求和亲对象由他们决定。索朗大人昨日在织室见到你后便向陛下提出——要迎娶你为族长夫人。”

水善这下明白了,索朗指定她为和亲对象,皇上便赐封她为郡主,以曦宁国郡主身份出嫁!

真是算得一手好算盘,无论是求娶她的,还是自作主张将她嫁去和亲的。

用一个女人换得两国的交好来往,何乐而不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这个不足挂齿的庶民。

皇上此时心里怕是笑翻天了吧。

只是索朗为何会选中她?

她无法给哈单族带来任何好处。

“哈单族迎娶你的诚意十足,据说会派一支千人队伍前来迎亲。你嫁入哈单族后便是尊贵的族长夫人。”贤昭仪声音端庄沉稳,给人一种不自觉的信任感。

有人用着艳羡的口吻道,“据索朗大人身边的下人说,在哈单族中族长夫人的地位尤其崇高,深受敬重。而且族长只能有一个妻子,不能纳妾。”

“族长,夫人……”水善低声喃喃。

皇后脸上带着关心的神情开口道,“嫁到哈单族便离开了母国和熟悉的环境,一定会受很多苦,很长时间不习惯。虽是到了异国他乡,但……终归是族长夫人,锦衣玉食,至少比嫁给普通百姓好的多。”

皇后边抹泪边说着,满满的不舍。

水善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她还有事隐瞒,原因不会这么简单。

一群女人言不由衷的虚伪艳羡道,“郡主真是好福气,日后便是尊贵的族长夫人了,一夫一妻,好生让人羡慕。”

“是啊,听说哈单族的男人非常会疼人,索朗大人亲自挑选了郡主,将来必然十分得族长爱惜。”

“也不知道求娶的族长长什么模样,定然高大威猛,阳光俊朗。”

有人回答,“据索朗大人的下人说,求娶的族长是哈单族的第一美男,很是英俊潇洒。”

“当真?嘉慧郡主的命也太好了些……”

“……”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很是兴奋,似乎要出嫁的是她们,将哈单族说了个天好地好。

水善此时心中却在好奇,不知求娶的族长是哪一位?

哈单族共有三位族长,其中戈拉达是女人,必然便是另外两人中的一个。

“青袅,青袅——”

皇后看水善一直发呆,唤了她几声才将她唤醒。

“迎亲之人还有几日才会到达宁城,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不是坏事。”

这不是坏事,却也绝不是好事。

水善想了一天都想不通索朗选中她的原因,或者说索朗对她有何目的?

和亲关乎着两国交往,不是随便挑选个女子就可以的,况且是她这样没有身份的女子。

索朗的选择太过草率且太过迅速,让水善深深感觉其中有问题。

既然是索朗选中了她,水善便想亲自去问问原因,或者直接问他有何目的。

但不想索朗和他的手下一早便全部出宫了,像是故意躲着她一样,根本不给她询问好奇的机会,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你想知道什么……本宫回答你!”

皇后披着外衣站在门口月光下,身上陇上一层银光,看不清面容。

身上跟着进了皇后的寝殿,两人在软榻两侧相对而坐。

香菱沏上热茶,点上烛火,带着一众宫女出去了,闭上房门给了她们私密的说话空间。

“你是个机灵的孩子,有些事必然是瞒不过你的。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皇后长长的吐了口气,似乎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皇后觉得我想问什么?”水善突然反问。

皇后被问的错手不及,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你在好奇索朗大人为什么选中了你。”

水善笑了,点了点头,“是,我很好奇。”

皇后真诚的答道,“说实话,本宫也好奇,就连皇上都好奇,但没人知道原因。皇上本打算让一位公主和亲,任由索朗大人挑选,但他都拒绝了,反而挑中了你。想必你觉得其中定然有隐情,本宫与皇上也如此认为。但不管有何隐情,只要哈单族做到他们答应的事,其他的皇上都不在意。”

“哈单族答应了什么事?”

皇后莞尔,“你很聪明,哈单族答应了什么你不可能猜不到。”

皇后说的没错,水善自然猜到了一些,只是猜到的不一定全面。

曦宁国如今迫在眉睫之事便是天闵军队,这个紧张时刻还分出精力与哈单族谈交往,定然事哈单族愿意协助曦宁国打败天闵军队。

“除了帮忙对敌外,还有什么?”

皇后沉吟许久终究还是开口道,“哈单族承诺救出平王。”

水善已经料到了可能会有此事,不过哈单族既愿意帮曦宁国退敌,救出平王自也理所当然。

“没有了吗?”

“没有了!”

------题外话------

今天加更,分量足足,剧情有爆点喔——

我们水善又有新身份,哈哈哈,不过只是个郡主,太后都当过的人,郡主算啥。

第230章 和亲(二更)

皇后眼神飞闪,歉疚的抓住水善的手,“本宫知道委屈了你,让你一个弱女子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这本不是你该承受的责任,但……索朗大人选中了,皇上也是无可奈何。”

水善没有听皇后的宽慰之言,只盯着她的眼睛看,感觉她似乎还有所隐瞒。

“那哈单族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应该不会只是联姻这一个要求吧。

皇后深深的看着她,“你一个后宅女子何须关心这个?”

水善大胆的直言不讳,“既要我作为和亲对象嫁到哈单族,这便是一场交易,我身为当事人自然要了解双方的筹码。”

水善说的残酷而现实。

这确实是一场交易,曦宁国和哈单族各取所需,她不过是无辜被牵扯罢了。

皇后感受到水善身上不怒自威的魄力,不知为何竟然由衷感到畏怯。

“哈单族要与曦宁国的货物流通权。”

水善心下一惊,哈单族这是要打开国门了。

哈单族神秘了几百年,与外族保持着距离,极少往来,如今却打开了国门,究竟为何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

“你想了一日,想的怎么样?”皇后带着期待的问道。

与哈单族和亲对整个曦宁国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对水善而言却是天灾**。

水善僵硬着笑脸没有说话,皇后虽是再寻求她的意见,她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选择。

水善捏了捏眉心,有些累,行了礼便兀自退下了。

水善回了房间便吹熄了房间的火坐在床上等待着,等待天色再暗些,悄悄出宫。

不管出不出的去,不管成不成功,她都要一试。

就算会被抓住,大不了再死一次。

她绝对不能嫁人,而且她是天闵人,怎么可能帮着曦宁国对付天闵。

午夜时分,皇宫一片沉静。

水善修养好精神一下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劲装,推门而去。

可刚一推开房门,视线中赫然出现一张面具脸,显然一直站在房门口。

水善惊了一跳,双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张银质面具,额前那缕金色的发丝。

水善眼睛满满睁大,是面具人,他又出现了,事隔许久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面具人邪邪一笑,一下逼上前将她逼回房中,反手关上了房门。

水善的手掌已经在袖中握住了暗芒,若是面具人出手,立马拼死相搏。

可面具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没有丝毫逾越。

水善努力平复着自己震惊的心绪,主动发起了询问,“你怎么会在这?”

面具人被挡住五官看不清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冷的气息。

水善对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让她厌恶、恶心,以及反感。

她曾追着这个人想要知道他的来历,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他则追着她要她的性命。

他已许久不曾出现,再出现却就这样站着,实在奇怪。

“你是来杀我的?”

面具人还是不回答,沉默了许久突然发出声音道,“接受和亲。”

水善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居然是为了和亲之事来的。

他与和亲之事有何关系?或者说他与哈单族有何关系?

难道他真是哈单族人?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个男人来自哈单族,她的身世也可能藏在哈单族。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是天闵人,曾经还是天闵太后,怎么也不能帮曦宁国拉到哈单族这个盟友,一齐对付天闵。”

面具人冷冷的根本不听她的话,再次重复一遍,“答应和亲。”

水善紧张的将袖中的暗芒反复握紧,掌心都已冒汗,警惕的一眨不眨望着对面的人。

“你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是不会和亲的。”

“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面具人惜字如金,终于说了一句长句子,却是在引诱水善。

水善自然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的身世可以满满寻找,绝对不能和亲。

面具人见她无动于衷,再次开口道,“奄冉阁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知道了吗?”

水善平静的脸上立时现出震惊之色,他怎么会知道奄冉阁,又怎么知道她在好奇奄冉阁?

从之前毋泪和司天的言谈行为来看,奄冉阁应该是个非常隐蔽而神秘的存在,一般人不会知道。

这个面具人究竟是谁,难道……是毋泪的人?

水善心中顷刻间犹如孟浪席卷,憋闷的喘不过气。

毋泪究竟隐瞒了她多少事,还在计划多少事?

哈单族人前来和亲莫名其妙选中了她;皇上紧接着赐封逼婚;要逃跑时面具人又适时出现威胁。

事情一件接一件,衔接完美,逼她就范,像是一出早早计划好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这是毋泪的阴谋!

原来索朗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来。

“你想知道的所有事,包括奄冉阁,包括你的身世,都能在哈单族找到答案。”

面具人清清楚楚知道水善心中最想要的,然而却算漏了水善的性情。

水善沉默了许久,豁达的灿烂一笑,“多谢提醒,我想知道的答案自己会去寻找,不需要你操心,更讨厌被威胁。”

“敬酒不吃吃罚酒。”面具人不耐烦的骂了一句,没有多言,点燃最后一捆huo yào。

道,“三天后哈单族迎亲队伍便会到达,若是你到时还未答应和亲,便为剑郎收尸吧。”

面具人说完不给水善任何反应的时间,迅速消失在了房间,似乎从未来过。

水善握住暗芒的手陡然一松,暗芒从衣袖中掉了出来,‘哐当’一声声音脆响。

面具人那句话什么意思,剑郎怎么了?

水善迫不及待想要出宫找剑郎,她被关在宫中已经一个多月,也无法和剑郎联系,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水善逃跑的心思一下没了,只想快点去见剑郎。

水善心急火燎的等啊等,第二天天一亮便急匆匆去找皇后请求出宫一趟。

皇后不肯放她。

以前是担心她的安危,此时则是怕她不肯和亲。

水善心里着急,脱口喊道,“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我要回将军府一趟,我有事与将军说。”

皇后欣喜难掩,当即命人去向皇上回禀消息,并且征询皇上水善出宫之事。

皇上没有拒绝,但是派了一对官兵护送水善回将军府。

这队官兵明意护送,实则却是监视。

水善离开将军府一月有余,回来时已是皇上亲封的嘉慧郡主,身份尊贵,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引来众多百姓旁观。

水善从珠玉宝车上下来,一袭华贵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毫无违和,如同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天生便该如此尊贵、高高在上。

水善由宫女扶着仪态万方的下了马车,精美的妆容高贵的气质看呆了府门前迎接的众人。

慕容余不敢置信的直直望着眼前的人,那还是他府中那个飞檐走壁的丫头吗?

钱氏带着府中众女眷虚膝行礼,如今她们与水善的尊卑关系彻底颠倒,面对水善只有卑躬屈膝的份。

水善步履坚定的迈着台阶走向慕容余,视线始终定格在他身上。

“将军,我们单独谈谈吧。”

水善声音冷冽面容冷峻,不容反驳的气势全然镇压住驰骋沙场的枭风大将军,高傲的率先迈进府中。

慕容余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大步追上那华贵身影,命令钱氏众人退下。

啸风殿的大门一关,慕容余左脸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水善高举着手还未放下,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巴掌。

“你干什么!当真以为自己成了郡主,可以对本将军为所欲为吗!”

------题外话------

哇哇哇,要和慕容余摊牌了。16

第231章 坦白心意(三更)

慕容余一下抓住水善高举的手腕,怒容威吓,水善却冷笑起来。

“我便不是郡主,你也不敢对我如何不是吗?”

慕容余呆了一下,眉头警惕异的蹙起,“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善上前一步凑近慕容余,感受着他令人恶心的气息,嫌恶的表情无所掩饰。

“我是哈单族要的人,你敢把我怎么样!”

慕容余紧握着水善的手抖了一下,手臂慢慢放下,松开了她。

慕容余呼吸急促,感受着面前女人惊人威慑力,脚步不自觉后退,想要于她拉开距离。

她知道了什么?

水善冷漠的注视着慕容余这张虚伪的脸,大声嗤笑起来,插着腰,脖子微微扬起。

“我帮你抓哈单族的奸细,却不曾想你就是哈单族最大的奸细。看着我为了抓奸细忙进忙出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被我找到福安街找到方哥和许老爷的时候,是不是恨不得把我咬碎嚼烂?但你还是不能把我怎么样,哈单族就算灭方哥许老爷的口也不会伤害我分毫,你更不敢!”

水善将这长串话一口气说完,鼓动的胸口大喘口气,嘲讽的戳着慕容余的胸口。

“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是不是你在皇上驾临那日表演的怜相公那出戏,就是为了引出延灵,让皇上吃下延灵。我一直就在想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后来在宫中看到皇上突然晕倒后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那根本不是大补药,而是要命的药。”

水善不停的说着,慕容余目光幽深的直直盯着她,沉默不言。

“皇上突然油尽灯枯,又突然精神焕发,想必就是延灵在搞鬼吧?你是怎么让皇上醒过来的?有解药还是又吃了一颗延灵?不管什么方法,皇上应该已经被控制了吧,就像中了缚灵蛊的怜相公一样。”

慕容余浑身散发起寒气,冷冽逼人。

“你太聪明了,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水善讥笑,“我聪明又怎样,不聪明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水善此话戳中了慕容余的软肋。

慕容余是哈单族的暗线,水善是哈单族命令要保护的人,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利用延灵让皇上求助于哈单族,索朗故意提出和亲然后选中我,你们计划的一切就是要逼我嫁入哈单族,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处心积虑、大动干戈,我是不是该感动的涕泪横流!”

慕容余和面具人都是毋泪的人,双管齐下逼得她无法逃遁,只能接受和亲。

慕容余冷硬的面容上似乎绕上一层慌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只是拧起眉心什么也没说出口。

“剑郎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了?”

水善此时只想确保剑郎平安无事。

慕容余还在愣怔,水善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拔高了声音冷漠质问,“剑郎在哪儿?我的师父在哪儿?”

“他在哈单族。”

水善憋着气骤然捏紧了手掌,一甩手就要夺门而去,被慕容余一把拉住。

“你想去哪儿,迎亲队伍还有两日便会到,你别想逃跑。”

“我要去找师父。”水善一个用力甩开了慕容余的手。

慕容余再次猛地抓住她,“我说了剑郎被带去了哈单族。”

“我不信,我要去问!”

“问相府的相香吗!”

慕容余一句话让水善停下了动作,他们找到了相香和相府,看来师父真的可能被抓了。

她怎么忘了,这一切都是毋泪计划的,毋泪知道剑郎的踪迹。

“老老实实去和亲,否则剑郎肯定没命。”

水善隐忍着心底的烦躁对着空荡的大殿大吼一声,声音冗长凄凉,透着厚重的无力感。

“不要违背主人的意思,他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他若发怒怕是你我都没得活。”

慕容余看她压抑的模样心递不自觉萦绕上一抹心疼,想要安慰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一而再的恶语威胁。

大殿内光明通透,水善确如至深在黑夜般前路茫然无措。

“为了师父,我嫁!”水善清越的嗓音满是无奈。

慕容余满意的弯起了嘴角,心里却突然泛起酸酸的滋味,莫名其妙。

水善呆呆的一眨不眨盯着慕容余,不知想着什么,突然‘扑哧’一下乐了,长叹口气朝他靠近。

“你如今坐到了枭风大将军的地位却还要依附他人做个叛徒,你崇拜效忠的主人可曾见过?你知道你的主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吗?”

慕容余还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对主人一无所知。

水善为他一无所知的模样感到可怜。

水善怜悯的大笑着,像是看一只牵线木偶般看着慕容余,凑到他耳边小声呢喃。

“你不认识,我却知道。”

慕容余不相信的脸上同时写着期待,水善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告诉他,“其实你也见过,你的主人叫年——绥——山,他就在你眼前。”

水善得偿所愿的看见了慕容余狼狈且懊悔的神情。

他的主人就在他眼前,他却不曾认出来。

水善眼眸弯弯似一轮月牙,明媚的阳光在那纯澈的汪洋中洒下一片彩虹,漂亮的令人目不转睛,目光流转,推开大殿而去。

水善潇洒离开了啸风殿,只留下得意的笑声,“你真是个可怜虫!”

水善跑去相府找相香,本想偷偷前往,可皇上只给了她一天的时间,慕容余又看守的太严格了,根本没机会,只得光明正大的找到相府。

郡主驾到,整个相家惶惶迎接,水善如愿的见到了相香,相香却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憔悴模样。

水善让所有兵士蹬在相府外,独自进了相府,二话没说便和相香进了她的闺房。

水善一踏入安静无人的房间,六神无主的相香立马抓住她急切喊道,“水善,你想办法救救剑郎,剑郎被人抓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一定要救救他——”

相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和一个多月前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瘦弱的一点不见血色,双眼红肿无神。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相香哽咽着寻找到自己的声音,回答道,“一个多月前突然有个黑衣人闯到府里抓剑郎,剑郎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人打晕带走了,剑圣去追也没有回来,两个人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水善沉重的冷下了脸,根据时间算应该是她被带回将军府不久剑郎剑圣便被不见了。

慕容余的武功根本不敌剑圣,不可能制服得了他们,很可能出手的是面具人。

“我今日就是为此事来的,有人把他们抓住了,威胁我和亲。”

相香惊得下巴抖动起来,此时才认真打量水善身上的华丽服饰和方才那些人对她的称呼。

“最近宁城传言要和哈单族和亲,难道那个人……是你?”

相香并不知道水善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被带回了将军府,并不知道她还进了宫,如今又突然成了和亲郡主。

“此事说来复杂,总之对方的目的是我,用师父二人威胁于我,只要我答应他们的要求师父们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当真要和亲?哈单族与世隔绝,根本没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你去了就是狼穴虎窝,等剑郎和剑圣回来肯定也会自责不已,没能保护好你。”

水善温暖的笑了起来,她已许久没这么会心的笑了。

“师父本就是受我连累,我救他们也是应当的。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是想逼我就范罢了。”

“如何能让我不担心!”

相香忧心忡忡的不停落着泪,“剑郎和剑圣被抓了,你又要被逼去和亲,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么们——”

“你保护好自己就好,等着我们,没事的。”

水善和相香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外面宫女来催,该启程回宫了。

“水善,我想跟你一起去哈单族。”相香突然开口道。

水善当即摇头,“此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你又不会武功,在家里等着最安全。等我找到剑郎和剑圣就一起逃走,到时我给你传消息。”

“不,让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帮你们。我一个人在家等着太不安心了,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想和剑……和你们一起面对。”

水善细心的听到相香刚刚说漏嘴的话,眯起眼睛暧昧的打趣,“你和师父有什么情况——”

相香娇羞的脸庞立马就红了,微垂着头,小小的贝齿轻咬着下唇。

水善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猜错了,相香和剑郎真有情况?

“还不从实招来,你们两个……”

水善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不明,相香娇嗔的‘哎呀’一声拍开她的手,“我和剑郎……本就有婚约。”

“嗯?”水善愣了半天才突然明白过来,睁着眼睛惊讶的张大了嘴,“你是卫湘湘?”

相香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急切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剑郎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师父身份的?”水善好奇心爆棚,笑着追问。

相香老实回答道,“在单城的时候知道剑郎的真名便认出他了。”

“那么早啊——那观察的结果怎么样,我师父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相香娇羞的笑着不说话,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看来我就要有师娘了——”

“别瞎说!”

水善嬉笑着打趣,相香脸颊羞得更红,娇嗔的打了她一下。

“你就让我一起去哈单族吧,我担心……剑郎。”

水善犹豫不决,此去哈单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和剑郎剑圣都有武功,遇到事情都还能抵挡逃跑,相香却需要分心保护。

可看相香担忧憔悴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让她不安的等待着,一咬牙,终究还是同意了。

“这样吧,你到时候扮作我的陪嫁丫鬟,贴身跟着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和我分开,这样我也好保护你。”

相香见她同意,开心的连连点头,什么都同意。

“此去你就不能带丫鬟和侍卫了,只能独自一人,你害怕吗?”

相香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让她独自跟着去冒险,可谓从不曾经历过。

相香目光坚定不移,不带一丝畏惧和犹豫。

“剑郎在哪儿,我便去哪儿。心里想着他,便什么都不怕。”

水善被相香的真诚和痴情打动,心中有这样一个人能让脆弱的自己奋不顾身,真好!

她心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呢?

水善脑中突然闪现出瑞儿的模样,原来他已不知不觉间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把这个人抹去。

------题外话------

可惜相香坦白的对象是水善,要是剑郎就好了。

第232章 别怕(四更)

哈单族迎亲队伍到达之前的几天水善都在接受礼仪训导,迎亲时的诸项礼节、规矩反反复复的教导训练,生怕她出现差错丢了曦宁国的脸面。

水善精神迷散疲于应付,看着皇后准备的一箱箱嫁妆及出嫁时穿戴的喜服、首饰,皆是极难得的上上品。

后宫妃嫔们艳羡的日日来围观嫁妆,嘴里边说着艳羡的话,脸上边表现着可怜之色。

嫁妆再多婚事再隆重又有什么用,到了哈单族便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日子过的好坏都无人为她欢笑、忧愁。

“皇后,迎亲时为我送嫁之人是谁?”

皇后正整理着水善明日穿戴的凤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煞是精美好看,看呆了众妃嫔们。

“明日慕容将军为你送嫁。”皇后回答道。

曦宁国的婚嫁习俗,女子出嫁须得家中兄弟背出门,送上花轿。

“慕容将军说你家中没了亲人,他便当你的兄弟背你出嫁。”

水善低垂着脑袋没有说什么,慕容余逼得她和亲哈单族,如今也是他背她送嫁,算是完美完成任务吧。

今日的宁城热闹非凡,全城的百姓们皆聚到了宫门前围观。

哈单族的迎亲队伍准时到达,浩浩荡荡上千人,皆着喜庆之色,喜庆满满。

水善着高贵华美的凤冠霞披出现在众人眼前,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一步一莲花,脆铃声声袅婀娜。

“此去哈单族,一路保重!照顾好自己。”

皇后握着水善的手慈爱叮嘱,她是真真喜欢这个姑娘,心中也抱有歉疚。

让一个柔弱女子承担两国之间的和亲重责。

皇上皇后及满朝皇子、大臣于宫门外相送,慕容余一袭赤焰长袍,硬朗贵气,挺拔强壮,从大臣中站出身来,背对着水善蹲下身。

“郡主,请上背来。”

水善盯着眼前宽阔的脊背,顿了一下,俯下身趴了上去。

宫门口到迎亲队伍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此时确如千里万里般遥远。

此一别,永不相见。

“对不起!”慕容余突然说出一声道歉,水善愣了许久。

宫女们亦趋亦步的跟在后方,慕容余背着水善脚步坚定、缓慢,似是恋恋不舍。

“你如此对我,可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报复你?我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水善笑盈盈的说出威胁的话,丝毫没有震慑力,反而让慕容余心中的愧疚越加扩大。

“你相信我,我之前并不知道哈单族和亲的要求,更不知道他们是为你而来。”

慕容余不过一枚棋子,一个手下,主人从不对他多说,主人的目的他也完全不清楚,他只是听命办事罢了。

“不管知不知道,你都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不是吗?”

水善趴在慕容余的肩头,如此身体相贴的亲密距离让她很是不适,尽量的直起身子,隐忍着心头的恶心感。

“你说的对,我无法拒绝。”

慕容余兀自喃喃,这句话似是说给自己听,深感自己的卑微和无能为力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多说。终究是你一步步逼我和亲,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几十米的路终于走到了头,慕容余将水善放下来,索朗身为迎亲之人终于在一次出现在水善面前。

自从那日织室相见后他便一直躲着水善,此时事情既定,便不用再躲着了。

“卑职恭迎族长夫人。”

索朗见礼,水善抬眼对上他沉稳平静的视线,恨了一眼不再看他。

慕容余跪下身高呼,“恭送嘉慧郡主,郡主一路平顺。祝愿郡主与族长举案齐眉,鸿案相庄。亦祝愿曦宁、哈单族永世交好,恩义情重。”

水善缓步从慕容余眼前移过,在马车前站定,侧过头来看眼他,突然矮下了身子。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心胸豁达,不与小人计较。你尚不足我恨你,只是也永远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我从此互不相识。别怕!”

水善调笑的摸了一下他的头顶,一迈步,坐上马车。

索朗大喊一声,“出发!”

迎亲队伍气势浩然的于百姓之中穿街而去。

慕容余久久跪在地上,迎亲队伍热闹的已经离开很远,却始终站不起来。

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着,浑身紧绷成一块铁板,坚若岩石。

她,她,她……到底是谁!

慕容余眼前反反复复重复着她从眼前轻盈掠过的景象,精美的多子石榴八宝鞋,大红裙明艳醉人,若隐若现间一枚青色铃铛随着步伐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她抚摸他的头,轻声唤他,别怕!

慕容余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那声‘别怕!’为何如此相似,为何他之前从未发现?

慕容奇奇怪的看着将军跪在地上不起来,上前扶他却发现他整个人神思在外,精神恍惚。

慕容余目无焦点的定格在水善方才走过的地面,记忆重新回到二十五年前。

天闵王朝,闵都城门下。

将军一声号令,新被招入军中的新兵充当先锋率先迎上天闵驻军的顽强抵抗。

当时他才十二岁,一无所知,胆战心惊,跟着一群与他同样大的孩子冲上高高的城墙。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畏惧的不敢继续冲,可身后又有一双警告的虎视眈眈的眼神注视着他们,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往上冲。

在一片片尸体中,他顺着城墙顺利爬上了城楼,可还未站稳脚步,迎面便是天闵驻军的长qiāng,直直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无力挣扎的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模糊的双眸虚弱的睁着,他应该就要死了吧。

绝望的等待死亡之时,血腥的城楼上赫然出现一个不染纤尘的紫色身影。

脚步轻挪如脚点莲花,紫纱裙摆傲然翩然。

她在他身边站定,目光所及一片模糊紫色,及踝间若隐若现的青色铃铛。

她抚摸他脏污的头顶,让他别怕!

那一刻,他绝望的心被安抚,死亡的无助重新被希望点燃。

她制止了战争制止了杀戮,制止了更大的灾难。

遍体鳞伤的他被送回了母国,他重新活了过来,重新获得了新生。

在他心中,那声温暖的‘别怕’是他所有的动力和温暖,他期待着再见到她,见到夜夜梦中都会梦到的人——渊穆太后。

“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一定不是她……”

慕容余激动的兀自呓语。

慕容奇担忧的蹲下来摇晃他的身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什么不可能是她?”

“不能是她,不可以是她,绝对不可以是她……”

慕容余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突然从地上窜起来,慌乱的抢了一个路人的马约上马背,猛甩马鞭疾奔回将军府。

“阿适呢,阿适在哪儿,让他立马来见我!”

慕容余在将军府前停下,跳下马背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发了疯的朝府中下人大喊,吓得府中人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无人知道将军喊的‘阿适’是谁,一个个看来看去,全部低垂着脑袋不敢发声。

慕容余急得糊涂了,将军府中知道阿适的只有钱氏和慕容奇,钱氏去参加送亲,被他丢在了宫门口,慕容奇还未跟回来。

慕容余看着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气愤的一脚将身边最近的小厮猛踹一脚。

小厮狼狈的摔在地上害怕的跪着,身体微微发抖。

“你们呆着做什么,看什么看,去把人找来啊,快去啊!”

下人们听着慕容余的咆哮吓得更加瑟缩起来,将军突然这是怎么了——

慕容余整颗心都紧紧揪着,口鼻似被堵住了难以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又要出手打人,慕容奇终于赶回来急急将他拦住。

“将军稍安,属下这就去把阿适找来。”

慕容奇安抚住暴躁的慕容余连忙去找阿适,还未走近啸风殿便远远听见慕容余不耐烦的大吼声,“怎么还没来,人呢,人呢——”

乒呤乓啷的物体摔落声接二连三,丫鬟们跪在殿外一个个惊吓不已,无人敢进去伺候。

“将军,阿……”

慕容奇推开殿门,话还没说完,慕容余已经一个闪身从他面前飞过朝阿适冲了过去。

“人找到没有,人在哪儿?”

阿适同样被双目猩红神情焦虑的慕容余吓了一跳,垂下头请罪道,“将军恕罪,属下还未找到渊穆太后。”

慕容余脸上表情一冷,立马再次急问道,“炸毁雁栖山的通缉犯呢,你不是说在宁城吗,找到没有,人在哪儿?”

阿适依旧低垂着头,脸色凝重了起来,许久道,“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人。”

“你是干什么吃的,人在宁城都找不到,本将军还要你何用!”

慕容余震怒的一脚踹在阿适的心窝子,将人生生踹出几米远。

阿适胸口一疼直接躺在了地上,却不敢一直躺着,忍着疼连忙跪起来。

“将军息怒,属下本已查到了线索,只是人在一个多月前突然失踪了,好像是被什么人抓了,属下一直在找,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被抓了?被谁抓了?在哪儿被抓的?”

慕容余一脸串的问题问出来,阿适不敢耽搁,立马回答,“人是在一家姓相的商户被抓的,至于是什么人抓的还没线索。”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慕容余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让你作。

第233章 太后——(五更)

慕容余听见‘相’这个姓氏,整个人突然坐到了地上,惊了阿适和慕容奇一跳。

相氏商户,一个多月前被抓失踪,那不就是剑郎嘛。

炸毁雁栖山的通缉犯是剑郎,那个被通缉的女人自然就是——青袅。

“那个通缉犯是跟着相家一起到的宁城,之前一直住在相府,现在相家的小姐也在满世界的找他,但一直都没消息。”

阿适小心观察着将军的神情继续解释。

今日将军也不知怎么了,如此急切,还发这样大的火。

“画像呢,那两个通缉犯的画像呢?”

慕容余突然想到画像,抓着阿适的领子瞪大了眼睛询问。

阿适连忙伸手往怀里掏,“画像属下日日都带着。”

慕容余迫不及待的一把将通缉告示打开,纸上跃然出现一男一女两人的画像。

慕容余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身体彻底瘫软了下去。

“这不是……青袅吗?”

慕容奇看见画像上的女人同样惊愕的难以置信。

将军苦苦寻找的通缉犯就在府中,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奇观察着将军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这个青袅……就是渊穆太后?

“出去,全都滚出去——”

慕容余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脚将面前的阿适踢坐在地上。

阿适不敢违抗,行了礼立马退出大殿,慕容奇亦识趣的离开,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他心心念念苦苦寻找的人原来就在他身边,他为什么没有认出来,为什么早点看通缉画像,为什么,为什么——

他得知渊穆太后仙逝的消息时多么高兴,他坚信渊穆太后不可能会死,绝对另有隐情。

果然,经过一番查探,渊穆太后原来是失踪了。

他欣喜若狂,太后离开了皇宫他便有机会找到她,见到她。

他满天下的分派人手寻找,分毫的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可结果……人已经出现在他眼前,朝夕相处,他却不识。

他还亲手将她推入了皇宫,推入了哈单族,推出了他的生命。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可怜虫,一无所知的可怜虫!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玩弄我!”

慕容余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吼着,魁梧的身躯此时却如婴孩般脆弱,懊悔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浸湿了他的记忆。

自从闵都那一战,他再没有哭过。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本来可以是我的,她本可以留在我身边,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

慕容余大呼口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紧闭的大门跑去。

接亲的队伍现在还未走远,他还有机会挽回,就算付出所有他也要留下她。

“你想去哪儿?”

慕容余双手刚刚抓上殿门,身后一个森冷的声音倏得传来,寒气沁人。

慕容余浑身一震,顾不得忠诚和敬畏,猛然转身大步朝那神秘人影走去。

“青袅不能去和亲,我要去追回她。”

“放肆,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慕容余目光坚定得直视着眼前的人,却被他慢悠悠的冷冽声音震住了气场,心底发虚。

面前人一袭松绿色衣裳,十分尊贵,头上戴着一个硕大帽檐遮住了面容,整个人如同地狱中走出的贵公子,高贵而骇人,浑身充斥着不可抗拒的死亡气息。

慕容余若是平日定然早已卑躬屈膝,此时却强撑着目不斜视的与神秘人对峙。

“她是我苦苦等待二十几年的人,是我心头的朱砂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她本该是我的,我的——”

慕容余疯狂的大喊,神秘人突然鬼魅袭来,一掌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殿中的圆柱上。

“她也是你配觊望的?”帽檐下的人鄙夷的冷笑,警告。

魁梧的慕容余被神秘人轻而易举举离地面,手掌的力道不断加大,剥夺了他的呼吸。

慕容余双脚离地艰难的呼吸着,脸色越来越涨红,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你逼她嫁入哈单族究竟有何目的?”

慕容余毅然决然的坚定对视上神秘人,死亡的威胁已经不在意,脑中只有青袅的一笑一颦,以及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那句‘别怕’,那片紫色裙摆。

“你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你是在质问我?”

神秘人不敢相信的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阴森,渐渐带上致人于死地的寒意。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更没有资格了解关于她的一切!”

慕容余已经开始翻起白眼,神秘人突然将他用力一甩松开了他,踩着金线云靴走近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狼狈的模样。

“看在你此次功不可没的份上,我饶你一次,若再敢生出不该有得心思,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余剧烈咳嗽着,嗓子疼的厉害,仰着头努力想看清对方帽檐下的脸,却什么都瞧不见。

“记着,她只能是我的,任何觊觎她的人,都得死!”

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大殿,想来来向走走,没有丝毫踪影。

慕容余绝望的久久没有反应,方才神秘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就是……主人?年绥山?

慕容余恍惚的冷笑,自己到底在痴望什么?

渊穆太后是主人想要的人,他有什么能力去争,又有什么资格去争?

慕容余自嘲的笑起来,身体一倒躺在冰冷的地面,仰着头痛快的大笑,笑得眼泪横流,声音凄凉、讽刺。

他真的是一无所知的可怜虫。

“太后,太后……”

慕容余双目空灵的顶着房顶,似要穿透高高的房顶将自己的懊悔与歉疚呼唤到太后的耳中。

但离开的人是永远唤不回来的了。

------题外话------

角色慕容余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今天爆更还满意吗,存了好久的稿子呢,之后又要艰苦奋斗了,嘻嘻嘻。

第234章 劫亲

水善坐在安稳的马车中昏昏欲睡,身上的婚服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索朗首领。”

水善淡淡的唤了一声,不一会索朗便出现在她的马车边。

“夫人有何事”

“我累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水善闭着眼睛安神,命令口吻不容拒绝,与生俱来的尊贵感不自觉让人臣服、听从。

索朗有些犹豫,才走了半天不到的功夫,这么快就休息速度就太慢了。

但索朗也不过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找了个宽敞的地界便让队伍停了下来。

家中族长有令,必须好好将人接回哈单族,不得有丝毫怠慢。

索朗不知这位嘉慧郡主的真实身份,但族长千叮万嘱,不敢懈怠。

下人在柔软的草地上摆好了桌案茶点,头顶遮着茂盛的大树,挡去刺眼的阳光。

水善掀起车帘朝外看了眼布置好的茶案,放下帘子,一动不动。

“我要宽衣,这身婚服太重了,穿着不舒服。”

索朗应了一声,又重新下去吩咐,搭建起了帐篷。

帐篷搭建完成水善才下了马车,由几个丫鬟伺候着进入帐篷宽衣,托调反复的婚服,重新换上寻常的衣服、首饰。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休息会,相香留下陪我。”

水善将丫鬟们都遣退了,拉着相香在简易小榻上坐着休息,贴心的替她按捏着双腿。

“怎么样,还受的住吗,这一路还远着呢,辛苦你了。”

相香松了口气的舒服坐在软榻上,身上穿着曦宁陪嫁丫鬟的打扮,乐呵呵的享受着水善的贴心服务。

“累死我了,双腿都感觉不是我的了。”

水善笑着按捏的更加尽心,又拍又捶,消除着她一早上的辛劳。

“等会你直接跟我一起坐马车,谅那索朗也不敢说什么。”

相香揉揉脖子皱了下眉头,“索朗大人不说,秋叶怕是也不会准。”

秋叶是皇后给水善亲自挑选的贴身丫鬟,是一群陪嫁丫鬟中地位最高的,严格守礼,对水善有规劝之权。

水善不在意的哼了一声,“秋叶是主还是我是主?秋叶地位再高那也是在曦宁国,出了曦宁国她便只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一个郡主难道还要听她个丫鬟的?”

相香看她计较的样子,掩唇笑了起来,“你不是被逼成为和亲郡主的嘛,现在怎么拿起郡主的款儿了?”

水善啧啧一声,“不愿意是不愿意,但事实已如此,好容易逃脱了曦宁那群人,难道还要被他们安排的丫鬟束缚?我可不愿意。”

水善从小到大何时被谁束缚过,更何况一个小丫鬟。

用了些吃食继续赶路时,水善直接拉着相香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索朗什么都没有说,秋叶想说却不敢说,水善一个凌厉视线射来,就让她老老实实闭嘴了。

这场和亲阴谋完全是毋泪的计划,水善等待着毋泪会以什么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同样的一身喜服?或者另外一张从不曾见过的面孔?

他说毋泪就是他真正的面目,这句话不知可否相信。

这条前往哈单族的漫漫长路,水善一直计划着到了哈单族时该如何应对。

她要找到剑郎和剑圣,确保他们的安全。

然后呢,然后她该怎么办……

水善脑中浑沌,没有确切的想法。

但她能够预感,所有的秘密很快救将揭开,无论她知道的、或不知道的。

水善期待那些秘密。

连着赶了好几天路,水善跟着睡了好几天。

反正没事做,醒来反而被马车颠簸累的慌,干脆躺下睡觉。

相香对她毫无戒备的样子很是无奈,眼间严防离狼穴虎窝越来越近,居然一点不着急,不害怕。

水善微微虚开迷蒙的眼睛,看相香依旧僵硬的坐着,一把将她拉下来躺在身边。

声音软糯的道,“别紧张,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相香侧眼看着水善可爱的睡颜,脸颊红红的,嘴巴微张着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很是好看。

在她一个女子看来,水善也很是可爱。

怪不得剑郎对水善那般在意。

“你说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那为什么逼婚?他们究竟是谁?”

水善朦胧的眼睛慢慢睁开,视线恢复清明。

“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或许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谁啊?”

相香更加好奇了,水善就是不说,懒洋洋的再次闭上眼睛。

可是这一回她再也睡不着了,匀速前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安静的队伍外突然响起刺耳的打斗声。

水善和相香一下子坐起来,掀起车帘往外看,丛山峻岭环绕间突然冲出了一群白衣人,皆着相同的打扮,与迎亲队伍交战起来。

水善细细去看那些突然闯出的白衣人,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

“这是怎么回事,抢劫还是杀人?”

相香紧张的抓住了水善的手,水善却一眨不眨注意着外面的打斗,视线在一个个的白衣人身上滑过,最后猛地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

“百草?”

水善猛地朝马车外伸出了头,仔细去辨认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确实是百草,司天的同门,那么这些白衣人都是……

“水善,快下来!”

水善正整理着思绪,耳中突然听见一个及其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寻着声音望去,一眼看见在交战场上左闪又躲得司天。

司天,是司天!

相香也看见了司天,一下认出了他。

两人牵着手就准备下车去,掀开车帘被眼前突然放大得索朗吓了一跳。

“就呆在车里,不许动,不许跑!”

索朗板着一张骇人得大脸警告她们,一下将车帘甩下。

索朗就守在车门前,她们逃不掉。

“怎么办啊,司天是来救你得吗?我们要不要跟着司天走?”

水善没有回答,她亦犹豫不决。

她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除了哈单族和毋泪能揭开,司天的师门也可以揭开。

但是剑郎和剑圣在哈单族。

“我们要是逃了,剑郎和剑圣怎么办,他们会死的。”

相香一心想着剑郎,若是她们跑了,剑郎两个人质很可能会有危险。

她不敢冒险,不愿让剑郎的安危受到丝毫威胁。

“水善,快下来!”

司天已经跑到了马车边,扒着车窗朝水善大喊。

水善刚凑过去,就见一把刀朝司天劈了过来,司天灵活的一闪躲开了,腰却一下撞到车辕边,疼的揉着腰上的肉龇牙咧嘴。

“索朗,不要!”

水善朝索朗大喊,索朗挥刀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被司天看准机会踢了他一脚。

索朗和司天交起手来,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个连连逃窜。

水善沉着索朗被拖住,拉着相香就往跑出马车,马车边另外守着几个护卫,被水善两下打晕在车边。

水善看着外面激烈的战况,所有迎亲之人皆拿着武器与白衣人交手,只有曦宁国派出的一群陪嫁丫鬟、小厮害怕的缩在一起,惊声尖叫。

“水善,快走!”

周边情况混乱不堪,突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来到水善的身侧,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水善都不及问他是谁带他去哪儿,老人已经领着她腾空而起,朝紧密的山林而去。

“想去哪儿一个都别想逃。”

水善面对一连串的突fā qing况震惊的回不过神来,听见声音一下瞧见面具人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吗,朝着他们快速袭来。

老人一手抓着水善一手朝面具人回击而去,两只手掌在空中交会。

“水善——”相香高仰着头惊呼。

老人身体晃动两下,抓着水善往远处一甩,大喊,“快走!”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施加灵力,巨大的力量顿时席卷战场。

所有人都受到冲击连连退却,唯独白衣人未受影响,趁此机会猛烈进攻。

面具人亦被老人手中的经书击败从空中摔了下去,摔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你利用无字经书,胜之不武,枉你还是嫏嬛山长老。”

老人神色坦荡,沉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尊主,韶玥和水善都是属于我嫏嬛山,莫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老人说完朝面具人又是重重一击,面具人敏锐的闪身,却还是被巨大的力量波及,踉跄着摔倒,然而狼狈而去。

水善被老人带离了战场,水善不停呼唤着相香,却很快看不见她的身影。

“你要带我去哪儿?”

水善紧张的抓着老人的衣袖,看着周围秀丽山色迅速朝后倒退,速度快的吓人。

她轻功已算极好,但与这位老人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老人专注着前方回答了两个字,“回家。”

“回家?谁的家?家在哪儿?”

老人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褶皱的苍老面容满是岁月沧桑后的沉寂,眼眸漾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嫏嬛山就是你的家。”

水善在嫏嬛山下等了六个时辰也未等到司天,老人让她进了山门再等,她就想早点见到司天和相香,确定他们平安无事。

然而在第七个时辰,司天及一众嫏嬛山弟子终于姗姗来迟。

水善快步迎上前,只见弟子们皆是狼狈不堪的样子,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情况好不凄惨。

众弟子们见到老人当即整齐见礼,“杉棋长老,水善圣女。”

水善迈步的脚顿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喊得圣女……是自己?

水善迷茫的指着自己,司天一脸疲惫的凑上来,没有解释,“先进山门再说,大家都累坏了,先休息。”

水善没意见,只是朝司天身后看了看,找了半天也没见到相香。

“相香人呢?”

水善拉着司天问,司天迷茫的眨巴下眼睛,没说话。

水善心中一急,不自觉拔高了声音,“你不会没带相香来吧?”

司天反倒糊涂了,“相香在哪儿,我没看见啊?”

水善脑子瞬间一轰,眼睛越整越大,‘啊’的大喊一声,“我身边的丫鬟就是相香你没认出来吗?你眼睛瞎了,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

司天也惊住了,一脸委屈,“我们是专程去救你的,谁知道相香和你在一起。我当时就盯着你,没看见她。”

水善急得不停原地大转,怎么救把相香给弄丢了呢。

她以为司天看见了相香,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哪儿知道司天眼神不好,那么大个活人都没瞧见。

“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救她,她一个人又不会武功,肯定很害怕。”

水善当即就想回去救相香,司天却一下拉住了她。

“你冷静点,你现在去人也早就撤走了。”

“那怎么办,相香本就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司天沉默许久,安慰道,“你放心吧,毋泪认识相香,不会伤害她的。”

水善自然知道这一点,毋泪和相香、剑郎都是熟人,但……

“你和毋泪不是对立的吗,你怎么这么相信他?”

司天脸色暗沉,眉头拧着一团疲色,苦笑一声。

“毋泪想要引出你,就需要相香几人做人质,不会伤害他们的。”

而且他们是你在意的人,毋泪又在意你。

这句话司天吞进了肚子,还是没有说出口。

水善已然听司天讲过,他来自修道仙门,此时越靠近山门越相信他的话。

那纯澈如溪流的气息与她的身体完美融合,四肢百骸似乎被什么充盈,心满意足。

踝间的铃铛从唠叨嫏嬛山就不停欢快的响动着,此时越靠近山门响声越清脆。

如此舒心的感觉之前从未遇到过。

这个地方似乎本就是她的家。

杉棋长老说的没错,嫏嬛山是她的家。

水善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立于山腰的嫏嬛山山门,看着如同寻常的清幽府邸一般,只不过建在山上,面积也奇大。

司天说嫏嬛山住着上千名弟子,可想而知山门内有多大。

山门前已有众多白衣人等待着,所有人皆着白色,款式有些许不同,就连百草和司天的服饰都有着细微取别。

“恭迎杉棋长老,水善圣女。”

所有人齐齐拱手见礼,水善又被那声‘圣女’惊吓住,她还没适应这个身份。

圣女究竟是何身份,何意思?

水善跟着杉棋长老入了山门,穿过高大牌楼样的山门时只觉身体一阵舒爽,似有什么东西穿透身体,体内充盈的气息再次被填充,满的快要溢出来。

水善走过山门好奇的回头去看,山门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众弟子们排成队列循序进入,面色坦然自若。

司天看出水善面上的好奇,悄悄凑在她耳边解释道,“山门被施过灵力,污秽之物进不来的。”

“污秽之物?什么算污秽之物?牛鬼蛇神?”

水善僵硬的咧着嘴,小表情要多惊奇有多惊奇。

自从来到嫏嬛山她彻底算是开了眼界,苍茫天地,原来还有这样的纯净之地。

“牛鬼蛇神算什么污秽,世上最污秽的是人心。”

水善不解,难道那山门还能辩出好人坏人不成?

“人心的欲念会存于世间凝结成元气,其中有善恶之分,分为清气与浊气。山门便能辨别元气气息,恶念无法从那里通过。这也是嫏嬛山对众弟子的检验之一,每月都会让所有弟子在山门处接受检验。”

水善半懂半不懂的点点头,“我能进来便说明我是好人咯。”

水善得意的笑笑,“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我从不做亏心事。”

司天背着手长长的呼了口气,“你可是圣女,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这又有什么说法?圣女究竟是什么?我从小生在闵都长在闵都,去年之前哪儿都没去过,根本没答应过做什么圣女。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怎么可能找错。韶玥在你身上,认你为主,你自然是圣女。”

水善刚想再问韶玥是什么,前方杉棋长老停下了脚步。

------题外话------

哇欧欧欧,水善追寻许久的身世很快就要揭晓咯,猜猜看会是什么。16

第235章 另一个萃灵盘

水善猛然间被眼前高耸入云的华光惊呆了,那刺眼的光从一方罗盘形状的石台上发出,让人睁不开眼。

一股清透舒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水善牢牢包裹,不自觉想要向那光靠近。

脚踝间的铃铛此时如同发了疯般激烈跳动,震震声响传遍嫏嬛山上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身上的声音所吸引。

水善看着眼前熟悉的情景,脑中一下会想起天闵皇宫中的地宫。

“里面是不是放着一个盘子?”

水善脱口而出,突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满是惊奇、狂喜、激动的朝她的脸射来。

“你怎么知道?”

杉棋长老迫不及待的问道,水善却回答不出来了。

她该怎么说?她在天闵皇宫中见过?

可那地宫是天闵皇族的秘密,只有历代皇帝才能知道,她不能把这个秘密从她嘴里宣扬出去。

水善一阵懊悔,自己真是多话。

“就,就里面看着好像有个什么圆形的东西,随便猜的,真是个盘子?”

水善装傻的蒙混了过去,见没人再追问,暗自庆幸的松了口气。

“水善姑娘,请。”

杉棋长老伸手指着石台方向朝水善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水善不确定的指指自己,“进去?”

杉棋长老没有回答,微微柔和了眼眸绽放一个慈祥的笑脸。

“水善姑娘不要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水善倒是没有害怕,只是好奇他们想干什么。

水善看了看司天,司天鼓励了闭了下眼睛,轻轻从她背后推了推。

“我在这呢,没事。”

水善注视着那刺目的华光,抬手挡住眼睛,朝石台上卖出步伐。

一点点靠近石台,脚踝间的铃铛越发震动的响亮,身体中清晰感受到灵力在流动,如水如烟,抓不住摸不着,却有感受深切。

水善闭着眼走进了华光之中,很快,整个人便被宋入天界的华光所包裹。

水善切身感受如同到家般安心舒畅的感觉,缓缓睁开眼,视线中果然是与皇宫地宫内一模一样的萃灵盘,看残破的缺口,与另外一个刚好重合。

两个萃灵盘是一个整体。

水善伸手想要摸摸萃灵盘,眼睑低垂,突然看见踝间的铃铛脱离了脚踝,兀自飞身起来。

水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铃铛从出身便在她的身上,从来没有取下来过,无论什么方法都无法脱离她的身体,可这一刻它却自己解开了。

铃铛如同受到了召唤从水善的踝间脱落,飞旋着慢慢靠近萃灵盘,最后落与上,周边华光顿时全然消散,露出外面众人狂喜的面容。

“终于回来了,韶玥终于回来了!”

不知何人惊喜的喊了这一句,接二连三的欢呼呐喊声想起,振奋人心。

水善呆呆的站在萃灵盘边望着周围,几位嫏嬛山长老皆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表情,司天一脸早知如此的得意表情,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和白草来了个亲密拥抱。

“回来了,终于找回来了——”

杉棋长老欣慰的长长叹了一声,身体突然晃了晃,吐出大口血来。

场面一下慌乱起来,司天一下接住杉棋长老摇摇欲坠的身体,弟子们着急的围拢过来。

水善也心急的从石台上跑下来,翠玲盘中的铃铛立刻重新栓回她的脚踝,华光再现。

“快将杉棋长老送回房休息,白草,你去照顾。”

一个比杉棋长老还要苍老的老人走上前来,镇定自若的吩咐。

白草恭敬的点头领命带着几个弟子将杉棋长老扶走。

老人走到水善面前看了看她,视线低垂的转移到她隐于裙下的脚踝,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道,“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是,弟子们告退。”

司天带头朝老人行了礼,便带着水善离开了。

“刚才那位是谁啊?看着你们很尊敬他,也是长老?”

水善跟在司天身边问着,司天疲累的揉着脖子,有气无力的回答道,“那是扶云长老。扶云长老和杉棋长老是嫏嬛山除掌门外辈分最大的长老,也是白草的师父。”

“扶云长老是白草的师父,那你的师父是杉棋长老?”

司天点头应了一声,“我是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

水善啧啧啧的打趣,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他,一身的狼狈,在打斗战场上也是东躲西藏,每一点关门弟子的样子,任何一个弟子都比他厉害。

“就你这样的还是关门弟子?杉棋长老眼光真不怎么样,其他弟子不说闲话的?”

司天‘切’了一声,“师父收我为亲传弟子看重的是我的天赋,不是武功好吧?我们是修道门派,不是武功门派,不提倡打打杀杀的。”

“今天要没杉棋长老和那些弟子们,光凭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把我救出来才怪。”

“我们今天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师父把无字经书都带下了山,肯定能顺利救下你。”

“无字经书?”

水善一下想到杉棋长老之前掏出的一本经书,不知怎么操控的,一下就把所有人打到了,面具人也不是对手。

“杉棋长老的那本书是专门对付面具人的?”

司天疲累的脸上显现出沉重的神情,“师父还担心尊主会不会出现,幸好今日尊主没来,否则怕是凶多吉少。”

水善迷茫的追问,“尊主是谁?谁没来?”

水善问出口自己心中便已有了猜测,他们说的尊主莫不是面具人的主人——毋泪?

司天停下脚步,认真的注视着水善的眼睛,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尊主就是邪教奄冉阁的大魔头,也是……毋泪!”

水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司天怔了怔,“你早就知道了?”

水善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多做解释,仍由司天追问都没有回答。

司天看她不想解释便也没有逼她,让她先好好休息。

“等明天师父好些了,我们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是时候了解真相了。”

这一觉水善没有睡好,她一直在猜想着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真相。

毋泪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大魔头,奄冉阁就是个魔窟,他是魔窟的主人。

这个自己喜欢的、动心的男人根本不是个好人。

虽然早就了解到了许多蛛丝马迹,虽然早对他的身份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等到真相即将揭晓的那一刻,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水善突然想要逃跑,或许不听便能装作不知道,毋泪依旧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样子。

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想保留住记忆中所有的美好。

可她不能那么做。

如今天下纷乱,天闵王朝、曦宁国、哈单族都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必须全面的、深刻的了解他,了解他在整个天下版图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水善睁着眼睛到天亮,捧着水扫去脸上的疲倦和愁绪,振奋精神。

水善找到司天房间时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水善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床上叫起来,司天哎哟哎哟睁开眼,瞧见面前的脸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一晚上没睡?”

水善放开他的耳朵,不客气的一屁股在房间里的案前坐下。

“眼圈黑成那样,在想毋泪的事吧。”

水善没有辩驳,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默认了。

“我想知道毋泪究竟是什么人,准确说,他究竟……是不是人——”

司天穿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惊讶的看了看脸色沉重的水善,她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毋泪不可能告诉你。”

“就是他告诉我的。”

司天一下坐到水善身边,满眼的求答解惑。

“他……原来是一个我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人。他附身在我熟悉的那个人身上二十年。”

司天震惊,没想到毋泪竟然将这个事告诉了水善。

他还以为毋泪会瞒着水善一辈子,能骗则骗,永远不会告诉她。

“上次分开后我和师门到枫吹别院去找你,想要把你带回来,结果你已经跑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毋泪是奄冉阁尊主,他接近你就是为了韶玥。”

水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脚踝,“你说的韶玥,就是我脚踝上的铃铛吗?”

之前司天和白草都对那串铃铛表现在意,昨日石台上的铃铛的表现也证明了一切。

这串铃铛就是嫏嬛山所说的韶玥,失而复得的韶玥。

“韶玥究竟是什么?”

司天沉吟许久,抓着脑袋傻笑起来,“这个……还是让师父他们给你解释吧。”

水善没有强迫,兀自道,“我从枫吹别院逃跑就是因为发现了那个熟人的身体,被毋泪冰封在了冰棺里,只剩一口气。”

“所以你怀疑毋泪的身份?”

水善回忆着在枫吹别院地宫看见瑞儿身体时的震惊和慌乱。

本该在皇宫中的人突然被发现冰封在冰棺里。

那个与她相处了二十年的孩子竟然是假的,那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如同幻觉一般。

“毋泪和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太相像了,不得不让我怀疑。毋泪说那个人本就已经死了,那具没有灵魂的身体因为他附身才多活了二十年。”

“我们一直不知道他当年明明被打散人形又是怎么归来的,原来这二十年是借助别人的身体调养生息。”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两人微弱呼吸的声音,外面的阳光越来越灿烂,纯澈的气息让人如同悬浮在云端一般,总感觉不真切。

“对了,这个还给你。多亏了它我才逃过一劫。”

水善突然想起司天借给她的水晶玉,小心的从怀里逃出来递还回去。

司天双手结果,惭愧道,“本来凭着水晶玉很快就能找到你,但是江湖上突然出了大事,让我根本走不开,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江湖上出什么事了?”

司天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说了四个字,“腥风血雨。”

水善不知道自己身处曦宁国这段时间天闵王朝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司天的幽怨的语气就知道情况严重。

“如今整个江湖都被芙蕖山庄统治了,大大小小的帮派灭门的灭门,吞并的吞并,每天都在打打杀杀,血流成河。百姓怨声载道,凄惨战况不比与曦宁国的战争轻缓。”

“怎么会这样,琉璃城呢?琉璃城根深势大,还有江湖第一高手无风者,不会也被吞并了吧?”

司天摇摇头,说出的真相却更加血腥。

“琉璃城被屠了,城主一家和所有弟子,无一幸免。无风者早在被毋泪打败后不久就脱离了琉璃城不见踪影,现在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水善突然喉咙一阵反胃,差点就要吐出来,压了许久才将恶心感憋了回去。

硕大的琉璃城,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如今江湖怨气深重,嫏嬛山的弟子都被派下山清化天地浊气,否则奄冉阁的实力势必越来越强大。”

“这和奄冉阁有何关系?”

水善喝了打口水,站起身准备出门了,最后解释一句,“奄冉阁以天地浊气炼化力量,嫏嬛山则是天地间清气最甚之地。”

水善回想起以前每次遇到面具人都会感受到极强烈的死亡力量,那种力量与她的身体想排斥,充满压迫感,似乎能杀死她。

“时间不早了,一起去看师父吧。”

司天带着水善去了杉棋长老的房间,杉棋长老已经醒过来了,穿戴好坐在窗边静心打坐。

“你们来了,一起去后山吧。”

水善和司天还未跨进房间就听到杉棋长老未卜先知的声音,而后人便出现在眼前。

水善眼睛瞪了瞪,甚至怀疑他不是用脚走路,而是在空中飞。

水善很想说不如先让我吃饭吧,我从醒来还没吃东西呢。

但看司天刚被她从床上抓起来也没吃早饭,司天都没说吃饭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

说不定嫏嬛山有不吃早饭的规矩,或者真正得道成仙的根本不用吃饭。

水善一早醒来便跟着杉棋长老爬山,看着眼前前路茫茫的高山心中哀嚎不已,她肚子还空着呢,哪儿有力气爬山。

可爬着爬着水善发现她一点没感觉道累,反而轻松的不像话。

眼前望不见头的高山一点都没压力,如履平地般轻松自如。

水善越爬越新奇,越爬越觉得有趣。

好像来了嫏嬛山许多事都不一样了,都感觉不到累了。

“到了,进去吧!”

杉棋长老站在一扇木门前,木门装在一个山洞口,周边荆棘丛生,悬崖峭壁崎岖陡峭。

水善跟着杉棋长老进了木门,走了老远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回头去看,哪儿还有司天的身影。

“司天人呢——”

水善回头就要去找她,杉棋长老一下喊住她,“不用找了,这里他进不来的,我们走吧。”

杉棋长老继续往里走,水善回头望着那山重新关合的木门,沉吟下还是继续跟着走了。

木门内就是一个普通山洞样的地方,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只有燃烧着的火盆照路。

“杉棋长老,这是哪儿啊?”

杉棋长老神闲在在的背着手不停往前走,开口回答,声音却如从极远的天际顺风飘来一般,飘渺而神秘。

“掌门的住处。”

水善惊奇,掌门居然住在山洞里,难道是为了清净不被打扰,好闭关修炼?

走了许久,视野终于更加明亮宽阔起来。

狭窄的山洞中出现一个房间样的洞穴,里面摆着床榻、案几、笔墨纸砚、及茶具等等。

水善一眼看见了坐在案前的扶云长老,他已经先来了。

水善礼貌的朝扶云长老见礼,尴尬的握着手站在一边,不知干些什么。

水善迫不及待想问关于毋泪和自己的事,又觉得太急躁不好,等待着两位长老先开口。

“你知道我们为何救你为何接你上山吗?”

扶云长老比起杉棋长老威严许多,面容看着很硬朗很不好亲近的模样,声音也不够温和。

第236章 毋泪来历

水善回答,“听司天说过,是因为我脚踝上的铃铛。”

“那你又可知奄冉阁?可知毋泪是何人?”

水善依旧老实回答,“毋泪是奄冉阁尊主,至于他是何人并不清楚。”

扶云长老没有一句废话,直入主题解释道,“奄冉阁尊主乃天地浊气凝结成的妖孽鬼魅,世间第一魔物。他亲手建立了奄冉阁,利用自己的力量制造了长生不老的药丸,控制了一批手下。天生嗜血无心,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扶云长老的每个字都重重砸在水善的心上,在她心里的毋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杉棋长老接着扶云长老的话,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大战。

“六十年前,韶玥突然消失不见,嫏嬛山上下心急如焚。掌门极力隐瞒此事,派门中弟子悄悄寻找。可事情终究没瞒住,二十年前,尊主得知韶玥不见的消息,忌惮不复存在便大举攻打嫏嬛山。大战共持续了三天三夜。掌门带着所有弟子全力迎战,利用萃灵盘拼死一搏耗费尽元气才保住嫏嬛山,将尊主形体打散。如此才换来嫏嬛山及天下这二十年的太平。”

水善惊愕的静静听着,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或许全天下的人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在天下百姓们不知道的地方,原来还有这如此浩荡的生死之战。

为了保护天下太平,百姓安定和平。

只是为什么搅动血雨腥风的人是毋泪,为什么他是个大魔头?

水善久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毋泪不是个好人。

“嫏嬛山的存在便是为了保世间平静安宁,守护韶玥及里面充盈的灵力。只有那些灵力能够制约奄冉阁的力量,清化世间浊气。”

水善弯下身子露出脚上的韶玥,依旧缠绕在她脚踝上取不下来。

“我父亲说这个铃铛是我的护身符,从生下来便戴在脚上了,一直没取下来过,昨日在石台还是第一次。”

“韶玥寄居在人身上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如今韶玥里的灵力全部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你的身体可有什么变化?或者……与常人不同之处?”

水善舔了舔舌头,沉默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说出四个字,“长生不老——”

云淡风轻的扶云长老和杉棋长老一下猛地站起身,全部用着匪夷所思的沉重眼神望着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水善说到这也只能继续说,“我其实已经年过六十。”

水善这一句话便已足够震撼,她还没说自己能够死而复生,刀砍不死,毒毒不死。

扶云长老和杉棋长老绕有深意的对视一眼,扶云长老突然道,“你莫非就是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

水善心猛跳了一下,身份这就被猜到了?

“早就听闻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容颜永驻,以一己之力退百万雄兵。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奄冉阁的人,没想到原来是你。”

水善讪笑两下,“我不是故意隐瞒。我早已抛弃了渊穆太后的身份只想做个普通人,我逃出宫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

水善现在对于身世之谜算是失望了,本以为自己容颜永驻的怪异情况是天生的,原来只是因为韶玥寄居在她身上受到了影响。

说到底,她原本也是个正常的人。

那父皇和水家都不是她真正的家,她的亲生父母到底会是谁啊?

“长老们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吗?我的父皇是养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杉棋长老失望的摇摇头,“我们对于你了解的并不多,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水善姑娘,你可愿与我们一起守护天下安定?”

杉棋长老突然发自灵魂的询问让水善愣了神,守护天下安定?这实在是太过庞大的责任。

杉棋长老明白她的迷茫和惊愕,耐心解释道,“天地间有三大上古神器,韶玥、萃灵盘、及敛魂杵。韶玥及萃灵盘集天地灵力,相辅相成,净化天地浊气。而敛魂杵则是集天地凶煞之气,力量巨大。若无韶玥,天地元气将被敛魂杵魔化,毋泪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大,定会招来更加巨大的灾难和动荡。”

“如今韶玥认你为主,还请你体谅天下苍生,将他们从痛苦深渊解救出来。”

杉棋长老赫然跪下身体,水善急忙一下拉住他,跟着跪下。

“您这是干什么呀,您别这样。”

水善为难的紧紧蹙着眉头,焦急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们说的天下苍生对我来说太大了。韶玥本就是嫏嬛山之物,我还给你们不就好了,要怎么做你们说便是。”

水善不敢确定韶玥若真从她身上拿走她会有什么后果。

当即恢复六十老妪该有的模样?或者她寿命已到直接醒不过来?

但不管什么结果,她因为韶玥享受了一辈子的年轻貌美,已经足够。

“我们从未遇到韶玥寄居于人的情况,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取下来。韶玥事关天下苍生绝不可轻易冒险,更不可有丝毫闪失。所以只能求姑娘留下来,留在嫏嬛山。”

水善长长的倒吸口气,这意思是韶玥一天不脱离她,她便要一直呆在这山上?

她如今已是容颜永驻,长生不老,若再年年月月的呆在一个地方,她还不得发疯啊!

“要不……你们再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你必须留下!”

扶云长老嗓音冷硬的不带丝毫商量余地。

水善不快的蹙了蹙眉。

杉棋长老宽和的缓解紧张气氛,慈爱道,“不着急,你先自己想想,毕竟不是小事情。”

水善离开皇宫便是厌倦了拘束,如今又要她被永永远远的困在嫏嬛山,自然不愿意。

而且……从心底深处而言,她不想和毋泪作对。

即便毋泪是个坏到骨头里的大魔头,她也无法发自内心的恨他,讨厌他。

他对她的深情她清清楚楚记在心里,即便偏激,却也真诚。

她只想做个心如明镜的旁观人。

若是让她亲身参与到善恶之战中,她怕自己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今天把你带来后山,除了韶玥外,还有一件事。”

杉棋长老说着,翩然若仙的走向山洞中的一面洞壁,手中施以灵力,突然坚硬的洞壁内缩,出现一个晶莹透亮的水晶方棺。

方棺竖放着,其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站着的人。

水善惊呆了下巴,指着那方棺结巴道,“那里面,是,是谁啊?”

“嫏嬛山掌门念苍。”扶云长老威严的声音透露着崇敬的回答道。

“奄冉阁和嫏嬛山的弟子们都以为掌门身受重伤在闭关修养,其实二十年前那场大战耗尽了掌门的元气,他早就已经……仙逝了。”

水善咽了口唾沫,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所以一直没有将掌门仙逝的消息公布,一是震慑奄冉阁不敢侵犯,二是因为掌门在等韶玥,等韶玥被找回来。”

杉棋长老充满敬畏的抚摸着水晶棺,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

“纸包不住火,掌门仙逝的消息总有一日会传出去,到时奄冉阁必定来袭。毋泪已经归来,凭嫏嬛山如今的实力完全无法与奄冉阁对抗。恳请水善姑娘一定要留下来,只有你才能抵抗毋泪的侵袭。”

杉棋长老恳求望着水善,水善转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心中纠结万分。

她不想承担这样的重担,却也拒绝不得。

她本只想逍遥于江湖,接下来的人生自由自在,不与任何人事所牵绊。

但她显然是逃出了皇宫的束缚,又落进了天下重责之中。

“掌门一直在等韶玥回来。”

杉棋长老缓步走到水晶棺前,恭敬的弯下腰身,深施一礼。

水善也靠近了两步,好奇的细细瞧着那水晶棺里的人,总感觉他还活着。

“请把韶玥放到水晶棺上。”

扶云长老板着一张脸命令,水善眨巴下眼睛很是犹豫。

韶玥在她脚踝上,取又取不下来,怎么放?

水善试着抬了抬脚,总不能把腿翘的老高靠在水晶棺上吧,用脚踩棺椁,多不尊敬。

扶云长老像看傻子一样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把韶玥放上去,没让你放腿。”

水善刚想辩解韶玥取不下来,杉棋长老缓和气氛的好言解释。

“你是韶玥的主人,它必定听从你的命令。你潜心凝神,利用自己的意识控制它试一试。”

水善半懂不懂的按着杉棋长老的话做,闭着眼睛心中念叨着,“取下来,取下来——”

果然,水善只觉脚踝处的铃铛突然一松脱离了她的肌肤。

水善猛地睁开眼,就见韶玥充满灵气的漂浮在空气中。

原来韶玥是这么控制的,以前她还用火烧过用刀砍过,真是傻的很。

“起来,起来——放上去。”

水善对着韶玥低声命令,韶玥确实充满灵性,按着她的要求形行事。

慢慢从地面升起,然后靠近水晶棺,落在水晶棺一处小小的凹陷处。

凹陷处与韶玥大小吻合,韶玥刚刚落入,水晶棺应声打开,清晰露出里面的人。

水善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杉棋长老和扶云长老欣喜若狂,一齐跪在了地上,恭敬的唤着掌门。

水善看着念苍掌门的遗体,尸身没有丝毫损坏,穿着一袭翩若出尘的白衣。

据说念苍掌门是嫏嬛山辈分最高、修为最高、天赋最高的第一人。

竟然连模样也长得很是不错。

按着辈分和年纪来说,念苍掌门应该比两位长老年长的多,可看着却比他们年轻许多,丝毫不像个老人,最多三十几的模样。

水善心中感叹,不愧是能将毋泪打散形体的掌门,果然非同一般。

水善正盯着念苍掌门胡思乱想,突然就见那双安然闭合的双眼挣了开来,登时吓得水善惊呼一声。

“他没死——”

杉棋长老和扶云长老也看见掌门睁开的双眼,却没有太过惊讶。

只见掌门如同活人般转动着视线,在跪在地上的两位长老身上巡视一圈,最后落在水善身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我终于等到韶玥回来了,这下终于可以安心闭眼了。”

“掌门——”

扶云长老望着掌门悲戚的竟然哭了起来,看着威严刻板的老人此时在掌门面前如同手足无措的孩子,如同见到久违亲人的孩子。

掌门悲天悯人的神态让人感觉飘渺虚幻,却也格外的信赖、安心。

“杉棋、扶云,你们不失所望守护住了嫏嬛山,找到了韶玥,为兄替你们感到自豪。日后嫏嬛山的责任就交托给你们了,守护好韶玥,再也莫要丢失,它是我嫏嬛山的命脉。”

“掌门——”扶云长老不舍得呼唤着。

三人眼睁睁得看着那神仙般得人说完所有得话,带着宽慰的笑容,赫然变成一具枯骨,失了所有灵力。

扶云长老大喊着往前爬,一下扑到在水晶棺上,抱着棺椁泪流满面。

“师弟,冷静一点,让掌门安心的去吧。”

杉棋长老扶着扶云长老整理好衣衫,郑重的大礼叩拜。

“掌门,我们定会完成您的嘱托,守护好韶玥,守护好嫏嬛山及整个天下。”

水善傻傻的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念苍掌门留住自己最后一缕意识只为亲眼见证韶玥归来。

韶玥对于嫏嬛山,太过重要了。

“水善姑娘,韶玥于嫏嬛山和天下而言,攸关生死,还请你多多考虑,留下来吧!”

杉棋长老客气请求,双眸充满诚恳和哀求。

“韶玥本就是我嫏嬛山之物,谁想再把它带走,别怪老夫不客气。”

扶云长老就是个暴脾气,修仙修道怎么没把他脾气修一修。

水善不知该如何回答,杉棋长老体谅的道,“我们不逼你立马做决定,你先在嫏嬛山住下来,慢慢想。嫏嬛山的元气能祝你休养身体,是极好的。”

水善心下松了口气,正想感谢杉棋长老的善解人意,突然耳中传来沉重的撞钟声。

声音沉闷却幽远,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山洞中却依旧能听的清清楚楚。

“不好,出事了!”

扶云长老突然喊了一声,没有解释便迫不及待的朝洞外离去,杉棋长老也紧跟其后,却不忘叫着水善一起离开。

三人刚刚出了洞口的木门,司天火急火燎的从山下跑上来,不及行礼便疾呼,“师父、扶云长老,奄冉阁的人打来了,尊主带队。”

“什么!”

杉棋长老疾呼一身,当即便与司天和扶云长老往山下去,突然想到水善回头吩咐道,“司天,带水善回房间去,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不许出来。”

“是!”司天领命抓着水善的手腕就要带她回去,水善大喊一声,“我也要去,毋泪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出面此事解决不了。”

“你身上有韶玥,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呆在山上不许出来。”杉棋长老难得的坚定命令。

“可是你们打得过奄冉阁吗!”

水善突然利吼一声,两位长老瞬间呆住了脚步。

“掌门已逝,又没有韶玥,你们能敌得过毋泪吗!若是等到奄冉阁占领了嫏嬛山,我与韶玥还不是会落到他的手中,到时又有谁来保护韶玥,谁来承担守护天下的重担?”

司天抓着水善的手颤抖了一下,掌门……仙逝了?顿时一股悲愁由心而生。

“可是我们不能让韶玥再有闪失,这是掌门的嘱托。”

扶云长老一心遵守掌门的命令,视掌门之言如圣旨。

“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若不出面,嫏嬛山很可能从此从世间消失,韶玥便真的仍由奄冉阁处置了。韶玥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嫏嬛山吗,这个时候怎么能视而不见。”

“你能使用韶玥的力量吗?”杉棋长老问出了关键问题。

韶玥力量巨大,可她并不会使用。

而且她……也不确定能不能下得了手。

对方是毋泪,是她心爱的男人,她会不会犹豫。

------题外话------

毋泪打来了,抢人来了——

第237章 抢人

嫏嬛山山门外。

一黑一白隔着空无一物的山门将嫏嬛山图案团团包围。

毋泪执着方鸣刀对峙于山门前。

方鸣刀戾气深重,上面此时还沾着血,一路从山下杀上来的,如同长了一张贪婪嗜血的嘴,沾粘的鲜血很快被刀刃吞噬,折射出更加骇人的锋芒。

“人呢,怎么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本尊都打到了山门还不出来,难道已经不准备反抗了吗?”

毋泪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山门内目光炯炯准备对战的众弟子,眸中满是不屑之色,完全不将这些弟子放在眼里。

“毋泪,你太张狂了!”

扶云长老喝骂着与杉棋长老出现在山门前,怒不可遏的望着他身后的大群手下,眼睛都在冒火,恨不得烧死他。

“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我看你们嫏嬛山真是不想活了。”

一袭大红的红袖暴躁的就要冲上来教训扶云长老,被毋泪淡淡的抬手拦住了。

红袖咬着牙不甘心的重新退回尊主身后,红祥戴着银质面具,警告的盯了她一眼。

“本尊今日驾临所为何事你们应该知晓吧。”

“你这个嗜血妖孽想杀人便杀人,我们如何会知晓你的血腥想法。”

扶云长老不落下风的继续喝骂,毋泪全不在意,阴冷一笑,“你们不知道没关系,本尊便告诉你们。本尊是来要回我的夫人的,你们劫持了本尊的夫人,最好现在就老老实实交出来,本尊姑且饶你们一次。”

“哼,你这狂徒当真是大言不惭。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想抢夺韶玥。我告诉你,今日便是死也会守护韶玥,再不让它有丝毫闪失。韶玥本就是我嫏嬛山之物,水善亦是嫏嬛山的人,绝不可能被你带走。”

毋泪幽暗的双眸越渐凝聚起骇人的冷色,冷笑一声,“水善是本尊明媒正娶的夫人,何时就成了你嫏嬛山的人。本尊看在水善的面子上与你们好言相说,你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本尊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了。”

“你以为我嫏嬛山会怕你?要来便来,无需废话。”

扶云长老大喊一声,拔出长剑准备迎战。

毋泪却不慌不忙的站着,在扶云长老身后看了一圈,惊奇的笑了起来。

“本尊都打到山门来了,念苍怎么还没出现,本尊还期待着和他再战一场。都过去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念苍如今的能力如何。”

“要战便战,哪儿那么多废话。”

毋泪啧啧两声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事关嫏嬛山生死攸关的时刻念苍不可能还藏得住。莫非二十年前那一战他到现在都还未伤好?抑或……他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莫非他已经死了?”

“住嘴!”

扶云长老双眼充血的突然冲向了毋泪,带着慢慢的恨意和拼死一搏的勇气。

“就你?不自量力!”

毋泪冷笑,红袖半遮颜的眼眸中亦同样露出轻蔑及骄傲的神色。

扶云长老都不及靠近毋泪,毋泪长袖一挥,一股迫人力量朝扶云长老袭来,一下击中他的胸口,整个人被吉了回去,猛地摔在地上,吐出大口血来。

“师弟——”

杉棋长老担忧的冲过去,两个弟子将扶云长老扶起,依旧重伤的不停咳血。

“毋泪,你欺人太甚!”

杉棋长老从怀中掏出无字经书,红袖和红祥瞬间紧张起来,主动请缨对战却被毋泪制止了。

“你还想用无字经书对付本尊,简直可笑!数月前在枫吹别院,本尊元气尚弱稍有不敌,此时本尊已然恢复到鼎盛时期,你这无字经书不过蝼蚁,对付红祥还可,本尊却能让它瞬间灰飞烟灭。”

“与其说大话,不如一试。”

杉棋长老调动着嫏嬛山的所有灵力,集结灵力注于无字经书,经书脱掌浮于空中,绽放出与太阳争辉的灿烂光芒,一股庞大而纯粹的力量爆裂开来。

毋泪嘴角勾着冷硬的弧度,“不自量力。”

双掌在身侧凝聚起漩涡,山间气流被强大的力量干扰,疾利的风划过耳畔。

掌心的力量越集越烈,毋泪目不斜视的对望着扑面而来的光芒,猛然将掌心力量推出。

两厢相克相敌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河水河倒流,山峦塌陷,漫山翠绿如海浪般席卷、倒塌,只剩一片残破。

“毋泪的名字不是你们配叫的。”

毋泪涌动着身体的气息,慕然加大了掌心的力量,大喝一声顷刻将无字经书燃为灰烬。

杉棋长老遭受剧烈冲击猛地后退,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吐出血。

“你,你的力量怎么会一下子……”

杉棋长老震惊的不停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沉重的危机感压迫神经。

今日的毋泪太强大了,嫏嬛山怕是今日后便要彻底消失了。

红袖炫耀似的哼声道,“尊主如今的力量比当年还要强大,就凭你们这些人也配和尊主交手?”

“如今的天下战争四起,恩怨不断,即便你们努力净化怕也无济于事。血腥、灾难越多,本尊的力量就越强大。”

杉棋长老一口血吐在雪白的衣袍上,脸颊抖动着,满满的震惊与惶恐。

“那是……你们做的?”

毋泪反问,“什么是我们做的?”

“战争和江湖,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毋泪冤枉的抬了抬手,“你可不能这么说,皇上要打仗争疆土争天下,关我何事。你还是莫要说这些废话,将水善交出来。”

“就是死我们也不会把水善交给你!”

杉棋长老坚决的不肯退让,毋泪的耐心彻底被消磨干净,掌心再次凝聚起力量。

“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毋泪猛然袭向杉棋长老,水善突然从天而降挡在杉棋长老面前,与毋泪怒目而视。

毋泪大惊,急忙收回力量,身体被冲击的踉跄一步,脸上满是欣喜。

“善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家?哪儿是我的家?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儿来的家。”

毋泪身上所有的力气在水善出现后全部隐去,幽深的眼眸漾起欢喜和期待,心疼的道,“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跟我回家吧。”

“你在的地方是哪儿?皇宫还是奄冉阁?”

毋泪沉默了,许久道,“只要你愿意,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家。”

“你的家真大,我要不起。”

水善冷漠的不带一丝温情,看着一边吐血的两位长老,心情沉重的难以呼吸。

毋泪拧起了眉头,脸上萦绕起挥之不去的愁绪和伤怀。

“你不要这样和我是说话,我会受伤的。跟我走吧,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全都听你的。”

“我想留在嫏嬛山,你听吗?”

毋泪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也带着不得反抗的威迫。

“除了嫏嬛山。”

“那我便哪儿都不想去。”水善一口拒绝了毋泪的请求。

“你真的要这样和我对着干吗,我为了名正言顺娶到你,花费了多少心思,你现在却要抛弃我?”

水善气愤的顶回去,“你那些心思都是诓骗,自私,你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我愿不愿意?”

“我们本就是相爱的一对,成为夫妻是理所应当。”

“可我讨厌欺骗!”

水善剧烈鼓动着胸膛,心中压抑着不满和纠结,此时看到毋泪全部爆发出来。

这个人太霸道太无理取闹了,他想得到什么便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你知不知道,我恨极了你现在的样子!”

水善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毋泪看的眼睛都呆住了,心疼的用力揪紧。

他从来没有心痛过,他的心只装着她,此时因她的厌恶而受伤。

“不要再说那么多了,立马带着你的人离开嫏嬛山,永远不许再出现在这。”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拒绝尊主,看我不给你点教训。”

红袖愤怒的就想冲出来教训水善,却一下被毋泪一巴掌打回去,怒目喝斥她,“滚回去!”

第238章 唯有我们才是同类

红袖被打的整个人踉跄一下,捂着脸眼泪是瞬间盈满了眼眶。

为什么尊主眼里永远只有那个女人,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即便那个女人一而再的伤他的心,也这么护着疼着,不允许伤害她分毫。

这不公平!

“我今日来就是带你离开,你是我的夫人,你应该和我在一起。”毋泪握了握手中的方鸣刀,威胁十足。

“我最后说一遍,离开嫏嬛山!”

水善坚定不移的与毋泪四目相对,好不退怯。

毋泪面容越加的深沉难看,手指紧了又紧,“你是真的不顾剑郎和相香了吗?”

水善心一顿,即刻喊出声,“你想对他们怎么样。”

“我怎么对他们取决于你怎么做。”

“你要是敢伤害他们分毫,我会恨你一辈子。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你忘了游历江湖那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了吗!”水善急得眼泪都快留下来,眼眶酸酸的,却干涩的没有水渍。

“我没有忘,所以我对他们以礼相待。但若要失去你,我也就再顾不得那点微不足道的一点情分。”

“你疯了毋泪,他们是无辜的。”

司天沙哑着声音朝毋泪大吼,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似乎骨头碎裂了一般。

“我本就是大魔头不是吗,心狠手辣,怎会在意几条人命。”

毋泪邪魅的笑声传入嫏嬛山众人的耳中,阴冷的可怕,不自觉毛骨悚然。

“我最后说一遍,把水善还回来。否则,我不仅会杀了剑郎和相香,还会铲平嫏嬛山,到时没了嫏嬛山这个阻碍,我看还有谁能阻止我和水善。”

水善目瞪口呆的望着毋泪,这个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人。

他应该是内敛的、温柔的、善良的,不是现在这副魔鬼模样。

水善无论听到多少关于他是心狠手辣大恶魔的话都难以相信,心中始终妄想着那些不过是他人的偏见,不过是误会,他并无别人说的那么坏。

但此刻,水善真实的明白,杉棋长老说的并没有错。

毋泪是个魔物,嗜血无心,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物。

“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水善如魔怔了一般反反复复的兀自喃喃着,表情失魂落魄,声音脆弱无力,令人怜忧。

“善儿,跟我走吧,我才是你的家,我是真心爱你的。”

毋泪大步想要靠近,司天一下挡在前面,握紧手里的剑一夫当关,“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司天和毋泪正要冲向对方,水善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你不要这样,我会恨你的——”

凄厉的声音挣扎、痛苦,带着一股强大的压力爆发出来,将司天和毋泪震慑出几米远。

奄冉阁一众手下皆遭到重击,倒下大片。

所有人被始料未及的情况惊住了,杉棋长老抚着胸口强撑着站了起来,冲到水善身边,激动的满脸振奋之色。

“你会使用力量了?”

水善茫然的望着倒在一边的毋泪,精神恍惚,没听到杉棋长老的话。

司天从地上爬起来跑回水善身边,上下大量着她,手掌在她面前晃了许久也没反应,着急的抓着她大喊,“水善,水善——”

“你不要这样,我会恨你的——”

水善还在出神的低声喃喃,声音哽咽着无助的哭腔,让人心疼。

“善儿——”

毋泪远远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心疼的满心自责。

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可他不得不紧张起来,若是不能早些把她带离嫏嬛山,迟早她会成为他的对立。

毋泪即便心疼,还是不得不再次威胁她,“你难道真的不在意剑郎的死活了吗?”

“你休要再威胁,我们是不会屈服的。有本事,来战便是。”

司天英勇的主动出战,却听身后突然一个细微柔弱的声音响起。

“我跟你走。”

“水善,不要!”

司天惊慌的大喊一声,杉棋长老、扶云长老亦是不同意的连声阻止。

“只要你保证再也不侵犯嫏嬛山,我就跟你走。”

水善视线一眨不眨的对上毋泪,毋泪欣喜若狂的接连保证,“只要你跟我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嫏嬛山没了韶玥便再无任何威胁,留下它也微不足道。构不成威胁。

“你若违背承诺如何?”水善麻木的面无表情问道。

毋泪束起手指保证,“我若违背承诺,教我形魂俱灭。”

水善沉默了良久,终于,一步步迈向了毋泪。

“水善不要去,他是为了韶玥才会接近你,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不要去——”

司天拉住水善的手腕不让她走,毋泪大喝一声,“放开!”

一挥袖将司天的手打开,顺利牵住水善的手,将她轻轻拦在怀里。

“你是不是傻,他根本不是真心爱你,他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司天又是气愤又是着急的朝水善大吼,双目血红的可怕。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韶玥好不容易把她带回来,现在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毋泪夺走。

水善疲累的闭着眼睛,她厌恶战斗,厌恶了争夺,厌恶了这样无休无止的争端。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能让师父死,我必须救他。”

“你太傻了!”司天凄婉的望着水善,无力的低下了头。

“傻的人是你,是你们!”

毋泪带着得意的声音巡视司天几人,高高扬起邪魅的嘴角。

“我对水善的感情,你们永远不会懂。我们相伴了二十年,是对方心底最深的人。你们以为我只是想要得到韶玥消灭韶玥,从此世间再无什么能阻碍我的强大?但愚蠢的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司天警惕的眯起眼睛,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瞒着我们?”

“若我想要毁灭掉韶玥,杀了水善便可,哪里需要处心积虑的接近她。我接近她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她,想要永远留她在身边。”

司天静静的倾听着,他知道自己即将听到一个惹人震惊的消息。

毋泪嗤笑的看着司天和嫏嬛山众人的茫然表情,颔首侧脸看着一脸疲惫的水善,心疼的将她再次往怀里紧了紧。

“你们以为韶玥寄居在水善身上,所以才让她容颜永驻与常人不同?”

“难道不是这样吗?”心急的扶云长老激动的双腿颤抖差点摔在地上。

“当然不是!”

毋泪细长的手指挑起水善的下巴,使得她仰起脸望着她。

毋泪温柔的笑着,轻轻撩拨着她的耳发。

“我说过,我们是世间最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本就是一体,只不过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的同类就是我,天底下唯有我们两个是同一类。因为,我是天地元气所化的人,你也是。”

毋泪一颗炸雷在嫏嬛山山门炸响,波及了嫏嬛山以及奄冉阁的所有人。

水善呆呆的久久反应不过来,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毋泪勾唇笑着,满满的得意和欢快。

“水善根本不是人,她是韶玥中凝聚的天地灵气之精华幻化的人形。韶玥从嫏嬛山突然消失,是因为嫏嬛山的萃灵盘已然承受不住韶玥中的灵力,所以被吸引到了天闵皇宫的萃灵盘之中,接受另一半萃灵盘的孕养与呵护。水善便是在天闵皇宫诞生。”

嫏嬛山上一片沉寂,只有毋泪慈润好听的声音。

“天闵皇宫的地宫只有历代帝王知晓,显德帝在地宫中亲眼见证韶玥的出现,以及水善的诞生。显德帝深觉此乃仙迹,但又遵守祖宗不得透露皇家密室及萃灵盘的死规矩,隐藏了这一仙迹,将尚是婴孩的水善秘密送给水家,而后收为养女,册封福仙公主。”

“水善,水善,是韶玥里的灵力幻化的人?”

司天大口喘着气,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不是韶玥寄居在水善身上,而是她与韶玥本就是一体。本尊若是想毁灭韶玥,杀了水善便可。但她在我心中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毋泪满意的看眼深受打击的嫏嬛山众人,春风得意的弯身抱起愣怔的水善。

最后警告嫏嬛山,“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本尊便遵循承诺再不踏进嫏嬛山半步。你们也无需再用韶玥当借口发起挑衅,因为本尊永远不会伤害水善分毫。”

毋泪带着水善离开了嫏嬛山,神秘莫测的奄冉阁队伍来去匆匆的一同消失不见。

嫏嬛山逃过一劫获得了平安,也彻底失去了韶玥。

------题外话------

哇……水善其实也不是人,有人早就猜到没有/

第239章 奄冉阁

水善一直在睡,不知道睡了几天几夜,没日没夜的陷在梦里。

梦里的她一会看见威仪天下的瑞儿,一会看见宠溺体贴的毋泪,一会又是剑郎担忧的脸,一会又是司天嘶声大吼的样子。

她深陷在梦中醒不过来,将一辈子的梦一次性睡完了。

她讨厌做梦,知道那是梦,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心底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她醒过来。

毋泪担忧的坐在床边亲吻着她的手,不停柔声唤着她醒来,梦中的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水善究竟是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剑郎气愤的拔出婉月剑就要和毋泪拼命,被相香拉着手臂安抚住了。

“别冲动,再等一等,她肯定会醒的。”

“我们很好奇,尊主是如何让水善跟你回来的?莫非是用我们做要挟?”

剑圣抱着归一剑靠着一根房柱,声音云淡风轻。

“也是,除了要挟还能有什么法子。”

剑圣讥讽的声音招来毋泪阴冷的视线。

水善从床边起身,面对着剑圣三人,沉默良久,开口,“是,我是用你们要挟善儿,你们若觉得善儿是进了虎狼窝,那也是被你们连累的。”

“你这个卑鄙小人,妄我之前还把你当朋友,你竟如此对水善。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挟她!”

剑郎气愤的质问,毋泪镇定自若的解释,“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一定要留住她。我答应善儿不会伤害你们,善儿既已跟着我回来了,你们便走吧。”

“我不走,水善是我徒弟,我要在这保护她。”

“凭你保护她?”毋泪嗤笑。

张狂的一甩衣袍在水善身侧坐下,将她从床上抱起揽在怀中,手掌暗暗输送着元气。

“在我面前,哪儿你出手的份。趁我心情好,赶紧滚,否则日后想走都走不成。”

“你……”剑郎立马又要反驳,相香一下制止了他的话。

相香安抚的朝剑郎摇了摇头,兀自走上前,好言相与。

“尊主,我们之前一起躲避追杀、游山玩水也算有些情分,现在水善昏迷不醒我们怎么能安心离开。剑郎也是担心水善,说话有些冲你不要介意。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对水善的真心实意。还请你大发慈悲,让我们等水善醒过来吧。”

毋泪闭着眼安定心神的替水善输送着元气,耳边听见相香真诚的请求,没多犹豫就松了口。

“水善我会照顾,你们出去。”

毋泪这是同意他们留下了。

他知道,水善醒来必定想见剑郎几人,他们若不在怕是反倒会生事,

相香感激的道了谢,连忙拉着剑郎离开,剑郎依旧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但终究无法与毋泪作对。

现在是在毋泪的地盘,要想继续留下来,还是老实些好。

“别再睡了,醒一醒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什么都听你的。”

毋泪贪恋的亲吻着她的鬓角,人明明就在他的怀里,却感觉咫尺天涯,满心不安。

他们之间是否已经再难回到当初信任依赖的模样。

房门被敲响,红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尊主,万俟管家来了。”

“进来。”

房门应声打开,红祥一团红色缓步进来,浑身艳丽如火,只露出一张妩媚至极的精美面庞。

“万俟管家刚从哈单族回来,索朗已经回了哈单族,亓缘族长想要求见。”

毋泪抱着水善一句话不说,视线温柔的始终落在她沉睡的娇艳面容上,充满柔情、缱绻。

红袖暗暗在袖中攥紧了拳头,眼间低垂着,身体却紧绷成一条直线。

毋泪蹙了蹙眉头,冷冽的声音响起,“别让本尊闻到你嫉妒的味道,让人恶心。”

红袖心猛地一抽,一下匍匐在地,“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万俟管家正在等尊主,不如属下留下来照顾水善小姐吧。”

毋泪充满压迫的凌厉视线朝她射来,许久开口道,“去把向男叫来。”

红袖低垂着头咬紧了牙齿,只能应声退去。

尊主如此不信任她,竟然防着她。水善就有那般重要?

很快红袖带着一个一身利落男装的女子出现,朝毋泪跪身行礼,“属下见过尊主。”

“好好守着善儿,不准任何人靠近。”毋泪沉声命令。

向男看眼尊主怀中的水善,点头应下,“是!”

毋泪小心翼翼将水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水善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偏过头,一双澄亮的眼眸中满满的疲惫和无力。

“属下见过尊主。”

万俟管家跪伏在地,毋泪长摆翩跹坐于临窗而坐,漆黑的夜透来点点月光,奢侈而明亮。

“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万俟管家起身回答,“回禀尊主,无风者还未找到。”

“还未找到!这么久了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柳馆做什么吃的。”

毋泪沉声呵斥一声,万俟管家连忙请罪,“柳馆已经在尽全力寻找,但无风者隐藏的极好,暂时还未有消息。之前曾找到过蛛丝马迹,但打草惊蛇被他跑了,之后便更难找了。”

“继续找,一定要把他找到。”

毋泪下达命令,转动着手中精美的茶盏,眼眸幽暗如冰。

“无风者是江湖第一高手,在江湖中声望很高,他若为琉璃城报仇卷土重来,势必会造成阻碍。”

“属下明白,定会再加派人手。但……无风者武功高超,江湖无人是敌手,即便找到他怕也很难将他制服。”万俟管家忧虑道。

毋泪明白他的意思,准许了他的想法,“找到人,让红祥去抓。”

“是,属下领命。”

万俟管家抬眼瞧着尊主今日似乎心清不错,嘴角时常不经意挂着笑容。

万俟管家无需多猜便知道必定是因为水善,水善被带来了奄冉阁,尊主心情大好。

只是水善现在还在昏迷,尊主忧心忡忡,日日都守在塌边不曾离开。

万俟管家犹豫许久,还是小心询问道,“尊主,当真要放过嫏嬛山吗?”

如今嫏嬛山失了韶玥,尊主力量完全恢复,正是踏平嫏嬛山的最佳时机。

然而一向当机立断的尊主却放弃了这样好的机会。

毋泪转动着茶盏,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本尊那日已经打到了山门,差一点就灭了嫏嬛山满门,念苍那小老儿都没出来,肯定有什么隐情。”

万俟管家想了想,道,“尊主觉得念苍已经死了?”

毋泪哼笑了一声,“二十年前那场大战,念苍将本尊打散人形,定然消耗了所有元气。他不过一介凡夫**,随得道修得几分元气,与本尊想必却是天差地别。二十年来都没消息,就算没死想必也和死人差不多。”

“那奄冉阁就又少了一个威胁。嫏嬛山既失了韶玥,又没了念苍镇守,便再也不足为惧。”

毋泪对月畅谈,神情得意。

“是啊,嫏嬛山已然不足为惧,本尊何不放他们一马,在善儿心中赢得一分信任和欢喜。”

毋泪擅长计算,计算好所有阴谋步骤,也计算好如何重新赢得水善的心。

万俟管家看着毋泪脸上满满的期待和柔情,既替尊主欢喜又替尊主忧心。

尊主爱的人,存在着极大的威胁。

“尊主,水善小姐毕竟是……来自嫏嬛山,会不会有危险。”

“你害怕?”

毋泪转过头来,轻笑着调侃。

万俟管家坦然一笑,“属下的命是尊主的,尊主的决定都是对的。不过水善小姐乃天地灵气幻化而成,若是对手出手,怕是除了尊主外无人能抵抗的住。”

毋泪毫不担心的神色坦然,甚至笑得灿烂开怀。

“善儿乃世间至纯至清之元气所化,最是醇厚良善,冰清玉洁。杀人这种血腥事是本尊爱做的,她绝不会沾手。”

第240章 我好难受——

万俟管家恍然明了,连着应声,“属下明白了,是属下多虑了。但……她会否对尊主不利?”

尊主乃奄冉阁的主人,奄冉阁与嫏嬛山势不两立。

尊主是众人所谓的大魔头,大坏人,水善身为嫏嬛山之人,会不会惩恶扬善对尊主下手?

毋泪自信的挑起眼尾,幽暗的眼眸中荡漾着清涟水波。

“善儿心地纯善,舍不得伤害我。在山门时本尊就看出来了,她心中始终爱着我,才会那般纠结为难。只要本尊弃恶从善不做坏事,她便会永远留在本尊身边。”

万俟管家惊奇的不知说什么,尊主真要改邪归正,重走正道?

他的想法自然是可笑的。

毋泪说完弃恶从善的话紧跟着命令道,“日后行事小心谨慎,不得让善儿发现什么。芙蕖山庄的事藏着点,别让她知道就行。”

“啊……这是哪儿,这是哪儿……我在哪儿……”

毋泪和万俟管家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面有虚弱的shēn yin声传来,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毋泪一下便听出那虚弱的声音是水善,一下从窗边起身赶了出去。

水善着着单薄的里衣在奄冉阁中胡乱走着,脚步踉跄虚弱,身体歪来倒去的不时跌倒。

放眼望着这无底深渊,到处都是崖壁巨顶,嶙峋奇石鳞次栉比,脚下密密麻麻堆砌的小石子压得脚心发疼,脚皮都被磨破了,流出血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这是在哪儿,这是哪儿……”

水善恍惚的不停乱窜,向男手足无措的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劝她回去却被她一而再的推开,只能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水善小姐要有什么事,尊主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水善小姐,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先回床上休息吧。你的脚都受伤了,别乱跑了。”

向男想要强制性的将她抱回房间去,水善看着虚软无力,手上的力气却极大,两只手一用力一下将她摔倒在地上。

“我不认识这,这是哪儿啊,这是哪儿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里衣的系绳不知何时已经松散开来,散散的挂着,随时可能掀开前襟露出娇嫩的肌肤。

水善恍若未查的到处穿梭乱跑着,双脚被浅浅的台阶绊了一下,身体超前一扑,整个人跪爬在了地上。

向男惊了一跳,赶忙冲上来搀扶。

“看着干什么,赶紧去同禀尊主,水善小姐醒了。”

向男朝周围被惊动好奇旁观的人大吼一声,所有人立马垂下头目不斜视,不敢乱看。

向男是尊主身边器重、重用的手下,这位水善小姐更是有名的尊主的心上人,皆不是随便谁敢轻视的。

旁观中有人要去像尊主禀告,尊主已经听到动静自己找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善儿为什么会这副样子。”

毋泪气宇轩昂的大步而来,质问的冰冷语气让向男紧张的压低了呼吸。

“尊主离开不久水善小姐就醒了,一醒来便恍恍惚惚跑了出来,属下怎么也拦不住。”

向男解释的话都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中扶着的人一空,水善已经被尊主抱进了怀里。

毋泪垂眼看着水善就快解开的里衣,宽大的长袖一揽,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遮挡住她的身体。

细嫩的双脚已经是一片黑红,满是泥土和血渍,看着好不可怜。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毋泪暴怒的大吼一声,向男身体一震立马跪下请罪,周围的人亦被尊主的怒火波及,个个胆战心惊的跪着,一动不敢动。

“我好难受,身体里像有火在烧有虫子在爬,我好难受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水善趴在毋泪的怀里扭动个不停,手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将那衣襟又扯开了些,脑袋眩晕的完全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一个劲shēn yin着。

眼角有水珠滚落了下来。

毋泪不停安抚着她,手指触碰到她眼角的湿润,顿时手腕一僵。

“别怕,我在呢,你不会有事的,一会就好,忍一会就好!”

毋泪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背在身后,穿好她松开的衣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我要回家,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毋泪抱着水善快步回了她的房间,水善在他身上不停的乱动,挣扎着想要解脱双手,嘴巴一张一合,不停低声喃喃。

力气越来越微弱,shēn yin也越来越听不见。

“没事的,别怕!”

毋泪在她身边柔声安慰,回到房间便屏退了所有人,抱着她注入自己的元气。

他的元气与她相斥,但此刻只有他的元气才能压制住她体内bào luàn的灵力。

她是天地纯然清气,而奄冉阁乃世间最浑浊之地。

她承受不住这里的气息,使得身体里的灵力流窜奔逃。

“我会留下你的,让你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

即使奄冉阁对她来说凶险痛苦,他也要她留下。

剑郎和相香听见sāo luàn赶来的时候水善已经被带回了房间,两人急急忙忙赶去水善的房间,却被人阻拦在了外面。

“尊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向男不通人情的死板重复命令。

“我们刚才听见水善的声音,她是不是醒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

相香着急的追问,向男一言不发,坚守房门。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见水善,我是她的师父,她醒了,我一定要见她。”

剑郎激动的执着婉月剑就想硬闯,相香拦都拦不住,突然房间里传来了毋泪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善儿醒了。”

剑郎惊喜的立马推门而入,相香在门口顿了片刻,才跟着进去。

最近剑郎越发的冲动了,似乎是因为连累水善被逼嫁而自责,越发想要保护好她。

水善已经醒了,也稍稍恢复了神智,只是看着虚弱的很,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水善,你怎么样了?”

相香握着水善的双手轻声关切着,水善虚弱的汇聚视线,看清眼前的人,漾起一个安心的笑容。

“你们没事……就好!”

第241章 心事

“我们没事,你才是,怎么虚弱成这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相香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还从未见到水善如此病重的模样。

脸颊苍白无血色,视线迷离,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是不是毋泪对你做了什么,害你变成这样?”

剑郎如今对毋泪充满堤防和戒备,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这个虚伪的恶骗子。

水善侧转着眼珠看了看靠在身后的毋泪,朝剑郎安慰的勾了勾唇脚。

“我没事,师父别担心。”

“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

毋泪嫣红的唇靠在她秀巧的耳边轻声安慰,将她小心的放平在床上。

“我会在你身边守着,安心睡吧。”

毋泪朝向南使了个眼神,向男便聪明的把剑郎两人带离了房间。

水善这一觉睡得安稳许多,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中午,毋泪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

“醒了,身体还不舒服吗?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毋泪见水善醒过来,轻柔的将她扶起来,看她脸色红润了许多终于稍稍安了心。

水善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已经没有抓骨挠心的感觉了,靠着毋泪坐起来,一句话不说。

“你一定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红枣粥、小米粥、还有瘦肉粥,你想吃哪种?你现在身体虚弱,点心暂时是不能吃的,先喝点粥养一养好不好。”

毋泪哄小孩般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水善却充耳未闻,一句话没说,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毋泪也不在意,自言自语的替她决定,“你喜欢甜的,那就吃红枣粥吧,而且红枣养气补血,最是适合你现在补身体。”

毋泪说着便喊了门外的向男送了红枣粥来,细心的一小口一小口喂她。

水善靠在厚枕上,想要伸手自己吃,却被毋泪避开了,只得乖乖的含住他递到嘴边的小勺。

“剑郎和相香一直担心你,早上都来了好几次,但你没醒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等你吃完粥洗漱一下,我就让人叫他们来陪你说话好不好。”

水善视线低垂的看着自己交缠的手指,两只手握在一起,指节葱白如水。

毋泪不停的和她聊着天,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水善喝完粥,盖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床边不再看他,亦不再听他说话。

无泪的端着空碗愁容满许,想质问想解释想求饶,可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最后只剩下满腔心疼和自责。

“你再睡会,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你还未好好看过奄冉阁是什么样子。”

毋泪替她拉了拉被子,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水善半夜时悠悠醒了过来,看房间里毋泪不在,只有向男坐在一边软榻上睡着了。

水善慢慢坐了起来,身体酥软没劲,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自从被带到奄冉阁,她便一直如此病病歪歪。

水善想去找剑郎,她之前半醒半梦的见到了他们,却没有好好说说话。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们。

穿上鞋,抓了外套披在身上,向男耳尖的一下醒了过来。

水善惊了一跳,随手一佛心中期盼着她睡过去,她竟神奇的真的重新睡了过去。

水善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嫏嬛山山门时自己突然爆发的力量,将毋泪和奄冉阁众人都震开了老远。

原来她真的是天地灵力幻化而成,也不知道她的灵力与毋泪相比,谁更厉害些。

水善推开门出了房间,之前恍恍惚惚也跑出来过,却因当时身体难受根本没来得及参观奄冉阁是何模样。

清亮的月光挂在天上,漫天的星子可爱的眨着小眼睛。

水善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踩着碎石子闲游漫步。

双脚上的伤已经擦了药包裹起来,走起路来还是有一点疼。

水善垂头盯着自己交叠迈步的双脚,突然停了下来。

“韶玥怎么不响了。”

水善抬起右脚在空中晃了两下,脚踝上的青褶纹铃铛丝毫没有发出声音,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水善着急的蹲下身子细细去看,青色铃铛颜色似乎淡了许多,也不再与往日一般有灵气有活力,即便晃动脚也不再响了。

水善自然明白,定然是因为身处奄冉阁的关系。

奄冉阁与韶玥的气息相克,在这被浊气充盈的空间中,如何还能平安无事。

她要离开这,必须离开这,否则她和韶玥都会有危险。

韶玥关乎天下安定,她和韶玥本是一体,她不可让韶玥有丝毫不测。

保护自己保护韶玥也是制约毋泪的唯一办法。

水善走着走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遇到前方巡夜的护卫。

护卫见她独自在外瞎逛先是一顿训斥,再询问她的身份,水善的名字一报出来,十几个护卫全部惊恐跪地,连连请罪。

“属下惊扰小姐,请小姐恕罪。”

“无事。”

水善云淡风轻的走过他们,还回头看了一眼。

看来自己在奄冉阁大名鼎鼎,怕是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

水善问了巡夜护卫顺利找到了剑郎三人住的院子,院子倒是与寻常宅院相似,景致特别,唯独缺少了植被和花草。

水善在奄冉阁不曾看到一丝绿意,连野花野草都不曾见到,冷硬无趣的很。

剑郎没想到水善会突然来,站在门口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将她迎进房间。

“你怎么突然来了,身体好些了吗,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剑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水善头晕,但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心里暖暖的,眼泪都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水善惊讶的怔了许久,摸着眼角湿润的泪水,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又哭了……?

记得人生中第一次哭泣是在闵都皇宫时与瑞儿吵架,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到流眼泪的感觉。

那段时间的她情绪怪异,总是容易发怒、伤心,让习容非常担心。

但自从离开皇宫就又重新恢复了没心没肺、天真活泼的性子。

今日,她又哭了。

水善心中已然明了,她怕是受到了奄冉阁的影响,受到了毋泪的影响,才会落泪。

悲伤的情绪本不属于她。

剑郎点燃了烛火,房间亮了起来,相香和剑圣也被叫到了房间来。

“你来了奄冉阁一直在昏迷一直在睡,真的吓死我们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对得起你。”

相香抽搭着鼻子将水善身上的外衣裹紧一些。

剑郎贴心的直接把床上的被子抱了过来给她裹上,免得她着凉不舒服。

“是我没用,两下就被抓住了。”剑郎歉疚道。

若不是他被抓来奄冉阁,水善也不会被逼和亲,如今也不会落到奄冉阁来。

剑圣抱着剑中肯的道,“毋泪的力量实在是深不可测,连他身边的手下我们都敌不过,怕是全天下也无人能敌过。你不必怪自己。”

“是我连累你们才对,毋泪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带来奄冉阁。就算没有你们,他也会有其他的法子。”

相香看他们互相自责道歉,‘哎哟’一声打断他们的话,“现在不是讨论谁的错的时候,我们应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剑郎脱口而出道。

相香叹了口气残酷的拆穿现实,“怕是不容易离开啊。”

毋泪调集了奄冉阁的众弟子打到了嫏嬛山才把水善带回来,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她离开。

毋泪怕是会永远把她禁锢在身边。

“我暂时是走不了了,你们先走吧,他答应过我会放你们离开的。”

“不行,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面对他。”剑郎一口回绝。

水善坚持道,“毋泪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这一点我相信。能走一个是一个,总不能所有人被困在这当人质。而且我一个人也更容易找机会逃走,你们反而是我的拖累。”

剑郎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辩驳,他只知道不能丢下水善一个人,就算打不过也要一直保护在她身边。

剑圣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看着水善反驳道,“他若想用我们要挟你,无论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抓回来,所以走不走根本不重要。”

剑郎接着师父的话赞同的附和道,“对啊,毋泪可是柳馆老板,消息遍布天下,躲是躲不住的。况且奄冉阁的人武功那么高,我们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反正毋泪没有杀我们的打算,我们在这也算安全,不如陪着你,一起想办法。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可我不想再拖累你们。”

水善无力的缩起肩膀,似乎肩上压着两座巨山一般沉重。

在毋泪打上山门那日之前,她最多不过是为天下女子表率的渊穆太后,谨守规矩和礼教,被禁锢了自由。

可如今一下承担着天下安定的重任,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每每想起来都艰难的喘不过气。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可这样小小的愿望都奢侈的可怕。

如今距离她更是越来越远。

“我可以信任你们吗?”

水善脆弱的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剑郎和剑圣对视一眼,神情暗淡深沉。

“水善,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相香关心问道。

剑郎严肃着脸,表情有些受伤,“你不信任师父?”

水善摇着脑袋,小小的脑袋露在宽大的被子外,只露出一个头。

“我肩上压了巨大的重石,心里憋得难受,你们愿意陪我一起承担吗?”

“你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独自忍着。我是你师父,责任便是保护你、帮助你。”

水善失笑,对剑郎义无反顾的保护既感觉无力,又满心温暖。

“我的心事太大了,大的……我都不愿意相信。”

水善当晚睡在了剑郎的房间。

毋泪一大早去找水善时发现她不见了,向男也睡晕了,紧张的集结了所有侍卫满奄冉阁的寻找,很快便找到了剑郎几人住的院子。

毋泪横冲直撞的闯进来,剑郎欣长的身子挡在他面前。

“水善还没醒,先被打扰她,等她醒过来……”

毋泪不等他说完便一把将他推开,闯入剑郎的房中将尚在沉睡的水善抱了出来。

“水善只是想找人聊聊天……”

“和她说话必须当着我的面。”

相香只是想解释,不想被毋泪毫不客气的怒骂了回去。

天知道他发现水善不见时有多害怕多紧张,怕她又像上次枫吹别院一样突然消失。

“以后在奄冉阁,不准偷偷把水善带离我的视线,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毋泪冷冰冰的落下一句威胁便扬长而去,剑郎捏紧了手掌,却无法发作。

这里是奄冉阁,是毋泪的地盘,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真的是个魔鬼”剑郎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水善被带走,恨不得将毋泪嚼碎吞掉。

水善昨夜和他们说了很多,内容庞大的让他们应接不暇,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另外一番天地。

水善说的没错,那是巨大的重石,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剑郎到此时都还未接受水善的身份——一股虚无缥缈的灵力幻化出的人。

不过他相信,她是最纯洁的那股灵力,而毋泪是那最邪恶的存在。

要摆脱毋泪这样的邪魔到底有什么办法?

向男当着整个奄冉阁众人的面受到了惩罚,燎火的倒刺长鞭甩在背上,划破肌肤,烧灼出一条条血腥伤痕。

向男整张背烂的不成原样,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shēn yin。

经此一遭,奄冉阁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对于那个水善小姐个个避如蛇蝎,同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她有丁点不适,尊主又大开杀戒。

水善一直在毋泪面前保持沉默,只有在他不在的时候才会开口。

即便对待伺候她的下人也比对待他友好热情的多。

“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理我了吗?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毋泪卑微的哀求,水善绝情的不曾给他一个温和眼神,视线呆呆的盯着指尖,数着指腹上细小的纹路。

十根手指七个螺,老话说七螺八螺有官做,看来她是个做官的命。

第242章 永不凋败的花

“善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毋泪软言细语的哀求,却依旧得不到水善的丝毫关注。

毋泪对水善的耐心已然好到天上有地下无。

他本是最没耐性的人,天生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有丝毫不满便使用强迫手段,从来只有别人卑躬屈膝的份。

可在水善面前,他丧失了所有的高傲和不耐烦,放低身份苦苦哀求,只为得到她的一丁点在意。

“你有什么气要打要骂都可以,我绝无二话,就是不要不说话不理我好不好?”

毋泪可怜兮兮的凑着脸一个劲哀求,水善躲开他压过来的身体,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我策划那一切也不过是想与你成亲,把你带回身边罢了。我都是因为爱你才会如此,你若觉得我做错了,我道歉可好?不过瞒着你不该自以为是,更不该逼迫你。可我是真的爱你。”

毋泪抱着水善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双臂绕过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锁进胸膛,紧紧贴着她柔软的后背。

“我只是方法错了而已,并没有恶意,你应该明白我的。”

“我明白你什么?”

被子里低低传来一声冷静如冰的质问。

毋泪顿了顿,欣喜的咧开了灿烂笑容,将怀抱里的人再往胸口紧了紧,亲吻着她柔软的发顶和耳廓。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水善从被子里抬起脸来,脸上表情冷静的发寒,不带一丝柔和。

“我应该明白你什么?心狠手辣皆因你的天性使然,所以不该怪你?给曦宁皇上下药控制他,以至于控制整个曦宁国?我从宫中逃离你一路尾随,明里接近暗里命令手下刺杀?抑或是,随意抛弃对你无用的一切,将整个天下玩弄于股掌,百姓、人命、国家不过你手中微不足道的玩具、棋子?”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你,那是一个误会。”

毋泪心急的极力争辩,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自己,真诚的对视着她质问的眼眸。

“皇家祖庙的刺杀我也不知情,那也是我时隔二十年再次和红祥相见。那日后我便命令红祥再不准伤害你分毫,我可以发誓保证。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所以你承认那个无头尸是给你的手下找的替罪羊,了结刺杀之事!你用一个无辜者的命换你手下的命,你觉得自己做的对?”

毋泪无奈的哀求,“善儿,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理论好不好。那个替罪羊是从大牢里抓的死刑犯,也不是好人,你不用为他鸣冤鸣不平。”

水善自嘲的冷笑,“我有什么资格替一个不相干的人鸣不平,便是相识的人沦为了牺牲品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水善想到了给她做点心的孙爽,那还是个孩子,却无辜丧了命。

她当时身为天闵王朝人人敬仰的渊穆太后、皇宫最尊贵的女人,也无法替他鸣冤。

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过,我没有抛弃那个尊贵的皇位和天闵百姓,只是因为那些都不如你重要罢了。如今你就在我的身边,我最大的愿望已经满足。天闵王朝的责任我可以继续承担下去,我会依照你的心愿继续做个好皇帝,为百姓们造福。”

“不用了。”水善冷硬的声音坚定的对上毋泪的视线。

“你既已放弃了闵元瑞的身份,便再也莫要插手朝堂之事,天闵王朝从此与你再无关系。”

毋泪呆楞了一瞬,表情渐渐僵硬。

“好,以后我只做毋泪,你的毋泪。”

“不,是奄冉阁毋泪。”

水善翻身起来,跨过他跳下床离开了房间。

毋泪仰望着床顶赫然愤怒大吼,双拳用力砸在床面,生生将床板砸的塌陷下去。

她剥夺了他闵元瑞的身份,便是否认了他们二十年来朝夕相处的回忆。

他也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毋泪,只是奄冉阁尊主——众人伐而诛之的大魔头。

……

水善在这奄冉阁中,每天见到的除了毋泪就是伺候她的下人。

下人似乎bèi cāo控了言行,只会说固定的几句话,像木头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毋泪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她,她只能用沉默来表达不满。

久而久之毋泪也放松给她私人空间,让她去见剑郎和相香。

水善早上一睁开眼便去找剑郎几人,恨不得一整天和他们呆在一起。

这个奄冉阁太冷漠太陌生,没有一点生气,她一点也不喜欢。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啊,简直是暗无天日。”

水善味同嚼蜡的吃着碗里的肉,平日她最是喜爱吃,见到美食就没有节制。

可在奄冉阁中,她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一点yu wàng也没有。

“暗无天日吗,我觉得还好。”

剑圣招恨的话一下引来三条咬牙切齿的视线。

剑圣云淡风轻的勾了勾唇角,“有吃有喝,还有武功可学,我觉得挺好。”

剑圣最近跟着奄冉阁的弟子在武场上训练,全是些他见所未见的新奇招式,非常的感兴趣。

毋泪也没阻止他把奄冉阁的独门武功学了去,反正不管他如何学,都不可能有打败毋泪的一天。

“可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整天无所事事,还哪儿都去不了。”

相香抱怨的嘟囔着,水善也是如此想法。

“对了,我……”

水善刚想说什么,突然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时刻盯着她的向男。

向男的伤势不知为何好得特别快,明明伤的那么严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神药。

“你先出去,我们要说悄悄话。”

向男一动不动的回答,“尊主有命,属下必须时时刻刻守在水善小姐身边。”

“那是你尊主的命令,我的命令是现在、立刻出去。”

向男背着手挺身而立,显然水善的命令对她不起作用。

“你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吧,那你明日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奄冉阁也不用继续呆了。相信我让你走,毋泪不会不答应吧。”

水善的威胁依旧不起作用,向男就如奄冉阁四周环绕的崖壁一般,纹丝不动,坚韧不屈。

“算了,她要听便听吧,反正无论我们做什么都逃不过毋泪的眼睛。”相香愁绪道。

水善无奈叹了口气,想说的话已没了兴致说出口,继续吃完饭,蔫蔫的便回去了。

水善拖沓着步子不时回头去看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向男。

水善非常好奇她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当时向男被罚她正在睡觉,一觉醒来便听说了此事,本想去看看她却被下人阻拦了。

毕竟是因为她受的罚,水善心中始终挂念,所以还是固执的去看望向男。

当她看到向男那片血肉模糊的背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压着一腔愤怒和自责,不知该如何宣泄。

水善本以为向男日后都不会再跟着她了,不想两三日向男就又出现再她面前,精神抖擞,身体完好。

向男伤好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快的有些诡异。

水善还在不时回头打量她,向男不自在的闪烁一下视线,咳了一声装作没发现。

“你的伤……没事了吧?”

水善友好的关心,落后了几步与向男并肩而立。

向男即刻退身恭敬的拉开距离,头微垂着,回答道,“属下的伤已无大碍,多谢小姐关心。”

水善点点头,好奇道,“你是用了什么药啊,伤好得这么快。我之前还特别担心你,是我连累你受了罚。”

“是属下没有照顾小姐,属下该罚。”

向男绕开了话题,水善坚持不懈,再问,“是毋泪赏赐你的药吗,见效真快,如果拿出去卖肯定会立刻被qiǎng gou一空。你还有多的吗给我一点吧,带在身上若是有什么万一也可以救命。”

“你不需要,你不会受伤的,我永远不会让你受伤。”

毋泪突然出现插了水善的话,水善看了他一眼,很快转移开了视线。

心中不满的嘀咕,来的真是时候,搅了她的事。

水善不理他,毋泪也不介怀,主动靠近揽着她的肩膀往她房间回去。

“我有东西想要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

水善没有回答,伸手去拉他搭在肩膀的手,但拉下又搭上,反复两次只能由着他去了。

水善回到自己房间时远远便惊顿住了脚,愣怔片刻,一下快步跑上前去。

在她房间门口的院落中,满满当当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卉。

当季节的反季节的,春夏秋冬四季花卉全部齐齐绽放,依着季节、色彩分布得当,井井有条。

在这奄冉阁中,入目一切皆是坚硬冰冷的景致,丝毫不见繁茂生机,颜色更是晦暗单调的很,没有一丝光彩。

水善不知道为何奄冉阁会是如此,不见花草不见颜色,但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没有色彩的世界。

毋泪在她的房外种了满院花卉,瞬间将晦暗的院子点亮,心都跟着温暖明亮起来。

“这是,这,怎么四季的花都开了。”

水善欢喜的跳到花园之中,手捻着梅枝上的娇艳花朵,迎风绽放,怜惜的舍不得触碰。

如今尚在秋季,梅花怎么会现在开花?

毋泪见她欢喜见她说了话,满足的来到她的身后,仰头将那一朵梅花摘下,放入她的鬓间。

“我在花园四周布满了元气,促使它们生根、发芽、开花。有元气滋养着,永远不会凋败。”

水善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慢慢垮了下来,扶枝的手也缓缓放下。

“没有凋败便不是真的花儿,花开花落才值得珍惜绽放时的美丽。永开不败只会觉得厌倦,再美丽也不过是假象罢了。”

“这怎会是假象,这些花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你若这些看厌烦了,我再让人种其他的花树,时常换着看便不会厌倦。”

毋泪绽放着最为俊朗温柔的笑容,带着迫切的讨好。

若是有怀春少女看见,必然被他的深情所感动。

水善亦感动,却也畏惧。

这样变幻莫测,眼前身后两幅面孔的毋泪,每每想起来都让她汗毛直竖。

“厌倦的不是这些花,而是看花的心。”

毋泪的笑容绷不住了,嘴角垮下来,眸中的血痣一瞬间炸裂,猩红的似要将人吸入他幽暗的无底深渊。

“你……厌倦我了?”

毋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奄冉阁尊主,此时害怕了。

水善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心也跟着揪紧。

她多想说出狠绝的话,却终究无法如此绝情。

“不要让我厌倦你。”

水善背离着满院花卉远去,推开门躲回了房间之中。

他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拿人命当儿戏。

她和毋泪立场相对,她们应该是敌人。

水善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麻痹自己。

“善儿——”

水善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房门上的模糊人影,心里一阵疼。

“我如果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不高兴,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改。”

毋泪哀求的声音凄凉而委屈,极尽卑微,全然没有了奄冉阁尊主的倨傲和**。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你也是,我也是。我生来就是恶魔,我们生来就是对立的两面。但在皇宫二十年的相处是真真切切的,我对你的爱也是真实的。”

水善将脸搁在膝盖上,润润的水渍从眼角滑落,湿了裙子。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可分割的。我被打散人形后,因为与你相互吸引来到你的身边,附身在命悬一线的闵元瑞身上。我们既是对立的,却也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水善惊讶的稍稍抬起脸来,她还不知道中间有这样的缘由。

原来毋泪选中闵元瑞附身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天地自然的吸引。

“我是恶魔,只有你可以净化我。我愿意为你改变,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

毋泪在水善房间门口自言自语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水善看着他失落的消失的身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的心被触动,亦充满了期待。

期待毋泪说的话都是真的,期待他真的愿意改变。

生命无法选择,只能自己去改变去创造。

但,天性难改,更何况毋泪这样天地凶煞之气凝聚而成的人。

水善怕那只是毋泪的苦肉计,也怕他就算想改变也违背不了真实的天性,功亏一篑。

水善怕的太多,前怕虎后怕狼,丝毫没有果断决绝的气魄。

水善心知肚明,是自己太贪心了,想要守护两人的回忆,亦不想与他真正为敌。

大团圆的结局是梦想,现实永远不会那般完美。

第243章 你杀不死我的

水善侧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脑子却格外的清醒。

她如今已然成了病秧子,柔弱的风吹便倒,大多时间都与床榻为伴。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衣袂拂动的声音。

水善懒懒的闭着眼睛,打发着向男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到外面守着吧。”

“水善小姐是在想事情吗,莫非是尊主方才的深情告白?”

水善听见声音猛地坐起来转身,房间里哪里是向男,而是红袖。

水善第一次见红袖是在燕州,红袖拿着一把刀来让她识别。

红袖那一身诡异的大红装扮水善永远也忘不了,不想再见到居然是在奄冉阁。

她依旧那身红的滴血的打扮,整张脸隐藏在面纱后,隐隐约约,妖娆冷艳。

“红袖——”水善叫出她的名字。

红袖解开面上的面纱,露出那张惊艳绝丽的面庞,一颦一笑极尽妩媚,吸极具吸引力。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红袖邪笑一笑,提着裙摆,不客气的一屁股在水善不远处坐下。

水善看了看门外面,向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毋泪下令让向男随时随地看着她,既防着她,也不让人其他人靠近她。

“你是在找向男?她还在外面。”红袖挑衅的朝房门外点了点下巴。

“那你怎么进来的?”水善好奇。

红袖失笑了,自得道,“在奄冉阁,除了尊主和红祥,没人是我的对手。不被察觉的混进来小菜一碟。我和红祥可是跟着尊主时间最长的。”

红袖最后一句话似是在炫耀,又是在表现自己的地位和对毋泪的重要性。

水善心中了然一笑,原来这个人是倾慕着毋泪。

想来之前在燕州为难她,也是为了会她这个情敌吧。

“有所耳闻,你和那个面具人红祥是兄妹,最得毋泪器重,在这奄冉阁地位也十分的高。”

水善不主动去打听奄冉阁的事,却耐不住有些事自然而然的跑到她耳中,动动脑子梳理一番就能知道很多。

比如红袖是奄冉阁的内务管事,她如今已逾一百八十的岁数。

水善心中不由感叹,自己这个老太婆怕是都该称她一声老祖宗啊。

奄冉阁令人长生不老的能力实在强大,这里的人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怪物。

“尊主方才的告白真是深情,让我听的好生羡慕。”红袖阴阳怪气的笑着羡慕道。

水善咧了咧嘴,却不接话。

“可不知水善小姐相不相信尊主所说的?”

水善装作不懂的反问,“你指的是什么?”

红袖直言道,“尊主说他会为了你改变,不知你可相信?”

水善确实在纠结该不该相信,她如今对毋泪已然失去了信任。

水善没有回答,红袖便已闲聊似地兀自说了起来。

“我跟着尊主快两百年,最是明白尊主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坏人。他是世间最恶的人,混乱和血腥只会让他更欢愉更强大,他永远无法做一个你期望的好人。”

“不,我不曾期望他做个好人,只希望他不是个恶人。”

水善知道自己的期望多么艰巨,也知道有多大期望就有多大的失望。

本善之人尚还有拉回正道的可能,可让本恶之人停止作恶,就如同违背自然循环的倒逆之行。

红袖不给颜面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轻蔑嘲讽,带着怜悯的气息。

“有好便有坏,有善便有恶,有人的地方便不可能只充满美好而没有阴暗。尊主是邪恶的代表,也是天下人自己创造出的魔鬼。你不想他做恶人,不如先让创造他的人都不要做恶人,如此他没了力量,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毋泪不是心中只有污秽,他还懂爱,他不是不可挽救的。至少他爱我的心是真的,我能感受到真情假意。”

水善拔高了声音反驳红袖,说出的话令红袖阴冷了表情,咬紧牙关恨恨不平。

“一个坏透顶的人怎会懂爱,爱是美好又奢侈的东西。不管毋泪是装是骗,他为了搏我开心说出愿意改变的话,便证明他对我的用心。他做了再多的坏事也从未伤害我分毫,单单这一点,便值得我尝试。”

水善此时突然坚定了想法,她要尽全力改变毋泪,不管能否成功都要一试。

毋泪并非无药可救,至少对于她,他有着世上最纯洁的感情。

“我就知道,你会是个祸害。”

红袖此时的表情可用狰狞来形容,一双柔媚至极的眼眸喷薄着火焰,饶是如此也好看的很。

“我为什么就是杀不死你,若我也拥有尊主的力量,定然要让你从世间消失。”

红袖的愤怒既源于嫉妒也源于畏惧。

水善对尊主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她害怕这种影响将来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水善大脑迅速转动着思考她那句话,突然恍然明了。

红袖看她发着呆,兀自解释道,“当初燕州刺进你胸口的那一刀的人,是我。”

水善惊讶的睁了睁眼睛,心中道果然如此。

燕州时面具人刺了她一刀,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在树林里重新醒了过来。

那个杀她的人根本不是面具人红祥,而是红袖假扮的。

“你杀不死我的。”水善勾了勾唇。

红袖气愤的捏紧了手掌,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哼了一声,“是啊,你可是和尊主一样天地元气幻化成的人,我一个凡人如何杀得死你。当初在祖庙红祥怎么没有杀死你,留了你这么个祸害,如今搅得我们奄冉阁不安宁。”

水善虚了虚眼眸,“红祥也是凡人,他就能杀死我不成。”

红袖笑道,“红祥拥有一部分尊主的力量,是除了尊主外世间唯一能伤你杀你的人。要不是他办事不力,早在祖庙时就能杀了你,永诀后患。”

水善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怪不得之前面具人每次刺杀她,她都能感觉到死亡和压迫感,原来红祥真的可以杀死她。

“你今天来和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我知道,毋泪绝对不会为了我改变,我想要他改邪归正的期望也绝不可能达成。”

红袖没有否认,抬起左手手腕,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珠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水善自然不知,看着那串珠子觉得没什么新奇,却能感受到一股相排斥的压抑气息。

红袖看着她脸上的厌恶表情,便知道她猜到了。

“这是奄冉阁人都会佩戴的手串,只有戴着它才能进出奄冉阁。你可想离开?”

原来红袖今天来的更主要的目的,是帮水善离开奄冉阁。

“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们是被迫困在这里,我可以帮你们。”

水善惊讶一瞬,失笑了,“你怕是想杀我却杀不死,只能让我离开,离毋泪越远越好。”

红袖没有否认,这确实是她的想法。

“若我能杀你便是丢了命也要拉你陪葬。自从你出现在尊主的身边,尊主事事以你为先,卑微的乞求你的关注,你的笑颜。这不是冷酷无情的尊主本该有的样子,就算他要爱上谁,也应该是我,我才是陪伴他最久爱了他最久的人。”

“可他爱的人是我!”

“可你不爱他,你是他不应该爱的人,你会伤害到他。”红袖怒声咆哮。

水善云淡风轻的闲淡张口,“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红袖重重的冷哼一声,“你若爱他就会站在他这一边,为他抵挡外面的威胁。你若爱他就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陪着他,而非想要逃离。”

“所以你们会被称为歪门邪道,连爱一个人的方式都是自私的。”

“你……”

红袖激动的想要打她,水善仰着头不偏不躲,坦然而对。

“我爱他,便要让他同我一起站在草长莺飞的阳光下,而不是这个无尽深渊。”

水善翻身重新躺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你就走吧。我想走也自有我的办法。”

红袖阴冷着脸,气的不轻,哼了一声嗤笑,“没有我,你能离开奄冉阁才怪。就算你自己能离开,别忘了你那三个朋友。奄冉阁的手串加持了敛魂杵的力量,相当于身份的象征,也就只有我会借给你。”

水善听到敛魂杵时神色顿了顿,她听杉棋长老说过,敛魂杵是天地间三大上古神器之一,集天地凶煞之气,也是炼化出毋泪的神器。

敛魂杵于奄冉阁,如同韶玥于嫏嬛山。

若没有敛魂杵,奄冉阁便如手无无缚鸡之力的凶徒,构不成威胁。

水善来了奄冉阁这么久,都忘记了有敛魂杵这个东西,顿时心中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红袖被水善不理会的轻慢态度激怒,想要再与水善理论,水善却突然大喊向男。

向男闻声推门而入,逼得红袖不得不悄然离开。

“毋泪在哪里?”

水善满意的看着红袖离开,问向男道。

向男回答,“尊主在在墨堂。”

墨堂是毋泪住的地方。

水善‘嗯’了一声,一下弯身起来。

“我们去墨堂。”

水善带着向男那个尾巴离开了房间,出了自己的小院慢悠悠的朝墨堂方向走着。

水善沉敛着呼吸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凭直觉寻找着敛魂杵所在的位置。

奄冉阁与她的身体排斥强烈,自来到奄冉阁,她丝毫不敢去细细感受奄冉阁的气息,那样只会让她难受的厉害,甚至无法呼吸。

可此时若要寻找敛魂杵,凭靠身体的直觉无疑是最准确最快速的方法。

敛魂杵定然在奄冉阁力量最为强大的地方,通过韶玥的排斥相互感应,很快便摸清了大致方向。

水善顺着身体的感知朝着敛魂杵的方向靠近,靠的越近身体的不适感越加强烈,尽力压制着身体的反感平淡表情,迈出一步步的悠闲步伐。

向男跟在后面走了许久,越走越发现方向不对,主动开口询问。

“水善小姐,尊主的墨堂不在这个方向,您走错路了。”

水善按压着胸口的不适,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知道,我就随便走走,好像这边还没来过。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的啊?”

向男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前面往左是后厨,往右是奄冉阁的禁地,再往前便是奄冉阁的后门。”

向男坦然的直接将后门这种地方告诉她,像是肯定她就算知道有后门,也休想悄悄跑掉。

水善聪颖的转动下眼珠,两下便将前面的三条路观察了一番。

那与她相对抗的浓烈气息越来越近,就在右前方的方向,应该就是所谓的禁地。

看来敛魂杵就藏在禁地内。

水善瞟眼看见通往后门的路上走来几个老妈妈,手里全都提着肉抱着菜,还拴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青鱼,应该是后厨里的人。

几个老妈妈见到水善先是一怔,而后看到她身后的向南,立马猜出她的身份,恭敬行礼。

几人见了礼便脚步匆匆的往左拐进了后厨里。

“我饿了,我们去后厨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水善不动声色的往后厨去,瞧瞧朝右边小路上瞟了一眼。

她该怎么甩开向男呢。

水善突然驾到,把后厨众人搅得鸡飞狗跳。

水善很是无奈,自己不过来找点吃的,怎么把她们吓得魂不守舍,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活,战战兢兢的站一边等着她下发命令。

这么多人把她守着围着,她还怎么想办法逃脱向男?

“你们忙你们的去,不必管我,我若有问题自会问你们。”

水善发了话,众人还是一动不动的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水善无奈的冷了冷声音,“我不喜欢人围着,都散了!”

果然气势威严一点,她们便老老实实应声散了。

水善在厨房里选了几样糕点几个小吃,摆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边晒着太阳边品茶吃点心。

水善悠哉哉的看着后厨的人忙这忙那,咬着小口桂花糕,侧脸朝身后的向男看了一眼。

向男如一座小山一样站在后面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多眨两下,视线固定着前方波澜不惊。

“向男,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水善热情的拿了一块桂花糕给她,向男寡淡的回答,“多谢水善小姐关怀,不必了。”

“你整天跟着我也挺辛苦的,这桂花糕味道不错,尝一尝吧,没关系的。”

向男还是稳若磐石,不为所动。

第244章 阴森小阁楼

水善可惜的叹了口气,享受的细细咀嚼着软糯的桂花糕。

“真是可惜,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居然不吃。毋泪让你跟着我不过是怕我初来乍到,对奄冉阁不熟,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我就在你眼前,又不会不见。”

水善这回强制性的直接一把抓住向男,将她拖了过来,向男踉跄一下一屁股摔坐在软垫上,嘴巴紧接着被一块桂花糕塞住,口中一片清香。

“吃吧,我从厨房拿的,没毒。”

水善温柔的笑容不自觉让人亲切,另外又拿了两块红枣糕塞进向男的手里,一只手塞一个。

“你知道糯虹糕吗?”

向男摇摇头,蠕动两下牙齿,清新的桂花香盈满口腔,味道香甜。

“我特别喜欢吃糯虹糕,毋泪之前也曾给我做过。我也做些等会给他带去吧。”

向男还是寡言的不怎么说话,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替我准备一下材料,准备好了我就亲自来做。”

向男咀嚼的动作停顿一下,而后放下两只手里的红枣糕,重新站到了水善身后,一动不动,尽忠职守。

水善心中哀嚎一声,这人怎么这么死板。

水善很是无奈的转着脑袋望着她,“你怎么老是跟着我呢,你怎么不睡会。”

“这是属下的责任。”

水善无言以对了,郁闷的瞥眼瞪着她,念咒语似的宣泄着,“快睡快睡,最好我不叫你就不醒,别老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水善说完不忘加上两个白眼,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一下回头,向男不知怎么就倒在了地上,眼睛紧闭着。

水善带怔了好半天,不会吧,她赌钱的运气还可以这么用?

机会来的太突然,水善有些猝不及防,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差点要欢呼出声。

水善抓紧机会把向男拖到了自己的躺椅上,掏了块帕子搭着她的脸,伪装成她正在睡觉的模样。

后厨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却无人敢朝桂花树下多打量两眼。

水善趁人不注意跃上墙头溜出了后厨,嘴里念叨着希望向男有好运气,别被人发现了,最好等她回来再醒。

一路悄悄跑出后厨往禁地而去,还未到分岔口,突然见到万俟管家出现在视野中。

水善眼疾手快的立马躲了起来,埋着身子悄悄伸出头打量,只见万俟管家从她先前过来的路上走来,往着奄冉阁后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面具人红祥从后门方向的路上出现了。

红祥还戴着他的银质面具,像是从来不会摘下来一样,始终挡着大半张脸。

两人在分岔口中相遇,万俟管家恭敬见礼,郑重而敬畏。

红祥虽看不见面容,但根据他妹妹红袖近二百岁依旧貌美,应当也是个年轻男人的模样。

而万俟管家则是个沉稳能干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相遇不曾想却是万俟管家向红祥见礼。

可见红祥在奄冉阁的地位。

也印证了红袖的话,她和红祥是最先跟随在毋泪身边的人。

怪不得红祥是唯一能够拥有毋泪力量的人。

“刚好在这见到了尊者,我正有事要告知尊者。”

红祥应了一声,“什么事?”

万俟管家道,“无风者已经找到了,尊主有令请尊者跑一趟,无风者的武功实在厉害,寻常人怕是抓不住,须得劳烦尊者了。”

“人在哪儿?”

“雁栖山。”

红祥沉默片刻,“倒是会藏地方。稍后我就走一趟。不知尊主要如何处置无风者?直接杀了还是活捉?”

万俟管家道,“尊主说,无风者的脸还有用处,先抓回来,然后让红袖留下脸皮。”

红祥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万俟管家施了礼便离开了。

红祥在分岔口拐了个方向朝禁地方向而去,水善憋着呼吸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她将万俟管家和红祥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们要剥了无风者的脸皮然后杀了他。

水善一下想起慕容将军府时毋泪戴的那张人皮面具,难道也是死人脸上剥下来的?

水善瞬间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差点把胆汁吐出来,缓过神来时只有一个想法,救无风者。

红祥拥有毋泪的力量,所以能够轻易抓住无风者。

她必须拖住他,不许他去抓人。

水善还未想到办法便已冲动的追了过去,远远见到红祥的背影越加加快了步伐,朝着他命令的大喊一声,“站住!”

红祥站住了身子,转过头来。

水善呆呆地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

她可是天地元气幻化的人,和毋泪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红祥不过小菜一碟。

红祥看见水善独自出现在这,惊讶的眯了眯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水善根本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闭着眼感知着身体里流淌的气息,凝聚成一团,赫然睁开眼盯住红祥的眼眸。

水善凭借身体的直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只觉得对面的人眼神越来越呆滞,目光渐渐涣散,突然眼一闭,一下摔到了地上。

水善倒吸着气呆怔了许久,心里又惊又喜,突然觉得自己太厉害了。

连红祥都抵挡不住她的蛊惑,除了毋泪,她便是天下无敌了。

水善暗自在心里窃笑两声,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周围不安全,很可能被人看到。

水善转着脑袋看了两圈,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偏僻的小阁楼,扛着红祥就往那小阁楼去。

也不知道她蛊惑的能力可以持续多久,绊住红祥也只是权益之法,并非长久之计。

水善小小的身体承担着红祥如高山般的重量,压得她快要断了腰,每走一步都是艰难至极。

想她本来长得就较小,在这奄冉阁被搅乱了气息,更是虚弱的很,这会还要背一个大男人,看着很是有些心酸。

但幸好小阁楼离得并不远,水善坚持一下终于把人背到了阁楼门口。

水善大喘着气用力推门,发现那门重的很,比一般的阁楼门都要重。

水善歇了口气,一鼓作气重新去推,这回终于把门脱开了,却是被门内突然涌出的灼烈气息击的倒退几米远。

水善插着腰缓了许久才从眩晕中找回理智,那满是压迫感的死亡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里面难道就放着敛魂杵?

水善没有过多犹豫,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收敛呼吸,朝那大门靠近。

手放上房门就感觉有千万蚂蚁钻进了身体,在身体里四处乱窜着,搅动的五脏六腑很是不适,呼吸都变得沉重。

光是站在门口便已如此难受,水善不敢想象进到阁楼里会怎么样。

她和敛魂杵相克,她必须亲眼见见敛魂杵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何邪物。

水善推开门,伸腿跨进了门槛。

水善将红祥藏在了阁楼的一个隐蔽角落,用一面屏风挡着,希望不要太早被人发现。

水善寻着那令她眩晕的气息慢慢往楼上去,双腿僵硬的一步步踏上台阶,离那气息源泉越来越近,身体也越来越虚软无力,视线渐渐开始模糊。

敛魂杵乃天下第一邪物,聚集天地凶煞之气,最是霸道强悍。

水善终于踏上最后一节台阶,身体一软靠在墙壁上,用力喘息了许久才稍稍清明了视线。

二楼空空荡荡,只有墙上贴着一幅诡异的图画。

图画中是一根尖锐的铁杵,精致骇然,铁杵头上有一对背对的人头雕像,一男一女,皆是阴森枯槁的老人,安然的闭着眼,却不自觉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息。

水善盯着那副图看的入迷,像是被那对诡异的男女吸引一般,不自觉的朝他们跨出步伐。

可脚刚刚迈出,身体脱离依靠的墙壁,立马踉跄的摔坐在地上,神智也重新回归脑海。

这里不是应该放着敛魂杵吗,怎么只有一幅画。

那幅画上的铁杵应该就是敛魂杵,但没想到单单一幅画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实体在眼前,她怕是早已不堪重负化成一缕烟了。

水善控制不住脑袋的眩晕,身体的无力,坐在地上靠着墙艰难的呼吸,耳边似乎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水善虚弱的理智猛地一惊,眼睛陡然睁开。

有人来了!

水善艰难的拖着身体往楼下去,高高的楼梯在她眼中如同悬崖般陡峭,根本无法站立着下楼,只能四肢着地,如小狗一般爬着往楼下走。

人刚刚爬到一楼,就听见大门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一缕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水善最后的意识是毋泪的声音,心中对向男一万个抱歉。

她本来想看了敛魂杵便赶回后厨,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知道她偷溜出去过。

可现在是瞒不住了,向男可能又要被罚了。

水善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只是这一觉又如同刚来奄冉阁时,很不安稳。

梦里不停的做梦,各种妖魔鬼怪找上她,惊吓的精疲力竭。

水善不停与梦中的妖魔鬼怪战斗着,随时都在逃亡、战斗,精神高度紧张,没有一刻能够安心舒坦。

水善又在梦里看到了很多人,这回还见到了无风者和宫里的齐皇后、淑美人,甚至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先皇荣妃。

她的梦乱七八糟,又死回光返照般将生前所有认识的人都回忆了一遍。

难道她是要死了吗,因为看了那幅图?

不过这样也好,死了便能卸下重担,便能飘散于天地,回归自由。

水善一直都在乞求自由,但或许只有死了化成天地元气才能真正得偿所愿。

但,她想错了。

她将所有认识的人回忆一遍后,便清醒了过来。

毋泪胡子拉碴的坐在床边,愁容满面,见她醒来欢喜的如同吃糖的孩子。

幽暗如深渊的双眸这一刻充满澄澈,明亮的光泽照亮了水善受惊的心。

“终于醒了,怎么样,还不舒服吗?想不想喝水,我给你倒水。”

毋泪忙活着给她倒水,亲自照顾着她小口小口的喝下。

水善满头大汗,背上都已湿透了,显然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连带着毋泪也忧心忡忡。

“我睡了很久了吗?”

水善说出话来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声弱的如同蚊虫一般。

毋泪凑在水善眼前,温柔的抚顺着她汗湿的鬓发。

“睡了一整日了,把我担心坏了,你怎么会到小阁楼去?”

水善脑子还有些惺忪,听他问道小阁楼,人一下清醒了许多,想着借口搪塞。

“我不过随便乱逛,进了那小阁楼就觉得难受的很,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水善虚弱的大喘了两口气,然后问道,“那小阁楼是什么地方啊?”

毋泪怜爱的劝抚着她,“你先别问这些,好好休息,等会给你煮些粥来喝。”

然而水善偏不罢休,紧抓着毋泪的袖子追问,“那小阁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一进去就难受的一阵眩晕。那里的气息像是要把我溺死一般,感觉都呼吸不过来。那里到底是哪儿?”

“没哪儿,就是一个荒废的小阁楼,平日少有人住,难免有些阴森。”

毋泪避重就轻,这哪里是有些阴森的问题。

“你瞒我,你不想说便算了,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我便知道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无法强迫。”

水善闭着眼偏过头,嘴角冷硬的紧绷成一条直线。

“别多想了,喝点粥,好好养身体才是重点。”

毋泪端了新熬好的红枣粥来,小勺子轻轻搅动着发散热气,凑到水善嘴边亲自喂她。

水善转了个身朝着床内侧,不说话亦不再看他。

“粥正热着呢,先吃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毋泪耐心的哄着,手臂越过水善的身体,将小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水善依旧不张嘴,将脸埋进枕头里。

“别把脸埋在枕头里,这样呼吸不顺畅。”

毋泪抬着水善的脖子将她的脸捞出来,勺子顺势又递到她的嘴边,水善却一抬手将装着热粥的勺子摔了个稀烂。

------题外话------

明日期待我们水善如何使用美人计。

第245章 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水善强撑着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脸来冷冷怒视着他。

她曾经那双璀璨如星海的双眸如今只剩下虚弱和疲惫。

她的眼睛再也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只有无尽的冷漠。

“那个小阁楼是什么地方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只是厌恶了这里的气息,厌恶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想呆在这,我讨厌这里,讨厌透顶了——”

水善宣泄的咆哮着,委屈的眼泪灼烧了肌肤滚下眼眶。

“我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病过,整天呆在床上养病养身体,像个垂死的人。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哪儿也去不了!”

水善委屈的呜呜大哭起来,她从没这样宣泄的大哭过,一下把毋泪惊得震住了。

“都是你把我困在这个牢笼,都是你!我逃离皇宫就是想要自由逍遥,你跟着我逃离皇宫,愿意给我自由,可最后却又把我困在奄冉阁。”

水善已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毋泪手足无措的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她,仍由她哭仍由她宣泄。

“我讨厌死这里了,我好难受,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好像有虫子在爬,有手在挠我的心。我不要呆在这里,在这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水善喋喋不休的大哭着,全然没有以前的端庄形象,完全像个委屈的小孩子,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痛苦。

“对不起,是我自私的把你困在这里,对不起——”

毋泪除了道歉只有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他自然明白呆在奄冉阁对水善来说多么的痛苦,可他无法放开她,一时一刻都不行。

“你说你爱我都是骗人的,你爱我还能看我痛苦的日日煎熬?还要禁锢我不得自由?你的爱太可怕了,我不要。”

水善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水,激动的咆哮使得她脸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身体也虚软的摇来晃去。

“我不要你爱我,你干脆杀了我吧,杀了我就能解脱了。在这世上能杀我的只有你,求求你给我个痛快,不要再钝刀割肉折磨我了。”

水善用力拽着毋泪的袖子将脖子往前凑,闭上泪水汹涌的眼睛,一幅坦然赴死的神情。

秀丽的脸颊上仰着,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毋泪的脸颊上,似乎烫破了他的肌肤。

“善儿,善儿,别这样,是我错了,你别这样折磨我。”

“是你折磨我!”

水善撕心裂肺的大吼,手抓着胸口的衣裳,痛苦的眉颦紧蹙。

“是你折磨我,是你折磨我……”

水善委屈的反复喃喃,声音已经哭哑了,力气也用完了。

头一晕,视线一恍惚,一下歪倒在了无泪的怀里。

毋泪抱着怀里泪流满面的人,心疼的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朝她体内传输着元气。

他的元气能够让她在奄冉阁中平安呆下来,长此以往却也会大损她的元气。

她确实不能长久的呆在这,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善儿,你别吓我好不好,你醒一醒,醒一醒。“

毋泪不停朝她传输着元气,晕倒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缓过劲来,继续嘤嘤的哭。

毋泪着急的不停道歉,“是我不好,你才刚醒别哭了,再哭又要晕过去了。只要你不哭,乖乖吃饭,你想去哪儿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水善抽噎着张了张嘴,结果脱口而出的全是委屈的哭声。

“我不想呆在这,我要离这远远的,去哈单族,去天南海北、海角天涯都好,永远不要靠近这里。”

“好,都听你的,那我们就去哈单族。你还没去过哈单族呢,不是一直想去嘛,那等你有些精神就一起去。”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一刻钟都不想多呆!”水善撒泼的霸道喧嚣。

毋泪一个劲的纵着她,“好,等下就走,先把粥吃了好不好?”

水善满脸的不信任,看都没看他,也没一点开心激动的表情。

“我保证,把粥吃了,我们立刻就走。”

毋泪再三保证,水善终于不再哭,哽咽着将一碗粥吃下了肚子。

“那一院子的花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水善吸了吸鼻子,“我喜欢真花。”

毋泪咧起了大大的笑容,亲吻着她柔软的发顶。

“好,等去了哈单族,我给你种一院子的真花。”

“每个季节的都要种。”

水善乖巧的态度让毋泪欣喜若狂,宠爱的连连答应,“所有季节的都种上,这样随时都有花可以赏。”

水善耍了小心机,一哭二闹三上吊,果然达成了目的。

她从小生活在宫中,这种招数是女人们惯用的,见识多了,但她自己从来没用过。

一则没有使用的机会,二则没有使用的必要,三则也是因为心高气傲,不屑使用这种扮柔弱惹怜惜的狐媚子招数。

可今日一用,果然好用的很。

水善瞬间明白了女人们为什么都爱哭诉,眼泪是最好的武器,攻克男人的不二之选。

水善也是逼得心急,不知道无风者什么时候就会被红祥剥了脸皮杀了。

她着急离开奄冉阁,没有时间和毋泪软磨硬泡。

这是一计猛招,却又快又准。

水善停住汹涌的泪水,暗暗长舒了口气。

原来痛哭后是这样一种舒爽的感觉,心里一下松快了。

似乎所有不满、委屈、伤心一瞬间烟消云散。

毋泪温柔的一口一口喂着她将满满一碗红枣粥吃干净,叫着外面的人准备马车。

水善朝房门外瞧了一眼,没看到向男,问道,“向男呢?她不会又被你打伤了吧?”

水善想着上次向男那满背伤的样子,心里就是愧疚,这回又是被她害的。

“是我偷偷跑出去的,不关向男的事,你别罚她。她是女孩子,要又被伤成上次那样,日后身上留下疤多不好看啊。”

水善替向男求情,毋泪宽慰的揉揉她消瘦的脸。

“放心吧,我没罚她,就是把她打法到其他地方去了。你鬼灵精怪的她看不住,只得我亲自看着。”

水善这才放了心,离开她身边也挺好,免得因为她再被连累。

水善吃完粥,毋泪抱着她离开奄冉阁。

刚出房间便见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剑郎三人,水善拉着相香的手就是不撒开。

“我想师父们一起走,你答应过的会放他们离开,不会强迫他们留在奄冉阁。”

水善撒娇的扯着毋泪胸前的衣襟,眼巴巴的望着他。

毋泪却沉默了。

“你们要离开吗?”相香看看水善欢喜的问道。

水善不舍的紧紧拉着相香的手,“我们一起去哈单族吧,还没见过哈单族长什么样子呢。”

水善软软的靠在毋泪的胸膛,脆弱的脸颊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毋泪看的心悦,却也犹豫的不想放他们离开。

水善若在奄冉阁中,剑郎几人是去是留都无所谓。

但水善此时离开奄冉阁,若再放他们离开,出了奄冉阁难免不好控制。

毋泪一犹豫,水善不满微微蹙起秀眉,死抓着他的衣襟追问,“让师父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一个人太寂寞了,想让他们陪着。”

“我也会陪着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毋泪怜爱的亲亲她的发顶,视线犀利的在剑郎身上扫过。

“你们去吧,我留下来。我还有好多招式没学会呢。”

剑圣抱着归一剑突然开口道。

水善顿了一下,连忙就想反驳,她是想让所有人得到自由,而不是留下谁在这当人质。

可还没张口,剑圣已经抢先道,”尊主不会舍不得分享吧?”

毋泪冷冷的勾下唇,脸上犹豫的神色退去。

“我奄冉阁的武功剑圣随便看随便学,无人敢阻挠。若想请教,随便吩咐便是,我奄冉阁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多谢尊主了。这几个小辈也请尊主多多照顾。”

“自然!”

毋泪没有再给水善请求的机会,抱着她便大步离去。

剑郎和相香无奈的紧跟上,只留下剑圣独自困在了奄冉阁中。

水善被抱上了马车,听见外面红袖急迫且欲言又止的声音。掀起车帘,一眼对上红袖愤愤不平的视线。

“尊主,您这是……”

“本尊不在,你好好照看着奄冉阁,若有事派人来禀。”

红袖看着毋泪长风玉立的身影,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拼命压制着。

她是想要水善离开奄冉阁,结果却把尊主带跑了。

红袖对上水善略显得意的嘴角,气不打一起来。

水善隔着马车朝红袖努动着唇形,无声道,“我若想离开,自能光明正大。”

红袖读懂水善的唇形,双手藏在衣袖中暗暗捏紧,掌心掐出血痕来。

“尊主,红祥不见了,请您先别走,找找哥哥吧。”

红袖满脸着急的请求着。

毋泪眼睛一眯,“什么叫不见了?”

红袖立马回答道,“万俟管家与他约好今日商量事情,可哥哥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哥哥向来最是守时,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这点小事也值得本尊操心!”

毋泪冷漠的呵了一声,红袖咬着唇微微垂下了脑袋。

“本尊赐予他力量,世间还有谁能伤得了他!他若真出什么事,才是丢了本尊的颜面。”

“可是……”

毋泪转身上车,断然打断了红袖的话。

“若是连命都保不住,本尊要他还有何用!”

毋泪透过车窗传来这声警告。

毋泪揽着水善靠在胸膛休憩,催使车夫驾马,很快便离开了奄冉阁。

水善躺在马车里一直睡着,没精力看外面的风景,用睡眠调整精神。

自从出了奄冉阁,似乎整个世界都宽广明亮起来。

她从未有一刻感觉自然空气是如此的美好,大口呼吸着也不会感觉难受,又重新回到曾经无灾无难的健康模样。

水善不知道毋泪要带她去哪儿,以为会是找戈拉达,却不想最后见到的会是索朗。

水善见到索朗时呆了呆,索朗见到她也是短暂的惊讶,显然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在下索朗,奉族长之命前来迎接各位。”

水善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奉族长之命,毋泪不会把她们的身份说出去了吧?

据她所知,哈单族虽仰仗奄冉阁,听命于奄冉阁,但无人见过尊主的尊容,一直都是万俟管家代表奄冉阁出面。

所以哈单族应该没有人认得她身边的毋泪就是尊主。

而且若是他们的身份透露了出去,来迎接的应该就不止是索朗首领了,怕是哈单族三大长老都要驾到。

水善心里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当作奄冉阁尊主夫人的身份被供起来。

“水善的身份,天知地知,你知,再无他人。”

毋泪凑在索朗面前威严提醒,索朗被他的气势逼迫,老老实实的点头。

“属下明白,绝不透露水善小姐和诸位的身份。”

索朗当初受尊主之命前往曦宁国迎亲水善,水善便是尊主夫人,而她此刻身边跟着的男人,毋庸置疑便是整个哈单族敬为主人的尊主。

索朗激动的心狂跳几下,不想他要迎接的客人竟是尊主和尊主夫人,顿时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不敢有丝毫差错。

“我们是秘密前来,不要声张,当作一般客人便是。”

索朗听着吩咐连连点头,“族长已经吩咐过了,几位是万俟管家的朋友,定要好好接待。”

毋泪对索朗的机灵很满意,将水善抱下车,一齐进了单于府。

哈单族三大长老,单于舍情、戈拉达、亓缘。

单于舍情喜欢中原风情,将自己的府邸按着中原的宅院样式建造,让人一进入便有熟悉的感觉。

此时府中下人齐齐聚在府门口迎接客人。

水善进了大门,欣赏着府中溪水流殇的雅致景色,畅快的呼吸着清爽的空气,那般欢喜、贪恋。

“几位的房间都已准备好了。族长交代说几位是贵客,又来自中原,哈单族的房舍怕是住不习惯,所以安排在了族长的私邸中。此处人少清净,族长也只是偶尔来,鲜少有人打扰,几位便能自在随意些。”

“族长想得真周到,可见是个心细的人。”

水善很是满意这个住处,没什么人,便能不受拘束,自由自在。

“几位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府里的下人便是,也可让下人来找我,我就住在对面那条街上,随传随到。”

“多谢索朗首领了,慢走。”

水善客气的谢了一礼,索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惶恐回礼,“不敢!客人休息吧。”

第246章 请求你……不要做顶坏的人

索朗一离开,整个府宅就剩下他们几个人和一众下人了。

水善拉着相香到处参观起来,一群丫鬟小跑着紧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伺候着。

水善最烦被人跟着,脚步突然一顿,一转身厉喝一声,“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靠近。”

丫鬟们显然受到过交代,对她的命令非常恭敬,立马便应声退下了。

相香转眼看着周围没人,毋泪也被她们甩在了后面,小心问道,“你到哈单族来干嘛?”

水善悄悄给她使了个小心的眼神,悄声道,“我是来救人的。”

“谁?”

“无风者。”

相香想了一会想起来无风者就是之前曾bǎng jià过她,引水善几人前来相救,琉璃城的人。

“你救他干什么,你忘了他还bǎng jià过我,和你们大打了一架。”

“那又不能表明他是坏人,也不能表明我们就是仇人。琉璃城没了,我想搞清楚一些事。”

“那他人在哪儿,你准备怎么救?”

相香算是问到水善的愁处上了。

水善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救,她只知道无风者现在在雁栖山,她要抢在红祥之前给他通风报信。

可她要怎么离开哈单族,离开毋泪的视线?

“善儿,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有礼物要给你。”

毋泪喊住水善,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肢。

“什么礼物?你还准备了礼物?”

毋泪神秘一笑,半揽着她往马厩去,水善一眼便看见了正在低头吃草的追风。

水善大喜,张着手臂就朝追风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它的脖子。

“追风追风,我好想你啊——”

水善抱着追风笑得像个孩子,单纯的令人炫目。

追风亦欢喜的呼哧呼哧的吐着热气,伸着脖子不停朝她身上拱,亲切表达着对她的思念。

水善抱着追风心里酸酸的,有愧疚的情绪从心底滋生。

她从枫吹别院逃离时把它丢在了那,当时她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一时一刻都不想在枫吹别院呆下去。

若是呆着追风走必然阵仗太大引人发现,所以她只得丢下了它。

“我好想你——”

水善将脸埋在它柔软的鬃毛里,拍着它的脖子一下跳到它背上。

“好久没和追风一齐迎风驰骋了,我们出去跑一圈怎么样。”

追风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蹬了蹬后踢,一幅准备就绪的架势。

“我也想去,水善带我。”

相香朝水善伸出手,水善抓住她一把将她拉到马背上,长鞭一甩便跑出了马厩。

剑郎抓住马厩中另一匹马儿的缰绳,想要上马追上去,手里的缰绳突然被人抢走。

毋泪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我去追,你留下吩咐晚饭吧。”

说完一喝马,紧跟着消失在了马厩中。

水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愁,手一下下拍着圆溜溜的肚子。

她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准确是好久没这么有胃口了。

奄冉阁那个地方把她的胃口都消磨了,吃饭成了任务,一点不享受。

今晚她痛痛快快吃了个心满意足,样样觉得美味,只恨肚子太小装不下。

“相香,下午出去骑马的时候你注意到索朗住的地方了吗?”

相香和水善相同的动作拍着小肚子,两人肩并着肩。

“知道啊,你不是特意指给我看的吗?”

“那你等会悄悄带师父去找索朗,然后让他把师父带出哈单族。”

相香享受的表情顿了一下,偏过脑袋去看她,“你让剑郎离开哈单族干嘛?”

“让师父帮我去找无风者,我拖住毋泪。”

相香沉吟着想了想,“雁栖山离哈单族可不近,一个晚上绝对回不来。”

水善道,“我没想让师父这么快回来,明早就算毋泪发现,可人已经走了,他还能怎么办。再说走的是师父,我又没走,他不会怎么样的。他本就答应过会放你们自由。”

“你是想让剑郎去报信?”

水善点了点头,“我时时刻刻被毋泪看着,也只有他能跑这一趟了。而且无风者认识他,会相信他说的话。”

“那万一索朗不同意呢。我看索朗白天的样子,应该是猜出了毋泪的身份。他应该不敢偷偷放剑郎走吧。”

“索朗又不知道毋泪禁锢着我们,他许还以为是毋泪的意思呢,一定会放师父走的。”

水善就着月色穿梭在院子回廊中,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是她刚从后厨带来的。

敲响门,毋泪很快就来开门,见到她惊讶了一下,侧身让路。

“怎么这会到我房间来,睡不着?”

水善将食盒放下,端出里面的小菜,还有两坛女儿红。

“路上睡多了,这会有了床反倒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喝一杯。”

水善提着酒坛询问的朝他晃了晃,毋泪合上房门过来坐下,主动将酒碗递了上去。

“好,你想喝我就陪你喝,我们还没痛快喝过酒。”

水善不贪酒,时常只是小酌一二,喝的很少,从未像今日一般提来酒坛喝。

“你的酒量是好的,不知道我的酒量怎么样。”

水善自说自笑,她还没多喝过,也不知道容不容易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若想醉,一杯便可倒。”

毋泪端着酒碗和水善小巧的酒杯碰了一下。

毋泪的碗至少比水善的大三倍。

“我是故意的,你用碗,我用杯。”

水善对比着毋泪硕大的碗哈哈直乐,毋泪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开心。

“无碍,你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好不公平。”

“你的话就是公平。”

毋泪宠爱的点点她的鼻尖,一仰头一口闷下一碗酒,洒脱大气。

“善儿,你若有心事,直接讲与我听可好?只要你想要的,我全都满足你。”

水善相信毋泪会做到,但就怕他的做到只是假面,在她看不见的隐晦背后,永远无法保证他的所作所为是否还能如她所期望。

“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你猜是什么?”

水善手点着他的鼻尖反问他。

毋泪一口回答,“你希望我做个好人。”

水善呆了一下,他说的竟与红袖一样,不愧是主仆,他们果真是一路人。

水善抿口酒,夹了两根凉拌萝卜丝在嘴里细细嚼着,摇了摇头。

“我并不奢求你成为好人。”

毋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嘲一声,勾了下僵硬的嘴角,“莫非你觉得我已经坏的没救了,所以连期待都没有。”

水善看他失落的样子,哈哈乐起来,猛地摇起脑袋。

“天性是难以改变的,我乞求你做好人就好比让刚出生的婴孩杀人,都是违背自然法则的。我如今的愿望,只希望你能和嫏嬛山和平相处,与天下和平相处。你不必做一个顶好的好人,但请求你……不要做顶坏的人。至少……不要伤害无辜。”

世间阴晦、黑暗总是时刻存在的,只要有污秽有邪恶,便会有毋泪。

毁灭掉这个毋泪,便会有其他的毋泪出现,与其永无止尽的杀戮,不如控制住他。

水善利用毋泪对她的在意和言听计从,控制他的罪恶和杀戮。

这也是互相保全的最好的办法。

“你能做到吗?”

水善脸颊微红的望着他,身体微微撑在案上,视线坚定的征求着他的回答。

毋泪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被理解的感动,有被信任的释怀,亦有被赋予期待的激动。

她心里始终还是在意他,关心他的。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期望的,我便能做到。”

水善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眼眸明亮温柔,这样清澈的眼神已许久没有看到了。

“你可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

水善傻笑着,揉着眉心自问自答,“我最难过的是,为什么我爱的人是坏人。你明明是个被人讨伐谩骂的坏人,我却舍不得你。”

水善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微醺的脸颊更加粉红,身体一歪,被毋泪稳稳的接在怀里。

“你舍不得我?”

水善仰躺在毋泪的怀抱,看着头顶那张熟悉的、牢牢印刻在脑海的脸,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摸,凑上嘴唇在他颊边落下淡淡一吻。

“你若是好人该多好,我们便能做一对神仙眷侣,一起长生不老,互相陪伴到永远。我再也不用怕你说的永远,不是与我一样长的永远。”

毋泪轻轻抚摸着她嫣红的粉颊,水善醉醺醺的痴笑着,笑得那般明媚、灿烂。

“你的永远与我的永远一样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毋泪最后一句话说在心底,如同誓言一般,深深烙印。

水善拉着毋泪大喝大醉了一夜,第二日天边两栖黎明的曙光,才醉晕晕的睡了过去。

水善抱着被子睡了一天,毋泪趴在床边上,脸挨着她,也睡得很沉。

两人从黎明一直睡到傍晚,直到索朗前来问候才被叫醒,脑袋晕的厉害。

“我不喝酒了,再也不喝了。”

水善头疼的难受,脸埋在膝盖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阵的翻涌。

毋泪伸了个懒腰清醒过来,还有些宿醉未醒,却不忘体贴的命令下人煮些醒酒汤来,给水善解酒。

下人将醒酒汤端进来,顺带着回禀,“索朗首领来了许久了,关心两位客人可还有不适,他识得城里最好的大夫,可以请来给你们看看。”

“无事,让他且坐坐,我稍后就来。”

毋泪打发下人出去,懵懵懂懂的水善却是一下醒过神来。

索朗来了,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师父离开哈单族没有?

水善穿好鞋子,手指成梳随意刮了几下鸡窝样的头发。

毋泪唤她喝些解酒汤,身体会舒服些,水善根本没那么心思,迫不及待就要去找相香。

“我在这呆一天一夜了,不成规矩,我回去了。”

水善推开门就急匆匆的跑了,毋泪以为她害羞,笑得春风明媚。

相香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等了一整天,见水善衣冠不整的跑回来,愣怔的张大了嘴巴。

水善看她震惊的表情便知道她想到些什么,实在是她此时的仪容不得不让人乱想。

她去了一夜一天,现在又是刚从被窝起来的样子。

“你,你和毋泪,你们……”

相香羞耻的说不出口,水善打消她的疑虑,“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喝醉了睡了一天。师父昨晚顺利离开哈单族了吗?”

水善问剑郎,相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出去了,索朗亲自送他走的。剑郎说这里到雁栖山一个来回需要七天,就算他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五天才能回来。后面几天我们要怎么给他打掩护啊?”

水善根本没在意这个问题,只说,“装作不知道就是了。毋泪不会主动提的,反倒是有些人别主动交代了才好。”

相香想了会,一下明白水善的意思,“你怕索朗会主动提起昨晚的事?”

水善换了身衣裳梳洗整齐。

“索朗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们现在就去,别让他说漏了嘴。”

相香点点头,跟着水善一齐往花厅去。

到花厅时幸好毋泪还没来。

水善一出现,索朗立马恭敬的行礼,“听下人说小姐今日一直呆在房间没有出门,可是身体不适?”

水善如同府中主人般,神态自然的在主位上坐下,开口道,“没有不适,不过昨晚和毋泪喝酒谈天睡得晚,有些宿醉罢了。”

索朗笑了笑,“两位客人好兴致。”

下人们沏上茶来,水善端到手边一看,自己手里的竟然是醒酒汤。

奉茶的丫鬟道,“毋泪公子交代,小姐忘记喝醒酒汤了,让奴婢们送来。”

“毋泪真是贴心,对你的事总是这么细致入微。”

相香坐在水善身边艳羡的夸赞着,索朗跟着附和,“两位贵客感情甚笃,令人羡慕。”

索朗的附和令水善怔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索朗知晓他们的身份,自然把她和毋泪当作新婚夫妻。

“听说过些日子就是哈单族的盛羊节,很是热闹。”

索朗回答道,“是的,还有七日就是盛羊节。盛羊节是我哈单族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大家一起欢歌宰羊,还有许多节目,到时小姐可以去看。”

“我还特意给毋泪准备了一个秘密礼物,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水善娇羞的微微颔首,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相香看她不好意思,捂着嘴打趣的对索朗道,“她呀,听说盛羊节时哈单族女子都会为心爱的男人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所以也想效仿。昨儿悄悄让剑郎去给她找东西,山高水远的,也不知道盛羊节前赶不赶的及。”

“肯定赶得及的,师父说了,他七天内肯定回来,一定让我送出去。”

索朗对女孩子的这些心思并没有兴趣,但听到昨日送出哈单族的人是为了给她找东西,心中不免多转了两圈。

水善小姐想要给毋泪一个惊喜,他自然不能破坏。

本来还想把昨日的事与毋泪尊主提一提,看来是提不得了。

要是破坏了礼物的惊喜,水善小姐一生气,他可应对不了。

“不知道水善小姐送的什么礼物?”

“是……”

“唉,说不得,你一个女孩子……哎呀,羞不羞,说不得!”

水善心直口快的就要脱口而出,一下被相香拦住了。

两个女孩娇羞的藏着脸,都不好意思抬脸见人。

索朗识趣的没有再问,正好看到毋泪进来,两个女子一溜烟就跑了。

水善跑到院子里长长的吐了口气,和相香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没想到我还有演戏的天赋。”水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演的好着呢。”相香缠着她打趣。

“你也演得好。你说索朗不会看出来吧?”

相香坚定的摇头,“绝对不会,我看他是真信了的。”

------题外话------

水善演技怎么样,哈哈哈,还不错吧。

第247章 救人

索朗离去后,毋泪并没有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水善这才相信索朗真的没有说。

毋泪是第三日才发现剑郎不见得,但果然没有追问,似乎也不在意。

反正他在意的只有水善一人,只要水善还在他身边,剑郎跑就跑了。

水善一心期待着剑郎快些回来,担心他会不会赶不及,会不会找不到无风者,可事实发生在这两种可能之外。

第四天夜里,水善偶然发现有人进了毋泪的房间,看那血红的背影无需猜便知道是红袖。

红袖出现在这,让水善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之前偷听红祥和万俟管家的谈话,毋泪让红祥活捉无风者,让后交给红袖剥皮。

红袖出现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给无风者剥皮吧?

无风者已经被抓到了?

水善悄悄藏在远处盯着毋泪的房间,看着红袖悄悄从房间出来,立马跟着上去。

红袖的武功极高,警觉性也很高,水善跟的非常辛苦,小心翼翼的藏着行踪,绝对不能被发现。

水善跟着红袖不知绕了多少条街走了多远的路,最后终于不失所望发现了无风者被关押的地方。

无风者果然已经被抓了,就关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地牢里。

红袖没有阻碍的堂而皇之从大门进入,水善却是打晕侍卫悄悄潜入,一进入地牢便看见红袖正要对无风者下手。

无风者此时被拴住四肢绑在铁柱上,红袖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对准他的脸颊,小刀只有她的手掌长度,闪着森森的寒光。

旁边案几上铺着一卷工具包,还有一个水晶盒,应该是用来放剥下的脸皮。

水善眼间着小刀就要落在无风者的脸上,身影迅速的骤然靠近,一把抓住红袖执刀的手腕。

红袖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水善遏制住。

看见水善脸庞的瞬间,惊愕的眯起了眼睛。

“水善,你果然和尊主不是一条心,留你不得!”

水善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容,“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究竟杀不杀的死,总要多试试。”

红袖和水善瞬间交缠在一齐,水善感受到了红袖迎面而来的杀气和压迫感。

她不是红袖的对手,红袖的武功比她高出太多。

看来红袖说自己是奄冉阁除毋泪、红祥外的第一高手这句话,并不是吹牛。

她真的很强。

但强不代表会赢,更何况是和水善交手。

水善沉心敛起感受着身体中滔滔不绝涌动的气息,慢慢凝聚于手心,突然抬手朝红袖用力一击。

阴暗的地牢一瞬间亮如白昼,将肮脏的地牢照的清清楚楚。

红袖猛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倒退着飞了出去,一下砸在铁牢上,再摔落地面。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水善,手僵硬的指着她,最后无力的垂落,昏迷过去。

水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阵晃神,这么轻松就把红袖打晕了,看来自己真是个高手。

水善去解无风者身上的铁链,不停的喊着他,将掌心的元气慢慢渡进他的身体,愈合他的伤势。

无风者虚弱的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水善沉吟了许久才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水善姑娘?”

“没错,是我。还能走吗,我是来救你的。”

水善搀扶着他起来,无风者踉跄的晃了晃双腿,最后还是稳稳站住了。

“水善姑娘如何知道在下被困在这里?”

“你先别说这个。其实我来救你是有事情想问你,听说琉璃城没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天闵和曦宁在交战,江湖上也是血雨腥风,怎么一下子就演变成这样?”

水善听司天简单叙述了江湖上这些时日的变化,惊得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琉璃城可是根基深厚的帮派,怎么会短短几个月就被吞并从江湖上消失,这也太快了些?

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芙蕖山庄那个新庄主,水善很想知道那个新庄主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内情。自从澶州一战后,我便脱离了琉璃城,琉璃城内……发生了何事……我也不知晓……”

无风者正说着,听着地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地牢涌进来,应该是士兵们发现了方才刺眼的光亮,所以被吸引过来。

“我们先离开这,这里不安全。”

水善架着无风者一条胳膊,无风者感激的放下手臂摇了摇头。

“我没事,还走得动。这里的士兵个个武功了得,水善姑娘要小心。”

水善自信的狡黠一笑,“该小心的是他们。”

正说着,拿着大刀武器的士兵门已经冲了进来,见到躺在地上的红袖和解开锁链的无风者,当即大喝着冲了上来捉拿他们。

水善将无风者推到一边,独自闯进士兵中打斗起来。

哈单族士兵个个人高马大,魁梧强壮,但都敌不过她带有灵力的温柔的手掌。

拍一掌倒一个,拍一掌倒一个,不一会潮湿的地牢里倒满了晕倒的士兵。

无风者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当初澶州一战让他见识了毋泪那样的天外之人,今日不想这个小女子也是如此的惊奇。

“不知,水善姑娘使用的,什么招式?”

水善的手掌轻如鸿毛,却能轻松将一个个的大汉击倒,简直太神奇了。

水善心虚的摸摸鼻子,“独门秘籍,不外传。”

说完乐呵呵傻笑一下,带着无风者赶忙逃出了地牢。

水善虽顺利救出了无风者,可寻找她的士兵们举着火把满哈单族的搜寻着。

很快找到了地牢附近来。

水善远远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找寻她的火把,耳边听着她的名字,愁的直皱眉。

毋泪也太夸张了,她不过偷溜出来这么一会,就闹得满城皆知,鸡犬不宁。

“你快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绝对不要再被抓到。记得,只要看见有戴面具的人抓你,千万不要抵抗,能跑多远跑多远。”

水善寻思着凭借无风者的武功,当今天下也就红祥和毋泪能抓住。

毋泪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去抓他这么个小角色,所以只要躲着红祥就可以了。

无风者惊愕,“你怎么知道抓我的人戴着面具,你知道他是谁?”

水善自然知道,但没有回答,催促着他快走,再不走等下就要被人发现了。

水善亲眼看着无风者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坦然站在地牢入口,迎风而立,等待着寻找她的人前来。

索朗带着一大队手持火把的士兵,侧开身子,让出后方面色沉冷的毋泪。

水善对上毋泪冰冷的视线,心中微微触动,却依旧坦然沉静。

“很晚了,该回家了。”

毋泪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水善回去。

士兵们从地牢内将晕倒的红袖抬了出来。

毋泪淡淡的瞟了红袖一眼,眼眸阴沉带上一抹厌弃之色。

水善被带回了单于府,相香急的来回踱步,看她平安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毋泪发现你不见时气坏了,当即传来索朗全城搜寻。你去哪儿了啊,也没和我说一声。”

相香小声与水善耳语着,水善敷衍的摇了摇头,“改日再和你说,没事了,去睡吧。”

相香回了自己的房间,毋泪亦转身离去。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水善突然喊住了他。

毋泪脚步一顿,转回身来。

“你想说?”

水善坦然迎视,“没有什么不能说。”

水善从房间换了衣服梳整好出来,正好看到红祥从毋泪的房间推门而出。

两人隔着半个小院子对视一眼,又同时转移开视线,消失在院中。

水善进入毋泪的房间,毋泪正支着头侧卧在美人榻上,眼睑微合,神情疲惫。

水善随意巡视一圈房间,瞧见书案上摊放着一本字帖,字迹遒劲刚猛,却不失内敛。

水善绕有兴致的坐下,执笔沾墨,临摹一遍,学的却不像。

“你为何要救他?”

毋泪徐徐睁开眼间,将视线tou zhu到垂敛心神认真写字的水善身上。

“我觉得他不应该死。”

“为何?”

水善反问,“那你又为何一定要杀他,剥他脸皮?”

毋泪眼眸深了深,“你果然知道。”

水善没有否认,直言道,“没错,我听到了红祥和万俟管家的对话。”

“所以你就将红祥丢弃在阁楼拖住他,撒娇痛哭让我带你离开奄冉阁。就是为了救那个根本不熟的人?你们才见过几次,为何要为了他和我作对?”

水善抿唇,红祥果然是来告状的。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要杀他?他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与你有仇?我姑且把报仇算作杀人的正当理由,你说说看,你与他有何怨有何仇?”

毋泪哑口无言,深不见底的瞳孔虚眯起,看不真切。

“你才答应过我,不做顶坏的恶人,不伤害无辜。你这么快就要食言吗?”

“所以你利用我对你的心软,让我带你离开奄冉阁!”

毋泪一字一句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牙齿摩擦出咯咯的声音。

水善骤然放下手中的笔,扬声反驳,“错!我哭诉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讨厌透了奄冉阁,一时一刻都不想呆在那里,永永远远都不想靠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奄冉阁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地狱,我每天忍受着身体的煎熬,从没像那般病重过。”

“所以我带你来了哈单族,就是不想看你身受煎熬,不想让你不快乐。”

水善嗤笑一声,“无论奄冉阁还是哈单族,都不过是禁锢的牢笼罢了。但在哈单族至少呼吸是顺畅的,身体是舒服的。奄冉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狱。”

水善端正提笔,笔尖的墨汁低落在纸上,晕染了一片脏污墨渍。

“反正我已经出来了,你是要重新把我困回奄冉阁,还是继续锁在哈单族。”

毋泪从美人榻上起来,挨到水善身边。

激动的抓着她的肩膀,心中有怨恨却无从发泄,最后化为满腔无奈和哀求。

“你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作对?何苦如此争锋相对?”

水善拉开他的手,扬起高傲的下颌。

“我若老老实实做任由你操控的傀儡,就不是水善,亦不是天下人的渊穆太后!”

水善赫然端出自己渊穆太后的身份。

她从来不是任由摆布的,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自己所认为的善与恶、对与错、该与不该。

“若你与无风者没有仇,那便不该杀他。你无权掌控他人的生死。”

此时的水善威严、神圣、高不可攀,令毋泪感到畏惧。

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触不可及。

“好,我答应,不杀他,这样你满意了吧?”

毋泪跪坐在水善面前,真诚而卑微的哀求,完全没有杀伐狠辣的奄冉阁尊主的不可一世。

水善心里发紧,想要抚摸他安慰他,手却一再握紧、松开,最终藏于袖中。

“你说不杀就不杀,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要能让你开心,我留他性命便是。”

水善想说什么,看着毋泪讨要的眼眸,终究说不出口。

如此结果已经足够了。

“过几日就是哈单族的盛羊节,我带你去好好玩玩,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抛诸脑后。”

毋泪宠爱的揉着水善的鬓角,他对她总是这般纵容、疼惜。

“到时候剑郎也应该回来了吧,我带你们去看斗拳,还可以赌输赢,你们一定喜欢。”

毋泪喋喋不休的诱惑着,水善扬起嘴角,表情凝固一下。

“你知道师父他……”

毋泪点下她的额头,宠溺道,“你们有什么事是能瞒过我的。他应该是去雁栖山给无风者传递消息了吧,只是没想到无风者先被抓了,所以你才会去地牢救他。”

“你什么都知道。”

水善微垂着头喃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已经答应你不杀无风者,别不开心了。”

毋泪哄着她逗她笑,挠她腰上的痒肉,水善立马尖叫着躲避他的手。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谢谢你说到做到,没有伤害师父。”

“他只要不把你带离我的身边,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他想去哪儿都是自自由的。他是你在意的师父,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一词对毋泪来说太随意了,可以是朋友,也随时可能演变成敌人。

第248章 斗拳

盛羊节果然是哈单族的大日子,全城的人都热闹开了。

杀猪宰羊、欢庆聚酒,好不喜庆。

就像中原人过年一样。

水善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新衣服,据说哈单族人盛羊节都要穿新衣服。

水善入乡随俗,便也穿了一身新衣服,拉着相香出了门。

“盛羊节还真是热闹,像过年似地。”

相香脸颊粉红,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

两人穿梭在喧闹的街道,新浪满目的新鲜玩意看的两人目不转睛,许多新奇的杂耍、歌舞更是不曾见过,充满异域特色。

“尝尝这个粑粑,你肯定喜欢。”

毋泪把粑粑喂到水善嘴里。

水善盯着眼前鲜艳的舞裙,嘴里又香又糯,吞下一口还想吃,嘴一张开,毋泪立马又喂了进来。

相香捂着嘴窃笑,这两人看着争锋相对,立场不同,可"qing ren"间的亲昵却是挡不住的。

相香艳羡的回头看了眼呆呆跟着不解风情的剑郎,她什么时候也能和剑郎这般亲近自若?

“斗拳玩的就是眼光准,这是盛羊节最负盛名的活动,全哈单族的勇士都想在盛羊节的斗拳上一鸣惊人。”

毋泪护着水善不停往里挤,终于挤到斗场最里边。

整个斗场被三层观众楼包围,楼上站满了欢呼的人。

有看热闹的、有看刺激的、也有押注的。

斗场南面的二楼就是押注区,赌场上选手谁会赢。

“想不想来一把?你觉得谁会赢?”毋泪靠近水善耳边亲昵问道。

水善扒着栏杆往楼下斗场观望着,毋泪护在她身后避免被人群挤压,双臂撑在她的两边,包围出一个安全自在的空间。

斗场上已经上场此局的交手双方,都是魁梧强壮之人,打着赤膊,等待铃声拉响。

“我不会看,你觉得谁厉害些?”

水善没有主意,反问毋泪。

毋泪观察着考虑了一下,“蓝腰带体格高大,肌肉力量强壮;红腰带体格精干,目光锐利。光看模样说不好。”

“压红腰带,压红腰带——”

相香挤着人群从后面钻出来,脸色潮红,一脸兴奋。

“我刚刚去看押注的地方看了一眼,全都压的红腰带。那个红腰带好像很有名,据说非常

厉害,斗拳从来没输过。”

“所以你也压了?”水善打趣道。

相香把剑郎扯过来手指着他,“剑郎付的钱。”

剑郎直言拆穿,“是她向我借的。”

相香羞了个大红脸,“我,我……”

相香‘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悄悄看了剑郎一眼,委屈的嘀咕,“真是不解风情。”

“他们都压了,你要不要也压一把?”

毋泪湿热的呼吸喷在水善的耳廓,引得她耳朵发热,有些酥麻。

“好啊,那我就压蓝腰带。”水善说着就要掏钱。

毋泪先一步拿出了一张银票,朝着一旁的斗场伙计喊了一声,“蓝腰带,一百两。”

“别呀别呀,你们再想想,据说那个红腰带厉害的很。”相香急着阻拦。

水善和毋泪默契的对视一眼,“别人都压红腰带,我们自然就要压蓝腰带,这样赔率才大,赢得也更多啊。”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赢,可没人看好蓝腰带。”

“押注这种事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肉跳。那么多人看好红腰带有什么意思,要是不被看好的蓝腰带赢了,来了个大反转,岂不刺激?”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与众不同的见地。”

“与众不同吗?”

水善笑眯眯的侧脸对上毋泪的视线,毋泪乐的指指自己,“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相香切了一声,这两人有时候还真是默契的很。

押注结束,斗场上铃声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望向了斗场上的两人,血脉喷张,激情如焰。

相香紧张的死死抓住水善的手,眼珠子睁得圆圆的,看到红腰带被重击在地,心慌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旁边的剑郎。

剑郎被突然抓来的手惊了一下,手臂不自觉躲了躲,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任由她抓着。

结果出乎大多人的预料,不败神话红腰带输了。

水善大获全胜,赚的腰包鼓满。

“怎么会这样,我的五十两银子啊!”

“是我的五十两。”

相香哀嚎的欲哭无泪,剑郎云淡风轻的回她一句。

相香脸上的苦笑僵了僵,一下‘扑哧’笑开了。

“你不说钱是相香借你的吗。”

水善暧昧的盯着两人看,故意打趣剑郎。

剑郎似乎没听出水善的调侃语气,义正言辞道,“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她的。”

相香痴痴的微仰着头盯着他看,水善窃笑的抿了抿唇,悄悄凑在相香耳边说悄悄话。

“开心吧,师娘?”

相香痴愣的表情一下羞得通红,回过神来抓着水善往她身后藏。

“你就知道开我玩笑。”

“我看师父日后定是个百依百顺的好男人,师娘有福了。”

“你还笑我,看我不打你——”

相香红着脸追着水善打。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剑郎喊着她们小心点,紧紧跟在后面。

“我们再来压一把怎么样,看看这回你压的准还是我压的准。”

相香饶有兴致的提议,水善无所谓的耸耸肩。

“好啊,师娘想玩,我就奉陪。”

相香粉红的脸更红了,紧张的抓着水善警告,“不许再叫我师娘,要是被剑郎听到了……多难为情啊。而且剑郎还不一定喜欢我呢。”

相香撇下嘴愁苦的苦笑一下。

她对剑郎有意,剑郎对她却不得而知。

外人都看出来她的心意,独独剑郎不知,也不知道他是假装的,还是当真没发现。

“早叫晚叫总得叫,我先练练口。保证不让师父听到就是了,不然又羞你个大红脸。”

水善大大咧咧得牵着相香往押注地方挤去。

斗场上此时又重新登场两位选手,押注再次开盘,押注热情那叫一个火热。

两个姑娘挤到栏杆边上,伸着头往一楼斗场上得两个选手望去,细细观察。

“那个大高个好高啊,得有两米吧。我压他。”

相香盯着场上那个大高个当即做了选择,水善把方才赢得一百两掏出来。

“那我压另外一个光头。”

“小姑娘,眼光不行啊,一看就是大高个赢啊,小心输的血本无归。”

水善刚要把银票压上去,一个浑厚得笑声嚣张传来。

水善和相香寻着声音往对面看去,只见押注台对面半躺着一个腰粗膀肥的男人,翘着一双粗粗的短腿色迷迷的调笑,手里还抓着一大块烤羊排,咧着大嘴啃得欢快。

男人身上穿金带银,看着就是有钱的主,又粗又短的十根手指上带满了金戒指,晃的人眼晕。

“斗拳开局,自由押注,我压谁不必公子操心。”

水善随意的将胖公子驳了回去,手中的银票落在了押注台上,压得光头胜。

相香今天出门把荷包丢府里了,所以直接求了剑郎的荷包来玩。

剑郎可比不得相香富贵,荷包里一共也才一百两,先前输赢了五十两,这会还剩五十两。

相香保险为见,这局只压了三十两。

“本公子这不是替漂亮的小姐心疼银子嘛,一百两要是输了,得少买多少胭脂水粉啊!”

胖公子啃完手里得羊排,身后排排站着的手下立马又端上一盆烤羊肉。

胖公子选了一条羊腿,继续啃起来。

“胭脂水粉我的是,不缺这一百两。而且哪方赢还不一定呢。”

胖公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浑身的肥肉不停发抖,脖子已经缩不见了,露出三四层的下巴。

他身后的一众手下也跟着哈哈大笑。

周边押注看热闹的人也传出了笑声,众多嘲笑、逗弄的视线朝她看来。

有人解释道,“这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斗拳,玛特公子的勇士可是战无不胜,从来没输过。”

水善朝楼下那两米大汉瞧了一眼,原来这个大高个是这个胖公子玛特派出的人。

“你们这怎么到处都是战无不胜的高手?上一局那红腰带也说是从无败绩,结果还不是输了。”

玛特公子高傲的大哼一声,“那人能和扎哈比?扎哈自从参加斗拳,一直是打败天下无敌手,那个说大话的红腰带遇着他就偷溜,对战的勇气都没有。”

“玛特公子这般自信,等着赢钱就好了。我嘛……还是喜欢意外惊喜,越不被看好,越愿赌上一赌。”

“小姑娘这么固执,小心输得惨。”

押注结束,响铃拉起,对战开始。

玛特公子悠哉游哉的边啃着羊腿边注意着下面的战况。

观众们全部热血沸腾起来,伸着头不停望下张望,嘴里大喊着自己支持的人。

水善和相香被挤的压在栏杆上,骨头膈应的生疼。

身后拥挤的人群靠的太近,压抑住水善的呼吸,难受的有些眩晕。

毋泪突然从人群里出现,从背后抱住她,将她与人群隔开。

剑郎身体轻轻一挡,便将相香身后挤压的人群隔开些,解救她得了空间。

斗场上对战激烈,比上一局有看头的多,也更激动人心的多。

两米大高个犹如一个庞然大物,稳若山峦,力量奇大无比,脚步塌在地面似乎都能引起地震。

光头则更加灵活,采用近身战术围绕着大高个的身体弱点攻击,但效果甚微。

“这局该我赢了吧?”

相香乐滋滋的欢呼雀跃,水善悠然自得的抱着手臂,一点不着急。

“那可不一定。”剑郎突然在身后回了相香一句。

相香一转头,委屈的瘪瘪嘴,“真是偏心。”

剑郎严肃着一张脸云淡风轻道,“这不是偏心,而是事实,你会输的。”

相香心里更憋闷了,直接转过身与剑郎面对面理论起来,场上的战况也不看了。

“什么事实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光头根本拿大高个没办法,大高个赢定了。你却偏说水善会赢,这还不是偏心?”

剑郎懵懂的眨巴两下眼睛,看着眼前斤斤计较的相香,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气。

相香看他不明白,心里更委屈了,一跺脚,重新转回身去。

这个榆木脑袋,真是笨的像头猪。

“快看快看,扎哈要倒了,这个光头真有能耐,居然把扎哈打倒了,今天这局怕是要反转啊!”

激动的人群突然接二连三爆发处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相香从委屈的思绪的回过神来,再看向斗场时,大高个已经摇摇欲坠,轰然摔倒在地上。

玛特公子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抓着栏杆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扎哈怎会倒下!”

玛特公子激动的兀自喃喃,朝场上的扎哈大吼,“快站起来,别躺着,给老子站起来,不许输!”

可扎哈已经站不起来了,挣扎了几次都被光头制止,最后彻底瘫在了地上。

锣声突然响起,传遍全场,此局输赢已定。

主持举着胜利者光头的手,大声宣布,“扎哈对图鲁,图鲁胜!”

整个斗场瞬间沸腾了,呼天喊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将整个斗场淹没。

毋泪笑着在水善耳边道,“这一局你要赚翻了,恭喜。”

水善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早知会如此。

相香却是一张脸都震惊得没了表情,呆呆的转回身,仰着脑袋看向剑郎。

剑郎无辜的挑下眉毛,“我说了,你会输的,这是事实。”

相香嘴角慢慢下弯,瘪起嘴,苦着一张脸伤心哀嚎,“我又输了,我的银子啊——”

剑郎慌张的手足无措,双臂放下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输了就输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没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相香哀嚎的声音顿了一下,哭的更惨了,“可我没心理准备。”

水善抱着手在一边看热闹,乐的合不拢嘴。

“让开让开……”

嘈乱的喊声吸引了水善的视线,水善侧头去看,玛特公子气冲冲绕过押注台朝她过来。

“你怎么知道光头会输?”

玛特公子毫不客气的质问。

水善悠哉哉的抬抬下巴,动作可爱,看在玛特公子眼里却是得意和挑衅。

“运气好呗。”

“不是你做了手脚?”玛特公子怀疑的质问。

水善好笑的抖了下肩膀,“买光头赢得也不止我一个人,个个都动了手脚?”

简直是胡乱栽赃。

第249章 被绑架

“斗拳押注,输赢自负。你输了就别到处冤枉人,损格调。”

毋泪冷冷的嘲讽。

玛特公子气的大吼一声就想冲上来打他,被他轻松一下抓住手腕,手一甩,摔了回去。

玛特公子的手下们当即就要冲上来,玛特公子一下拦住了他们,手一指,怒道,“我们再赌一局。”

玛特公子直指水善,显然对之前说了大话却吃了败仗很不甘心,想要和水善再比一次挽回颜面。

水善没有拒绝,啧了一声,回道,“好啊!”

玛特公子见她同意,自信的哼了一声。

“我们就赌下面那场谁输谁赢。”

水善淡淡的点点头,“没问题。”

押注的人们瞬间激动起来了,玛特公子和一个姑娘对上了,下一局显然更好看了。

下一局的赌局已然开盘,可没有人下注,都在等待着玛特和水善的选择。

选手上场,水善看都没看,反正她也不认识。

水善让玛特公子先选,玛特公子骄傲的一仰头,“你先选,免得输了说本公子欺负你。”

水善也不介意,手随便往下面一指,“就他吧。”

“欸——”相香看她轻率的态度有些担心,好歹看看人再选啊。

水善看都没看见自己指的是谁,所有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她选中了花腰带。

玛特公子得意抿唇,“那我便选白腰带。”

擂台架好,大家跟着下注。

大多数人跟着斗拳经验丰富、眼光犀利的玛特公子,亦有人冒着拼一拼的想法跟着水善。

一时间场上选手的实力都变得不重要,只看着两个打擂台的人。

相香捏着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有些不确定,水善真的会赢吗?

剑郎看她动作慢吞吞的,一把抢了荷包整个丢到押注台上。

“笨蛋,赌钱这种事相信水善便是,和她对着干只会输的精光。”

“你这么确定水善还会赢?”

剑郎坚定道,“不是确定,而是肯定。水善赌钱从没输过”

“相信我,跟我压,绝对不会输。”

水善调皮的朝相香抛了个媚眼,看的毋泪心动,不自觉抱上她的腰肢。

押注结束,铃声开响,战局再开。

这次玛特公子没有再表现得那般漫不经心,站在栏杆外仔仔细细观察着场上情况。

这回反倒是水善态度散漫,不咸不淡,寻了个位置坐下,直接等着最后结果。

最后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她赌博从来没输过。

相香激动的从栏杆处跑来,欢喜的话都说不出来,双手比划着蹦跶了半天,最后才喊出那四个字。

“我们赢了。”

水善三人都没多大反应,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唯有相香又是崇拜又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相香一下跳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

“你有什么秘诀啊?教教我吧,也让我过过瘾。”

“这个……没有秘诀。”

“运气好便是原因。”毋泪替水善回答了一句。

剑郎再补了一句,“天底下最好的运气都集中在她身上。”

剑郎这么一说,相香突然反应过来。

也许这是水善特有的特点,她乃天地间至纯元气凝聚的人,自然运气也是天赐的。

相香一下就释怀了,看来自己输的也没多丢脸。

玛特公子已经晕的差点站不稳,踉跄两步朝水善冲过来,手指不停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又赢了,真不好意思。”

水善调皮的朝玛特公子灿烂一下,差点把他气的背过气去。

斗场管事将厚厚一叠银票送了过来,打眼看去,少说也要千两。

她不过压了一百两,一转头就变成了千两。

“这一局还要多谢玛特公子带动那么多人下注,才让我打赢了一把。”

玛特公子气的鼻孔冒烟,脸上肉嘟嘟的肥肉发红发抖,不甘心的大吼着,“本公子这局失算,再来一局,再来!”

“别来了吧,若是把你身上那些金银都输光了,岂不更没面子。”

相香笑得直捂嘴,没想到世上说话也这么毒。

“少废话,再来!这一局本公子先选。”

玛特公子霸道的强迫再来,也不再顾及谦让女子之类的面子事,兀自细细挑选。

水善无所谓的应下,再来便再来。

“这肥猪今儿是不输干净不罢休了。”

看来今天的游戏还有得玩。

毋泪找了个位置也坐下,慢慢看。

“那多好,我们今天就能赚翻了。这可是他主动要赌的。”

相香兴致勃勃的期待着后面的赌局。

“你个有钱大小姐还这么爱赚钱,真是个财迷。”水善调笑得打趣相香。

相香骄傲的挺挺背,“我可是商户出身,赚钱的爱好可是天生的。今天你大赚一笔,晚饭可要你请客。”

擂台不休,看热闹的人也更加积极、跳跃起来。

水善陪着玛特公子又赌了五把,直到今日所有的选手决出胜负。

水善赢五场,输零场,玛特公子恰恰相反。

玛特公子已然输的麻木无觉了,整个人痴呆呆的坐在躺椅上,站都站不起来。

他一日之内,一连输了七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耻辱战绩。

水善已然吃饱喝足,赚的盆满钵满,装着厚厚一叠银票,拍拍手上的点心屑,站起身来。

“今日就赌到这吧,日后若有机会,再一教高下。”

水善朝对面发愣的玛特公子欠了欠身,和毋泪三人准备离开。

玛特公子突然莽劲一起,一下从躺椅上起身跑了过来。

“留下你们的名字、住址,本公子定要找回今日的屈辱。”

“名字……就不用了吧,若有缘碰到,再战。”

水善准备走,玛特公子却不准备放过她,抓住这个机会当即命令众手下将他们包围起来。

“想就这么走,做梦!”

“你们想干什么,最好乖乖让开,否则后果自负。”

剑郎执着婉月剑挡在几人身前,冷淡肃然,不自觉带上一份厉色。

“输了就闹事,公子可还还懂得君子风度?玛特公子莫非输不起。”

相香面对如此阵仗倒是不畏怯,端着大家闺秀的仪态。

她跟着水善几人遇到过许多次危机,倒是胆子练的越来越大了。

而且剑郎挡在前面,更加的心安。

“放屁,本公子家财万贯,这点小钱还不放在眼里。但你们今日连番下了本公子的面子,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你要赌的,我们不过配合,输了却耍赖,我看你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毋泪赫然冷冽的气场,玛特公子立马心虚的退了一步,方才的嚣张火焰顿时灭了许多。

水善看毋泪要发怒,当即把他带离了斗场。

大过节的出来玩,她可不想闹出不开心的事情。

剑郎带着相香紧跟着出来,几人离开了斗拳的地方,身后没人追来。

相香颠着水善鼓鼓囊囊的大荷包,啧啧惊叹道,“赚的真容易,水善还有这本事,岂不永远不缺钱花。”

“我的薪俸就是这么来的。”剑郎补充了一句。

相香乐呵呵的笑起来,“有此技傍身,跟着水善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是彻底赖上你了。”

相香抱着水善的手臂不撒手。

水善‘切’了一声,“你还缺钱花不成。”

“缺,至少现在缺。”相香舔舔嘴巴,有些饿了,“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想吃什么?”

“盛羊节当然吃羊肉。”

……

夜色如墨,水善舔着嘴角放下手里只剩骨头的羊腿。

“那边是在干什么,怎么大家都往前面去?”

水善瞧着rén liu都往着一个方向聚过去。

夜色虽暗,但盛羊节的热闹还未结束。

“等会有烟花会,大家都等着欣赏烟花,烟花过后盛羊节才算结束。”

毋泪看她心急,用湿手帕擦着她油腻腻的双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心、体贴。

“我们去看烟花吧。”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看烟花的。

相香迫不急待的拉着水善就要跟着rén liu去烟花会,被毋泪不急不徐的拉了一下。

“不着急,还有一会才开始呢,慢慢去来得及。”

烟花会是盛羊节最后的高氵朝,也是结束的前奏,并不比斗拳来的冷清。

满大街都被人挤满了,摩肩接踵,齐齐仰着头等待着烟花绽放的最美时刻。

水善和相香拉着手,可走着走着便被人群挤散了,毋泪和剑郎也不知道落在了哪儿。

水善转着脑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前面不远就是放烟花的小广场,水善寻到一处较高的土坡,站在高处往下望着,身后烟花冲破天际的声音突然传来。

转过身,漫天的光彩绚烂夺目,照亮了整片漆黑夜空。

水善看的欢喜,跟着人群欢呼着、仰望着。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她兴奋的口鼻,脱离出人群。

水善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慌了心,被动的挣扎着,却完全挣脱不开。

对方力气实在太大,牢牢将她禁锢住。

“你是谁——”

水善艰难的发出细小的声音,对方没有回答她,将她拖入无人的暗巷中。

水善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玛特公子,白天才和他打了擂台,这会就不甘心的找人抓她。

水善双手用力抠着他的手臂,张开嘴猛地在他手心咬了一口。

对方明细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放开她,一掌将她劈晕过去。

之后水善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外面依旧黑入浓墨,房间内同样漆黑一片。

她被关在了一间狭窄的房子,视线太暗看不清房间的布置,耳边传来细小的说话的声音。

水善平心静气努力去听,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索朗首领已经带着士兵展开搜捕,应该很快就要搜到这里来。”

一粗哑沧桑的声音回道,“速战速决,立刻动手,然后把尸体送回单于府去。”

水善只听到这两句话,接着说话的人便朝她走了进来。

两人藏在漆黑的光线里,看不见模样,只有一个大概的身体轮廓。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水善第一次来哈单族,不曾得罪人,谁会想杀她?

那两人不说话,其中一人从袖中掏出一把刀来。

尖锐的刀锋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格外清晰,如同漂浮在空中一般。

“我们无冤无仇,你们究竟为何要杀我?”

水善质问,可那两人依旧不说话,不回答。

水善努力挣扎着,整个人被绑成一团,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水善眼间着那漂浮在空中的尖刀越来越近,板正起威严的气势,大吼着威胁。

“你们知道我是谁嘛,若是杀了我,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水善此话倒非威胁,而是事实。

他们若敢伤她分毫,若被毋泪抓到,怕是她也救不了这两人。

握刀之人靠近的步子停了下来,浑身笼罩起愤怒的气息,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果然跟你那心狠手辣的丈夫一样。”

水善脑子剧烈旋转,‘丈夫’‘心狠手辣’,他们说的是毋泪?

“你们和毋泪有何冤仇?要拿我一个无辜女子泄恨。”

说话男人声音格外沙哑,像是老人家才有的声音。

男人冷笑一声,“无辜女子?你是尊主的女人,何来无辜!”

水善心里又是一惊,这人居然知道毋泪是奄冉阁尊主,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你竟然知道他是奄冉阁尊主,那你也该知道他有多强大,你确定要杀了我得罪他?我听你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小了,就算你不怕死,也愿意让亲人朋友跟着一起送死?”

男人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刀,没有动作。

“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不将今日的事说出去。但你若继续执迷不悟,等待你的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水善心里不停的打鼓,不确定这个人会不会放过她。

这个人既然知道毋泪是奄冉阁尊主,自然知道他的厉害,即便如此还敢bǎng jià她杀她,可见与毋泪的恩怨有多深。

“我敢杀你,自然做好了准备。你要怪就怪自己跟错了人,来世眼睛放亮点。”

“我是曦宁国的和亲郡主!”

锋利的刀已经刺到眼前,水善猛地闭上眼睛大喊一声。16

第250章 密谋

刀在她胸口处停住了,水善紧张出了一身汗,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我是曦宁国的和亲郡主,如今曦宁国与哈单族交好,我若死在了哈单族,必将给哈单族惹来无穷的麻烦。你想成为给族人招来祸端的罪人吗!”

男人听见她这番说辞,自信的嘲笑起来。

“你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又非曦宁国贵女千金,曦宁会为了你破坏两国交好?”

“你对我的身份这么了解,看来果然是哈单族有身份有权势的人。莫非出自三大家族?”

哈单族的三大家族对毋泪皆很忠心。

水善不过随便试探,男人果然慌了神,执刀的手腕晃了一下。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那也该知晓我是被设计的,并非自愿。奄冉阁尊主是个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水善脸上的真诚让男人犹豫了。

“我相信你和毋泪之间有着深厚的恩怨,但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相信我,杀了我只会给你们增添麻烦,不会有任何用处。”

“不好了,人已经搜来了。”

另外一人突然冲进来大喊,老人家一下冲出了房间,很快返回。

“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豁出命去我也会再来杀了你。”

老人家一刀割断了水善身上的绳子,与另一人迅速消失在房间中。

水善挣脱着身上的绳索,刚刚得以解脱,就听见外面剧烈踹门的声音。

水善急忙赶出去,刚好和闯进来的索朗撞了个正着。

“水善小姐,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啊,毋泪公子急坏了。”

索朗松了口气的不满怨怪,幸好人没事,不然还不知道尊主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水善随便编了个借口敷衍,“我乱逛逛迷路了,腿走的有些酸,就在这歇歇脚。”

索朗没有多想,“快些回去吧,大家正担心着呢。”

索朗护送水善回了单于府,水善还是用刚才的借口敷衍毋泪几人,推口累了便逃回了房间。

水善一整夜都没睡着,绑架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对她和毋泪都挺了解,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很可能是三大家族中人。

听说哈单族并非人人都知晓奄冉阁的存在,只有三大家族的人稍有了解。

三大家族的族长皆容颜永驻,寿命非常,外面传是因为三大家族有秘密长生药,只有族长才知道炼制的方法。

其实哈单族人并不知,事实上三大族长的长生药,皆为奄冉阁赏赐。

可三大家族对毋泪都很忠心,一直以来唯尊主之命是从,是谁起了叛心?

因为水善盛羊节走失的事,神秘许久的单于家族族长终于第一次露了面。

主人回家反倒客气的如同客人一般,毋泪喧宾夺主的高高在上。

水善坐在毋泪身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组长——单于舍情。

他在三大组长之中确实当得起年轻二字。

亓缘族长与戈拉达族长都是一百往上的年纪,唯独他才四十左右,长相则如二十出头的稚嫩少年。

水善打眼一看便知道单于族长是位多情的风流公子,眉宇之间的挑逗之意展露无遗。

“贵客登门多日,在下今日才得空归来,实在是失礼,失礼。”

单于舍情客气的学着中原人的礼节拱手致礼。

相香大家闺秀的欠身回礼,剑郎点下头简单致意,唯有毋泪无动于衷。

水善心中轻笑一下,在毋泪眼中,单于舍情可能不过他的一个手下,一枚棋子,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回礼。

“听闻昨日盛羊节水善小姐走失了,都是下人们保护不利,竟然发生这种事,搅扰了节日兴致,应该受到了惊吓了吧。在下定好好教训府里人一顿。”

水善唯那些下人感到冤枉,什么都没做就遭了罪。

“不关他人的事,我们出门没带丫鬟小厮,人多不小心挤散,不是大事。劳烦族长挂心。”

“哪里,你们是万俟管家的朋友,便是我单于府的贵客,怎可怠慢了。”

“说那么多废话做何,我们还要去骑马,族长有事没事?没事我们就先出门了。”

单于舍情客气来客气去,毋泪不耐烦的直接当众抹他的面子。

单于族长难看的僵笑了两声,“原来是在下打扰几位了,那在下就先告辞,改日再约着喝茶。几位若是要纵驰草原,城东郊的景色最是广阔秀美,是个不错的选择。”

单于舍情作为主人生生被毋泪压迫的如同叨扰的客人,既然不受待见,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水善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不由有些怜悯,碰上霸道**的毋泪,再高高在上的人都会变得这般狼狈。

水善拉着追风从马厩出来,索朗另外送了三匹马来,个个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上好的马。

哈单族盛产马匹,追风也是来自哈单族。

毋泪和相香、剑郎三人一人选了一匹。

水善跨上追风马背,索朗将马鞭递给她。

水善垂下眼睑,伸手接过,突然看见他掌心一闪而过的伤口。

那是……咬痕?

水善想起昨日自己咬了抓她的人一口,也是在右手掌心。

那个抓她的人难道就是索朗?

水善找着机会悄悄潜进了索朗的家中。

索朗独自住在单于府对面街上的一户宅院里,房屋是哈单族式建筑,并不大,只有他一个人并几个伺候的下人。

水善悄悄潜进去,想确认一下自己那日看到的咬痕。

还未摸到索朗的房间,远远便瞧见索朗和另一个人在院子说话,赶忙回身藏到了墙后。

水善仰头看了看围墙,绕着围墙走到索朗两人身后的位置,一跃身跳过围墙,藏在一棵槐树后。

月光清凉,依稀那能看见索朗的五官,另外一人背对着,看不见脸。

“那个女人回去有没有说什么?”背对之人开口道。

水善一听见那人声音就辨识出来,正是当日绑架她,在小房子内要拿刀杀她的老人家。

索朗回答,“您放心,水善什么也没说,只道自己迷路了。”

老人家沉吟许久,问道,“你觉得那个女人对毋泪是什么态度?”

索朗沉思一下,犹豫道,“毋泪对她非常宠爱,两人相处的也挺亲密。不过水善确实是被算计出嫁的,可两人明明早就认识。”

“你说她在出嫁前就认识了毋泪?”

索朗点点头,“是早就认识的,之前我们还在辽东偶遇过一次,他们到我店里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以这种被迫和亲的方式成亲。”

“那日那个女的说,毋泪是怎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你觉得这句话……是何用意?”

老人家不确定的询问索朗。

索朗反问道,“您就是因为这句话放了她?”

老人家没有否认,“她说的没错,若是她死了,肯定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但我们的目的本就是让毋泪发怒怪罪,到时单于舍情必定首当其冲。当年他得知前族长想要摆脱奄冉阁的心思,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向奄冉阁示好。这样弑父夺位的人根本不配做单于族的族长。”

“但我怕毋泪怪罪单于舍情之前,你就先没了命。”

老人家担忧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毋泪几人的身份现在哈单族只有你知道,若是那个女的死了,毋泪第一个怀疑的必然是你。”

“只要能铲除单于舍情,我就算死了……”

“住嘴!”

老人家怒然打断了索朗的话。

“你绝对不能有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一定要沉住气。单于舍情如今的武功和巫蛊之术,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都已经忍气吞声那么久,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索朗惋惜的愁叹一声,“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人家犹疑片刻,吩咐道,“试探试探那个女人。”

“试探水善什么?”索朗不解。

老人家直言道,“看看她对毋泪究竟是何态度。我那日感觉到她对毋泪似乎并不认同,她还有意帮我们隐瞒绑架之事,可见与毋泪并非完全的一路人。她是毋泪喜欢的女人,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必然大有用处。”

索朗直言自己的想法,“怕是要让您失望。我看水善并不像讨厌毋泪的样子。不过……她确实做过违背毋泪的事。”

“嗯?”老人家急迫的催促他快说。

索朗将水善放走地牢中的无风者告知对方。

“无风者是毋泪的手下抓来的,却被水善偷偷救了。毋泪的手下也是被抬着出来的。”

老人家大惊,“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为何没早说!”

索朗垂头认错,“我当时没觉得此事多重要,毋泪也不曾训斥她,第二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说说笑笑的。”

老人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说不出的欢乐和畅快。

“原来天下无敌的奄冉阁尊主的软肋是这个女人。”

“您的意思是……”

老人家兴奋道,“毋泪有多残忍霸道你我再清楚不过,人命于他而言不过草屑,现在却对一个女人如此宽容大度。不仅不怪罪,还整日带在身边带着游玩,走失了也担忧的亲自寻找。这个水善,对他影响巨大。”

“那我们该如何做?”

“这个……先看她的态度,若她与毋泪并非一心,便可尽量拉为自己人。”

“这怕是不容易。”

“人皆有软肋亦有所求,连毋泪这种人都免不了俗,何况一个女子。只要知晓她所求,承诺助她实现,便成了。”

水善回到单于府时,毋泪沐浴着月色在院子里挥着锄头忙活。

水善惊奇的跑上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土里,被毋泪‘哎呀呀’的赶了出去。

毋泪拉着她在一边干净的台阶上坐下,拍了拍她精致绣鞋上的泥土。

“院里脏,就坐这看着,别把鞋弄脏了。”

毋泪对她总是如此体贴入怀,连鞋上一抹泥土都不让沾污。

水善脑中想着索朗和那老人家说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面前的人是个人人唾弃的大坏蛋,她成了别人讨伐他的软肋。

她到底该怎么办?

“土已经松好了,把花苗种进去,很快就能开花。”

毋泪继续挥着锄头,然后细致的将花苗栽种起来,拍上土,浇上水。

“你这种的什么花呀?挖了大块地,我记得那里本来有棵树的,树呢?”

“树被移走了,我准备在这种一墙的铁海棠,你说喜欢真花。”

“那等铁海棠开谢了呢?”

“我再种上一片梅树林。”毋泪大手一挥,备显豪迈。

水善站起身,娇笑着背着双手,“那梅花开谢了呢?”

“再种满院纯白的白玉兰。”

“白玉兰开谢了呢?”

“樱花——”

“樱花后呢?”

“牡丹。”

“牡丹后呢?”

“你想种什么花都可以,我全依你,保管你时时刻刻有花赏。”

水善怜悯的‘扑哧’笑了,“单于族长真可怜,府邸都要被我们折腾翻天了。“

“他不敢有意见,我们随便折腾。”

毋泪捏捏她的脸,继续忙活去了,挥着锄头将土按实,额头都浸出了豆大的汗水,却无心顾及。

毋泪忙了大半夜,直到全部花苗种好才回了房间。

水善还在想着今日偷听到的话,她不想毋泪出事,却又没有立场阻止索朗的行为。

她太贪心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义和私人感情也很难两全。

索朗第二日就来了府里,挑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趁毋泪去挑选树苗的空档与水善套近乎。

“毋泪公子对小姐真上心,亲自为您种了这满院的铁海棠。”

水善提着水壶细心的浇水,笑而不答,对索朗今日的目的早已了然。

“毋泪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三大家族都很畏惧他,也只有对小姐才如此有耐心。”

水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随口道,“不是说哈单族的人没人见过他吗,你是第一个。”

“自是没见过的,但毋泪公子的威名在我们三大家族中影响深厚,当年前族长想要背叛他,结果被……”

索朗后怕的皱皱脸,说不出口。

水善自然知道他是故意提起此事,却也好奇单于族的前族长最后怎么样。

第251章 拉拢

“结果什么?被杀了?”水善好奇的询问道。

索朗心有余悸的捂捂胸口,小心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悄悄开口。

“此事三大家族无人敢提起,我若说了,还请小姐保密,莫要让毋泪公子知道。”

水善保证,“那是当然,我不会告诉毋泪的。”

索朗这才放了心的回答,“若只是死了也算痛快,可前族长……死前生生被折磨了大半年。他被活剥了脸皮关押在地牢中,日日吊着一口气承受百毒噬咬的痛苦,想死都死不掉。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被毒虫啃咬的只剩骨头,就连骨头里都渗着毒。他神智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成为骷髅,那场面……每每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水善听的只觉一阵反胃,皱了皱眉道,“你亲眼见过?”

索朗摇摇头又点点头,“前族长之死对外声称的突发重病,下葬的时候只有三大家族的人看到了尸体,简直是……惨不忍睹。”

“是太残忍了。”

水善掩了掩鼻子,放下手中水壶,到一旁摆着茶点的桌前坐下。

索朗把水壶重新提了起来,站在离水善不远不近的距离浇着水。

这个距离既不引人怀疑,说话也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那一次可是把我们吓坏了,不过……也是前族长咎由自取,毕竟是他先背叛。”

索朗心不在焉的浇着水,注意力始终集结在水善身上,注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神态。

水善喝了口茶,叹了口气,“不管谁对谁错,每个人的命总是珍贵,如何也经不得如此糟践。”

索朗谄媚的轻笑,“水善小姐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好人算不上,若是好人,此时便该痛斥毋泪的残暴才对。”

“水善小姐说笑了,您是毋泪公子心尖上的人,自是与公子福祸相依,休戚与共。”

水善抿唇含笑,摆弄着手中的茶盏,细细描画着盏沿轮廓。

“你说错了,亲近的人也会犯错,对立的人也并非一定是错。错便该认,便该斥,便该罚,一味纵容只会越错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索朗眼中有亮光在闪烁,隐忍着心中的激动。

“水善小姐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人都是自私的,免不得偏私自己的亲人,世间难得有您这样大义灭亲之人。”

水善没有接索朗的话,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近日有些想吃中原菜,听闻飘香居的中原菜做的不错,不知可否请你帮我提前定一桌明晚的晚膳?”

索朗紧盯着水善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她怎么知道他们明日要去飘香居?

是碰巧还是她早就知道什么?

“索朗首领,不知可否劳烦?”

水善转过头来再问一声,索朗回过神来连连答应。

“自然没问题。不知要定几个人的菜量?”

“三个人吧。”

索朗奇怪,他们明明一共四个人。

水善像是看出了他的好奇,主动解释一句,“毋泪明晚有事,不在。”

第二日傍晚,索朗带着水善三人前往飘香居,一路上心事重重,揣测不断。

他猜不透水善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是吃饭而已?

“毋泪公子一直都是与小姐寸步不离,今日却让水善小姐落了单,真是难得。”

索朗状似开玩笑的打探,水善也没有隐瞒,回答道,“他回奄冉阁了。”

“他回奄冉阁了?”

不仅索朗不知情,相香也不知情的控制不住喊出了声。

其实她是想说,你怎么不早说,毋泪不在,他们正好可以逃跑啊。

这是多难得的机会。

剑郎亦深觉这是个机会,不确定的确认一遍,“毋泪真回奄冉阁了?”

水善再肯定的回答了一遍,“回去了,不过明早就回来。”

“明早?”

这个时间又把索朗和相香几人惊讶了一把。

奄冉阁距离哈单族怎么着也是四五天的路程,他一去一回只需要一个晚上?那还是人的速度吗?

“所以,不该想的别想,想也白想。”

水善无情戳穿相香和剑郎的期望,怕是他们还未跑出哈单族就已经被毋泪抓回来了。

进了飘香居二楼包厢,伙计沏上上好的云雾茶。

“我去厨房打声招呼,让厨子用点心。”

水善点了下头,“去吧。”

索朗出了包厢一路往楼梯而去,回头瞧眼周围,身影一转却是上了三楼。

索朗推开三楼的包厢,里面已然坐着一个白发胡须的老人,八十余岁依旧老当益壮,却也免不了眉宇间苍老的疲态。

“父亲!”索朗上前见礼。

单于叶曷应了一声,“人呢?”

“二楼包厢。只有水善和两个朋友,毋泪没来。”

单于叶曷点了下头,眉宇微微拧着,带着犹为严肃的郑重之色。

叮嘱道,“你去小心注意着,打探一下水善究竟是何目的。这么巧刚好在我们约见的时间地点出现,其间必定有鬼。”

“别打探了,我直接告诉你们就是。”

包厢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宽敞的包厢内进入一个明媚如阳光的女子。

单于叶曷与索朗皆是一震,如临大敌般站在一起,对望着突然出现的水善。

“你果然是故意跟着我们来的。水善小姐如何知道我与索朗会在此见面?”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道歉?我可是被你们打晕绑架了一遭,受了不少苦。”

水善可怜的揉揉脖子,当晚索朗便是击中她的脖子将她击晕。

“水善小姐果然聪明。”

单于叶曷忍不住赞扬,接着和善的行了一礼,“那晚多有得罪,请水善小姐见谅。也感谢你没有将事情告诉别人。”

“识时务,很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水善爽快的展露笑靥,一屁股在包厢食案前坐下,同时朝单于叶曷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落座,面面相觑,一时陷入沉默。

“还不知这位长者如何称呼?”水善主动开了口。

单于叶曷自我介绍道,“老身单于叶曷,索朗的父亲。”

“喔——单于家的人。”

三大家族皆是人丁兴旺,恕水善除了三位族长的名字外,其余人皆不识。

单于家的人想要铲除自家族长,这属于内斗啊!

“不知水善小姐如何发现的我们?”

水善没有隐瞒,朝索朗的手努努嘴,“他手心里的咬痕。”

索朗捏紧掌心,自责的垂了垂头,单于叶曷没有看他,继续问道,“那今日此处又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听你们说的。”

单于叶曷大惊,那么他们说的其他内容岂不是……

“你们想要试探我,倒不如亲自问来的准确。我今日便是给你们这个机会,有什么想说想问的直接说吧,我保证今日无论听到什么,走出这个门便不会告诉任何人。”

单于叶曷整个人都严肃起来,脊背挺的笔直,双眸闪烁着怀疑和警惕。

“我们如何相信水善小姐不是来套话的?”

水善坦然迎视上单于叶曷打量的视线,身体朝后背轻轻靠去。

“我若是来套话的,无论你们说与不说,离开这个门你们都必死无疑。既然命运已经既定,无法改变,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单于叶曷脸上的神情越加沉重,索朗警惕的起身朝包厢外打量一圈。

水善悠然的笑着,“不必看了,毋泪若在,你们怎么抵抗都逃不掉。我这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往,我既说不会告诉他人,自不会违背承诺。”

单于叶曷沉稳下心绪,细细观察对面的女子,带着肆无忌惮的打量。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聪明,也胆大。

她独自前来,是否也肯定了一些之前的猜测。

她与毋泪并非一路人,对毋泪也有着防范或是不满?

如此便可拉拢一二,反正人已在这。

而且确如她所说,他们的生死皆在她的手掌中,反正命运已定,倒不如一试。

“水善小姐胆大心细,既然知晓了我们的意图,不知有何想法?”

水善不耐烦的轻蹙下眉头,“莫要与我打哑谜,我懒得多想多猜。你们什么意图,直言!”

单于叶曷见她如此开门见山,也不半遮半掩,直言道,“不知水善小姐对毋泪是何想法?可赞同他所作的一切?”

水善喝了口茶,抿唇,道,“如我之前与索朗说的,人皆会犯错,无论是谁,错了便该改、便该认、便该罚。”

“若是错的人是您最亲近的人,比如毋泪,您会怎么做?”

“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做?或者你们想我怎么做?”

水善将问题抛回去,失笑了一声。

“说句最现实的大实话,你们能怎么做?毋泪的强大不是任何人能够挑战的,他即便是个大坏蛋大恶魔,但你们也只有干看着的份,任何的挑衅和对抗只会是自寻死路。”

水善如此直白的话一出来,单于叶曷与索朗皆沉默了。

他们二人自然明白这个现实,奄冉阁尊主不可战胜,他们对奄冉阁有再多不满再多怨恨也只能隐藏在心里。

这是实力悬殊造成的必然后果。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前,任何想法和反抗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你们都做不到的事又期望我做什么?杀了他?”

单于叶曷长吐口气,抱歉垂头,“我们并没有这个想法。我们也明白毋泪是多么强大的人,即便他信任你在意你,恐怕也不可能得手。”

“上次你们绑架我想杀我,便是看重我是毋泪身边的人,深受他喜爱。不过你们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我有何作用?给毋泪添堵,挑衅他?”

水善其实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想要他们亲口说出来。

单于叶曷犹豫一下,终究没有隐瞒。此时隐瞒也无甚意义,反倒显得矫情了。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单于舍情。”

水善长长的‘喔’了一声,“原来你们是想利用我让毋泪降罪单于舍情。这是你们单于族的内战啊——”

索朗急切道,“单于舍情弑父夺位,当年察觉了祖父想要摆脱奄冉阁的心思,故残忍下手向奄冉阁卖好,如今才得到单于族长的位置。单于舍情冷血无情,将祖父折磨的痛不欲生,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族长。”

索朗怒声指责,眼眸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脑中再次回忆起祖父下葬时的模样,简直是惨绝人寰,人神共愤。

“父亲一生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最后那些年,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忧伤和无奈。他看着子孙一个个比自己更快衰老,更早的死去,随时遭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失去了最初对长生不老的迷恋,厌倦了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生命。他渴望死,渴望解脱。他说,真正当他无惧死亡的时候才明白,有限的生命才更显珍贵,更具意义。”

单于叶曷是单于族前族长尚在世的最年长的儿子,回忆起父亲最后的模样,心中一片酸楚。

水善敲着细嫩的指尖,肃然道,“所以你们的目的不过是想拉下一个人来。那有什么作用呢?真正罪魁祸首是谁,你们不明白?”

“自然明白,毋泪才是罪魁祸首!”

单于叶曷嗓音沧桑而坚定,带着历经岁月的通透和智慧。

“明白是明白,但是……无人能奈他何!他根本就不是人,是魔鬼。如果有对付他的办法,即便拼尽一切我们也愿意一试,但……连打败他的方法都不知道。”

“所以只能拿他手里的虾兵蟹将下手!”水善一语道破。

“你们可曾想过,将单于舍情拉下位,便会有人上位,继承族长的位置,继续被奄冉阁操控。你们觉得拉下单于舍情后,谁适合接任这个位置?”

水善将最现实的问题摆出来,成为族长便代表成为毋泪的傀儡。

“莫非你们拉下单于舍情便是想要争夺一下族长之位?也感受感受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神奇?”

水善打趣的调侃,单于叶曷与索朗同时大惊失色的奋力反驳。

“我们从无如此野心和想法。我们只是不能继续看着单于舍情这样弑父的败类祸害单于族,他不配做单于族的领头人。”

水善摇摇手指头,追问道,“他不配,那谁配?”

第252章 救救我妹妹吧

单于叶曷和索朗一同沉默了,两人互看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把谁推上族长的位置,那个人都会成为毋泪的棋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们愿意牺牲谁?”

族长的位置不是圣地,反而是避之不及的深渊。

“若将一个值得族人尊敬跟从的人推为族长,无疑折损了良才;如果随意推举一个无能之辈,继续接受毋泪的控制,与如今又有何区别?”

拉下单于舍情后,无论推举谁都是错误的。

“那水善小姐……觉得该怎么办?”

单于叶曷没了想法,竟然询问水善的意见。

索朗惊愕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事关单于族的大事,竟然询问一个不知可信不可信的外人。

但此时这个外人,似乎比他们更坚定更有主意。

“要我说,避其锋芒,明哲保身。”

“你要我们任由单于舍情坐在族长位上,继续为所欲为,我们……”

索朗心急的立马斥驳,被单于叶曷看了一眼,打住了话头。

“还请水善小姐指教。”

单于叶曷客气的朝水善见礼,水善也不矫情,坦然的承下了。

“你们说的没有错,毋泪并非人,他是天地凶煞之气凝聚成的人形。一句话解释就是,他天性本恶,是世间罪恶最坏的人。”

单于叶曷脸上有惊愕表情,但没有太过夸张,认真而真诚的继续倾听着。

“毋泪不是我们这等凡人能够打败的,所以最明智的方法,便是不要去招惹他。”

“那我们任由他……”

索朗再次急躁的插嘴,这次直接被单于叶曷叱喝一声,只得老老实实不再说话。

“毋泪的手段想必你们清楚,他一怒,哈单族随时可以灰飞烟灭。至于单于舍情……”

“反正族长的位置总要有人坐,单于舍情已经完完全全忠诚奄冉阁,何必再牺牲一个无辜人成为傀儡。”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单于叶曷请教道。

“什么都不做,保全自己。”水善毫无犹疑的一口回答。

索朗不满的反驳,“说了半天你就是来劝和的,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眼睁睁看着单于舍情将整个单于族、哈单族当作奄冉阁的走狗,为奄冉阁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下的冲动行事只会是愚蠢。单于舍情弑父夺位,你们对他恨之入骨,其他单于家的人必然也不会完全的无动于衷。他不知不觉间已然失了人心,根本无需你们多说多做。”

“可就让我们眼睁睁看着……难道没什么办法吗?我不想哈单族人手上染上更多的鲜血。”

“方法……有!我!”水善顿了许久,说出自己。

单于叶曷与索朗惊愕的望着她。

水善从位置上站起来,暗暗的长舒一口气。

“若是毋泪让哈单族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告知我便是,我会尽力阻止。”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毋泪的无辜杀戮罢了。

索朗脸上带着怀疑之色,单于叶曷则是深深的打量她,显然也并不十分信任她有这个能力。

“如此岂不是让水善小姐陷入危险,若是让毋泪发现,怕是会伤害到你。”

水善失笑,“你们本就是想拉拢我帮助你们不是吗,这点危险我承担的来。你们真正在意的,难道不是我有没有阻止毋泪的能力吗?”

水善直言拆穿两人的怀疑,单于叶曷抱歉的垂垂头,目光依旧坦然,显然是在等待回答。

水善沉默未语,站在窗边看着花几上的娇艳芍药,纤巧的身影赫然闪到单于叶曷面前,与他隔着一张茶案四目相对。

“你们只要知道,在这世上能阻止他的,怕是只有我。”

水善迅速而诡异的身姿惊得索朗张大了嘴巴,便连沉稳的单于叶曷也露出了惊恍的神情。

“若当真为整个部族的未来,便要懂得计深远。莫要为了自己的英雄梦想,害了旁人。”

水善潇洒的离开包厢,湖绿色衣摆消失在视野中。

单于叶曷父子俩呆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惊喜和希望之色。

这个女子或许能改变什么。

这个直觉扎根在心底,生根发芽,越发强壮。

索朗疾奔去二楼包厢,推开门,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

正津津有味吃着晚饭的剑郎和相香,皆是一惊,紧跟而来的单于叶曷似是知道什么,却没有阻止。

“还请水善小姐救命。”

水善安然自若的坐在位置上吃着菜,优雅的慢慢咀嚼着,细细品味滋味。

“看来你们真信任我啊,也不怕被人看到。”

单于叶曷关上包厢门,客气有礼的站在水善面前,恭敬见礼。

“之前若对水善小姐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客气话就不必说了,今日毋泪不在,你们想说什么便说吧,日后就不一定好找机会了。”

水善完全没有避着剑郎和相香的意思,两人听的有些懵懂,坐在一边没有插嘴。

单于叶曷沉吟一下,看了索朗一眼,朝他示意一下,索朗立马急迫的讲了起来。

“我的妹妹被抓去回香阁,等待送去奄冉阁献祭,还请水善小姐救救我妹妹,救救一同被献祭的十个可怜姑娘。”

水善嘴角僵硬一下,将嘴里的菜咽下,表情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索朗连连点头说起来,“哈单族每年都会向奄冉阁敬献十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美名其曰感谢奄冉阁对哈单族的照应,送去伺候尊主,是件锦衣玉食的美事。但其实那些送去的女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全是被拿去献祭丢了性命。”

水善眉头越皱越紧,相香亦难看的拧起脸来。

还有这种事?她们之前都不曾听说。

单于叶曷接着索朗的话,叹了一声道,“这是奄冉阁提出的要求。十个女子大多从普通百姓中买来,其中必有一个出自三大家族,每年在三大家族中轮着挑选一个,今年正好轮到单于族。”

所以单于叶曷的女儿、索朗的妹妹就被挑中了。

“这么糟蹋人的事你们也愿意!”

相香为那些女孩们愤愤不平,但她的质问显得格外无力。

谁能抵抗的了奄冉阁的命令?

“这样的事情持续多少年了?”水善沉着问道。

单于叶曷悲悯的长叹口气,“具体不清楚,但从父亲当族长开始便有了这个惯例。之前一直是每年十个女孩,但二十多年前,奄冉阁开始让哈单族潜入他国,秘密买入奴隶送往奄冉阁。数量越来越大,每月至少上百名奴隶。”

水善听见这话顿时大惊,违法贩卖奴隶,不就是他们曾经在仙船上遇到的事吗?

她以为那是哈单族悄悄潜入天闵王朝谋求利益,不想那些奴隶竟是为了送入奄冉阁。

“那现在呢,现在还在秘密买入奴隶吗?”水善急急的追问。

单于叶曷见她好奇,以为她只是想要了解更多奄冉阁的事,没有多想,解释道,“最近一年突然没有了,奄冉阁让三大家族潜入他国的人全部收回来,也不要奴隶,还是以前一样每年送十个姑娘敬献就是了。”

二十年前正是毋泪被嫏嬛山打散人形的时间。

奄冉阁没了毋泪,所以需要大量的人献祭,如今毋泪回来了,才会不再需要奴隶。

水善想着这二十年奄冉阁杀死过的奴隶,背上不由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每月上百名,那是多么庞大的数字,有多少可怜的百姓惨死在奄冉阁。

“三大家族每年都要从百姓中选姑娘,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是飞上枝头的大喜事,只有三大家族的人清楚那些女孩走向的是死亡和地狱。”

“求水善小姐帮忙,救救妹妹。妹妹才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忍心、不忍心……”

索朗言不成句,可见与妹妹的深厚感情。

想来他们最近急着对付单于舍情,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妹妹吧。

“既然这个规矩已经持续了那么久,单于族想必已经献出过许多女孩,你们应该已经习惯、麻木才是。忍了那么久,如何现在却忍不住了?”

水善这话说的难免让人不快,单于叶曷却羞红了老脸。

“水善小姐说的没错,单于族已经失去了许多孩子,女孩生在三大家族不仅不是幸运,反而是灾难。宝音是我最小的孩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想保孩子平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为了保护孩子最彻底的办法就是解决了毋泪和单于舍情那两个罪魁祸首,可这两人他们一个也解决不了。

“请求水善小姐救救宝音和那些年幼的孩子,老身愿做牛做马,报答水善小姐的恩情!”

单于叶曷一掀前摆跪了下来,恭敬的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诚意十足,亦期待十足。

水善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脑子里想着单于叶曷说的事,也没看路,一下撞到一个人。

水善脑袋都没抬,下意识说了一声对不起,绕开眼前的人,那人却挪了一步再次挡在她面前。

“怎么走路的,撞到人也不好好道歉,眼睛看哪儿呢!”

面前的人哽着一个鸡公嗓斥骂。

水善没心清理会,再说了一声对不起,抬腿再绕开,又一次被拦住了。

剑郎眼看着对方不肯罢休,一下抱着婉月剑挡道了水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撞了人还想打人啊!手里抱着一把剑了不起,吓唬谁呢,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男人耀武扬威的仰着脖子大喊大叫,周围围观的群众皆退开几步,似乎有些怕他。

水善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头来,拉开背对着的剑郎,亲自面对那个一脸卑鄙奸笑的男人。

“这么小一件事值得不依不饶吗?”

水善边说着边从怀里掏着荷包,抓了小把碎银子扔到对方手中。

“这样可以解决了吗?”

男人抓着银子笑得更开怀了,“原来是个有钱小姐,长得真是水灵,还有后面那个,也漂亮。”

男人淫笑着肆无忌惮的在水善和相香身上打量。

相香羞愤的躲到剑郎身后,水善却是泰然自若的迎视着面前的人。

男人被她盯得有些发虚,咳了两声重振气势,大拇指指着自己,炫耀的大笑,“你知道老子是谁的人吗,你们要得罪老子,明天就让你们在哈单族活不下去……“

男人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还没说痛快,水善不耐烦的直接将整个荷包往他怀里一扔。

“这些够了吗,没事请让让。”

男人被她打断吹牛脸色不悦,可打开荷包一看见里面的银子数量,顿时两只眼睛冒起精光来。

“小妞真是大方。但老子不仅想要银子,也想让妞两个……”

男人调戏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突然一空,到手的荷包一下重新落回水善手中。

水善颠着荷包揣回袖中,拉着相香绕开男人离去,朝身后剑郎不急不徐的拜托道,“剑郎,麻烦你了。”

剑郎冷淡的应了一声,只说了一个字,“好!”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男人杀猪似的痛呼声。

“你们敢伤老子,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主子,主子,救救我,主子——”

男人突然不知道喊起谁来,水善没心思理会,眼前却突然被窜出的几个人挡住了。

这回拦路的可不是一个人,七八个大汉又高又壮,魁梧的肌肉都快把衣服撑破了。

“水善,怎么办——”相香紧张的抓紧了水善的手,水善安慰的捏捏她的掌心。

水善转回身去,剑郎挡在她们身前,手里还抓着那个出言不逊、不停乱嚎的男人。

而在不远处,一个肥滚滚的人影带着一大波壮汉出现在街上,占据了大半条街。

周围围观的人群已经远远躲起来了。

街上除了胖子的手下,不见人影。

“哟哟哟,这是谁啊,不是斗拳场上风光无限的几位公子小姐吗?别来无恙啊!”

水善听见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绕过剑郎往前一看,不是玛特公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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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酥酥新文《病痞将军驯养手册》,欢迎追文哦~

镇国将军府的小丫鬟凤溪,自打跟着二少爷从战场上回来后突然就变了性情,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土匪,斗得过恶妇

却在二少爷被赐婚的当晚,悄悄消失了。

熬过了苦日子,离开了将军府的凤溪在京城开店开得风生水起。

某少爷不爽,你开店就开店,和店里的那些公子哥眉来眼去的是什么鬼?

于是一把抱回家。

ps:一对一甜宠,男主病弱系,轻松欢快文哦~

第253章 绑走,又送回

“真是冤家路窄!”

水善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剑郎身后站出身来。

“真是好巧,本公子一番好找,结果在大街上偶遇到,看来这是老天赐予的缘分。不知道你们抓了我的手下想干什么?”

水善看眼被剑郎提小鸡似的抓在手里的男人,不屑的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玛特公子真是调教有方,手下个个媲美地痞无赖、**恶棍,当街调戏女子,想必平日很是给你争光。”

玛特公子全然不介意水善话里的嘲讽,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一点不在意。

“这家伙调笑小姐?那真是有眼光。小姐这样的姿容见一面便让人难以忘怀,自上次一别,本公子对小姐也是日思夜想,倾心思慕的很。”

水善刚被他手下调戏,这会又被他调戏。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果真是主仆。

水善心中深深为他感到好运,幸好毋泪不在,否则这主仆俩,今日便要阳寿到头了。

“我以为玛特公子会恨我,而不是思念我。”

“恨也是一种思念。”

玛特公子厚脸皮的眯眯笑着,脸上的横肉抖了又抖。

“上次本公子便说过,下次再见你,必要挽回耻辱。今日既碰见了,你便别想跑。”

身后大群的大汉行动迅速的将水善三人包围了起来,全无逃脱的空隙。

玛特公子满脸的得意,上次被他们给溜了,这次看他们还怎么跑!

“我没心情和你玩,识趣的让开。”

水善神情不善,盯着玛特有些不耐烦。

“本公子就不识趣你能怎么样,今日不挽回颜面,你们就别想全身而退。”

玛特公子嚣张的话刚说完,只发现视线中的三人突然从包围圈中消失。

玛特惊愕的还未反应过来,牢不可破的包围圈已然破开了一个出口,两个大汉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放大的、秀丽的脸庞。

“烦人!”

水善近距离看着面前这张大肥脸,骂了一声,很快和剑灵、相香一齐消失在了空旷的街道上。

湖绿绣摆间飘着一条大红色裤腰带。

安静的街道上周围隐隐爆发出轻微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玛特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腿上一凉,垂头一看,自己的裤子已经垮到了脚踝上,露出两条白嫩嫩的油腻大腿。

玛特公子陡然尖叫起来,脸涨得通红。

“追,快去给我追,一定要把人追到!本公子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躲起来的行人们已然狂笑起来。

玛特难堪的提起裤子,没有腰带,只能双手提着裤头晃着圆滚滚的身体离开这个耻辱之地。

水善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个无聊插曲,没有后续。

可不想等她躺在床上已经睡着后,房间里突然响起有人闯入的声音。

她向来警惕性比较高,迅速醒过来,却还是没能来得及,意识最后只看见两张蒙面黑脸。

水善一清醒过来就反应过来一个现实,她又被绑架了。

距离上次被单于叶曷绑架不过五六日,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水善没有多少反抗的激情,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天还没亮,不如继续睡。

她现在就被五花大绑的拴在床上,正好睡觉。

水善心大,就着窗外投来的淡淡月光渐渐陷入睡眠,可还没睡着,房间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对方显然没有掩饰的打算,脚步声很清晰,耳朵听去至少有两个人。

水善的困意这下终于散去,佯装未醒的闭上眼睛,小心注意着外面的声音。

两人边说这话边往房间里进来。

水善一听声音就认出男声是玛特,另一个是苍老的女声,玛特叫她娘。

“你房里的女人还不够多吗,看上哪个自己带回来就是,带为娘来看什么!”

女人似乎身体很弱,说话声音有些气喘,说完还难受的咳嗽两声。

“这个女人不一样,您猜我是从哪儿带来的?”

玛特故意卖关子,女人没有猜,直接问,“哪儿带来的?”

“单于府。”

玛特神秘兮兮的贼笑起来,“单于舍情藏在私邸的女人。”

“你去招惹单于家的人干什么!”

女人听见水善来自单于府,责怪了玛特一句,声音中却没有多少怪罪之意。

“就是个见不得世面的情人,抢了就抢了,怕什么。”

玛特嚣张的哼了一声,两个人的步子越来越近,接近着床边而来。

“单于舍情那家伙老是取笑娘,儿子这也是替您出气,恶心恶心他。”

玛特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带上一丝气愤。

女人沉默了许久,语气不甘的长叹声气,“娘如今得罪了尊主,能有什么办法。单于舍情是三大族长中年纪最轻的,一直想看我的笑话,现在逮着机会哪儿有不奚落不嘲笑的。”

水善闭着眼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下就猜出了女人的身份。

她是三大族长之一,又是女的,自然是戈拉达。

玛特竟然是戈拉达的儿子。

戈拉达认得她,等会岂不是要被拆穿身份?

“娘别伤心,儿子一定会为你讨回这口气。”

玛特说着已经来到了床边,水善明显感受到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玛特得意笑道,“这个女的上次在斗场连赢我七局,让我颜面尽失。今日在街上遇到,居然还是个会武功的,让她给跑了。儿子看她气度、姿色皆不俗,单于舍情又偷偷把她藏着,想必很是喜欢。儿子想把这女的收为填房,气不死单于舍情。”

水善心中恶寒,感情这玛特绑架她不仅为了报仇,还想用她恶心单于舍情。

这胖子真是个傻子,抓人前也不打听打听她到底是谁,和单于舍情有没有关系。

到时候没恶心到单于舍情,还把自己和老娘的命搭上。

果然,玛特话音落很久都没得到娘亲的回应,正想开口问一问,一声响亮的巴掌清晰传响在夜色中。

“娘,你干嘛,你打我做什么!”玛特委屈的捂着脸,一脸幽怨。

戈拉达此时盯着床上的人,身体已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枯槁的脸庞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慢慢放大,昏暗的瞳孔被越来越多的畏惧占据。

张大了嘴,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玛特发现了自己娘亲的不对劲,也不再管那一巴掌,扶着娘亲的肩膀关切道,“娘,你怎么了?”

“你,你……你这个逆子!你怎能闯下如此大祸。”

戈拉达厉声斥责着又是一巴掌挥过去,可惜情绪太过激动减小了巴掌力道,最后只是不痛不痒的落在玛特的脖子上。

玛特被骂的莫名其妙,皱着一张委屈的大脸,“我闯什么祸了,一个女人而已嘛。”

“女人,这哪里是普通的女人,你不知道她是谁就把人随便绑来了,你是想给我们一族招来灭顶之灾吗!”

玛特被戈拉达的怒斥吓呆住了,看了看床上被捆成麻花的人,胆怯道,“娘亲知道……她是谁?”

“她是……”

戈拉达就要脱口而出,突然住了嘴,牵着玛特迅速离开了房间。

水善听着关门声传来,这才睁开眼。

戈拉达果然认出了她。

玛特被戈拉达拽出了房间,母子俩焦虑的回到自己的寝室,不安的来回踱步。

玛特着急的询问,“那女的究竟是谁啊,娘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戈拉达不自觉声音都嘶哑了,“我不是怕她,是怕她身后的人。”

戈拉达虚弱的身体不知从何来的力量,一把揪着玛特的衣领,双目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她是尊主的女人。”

玛特只觉脑子一轰,双腿一软一下坐在了地上。

“我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尊主对她非常在意,你居然把她绑来,还嫌我们不够招尊主厌弃吗!”

“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玛特瘫坐在地上,戈拉达来来回回的焦虑踱步。

“我下午派人追她,看她进了单于舍情的私邸,以为她是单于舍情的相好,我不知道她是尊主的人,我如果知道的话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绑她啊!”

玛特害怕的不停唠叨,求助的望着自己的娘,“我们该怎么办啊,万一尊主知道了,会不会把我和单于族的前族长一样……”

“闭嘴!先冷静。”戈拉达厉声呵斥住心慌意乱的玛特。

经玛特方才这么一提醒,戈拉达也意识到一件事。

水善怎么会住在单于舍情的私邸里,单于舍情知不知道水善的身份?

这难道是尊主秘密交给单于舍情的事?

之前遇到尊主时他与水善寸步不离,这会怎么只有水善一个人?

“那女的身边都还有什么人?一个都别漏掉。”

戈拉达抓着玛特急问,玛特吓得有点懵,努力回想到,“她身边跟着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今天傍晚只见到了其中一个男的,另一个男人没在。”

“那男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玛特回忆道,“其中一个男的手里随时抱着一把剑,另一个男人气度非凡,浑身有股阴冷的气息。”

戈拉达随着玛特的描述,一下就判断出抱着剑的应该就是仙船时见过的侍卫,另一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尊主?

“对了,另外男的右眼有些特别,眼白里好像长了一颗痣,红的!”

戈拉达身体一晃,双眼一闭。

没错了,右眼长着一滴泪痣的正是尊主。

幸好尊主今日不在,否则怕是玛特刚刚绑人,便被尊主碎尸万断了。

“去看人醒了没有,立马把人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戈拉达当机立断命令道。

玛特唯唯弱弱的皱着脸,“这样能行吗?我们绑人的时候她醒了的,知道自己被绑架过。”

“但她没看见绑架的人是谁!”

戈拉达一口咬住重点,“只要她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最后找不证据,就算尊主知道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玛特全然没了主见,一个劲点着头。

“尊主既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来了哈单族。这件事彻底从脑海里抹去,包括尊主几人的身份,日后若是再见也不要露出破绽。”

戈拉达看玛特迷迷糊糊不明白的样子,抓着他严肃的郑重重复。

“千万不要泄露尊主的身份,你也要假装不知道,否则定会招来麻烦,明白吗?”

“明白明白,儿子知道了。”玛特点着脑袋保证。

“我们海门一族的未来全在尊主的一念之间,绝对不可有闪失,牢牢记住!”

“是!”

玛特应了声,赶忙按着娘亲的要求去送还水善。

水善一直闭着眼装作未醒,既然别人要放她,她也没有找事的心思。

被人绑走,又被人送回来。

水善如同做了一场梦,从始至终安安逸逸的闭着眼睛,躺回自己的床上也懒得睁眼,囫囵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水善睡到晌午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毋泪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帘中,坐在床边,颔首凝望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

水善伸了个懒腰弯身起来,毋泪揉揉她睡懵的脸,替她穿着衣裳。

“回来好一会了,觉都补过了,你还没醒。”

水善皱皱鼻子任由他体贴的亲自伺候,展开手臂穿好衣裳,洗漱完,人终于清醒了。

“这么急匆匆回奄冉阁,是有什么事吗?”

水善不过随口问,并不期待毋泪会回答她什么。

奄冉阁之事毋泪一直讳莫如深,不愿她知道太多。

毋泪果然没有回答,随便敷衍一句‘没什么大事’,转移话题拉着她出了房间用午膳。

“听相香说昨夜你们在街上遇到玛特了?”

毋泪边细心的替水善布菜边随口问道。

水善听到玛特的名字顿了一下,灿烂的大笑起来。

“你应该看看的,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多有趣。”

“你是说你把人家裤子脱了?”毋泪眯着眼睛打趣。

水善捂嘴‘扑哧’乐了,“我只是扯掉了他的裤腰带而已,裤子自己掉了关我什么事。”

水善机灵鬼的转着眼珠子,嘴巴一嘟,将口中鱼翅吸溜一下含进嘴里,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第254章 生辰宴

毋泪满眼深情的一眨不眨看着她俏丽的模样,爱不释手的来回捏着她的粉颊。

“下此若再见了他,他再敢没事找事,我就把他衣服也扒了。”

毋泪包着嘴里的鲜汤一下吞进肚子,主动请缨,“你吩咐,我来动手。”

水善同意的点点头,“好,整人的乐事让给你。”

水善再见到单于舍情时,对他的感觉已然大不相同。

初见时还不曾了解这个人,再见已然知道了他的许多事情,知晓这张风流面皮下是个如何自私、冷血的人。

毋泪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单于舍情自上次露面便不曾出现,这次则是亲自来下邀请贴的。

单于舍情四十二岁生辰,诚邀毋泪一行人赴宴。

据说生辰宴上三大家族的族长及有身份的人物都会到场,排场搞得很隆重。

“到时候还请毋泪公子及几位贵客能够出席参加,在下必定扫榻以待,荣幸之至。”

按理说,毋泪几人不过是万俟管家的朋友,单于舍情一介族长不必如此卑恭,但他在毋泪几人面前完全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

单于舍情如今在三大家族中地位越渐高升,已然超过了刚被尊主处罚的戈拉达,隐有超越亓缘族长的趋势。

一切皆因为他这般谄媚讨好的做派。

单于舍情对奄冉阁的忠心可谓三大家族之最,完全以奄冉阁马首是瞻。

奄冉阁有命令或任务,单于舍情最是勤快、尽心,因此受到万俟管家越发的重视,地位也不再只以年纪和辈分论高低。

“生辰宴有什么意思。”

毋泪将手里的邀请贴往桌上随便一扔,一点兴趣也没有。

单于舍情不觉有什么尴尬,反而积极的赔笑介绍道,“到时不仅会有歌舞,还有摔跤、打拳、赛马等等活动,还设有赌局可以押注。几位若是喜欢,也可以亲自上场参加。”

“有赌局?”

水善一听有赌局来了兴趣,毋泪宠溺的摇摇头,嘴角抿着一抹包容的弧度。

单于舍情见水善有兴致,连连笑着道,“有,有赌局,摔跤、打拳、赛马皆可以做赌,赌筹随便小姐喜欢,都可以。”

“我想去。”

水善请求的看向毋泪,嘴巴轻抿着,满眼都是期待的兴奋之色。

毋泪自然没有不依着她的,点点头便应下了单于舍情的邀请。

单于舍情满意的离开了,人一走水善就抱歉的追问道,“生辰宴三大家族的人都在,会不会给你添不必要的麻烦啊?”

水善问这话自然是因为,他们这次来哈单族都是隐瞒了身份的,若是参加生辰宴,保不准会遇到认识之人。

首当其冲就是海门一族族长戈拉达。

“无事,你想玩便去玩,没什么麻烦扰得到你我。”

毋泪如此安慰,水善便不再多说,和相香商量生辰宴时穿戴的衣裳去了。

单于舍情非常细心,生辰宴当日专门派了马车来接,礼数做得非常好。

水善着了一身傲雪寻莲的萝绸襦裙,发间插着雪莲簪,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绽放簪头,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纯澈、娇俏。

相香仪态端庄的交握着双手,拉住急匆匆的水善,让她慢着些,注意仪态。

“又非去见皇上,注意什么仪态。”

相香拉着她的手提醒,“哈单族的三大族长可不就相当于皇上,小心被人耻笑,丢了中原人的脸面。”

“中原人的脸面才轮不到我们来维持。”

“那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吧!”

相香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又替水善扶了扶发簪,这才满意的一同携手跨出府门。

毋泪与剑郎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水善这身精美的打扮,惊艳的呆了呆,喜悦的迎上来。

“你真美!”

毋泪揽着水善的腰肢,满眼惊艳的望着她,笑意盈盈。

水善被他看的脸颊羞红,旁边还有人看着呢,一把毋泪推开,立马躲进了车里。

单于舍情的生辰宴在草场上举行,方圆一里都被围了起来,禁止外人进出。

单于舍情的贴身小厮在草场边上迎接,亲自将水善一行人迎进了宴会上。

一望无际的草场上一眼望去天地相连,绿油油的草地与湛蓝的天空似乎用绣花针缝合在了一齐,连接的天衣无缝。

草场上架起了席棚,拉起了帷帐,圈出一片贵客及下人的分界。

水善几人到时,宴上已经来了许多人,最中心的贵座上单于舍情风光无限,一身耀眼的华服风神俊朗,畅快大笑着。

戈拉达已经到列,身边是她最喜爱的儿子玛特。

戈拉达活得很长,儿孙无数,如今最宠爱的便是这个最小的幺儿。

水善跟着毋泪出现在宴席上,几人引来了众多的目光,其中戈拉达的神情格外紧张。

整个操场上,入目皆是哈单族人,唯有他们四个着中原服饰的外族人,自然吸引注意。

“几位贵客来了,请坐请坐,不必客气。”

单于舍情殷勤的将几人迎到座位上。

四人挨着坐成两排,位置不上不下,既不晓得格外尊贵,却也足够客气重视。

水善盯着戈拉达苍老的脸蛋怔了许久,这就是戈拉达?怎么变成了这样?

上次见到戈拉达时她还是个貌美女子,怎么一下成了枯槁老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毋泪放眼望着辽阔的草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几位热情的哈单族人说着话。

水善与相香坐在一起说悄悄话,不时偷眼去瞧戈拉达和玛特。

戈拉达尚能收敛神情,装作漠然不识的模样,玛特却畏缩的如同一个小孩。

玛特再没有前两次遇见时的嚣张和傲气,一直埋着头减少存在感,不时偷眼瞧毋泪,眼神又俱又怕。

看来戈拉达将毋泪的身份告诉了他,才会现在这副样子。

草场上许多人骑着马畅快的驰骋着,广阔的草原无边无际,任由飞驰,迎风欢呼声响彻耳廓。

“我也想骑马。”

水善看了毋泪一眼,毋泪还不及说话,单于舍情已经热情的抢先张了嘴。

“我们哈单族别的没有,就是马多,草原广。我让人给水善小姐牵一匹上好的马来,带你痛快痛快。”

单于舍情说着就要让人去牵马,水善阻止了他。

“我自己有马,不必麻烦了。”

说完和相香一起离开了席棚朝草场跑去,剑郎带着追风过来,还令牵着两匹马。

水善三人一人一匹跨上马背,独留下毋泪一人坐在席棚中。

“这位公子不知是谁,看着气度非凡,却又面生。”

亓缘族长是最后来的,落了座便一眼瞧见了客座间最为显眼的毋泪。

单于舍情带着些炫耀的口吻回答道,“这位是毋泪公子,万俟管家的朋友,在哈单族游玩些日子,万俟管家托我照顾一下。”

单于舍情说到万俟管家时嘴角更加隐藏不住的向上弯翘。

在哈单族,万俟管家便代表了奄冉阁,万俟管家将朋友交由他照顾,无疑是对他的信任,如何能不让他得意。

亓缘族长没什么反应,不甚在意的兀自喝着酒。

亓缘族长是三位族长中的老大哥,辈分最高资历最老,武功、巫蛊之术也最强。

由于成为族长时已经八十的高龄,所以一直保持着八十老人的模样,与戈拉达及单于舍情对比起来,倒显得不那么违和。

“海族长不问问这几位生面孔是谁?不好奇?”

单于舍情看戈拉达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说话,主动挑起话头,说出口的话完全一股挑衅的口吻。

“亓缘大哥不是已经问了吗,你已经介绍过了,我又何必再问。”

戈拉达神情坦然的对上单于舍情的视线,而后淡淡的转开,夹起面前的牛肉吃起来。

单于舍情本想故意炫耀,没想到戈拉达这么云淡风轻,不由有些没趣,却还是不愿放过任何奚落嘲笑她的机会。

“哎呀,每次看到海族长现在的模样就忍不住替你惋惜,想当初海族长是何等的风流豪放,花容月貌,多少男人为你倾心,可如今……真是可惜,可惜!”

单于舍情故意戳着戈拉达的伤口嘲笑,亓缘族长坐在一边闲看着,事不关己,周围几个席棚都是三大家族的人,所以说话也不必太过忌讳。

整个生辰宴,受邀的客人大半都出自三大家族,其余客人皆安排在最远的末尾,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话题。

“说起来我们也不知道海族长究竟犯了什么错,让尊主勃然大怒夺了你的容貌?你说出来让我们警醒在心也是好的,免得日后无意间犯了同样的错。”

单于舍情今日故意想要激怒戈拉达,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看她出丑。

单于舍情与戈拉达本来皆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两人凭仗着年轻漂亮的容貌眠花宿柳,放荡形骸。

单于舍情因为年纪和辈分总是低戈拉达一等,如今戈拉达势弱,自然趁机嘲讽。

然而单于舍情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戈拉达根本没动怒,甚至稳若泰山毫无反应,今日出奇的镇定。

“尊主惩罚自是我犯了错,犯了错自当时刻牢记于心不敢忘怀,岂有闲话家常拿出来议论说嘴的,岂不是对尊主的不敬。”

“尊主又不在此,你说出来又何妨。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好让我们也长长记性。”

单于舍情最是好奇戈拉达被处罚的原因,准确来说三大家族的人全都好奇原因。

戈拉达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一夕之间变成现在的老太婆模样,能得见尊主可是幸运,她却反倒遭了灾。

戈拉达不接单于舍情的话,夹了一块牛肉到玛特的碗里,沉默不再开口。

单于舍情讨了个没趣,心里不由憋得慌,视线一扫瞧见下面坐着的单于叶曷,顿时大喝了一声。

“歌舞怎么还没开始,就这么让大家干坐着?”

单于舍情将不快的情绪都发泄到了单于叶曷身上。

单于叶曷突然遭到无妄之灾,也不慌乱,应了一声便去催促人开始歌舞。

这样的事他已习以为常。

歌舞起,大家喝酒吃肉大笑着聊天,毋泪的视线始终远远的注视着草场上那抹莲影。

“族长,摔跤选手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要开始表演?”

有人上前来询问单于舍情意见,单于舍情欢快的一挥手,“开始,摔跤才有看头。”

单于舍情一声令下,很快两个摔跤大汉就上了场。

“有想压赌的没有,猜猜看谁能赢。水善小姐不是……水善小姐呢?”

单于舍情顺着毋泪的视线往草场上望,水善和相香几个还玩的不亦乐乎,没有回来。

“让人去通知一声水善小姐,摔跤开始了,问她要不要压赌。”

有人领了命立马骑着马朝水善追过去,过了一会水善就跑回来了,看来赌局对她的吸引力还是非常的大。

“这就开始了?怎么赌?”

水善边抹着汗边回到座位大喝了一口水,毋泪体贴的替她擦着额角,随和的动作看在外人眼中格外亲密。

戈拉达和玛特暗暗隐下眸子,尊主对水善果然在意。

“今日是我的生辰宴,不如我拿出一个彩头,谁猜中了谁得了彩头去。”

单于舍情的意见出来,水善不赞同的摇摇头。

“如此岂不是只有两人能压赌,不好不好,还是大家一起玩热闹。就如寻常赌局,各自压一样物件吧,不过为了谨防赢的一方分赌注时分不满意,压得物件先别露出来,等最后赢家各自选了之后再揭开如何?如此也有神秘感。”

“水善小姐此法甚妙!”单于舍情大赞一声,乐的合不拢嘴。

宾客们看看两个表演摔跤之人,纷纷押出自己的赌注,用红布盖着,看不见里面。

水善随便从鞋面上抠了一颗珍珠下来放在红布下,相香直接放了一张银票,数额一千两,很是阔绰。

“我跟着你押,你押谁就是谁。”

相香如今在赌局这件事上完全跟从水善,相信她绝对没错。

水善随便指了一个人,端着她的赌注的丫鬟便将赌注放到了相应人的桌子上。

两位选手的桌子上很快便摆满了赌注,一眼望去全是大红布,里面有大有小又高又矮,确实更具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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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宝宝们,最近网站严查,无奈的修改了书名,给大家带来的不适敬请原谅。

我其实更喜欢原来的书名,不过好看的内容依旧不变,每天依旧按时更新,不会影响大家阅读哈。

第255章 求救

水善随意的盯着比赛场,视线不经意与索朗在空中交会,两人皆云淡风轻的转移开。

水善捏着掌心不经意的观望着整个草场,四周井然有序、平静安定,没有什么异常。

她在等待一个人,等着做一件事。

“赢了赢了,我们要赢了——”

相香激动的抓着水善的手,水善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比赛场上。

两个选手很快就要分出胜负,结果自然毋庸置疑,她们赢了。

“走走走,去选奖品。”

相香兴奋不已,拉着水善去挑奖品,水善却有些心不在焉。

相香挑了一个看着比较方正的东西,端在手里好奇的猜测会是什么。

结果掀开红布一看是个木盒,盒子里才是正品,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还是男人戴的款式和大小。

“什么嘛,这么满大街的东西还装个盒子,害我被误导。”

相香显然不太满意,嘟囔下嘴,一下将木盒合上。

相香转移了希望,专注起水善手里的奖品,看着小小的,红布一马平川,根本没什么凸起。

“这是什么呀,一点形状都看不出来。”

相香迫不及待的抢着扯了红布,上面露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来。

“哇——你真是捡到宝了,这玉可是好东西。”

相香惊叹着将玉佩拿在手中反复打量,周边有人看见了她们手中的奖品,纷纷传来羡慕的惊叹声,同时议论着这是哪位大富豪的赌注,出手如此阔绰。

“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值不少钱呢。”

相香喜欢的爱不释手,水善不甚在意,随意道,“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相香惊得一下抬起眼盯着她,定了好半晌才确认的反问,“真的?”

“真的,给你了。”

“水善,你太大方了。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说送就送。”

水善没接话,她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一块羊脂玉不算什么。

而且这玉佩一看就是男人佩戴之物,她要拿着别的男人的东西,毋泪还不得气死?

桌上的奖品不一会就被人选完了,有的人惊喜,有的人满意,凭运气挑选自己的奖品,果然又是另一番趣味。

水善回身坐回位置上,与旁边一人不小心撞了下肩膀,抬眼一看,居然是玛特。

“哎哟,好巧啊玛特公子,你居然也在?”

水善笑滋滋的打趣,玛特看到水善盯着自己的眼神,立马心虚的垂了垂眼眸。

他现在知道了水善的身份,再不敢像前两次一样无礼嚣张。

娘亲让他不要表现出异样,可不自觉的畏惧还是展露无遗。

“好巧——”玛特尴尬的应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很是僵硬。

玛特打了招呼就想立马离开,不想水善喊住他不放,饶有趣味的逗弄。

“上次斗场一别,玛特公子很是不甘心,方言下次相见势必要讨回耻辱,今日……今日看来玛特公子运气不错,可要再比比?”

水善看了看玛特手里拿着的奖品,这一局他也赢了。

玛特抓着手里的红布,僵笑着摇了摇头,“上次是我失礼了,戏言而已,小姐不必当真。”

“欸——什么戏言,我可是一直记着呢。玛特公子爱赌,我也爱赌,我俩可谓知音啊,今日单于族长生辰宴特别设了赌局,正好你我再比试一二啊!”

“不必了不必了——”

玛特仓皇的拒绝着,一心想逃。

他现在可不敢和这女的牵扯上,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上祸事。

“别扫兴嘛,还是玛特公子没信心,怕输了丢脸?”

玛特僵硬在原地一阵尴尬,周围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听他们要比试,纷纷起哄起来。

玛特一个劲想拒绝,看着周围人热情高涨的样子,又实在拒绝不了。

“水善小姐想赌,应了便是。”

戈拉达突然出声替玛特解了围,不想却是让他陪着水善完。

玛特怀疑的看了自己娘亲一眼,戈拉达肯定的朝他点点头。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说了下次再见定要再教高下,岂有反悔的道理。”

戈拉达都发了话,玛特自然不会再推拒。

戈拉达拉着玛特坐在身边,小声与他窃语,“放心玩就是,她的赌术娘亲见识过,娘亲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也绝对赢不了。陪着她玩,让她赢开心,不会有事的。”

玛特得了准信,心也稍稍安了一些。

他要是把水善赢了,水善一个不高兴找他们麻烦可就糟了。

不过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输给一个女孩,也太丢面子了,还是丢海家一族的面子。

戈拉达此时完全不将面子之类的放在心上,尊主就在对面,她要做的就是讨尊主高兴,从而改善尊主对她和海家一族的态度。

而讨尊主高兴的方法,目前看来只有水善小姐这一条渠道。

水善小姐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觑。

“你想赌什么?”玛特问道。

水善想了想,询问的看了毋泪一眼,毋泪悠闲的抿着茶,朝她挑了挑眉毛,让她自己决定。

水善视线在草场上奔驰的马儿身上扫过,一下有了主意。

“我们比赛马!”

“好啊!”玛特一口应下,当即命令人去找两个马术师傅来,结果被水善拦住了。

“我说的是我们两个比赛马。”

玛特怔了一下,脸色一下暗淡下来。

“哈单族盛产马匹,哈单族的男子更是骑术精湛,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一二。”

水善抬起袖子跃跃欲试,纯如白莲的气质顿时笼罩上一层活泼的胜负欲。

玛特脸色白了又白,那些骑术精湛的哈单族男子可不包括他。

“亲自上阵未免太危险了,若是伤到你个姑娘岂不不美。我们不如压马或者压人,让其他人去比就行了。”

水善不满意玛特的建议,一个劲摇着脑袋。

“那多没意思,还是亲上阵好玩。我拿个彩头,谁赢了便是谁的。”

水善说着便在身上摸了一圈,最后拔下手腕的紫玉镯,当作彩头。

宾客席上立马热闹了起来,任谁都看得出这镯子是个极贵重的东西,这个彩头太有份量了。

“好,水善小姐好兴致,拿出如此贵重的彩头,这场马赛有的看了。”

单于舍情哈哈笑着一锤定音,玛特想拒绝都没地拒绝了。

水善气势昂扬的上了场,利落的一个纵身翻身上马,抚摸着追风柔软的鬃毛。

一人一马,一白一红,远远望去,如空灵仙山绝尘而来的仙子。

她本就是仙子,世间最纯澈之人。

席棚之内的人望着水善的马皆是赞叹不已,如此良驹实在珍贵不已。

不过她这马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哈单族独有的汗血宝马,极为珍贵,怎么落入一个外族人手中?

单于舍情心中闪过深思,对水善几人的身份更加好奇、敬重。

玛特虽是海家族长的儿子,却没水善那么好的运气有追风如此好的马。

玛特本就长得肥壮,坐在马背上,感觉马儿都辛苦的哼唧了两声。

玛特怯怯懦懦的靠近水善,苦笑道,“水善小姐等会小心些,一切都以安全为重。”

“比赛怎可束手束脚,自然是以输赢为重。你放心,你虽厉害,我也不会气馁,定会全力以赴。”

水善这话羞得玛特尴尬连连,他可一点不厉害,怕是要输的惨。

两人驱着马在起点准备就绪,司仪敲响锣鼓,旗子扬起,两匹马顿时如离线之箭冲出百米。

水善扬声高和,一路驰骋,玛特则落后一个马身,跑得越久,落后的越远,渐渐拉开了距离。

水善逍遥的迎风张扬,感受着疾风挂在脸颊的刺痛感,却格外的畅快舒适。

比赛路线是绕着包围圈跑完一圈,起点也是终点。

水善望着前方近在咫尺的终点,她必赢无疑。

突然,右前方出现一片小小的骚乱,似有人硬闯到生辰宴上来,被士兵们拦住。

那人远远看着像是女子,几个利落招式便将侍卫们打倒在地,冲了进来。

追风正放纵的扬着马蹄奔袭,女子闯进包围圈后一下挡在了追风面前。

水善惊呼着连连勒马,追风嘶鸣着高扬起前蹄,整个身体站立起来,直接将马背的水善甩落下来。

水善惊呼着来不及反应,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席棚里的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跳,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毋泪和剑郎几乎同时从席棚中冲了出去,但剑郎的速度如何比得上毋泪,等他赶到水善身边时,水善已被毋泪稳稳接在了怀里。

“他,他的武功……”

单于舍情突然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视线深邃的直直盯着毋泪的身影。

方才瞬息之间,毋泪便赶到了水善身边将她接住,速度快的几乎看不见。

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超,不,已经不能用高超来评价,而是不可思议。

戈拉达侧眼看看单于舍情惊愕的表情,心中嗤笑的哼了一声。

自以为了不起,连尊主就在眼前也认不出来,蠢货。

毋泪将水善放在地上,眉头微拧,冰冷的望向那个突然冲进来的女子。

女子此时也吓得魂不守舍,身体微微发着抖,突然望向远处的席棚,大喊着跑了过去。

“爹爹,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女子边跑边喊着奔向席棚,然后一下摔跪在单于叶曷面前。

单于叶曷见着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怔,带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宝音,你怎么在这?来人啊,把她给我拉下去。”

单于舍情看清了女子的脸,立马震怒的大喝。

两个士兵上前来抓宝音,宝音害怕的抓着单于叶曷的袖子躲到他的身后。

不停的求救大喊着,“爹爹,救救我,救救我——”

单于叶曷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很是心疼,本该被看守着送去奄冉阁的女儿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又惊又喜又怕。

“还不快拖走!”单于舍情再次怒喝。

士兵抓着宝音拖拽起来,宝音害怕的用力抱着父亲的胳膊,放肆的痛哭着。

索朗一下跪上前请求单于舍情,“族长,妹妹定是一时糊涂,还请族长息怒,不要怪罪。”

“她是要去伺候尊主的人,现在这副模样若是让奄冉阁看到,不怕尊主发怒吗!”

单于舍情对尊主真是忠心的很,若是惹得尊主不喜,谁能承担后果。

“族长息怒,宝音年纪还小,远离家乡父兄难免害怕,必然不是有心的。”

单于叶曷跟着跪上前谢罪,接着请求道,“还请族长看在我们父女情深,让我与宝音说几句话,我必让她乖乖去奄冉阁伺候尊主。”

“能去伺候尊主乃无上荣耀,有什么好说的!”

席棚里的众人皆事不关己的沉默着看戏,单于舍情只觉脸上无光,心中气愤更甚。

他单于族敬献的女子如此不识好歹,他这个族长免不得背后被其他两大家族的人笑话。

“她是怎么跑出来的,看管的人呢,怎么办事的!”

单于舍情视线扫荡着阶下的众人,很快一个脸色蜡黄的管事呼哧呼哧大喘着气追来。

毋泪几人也回到了席棚来,玛特抹着汗水,脸色有些苍白。

“回,回族长,小人正护送十位姑娘前往奄冉阁,方才路过此处,小人一时疏忽便让她给跑了。这女子会武功,小人实在是,实在是追不上。”

脸色蜡黄的管事一看就是个有病的,回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呼吸声都比说话声音响。

“这姑娘是谁,方才惊了我的马,可把我吓一跳。”

水善后怕的伸头瞧瞧躲在单于叶曷身后的女子,身上穿戴的还算精美,不像下人。

“这是单于叶曷的女儿,敬献给尊主的女子,哭哭闹闹着跑来的。”

有看好戏者给水善随口解释一句。

水善几人是万俟管家的朋友,自然对奄冉阁和尊主了解,所以在场的哈单族人对他们并无什么说话的禁忌。

水善听了这话,正喝茶的动作立时一顿,头猛地转向毋泪,直直的盯着他看。

“敬献给尊主?”水善拧着嗓子反问。

毋泪也没想到话头怎么突然引到了自己身上,看着水善虚眯的眼眸,突然心虚起来。

------题外话------

哈哈哈,毋泪有好果子吃了。

第256章 打情骂俏

“我们哈单族每年都要敬献几个姑娘去伺候尊主,这可是享清福的事,宝音姑娘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客席间看热闹的人小声议论起来,水善的视线却直勾勾的一直锁定在毋泪脸上。

璀璨的眸光渐渐深邃起来,带着一抹质问和危险,看的毋泪不停傻笑。

毋泪恨不得把多话那人的舌头拔了,水善这眼神,是要吃了他啊!

“既是敬献给尊主的,那也让我好好看看。”

水善突然起身到宝音身边,居高临下的挑起她的小巴。

是一张漂亮脸蛋。

“果然是娇艳可人的绝代佳人,尊主真是有福。”

水善每句话似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相香在一边看的好笑,怜悯的瞧了毋泪一眼,一幅自求多福的表情。

“宝音姑娘是哈单族的第一美人,跟了尊主日后必然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单于舍情跟着赞赏了一句,恨恨的瞪了宝音一眼,反而听的水善越发脸色不悦。

毋泪兀自吞了口口水,视线心虚的偏移开,不敢去看水善。

“是啊,长这么漂亮,尊主肯定会非常疼爱啊——”

水善死死盯着毋泪的脸,似乎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窟窿来。

“我认识尊主也有许久了,之前怎么都不曾听闻尊主还有这等艳福。”

水善嘴里客套闲聊着,眼神一刻都没从毋泪脸上移开,逼迫的气势让向来沉稳如山的毋泪也感觉别扭,坐立不安。

“水善小姐竟然还与尊主相识?”

单于舍情客气的笑开了脸,满满的都是惊喜神情。

周围许多人亦同样射来敬畏的视线。

哈单族的三大长老都不曾见过尊主,这个女子却认识尊主,当真幸运至极。

“认识,而是很熟。”

毋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看穿了,躲也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在下真是怠慢了,竟然不知水善小姐与尊主还是熟人。我们这规矩都持续一百多年了,能伺候尊主是这些女子的福气,也是我哈单族的荣耀。”

“是吗,都这么久了,那得送了多少姑娘啊——”

“这……”单于舍情正和水善聊得兴奋,毋泪讨好得谄笑着打断了他得话。

毋泪满脸浓情蜜意得握着水善得双手,一把将她揽在胸口,说着悄悄话。

“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主动献殷勤,我保证除了你外一个女子都没有过。”

毋泪光天化日毫无顾忌的和水善打情骂俏,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暧昧的咬着耳朵。

“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好看。勾的我心痒痒的。”

水善一把推开他的怀抱,一脸淡然镇定。

“我吃醋了吗,我没有啊!你毕竟已经两百多岁的高龄了,有过女人也正常,这是人之常情,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突然不喜欢年龄差太大的男人,像老爹带孩子,多变态。我才六十,小着呢。”

水善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一下就要起身离开,被毋泪眼疾手快的慌乱拉住。

“别呀别呀,年龄差多可爱,找个年纪大的才更懂得疼人。”

“是啊——年龄大的男人更疼人,都是从别的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毋泪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赔笑着、哄着,“我没有,绝对没有!你知道我的,我只喜欢你。”

“喜欢我又不耽误左拥右抱其他女人,这不就摆着一个,外面应该还有好些个。这么多漂亮姑娘眼睛都要看花了吧,别着急,一个个的慢慢享用。”

水善冷着一张脸背过身去,毋泪上杆子讨好,拥着她,一个劲在她耳边撒娇。

“天底下还有谁比你更漂亮,这些庸脂俗粉怎么会入得了我的眼。”

“别呀,人家青春正茂,年华正好,多嫩啊!”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其他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别赌气,嗯?”

单于舍情看着下面毋泪和水善打情骂俏,似乎突然闹起了什么别扭,莫名其妙的。

戈拉达了然的淡淡瞥了毋泪两人一眼,心中再、再、再一次肯定了水善在尊主心中的地位。

“水善小姐与尊主相熟,不知道你觉得尊主可会喜欢宝音?”

单于舍情给了个眼神,立马有丫鬟抬起宝音的脸让水善仔细打量。

水善笑得客套,声音拖得老长,“喜欢,宝音长这么漂亮,尊主肯定喜欢。”

毋泪听着水善的酸言酸语,狠狠的挖了单于舍情一眼。

真是没眼力价,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货色尊主怎么会喜欢!”

毋泪突然嘲讽开口,单于舍情灿笑的脸慢慢僵硬下来。

“别呀,我觉得尊主肯定喜欢。”

水善直接和毋泪对着干,反话说的要多酸有多酸。

毋泪温柔的笑着摇头,“不会喜欢的,尊主肯定不喜欢。”

“喜欢,我多了解尊主啊,我的眼光没错。”

“我是男人我更了解尊主,尊主绝对不会喜欢的!”

“我说喜欢——”

“不喜欢!”

“喜欢!”

“不喜欢!”

“……”

水善越说越急躁,气急败坏的皱着一张小脸。

毋泪则从头到尾云淡风轻,双眸时时充盈着温柔的笑容,宠溺的望着她。

席棚内一时间只剩下小两口你来我往的对峙声。

众人皆是莫名其妙,说着说着怎么还吵起来了?

“水善。”

相香看不过去的喊了水善一声,将她拉了拉,眼神示意的悄悄周围看热闹的人。

水善转过脸来看向相香,鼻翼一扇一扇的,“怎么,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相香语结,她要说些啥。

这两人会不会太幼稚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吵嘴。

“把人送去奄冉阁吧,尊主肯定会奖赏哈单族的。”

水善话音落,单于舍情笑了起来,宝音却立刻大哭起来。

“不要,不要把我送去奄冉阁,我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

宝音哭的好不凄惨,不停朝单于舍情和水善磕着头,头都要磕破了。

相香听着宝音话里的‘老头子’,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声,侧脸去看毋泪的脸。

这么英俊被人传成老头子。

毋泪倒是气定神闲一点没在意,眉宇间隐隐荡漾着欢喜的笑意,虽然和水善吵了嘴,似乎心情很不错。

水善视线在宝音和毋泪身上来回转了两圈,脸沉的更深了。

“原来她是以为自己要跟着一个老头子,呵,看她瞧你那眼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要知道你就是尊主,肯定上杆子伺候你吧。”

水善眼睛都在喷火了,毋泪一面淡定解释着,一面掩饰不住嘴角的笑容。

水善吃他的醋,醋味还这么大,代表心中在意他。

她始终还是爱着他的。

“既然人家看上你了,不如表明身份得了,宝音姑娘也不会在这哭的伤伤心心,一会就该变成大喜事了。”

“我也想办喜事。”

毋泪喃喃一句话,立时招来水善一个深沉的大白眼。

毋泪好笑的露出整齐的牙齿,接着又添了两个字,“和你!”

“我不敢收你这个香饽饽,有的是姑娘想和你办喜事,找她们去吧。”

水善一甩长袖,目中无人的大步离开了席棚,谁也没打招呼。

毋泪紧跟着就要追上去,走了两步停下脚叮嘱单于舍情两句,完全是以命令的口吻。

“把送去奄冉阁的女子都放了,我自会告诉尊主。”

说着便追着水善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相香和剑郎也跟着告辞离开。

生辰宴上顿时只剩下哈单族人。

单于舍情坐在位置上愣怔了许久,毋泪的话他到底要不要照着做?

戈拉达看着单于舍情纠结的表情,沉默着作壁上观。

她还巴不得单于舍情违背尊主的命令,让他得罪了尊主才好。

“单于族长,这两个人……不简单。”

亓缘族长突然开了口,从始至终安静坐着的人说的如此深刻,让单于舍情深以为然。

“此二人气度非凡,言谈间对尊主也是随和亲密,想必与尊主的关系不简单。”

“我也是如此认为。”

单于舍情低喃一句,视线垂敛看向下面哭的稀里哗啦的宝音,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滚回去吧,没用的东西。”

单于舍情骂了宝音两句,宝音得到自由,欢喜的又哭又笑,不停磕头致谢。

单于叶曷与索朗同样欣喜至极,向单于舍情见了礼便扶着宝音离开了。

三人刚刚离开草场,索朗激动的按压着胸膛的剧烈心跳,嘴角抑制不住狂喜之色。

“太好了,妹妹终于平安无事了。水善小姐果真厉害,把毋泪掌握的……”

索朗口不择言的话还没说完,单于叶曷突然低斥了一声打断他的话,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宝音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吸着鼻子低低哭泣着,听见哥哥的话,抬起水雾朦胧的双眸。

“哥哥知道那两位公子小姐会吵架?”

索朗咳嗽一声没有回答。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一出戏。

宝音闯入生辰宴,水善趁机救下她。

但水善与他们联合的事绝对不可透露出去,否则不仅是他们,怕是水善小姐也会有危险。

水善小姐重情重义点醒他们,又帮助他们救出亲人,今日更是亲眼见时到她的影响力。

单于叶曷两人已然对水善心悦诚服,当作真正的盟友。

“你能平安活下来已是上天垂怜,过几日便立马把亲结了,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宝音脸上的表情顿了下,即刻反驳,“为什么,女儿还不想嫁人。”

单于叶曷呵了一声,“你是想死还是想嫁人?”

宝音皱着一张哭花的脸,努力争辩,“女儿不是已经躲过一劫了吗,为何要急着成亲。那位公子似乎很有地位,他既承诺了自不会反悔,女儿已然安全。”

“你懂什么!”

单于叶曷沉着一张脸,满满的都是忧愁之色。

今日毋泪看在水善的面子上放了那群姑娘,谁保的准他之后会不会又来要人?

毋泪性情多变,容不得他们抱有侥幸想法。

“立马成亲,总比丢了命来的好。”

单于叶曷带宝音回了家后,立马和索朗商量着想看男子。

单于叶曷不愿宝音与大家族的公子有所牵扯,只想她嫁给普普通通的老实人,留在父兄身边受尽疼爱的安稳过一辈子。

可宝音并不如此认为。

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嫁给一个无所作为的男人平淡一生。

她要嫁便要嫁世间最尊贵之人,前途光明的名门贵胄。

“父亲若想让我嫁人,也要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啊,要配得上女儿,也配得上我们单于家的门楣才行。”

“如今情势紧迫,哪儿有机会给你挑三拣四。你是奄冉阁选中过的人,整个哈单族有头有脸的男人谁会娶你。”

“那女儿也不能随便嫁了,这可关乎着女儿的一生啊!”

宝音悲戚的落下两滴泪来,索朗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单于叶曷也只能一个劲叹气。

“父亲与你哥哥已经看中了一个,就是你母家小姨的侄儿,门第稍稍差了些,但身体强健,人也聪明,长得也端正精神。他是你小姨的侄儿,日后自会好好爱护你,疼惜你。”

“我不嫁!”宝音一口便拒绝了,委屈的啜泣起来,“那个人我见过,他话都说不顺溜,我才不要嫁给那种人。”

索朗劝慰妹妹道,“他只是有点口吃,并不严重。为人处事非常圆滑,认识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日后必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我不要,我就是不嫁他,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宝音哭的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可怜,肩膀一耸一耸,较弱的让人不忍逼迫。

“我其实……有个人选。”宝音害羞的垂敛着眼眸,突然低声道。

单于叶曷与索朗对视一眼,皆在询问对方是谁,却皆一无所知。

“妹妹平日里少于哪家公子来往,看上谁了?”

宝音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眼来,娇怯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复又微垂下头去。

“宝音觉得,上次族长生辰宴,救下女儿性命的公子……就很好。女儿看那公子气宇不凡,几位族长也对他恭敬有礼。他于女儿有救命之恩,若是女儿以身相许,也许……”

宝音话未说完,突然一个清脆的巴掌传响再空气中。

------题外话------

情敌来了——

第257章 自荐

宝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呆怔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立时劈里啪啦的泪珠子如珍珠般滚落下来,几乎淹没了整个房间。

宝音一下张口,都不及伤心的质问父亲为何打她,单于叶曷已然率先开了口,却是叱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女儿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父亲要如此残忍的打女儿。”宝音委屈的哭诉。

可这一次,连索朗都没有再维护她。

索朗最是心知肚明,毋泪便是尊主,他们与水善联合好容易将宝音救下来,哪成想她还想继续往毋泪身边凑,不是主动送死是什么!

送到奄冉阁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去享福的,更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尊主的身边就是地狱,一靠近,只会死的惨不忍睹。

“立马打消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若让为父知道你还有那种想法,我便一棒子将你打死,也好过让人陷入奄冉阁凄惨而死。”

宝音呆了呆,不解的道,“女儿看上那位公子与奄冉阁有什么关系。公子与尊主关系交好,便是要了我,想必尊主也不会动怒的。”

“你!”单于叶曷气的又要挥巴掌,手才抬起,看着女儿可怜的模样,又心疼的放下手臂。

他该如何和她说,毋泪绝对不可以。

“妹妹难道没看出来,毋泪公子与水善小姐是一对,两人感情深厚。”

索朗换了个方式劝阻宝音,可根本没什么作用。

宝音信心满满,勾了勾唇,“有身份有本事的男人从来都是三妻四妾,没有男人会嫌女人多。我不过求个名分罢了,又非正妻,想必那个女人就算生气也没有理由阻拦。况且救命之恩可是大恩,必须得报。”

宝音想要以救命之恩为借口跟随毋泪,却不知道这个想法看在她父兄眼中,有多凶险。

先不说毋泪便是尊主,随时可能改变主意把她抓入奄冉阁献祭。

便是毋泪对水善的深情也能看出,想要插足那两个人的感情,无疑在自寻死路。

“为父的话你当真是不听了吗?不许再想毋泪公子,也不许有那样的期望。乖乖呆在家里备嫁,后日新郎便会来迎亲,你不嫁也得嫁。”

单于叶曷说完便不给宝音反抗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同时命令下人将宝音关了起来,不许她离开房间半步。

单于叶曷本也没有那么着急让宝音出嫁,新郎人选也可以再挑一挑。

可他知道了宝音对毋泪的想法,成亲的事便一刻也拖不得了,必须让她尽快死心。

毋泪是什么人,水善又是什么人,任何一个她都招惹不起。

况且水善才救了她,做人也不可如此忘恩负义。

但世间最难强迫的便是心意,宝音看上了毋泪,如何都不愿意放弃。

宝音悄悄跑到单于府时水善大惊了一跳。

这人大半夜突然跑来干什么?总不是来道谢的吧。

果然,下人们将宝音迎到厅中等候,一离开去传话,宝音就悄悄偷摸到了后院。

单于府的后院如今只住着水善四人,宝音很快便找到了毋泪的院子。

水善眼睁睁的看着宝音摸到毋泪的房间,正准备敲门时,水善陡然出现。

“你怎么会在这?”

水善抱着手臂望着她,傲然的姿态俨然一幅抓到有人勾引夫君的正宫模样。

宝音没想到自己会被水善抓个正着,正想着怎么解释,房门从里面打开,毋泪出现在了视线中。

宝音如同找到依靠一般,暗暗勾了勾嘴角,恭敬的垂着头突然跪了下来,规整的行了一个大礼。

“小女子是来向毋泪公子道谢的,生辰宴时毋泪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救命之恩?从何说起啊?”

毋泪这么一问,宝音突然心头大惊,自己说错话了。

外人眼里,哈单族敬献的女子都是去伺候尊主的,并不知道这些女子会死于献祭。

宝音说救命之恩,无疑表示去了奄冉阁便是一条死路。

宝音懊悔的咬咬舌头,一时不慎说错了话,脑子一动机灵的重新解释。

“宝音从小向往母亲自强之志,立志长大后嫁于心爱的男子。但宝音不识尊主,更遑论感情,去了奄冉阁无异于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便如同杀了我一般。所以于宝音而言,毋泪公子的相助犹如救命大恩,今生不敢忘怀。”

宝音这套虚伪说辞,听的水善嗤之以鼻,不悦的眺望着远处,视线一刻不曾落在宝音与毋泪身上。

毋泪见水善不悦,心中微微欢喜,宝音的出现倒是让水善吃了不少醋。

“不过小事,起来吧。”

毋泪将宝音唤起,宝音却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

“于公子是小事,于宝音却是救命大恩。宝音无以为报,只愿……做牛做马伺候公子。”

宝音如此直白的话一出来,水善立马沉了脸。

视线在毋泪和宝音身上转一圈,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

“现在的女子真是豪放胆大,自己主动送上门了。毋泪,好福气啊!”

水善话一说完,一甩袖子快步而去。

毋泪急急的赶超两步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轻抿着唇讨好,眼眸漾着雀跃的喜色。

“别生气别生气,老是生气要长皱纹了。是她自己找上门的,我并不知情。我马上就把她赶出去,别不开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你我又没成亲又非夫妻,我哪儿管得着你的桃花。”

水善说话酸溜溜,一抽手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兀自站住转回头来。

水善一脸戏虐的望向宝音,“宝音姑娘不是说效母之志只嫁心爱之人,现在又说报答大恩愿做牛做马,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宝音倒是一点不怯场,恭顺的始终跪垂着头,一言一语温柔娴雅的回答。

“宝音当日要被送往奄冉阁,心中仓皇,大胆闯入了生辰宴。公子以一己之言驳族长之令,风华绝代,气宇非凡,宝音倾倒不已。宝音深知公子与水善小姐郎情妾意,天造地设。宝音不敢奢求其他,只要能永远呆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余愿足矣。还请水善小姐成全宝音的一片痴心。”

宝音重重的几个响头磕在地上,恳切凄然,外人看着却是痴心女子一个。

但水善对她身上散发的算谋气息再清楚不过,这个女子有野心有**,与她的父兄皆不同。

水善哼笑一声,“宝音姑娘怕是求错人了,要不要你是毋泪的事,与我何干。我困了,就不大半夜打扰两位好事了。”

水善甩手而去,毋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欢喜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毋泪回身俯视一眼卑微的宝音,一句话未言,绕过她直接回了房间,紧闭上房门。

宝音想要喊一喊,问一问,可看着他傲然的背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毋泪没有表示态度,宝音以为他是碍于水善不满,不愿表态。

看来毋泪对水善果然在意,但他又未拒绝,想必心中还是动心的。

宝音如此猜测着,看来自己想要成为毋泪公子的人,首先要得到水善的赞同。

宝音离了毋泪的院子去找水善,寻着水善离开的方向来到她的房门前。

房间内还亮着灯,宝音一言未发便先跪了下来,恳切的朝着房中人哀求道,“宝音自知莽撞,今日所为于理不合。但宝音对毋泪公子一往情深,还请水善小姐留下我,成全我的一片爱慕之心吧。”

宝音跪在水善房门外,一跪便是一整夜。

水善理都不曾理会她,第二日依旧睡得又香又甜,却被相香抓着肩膀摇醒。

“你还睡得着,外面那女人怎么回事,抢人都抢到这来了,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水善不满的嘤咛一声,躲开相香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快起来,别睡了。现在外面好多人看着你,那个宝音在你房外跪了一夜,你就准备让她一直这么跪着?”

相香愤愤的咬着牙齿,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是她自己要跪,我又没强迫她。她想跪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把她留下互称姐妹?”

水善嘟囔下嘴,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致,也没什么斗志。

“什么互称姐妹,你和毋泪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好不好,还没成亲就敢让别的女人闹到你面前,日后要真成了亲,还不翻天了。她在外面跪着多难看啊,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呢,你快将人打出去啊。”

“别吵我,我还没睡饱呢,她爱跪跪,关我什么事。”

水善受不了相香的唠叨,一扯被子盖着脑袋,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继续安睡。

“你要不动手,我来帮你。这个女人分明是逼着你留下她,故意坏你名声。”

相香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打人,水善一下扯下被子盯了她一眼。

“名声是什么,值几两银子?我现在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名声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别为这点事扰乱了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理她就是。”

“可是……”

“没有可是!”

水善一下抢断了相香的话,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声。

“名声对女子而言至关重要,但对如今的我而言,还不如骑着追风驰骋草原来的畅快。我又不必寻觅郎君,守着这名声做甚。宝音这一招将我拉下水,却又何尝不是困住了自己?不知礼仪廉耻主动献身的名声传出去,她日后可就真嫁不了人了。她可不像我不在意名声,最后受害的只有她自己。”

相香听水善这么一说,焦急的脾气一下就平稳下来了。

“到时名声毁了,毋泪再将她赶出去,怕是她家人都觉得她丢脸。她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水善见她明了,一翻身继续躺下睡觉。

“所以,她要跪就跪,别来打搅我睡觉。”

“好好好,是我瞎操心了,你继续睡,我和剑郎逛街去。”

相香欢快的就要走,水善听她这话一下翻过身来喊住她。

“等一下,你和师父都单独约会了?进展这么顺利?”

相香红了红脸颊,显然心情非常好。

“反正我现在是摸透他了,榆木脑袋一个,等他主动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只能我来主动一点。他其实脸皮特别薄,很好追的。”

“哇……端庄贤淑的大家千金都要主动出击了,我看好你喔。”

水善朝她做了个飞吻。

相香挺胸抬头,满脸自信,“那是当然,只有我能做你的师娘。”

水善一直晾着宝音,当她不存在。

宝音足足跪了一整天,连水善的面都没见到,府里的人只拿她当笑话,时不时悄悄议论。

宝音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一夜一天一口水没喝一口东西没吃,还跪了那么长时间,整个人最后完全是趴在地面上。

宝音微闭着眼睛视线开始虚浮,见到房檐下一抹胡绿色清秀身影出现,努力对准视线去看,见到是水善,狼狈的跪行着爬向她。

“水善……小姐,求求……你,成全……我……吧……”

宝音声音细微的如同蚊虫,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水善不过是刚好从外面回房间,刚好路过,看都没看房檐下跪着的宝音,径直进了房间。

房门打开又合上,无人理会宝音的存在。

“水善小姐,水善小姐,成全……我吧,求求您了,我是……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和公子,不会……与您……争抢……的……”

宝音努力朝房间门爬,却被几阶矮矮的阶梯阻拦住了去路。

她想爬上台阶,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趴在阶梯下不停喊着,声音小的根本没人听得见。

“小姐,可需要奴婢去将人赶出府去?”

伺候水善的丫鬟询问道,看水善一幅淡然表情心中很是奇怪。

这位水善小姐怎么这么冷静,都有女人跪上门了,也不着急上火,完全像没事人一样。

“不用管她,你来帮我研磨,我写写字。”

水善悠闲的摆弄起了笔墨,丫鬟只得闭嘴,不再多说。

过了不久,寂静的房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满是着急和责备。

“奴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第258章 哀求

水善依旧泰然自若的写着字,丫鬟兀自出了房间,很快回来禀报,“小姐,宝音姑娘的父兄来了。”

水善笔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娟秀而不失洒脱。

“小姐,会不会……”

“相香呢?”

水善突然打断了丫鬟着急的询问,抬起眼,云淡风轻的问道。

丫鬟顿了一下,立马回答,“相香小姐与剑郎公子出门了,还未回来。”

“看来这两人今天玩的不错呀,说不定不回来吃晚饭了。”

水善高兴的窃笑着,看着相香和师父相处亲密,自然替他们开心。

“等会厨房做好晚饭,让人端到房间来,我在房间里吃。”

丫鬟犹豫的道,“可是,毋泪公子说晚膳请小姐到他的房间一起吃。”

“不用了,我想清净,自己吃,把饭端房间来。”

水善下了命令,丫鬟便出去吩咐去了。

“水善小姐,是在下教女无方,给小姐添了麻烦,很是抱歉。请小姐见谅。”

房门外,单于叶曷的请罪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水善自作自的不予理会。

单于叶曷致礼于房门前,替宝音请罪,未引得房中人丝毫反应。

索朗扶着地上的宝音,亦是满面愁容。

他们一个看守不慎就让她偷跑了出来,还直接闯到了单于府来。

索朗父子俩找了一天,在街上偶然听到市井流言才知道宝音在此,急急忙忙便赶了来,看到的便是如此这番丢人现眼的景象。

索朗又气又心疼,宝音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这一出,怕是惹得水善小姐很是不快,也不知她会否怪罪,日后还会否和他们合作?

与水善小姐合作无疑是最大的助益。

“水善小姐,在下教女无方,惹小姐不快,还请小姐赎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求您大发慈悲,原谅小女一次。”

单于叶曷诚信请罪,一位‘老人’降低身份向一个‘少女’请罪,态度无疑是诚恳的。

丫鬟推开门出来。

单于叶曷与索朗立马双眼一亮,却只见那丫鬟不过吩咐下人几句,晚饭摆在房间里,不曾看他们一眼,而后又进了房间。

单于叶曷不敢离去,宝音已然虚弱得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被索朗稳稳接在臂弯里。

“还请水善小姐赎罪,宝音年小不懂事,做出如此失礼冒犯之事,皆是为父的过错……”

单于叶曷话还没说完,房门又发开了。

丫鬟从里面出来,这次确实是来传话的。

“小姐说,单于老爷把人带回去吧。”

单于叶曷感谢的抬手致礼,让索朗背着宝音回家去。

可索朗刚刚把宝音从地上扶起来,宝音便挣扎着摆脱他的搀扶,踉跄着朝台阶上扑过去。

整个人猛地摔在台阶上,身体膈的生疼,也不顾不得,冲着往屋里跑,不停大喊着,“水善小姐,求你留下我吧,我愿给你当牛做马,求你留下吧!”

宝音身体虚弱,意志倒很坚定,看着敞开的房门就往里冲。

丫鬟惊了一跳连连挡住门拦着她,“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水善小姐的房间,岂容你乱闯。”

索朗也惊愕的连忙上前抓宝音,宝音被禁锢着身体,还不罢休的来回挣扎着。

“哥哥,你放开我,我要求水善小姐留下我。你放开,放开……”

“闭嘴!还敢胡闹。”

单于叶曷此时已经气的鼻孔冒烟,若不是周围有下人看着,当即就要给她一巴掌。

“还不快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去。”

单于叶曷按压着愤怒,朝索朗大吼了一声。

索朗当即将宝音抱了起来往府外走,宝音却依旧不死心,直接一口咬上索朗的肩膀。

索朗疼的手臂脱离,让她得逞的挣脱了钳制。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跟在毋泪公子身边。我死也不走……”

“你这个逆子!”

单于叶曷此时再也忍不住,一巴掌呼在宝音脸上,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不自然的红痕。

宝音跪了一夜一天,身体早已脱力,这一巴掌呼上来,直接踉跄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还没有闹够吗?这里是哪里,岂容你随意撒野!”

“宝音,先回去,有什么事和父亲、哥哥慢慢说。”

索朗蹲下身子温柔的安慰,宝音却根本不听他的,流着泪倔强的偏移开视线。

“我喜欢毋泪公子,父兄若想让我嫁人,便让我嫁给毋泪公子。”

“还在胡言。毋泪公子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你休要胡搅蛮缠。”

宝音毫不气馁的顶了回去,“我只要能呆在毋泪公子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他就好,为奴为婢我也不在乎。”

“你……”

单于叶曷气的又要大骂,‘刷’的一声响动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水善从房间内翩跹而出,一袭湖绿衣裙清新纯净,随意自然,美不胜收。

“宝音姑娘真是痴情,一见倾心,对毋泪如此执着,实在勇气可嘉。”

水善踏着莲步从房檐下缓缓走来,如此纤瘦一个人却给人莫名的强大气场,表情温和却令人胆战心惊,不自觉卑恭。

“可宝音姑娘是不是求错地方了,毋泪的院子你是知道地方的,你既想他收了你,不求他何故来求我?当真是没道理。”

“毋泪公子对小姐一往情深,求小姐让宝音留下。宝音不求其他,只想一直呆在公子身边伺候他。求求您成全宝音的痴心吧。”

宝音跪行着爬向水善,哀戚请求。想要抱水善的腿,被她稍稍一偏躲开了。

水善抿唇轻笑,“别,你如此说便是毁我名声。我与毋泪并非夫妻,他要收谁我管不着,你也求不着我。今日看在单于老爷的份上,不与你追究,但人的宽容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别考验我的限度。”

“水善小姐未免太狠心了,我都如此跪求,你还是不肯让我留下。我只愿当牛做马伺候公子与您,这点小小的请求难道不能成全吗。男子向来三妻四妾,您总不能一辈子霸占着公子,不让其他女人接近。”

宝音咬着牙愤愤的仰望着水善,单于叶曷闻言大惊,当即便要叱喝,却听水善突然笑了起来。

水善掩唇大笑着,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情不自禁,难以抑制。

“你的意思是我霸占了毋泪不许他接近别的女人?你觉得毋泪看上了你,是我在从中阻拦?”

水善嗤笑,明亮的双眸似乎掉入了人星海,亮的令人炫目。

“他若真的看上你,岂会到现在都没露个面。你在这跪了一天一夜,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都不闻不问。”

“但毋泪公子也不曾拒绝。”

宝音自信的扬扬头,水善到是沉默了。

宝音这话说的倒也对,没有挽留却也不算拒绝,毋泪这是将事推给了她啊。

水善突然有点冒火,不是正对宝音,而是毋泪。

明知有个女人纠缠,却安然自得的躲着,不表示态度,让她去应付。

“你说的也对,既然这样,那我表个态吧。我跟毋泪没有关系,你留与不留我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你自问毋泪去好了。”

水善回身重回房间,深深看了单于叶曷一眼。

单单一眼,让单于叶曷浑身激灵了一下,整颗心忐忑不安。

“水善小姐,毋泪公子在意你,定然见不得你不开心,但做女人的总要接受男人三妻四妾的现实。您宽怀大度,就把我留下吧,我保证乖乖的,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不敢有丝毫僭越。”

水善回房的脚步顿住了,一下转回头来。

这个人上杆子掺和别人的感情,插到水善和毋泪中间,还要水善主动把她留下来,真是太会算计了。

单于叶曷看着水善眼底的冷漠心中大惊,这回怕是彻底得罪她了。

单于叶曷猛地抓住宝音将她拽走,“莫要再胡闹了,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宝音被单于叶曷巨大的力量拉的踉跄两步,跟着走了几米。

还没来得及挣扎,突然另一条胳膊也被人抓住,猛地一拽,整个人又朝后面跌了回去。

水善抓着宝音的胳膊近距离的盯着她,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容,声音平淡而冷漠。

“你莫不是以为我与你好言好语,便觉得我软弱可欺,很好拿捏?”

宝音手臂被抓的生疼,面上却一点显露都没有,坚定的对上水善的视线,嘴角抿着一抹不可察觉的得意。

“宝音不敢,还请水善小姐成全。”

宝音的得意笑容还未消失,只觉脖子上突然一紧,眼睛陡然瞪大,艰难的呼吸着。

周围人被水善突如其来的动作皆是一惊,下人们吓得聚在了一齐。

单于叶曷与索朗绷紧了神经,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我能让你保住性命,也能随时让你丢掉性命。”

水善凑在宝音耳边小声呢喃,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若不珍惜,不想要,我可以拿回。”

水善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宝音完全挣扎不了她的牵制,越加痛苦的挣扎着。

手上看着她扭曲的面孔,用着整个院子都听得见的声音,冷冽嗤笑。

“就算我现在在你父兄面前掐死你,也无人敢多说半个字,你信不信?你是敬献过尊主的人,你若觉得可惜没能去享福,我可以重新把你带去,你说好不好?”

宝音又怕又俱的拼命摇着头,双手努力去扒脖子上的手,可水善看着纤巧,力量却极大,根本挣扎不得。

“求水善小姐饶她一命,在下定好生看管,再不敢让她生事。”

单于叶曷腆着老脸垂头请求,脊背微微佝偻,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

水善盯着单于叶曷看了许久,这个人在她眼中算的明理有大义,两人合作的也算愉快。

水善再次看在单于叶曷的面子上,一下将宝音甩开了。

水善不看跌坐在地上用力咳嗽的宝音,转身回了房间,瞧见毋泪远远的站在一边静静瞧着。

水善脚步没有停顿,冷冷的看着毋泪一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宝音被强制抓回了家,单于叶曷气的在书房力来回踱步,想发泄却又下不了手。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叛逆、不知廉耻的女儿!”

单于叶曷骂的痛心疾首,宝音倔强的仰着头,满是不甘心。

“水善方才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她救了我?明明是毋泪公子说情让我不用去奄冉阁,跟她有什么关系?”

宝音细细回想着生辰宴当日的细节,越发觉得奇怪。

当日提起她是送给尊主的女人后,水善和毋泪突然吵起嘴来,听那语气和对话就像是吃醋。

可说尊主的事,关他们两人什么事?

而且水善明确告诉她,是她救了她。

水善又怎么知道去了奄冉阁是死路一条?

单于叶曷躲避开宝音询问的眼神没有看她,毋泪的身份是秘密,不能透露。

但即便他们不透露,宝音自己也推敲出了一些东西。

“毋泪和水善与尊主很熟,说起我去伺候尊主,水善立马吃醋的和毋泪吵了起来,难道……”

宝音凭借着女人的直觉,一下抓住了问题的中心,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难道毋泪就是尊主?所以水善才会吃醋?”

单于叶曷闭了闭眼,没想到居然被她自己猜到了。

索朗赞赏的看了看聪慧的宝音,接着又有些头疼。

“千万不可揭露尊主的身份,尊主此次是秘密到达哈单族,他的身份只有我知道。若是透露出去,尊主必会怪罪我们一家的。”

宝音惊愕的久久会不过神来,听索朗这句话的意思,她的猜测是真的。

毋泪就是尊主?

“所以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行为有多愚蠢。我们好不容易联合水善小姐把你救下来,你却要自己往毋泪身边凑,你是自己找死啊!”

单于叶曷一回想水善那双冷冰冰的眼神,就对宝音气不打一处来。

水善是他们好容易拉到的联盟,却被宝音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了。

今天的闹剧也不知道要怎么化解。

“原来他……就是尊主。”宝音痴痴的低语喃喃。

第260章 被发现

水善正聚精会神的偷听着,突然身后一声大吼,“什么人!”

水善猛地转身,身后院门外正有一队巡逻侍卫路过,恰巧看见她蹲在这里偷听。

侍卫们举着火把、长剑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两人也迅速闻声而出。

一把利刃稳稳架在她的脖子上,锋刃薄如蝉翼,吹毛断发,隐隐透着一抹暗绿色,似是涂了毒。

“别激动别激动,剑拿稳了,小心误伤。”

水善盯着脖子上那把涂了毒的剑,尴尬的笑着避了避。

这要被剑伤到,她要怎么装中毒才显得不怪异?

亓缘跟在男人后面从房间内出来,见到水善蹙了蹙眉,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声音低沉而冷冽,“水善小姐?”

“是我是我,亓缘族长快让你的手下把剑放下,这要被划上一剑,我的小命怕就危险了。”

水善笑眯眯的一脸害怕,双手想去推剑,却又无从下手,只得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幅天真无邪、可怜兮兮的模样。

亓缘族长朝男人示意一下,男人便将剑放了下来。

脖子上威胁解除,水善长长的呼了口气,脊背都直了一些。

“水善小姐怎么会在老夫的府邸?”

“这个嘛……碰巧,碰巧。”

水善谄笑了两声,自己也没想到会被抓到,都没想好解释的借口。

跟踪索朗的男人长了一双阴鸷的眼眸,冲动的一下拆穿她的谎话,大喊道,“撒谎,我看你分明是跟着我,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水善砸吧下嘴,也没辩解。

她确实是跟踪来的亓缘府邸,不过她跟踪他也是有原因的。

“水善小姐不知为何跟踪老夫手下,又偷听到了什么?”

水善一个做贼被抓的人,倒是一脸的坦然无畏。

“我跟踪他当然是因为他跟踪我,应该是我先问你们才对,跟踪我做什么?”

水善倒打一耙,虽然知道他们跟踪的是索朗,但这会用这个借口倒是扳回了主动权。

男人张张口,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总不能说他要跟踪的不是她,而是索朗吧!

“水善小姐误会了,我们并未跟踪你。”亓缘镇定解释。

男人愤愤的大着嗓门,跟着解释,“我才没跟踪你,你想多了吧!反而是你,跟踪我潜入亓府,居心何在?”

水善耍赖皮的耸耸肩,“好玩咯,没什么居心。”

“没居心?哼……侍卫亲眼看见你在门外偷听,还想狡辩。看我不撬出你的实话。”

男人不等亓缘族长发话,兀自冲动的就要和水善动手。

亓缘大惊,连忙想要阻止,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谁想对我的女人动手?”

毋泪赫然出现在亓府院落中,从天而降,将水善揽在胸口,一掌挡去男人袭来的拳风。

男人被毋泪轻轻一下击得倒退几步,右手震得发麻,剑‘哐当’一下落在地上。

亓缘看见毋泪的一瞬,心中剧烈一跳,眼眸更加深邃、发愁。

今天这事,怕是难以收拾了。

亓缘族长对水善很客气,即便发现她在偷听,也彬彬有礼,以礼相待。

这个女人与奄冉阁有着千丝万缕、深不可测的关系,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

现在毋泪驾到,情况无疑更加严峻。

这两个人,云淡风轻的便将献祭奄冉阁的女子留下来,可见他们与奄冉阁,与尊主的关系,何其亲近。

这两人若在哈单族出什么事,对他亓府产生不满,怕是很可能影响奄冉阁对亓家的态度。

他万万不可得罪。

亓缘此时心中有些怨怪手下的莽撞,不清楚对方身份,便喊打喊骂的。

“毋泪公子!今夜寒舍蓬荜生辉,竟迎得两位大驾光临。幸会!”

亓缘族长嘴上说着客气的话,态度却并不谄媚,反而威严端重,保持着一族之长的威仪。

毋泪没有接亓缘的话,看看怀抱里的水善,视线冷冷的转移向呆在一边的亓缘手下。

“方才有人想对善儿下手,是谁如此大胆?”

亓缘嘴角僵硬一下,依旧沉稳道,“一场误会而已,惊吓到水善小姐,还请见谅。”

“是吗?是误会吗?”

毋泪还是没有看亓缘,将询问的眼光转向了水善。

亓缘主动揭过此事,水善自然没有拆台的道理,配合的点了点头,道,“是误会。”

得了水善的态度,毋泪冷冽的神情瞬间阴转晴,柔和了起来。

将视线对上亓缘的双眼,毋泪客气的拱了拱手,无奈的道,“善儿调皮,总是在府里闲不住,到处乱跑,若有打扰之处,族长莫见怪。”

“无碍,毋泪公子客气。水善小姐若喜欢亓府,随时欢迎来做客参观,届时定大开府门,扫榻相迎。”

亓缘一脸友好表情,说出的话却是把水善打趣了一番。

你要来就正大光明从大门进来,别偷偷摸摸当个贼人。

水善对亓缘话中的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不在意的哼了哼,没说什么。

幸好毋泪及时赶来,今儿这事才了结的这么容易。

不过他怎么突然出现的?又派人跟踪她?

自己真是时时刻刻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天色晚了,善儿也累了,今日便回去了。”

毋泪疼惜的揉揉水善疲累的脸颊,带着她离开。

亓缘族长客气的亲自相送,在人就要离开亓府时,突然开口道,“冒犯问一句,毋泪公子之前可曾认识索朗首领?”

“认识。”毋泪毫无迟疑开口,也并未撒谎。

毋泪直直盯上亓缘,坦然模样反将亓缘看的有些心慌。

亓缘笑着解释一句,“怪不得,老身看两位与索朗首领相处亲近,原来以前便是朋友。”

“并非朋友,不过一面之缘。曾在辽东饭馆见过。”水善跟着补充一句。

水善知道亓缘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接待万俟管家朋友这样好的差事,交给了索朗,自然让人好奇其中深意。

亓缘想要调查索朗与奄冉阁的亲近关系,自然不会漏过与奄冉阁有关联的水善两人。

水善两人离去后,亓缘久久站在府门外,一动不动。

手下焦急的皱起了眉心的肉疙瘩,开口道,“族长,那女人将我们的对话听了去,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与尊主关系亲近,若是告诉了尊主……”

亓缘安抚住手下的慌张,沉稳的轻声开了口,“我们并未说什么,无需担心。”

他们方才不过猜测索朗与尊主关系不一般,并未说什么违逆的话,即便传到了尊主耳中,也并非大事。

“可是……”

“这件事莫要再提,这两个人碰不得,否则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男人不甘心的朝着水善两人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两眼。

水善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打开房间就看见宝音正要敲门,两人门内门外撞了个正着,尴尬的冷了两下。

“有事?”水善懒懒的问。

宝音自住到单于府,整日在毋泪面前晃来晃去,倒是很少来找她。

宝音面色也有些尴尬,将手中端着的红枣粥往前递了递,献殷勤的道,“我听说昨夜姐姐出去玩,回来的晚,想着一定没有用早膳,便做了红枣粥来,给姐姐垫垫肚子。”

水善回身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盯着宝音,“你方才叫我什么?”

宝音有些踌躇,漾着讨好而灿烂的笑容道,“宝音能留在公子身边,皆因姐姐大度。宝音知道,公子心中只有姐姐一人,宝音不敢奢求更多,只想日日呆在公子身边,尽心尽力伺候姐姐,唯命是从。”

水善听了这一串话,安静了许久,呵呵的耸着肩膀哼笑起来。

这人嘴巴还真是狡猾,说的真真诚诚,一口一个姐姐,却是将自己的身份板上钉钉。

“我的母亲从未给我生过妹妹,姐姐的称呼可不敢当。”

宝音娇柔的一脸惶恐之色,“姐姐说气话。之前都是宝音的错,姐姐要打要骂宝音都不敢有怨言。”

说着‘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水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又是下跪这一招,真是烦。

“你心中如何想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明知是我救了你,明知毋泪的真正身份,还要主动凑过来,想来你是抱着信心,想要争一争我在毋泪身边的地位。”

水善当日对宝音那几句话,便是将毋泪奄冉阁尊主的身份告知了出去,但宝音知道真相也要呆在毋泪身边,显然是有了**和野心。

“我就与你明说了,你想争,随便你。我不怒、不阻、不理,你也莫要来我面前晃荡。你最后能争到什么,有何结果,皆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不管你给自己定位什么身份,我与毋泪并非夫妻,你也就莫要叫我姐姐,”

我怕你当不起。

水善说完关上门,终究是将最后一句话咽在了肚子里。

以水善的年纪、地位、身份,宝音的一声姐姐,太过自以为是。

宝音被门挡在了外面,捏紧端着盘子的手指,咬着牙,起身离开。

不让她叫姐姐,她还不稀罕叫,她总有一天要取代水善在尊主心中的位置,成为尊主最在意的那一个。

自从毋泪身边多了一个宝音之后,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本以为毋泪公子除了水善外,不近其他女色,但有了宝音这个先例,越来越多的女人或主动或被动的送到了他的身边。

单于舍情讨好毋泪,接连送来了一**的美女供人挑选,其他家族也有人送美女来。

整个府邸充斥着浓重的脂粉气,环肥燕瘦,络绎不绝。

水善完全没事人样的做着自己的事,吃饭、睡觉、出府,将那些女人抛诸脑后。

最生气的自然是宝音。

她还没能赢得尊主的心,又有这么多女人送上来,如何能让她不着急?

宝音俨然将自己当成女主人的角色,乐此不疲的将一个个美女打发。

得罪了许多人,也遭到诸多嘲笑议论,整个人好不狼狈。

水善正在房间里换衣服,相香不敲门就闯了进来,气呼呼的插着腰,沉着一张俏脸。

“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相香连说了两声太过分,呼哧呼哧喘着气。

水善将腰带系好,细细束好头发,绑在头顶,插上一个玉冠,俨然一幅贵公子的打扮。

“你怎么还坐的住,外面又有女人被送来了,已经有丫鬟去通知宝音了,她有什么资格代表毋泪出面!”

水善好笑的不看她,继续整理着头发,脸上还稍稍化了妆,眉毛描粗些,更显英气。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有宝音出面,就没人打扰我们,多好。”

“好什么呀,你才是毋泪的……”

“毋泪的什么?”

水善突然抢断了相香的话。

相香一下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宝音名不正言不顺,我也同样。而且应付这些无聊的事情,有人挡在前面,我还巴不得。”

相香垂垂手,抬眼看看满不在意的水善,心中叹了一声。

毋泪啊,你要小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真不介意。不管毋泪有多少女人,我都不介意。”

相香没说话,瞥了她一眼,却是全然不相信。

怎么可能有女人不在意,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出现其他的女人。

除非那个女人心里根本不爱那个男人。

“我和毋泪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名正言顺。我承认爱他,但无法真正的和他在一起。我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够牵制住他,让他不再做下大恶。”

他们是善恶的两端,完全的对立面,都无法抛弃自己的责任和立场。

相香看着水善沉浸下来的眼眸,心中划过一抹叹息和心疼。

世间最痛苦的事,可能就是最爱的人也是自己最厌恶的人。

水善戚戚然回头,看了相香一眼,勾起嘴角,带着一抹凄凉。

“你知道的,我和毋泪都不是人,我们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或许与天同寿,或许山崩地裂。原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他、阻止他,维系世间的平和。”

“你别这样想,你若不快乐,何必为难自己。”

第261章 乞求

相香快走两步握住水善的手,心疼的安慰。

“我没有不开心。”

水善反握住相香,咧开了嘴角,笑得爽朗开怀。

“我的人生这么特别,多的是人羡慕都羡慕不来。那些无聊的事让宝音去应付也很好,我们玩我们的,逍遥自在。”

水善说着就拉着相香跑出房间,相香快速迈着步子跟上她的步伐。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随便去哪儿,出府就好!”

水善两人去找了剑郎,三人一齐出府逍遥去了。

水善每日的行程和任务就是玩,换着花样的玩,每次都不会漏掉相香和剑郎。

毋泪从房柱后站出来,看着水善跑远的背影,眉头凝满寒冰。

牵制这个词,他非常的不喜欢。

他只觉水善如今离他越来越远。

即便听到水善说出爱着他的话,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愉悦和欢喜。

水善的世界很是广阔,他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离了他,依旧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但他的世界却很小,小到她就是唯一,是他所有的温柔、慈悲、和爱怜。

宝音阴郁沉沉的从前院走来,见到站在廊下发呆的毋泪,迅速整理了表情,笑着靠近。

“公子——”

毋泪不曾回应,视线依旧呆呆的锁定着水善离去的方向。

宝音沉默一下,继续开口,“单于族长又送来了两位才貌双绝的女子,宝音按您的要求,都打发了。明日海族公子会来拜访,可能也会送女子来,还要拒绝吗?”

宝音想要引起毋泪的关注,毋泪却一眼都不曾看她。

听见这话,毋泪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静静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突然一下掐住她的脖子。

宝音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浑身发软,双腿悬在半空,脖子上是坚硬铁手。

“公,子,公子——”

宝音艰难的乞求,声音细弱游丝,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不知道公子为何突然掐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满心的莫名其妙。

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的差错,结果换来的还是尊主的冷眼相待。

“公子,公子——”

宝音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表现着嘴型无声呼唤。

毋泪手中力道加大,看着手里的人就要气绝而亡,终于在最后一刻将她松开。

“一点用都没有!”

毋泪全然没有在意宝音的痛苦,绝情的转身而去,丢下她凄凉的匍匐在地。

宝音剧烈的咳嗽着,用力的呼吸着,眼泪如水流般止不住的淌,无声无息。

尊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她还不明白,毋泪留下她不过是为了让水善吃醋。

但她的存在对水善而言犹如透明,根本没能引起水善的丝毫在意。

她就像府中众多下人中的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水善每次出府都是天黑才会回来,三个人有说有笑,气氛欢快。

相香揉着酸疼的肩膀,靠在剑郎肩上,浑身无力的几乎要滑到地上。

“今儿又陪你疯了一天,真是不行了,我的腰和脖子都快断了。”

“断了吗,我来摸摸,断了也给你接上。”

水善作势就要捏相香的腰,相香受惊吓的立马跳开,一脸戒备。

“你的鬼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肯定要挠我的痒肉,才不让你得逞。”

水善狡诈的嘻嘻一笑,“我看你腰挺好的嘛,跳的那么快。”

“反正明天我是没力气出门了,我要大睡一觉。”

相香抓着剑郎的袖子,躲在他身后,躲避水善的魔爪。

水善抱着手臂扬扬头,“明天我也有事,要单独出去一趟。”

“单独?有什么大事吗?”剑郎担忧的开口询问。

水善摇摇头,宽慰的笑笑,“没什么事,别担心。你们快去休息吧。”

水善挥挥手就要回自己房间,剑郎拔高了声音一下叫住她,“你要带追风吗?我等会给它洗个澡,再多喂点草料。”

相香听闻,立马抢先道,“我帮你一起洗。”

“看你脸上累的,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

“没事,我不动手,陪着你说话也好。大黑天的,一个人多无聊,我陪你。”

相香说完不给剑郎反驳的机会,拖着他的手臂就往马棚里拽,还不忘悄悄转过头来朝水善使了个狡黠的俏皮眼色。

剑郎那么迟钝的人,真是难为相香了。

水善笑着回了自己院子,路过毋泪院子时,正好看见有人从他院中离开。

水善一下顿住了脚,细细去看那人,只觉有些熟悉。

夜色已暗,视线并不十分清晰。

那人也显然是扮装而来,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五官,神色低调,不多看不迟疑,迅速消失在府中。

水善将那人的样子记在脑中反复回想,还未想起是谁,毋泪已经发现了她。

“回来了?”

水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淡淡应了一声,“回来了。”

水善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问道,“方才那人是谁?看着有点熟悉。”

毋泪脸上平淡自若,回答道,“没谁,奄冉阁的一个手下,汇报些奄冉阁的情况。”

毋泪不多说,水善也就不多问。

水善转身准备继续回院子,毋泪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神情柔软的带着乞求,挽留道,“一齐喝一杯吧,今夜月色不错。”

水善果真抬头去看天空,弯弯的月牙挂在夜幕之中,繁星点点。

“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水善抽回了自己的手,撇撇嘴,一脸的疲色。

毋泪心中失落,看着她玩到疲累的脸色,又满心嫉妒和羡慕。

她出去玩也不叫上他,只带相香和剑郎,是在故意疏远他吗?

“玩累了小酌两杯,也能解乏。我再给你按一按,看你脸色差的。”

毋泪不给水善选择,强硬的再次拉住她,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人将烫好热酒送上来,水善斜倚在榻上,一口吃酒一口嚼着酥花生米。

毋泪从床上拿了薄毯来给她盖上,将放酒的案几拉近些,方便她拿点心。

“今天去哪儿玩了?累成这样。”

毋泪温柔的一下一下揉捏着她的身体,在她腰间的肌肉上加重力道,手法娴熟。

“你猜?”

水善抿了口酒,整个身体趴在榻上,舒服的嘤咛着。

“又去骑马了?”

水善没有回答,反问,“你今天干什么了?”

毋泪细致的揉捏着她身体的每寸肌肉,非常喜欢现在这样宁静平和的气氛。

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打扰。

“没干什么,处理了些奄冉阁的事。”

“没有接待到访的客人?人家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府中如今总是客流不断,皆是想要结交之人,攀上他们几个与尊主相熟之人。

“那些人,见不见有何关系。”

“人家可给你送了厚礼,那么多美女,没有一个喜欢的?”

水善笑嘻嘻的调侃,毋泪手上的动作却顿了一下,也是短短的一瞬,继续揉捏起来。

“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人,其他女人于你,不过庸脂俗粉。”

水善享受的闭着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这话要让宝音听见,还不得伤心欲绝。你也太残忍了些。”

水善笑得畅快,毋泪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我忙的很,哪里管得了她。”

“你把人家留下,就是给了人家希望,自然要好好对人家。”

毋泪的脸已经黑了,目光寒冷如冰,手中的动作却一刻都不曾停下。

“你当真希望我好好对她?你明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毋泪揪着一颗心,高高吊起,满是无力感。

他害怕水善的大度,害怕水善的若无其事。

水善睁开眼,侧着身子凑近他,细嫩的手指抚摸他温热的脸颊。

嘴角轻轻向上勾着,眼波温柔,带着笑意,“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

然后便没了话。

毋泪紧绷的心彻底跌落悬崖,僵硬的勾勾唇角,眼底却只有一片冷寒。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毋泪声音低沉。

水善看着他满是失落和期待的眼神,迎视而上,浅笑嫣然。

“那你想听什么话,我说给你听。”

毋泪停下手上按摩的动作,缩回袖中紧紧捏起。

他不是想听什么话,而是想看她吃醋、着急,想看她嫉妒。

可她冷静的可怕,淡然的可怕,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丝毫无法影响她的情绪,无法博得她的关注。

毋泪张了张嘴,想要质问想要宣泄,但对上水善那双澄亮的眸子,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下次出府记得叫上我,我陪着你。”

毋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被水善无声的眼神打败,缓和了温柔的笑容。

水善身子一懒,重新趴在榻上,拉着毋泪的手继续帮她按摩。

“好啊,只要你有空,一定带上你。”

水善喝着喝着酒,在毋泪舒服的按捏下,幽幽睡了过去。

水善不自觉在毋泪房间睡着了,醒来时躺在毋泪的床上,毋泪坐在脚踏边睡着,脸搁在柔软的被褥上,可以听见细弱的呼吸声,眼帘闭合,神情安详。

水善轻手轻脚的坐起身来,跨过他下了床,打开门离开房间。

房门传来轻微的关闭声音,床上的人睁开闭合的双眸,眼底一片幽深。

水善独自出了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小心注意着有没有人跟踪,最后进了飘香居。

三楼包厢中,单于叶曷已经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听见推门声,起身迎了上来。

“水善小姐——”

水善不客气的兀自坐下,整理下裙子,没有客套多话,直问道,“找我什么事?”

昨日索朗悄悄给她传信,单于叶曷想见她,约了上次见面的这家酒楼。

单于叶曷脸色有些难堪,跪坐在水善对面,腰背笔直,坐立不安。

单于叶曷搓了搓手,低声沉吟道,“上次生辰宴,多亏水善小姐相助,才能救下那群送去献祭的姑娘,水善小姐的慈悲善心,老身一直深有感念。只是不想宝音那个逆子如此不知好歹,都是老身的过错,没能教育好孩子,给水善小姐添了麻烦。”

“你与宝音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何故再替她道歉。”

水善抿口茶,这话完全是在揶揄打趣。

当父亲的说了重话,但哪里真舍得与女儿断绝关系。

单于叶曷难堪的垂手不语,水善也不再笑话他,宽了他的心。

“上次我已与索朗说过了,我不会为难她,她的命运她自己掌握。”

这是水善的仁慈,也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单于叶曷感激的朝水善施了一礼,解释道,“宝音从小性子倔,都是被老身宠坏了,下定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老身之前并不曾想到她会如此大胆,老身再三阻拦却敌不过她的倔性子。”

水善看了眼急于解释的单于叶曷,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误会他。

“你与索朗是怎样的人,我心中清楚。你们是你们,宝音是宝音,我不会混为一谈。宝音的事不要再与我提起,我不想听。”

“明白。”单于叶曷识趣的不再多说。

“你今日找我什么事?”水善将心思拉回了正题。

单于叶曷回答,“水善小姐关心天闵王朝与曦宁的战事,老身得到些消息,特来告知。”

水善平淡的脸色立马振奋起来,迫不及待的追问,“战事怎么样了?”

单于叶曷看她这般心急的样子,心道她毕竟是曦宁国人,时刻关心着母国的情况。

“水善小姐不必担忧,曦宁国有哈单族相助,如今战事逆转,已经将天闵军队赶出了东群大运河五十公里外,相信假以时日,必定会收复安州十二郡。”

单于叶曷以为水善是在担忧曦宁国,却不知水善其实是天闵国人。

水善听闻这话,脑中首先想到的就是豫王世子和黄赋。

这场大战,豫王世子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这还是第一次战败,也不知他们怎么样。

水善担忧豫王世子战败,会给皇宫中的假皇帝以借口,为难豫王府。

水善既想天闵军队赢,又担心会赢。

不管输赢,假皇上都会有理由为难豫王府。

战争打来打去,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第262章 一个巴掌

“这仗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水善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声,满面愁容之色。

“有哈单族相助,曦宁国必定不会有事。”单于叶曷宽慰水善。

水善没有接他的话,大灌一口茶,兀自道,“战争的输家永远都是平民百姓,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饿殍遍野,孤魂冤鬼。”

单于叶曷震了震,心中瞬时生气一股怜悯苍生之感。

水善小姐真不愧是深明大义的女子,顾念的都是苍生百姓,而非一国一家。

“毋泪派索朗求亲时,便与曦宁皇上达成交易,会助曦宁国对抗天闵军队。没想到他真的信守承若……”

天闵王朝曾是毋泪的王朝,如今他却帮着别国对付自己曾经的王朝,真是可笑。

毋泪还给曦宁皇上和顺王爷吃下了延灵,借由延灵操控他们,大开国门……

水善想到这,突然脑子一顿,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奄冉阁操控着整个哈单族;曦宁皇上成了毋泪的傀儡;哈单族与曦宁国通商往来……

一连串情况总结下来,那不是……三国皆落于了他的手中?

他要掌控整个天下!

水善心中惊涛骇浪,脸上表情呆呆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的单于叶曷很是茫然。

明白了,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曾以为,毋泪与曦宁国交易,答应曦宁国击退敌军,都不过是为了求娶到她。

此时才明白,她不过是目的之一,更大的目的是整个曦宁国。

毋泪的野心大的可怕,不仅掌控了哈单族,如今目标已经伸延到了曦宁国。

用延灵控制曦宁国皇上的性命,便是控制了整个曦宁国,将曦宁国握于掌中。

天闵皇宫的假皇上也不过一个傀儡,背后真正操控的人,依旧是抛离皇宫的毋泪。

不知不觉间,毋泪已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天闵王朝与曦宁国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两国之战如同他左手打右手,玩弄而已。

以天下人的命,布他的玩局。

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不过他一心所念罢了。

水善麻木的从座位上站起身,身体不稳的晃荡着,面色惨白的缓步出了包厢。

单于叶曷看着她越渐惨白的脸,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失魂落魄,想唤她却又怕惊到她,小心跟在后面看着她摇晃出了飘香居,朝着单于府而去。

单于叶曷不敢再跟,街上人多眼杂,难免被人看见他们私下见面。

单于叶曷担忧的望着水善魂不守舍的背影,一挥袖,从反方向悄然离去。

水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回的单于府,凭着身体的直觉在街上走啊走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最后回到府中,回了房间,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水善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的乌龟,躲进了自己的龟壳中。

毋泪是想要做什么,做整个天下的王吗?

他已经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不老不死,还不够知足吗?

在这世间没有人敢得罪他,没有人敢违逆他,拥有最强大的力量,究竟还想要什么?

他已把天下握在手中,却又让手中的人自相残杀。

高高在上的如同天神般,看着脚小低贱凡人们大挥屠刀,血流成河。

难道这样会感觉快乐,感觉享受吗?

水善无法理解,难以想象那副血腥画面有多么残忍、变态。

她又忘了,他本就是世间最恶的人,最深爱黑暗、血腥的人。

毋泪对她的温柔、言听计从,总是让她忘记他的天性。

水善缩着脆弱的肩膀,告诉自己,‘你该醒醒了,你又一次面对了现实’。

水善是冲着跑进的毋泪院子,沿途下人们被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退避三舍。

下人们纷纷侧目议论,水善小姐不会是终于被激怒了吧?

府中最近进进出出那么多美女,隐忍那么久,装的不在意,终于还是爆发了吧。

下人们无一不是猜测,水善小姐的失控与不断送入府的美女有关,唯有剑郎,看见她空洞双眸时,心中大震。

水善从不曾有此刻这般冰冷的神情,定然出大事了。

剑郎手持婉月剑大步追上水善,在她闯入毋泪院中前一下拦住,肃然问道,“出了何事?”

水善没有精神回答他,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闯进了院中。

水善又看到了上次见到的熟悉身影,这次同样没有看见脸,与毋泪站在房檐下说着什么。

那人听见闯入院中的嘈杂声,不曾与毋泪打招呼,迅速闪身不见。

水善盯着那消失的身影怔了片刻,很快重新拉回神思,大步走向毋泪。

毋泪见到神色凝重的水善,心中便是一顿,潇洒的背手而来,刚问出一句‘怎么突然来了’,还没得到回答,迎面便是一个火辣的耳光。

水善挥出这个耳光用尽了全力,打完后手都在发麻,缩在袖中不停的战栗,不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毋泪公子隐藏的真是深啊,我都不知道逍遥恣意的江湖客,还有如此野心。毋泪公子可会觉得自己要的太多?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想要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剑郎被水善这一巴掌把惊住了,远处几个看热闹的下人更是吓得瑟缩起来,一个不敢留,迅速跑不见了人影。

毋泪保持着脑袋微偏的姿势,脸上有着不敢置信的惊讶,更多的却是受伤。

微微转动着脖子,转过脸来,对上水善带着讥讽的视线。

“哈单族的补药还真是多,一颗延灵,既可让人起死回生、精神焕发,也可让人瞬间油尽灯枯、命休矣。有这么好的东西在手里,想必曦宁那个无能皇上,也不敢违抗你的命令吧。如今整个曦宁国不过你手中玩物,随意掌控。”

水善边说边笑,笑声清越,却不自觉给人一种懊恼愤然之感。

“你说我怎么会那么天真呢,天真的以为你在曦宁做的一切不过为了一个我,原来你还有更大的野心,更大的**,我真是小瞧你了。”

毋泪紧咬着牙,看着水善一张一合的苍白小嘴,紧蹙起眉,想反驳,却不知说什么。

“你已经是天下之主了,天闵、曦宁、哈单族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拥有了一切,但你为什么要帮曦宁攻打天闵王朝,为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毋泪抓着水善的肩膀,奋力解释,可那解释听起来却那么苍白。

“我只是兑现了与曦宁国的交易,帮他们驱退天闵军队而已。我并不想两国开战。”

“你撒谎!”水善大吼一声,手指嵌进掌中,抠出几道血痕来。

毋泪难以忍受水善怨恨、不信任的目光,骄躁的发狂,在院子里快步走着,一脚踢在假山上,生生将两人高的假山踹成一堆碎石,哐当着四散跌落。

“天闵王朝对你至关重要,对我又何尝不是,我就算再坏,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对付天闵王朝!”

毋泪同样歇斯底里,若其他人如此和他大吵,早就被体无完肤的凌虐至死,但唯独面对水善,既气愤,又无可奈何。

“善儿,相信我,天闵王朝的战争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我对天闵王朝的感情,与你一样。”

毋泪微躬下身,与水善保持平视的高度,认真的表达自己的真诚。

水善盯着眼前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眼里的血痣如同一瓣罂粟花,迷惑她的心智,将她拉入那片深渊。

若是其他人,她便能从眼睛读出对方的真心假意,却唯独读不出毋泪的心思。

水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

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轻而易举便被毋泪掌控了思想,被他迷惑。

原来一直以来言听计从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自己。

“你可记得答应过我的?”

毋泪顿了顿,真诚的点头,“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不做顶坏的人,不伤害无辜。”

水善闯来时的满心凝愁一瞬间放松下来,他还记得。

“毋泪,我很无能,改变不了你,也制止不了你什么。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要是有一天你违背了承诺,我会毫不犹豫的转身,抛弃曾经的种种,彻底站在你的对立面。”

毋泪脸色一瞬间惨白,水善的威胁直中要害。

水善拿自己威胁他,效果显著。

水善离开了毋泪的院子,剑郎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站在一边,方才的情况实在紧张,若是毋泪有何轻举妄动,便是一死也要保护水善。

然而剑郎还是多虑了,即便水善动了手,毋泪也不曾想要伤害她分毫。

毋泪独自在在院中喝着闷酒,下人们一个都不敢上前,皆被他浑身冰冷的寒意吓得退避三舍。

月色正美,毋泪却是一脸嗤笑,含住一口酒,对着皎洁的的月光一口喷出。

天空像是下起雨般,细细的水珠湿了他一脸,却是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笑着。

“这雨滋味不错,醉人。”

毋泪傻笑,眼睑轻阖,身体四仰八叉的躺倒在竹榻上。

“公子,莫要光喝酒,小心伤身,用点点心吧。”

宝音娇柔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穿着一袭艳丽的芍红长裙,步履婀娜,纤腰不盈一握,从院门边的石榴花下娉婷而来。

如水的眸子、粉嫩的薄唇、黑亮如瀑的发……

宝音翩跹而来,将手中的点心放下,与毋泪一起坐在竹塌上,捻起一块点心递给他。

“这是宝音亲手做的花糕,采的新鲜花瓣,细细碾磨,很是香甜,您试试。”

宝音殷勤的将花糕凑到毋泪的嘴边,笑声如黄鹂般悦耳,说不出的开心。

今天尊主和水善吵架了,惊动了整个府邸,下人们到处都在悄声议论,阵仗闹得极大。

宝音很是惋惜怎么没能亲眼看到那番景象,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水善如此不知好歹,还打了尊主一巴掌,定然引得尊主不满。

即便一时半刻无法让尊主厌弃她,但只要有了这次的隔阂,相信尊主早晚会舍弃她。

宝音畅想着那一天,尊主将水善抛弃,她便是尊主身边唯一的女人。

“公子不要与姐姐生气,姐姐今日定是一时糊涂才会打了公子,等到清醒过来,必定后悔不已。”

宝音体贴宽慰着他,见他没有不满和拒绝,心中欢喜不已。

果然,感情受伤的男人最是脆弱,这是她的机会。

“你叫她姐姐?”毋泪声音低低的,飘渺无力,似从天边传来的声音。

宝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捂着嘴,懊恼的垂下眼睑。

“水善小姐不许我叫她姐姐,是我大意,说错话了,若是让水善小姐听到,肯定要生气了。”

宝音温柔的眼眸中漾起一抹忧伤,很快压了下去,故作坚强的重新扬起笑容。

“宝音未能遵守礼仪教化,主动投奔上门,是为低贱,自知没资格唤水善小姐一声姐姐。宝音心中时刻铭记着水善小姐是公子心中所爱,公子日后的正妻。宝音身份低贱,能呆在公子身边已是大恩。”

毋泪端着酒盏,呵呵笑了两声,两口干完手中的酒,杯盏顺着指尖衰落在地,发出‘砰’的沉闷声响。

“公子吃些花糕,别伤了胃。”

毋泪咽下酒,细长的手指捏着宝音送来的花糕,品尝的咬了一口。

“今夜的月亮真漂亮,干坐无趣,宝音为公子弹上一曲可好?”

宝音自荐舞蹈,毋泪没有发表意见,侧着头,眼皮合着,似乎就要睡过去。

宝音不等毋泪有回应,自己拿了琴来,在琴后坐下,纤指拨弦。

铮铮琴声在寂夜中倏然响起,毋泪失神的脑海一下清醒过来,仰身抬头朝宝音看去,她弹的是扶腰曲。

毋泪仰头大笑,这女人还真是奔放迫切的很。

扶腰曲本是黎文巨匠写的长篇大作,描写热情放纵的男女,后来被乐师编上曲调。

宝音边弹边吟唱着扶腰曲,虽是陌生的黎文,听不懂意思,但听那引人入胜的音调,配着今夜迷人的月色,格外享受安逸。

第263章 生不如死

毋泪安逸的躺着,手指随意的敲击着竹榻,似在认真倾听,用心享受。

宝音看着毋泪嘴角的浅笑,心中乐开了花,口中的曲调不自觉更加悦耳起来。

这是中原羞于言说的名作,用于渲染气氛最是完美。

她为了练习这一首曲子,千辛万苦寻找到能够读解扶腰曲的人,跟着练习了许久,反复咀嚼那一长段陌生的文字。

但此时却感觉之前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一切都是值得的。

尊主竟然笑了,第一次在她面前笑了。

他的笑容稀缺至极,而且从来只给水善,如今却也赏赐了她。

宝音不自觉高高扬起嘴角,怎么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

水善小姐,你不愿意我叫你姐姐,我还不稀罕叫。我会一点一点把尊主夺来,让你再无一点机会。

气氛正好,夜风正爽。

宝音停下指尖的拨动,嘴里不停哼唱着,缓步回到了毋泪的身边,迷恋的望着他。

她既爱他俊朗不凡的容貌、华丽尊贵的气质、不可一世的倨傲、及无人能敌的地位。

他的一切都那般炫目,充满诱惑力。

“公子,宝音知道姐姐让您伤心了,您别难过,宝音永远不会让您伤心。”

宝音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的肌肤,毋泪懒散的眸一下睁开,一把将宝音压在竹塌上,手掌死死掐住她脆弱的脖子。

眼眸冷冽漆黑。

“我与善儿吵架,你很高兴是不是?”

宝音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反应不过来,脸上的喜悦都不及消散,看在毋泪的眼中越加刺目。

“你在高兴什么,以为我与善儿吵架,你便能有机会了吗?你妄想取代善儿的位置是吗?”

宝音被剥夺了呼吸,艰难的掰着毋泪的铁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宝音惊骇,尊主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她懊悔了,不该得意忘形的挑衅水善,不该心急。

“宝音说错话,公子赎罪。宝音没有这样想,宝音不敢。”

宝音明艳的双眸染上盈盈水光,身体轻微颤抖,发出哽咽的鼻音,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毋泪冷眼看着手掌下的人,却丝毫不带怜悯疼惜之色。

他的眼神是冷的,心是冷的,动作更是残忍的。

他收紧手上的力道,似乎找到宣泄压抑情绪的出口,对着宝音怒目而视。

“别想自作多情,永远没人能够取代善儿的位置,任何人都不可能!”

“是,宝音知错,姐姐是公子的挚爱,宝音不敢妄想。”

“不许叫她姐姐!”毋泪猛然低吼。

宝音浑身一阵,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嘴唇抖了抖,“宝音又说错了,宝音再也不敢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她姐姐?她不是你配亲近的人,你只是她脚下的奴婢,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

宝音紧咬着牙,看着毋泪脸上的轻蔑不屑的神情,屈辱的压下眼中的泪水,静默不语。

毋泪倏地松开了她,舒展一下微僵的身体,脚步晃荡一下,绕过竹榻。

宽大的长袖甩过空中,将宝音送来的花糕拂到地上,脚步踏过,踩碎一地。

毋泪低头看着脚下烂成一滩的花糕,露出里面些许小小的、没有碾碎的花瓣。

毋泪呆呆的垂头看着,盯着那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花瓣,一动不动。

“这花糕是什么花做的?”

宝音感受着毋泪浑身的寒意,害怕的不自觉后退两步,与他拉开稍觉安全的距离。

不知道毋泪为何突然问这个,但宝音不敢大意,回道,“荷花。”

毋泪沉默片刻,大步离去,嘴里低声呢喃,“善儿的花也该开了吧!”

宝音浑身虚软的差点摔倒,见到毋泪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双腿一弯,直接坐到了竹榻上。

宝音自嘲的耸动着肩膀,无声冷笑。

水善的花在尊主心中都那般珍贵。

若是她今日摘了水善的花,尊主是否会直接掐死她?

尊主性情阴晴不定,冷漠残忍,她如今深深体会道父兄这句话。

她还有没有机会赢得了尊主一丝一毫的在意?赢得他身边的一寸之地?

宝音茫然,却也斗志满满。

现在才刚刚开始,她有的是耐心等待,水滴石穿,更何况人心。

然而,宝音是再没有这样的可能了。

红袖突然出现在了寂静的院落中,如鬼魅一般,一身大红,漂移而来,似吞噬鲜血的孤魂野鬼般。

宝音被赫然凑近的人吓了一跳,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更不及问对方是谁,只觉身上一阵刺痛,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

“什么脏东西,也敢往尊主身上凑。”

红袖的声音低冷如厉鬼,不带任何温度,平淡到不屑。

宝音飞出老远,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难受的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是……是……尊主的女人……”

宝音害怕的往后缩着,刚才那一摔,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没有一块完好的。

她想坐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匍匐在地,扭动着四肢。

“尊主?果然,你知道尊主的身份,谁告诉你的?你父兄,还是水善?”

红袖一步步的靠近她,宝音努力的不停往后缩。

清凉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留下一地的狼狈和仓皇。

红袖冷冷看着宝音一身红艳的打扮,面容俏丽,确实是个让人心动的美人。

“看看看看,多诱人的美人,艳若桃李。啧啧啧……”

红袖夸赞着,那夸赞语气听在耳中,确如走向死亡的呼唤,很是瘆人。

“你到底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我?”

宝音此时已经害怕的手足无措,想要呼救,却发现偌大的院子根本没有其他人。

尊主今日心情恶劣,下人们全部躲不见了。

“你猜我是谁?”红袖勾着红艳的唇角冷笑。

红袖的妆容同身上的服装一样艳丽,一双红唇艳的吓人,像是吸食了人血一般。

宝音不知面前女人是谁,但从她的态度和话语便能猜到,她是尊主的人,而且爱慕尊主。

“我听你方才弹唱的扶腰曲,很是动人,我听着也很是沉醉。”

红袖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宝音生吞活剥。

方才她在暗处看着他们弹琴饮酒,气的浑身血气倒流,若非担心惹得尊主不快,早就将这个痴心妄想的女人劈成两半。

宝音被红袖的目光盯得汗毛直竖,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来,指尖都在发抖。

红袖直直的盯着她,冷笑的眼眸瞬间转为暴戾,赫然扑上来坐在宝音身上,捏着她那惨白的脸蛋。

“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被刮花了,不知道还敢不敢妄想尊主。”

红袖张狂的咧着冷酷的嘴角,阴冷低笑着,手中一下拿出一把匕首,比到宝音的脸蛋上。

宝音被突然出现的匕首惊得四肢冰凉,目光呆滞,盯着那闪着骇人银光的刀刃,突然尖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刮花我的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要刮花我的脸……”

宝音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求饶,努力偏开脑袋,却被红袖轻而易举的掰过来。

恐惧的眼泪从眼眶中疯狂涌出,顺着耳廓淌进发中,黏湿了凌乱的墨发。

女子的容貌便是一切,她若没了容貌,还不如死了算了。

“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下此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宝音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拼命求饶着,鼻涕跟着眼泪一齐流出来,恶心的黏在脸上,令人作呕。

红袖似乎很享受宝音卑微哀求的样子,锋利的匕首在指尖转动,又悠哉的玩耍着。

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面前涕泪横流的画面。

宝音恐惧的失声痛哭,边哭边哀求,声音粗哑的难听,像是粗糙的沙砾。

红袖欣赏了一会,脸上渐变玩味的神情。

“我也觉得刮花了挺可惜的,挺漂亮一张脸。”

宝音似乎听到了得救的信号,连连谄媚道,“我的脸不及你半分好看。”

宝音可怜的耸动着鼻子,继续哀求,“一个女子若被刮花脸,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求你看在我父亲、还有单于家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再不敢痴心妄想,也绝对不靠近尊主半步。”

红袖沉默着,啧了两声,“可是我从来不是大方的人,我的心眼比针孔还小。既然你不想刮花脸,那我给你另外一种选择。”

红袖俯下身,嘴巴凑在宝音的脸侧,低声道,“以前妄想过尊主的人,没有一个逃过我的手掌。要么死了,要么……没了脸皮。我特别擅长取人面皮。”

宝音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听着红袖在耳边阴冷的低笑声,心彻底掉落深渊。

“你除掉了所有靠近尊主的女人,为何独独放过了水善。尊主根本不搭理我,他心里眼里喜欢的都是水善。你最应该除掉的难道不是她吗!”

宝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质问身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捏着她的命,她却胆大包天的讥讽、挑衅。

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今天难逃魔爪,恐惧之后反倒是深深的怨恨和不甘。

就算这个女人要除掉接近尊主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漏过水善。

水善才是真正的威胁,尊主心尖上的人。

她不过是个可笑的小丑,从不曾得到尊主的丝毫注意。

宝音的话显然激怒了红袖,红袖方才平定的情绪再次暴怒,一把掐住宝音纤细的脖子。

宝音今日连着被掐了两次,只觉脖子上的肌肉发麻,似乎都快没了知觉。

宝音心中同样凝聚起愤怒,不甘心的直直等着头顶的人。

“你只会朝我这样没有尊主依靠的人下手,有本事去除掉水善啊!”

“闭嘴!”

红袖彻底被激怒了,手臂乱舞,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宝音娇嫩的脸颊上肆意滑动起来。

宝音尖声大叫着,却没有人能救她。

她清晰感受到脸颊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脸颊,有温热的血流出来,空气中充斥着恶心的血腥味。

宝音整颗心狂乱的跳着,她知道自己的脸毁了,彻底毁了。

她不敢想象会是多么难看的模样,不敢想象会遭受别人怎样的嫌恶表情。

她除了尖叫只能尖叫,身体虚弱的没有意思力气,就连尖叫声都越渐疲累起来。

红袖发泄似的痛快挥刀,胡乱创作,一双漂亮的眼眸满是阴狠,嘴里反复喃喃,“就你还敢嘲笑我,找死——”

红袖发泄的痛快,宝音尖叫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化为虚无。

过了许久,红袖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了手,将沾满鲜血的匕首在宝音衣服上擦拭干净,舔下干燥的红唇,冷笑一身,站了起来。

地上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样貌,整张脸只剩一片血肉模糊,大片大片的红色充斥着眼球,令人作呕。

手指还在微微动着,证明着还尚有一口气。

红袖张狂的大笑两声,“我是一刀解决了你,给你痛快,还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好?”

红袖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救她。

若是将她救下来,看到自己此时这张脸,怕是比杀死她还要残忍千万倍。

水善从院子外面进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红袖一身艳红的站在月光下,手中执着寒刀,如同厉鬼般鬼笑着。

在她脚边平躺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但女人此时全然没了多少生机,像死人般一动不动。

等到靠近几步,清晰瞧见那张令人胆寒的血脸。

水善震在原地,呆楞了许久。

红袖注意到她,率先咧嘴笑着朝她打招呼,“你来了。”

说完,红袖拿着匕首指了指地上五官模糊的女人,语气轻松的道,“解决了。”

声音隐隐还带着一丝炫耀。

“这么个女人都搞不定,你未免也太无能了。”

红袖嘲讽的轻哼,自得的玩弄着手里的匕首,茨木的寒光映在她的瞳孔,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水善直直盯着躺在地上的宝音,声音低沉沙哑,抬眼看向红袖,质问道,“有这个必要吗?就因为她喜欢毋泪?”

就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就要被伤成这样?

第264章 独霸江湖

红袖又哼了一声,她一直以来都看不上水善,总是冷嘲热讽。

“她敢妄想尊主,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那又如何?”水善几乎是在低吼,“谁人没有野心没有**?你也喜欢毋泪,便不容许其他女人喜欢他。你又何尝不是在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水善不理解红袖的残忍,不理解奄冉阁、毋泪的残忍。

他们的心到底有多硬,才会如此还不在意的随意伤人性命,摆布别人的人生。

“你个懦夫,有什么资格说我。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其他女人纠缠,还无动于衷。废物!”

红袖嘲笑水善的无能,水善冷冷斥驳,“那是一条命,一个女孩的一生。她犯了多大的错,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她的错当然大!她错在痴心妄想,错在生了不该有的念想,更错在找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红袖一步一步凑近水善,脸近距离挨着她,耻笑的眼神似乎要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说我真正应该除掉的是你,这一点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水善,千万别让我知道除掉你的方法,我会毫不犹豫的,毁了你。”

红袖来也突然走也突然,消失在院落中,只剩满院清冷和狼藉。

水善将宝音送回了单于叶曷的家中,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这是她早就说过的。

宝音选了自己的路,不管遭受了什么,也只能自己咽下结果。

单于叶曷看着水善手中血肉模糊的女人,许久都无法接受这是宝音的事实。

那张脸哪里还有一丝完整,如同一滩烂泥,没有了生机,没有了曾经的美好。

“这,这是,宝音?”

索朗都惊得手指发颤,不敢上前来接。

水善抱着宝音有些累,直接将人放在了一边榻上,平躺着,完全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脸来。

“和她说说话吧。”

可能活不了了。

最后一句水善没有说出口,不过心中叹了一声。

宝音脸上的伤太重了,失血过多,怕是请了大夫来也无济于事了。

水善给他们一家人最后相处的空间,正要离开,却被单于叶曷从后面喊住了。

“是谁把她弄成这样?”

单于叶曷几乎是在低吼,声音沙哑悲痛,带着质问。

水善没有责怪他的质问语气,理解他的心痛,淡淡回答了一句,“奄冉阁的人。”

奄冉阁三个字一出来,单于叶曷满腔的激愤一下隐灭了下来。

奄冉阁,他如何对抗的了。

奄冉阁三个字,对于整个哈单族来说,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不可侵犯,不可挑战。

红袖是毋泪信任的手下,深受尊敬和重用的手下,无人能奈她何。

“好好陪陪她。”

水善安慰的看了看单于叶曷,走出房间不久,索朗跟着跑了出来,一脸愁容。

“水善小姐,宝音清醒了,想见见你。”

水善没想到宝音会想见她,但还是跟着索朗去了。

宝音已经清醒过来了,躺在床上,双眼睁开一条细细的窄缝。

眼皮高高肿起,皮肤向外翻卷,露出血红的肉来。

宝音疼的不停嘤咛着,隐约看见水善的身影,突然伤心的痛苦起来。

宝音被折磨的凄惨,早就没了什么力气,哭声小的可怜,似乎在呜咽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宝音伤心欲绝的哭泣着,单于叶曷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也是老泪纵横,满心心疼。

“我好嫉妒你,公子……喜欢你,保护你,连……那个疯女人,也不敢伤害你,我好不甘心,为什么……”

“毋泪的身边是地狱,你走向地狱,自然遍体鳞伤。”

“可你,为什么没事?”

毋泪是地狱,水善呆在他的身边,却能独善其身,平安无虞。

“因为是他主动走向我。”

宝音自嘲的低笑着,一声比一声阴冷,带着无尽的凄凉。

宝音是在三天后断气的,丧事办的很低调。

索朗连着好几天没有来单于府,等他再次出现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毋泪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

毋泪瞥眼瞧了下直直盯着他看得索朗,眸子冷了冷,凝聚上寒意。

水善在一边瞧的担忧,想要提醒索朗注意收敛情绪,却碍于毋泪在场,无法提醒。

索朗因为宝音的死,对毋泪的心思已然有些掩饰不住。

毋泪的狠绝之前只是限于外人,如今却是亲身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如何能不让他怨恨。

他日日来单于府,每次看见毋泪,都恨不得冲上去与他拼命。

宝音不过一个小女孩,再如何也不该落到那样的下场。

是毋泪的默认给了宝音希望,最后又硬生生夺取她的希望,将她彻底摧毁。

“索朗首领,再来一杯。”

水善给索朗的杯中再次斟满酒,唤回索朗直盯着毋泪的视线,暗暗朝他摇摇头。

毋泪是何其危险的人,千万不可冲动,亦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输的只会是他。

“师父来了哈单族这么久,整日闲着无事,婉月剑都许久没出鞘了。听闻了索朗首领武功不错,不如何师父切磋一下如何,当作给大家助助兴。”

相香赞同的鼓起掌来,对剑郎充满信心的欢呼一声。

索朗不解水善的意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水善只是朝他点点头,让他放心的切磋。

水善不过是看索朗压抑的难受,借由切磋给他宣泄的机会罢了,总比总是盯着毋泪要强。

剑郎的武艺经过毋泪的指点,如今越加高超,索朗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也不必担心出什么意外。

两个人一剑一斧,激烈交战起来。

相香看的激动,挥舞着双臂不停给剑郎呐喊助威,水善则时不时给索朗鼓鼓劲。

毋泪晒着太阳,不甚在意的看着切磋。

剑郎明显厉害许多,迁就着索朗与他你来我往。

“索朗是有何事?”

毋泪突然问了一句,水善心怔了一下,面上却云淡风轻,不显山不露水。

“宝音前些日子去世了,索朗情绪有些低落。”

毋泪表情有些惊讶,“死了?什么时候?”

水善心中暗暗腹诽,宝音已经十多天没出现,他居然都没发现,当真一点没把身边人放在眼里。

“我们吵架那天,死在了你的院子里。”

水善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双眼严肃的看着他。

毋泪脸色变暗,视线从水善脸上转向索朗,又从索朗转向水善,沉声道,“所以你们觉得是我杀的?”

怪不得索朗最近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竟然是再怨恨他。

毋泪心中冷哼,这个索朗胆子真是大,是不想活了?

水善瞧出毋泪眸中的危险,担忧索朗会遭殃,开口解释道,“宝音死的很惨,被人划花了脸,血流而亡,应该是女人下的手。索朗在府里查了许久,但一个怀疑的都没查到。”

水善将凶手转移向了其他方向,证明了毋泪的清白,也证明了索朗并未怀疑他。

水善接着再问,“你有怀疑的人吗?”

毋泪并不关心宝音的事,将嘴里的花生咽下,随口道,“一个外人的死活我也要在意吗?”

水善语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音于他,不过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

剑郎一日去街上替相香买东西,竟然碰巧遇到了辽东的胡三爷。

胡三爷与哈单族有生意往来,每月都要来哈单族一次,之前本是想靠胡三爷来哈单族寻找身世之谜,结果却是这种方向偶遇。

胡三爷被请来了府中,看着府门上大数的‘单于’姓氏,紧张的双腿都要发抖。

单于可是哈单族的三大家族之一,没想到水善几人竟然能够成为单于家的坐上宾,真是看走了眼。

水善见到胡三爷很是惊喜,他们在这哈单族无亲无故,连熟识的朋友都没有,胡三爷算是母国的来客,让水善很是欢喜。

“之前突然离开,给你添麻烦了。胡三爷可好?”

胡三爷拘束的搓搓手,笑着点点头,“好,一直想着几位何时再来,不想你们已经在哈单族了,还住在单于府中。”

胡三爷放眼看看布置精美的花厅,很快便老老实实收敛视线。

“我们也是……阴差阳错,就进来了。”

“嗯嗯。”胡三爷应笑两声,便不再言语。

他实在有些紧张,身处在单于府中,总感觉像在做梦一般。

哈单族排外,对外族人向来强势,他许多年来与哈单族来往生意,皆小心翼翼,从不曾想有一日会进到单于府中。

水善看胡三爷拘谨,便将下人都遣散了,又将他请去了自己的院子。

水善在院中摆了席面请胡三爷吃饭,在坐的只有毋泪、相香、及剑郎,一个生人都没有,胡三爷也终于稍稍缓和些紧张。

“三爷最近生意如何,可有遇到什么难事?如今我们在单于府中,多多少少还是能帮上忙,若有需要不必客气。”

胡三爷听水善这话,心头一暖,只觉这个姑娘是个善良知恩的。

胡三爷感谢的笑了笑,摆摆手,“多谢水善姑娘,我与哈单族的生意也非一日两日了,早已轻车驾熟,没什么难处。反倒是江湖上,纷纷乱乱,很是烦人。”

水善听见这话,一下来了兴趣,“江湖上有何事?”

胡三爷喝了两杯酒,此时也放开了,哎了一声道,“还不就是芙蕖山庄的事。”

水善听到芙蕖山庄,一下就明白了胡三爷提的事情,应该就是之前司天告诉的,芙蕖山庄打死吞并帮派,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芙蕖山庄的庄主这般雷霆血残,难道不怕江湖人群起而攻之吗?”

水善有些担忧,毕竟她也行走过江湖,与芙蕖山庄有过接触,也亲身经历过江湖厮杀。

单城的那一战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胡三爷无奈的嘿嘿笑了两声,“水善姑娘不知情况,如今的芙蕖山庄比曾经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江湖各派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是它的对手。”

“这么嚣张?”相香咬着鸡翅,惊诧的叹了一声。

“芙蕖山庄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剑郎好奇的问道。

胡三爷摇了摇头,“这种事我们在这些小老百姓如何知道。自从芙蕖山庄换了庄主开始,一下子像是武神降世一般,所向披靡,所过之处无一不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那个芙蕖山庄的新庄主……”

“善儿,酒杯倒了,小心点。”

水善不小心把就被碰到,酒水流了满身,连袖子也被弄湿了。

毋泪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小声训斥她的马虎大意。

“如今芙蕖山庄独霸整个江湖,除了一些臣服于它的小帮派,昔日江湖上有名望又实力的大帮派全部不复存在了。”

胡三爷唏嘘的啧啧几声,天命无常,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内,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爷不胜其扰,可是受到了什么波及?”

听毋泪问起这个,胡三爷一拍桌面,满脸无奈。

“可不是嘛,因为芙蕖山庄,我可是损失了不小生意。我除了与哈单族有生意外,天闵王朝内就属与铁娘帮来往生意最多,不久前铁娘帮也被芙蕖山庄灭了门,我若非提前得到些消息,及时收回些货款,怕是要损失惨重啊!”

水善听到铁娘帮呆怔了许久,询问的看了看毋泪,又看了看剑郎。

胡三爷说的铁娘帮是他们之前认识的鲁铁娘?

毋泪和剑郎同样微拧着眉,神色难看。

那个坚韧如男子的女人,那个以一敌十的娘子军,就这么没了?

“这是多久的事?鲁铁娘和她的女儿现在在哪儿?都……死了?”

水善急切的追问,身体探出桌案直勾勾的盯着胡三爷,瞳孔长大,呼吸都停滞了。

胡三爷被她激动的情绪怔了一下,猜测难道她们认识?连忙将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

“大概就十多天前,鲁铁娘和她女儿都死了,整个鲁庄无一人生还,尸体全被一把火烧光了。”

水善呆滞的久久回不过神来,毋泪轻轻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回座位上,安抚的揽着她的腰肢。

第265章 求见郡主

“如今天闵与曦宁正在大战,江湖也是血雨腥风,这一年太乱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了结。”

剑郎都不仅感慨唏嘘起来。

“这个新庄主到底是谁啊,我看肯定是个大坏蛋,到处挑起杀戮,不把人命当回事。有这种人统治江湖,将来还有什么安定可言。”

相香惊吓得捂捂嘴,愤愤的咬牙切齿,江湖安定关乎着百姓安定。

江湖不太平,对做生意的商人也是极大的影响,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出什么事。

相香看着胡三爷,突然想到了自己远在浔州的父亲。

她离开浔州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父亲消气没有,有没有担心她。

相香突然有些想回家了,想回浔州,回天闵王朝。

相香蔫蔫得趴在床上发呆,水善进来也没有听到声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晚上饭也没好好吃,喝点粥吧。”

水善坐到床边,将手里得粥端给相香。

相香坐了起来,搅动着勺子,还是恹恹得。

“怎么了?有心事?”

相香抬眼看她,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想回家了是不是?”水善一语道破。

相香惊讶得睁大眼睛,“你怎么猜到得,你会读心术啊?”

相香戒备得捂着心脏,身体往后缩了缩,生怕被她读出心中所想一般。

水善好笑得戳戳相香的脑袋,脸上的笑容却也慢慢垮了下来。

“我也想离开了。”

可是她们走不了,毋泪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相香知道水善的难处,一下充满活力的建议道,“我们带着毋泪一起不就可以了,只要你呆在他身边,去哪儿应该不会反对吧。而且天大地大,永远都困在哈单族也太没意思了。”

相香其实不知道,毋泪困住水善的重点,是怕她与嫏嬛山再有牵连。

奄冉阁是毋泪的老巢,有敛魂杵坐镇,嫏嬛山的人难以进入。

哈单族离奄冉阁很近,常年接受敛魂杵的侵蚀、炼化,嫏嬛山也极难靠近。

所以在这里,毋泪才能更好的斩断水善与嫏嬛山的联系。

离开了哈单族,天大地大,嫏嬛山的人来去自如,他便难以防范了。

毋泪傲慢自大,唯独在水善的事情上小心翼翼,任何潜在的危险都小心提防。

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我会想办法的,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应该回家去。”

水善一直在想办法,找机会,怎么才能带着剑郎和相香离开哈单族,还有留在奄冉阁充当人质的剑圣。

在想到办法之前,她却见到了一个,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的人。

水善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他。

单于舍情亲自来了府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求帮忙。

他很少来府里,因为知道不受待见,今日亲自来自然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曦宁国的枭风大将军慕容余来了,说是代表曦宁国看看嘉慧郡主,也表达一下对哈单族帮忙退敌的谢意。可嘉慧郡主在奄冉阁,我们……哪儿去把她找来啊。”

水善和毋泪对视一眼,然后很快转移开。

哈单族与曦宁国的联姻,对外说的是嘉慧郡主嫁于族长,其中尚未娶正妻的只有单于舍情,所以不言而喻联姻对象便是单于舍情。

但只有哈单族自己知道,嘉慧郡主其实是送到了奄冉阁。

这会慕容余要见人,单于舍情交不出人来,只得请求到毋泪和水善面前。

哈单族与奄冉阁的联系皆是通过万俟管家,万俟管家是唯一的通道。

可万俟管家如今赶不回来,慕容余又等着见人,单于舍情只能求毋泪帮忙传信。

“毋泪公子与水善小姐和尊主相熟,不知可否代为传达,询问一下尊主的意思。是将人打发走,还是送嘉慧郡主来一趟。联姻之事乃尊主的意思,在下不好自作主张。”

毋泪沉默着不开口,水善便道,“我帮你和尊主说一声。”

单于舍情感激的喜笑颜开,心中暗道,这两人果然有些来头。

“那就多谢水善小姐了,还请速度快些,免得让慕容余起了疑心。”

单于舍情一走,水善和毋泪便面面相觑。

水善用眼神无声询问毋泪意见,毋泪却闭着嘴不开口。

水善心知肚明,慕容余是毋泪的人,联姻也是毋泪指使慕容余设的圈套。

难道慕容余不知道她是被嫁给了毋泪,而非族长吗?

他突然找来要见嘉慧郡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水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以为慕容余是毋泪的人,却不知道慕容余也是被骗,被蒙在鼓里的人。

“这究竟怎么回事?”

水善问着毋泪,毋泪泰然自若的玩着指上的扳指,却是沉默了良久。

“曦宁国的人你不必在意,你别去就是了,我自会让他回去。”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水善挪动屁股里毋泪近了些,凑头盯着他道,“慕容余是你的人,他怎会不知我在何处,为什么会找单于舍情,求见我?”

毋泪转动脑子瞎编了个借口,“他是代表曦宁国而来,做个样子走个程序而已。”

水善满腔狐疑,真是这样?

“你不必去见他,我会告诉单于舍情将人打发走。”

两人说好了不去见慕容余,水善心中却总觉得有什么隐秘,毋泪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

水善本也是不想见慕容余的,慕容余利用了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但为了心中那抹隐隐约约的好奇,她还是决定偷偷去瞧瞧。

慕容余是曦宁国使臣,被安置在哈单族的使馆中。

单于舍情命令人好生招待伺候着,得了毋泪的消息,就计划着怎么将人送走。

“夫人近些日子身体不适,将军怕是来的不是时候,见不到人了。”

“郡主哪里不适,可有大碍?”

慕容余当即着急的追问,满脸担忧之色。

慕容余依旧那副气宇轩昂、傲然睥睨的气势,只是提起水善瞬间少了英武的霸气,剑眉紧蹙,柔软温情盈于双眸。

单于舍情见到慕容余这番心急模样,心中不由一顿。

这人不会喜欢嘉慧郡主吧?那可是尊主的女人,他也太大胆了!

真是找死!

如今明面上,嘉慧郡主乃单于舍情的夫人,见有人觊觎自己的夫人,不由板起脸来,冷硬了语气。

“我的夫人我自会好生照顾,不必将军忧心。”

慕容余听出单于舍情语气中的警告,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情绪过激了,立马收敛了态度。

“嘉慧郡主维系我曦宁与哈单族的邦交友好,我朝皇上感念郡主大义,也是时常挂念于心。既有族长悉心照顾爱护,皇上也能安心了。”

慕容余拉出皇上,说了这一串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本将军是奉皇上之命看望郡主,表达曦宁对郡主的思念和感激,见过郡主一面,不日就启辰回国了。”

慕容余坚持要见嘉慧郡主一面,单于舍情为难的皱皱眉,“大夫交代,夫人的身体怕见风,需要好好休养。每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还多,怕是见不得将军。”

“怎会病的如此重,郡主究竟得了何病?我随行出使带了御医,医术了得,不如让御医帮忙看看。郡主毕竟是中原人,也许中原大夫更有办法些。”

单于舍情见慕容余态度如此坚决,终于沉默良久,使出了杀手锏。

“我三番推拒,将军怎么就不明白呢。夫人得的……其实是心病。”

单于舍情绕有意味的盯着慕容余,慕容余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不自觉虚软无力。

单于舍情叹了一声,继续道,“嘉慧郡主如何来的哈单族,我们心知肚明。她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曦宁国人,特别是你!她可是你亲自送嫁出去的。”

慕容余呆呆坐在位置上,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冷的可怕。

是啊,她是他亲自送出去的,更是他亲自设下的局。

“夫人还没消气呢,你就别去见她了,等到日后心结化解了,事情过去了,再派人来看望也不迟。”

单于舍情顺利将慕容余的念头打消了,刚刚离开了使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悄然出现在使馆大门外。

亓缘穿着一身黑衣,大大的帽檐将脸挡住,看着单于舍情的马车走远,悄无声息的进了使馆。

慕容余还怔怔的坐在位置上发着呆,面前的茶水已然没了热气,空气似乎一眨眼进入了冬季,整个房间冷的冻人。

慕容余止不住的打了个冷战,手指紧紧攥着,心痛难忍。

她竟然到了不愿意见他的地步,她竟如此恨他。

他都不曾来得及告诉她,自己思念了她几十年。

从稚嫩少年到铁血将军,一直奢求着能够再见她一面。

可当她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却不曾认出,亦不曾珍惜。

“枭风大将军。”

寂静的房间,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将慕容余的思绪拉回。

稳坐在位置上的人,突然闪身来到不速之客身边,锋利的剑比在了对方脖子上。

“你是何人?”慕容余沉声开口。

亓缘不慌不忙的取下头上的帽子,对视上慕容余警惕的视线。

“成了威风凛凛的枭风大将军,连你的主人都不记得了吗?”

慕容余瞳孔一缩,顿了顿,依旧保持着比剑的动作,一脸警惕。

亓缘继续道,“二十六年前的大战,你奄奄一息被送回曦宁,是我救下了你,教授你武功,祝你灭掉慕容家满门,一步步成为名扬天下的枭风大将军。”

慕容余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面前人所言句句属实,这些事他从不曾与外人讲,除了慕容奇,根本无人知道他过去的经历。

慕容余瞬间收起手中的剑,单膝跪地,惊喜道,“属下见过主人!”

亓缘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看着眼前魁梧的男人,满意的一再点头。

“十几年未见,越发英武了。”

亓缘欣慰的拍拍慕容余的肩膀,让他起来。

慕容余却有些奇怪,怎么会是十几年未见,不是不久前才……

“方哥和许老爷之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究竟被谁所杀?我安插在曦宁国的探子一夕之间全部失去联系,唯一知道的只有你。”

亓缘刚说完,还不曾坐下,脖子上又被架上了锋利的长剑。

慕容余手执长剑站在他的身后,凝重着脸,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如何会知道这些事?”

这次反倒是亓缘莫名其妙,脸色也慢慢阴沉下来。

“不久前主人才派人来找过我,方哥和许老爷也皆是主人所杀,因为他们暴露了身份,必须杀人灭口,你却一无所知!你究竟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亓缘阴冷的脸陡然凝住,惊惶之色难掩,几乎是低吼出声,“方哥与许老爷是我所杀?”

他此时完全理不清头绪,脑中只冒出一个想法,出大事了。

都不等亓缘和慕容余理清事情、解开误会,突然一阵凉风刮来,紧闭的房门陡然打开,迅速合上。

似有什么东西进到了房间里,却根本不曾看清,只有一个模糊的、快如闪电的黑影。

亓缘和慕容余皆是大惊,浓重的压迫感充斥着房间,让人畏惧、绝望,不自觉臣服。

两人都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屋中明亮的烛光瞬间熄灭,百花齐放的屏风后出现一个人,淡薄的月光从屏风后投射进来,映出那人欣长而轩昂的轮廓。

亓缘看着那模糊的轮廓,没来由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

亓缘努力平稳自己狂跳的心,发出质问,却不曾发觉声音都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亓缘,你好大的胆子,本尊的话也不放在眼里!”屏风后的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是一个极好听的声音,慵懒磁性,却如同地狱飘出一般,阴冷的让人毛骨悚然。

亓缘脑袋一轰,不祥之感果然应验了。

居然是尊主!

“亓缘参见尊主,尊主神玥,威凌天穹。”

亓缘镇定再镇定,下意识跪倒在地高声大呼,脑袋却麻木的一片混沌。

第266章 一次都没猜对

果然,他的动作完全没有逃过尊主的法眼。

曦宁国的眼线都是尊主拔去的。

他违背了尊主断绝与他国牵连的命令。

“亓缘族长莫不是不赞同本尊的命令,所以才背着本尊在曦宁国安插眼线?你可是对本尊有何不满?”

尊主一而再发出问句,语气却冷酷的吓人。

亓缘匍匐着身子一动不动,冷汗如水珠般不停滚落,连连开口,“属下不敢,属下绝无二心。”

“是吗?本尊怎么觉得,亓缘族长心里憋着很多意见?”

亓缘此人与单于舍情和戈拉达不同,他的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份壮大哈单族的梦想。

单于舍情与戈拉达皆是好吃懒做、耽于享乐之人,有奄冉阁提供的药丸,可以容颜永驻长生不老,便心甘情愿的成为奄冉阁的傀儡、走狗。

只顾自己的荣华享受,对哈单族的事不甚在意。

而亓缘则是想要壮大哈达族,让哈单族成为和天闵王朝、曦宁国一样的大国,拥有辽阔的土地、丰饶的资源,而不是偏安一隅。

亓缘有抱负,但受限于尊主的命令,必须按照尊主的命令行事。

冷汗不断从身上浸出,身体发热,内里的衣衫都要被浸湿了。

慕容余完全茫然不解的站在一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尊主是谁?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亓缘族长可是忘记了违逆本尊的下场?本尊可要提醒你一二?”

“属下……”

不敢二字还未说出,亓缘陡然飞到空中,似被人死死掐住喉咙,仰着头,艰难的低声呻吟着。

屏风之后,尊主半举右臂,浓郁的力量自他掌心而出,像一只无形的手禁锢住亓缘。

强大的逼迫感盈满房间,如同坠身于地狱,浑身别被死亡气息所包围。

慕容余畏惧的冒起冷汗,脸部紧紧皱起,不知这恐惧之感从何而来。

望着悬于半空的亓缘,视线惊惧的转向屏风后,心越发剧烈颤抖起来。

这个人太强大了,根本就不是人!

那可怕的气息,远距离操控他人的力量,都是他前所未见,从不曾经离过的。

屏风后的人摄住亓缘的脖子,视线幽幽的转向慕容余。

慕容余只听的那人轻轻一笑,出声道,“枭风大将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慕容余紧张的咽下口水,他自觉自己见惯生死早已无所畏惧,自己也不会贪生怕死之人,可此时在哪人面前,却感觉自己不过蝼蚁一般渺小。

手掌不自觉攥紧,双腿微微发软,说不出话里。

“亓缘族长,违背本尊的命令,在曦宁国安插奸细,所以本尊亲自将那些奸细斩断了,你能留下性命,是因为你尚有被利用的资格。”

慕容余双目圆睁,愣愣怔神。

原来自己的主人真的是亓缘族长,而前段时间找他的人,是屏风后的尊主。

慕容余曾经接受主人的栽培和帮助,却从不曾见过主人的样貌,更不清楚主人究竟是何身份。

如今第一次相见,不想却是现在这番景象。

亓缘是他的主人,而尊主又是亓缘的主人。

“你要感谢自己很好的促成了联姻,还帮助本尊控制了曦宁皇上,否则现在的你就是尸体一具。”

慕容余‘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跪,只下意识的畏惧、臣服。

侧脸仰望着脸色绛红的亓缘,身体虚软无力的晃在空中,呼吸被掠夺,眼皮上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屏风后的人惩罚亓缘,看亓缘就快断气了,最后时刻终于还是绕过了他。

亓缘被重重摔在地上,无力顾及散架的身体,贪婪的放肆呼吸着,不敢怠慢,四肢并用的跪爬起来。

“谢尊主不杀之恩。”

“这是你第一次犯错,本尊饶你一命。但罚不恕。戈拉达被剥夺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你……最在意什么呢?”

尊主阴冷的玩味声音吓得亓缘颤抖起来,头死死垂在地上,不敢动弹。

戈拉达之前惹怒尊主,瞬间华发槁颜。

“亓缘族长斗志昂扬,期望发扬哈单族,不如本尊便罚你看不到那一日的盛景。”

尊主说完,当即挥起手臂,那浓黑的力量猛然袭向亓缘面门。

慕容余和亓缘都不及猜测他要做什么,只觉一股压迫的力量扑面而来。

亓缘心中惊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慕容余则是想要阻拦,却被那股力量阻挡在外,倒退着飞了出去,突出大口鲜血。

眼间亓缘就要遭殃,房间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映着淡薄的月光,那身影似乎罩着一层浅浅的光晕,犹如前来拯救亓缘的仙人一般。

“住手!”

水善慕然大喝一声,浑身萦绕起清透的灵气,随着那声喝止,另外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回击上浓墨的黑气。

两股力量在亓缘面前骤然爆裂,化为无息空气,泯灭无踪。

水善大步朝屏风后走去,凝聚着身体的气息,将那屏风一下甩开,露出后面的人影。

水善怒然大喝,“你骗我!”

她又受骗了,又被眼前这个男人欺骗了。

水善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被毋泪随意玩弄,哄骗。

他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利用亓缘的棋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可谓是个下棋的高手。

毋泪被突然出现的水善惊住,他没注意到水善在偷听。

慕容余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水善,却是呆怔的不敢上前,痴痴的望着她那飘渺如仙子的身影。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我竟然一次都没猜对。原来慕容余不是你的人,你既骗了我,也骗了他,真是厉害!”

“善儿,你怎么会在这?”

毋泪听着水善嘲讽的语气,紧紧的蹙起眉头。

屏风飞落,亓缘这才第一次看到神秘莫测的尊主的面容,竟然会是……那个客人。

怪不得,怪不得!

亓缘心中一下便明了了,怪不得这两人与奄冉阁关系特殊,与尊主更是亲近熟悉。

原来他们就是尊主和嘉慧郡主。

“我没有骗你,我从未说过慕容余是我的人,我只是没有解释而已。”

毋泪害怕看到水善气愤、嘲讽的表情,她应该永远都是笑靥如花,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这只是奄冉阁和哈单族的内部问题罢了,我没有违背你的承诺。”

毋泪主动上前来拥抱住她,水善却一下将他推开,退出他的怀抱。

是啊,这是奄冉阁和哈单族的内部问题,他只是惩罚违逆的手下,不曾伤害无辜。

水善敛着眸子嗤笑,自嘲自己当初的请求。

她不期望毋泪做个大好人,只要不做顶坏的人便好,只要不伤害无辜便好。

但此刻,亲眼看着他冷血无情的伤人,水善的心开始动摇了。

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他的残忍和**,无法接受这样的他。

“善儿,你来这干什么?”

毋泪问着水善,视线却是看向了一边的慕容余。

这里是使馆,水善出现在这,自然是找慕容余。

水善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匍匐在地的亓缘,冷冷道,“你刚才是想对亓缘族长做什么?”

毋泪面色冷峻,隐忍着心中的烦躁和压抑。

他从不是有耐心的人,除了对她。

“亓缘忤逆我的命令,若是不给予惩罚,日后哈单族要如何管制。”

水善听见他的话,嗤笑了一声,“管制,这个词用的好。哈单族虽是三大家族掌管,其实他们也不过棋子。你那么厉害,还怕管制不了一个小小的哈单族?整个天下都在你的掌中。”

水善冷嘲热讽,毋泪的心像被一把把尖刀戳着,血淋淋的。

“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毋泪满是命令的语气。

水善不在意的仰着头,故意与他对抗,“我就这样说话,怎么,不可以?”

“善儿——”毋泪无奈的缴械投降。

若是他人敢用这样冷嘲热讽的口气说话,他早就轻松将人打死,可对象是她,毋泪无可奈何。

“我不管你有什么情绪,或者有什么规矩。亓缘族长之事到此为止,你应不应?”

毋泪沉默良久不说话,亓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们,不知道水善为何帮他,但心中存着一丝侥幸的请求。

心中的预感告诉他,水善小姐可以救下他,唯有水善能够救他。

“你应不应?”水善再追问一边。

毋泪攥紧了手,他知道水善即使心软想要救人,也是故意和他对着干。

她在生气,气他残酷无情、冷待手下。

更气他的隐瞒和欺骗。

“好,你说什么都好。”

毋泪一口答应,水善的要求他从来无法拒绝。

亓缘跌跌撞撞的离开,身体晃晃荡荡,伤的不轻。

水善一步步走向慕容余,寡淡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清冷的笑。

“你不是想见我吗,我就在这,见吧。”

慕容余一再请求见水善一面,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震惊的方式。

她根本不曾嫁给单于舍情,而是嫁给了另外一个神秘的人,令亓缘族长卑恭屈膝、闻风丧胆的人。

慕容余小心打量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尊主,是个清秀俊朗的男人,长得温煦和软,却有着与长相截然相反的残暴性情。

清俊的脸庞上,唯有那双深幽如潭的双眸格外吸引人,特别是右眼那颗欲落未落的血泪,给整个人增添一份诡异而森冷的气息。

“你为何要见我?”

水善将慕容余愣神的理智拉回来。

慕容余对上水善冷漠的视线,紧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紧接而来的是如洪水般的思念和懊悔。

他亲手送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亲手葬送了她的婚姻。

“我代表曦宁国来看看嘉慧郡主,过的怎么样?我……还想向你道歉……”

“不必了,送嫁之前我就知道这是毋泪的阴谋,而且你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怪谁也怪不到一颗棋子身上。”

水善一字一句,冷静平淡,说出的话却那般残忍,让慕容余不自觉加重了呼吸。

“我还是想……”

“不必说了!”水善一口打断慕容余的话。

慕容余再多说只会引得毋泪生气,到时他怕是也要引祸上身了。

“慕容余,你是在完成自己主人的命令,而我也是知道阴谋真相,依旧心甘情愿出嫁。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你不必觉得有愧疚。赶紧走吧,在也别来了。”

水善离开了使馆,毋泪跟着也离开了。

毋泪离开前不忘深深的警告了慕容余一眼,慕容余的眼中有觊觎。

水善径直回了单于府,理也不理身后的毋泪。

毋泪想要拉住她说些什么,水善直接进了房间,一把将门撞上,将他隔绝在外。

“善儿,善儿——”

毋泪在门外敲了两声,没有得到水善的任何回应,只得悻悻作罢。

水善没好气的在房间里踱步半宿,她再也不想继续被囚禁在这,一次次拆穿毋泪的隐瞒和谎言,一次次对他的冷血无情失望。

她要离开,要逃离。她想回家了。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逃得掉。

如今的毋泪不再是当初的皇上。

皇上虽然至高无上,却是一个寻常普通人;毋泪却是无所不能,能力通天。

最重要的是,剑圣还被留在了奄冉阁,她若离开,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剑圣。

水善需要帮助,脑中一瞬间蹦出一个通体鲜红的人来。

水善又悄悄离开了单于府,马不停蹄的直奔戈拉达的府邸。

无影无踪的出现在戈拉达房间时,戈拉达已经熄灯入睡,陡然醒来发现站在床边的人影,吓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别害怕,是我。”

水善兀自在一边的位置坐下来,戈拉达听出了声音,起床点起烛火,这才清晰的看清水善的脸。

戈拉达有些惊讶,不知道水善大半夜突然来找她干什么,总之不会是闲逛。

戈拉达对水善非常客气,她对毋泪和水善的身份再清楚不过,面前这个女子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水善小姐大半夜不请自入,所为何事啊?”

戈拉达没有生气,反而客气的奉上热茶。

第267章 易珠

卧房里烛火通明,茶香肆虐。

戈拉达已经换好了衣服,跪坐在水善对面,严正以待。

“我有事情想请海族长帮忙,突然造访,打搅了。”

戈拉达大方的摆摆手,“水善小姐是万俟管家的朋友,就是哈单族的朋友,我海家的贵客。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无须客气。”

戈拉达心中狐疑着水善会有何事请她帮忙,既好奇忐忑,又有些小小的惊喜。

水善有事,第一个想到帮忙的是她,可见她在水善心中的地位,明显超越其他两位族长。

水善的信任和看重对她可是极为有利的,说不定能靠着水善在尊主心中挽回地位。

水善也没有客气,直言道,“我想见红袖,不知海族长可能帮我带给信。”

戈拉达惊了一下,红袖不就是尊主身边极为受重视的女子吗?

红袖的名字她都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真面目,更不曾有过交集和往来,水善这个请求可真是为难人。

“水善小姐有所不知,哈单族与奄冉阁从来都是通过万俟管家联系,红袖的大名我只听说过,根本不认识,这个忙怕是帮不了。”

戈拉达说的是真话,但是水善必须要为难她。

水善想要见红袖,只有靠着别人帮忙传信,她自己没办法。

“还请海族长帮帮忙,只要给红袖说一声我要见她即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戈拉达失笑了,抿抿唇道,“水善小姐与奄冉阁相熟,想见红袖自己去奄冉阁不就成了?”

“我脱不开身。”

“那让毋泪公子帮忙传信也可,有毋泪公子在,哪里用得着我这个与红袖全无往来的人。”

戈拉达此言分明是明知故问,水善如果可以让毋泪传话,这会也不会来找她了。

水善正对着戈拉达的视线,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怀疑和猜测,直言道,“此事不能告诉毋泪,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能请求的只有海族长,还请帮帮忙。”

戈拉达喝着茶不接话,明显不愿意接这岔。

不说她能不能联系到红袖,就算能,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忙联系红袖。

此事水善故意背着尊主,若是将来出什么事,很难保证尊主会不会责怪于她。

水善瞧出戈拉达的心思,也不急,抿下口中的茶,舒服的长呼口气,抬起眼皮,明亮的双眸中似乎包罗了浩瀚天际,广阔绚烂。

“我知道海族长在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尊主绝对不会知道。”

戈拉达顿一下,沉默的虚起眼睛。

水善轻笑着继续道,“海族长不就是担心日后尊主怪罪嘛,你应该知道尊主最是宠我,我做错什么都不会怪罪的。”

“你……你怎么知道……”戈拉达大惊。

水善接了戈拉达的话,“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我和毋泪的身份对不对?其实去年仙船上我便知道你是哈单族的族长之一,三大族长只有海族长是女人,自然便能对号入座。只是不知道你这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仙船见你时可是花容月貌,如今却……”

戈拉达自嘲的心中冷哼,原来自己早被对方看透。

“大家好歹早就认识,这点忙还是要帮的吧?”

“水善小姐不是故意为难嘛。”

水善失笑,“为难的话我还没说呢。上次令郎将我绑架,说要收了当填房,这事要是毋泪知道,不知道你和你儿子,会有什么下场?”

水善这才是真正的为难,真正的威胁。

戈拉达脸瞬间就白了,“你根本没昏迷!”

水善纠正她的话,“是早就醒了。你们绑架我,我未吱声,这份人情海族长总是要还的吧。而且我既承诺你不会牵扯你,便绝对不会牵扯你,这点信心你还是可以有的。”

水善直接拿玛特之事威胁戈拉达,戈拉达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若是玛特绑架水善要她做填房的事被尊主知道,不仅玛特性命堪忧,怕是连累她也会受到影响。

她已经惹恼过尊主,万万不敢再犯错。

况且她心知肚明,尊主对水善的在意,即使背着尊主帮了水善,应该也不会出多大事吧。

“我会试一试。”

“那就多谢海族长了,越快越好。”

两人正说这话,门外突然急急忙忙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在外喊道,“族长,不好了,易珠……”

“我知道了,下去吧。”戈拉达一下抢断了对方的话,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水善听到易珠这个名字时惊讶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很熟悉,曾经锲而不舍的追杀过他们。

这个易珠和那个易珠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天要亮了,若是让人看到你出现在我府中,怕是会引起人怀疑。”

戈拉达下了逐客令,水善也确实准备走了,打了招呼便被人带着从后门离开水善。

水善出了海家却没有离去,而是暗中隐藏着,过了不久,果然见到戈拉达神神秘秘的离开了府中。

水善有预感,戈拉达定然是为了方才有人禀报的,关于易珠的事。

水善想要证实,戈拉达认识的易珠和自己认识的易珠是不是一个人。

水善认识的易珠是芙蕖山庄的人,若她们认识的是同一个易珠,那么芙蕖山庄的人为什么会在哈单族?

之前芙蕖山庄曾与哈单族有过交易往来,非法贩卖天闵王朝的奴隶。

那些买来的奴隶都是送到了奄冉阁中。

后来大规模的细查了一番,把芙蕖山庄弄得精疲力竭,戈拉达也痛快的舍弃了芙蕖山庄。

难道现在双方又重新合作了吗?

关于天闵王朝的事,水善永远无法无动于衷。

即便一直说着放弃太后的身份,只做一个普通人,但她心底深处,终究还是将天闵王朝当作自己的责任,自己需要守护的家园。

戈拉达坐着朴质无华的马车径直离开了人群聚集区,前方道路越来越荒凉,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已不知离哈单族城心有多少距离。

马车行了大半天,终于在申时末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茂盛的山头。

水善远远跟着戈拉达,草原上无遮无挡,若是距离太近很容易被发现。

戈拉达下了马车便独自进了山,只留下车夫看守马车。

水善悄悄跟着进山,一路小心翼翼,揣测着戈拉达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山上有个山洞,山洞外守着四个人,戈拉达已经进去了。

水善越来越感觉此事怪异,将人关在这么偏僻荒凉的山里,还排人看守,究竟是在干什么?

水善想要进去,可那四个男人一步不移的守着洞口,根本无法得逞。

水善蹲在草丛中想着办法,想要一次性调开四个人有些困难,看来只能用她的绝技。

水善凝眸屏息,调整着呼吸,一下从草丛中站出来,一步步靠近洞口。

四个男人很快便看见了她,警惕的迎上来质问,“你是谁?”

水善没有回答,赫然爆发自己身体的气息,淡淡的银光笼罩全身,朝男人们靠近。

“睡吧——”

水善犹如如水般柔滑的声音划过几人耳边,充满蛊惑,四个人同时身体一振,困意席卷而来,接二连三打着哈欠,睡到在地上。

水善满意的轻哼一声,拍拍手,快步跑进了山洞中。

山洞里面并不深,走上十几米便赫然出现一个密室。

水善藏在石头后,清晰看到密室中关押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女人穿着一件黑衣,头发披散着缩在角落里。

头发又长又乱,完全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

戈拉达就站在她不愿的地方。

“你怎么样?”

水善看得出来,戈拉达来时是一脸怒气的,看着那失魂落魄的女子却发不出火来,最后转为了一声关心。

女子不说话,藏着脸兀自玩着手指头。

一双手瘦似乎只剩下骨头,指甲参差不齐,短的只剩下肉,一看便知是用嘴咬的。

“我知道你痛苦,但再怎么样总还是活着更好,人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女子听见戈拉达这句话,心不在焉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稍稍侧脸看向她,“我现在还剩什么吗?”

女子这么一转头,便露出一双空洞洞的眼眶来。

水善惊了一下,登时睁大眼睛。

这双空洞洞的眼洞她不会忘记,正是芙蕖山庄曾经的庄主,易芙蕖的义女易珠,那个瞎眼女子。

这个易珠还真是水善认识的哪个易珠。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

水善隐藏着不露身,想要听听她们会谈些什么。

易珠瘦的完全只剩一把骨头,了无生气的藏在角落里,就像一具枯骨一般。

她黑漆漆的眼洞依旧格外瘆人,但比起以前见到时的模样,更加阴森没有人气。

“尊主饶过你的性命,你为何不珍惜,难道真的想去地狱陪那些人吗?”

“我宁愿死!”

易珠突然情绪激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吼回去。

声音细若游丝,语气却诡异的可怕。

戈拉达听她这话,冷笑的抱起臂膀,“别忘了,是你自己选择想要活下来,是你抛弃了他们。”

易珠沉默了,似乎回忆起什么,脸上现出难耐的愧疚之色,将脸埋在双膝间,紧紧抱着膝盖。

“所以我遭到了报应。”

易珠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埋在双膝间自责的喃喃。

“你别这么想,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好容易捡回的一条命,要懂得珍惜才对。”

“有什么好珍惜的,我这样的叛徒早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与其活着苟延残喘,不如死了来的解脱。”

“你这个蠢货!”

戈拉达气愤的一掌拍在易珠的头上。

“你若不是我的徒弟,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尊主会放过你?”

易珠也陡然激动起来,摸索着跪爬向戈拉达,循着声音的方向抱住戈拉达的腿,凄哀的请求着,“师父,求求你,让我死吧。这种被囚禁的日子我过够了,让我去死吧,去向庄主谢罪,让我解脱吧,我不想活了。”

戈拉达怒其不争的一脚将她踢开,怒吼,“你是死是活岂容你说了算,你以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吗?你的命是尊主的,他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易珠枯槁的脸上落下点点泪珠,从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总滚落,看的吓人。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连死都不让我如意。”

戈拉达弯下身,单手掐住易珠的脸颊,让她的脸直面自己。

“你怎么这么蠢,这点苦都受不得。你是我的徒弟,又为尊主立过功劳,尊主怎会永远禁着你。等过些时间,易芙蕖的事情彻底揭过去,我便去向尊主求情,到时便能把你放出来,你这点耐心都没有?”

易珠麻木的似乎完全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表情呆呆的没有反应。

戈拉达无力,严肃的警告,“你若是再不老实,再敢求死,我便让他们将你捆起来,施以重刑,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戈拉达一把丢开易珠的脸,转身大步离开了山洞。

水善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山洞中刺客只剩下气息微弱的易珠,毫无形象的趴在潮湿的地上,像是一滩烂泥般。

水善缓步走过去,在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

“易芙蕖的死和尊主,有什么关系?”

易珠听见陌生的声音,瘫软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许久才稍稍撑起上半身。

“你……是谁?”易珠发出了声音。

水善清晰听到她声音中的颤抖,带着一丝惊喜的颤抖。

“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你追杀我那么久,已经把我声音忘了?”

易珠似是想了起来,突然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像是癫痫发作一般,抖得如同筛子一样。

水善正着急,就见易珠突然像是发疯一样朝她飞爬而来,准确的一下抱住她的双腿,仰着那双眼洞,漾着大大的笑容望着她。

“水善,水善,你怎么会在这?帮帮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想活了,求求你……”

水善努力挪动着双腿想要挣脱,可易珠的力气不知为何格外有力,看着瘦骨嶙峋,却完全无法挣脱她的力道。

第268章 一心求死

“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我现在生不如死,求你杀了我……”

“你放手!”

易珠根本不为所动,死命抱着水善,还在努力扒着她站起来。

“你和戈拉达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易芙蕖的死和尊主有什么关系?”

易珠这回注意到她的询问,攀爬的动作顿住,求死的哀求也停了一下。

易珠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大笑。

眼泪都快笑出来,边笑边挂着诡异的笑,笑的那般痛快,那般得意。

“你还不知道吗,你那个朋友毋泪是奄冉阁尊主,更是芙蕖山庄……”

“你是谁?”

突然身后一声大喝,一连串脚步声朝水善围了过来,洞口晕倒的四个男人手执武器将她团团包围。

水善转过身,戈拉达急忙赶回的脚步骤然顿住,瞳孔都放大了一倍。

“水善小姐,你怎么会……你跟踪我。”

水善没有解释,淡然的对视着戈拉达凝重的视线。

“易珠是芙蕖山庄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水善先发制人的质问戈拉达。

戈拉达沉吟许久,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知道方才她和易珠的谈话,水善听到了多少。

“是毋泪把她关在这的?”

这话虽是问句,却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她们的对话,她全部听到了。

戈拉达此时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易珠是被秘密关押在此,不让任何人知道,若是其他人闯到这里必要杀死,可这人是水善。

戈拉达不敢多说,万一说错话引得水善和尊主的误会或矛盾,她有一百条命也担当不起。

戈拉达只淡淡道,“这是尊主的意思。”

而后什么也不再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告诉尊主,就算你泄露绑架的事。我送你回去,走!”

戈拉达来抓水善,水善一下避开她的手。

“今天的事我没得到答案,是不会走的。芙蕖山庄和毋泪有什么关系,易芙蕖的死和毋泪又有什么关系?”

戈拉达心中大惊,暗道倒霉。

“尊主的事岂有我议论的资格,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尊主。”

戈拉达态度强硬的上前来抓水善,一定不让水善知道更多,否则她真就惹出大祸了。

可戈拉达不说,后面却有人非常想说。

易珠大笑着拔高声音朝水善大喊,“你如果杀了我,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

戈拉达瞬间大惊,朝易珠大吼,“闭嘴!”

“你闭嘴!”水善瞪向戈拉达,威严喝止。

戈拉达被水善的气势吓住,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戈拉达心中打起鼓来,看来今天真的要坏事。

戈拉达视线漂移不定,心中踌躇着急,脸色越渐阴沉下来。

既然说不通,只能用强了。

戈拉达暗中朝那四个男人使眼色,男人们了然的点点头,齐齐朝水善靠近。

水善看着靠近的四个男人,勾起一个浅浅的不屑笑容。

“没有人能阻止我。”

说完,一股清透的气息瞬间席卷山洞,那股蛊惑人心的困意再次袭来。

四个男人脸上的肃色换换消失,打着哈欠,眼睛虚眯着又睡倒在了地上。

戈拉达惊得倒退两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水善看向她,再次坚定质问,“毋泪和芙蕖山庄,究竟有什么牵连?”

戈拉达已经完全被水善镇住了,莫名其妙便将四个大汉击倒,诡异的不可思议。

“在这世上除了毋泪,还没人能够逼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最后问你一次,你回不回答?”

戈拉达完全听不到水善的声音,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个人不是人。

这个人与尊主一样,都是神奇诡异的存在。

戈拉达心中大骇,怪不得尊主只对她千依百顺,对她很是在意,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戈拉达久久不说话,易珠在身后道,“你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水善转身看着狼狈的易珠,她一心求死,连条件也是杀死她。

“好,你知道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带你出去。”

慌神的戈拉达突然一下醒过神来,惊骇的大喊一声,“水善小姐,这是尊主的命令。”

“他的命令又如何。”水善语气中满满的不屑。

不想易珠对水善的话根本没兴趣,开口道,“我不想出去,我只想死。”

就算离开这个阴冷的山洞,她也没有好日子可以过,她现在唯念一死,彻底解脱。

水善沉吟许久,她还不曾杀过人。

易珠听出水善的为难,一下猜到她的顾虑,悠悠道,“我早就已经想死,可他们根本不让我死,监视我看守我,不许我结束性命。你只要帮我拦住他们,不要阻止我自杀变好。”

易珠倒是体贴,水善沉吟片刻点了头。

“我会把他们全部带走,到时你要死要逃,全部依你。”

戈拉达的提醒完全被忽略,水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易珠缓慢的撑着地面爬起来,脚步踉跄不稳,弓着身晃荡了几下才直起腰,站稳了身体。

易珠扶着墙,手指摩挲着墙上粗糙的石粒,自嘲的耸动着肩膀。

“当初官府的查抄,和江湖众人的落井下石,让芙蕖山庄风雨飘摇。尊主当时化名毋泪,一己之力打败江湖第一高手无风者,流灵子提议拉拢毋泪,壮大芙蕖山庄。流灵子前去交涉,回来禀报,毋泪想要亲自和庄主谈。庄主带着几个手下到辽东赴约,可不曾想到,那从始至终就是个阴谋。”

水善听的紧张起来,戈拉达更是一脸绝望。

易珠继续道,“到了约定的地方,流灵子便暴露了本来的真面目,他原来是奄冉阁的人,一直隐藏在江湖中。尊主将庄主和芙蕖山庄的人都杀了,还剥下了庄主的面皮。”

易珠回忆起当时可怕的画面,本就枯槁的脸庞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水善只觉得腿发软,没想到在辽东的那几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水善已经能够想象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易芙蕖的面皮被剥下,有人戴着她的面皮与言子薪对战,而后死在言子薪的手下,将庄主之位传给了流灵子。

这一切都是计谋,都是算计,将整个芙蕖山庄名正言顺的交到了流灵子的手中,交到了毋泪的手中。

水善不敢相信,引起江湖腥风血雨的人居然是毋泪。

想到他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模样,想到他们谈起铁娘帮被灭门时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水善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紧接着,又是一腔难以隐忍的愤怒。

他答应过得,不做顶坏的坏人。

他答应过得,不伤害无辜。

但他违背了承诺,不仅搅得江湖怨声载道,动荡不平,还杀害了无辜的人。

他将哈单族捏在手中,将曦宁国握在掌中,如今还想称霸整个江湖,不惜以铁血手段达成目的,造成无数杀戮和鲜血。

水善心中断然冒出一个词汇,本性难移。

她期望是奢侈的,是虚幻的,她再次被骗了。

易珠还在说,水善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毋泪一次次的隐瞒欺骗她,今日她接连拆穿一个个的虚伪真相,接连失望。

她已经没有耐心,没有妄想了。

戈拉达挥起手臂恨不得杀死易珠,易珠心满意足的仰起脸,不骗不躲,反而满是期待。

戈拉达终究没下手,愤恨的怒哼一声。

水善全都知道了,不知道尊主会如何惩处她。

水善踉踉跄跄的往洞口方向走,易珠听见声音,着急的大喊一声,“水善,你答应的事。”

水善声音低哑的回她,“你要死要活随便你,这几个男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易珠心中欢喜,戈拉达却一下就要冲上去阻止易珠。

水善知道事情真相已经是她的错,若是再让易珠死了,怕是尊主所有的怒火都要发泄在她身上。

然而戈拉达还未跑近易珠,水善突然从后面抓住她。

“你不许囚禁她。”

戈拉达想要挣脱水善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她不能死,这是尊主的命令。”

“放过她,这是我的命令。”

水善眸中全是坚定的、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若违背我的命令,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死。”

水善说了狠话,她从不是喊打喊杀之人,单此刻只有撂狠话才能镇住戈拉达。

“今日发生在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和毋泪提,我也不会提。”

戈拉达惊讶,不知道水善想要做什么。

凭戈拉达这段时间对水善的听闻和观察,她行事还比较冲动,有设么事便找毋泪大吵,今日却让她把事情瞒住,其中有什么原因?

“若是今日的事被毋泪知道,你也没什么好下场吧。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相反,你若是敢告诉毋泪,我不会放过你,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戈拉达自然选择息事宁人,水善都不主动去问,她自然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水善离开时整个人恍恍惚惚,坐着戈拉达的马车,一路都不知在想着什么。

易珠死了,如她所愿的自尽而亡,死时一脸解脱的轻松笑容。

戈拉达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水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方才水善诡异的气息让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尊主的气息她也曾感受过,充满压迫、畏惧、绝望,似乎死神逼近。

而水善的气息则全然相反,如夏夜凉风拂过,沁人心脾,似乎整个人受到影响,都变得舒畅轻快起来。

“你有什么想问的?”水善终于从呆怔中回神,感受到戈拉达的好奇气息,开口问道。

戈拉达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问道,“刚才那几个男人,是怎么……睡倒的?”

水善睁开视线看向戈拉达,戈拉达被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的有些发憷。

那双眼眸明明漂亮如星海,却不自觉让她心虚,似乎心地的所有隐晦都被**裸的暴露在她面前。

“我与毋泪……是同类人。”水善说的很含蓄,却也很直白。

戈拉达心中一顿,暗道果然如此,同时对水善更加敬畏起来。

原来世上不止有尊主一个诡异的存在,这个女人与尊主是同类人,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她在水善身上感受到的是亲近、友好、善良。

与高高在上,不容违逆的尊主截然相反。

“你若想保住自己保住海家,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戈拉达沉默的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水善和尊主一样,都不是她这样的普通凡人能挑衅、得罪的。

“可易珠死了,我该如何……”戈拉达询问水善的意见。

易珠是尊主命令囚禁的人,就这么让她死了,必然要早到尊主惩治。

戈拉达询问水善意见,便是将事情推到水善身上。

若是将来被尊主知道,便说是水善的意思。

“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想易珠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毋泪早把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马车疾驶着往城中而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怕是赶回城已经后半夜了。

水善失踪了一天一夜,单于府肯定一片大乱。

马车内陷入了寂静,水善有些疲累,闭着眼睡了过去。

她一天一夜没睡了。

马车外荡漾着哒哒哒有节奏的马蹄声,伴随着夜风呼呼的声音。

草原上的风声很大,吹动着草地随风舞蹈,映着天空的明月,一片纯白银光。

呼呼的风声陡然尖锐,戈拉达瞬间睁开眼,水善也同时掀起了车帘。

车窗外视线不清,水善只感受到一股疾厉的风挂过脸颊,接着马儿扬蹄嘶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水善和戈拉达皆不稳的摔了一下,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一下被人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出了马车。

水善左臂被握,右臂聚起力量就要朝对方击去,还未触碰到对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司天。”

“你是谁!”戈拉达大喝着从马车里追出来。

若是水善在她手里出了事,她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第269章 二十六年前

戈拉达刚刚冒出马车,司天手臂一挥,戈拉达眼前闪过一片银光,接着便昏了过去。

“司天,你怎么来了”

水善欢喜的笑裂了嘴角,她终于见到嫏嬛山的人了。

她自从嫏嬛山便被毋泪监视起来,再没见到司天,也和嫏嬛山没了联系。

“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

水善一连番的问题出来,司天都来不及回答,揉揉她的头发笑了起来。

“你慢慢问,我又不会跑了。”

水善也被自己着急的样子逗笑了,拉着司天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司天是独自来的,车夫也被弄晕了。

草原上风大,夜里有点凉,司天拉着水善坐进了车里慢慢说话。

“我昨晚悄悄去找你,看你去了海家就悄悄跟着,又看你跟着戈拉达来了这里,我也一路跟了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关于嫏嬛山和韶月的事,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呢,可一直没人来找她,更没人来救她。

“哈单族被吓了禁制,嫏嬛山的人根本进不来。师父和长老们一直在想办法,前几天终于抓到一个奄冉阁的人,夺了他手上的手串,才能让我来见你。”

手上不知道毋泪竟然在哈单族下了禁制,阻止嫏嬛山的人进来。

他是完全把她监禁起来了。

“我的师祖被留在了奄冉阁当人质,我没办法离开。”

“你把手串想办法拿给他,有了手串他就能离开奄冉阁了,然后我再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水善沉吟一下,摇了摇头,“你只有一个手串,我拿了你怎么办。其实我有办法,你正好来了,可以帮忙接应一下。”

“什么办法?毋泪看守你肯定看的很严。”

水善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毋泪下了禁制,对我的看守必然没有那么了,而且我出来了一天一夜,他也没找来。只要师祖能脱身,我就能脱身。”

水善的办法就是红袖,红袖曾想帮她离开奄冉阁,但她拒绝了,现在只得依靠红袖。

红袖巴不得水善离毋泪越远越好,一定会帮她。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与你说,关于你的力量。”

司天此话一出,水善立马精神起来。

毋泪能力强大,她对自己的身份和力量却是懵懵懂懂。

“我能使用身体的元气,但没毋泪那么厉害。”

“那是因为你还不会使用你的力量。”

司天视线看向水善的脚踝,韶月隐隐拴在她的身上,从不曾离开。

“韶月集天地至纯元气,它相当于你的依托,你的实体。将你身体的元气通过韶月激发,力量变会强大。你要相信,你的潜力绝对比毋泪强大的多,你是他唯一的忌惮。”

原来如此,原来是要讲元气通过韶月使用。

“这个需要你多练习一下,好好感受元气,掌握它,让她它成为你自己。在那之前,你先将这个晶玉拿着,可以暂时帮助你对抗毋泪。”

司天将水晶玉重新给了水善,没有没有多说,将水晶玉收下了。

“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你是嫏嬛山的支柱,更是天下的支柱,明白吗?”

司天握着水善的肩膀,心中五味杂谈。

初遇时他便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将承担的重任和期许。

他跟随水善逍遥江湖,那段时光有趣又精彩,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他真心期望水善能永远那般自在快乐,希望永远看到她的逍遥笑容。

但,水善的存在便不能真正逍遥,她是所有人的期望。

“你想好要去哪儿吗?以后和毋泪……”

司天欲言又止,他亲眼见证水善和毋泪的感情,知道毋泪对水善感情有多深。

水善此次若是逃离,对毋泪便是背叛,日后便是真正的对立面。

水善能放下毋泪吗?

“私人感情是一回事,对错善恶是一回事。我给了毋泪机会,我本来想用自己的自由换取他的良知,但我失败了。他一而再的欺瞒我,我对他已毫无作用。是时候分开了。”

毋泪彻底让她失望,让她知道他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戈拉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丑时末,前方城池近在眼前。

戈拉达一下惊醒,身边躺着昏迷的车夫,马车哒哒哒奔驰着。

戈拉达一下拉开车帘,入眼便是水善坐在车辕边,挥着马鞭的清瘦背影。

“水善小姐,方才那个人是谁,你没事吧?”

水善望着前方认真赶着马,淡淡道,“没事,寻常马匪而已。”

水善淡定自若,戈拉达对这个答案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多猜多想。

水善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没出什么事就行。

进了城门,迎面便见到大群手执火把的士兵。

士兵们在城中四处巡视着,见到入城的马车,立马跑了上前来查探。

水善知道定然是毋泪在找她。

戈拉达捏了捏手,长输了口气,率先下了马车。

戈拉达一下马车,脸颊陡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正脸去看,毋泪一脸阴冷的直直盯着她。

毋泪的双眸似乎北极雪山上的千年寒冰,不带一丝温度,光光看着便寒毛直竖。

戈拉达连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垂着手一声不吭站在一边。

毋泪将水善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一刻不留的回了单于府。

水善没有拒绝,路过戈拉达身边时带着命令的语气,对毋泪低声道,“不要牵连戈拉达,是我强拽着她。”

毋泪没说话,水善冷冷的微微仰头,定定盯着他的眼睛,誓要他亲口答应。

毋泪被水善冰冷的视线看的心惊,许久,终于点头,应了声,“好!”

“希望这次不会再骗我。”

水善说完这句话便埋首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毋泪心中却是五味杂谈,大步离去。

水善连着睡了一天一夜,毋泪一直守在她床边,似怕她又突然消失不见。

水善突然消失把她吓得半死,水善连剑郞和相香都没带走,独自失踪,可见生了多大的气。

幸好她回来了,幸好她还没有离开他。

水善醒来时不知外面时辰,翻个身,见到守在床边的毋泪,理都没理他,兀自下床穿衣。

毋泪讨好的凑上来伺候她穿衣,问着,“你那一天一夜都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水善嗤笑。

毋泪肯定将戈拉达好好审问了一番,对她失踪这段时间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毋泪心慌。

水善再次嗤笑,穿好衣服拿起梳子梳理头发。

“你真是奇怪,总是让人不要用什么语气和你说话,我的语气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你不要对我冷茶热讽好不好,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好不好。”

水善冷笑,不接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若无旁人的梳理着秀发。

“善儿——”

得不到水善的反应,毋泪哀求似的呼唤着她,想要拥抱她的脊背,水善却一下站起来走开了。

“你究竟要怎么样?”毋泪头疼的揉着额角,压着声音,声音充满疲累。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才要怎么样?”

水善猛然回头,质问的盯着毋泪的眼睛,“我只是出去散散心,你想要我说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又想让我表现出什么情绪?我为什么要按着你想的来做,我难道连决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表现什么情绪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心里有气,和我直接说好不好,不要压抑着。”

“你怎么确定我有气,我生气或不生气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想说便说,不想说你还难道想逼迫我说?你怎么这么霸道。”

“你是在无理取闹。”

毋泪眉头紧紧的皱起,他从没见过如此不可理喻的水善。

他记忆中的水善应该是宽怀大度、善良无忧的,而不是现在这番疾言厉色。

“是你太霸道。每个人都有**都有情绪的,不是什么事都要向别人袒露,不是所有心情都要向人诉说。我就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可不可以,你可不可给我点空间,让我呼吸一下自由空气。”

水善微微喘气吼完,拉开门出去了,头也不回。

水善连着几日都呆在相香的房间,不见毋泪,不理毋泪,三餐都是送到房间里解决。

剑郞和相香每日都陪着她,毋泪想见她,每次到了房间门口都踌躇不前,一个人呆呆的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欢笑声,失落离去。

水善已经不会在他面前笑了,他们之间只剩下争吵和冷漠。

水善等着红袖,可等了好几天都没消息,又不能去催戈拉达,只能耐心等着。

红袖还没等来,率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慕容余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水善和相香的的房间,相香睡的熟,没发觉,水善却是一下就惊醒了。

“你还没走?”

水善拿过衣架上的外衣披上,慕容余非礼勿视,背过身去,直到水善唤他。

“你来做什么?”

水善坐在一边的小几旁,没有点烛火,怕吸引人注意。

慕容余一掀前袍在水善对面跪坐下,看着眼前静雅的脑子,心中再次升起无边的懊悔

是他亲自将她推出去,推入尊主的怀抱。

“我想带你离开,你愿不愿意走?”

水善有些惊讶,没想到慕容余会想带她离开。

“尊主不是个好人,呆在他身边很危险。当初是我的错,是我逼你联姻。我不知道你嫁的是尊主这么危险的人,我带你离开。”

水善直直盯着慕容余,沉默许久,突然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改变了态度?”

水善清楚感受到慕容余有隐瞒,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离开曦宁国前,慕容余对她可没有这么好,毫不留情的算计她,当初和剑圣对决失败,甚至挟持她逃脱。

可现在,慕容余看她的眼神充满愧疚,还有难以言说灼热与深邃。

慕容余没想到水善这么眼尖,居然能看透这么深。

慕容余目光飘忽不定,水善更加肯定自己的感受。

慕容余沉吟许久,抬起眼,对上水善澄澈的双眸,那双眼眸似乎能将他看透。

慕容余回忆起二十几年前,天闵王朝闽都城门外一战,一字一句讲述起来。

“二十六年前,天闵与曦宁大战,曦宁士兵在闵都城外濒临城下。

曦宁大将军命令新兵率先冲锋,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才十二岁,被父亲抛弃抓上了战场。我害怕的东躲西藏,身后的将军催着我们只能往前冲。

我爬上了城墙,却被一枪刺胸。

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渊穆太后出现了,她阻止了战争,抚摸我的头,轻声对我说别怕。

那一刻,我绝望的心活了过去,我重获了新生。

我一直记忆中脑海中那抹飘逸淡紫色,以及太后踝间清脆的铃铛。”

慕容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小心的看向水善,不出所料看到水善惊讶的表情。

水善没有想到慕容余身上有这样的故事,更没想到他的故事与自己有关。

将军府的女子个个喜着紫色衣裳,踝间配小铃铛,因为将军喜欢。

原来这个喜好竟是因她而起。

水善心中有些慌乱,面上尚能保持镇定。

“你……是我心中的支柱,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你当初的温柔支持着我,我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你,可你是太后,是天闵王朝最尊贵的人,实在难以登天。”

慕容余失落的脸上一下闪耀起兴奋的光芒,水善差点被他灼热的目光烧灼,不自觉逃避他的视线。

“天闵传出你仙逝的消息时我便肯定,你没死,你肯定不会。你离开皇宫,我欣喜若狂。我努力想要找到你,可没想,你就在眼前,我却没认出来。”

水善没想到慕容余竟然知道她的太后身份,远在曦宁国竟然有一个人,坚信着她没有死。

慕容余激动的倾过身来,双臂抓着她的肩膀,认真的望着她,“我错了,对不起,是我没有认出你来。尊主真的很危险,你不能呆在他身边,那天的情景你也见到了,他根本不是人。给我离开好不好,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再伤害到你,求求你……”

第270章 重回奄冉阁

“好!”

慕容余呆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以为需要苦口婆心劝说很久,以为水善不会轻易答应,但没想到,水善居然答应了。

“我想离开,你帮我。”

水善肯定的再说了一遍,慕容余欢喜的连连点头。

“这一次我再不会做错,就算死,我也会带你原理那个危险男人。”

慕容余说的斩钉截铁,义愤填膺。

水善冷淡道,“不必了,你只要按我说的,接应我就好。我不仅要自己离开,还有我的朋友们,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水善没能等来红袖,应该是戈拉达实在没办法联系到她。

水善决定主动出击,她一时一刻也不想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水善闭门几日终于出了房间,府中下人前来报信,毋泪欢喜的立马去见她。

水善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到毋泪赶来时,刚好见她背着一个包袱出来。

“我要离开这,回奄冉阁。”

水善一开口,毋泪许久都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水善怎么突然要回奄冉阁,她不是最讨厌那里吗?

“善儿,你怎么突然想回奄冉阁?”

毋泪握着水善的手,温柔的耐心询问。

水善淡淡道,“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呆在这就会让我想起非常不愉快的事。”

水善淡漠的眼神看着毋泪,毋泪心疼,知道水善还在生气。

“你不是最讨厌奄冉阁吗,奄冉阁会让你不舒服,奄冉阁的气息会搅乱你的身体。”

“那我能去哪?”水善声音低哑冷漠,甩开毋泪的手,“我想回天闵王朝,你会放我走吗?”

水善抓住了毋泪的心思,毋泪如何都不想让她离开太远。

哈单族他还能下达禁制控制,天闵王朝却是泰国遥远难控,他不想她回去。

“我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奄冉阁而已。”

水善不理会毋泪,也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兀自背着包袱往府外去。

剑郞和相香得到消息匆匆的赶过来,看着水善肩上的包袱,茫然无知。

“水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水善站住脚,道,“回奄冉阁。你们走吧,不要再跟着我。”

剑郞紧紧皱起了眉,相香大惊,喊道,“你回奄冉阁干什么呀,我们好容易从奄冉阁出来,哪儿有主动冲进狼窝……再回去的道理。”

相香最快,正想说哪有主动回狼窝送死的,话到一半,看见一边的毋泪,敢忙收住了嘴。

“我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我厌倦了,要换个地方。”

剑郞担忧的关心道,“水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们可是朋友,别一个人承担。”

“我没事,你们回天闵王朝去吧,我会好好的。”水善努力扬起个阳光的笑容,可那笑容染了灰尘,朦胧不清。

“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剑郞发表自己的态度。

相香看着紧紧相随的剑郞,眸光闪过一抹伤怀,也跟着道,“我们是朋友,哪儿有抛下朋友自己回家的道理,我们跟你一起回奄冉阁。”

水善突然怒了,她想回回不去,他们能回却不回去。

“你们是傻子吗,奄冉阁有什么好,你们去干什么。困了一个我还不够吗,你们也要跟着我当囚徒?”

水善毫不避讳毋泪就在身旁,一字一句像是故意说与他听得。

水善看向相香,不可违抗的肃然道,“你不是想家想父亲了吗,那就回家去,我不需要你们陪,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你们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全部围绕在我身上。我是长生不老的老怪物,你们却只有短短的几十载,你们的人生很珍贵。”

水善目光厉然的命令剑郞,“回家去,不要来找我,我会好好的。”

“他们既然舍不得你,不如……”

毋泪劝解的话还没说完,水善突然愤愤的喝断她,“有我一个失去自由还不够吗?我回了奄冉阁还让你不放心?还要禁锢着他们当人质?你答应过的我只要待在你身边,你就会放他们离开,别忘了自己的承诺。别让你的承诺变成毫无信誉的白纸。”

毋泪不再说话了,他心中忧虑,从不曾见过如此暴躁易怒的水善。

水善曾经也曾因为毋泪变得暴躁易怒,哀愁悲伤皆学会。

那时的他在闵元瑞的躯壳中越渐强大,自身力量无法操控,使得水善受到影响,搅乱了气息。

此时的水善比当初情况更加严重。

难道是因为临近奄冉阁,奄冉阁的气息对她产生了更巨大的影响?

毋泪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奄冉阁和水善永远是对抗相克的。

水善丢下剑郞和相香离开了哈单族,毋泪自然跟着离去。

几日车程,再次回到了令水善厌恶的奄冉阁。

水善目不斜视的回了自己本来的房间,没有给予毋泪一个多于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将他拒之门外。

伺候的下人送来一日三餐,水善却一次都没离开房间半步,更不准毋泪进来。

“小姐,用晚饭了。”

小丫鬟端着饭菜进来,将姨爹爹的小菜摆好,到床边来叫水善吃饭。

水善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悄悄将水晶玉揣进怀里。

这些日子她躲在房里,一直在研究水晶玉和韶月,她要学会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利用韶月将自己的力量扩大。

她需要有足够与毋泪匹敌的能力才能顺利离开,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水善正吃着饭,房门突然被人不客气的撞开,抬眼看了一眼,继续不在意的吃饭。

水善见到进来的人一点不惊讶,更不惊讶她的不满态度。

她也正在等她,等了好几天。

“你为什么回来?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红袖咬牙切齿的愤怒质问,看着眼前悠哉吃饭的水善,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拍死。

红袖这些时日不在奄冉阁,水善一直在等她,只要她回来,知道自己回了奄冉阁,肯定立马就会怒气冲冲的找上门。

水善果然没猜错。

“不想在外面玩就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水善咬着筷子,勾了勾唇角。

红袖气不打一处来,大跨两步就朝水善冲过去,小丫鬟以为红袖要伤人,吓得乱忙挡在红袖面前。

尊主给她的任务好好照顾水善小姐,水善小姐若是伤着半点,她怕是性命不保。

红袖心里一肚子气,突然被人挡住,一巴掌就朝丫鬟呼了过去,用丫鬟泄气。

“滚开,什么东西,也敢挡着我。”

水善觉得小丫鬟可怜,开口宽慰道,“你出去吧,她不会伤害我的。”

水善相信红袖不会伤害她,在奄冉阁毋泪的眼皮子底下,红袖再气也不敢做什么。

小丫鬟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乖乖出去了,关上房门,最后担忧的看了水善一眼。

小丫鬟一出去,红袖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水善对面。

水善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菜,红袖气愤,一挥手,将满桌的菜掀落。

“你究竟回来干什么,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红袖厌恶水善,大部分因为女人的嫉妒,也因为对尊主的担忧。

尊主对水善太过重视,她很担心尊主会因为水善遭到危险。

毕竟天底下,唯一能够伤害到尊主的,只有水善一人。

水善俏皮的笑了笑,“来找你啊!”

红袖楞了一下,“你找我干什么?”

说完脑中一转,一下就明白了,“你想让我救剑圣?”

水善没有否认,笑眯眯的认真看着她,“你愿意帮我吗?”

水善已经许久没笑了,此时却将笑容展露给了红袖,若是毋泪看见,必定嫉妒的要把红袖生吞活剥。

“我放了剑圣,你就能顺利离开?你太天真了。这里是奄冉阁,在外面你都逃不掉,更何况在这里。”

奄冉阁是毋泪的老窝,这里有敛魂杵坐镇,毋泪能顾轻松汲取敛魂杵的力量,而水善要收到巨大的影响。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只要帮我送走剑圣便好。”

红袖巴不得水善永远离开奄冉阁,永远离开尊主,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房门掩蔽,门上却隐隐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扒在房门上偷听着。

水善失笑一下,却是暗中庆幸。

“幸好这个丫鬟不会武功,要是换了向南,怕是我还要苦恼则呢解决监视的尾巴。”

水善提起向南却在红袖脸上发现一闪而过的冷笑和讥讽。

“与你沾边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水善不知红袖突然怎么会有这番话,以为红袖在为之前向南因她受罚之事,打抱不平。

不想红袖沉吟许久,一脸纠结的样子,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忌惮什么,欲言又止。

水善看出她的隐忍和不平,心突然漏了一拍,“向南是出什么事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而来,水善紧绷了身体。

红袖看水善一脸急切茫然的模样,最后愤愤的咬牙道,“因为没有看住你,向南被活活打死,死时身上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

一颗闷雷在水善头顶响起,许久会不过神来。

她求过情,不要处罚向南,是她自己跑去了阁楼,不关向南的事。

毋泪答应了她不会伤害向南,他明明答应了的,答应了的——

水善愣怔许久,突然自嘲的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湿了脸颊。

毋泪的承诺从来算不得数。

他欺骗她何止这一次,她一次次的上当,现在还没习惯吗?

他是恶人,虚伪、欺骗、出尔反尔,从来都是常态。

水善坚定了离开毋泪的决心,这个魔王她已经应付不来了。

剑圣被禁锢在奄冉阁的日子,日日学习炎热那个武功,虽然没了自由,却也受益匪浅。

水善将与慕容余商议好的接应地址告知剑圣,让他离开奄冉阁后便去与慕容余汇合,慕容余会带他离开哈单族。

慕容余乃曦宁国使臣,带着一众师团前来,悄悄藏一个人离开很容易。

“慕容余已经答应我了会将你安全送出哈单族,你们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是要解决的。”

剑圣沉吟着不开口,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和慕容余相见。

他和慕容余之间的恩怨拖延了太久,久到慕容余几乎快要忘记,久到他踌躇不定、优柔寡断,不知是否该报仇。

“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在奄冉阁里又没有人照应,毋泪会不会伤害你?”

水善宽慰的笑着,一脸轻松。

“师祖放心吧,只要你们都顺利离开,我就没了后顾之忧。我有办法离开奄冉阁,而且就算失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真的有信心吗?”

水善没说话,支着下巴望着房外园中的花圃。

那是毋泪为她种的,施以元气养护,四季皆有,却不过虚假梦幻。

“我的人生太长了,仅是现在就已经厌倦了,未来是什么模样,于我没什么所谓。我只是不想继续呆在毋泪身边,我不想看到他。”

剑圣离开两日才有人发现异常,禀告尊主。

毋泪大步昂首的闯到水善的房间,这一次没再仍由她紧闭房门,一脚将门踹开。

毋泪闯进房间,却没有见到水善的身影,只有小丫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毋泪瞬间大惊,再也保持不住镇定,疯了似的跑出去,大吼着所有人去找水善,一定不能让她逃走。

水善站在奄冉阁后门处,手中摊放着水晶玉,缓缓朝里面注入灵力。

这样的尝试她已经练习许多遍,熟能生巧,一气呵成。

如今身处奄冉阁,受到敛魂杵的克制,水晶玉还无法发出最大的威力,但帮助她打破禁制离开奄冉阁,还是绰绰有余的。

水善念动咒语,朝水晶玉中注入饱满的灵力,顿时水晶玉银光乍现,肉眼看不见的禁制,闪现出如同水泡般薄薄的光圈。

水善缓缓伸手触碰光圈,顺利的将手从禁制光圈中伸了出去。

水善大喜,小心翼翼的走出光圈,手中拿着水晶玉,不受任何阻碍的顺利脱离了奄冉阁禁制。

水善站在禁制外回望奄冉阁,里面的人注定与她不是同路人。

第271章 再见

水善没有犹豫不舍,头也不回的越跑越远。

毋泪感受到奄冉阁禁制被打开,心中越发较早急促,看到空中乍现的银光,赶忙朝后门追了去。

可追到后门时,视线之中只有水善已经模糊不清的背影。

“追,一定要把人给我追回来!”

毋泪失控的大吼,一吼完便率先冲了出去,身影开如闪电,看不清踪迹。

水善一个劲的朝着背离奄冉阁的方向逃离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刻不敢停歇。

她不敢停不敢休息,毋泪肯定很快就会追上来,她必须跑得越远越好,让他彻底找不到她。

可毋泪终究还是追上了她,水善的速度依旧无法与他相比。

水善立于山坡上,风吹得她的长裙逍遥飞舞着,如同她此时的心,自由放纵。

毋泪远远望着自由的水善,害怕的几乎难以呼吸。

此时的水善缥缈遥远,他似乎要抓不住她了,他似乎要彻底失去她了。

毋泪卑微的不敢靠近,生怕他靠的太近逼的太紧,她会跑得更远。

“善儿,回来好不好,别离开我,你说什么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想回天闵,我就和你一起回去,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水善微微有些喘,调整好呼吸,好整以待的望着山坡下,那个仰望她,不敢靠近的男人。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相信吗?”

“我承诺过的一定会遵守,你相信我,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分毫。求求你,下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天闵,一起去逍遥江湖,纵情山水,就像以前一样。”

苍穹广袤湛蓝,水善嘴角挂着冷淡的笑容,长发飘飞着,虚虚幻幻,似乎下一刻就要飘远而去,飞入天际。

“是吗,你的承诺一定会遵守,那向南呢,向南现在在哪儿?”

呜诶语噎,心中大骇,是谁把向南的事告诉她的?

“你为什么总是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和我赌气呢?难道我还不及一个外人重要?”

“是!”水善冷漠的应了一声,接着更是冷漠的嗤笑,“你连自己的手下的性命都丝毫不在意,更何况其他人。我实在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够牵制你,让你不要伤害无辜。我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你,低估你的冷血和残忍。我们……到此为止吧。”

毋泪只觉浑身血气上涌,一股滔天的愤怒席卷理智。

她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为什么总是能轻易丢下他,抛弃他?她的心中他究竟有没有一丝重要性?

毋泪双眼爆出血色,语言欲落未落的血痣绽放出妖冶的花,浸染整个瞳孔,整双眸子被猩红染红。

“你不许走,我不准你走!”

毋泪大吼,衣袂翩飞起来,浓黑的雾气将他包围,骇人的力量从身体散发而出,绝望、恐惧、压迫,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

跟随毋泪而来的奄冉阁人,皆被毋泪的强大力量击退,不敢靠近半步。

水善稳稳不动,手中的水晶玉散发着迷人的光,将水善保护其中。

“我今天走定了,谁也别想拦住我!”

水善屏息感受着身体中流传的饱满气息,将那充盈的气息缓缓汇聚向韶月。

韶月在踝间微微晃动起来,骤然一股刺目的青光夺去了水善的视线。

水善闭上眼,细密感受着韶月的气息,似乎与她的身体相连,本就是一体。

“我再也不会受你的控制,我是自由的!”

水善尖叫着突然大吼一声,韶月猛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树木颤动、草黄鸟飞,天空也转瞬间风云变幻。

毋泪被水善爆发的力量击中,控制不住的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望着山坡上的人。

她何时学会操控灵力和韶月?她怎会如此厉害?

“你拦不住我的。”

水善再次凝聚起浑身的力量,朝毋泪全力一击。

毋泪努力回击,堪堪挡住袭来的力量,胸口却是一阵腥甜,压抑着没有吐出血来。

水善看着毋泪变得苍白的脸,知晓自己赢了,满意的勾勾唇,无声的动动嘴型。

‘再见!’

而后,那缥缈的身影似乎随着飞鸟一同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水善离开了奄冉阁,更离开了毋泪。

她一路跑着跑着,司天在等着接应着。

水善一刻不歇,终于在连续赶路一天一夜后见到了司天,双腿一软差点跌进泥里,幸好被司天扶了一下。

水善见到司天才真正肯定,自己逃脱了毋泪,毋泪没能追上来。

司天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扶着水善上了马车,车夫马不停蹄的驱使起马儿。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水善疲累的侧躺在马车里,马车上垫着厚厚的毛毯,柔软舒服,马车微微晃动着,令她昏昏欲睡。

“我还没确定,先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吧,现在万万不能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更不能见熟人。”

司天了然,拿了床薄毯给水善盖上,建议的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地方偏僻人少,民风却很朴实,我以前偶然路过,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再去,在那不被打扰的闲适修养最好了。”

水善没有多问,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你决定就好。”

说着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水善和司天本以为他们终于自由了,躲过了毋泪的追寻,短时间内可以过过平静的日子。

可司天建议的地方还没到,两人就遭遇了另一波不明身份的袭击。

司天不知道在这些人是谁,看打扮和气场都不是奄冉阁的人,倒像富贵之家豢养的杀手。

司天与杀手们交锋,他的武功根本只是皮毛,一个人哪里打得过那么多人。

司天很快便被打晕,水善从马车里钻出来,看见对方的装扮,立马识出了对方身份。

这些人就是当初夜袭她和剑郞的杀手,来自皇宫禁军暗卫,假皇上派的人。

她刚刚逃离奄冉阁,假皇上的人就追了过来,实在太过巧合了,像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当初雁栖山之事,假皇上发现了她的行踪,派出杀手追杀,一直没能得逞。

水善后来阴差阳错以青袅的身份的躲进将军府,也避开了假皇上追杀的耳目,后来更是去了奄冉阁、哈单族,杀手更加没了踪影。

可现在她刚刚出现在天闵地界上,杀手就又冒出来了。

这些杀手个个都是下了杀招,完全是要置他她于死地。

想她死,又知晓她的行踪的人,水善脑中一下浮出一张脸来。

红袖!

水善心下轻笑一声,红袖泄露她的行踪也是正常,红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群起杀她。

杀手们望着立于车辕边的女子,浅粉的衣裙微微吹拂着,纤瘦的身姿看着羸弱不堪,一头青丝随意的散在背上,称的脸颊格外白皙娇嫩,五官精致。

这样一个漂亮清丽的女孩儿,站在那儿就让人怜爱欢喜,满心柔软。

杀手们却丝毫不为所动,冷艳盯着她,似一匹匹饿狼般,贪婪的流着口水,恨不得将她吞下腹中。

水善云淡风轻的站立不动,也不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群杀手,轻松锁定了领头的人,朝对方浅浅勾唇。

“派你们来的人是命令你们杀我,还是抓我?”

杀手们全部看着领头人,领头人沉吟一下,回答道,“不可放过。”

领头人的声音很有力道,听着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水善长长的喔了一声,“也就是说,最好能活捉,无法活捉就杀了,总之不能让我逃了,对吧?”

领头人沉默,算是默认。

水善潇洒的一甩袖子,“那你们不必大费周章了,我不逃,跟你们走。”

杀手们面面相觑一番,都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主动跟他们走。

领头人沉默着不动,显然也不信任水善,怀疑她在耍什么花招。

水善将手往前一送,大方道,“你们要捆要绑要下迷药,都无所谓。”

水善一脸的真诚,杀手们更加惊奇了。

领头人沉默着似在考虑该不该相信她,水善也不着急,弯身在马车里躺了下来,闭上眼继续睡觉,让他们慢慢想。

双手举在身侧等着他们来绑,不一会就传出轻微的鼾声。

水善最终还是被捆被绑被下了迷药,水善中了迷药却依旧清醒,但为了不惹出大动静,装作昏迷的一直闭眼睡着。

摇摇晃晃的睡了不知道多少天,清净的马车外终于有了些许人流声,但那声音也是转瞬即逝,很快又转为了潺潺流水声。

水善清楚感受到身体在晃,与马车颠簸的摇晃不同,此时像是在水上。

她这是要被绑到哪儿啊?

水善有些惊奇,还是老老实实闭着眼睛不露出破绽。

她的身边随时随地有三个三人包围看守着,严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就是眼皮多动两下也会引起察觉。

所以装了这么久昏迷也是很辛苦的。

离开水面之后,水善被送到了房间之中,周围没了看守之人的气息。

躺在软软的被褥上,连着赶路,折腾的快散架的身体终于舒坦了。

水善安逸的翻了个身,整个人埋在柔软的杯子里,享受的昏昏欲睡,很快睡了过去。

水善一睡就是一整天,送到房间时是白天,睁开眼时已是晚上。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床边不远处坐着一个轮廓模糊的人,黑夜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水善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迷糊,猛然看见床边的人,吓得长长倒吸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

那人见到水善醒来,当即从位置上站起,似乎很激动,很高兴。

水善抓着被角缩在床角,努力去看那人的脸,想要认清楚是谁。

可夜色如墨,房间里漆黑一片,除了个轮廓根本瞧不见任何东西。

光凭身形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你是谁?”水善问道。

那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一动不动,身体都有些僵直,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水善见他久久不说话,软着语气客气道,“可以点上烛火吗,房间太黑了,我有些怕。”

男人点了下头,连忙就去找火折子。

从烛台下找到火折子,点燃,瞬间房间明亮起来。

水善立马去看那个男人,精美的服饰彰显着他的尊贵身份,绸缎白袍上绣着金丝暗纹,华贵而内敛,举手投足间更显儒雅气质。

男人点燃烛火转过身来,水善一下看清了他的脸,愣怔了许久才痴痴的回过神来,失声喊了一声,“杜书禹?”

这人是……杜书禹?皇家学堂博士,以前给水善讲民间故事的私交好友?

太后竟然还记得他,杜书禹满脸欢喜的笑容,含蓄的拢着手,靠近一步,却是不敢有丝毫僭越和失礼。

“太后还记得我。”

水善失笑起来,“当然记得,你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我每个故事都记得。你怎么会……是皇上让你来的?”

水善柔和的眼眸突然严峻起来,杜书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巧合。

杜书禹被水善肃然的神情拉回现实,收敛下欢喜的神情,认真点点头,“是,是陛下让臣来照顾太后,太后若有何吩咐直接告诉臣便是。”

“照顾?我看是监视吧。怕我又跑了。”水善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转移开视线。

“太后突然消失,皇宫上下皆忧心忡忡,陛下更是夜不能寐。如今终于将太后找回来,陛下关心您在外受了很多苦,就在流水行宫暂时修养些时日,等养好精神,再正式将您迎回宫中。您是天闵王朝至上尊贵的渊穆太后,终归是要回宫的。”

杜书禹这番话说的好生冠冕堂皇。

假皇上应该是恨不得她死才对。

况且她仙逝的消息,也是假皇上宣告出去的,此时这番说辞未免太虚伪了。

水善此时心中在意的是面前的杜书禹,他知不知道假皇上的真实身份?

假皇上派杜书禹来看着她,说明对杜书禹非常信任。

之前在雁栖山时,水善便听闻宫中提拔了一个杜姓大臣为御史大夫,极受假皇上重用。

从柳平柏口中她便知道,那个受重视的御史大夫是杜书禹。

第272章 杜大人

水善没想到杜书禹这样一个文弱、迂腐的读书人,竟然如此懂得钻营。

刚刚入朝不过一两年,便破格提拔,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重臣。

水善不相信假皇上仅仅看重他的才学,其中必定有其他的隐情。

水善此时懒得多想,看着对面杜书禹注视着她的视线,转移了注意力,看看窗外。

“这里是流水行宫?”

怪不得会走水上,原来假皇上将她看守在了流水行宫。

这个行宫是毋泪还是闵元瑞时,为了让她避暑专门修建的,此时却成了假皇上囚禁她的地方。

流水行宫四面环水,确实很适合囚禁。

“正是,陛下下令一定要让太后好好休养,臣已经将行宫诸事安排妥当,太后有何吩咐皆可唤宫人,或者直接吩咐臣也可。”

水善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被人换了,此时穿着一身里衣站在床窗边,举目眺望。

杜书禹尴尬的收敛下视线,嘴角却时时挂着笑容,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

“现在什么时辰了?”

今夜无月,怪不得天这么黑。

杜书禹回道,“还有半刻钟便到丑时,太后是想再睡会,还是用点吃食?您睡了一天,一定饿了。”

杜书禹很是殷勤,征求着水善的要求。

水善丝毫不客气,摸摸肚子,胃里空荡荡的,“送点吃的来吧。”

说完便再说食案前坐下。

杜书禹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吩咐,很快便亲自端着几样小菜一碗清粥进来。

一一将菜摆好,杜书禹便退到了一边,恭候着。

水善优雅的吃着粥,感受着杜书禹偷偷摸摸的灼热视线,眼皮一抬,两束视线一下撞了个正着。

杜书禹狼狈的立马偏开头,水善抿唇轻笑一下,“杜大人也坐,许久未见,聊聊吧。”

水善将一块腌黄瓜送进嘴里,轻轻咬着,调笑的朝杜书禹扬扬头。

杜书禹沉吟一下,在水善对面的食案前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紧张的捏着茶杯一口口喝着,不觉滋味。

“杜大人堂堂皇家博士,教书育人的夫子,却被皇上派来照顾我个老人家,真是大材小用。”

水善可惜的叹口气,假意题杜书禹打抱不平的道,“等我见到皇上,定要好好说说他。学以致用,人才亦是,怎可让夫子干宫人的活。”

杜书禹笑了笑,开口道,“服从陛下的旨意乃为人臣子的本分,陛下定然有陛下的考虑。臣如今已经不是夫子了,承蒙陛下看重,封御史大夫。”

水善故作未知,惊讶恭贺,“杜博士高升了,两年时间便从皇家博士升为御史大夫,杜博士这是天闵王朝建朝以来升的最快的。”

水善说着恍然改口,“不对,我喊错了,现在不该称你杜博士,而是杜大人。”

水善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却丝毫无法从那笑容总感受到真诚和喜悦。

“太后谬赞了。太后依旧如初识随意、亲切。”

水善呆一下,哈哈笑起来,咳嗽一声摆正了太后的尊贵威仪。

“太后是否应当像这样,目无下尘,居高至上?哀家这样可对?”

水善停直了腰背,头也微微扬起来,给人高傲、难以靠近的感觉。

杜书禹暗暗勾了勾唇角,笑得格外会心灿烂。

她依旧和当初一样快乐阳光,依旧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样子。

“你笑什么,哀家很可笑?”

水善威严的瞪了杜书禹一眼。

杜书禹有趣的配合着她,拱手赔罪,“太后恕罪,臣错了。”

太后笔挺的背一下垮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容光灿烂、无邪。

“我在宫外逍遥惯了,都有些不习惯宫里的规矩和礼数了,又复杂又无趣。”

“太后若想永远逍遥不受拘束,不如一直呆在流水行宫可好?”

杜书禹此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表情急切而紧张,瞳孔不自觉睁大。

水善被他突然激动的情绪震了一下,眸子虚了虚,认真打量他。

杜书禹这话是何意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假皇上的意思?

杜书禹也发现自己太冲动了,反应过来,难堪的漂移着视线。

“臣的意思是,流水行宫不像宫中那般拘束,太后若想放松,可以多在这里呆些时间,臣定会尽心照顾好太后。”

水善心中暗笑,杜书禹这意思怕是希望她永远呆在这,哪儿也不要去,将她囚禁起来。

“哀家本来已经离开皇宫逍遥快活,结果被皇上请了回来。若真想要哀家过得轻松自在,何必要来找哀家。现在想要自由只能呆在这小小的行宫,如何与广袤辽阔的江湖相比。”

杜书禹沉默的垂首不语,水善失落的长叹口气,宽慰的笑笑,“杜大人不必如此表情,哀家知道你也是依旨行事,并未怪罪你。”

“多谢太后。”

水善将几碟小菜全部吃完,吞下最后一口粥,将一桌粥菜席卷干净。

舔了舔嘴唇,半依进靠背中,拭着嘴角随口聊到,“杜大人入朝短短两年,就受到皇上这般破格提拔,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杜书禹瞧瞧打量一番水善的神情,小心道,“太后谬赞了,臣不过运气好罢了,半路捡了功劳,才在陛下面前露了脸。”

“喔……”太后恍然明了的拖长了声音。

“听闻,之前雁栖山修建哀家庙宇之事是杜大人操办的,那件差事办的可不好,弄出那么大动静,还死了许多劳工,皇上可有责罚你?”

杜书禹紧张的眉头一缩,‘噗通’一下起身跪下,郑重磕头请罪道,“修建庙宇一事是臣失职,没能完成陛下的嘱托,还影响了太后声誉。臣罪该万死。”

太后看他突然跪下,连忙唤他起来,身子却是一动没动,安稳靠坐着。

“起来起来,哀家就是这么一问,并未责怪你的意思。哀家知道,皇上为哀家修建庙宇,也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寄托。哀家的作用不也就拉拢拉拢人心嘛。哀家当初私逃宫,给皇上造成烦扰,如今被抓回来,严密看守也是情理之中。”

“太后心怀天下,心胸宽广。”

太后调皮的轻笑一下,“哀家哪里是心胸宽广,不过是被抓回来逃不掉罢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呗,否则这日子过得得多苦闷啊。”

水善是被完完全全的囚禁起来,除了不准她离开行宫,也不准她见任何人。

水善每日见到的人,除了被特别安排伺候她的宫人,只有杜书禹。

行宫中生活所需之物一应俱全,曾经的避暑胜地,成了她此时的华丽囚笼。

杜书禹本以为太后会反抗、不满,甚至不安分的想要逃跑。

然而几天时间过去,太后的情绪和行为出乎他的意料。

太后非常安分,每日变着花样的要求厨房做吃的,不是吃就是睡,出太阳时便躺着晒太阳,偶尔兴致来袭,也会坐在渡口钓鱼。

总之没有一点抗拒的迹象,反而过得很悠闲,很自在。

水善甩着鱼竿等待着鱼儿上钩,身体一歪躺进身后的贵妃榻,仰面望着暖烘烘的太阳,眼睛虚眯,透过指缝小心对日,刺的眼泪盈眶,还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的太阳格外温暖,水善享受的感受着阳光烘烤,身体的阴冷全部消散不见。

“小姑娘,桥上过,俊俏大郎对面来,眼痴痴,心怦怦,谁家姑娘艳若红……”

水善闭着眼睛乱诌着小曲,兀自唱的不亦乐乎,乐在其中。

杜书禹远远靠近,望着渡口柳树下的清秀身影,脸上挂着懒洋洋红艳艳的笑容,那般自得快活,没心没肺。

她还是那般,如初识那般,可爱美好。

心中压抑沉寂的感情这一刻汹涌澎湃起来,他们之间身份阻碍,注定没有结果。

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思深深隐藏,不被任何人发现。

只有夜深人静时,独自惆怅孤寂,任由心中的思念疯狂滋长。

杜书禹站在路边,就那么呆呆看着,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听着耳边不成调的小曲,骤然变成亢奋的欢呼声。

杜书禹猛地回过神来,原来鱼儿上钩了。

水善从美人榻上蹦起来,执着鱼竿用力拽着鱼线,却怎么也拽不动,脚抵着木桩子,身体后倾不停使劲。

“来人啊,帮我拽啊!”

水善边拼命拽着边用力大喊,不远处的宫人们连忙就要上前,被杜书禹拦住了。

杜书禹小跑两步一下抓住水善手中的鱼竿,两人一同使劲,猛地一下将鱼线扯了回来。

两人都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杜书禹站在后面小心的护了水善一下,轻揽住她的腰肢避免跌倒。

水善堪堪站稳,杜书禹急忙松了手,转开脸庞,眸中却闪烁着一抹羞怯的窃喜。

水善急急忙忙跑去看钓到了什么,一个人都拉不回来,这上钩的鱼得有多大呀!

结果水善一靠近就呆了一下,只见鱼钩上哪里有鱼,连小虾小蟹都没有,只有一坨厚厚的水草。

“什么呀!”水善失望的喊了一声,一把将鱼钩上的水草扯下来,扔回了水里。

“害我白兴奋一场,什么都没钓到。”

水善失望的一屁股坐回了美人榻,气鼓鼓的直直盯着鱼钩,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一条鱼儿来。

水善正赌气着,耳中微微传来轻笑声。

水善侧头去看,杜书禹偏着头望着湖面,嘴角隐隐一抹隐忍的弧度,肩膀微微抖动,明显是在憋笑。

水善更气了,眼眸一眯,恶狠狠的盯着杜书禹,喊他,“你是在笑话哀家吗?”

杜书禹收敛笑意,微垂首拱了拱手,“臣不敢。”

太后白了他一眼,“分明就是在笑。”

太后这般模样还真像未出阁的天真少女,杜书禹微微抬眸看她,眸中的痴恋怎么都掩藏不住,心中如抹了蜜般甜。

“哀家今儿一定要钓到鱼,钓不到就不吃饭不睡觉。”

水善斗志昂扬的重新在鱼钩上挂上鱼食,挥着鱼竿将鱼线远远一甩,耐心等待起来。

水善重新躺回美人榻,瞟眼旁边的杜书禹,继续闭着眼睛轻哼起小曲。

“你来找哀家有事?”水善淡淡问道。

杜书禹回答道,“无事,臣只是刚巧路过,见到太后正在叫人帮忙,便赶来了。”

“那没事你就去忙吧。”

杜书禹顿了一下,一动不动,显然并不想走。

杜书禹想要留下来,随意找着话题,道,“马上就要正午了,臣让人将午膳送来,太后切莫因为钓鱼饿着身子,鱼儿总会上钩的。”

“哀家钓不到鱼不吃饭,一顿不吃饿不死。”

水善争强好胜,态度坚决。

杜书禹还想再劝两句,水善抢了先主动问起他事情。

“哀家已在行宫住了这些日子了,怎的还不见皇上?皇上这是还在和哀家生气,不想见哀家?”

“太后多虑了,最近朝中政事繁重,陛下忙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暂时抽不出身来。陛下日日挂念着太后,吩咐臣一定要照顾好太后,太后有什么想吃想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切莫委屈、憋闷了太后。”

“那敏儿呢,哀家想敏儿了,让她来看看我老人家。”

水善渴望的看着杜书禹,杜书禹被她如水的眸子瞧的心软,却坚决的拒绝了。

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到流水行宫来。

皇上是要囚禁太后,让她无法与任何人联系,是想永永远远将她控制在这行宫中。

杜书禹心疼太后,却一丝一毫不曾心软。

“回禀太后,皇后最近身体不适,一直在卧床休息,暂时无法来看望太后了。”

“敏儿病了?什么病?可要紧?”

水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她虽心知肚明这可能只是杜书禹的推托之词,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与敏儿向来感情深厚,她离宫这一年多来,也不知道敏儿过得怎么样。

杜书禹宽慰道,“太后放心,御医说不过是常见的女人病,好好修养便可,只是劳累不得。皇上已将后宫诸事交由了梅妃暂理,让皇后好好养病。”

第273章 假皇上

太后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假皇上居然把皇后的后宫职权交给了别人?

皇后乃后宫主位,若非病的下不了塌,病入膏肓,绝不会让其他女人代理后宫之事。

皇上如此,究竟是皇后病的太重,还是故意下了皇后的权?

“梅妃?哀家之前怎从没听说过后宫有这个封号的妃子?”

杜书禹回答道,“太后不知也是正常,梅妃入宫才一年不到,入宫两月便怀上了皇嗣,不久前诞下了吉祥长公主,再过两日长公主就要满月了。”

太后捏着手绢的手突然一松,精致的手绢翩翩脱手落到了地上,沾湿了浅浅的水渍。

后宫有孩子,却是假皇上的。

后宫无嗣多年,一直是皇室和朝堂的心病,如今假皇上占据了皇位,还生下了长公主。

皇嗣诞生这么大的事,她之前怎么一点没听说?

“梅妃诞下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居功至伟,所以陛下进封了妃位,皇后养病期间,也暂由梅妃管理后宫。”

水善此时迫不及待想知道敏儿怎么样了,她身为皇后求子多年,却未能诞下一儿半女,如今不仅被一个刚入宫的女子捷足先登,还被夺了管制后宫之权。

敏儿肯定很无助。

然而水善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告诉杜书禹,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他看见。

杜书禹是假皇上的人,她的任何态度、情绪都会被传达给假皇上。

“我想见见皇上,你代哀家传达一声。”

水善直直看着杜书禹,看的他心虚,敛下眸子,应下了。

太后总是有这样的能力,看穿人的内心,在她面前,似乎所有谎言和虚伪都会无所遁形。

杜书禹不敢对视太后的眼神,他只能逃避。

水善求见皇上许多次,但却是在十五日之后才见到人。

皇上来到流水行宫时正是晚上,水善已经睡了,却被杜书禹喊了起来。

皇上一袭明黄龙袍大步而来,气势威严不容轻犯,头仰的高高的,高傲、霸气、目不斜视,看在水善眼中却是紧张心虚的表现。

水善已经穿戴好在主位上等着,如柳平柏所说,皇上脸部被烫伤了,面积不大却很明显,遮挡了些许容貌。

若是打眼一看,这人确实与闵元瑞极为相似,加上脸上的伤疤,更加难分真伪。

但水善与闵元瑞的熟悉程度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靠近些,稍稍认真观察,不难发现面前这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假货。

假皇上学着曾经的皇上想要和水善主动套近乎,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大步上前规规矩矩施了一个大礼。

“母后,您可回来了,您真是担心死儿臣了。”

水善被面前的冒牌货叫着母后,心中那叫一个不舒服。

“母后这一年多是去哪儿了,儿臣满天下的找您,您为何要离开。您可知道,儿臣有多担心您,还有敏儿,日日夜夜为您祈福诵经,保佑您在外平安顺遂。”

假皇上一番感人肺腑孝心可鉴的话,说的很是情深义重。

水善不露神色的展现个端庄笑容,“皇上这般孝心,为何等了二十来日才来看哀家。”

假皇上许是没想到水善这般不给脸面,当面拆穿,表情不自觉僵硬了一下,但很快转为痛心疾首的愧疚之色。

“是儿臣的错,没能及早来看母后,朝中现今正值多事之秋,江湖混乱,边疆战事也紧张,儿臣实在忙的脱不开身,还请母后责罚。”

“你我是母子,有什么责罚不责罚。你是皇上,自然应当将国事摆在首位。”

水善嘴上边说,心中边恶寒,脸上笑着心中却恶心着。

这样阳奉阴违的客套来客套去,真是虚伪恶心。

宫人们送上些茶点便退下去了,让皇上和太后单独说话。

杜书禹也退下了,偌大的正殿之中只剩水善和假皇上二人。

“母后离开皇宫,过得可还好?可有受苦?”

假皇上深深看了眼水善坐着的位置。

她心安理得的坐在主位上,假皇上心中有不满,却还是未有言语,兀自在下手坐下。

水善清楚的感受着他身体传达的不满气息,丝毫不在意,稳稳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吹着茶杯中的青叶。

她是皇宫中辈分最高的女人,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她完全有资格坐在最尊贵的位置,站在他仰望的高处。

“受苦倒不觉得,却是遭遇了不少危险,许多次险象环生。”

水善笑眯眯的看着假皇上,假皇上只觉得她的笑容那般诡异,带着嘲讽和玩味。

“皇上不也派了人追哀家?”

水善笑着打趣,语气听上去却是冷冰冰的。

假皇上假装没听懂,问心无愧的解释道,“儿臣是想让母后回宫,您是天闵王朝的神,百姓们的支柱,应当在皇宫中享受天下人的敬拜。”

水善摆摆手打断假皇上的话,不想听他说这些虚伪话。

若是想让她回宫,为何又会下旨昭告天下她已仙逝?还要为她修建庙宇。

分明是假皇上真的希望她去死。

水善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皇上想要哀家在行宫修养多久?哀家本想纵情江湖,但皇上非要哀家回宫。现在既然被抓回来了,哀家也只好老实回宫里去。”

假皇上谄笑一声,“母后这是还在和儿臣赌气呢。母后想要自由儿臣明白,这流水行宫无人敢来打扰,母后可舒舒服服的不受拘束。您安心在此修养变好。”

“哀家若想不受拘束,岂是这小小行宫就能满足的。哀家既已回来了,便会安分的恪守太后的职责。哀家堂堂渊穆太后,岂能总躲在这行宫逃避度日。”

杜书禹想要永远将她囚在此处,水善怎会如他愿。

她既然回来了,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她离开皇宫是为了自由,她压抑了一辈子,在天闵王朝繁盛平和之际,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但此刻的闵王朝危机重重,内忧外患。

她无法再坐视不管。

这是她二十多年前从曦宁手下救回的王朝,是她的家,亦是她的依靠。

她不允许面前这个冒牌货毁了天闵,毁了她的家。

她是时候该发起反击了。

水善态度坚决,假皇上却也态度坚决,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说着孝心体恤的话,却是一点都不肯松口。

“母后受了苦,儿臣如何忍心让您再继续劳累。母后安心在行宫修养,一切事宜儿臣都会让人安排妥帖,您只要安心的颐养天年便好,这是身为儿子应该有的孝心。”

水善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手绢按着眼角,笑的前俯后仰。

纤细的腰肢靠在靠椅上,如弱柳扶风,浅绿色襦裙随意的铺在身侧漾开一地碧池。

“皇上觉得哀家像是需要颐养天年的模样吗?”

水善止不住的大笑,视线悠悠望着假皇上,满眼的戏谑。

水善一张明媚精致的脸庞,完全如同少女一般,气质幽兰空灵,一双亮如星海的双眸,充盈着沁人心脾的舒畅光亮。

这是一朵娇艳正盛的花朵,任何有眼睛有感知的人都会如此认为。

假皇上虚伪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嘴角慢慢垮下来,眼睛已经变得冰冷无情。

“颐养天年怕是还要等上几十上百年,皇上再三不让哀家回宫,所为何?”

假皇上这下彻底伪装不下去,神情僵硬不见任何暖色,手上玩弄着茶杯,看都不看水善一眼。

“母后一介女流,还是莫要争强好胜为好。吃好穿好玩好,只管享受便可,儿臣自当好好尽孝,让母后永享富贵。”

假皇上这是在威胁啊!

水善灿烂了眼眸,倾身靠在案几上,手支着下巴,慢吞吞道,“皇上的意思是,哀家回宫便是争强好胜?哀家若坚持要回宫,皇上便要处置哀家,让哀家再也无法享受富贵?”

假皇上直直对视上水善逼迫的眼神,静静的不说话,脖颈微微暴起的青筋,已经出卖了他濒临边缘的暴怒情绪。

这个假皇上还是太稳不住情绪了,难道当了一年多的假皇上,已经容不得有人违背他的意思?

他还真将自己当成了天闵王朝的主人?

“太后是如何逃脱的?”

假皇上卸去了所有伪装,露出提防、冷血的真面目,称呼也改为了太后。

水善见他不再装了,舒服的长长输了口气。

“皇上说的是哪次?哀家这一年多的经历可是丰富得很,被追被杀的事多了去了,次次都能化险为夷。皇上说的是哪一次?”

假皇上被驳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打她,终究还是按耐住不耐烦,灌下了杯中的茶水。

“太后明知故问,明人不说暗话,你躲藏在深山那次,明明手下人回报你已经死了,为何又活了过来?”

“这个嘛……”水善故意卖关子,吊他的胃口,许久都不回答。

“皇上既然问我问题,那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水善动了动身子,戏谑的笑意变得认真,一字一句道,“为何要开战?”

假皇上被水善认真的眼神看怕了,明明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平淡如泉,却总感觉有股强大的压力逼迫着他,让他无法逃避,无所遁形。

“开战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你为何要开战?”

战争发起,百姓们漂泊流浪、生灵涂炭,造成了无数伤亡和灾难。

假皇上占据皇位,求的不过是荣华、地位,以及君临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

开战对他绝无好处,反倒是劳民伤财,引得怨声载道。

假皇上久久直视着水善的眼眸,看出她的急切,突然戏谑的漾起嘴角弧度。

“这是你儿子的决定。”

水善心中一顿,果然如此。

这是闵元瑞的意思,毋泪的意思。

水善早就猜到天闵与曦宁开战,是毋泪所为,此时再问不过是想从假皇上口中,征求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如今天下,曦宁、天闵、哈单族、江湖,皆在毋泪的掌中。

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我虽成了皇上,却要时时受到他的制约,他说什么我便必须做什么。他说开战,我便开战。人人都说太后是天神降世,慈心大爱,关怀百姓,最是见不得百姓们受苦,但这战争之苦是你儿子带来的,是你最最疼爱的闵元瑞。”

假皇上此时已不再遮掩自己的假身份,森冷嬉笑着,看着水善苍白的脸颊,心中很是痛快。

“但太后不必担心,我最是爱好和平,一定会尽早结束战争,不让百姓受苦。之前我处处受限闵元瑞,但如今的天闵王朝,我才是主人。谁能说我是冒牌货,谁又有证据?就连尊贵的太后您……也不可以!”

水善突然茫然了,假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他之前受限于毋泪,难道现在便不用受限于毋泪了吗

水善对假皇上的自信嗤之以鼻,哼哼两声蔑笑道,“你若如此有恃无恐,又何必千方百计追杀我,囚禁我,何必怕我重回宫中?”

假皇上癫狂的笑颜慢慢僵硬,水善心有底气的一字一句,肯定道,“你在害怕,害怕我揭露你是个冒牌货,害怕死无葬身之地。因为你明白渊穆太后对整个天闵王朝的意义,渊穆太后所代表的身份和影响力,是至高无上的。

我说的话便是真,无需任何证据证明。我说你是冒牌货,天下人便都会说你是冒牌货,你将永远无法真正清白,无法安安稳稳、长长久久的坐在这个皇位上。”

渊穆太后不仅是皇上的母亲,更是整个天闵王朝的心里支柱。

假皇上漏洞百出,他永远无法与渊穆太后的强大相匹敌。

假皇上此时已是脸色雪白,指节捏的咔咔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来将她捏死。

“其实你方才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是全天下人尽皆知的神奇存在,我不老不病,自然也不会死。你觉得你派人杀我能彻底铲除我这个威胁吗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只是想亲口听我承认罢了。我是死不了的,所以你只能关着我囚禁我,是不是?”

第274章 开诚布公

假皇上被水善嘲讽的语气激怒,终于安耐不住的大吼一声冲了过来,袖中一把匕首突现,在水善肩膀上狠狠便是一刀。

水善稳稳坐着,看着假皇上冲过来也不躲,任由那把匕首划伤了胳膊。

假皇上本来是要割水善的喉咙,但动作偏了只划到肩膀。

假皇上正准备再补上一刀,水善镇定的眨着眼睛盯着受伤的手臂,仰头朝他轻轻一笑。

“你看!”

假皇上动作停顿了一下,视线顺着看去,顿时惊得身体微颤,匕首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只见水善划伤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深可见骨的伤痕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完好的看不出一点痕迹。

水善摸摸愈合好的手臂,可惜的看着被划破的口子。

这一件衣服得值多少银子啊。

身在宫中时,更加价值不菲的衣服她都穿过,经常穿不了几次便丢开,好不浪费。

行走江湖一趟,看惯了百姓们的生活,才让她深切懂得了银钱的价值。

假皇上捡起匕首大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是水善熟悉的眼神,她已经见过很多次。

“可还要试试?哀家不动,随便你来。”

水善摊开手臂邀请似的让他来杀,假皇上却受了惊吓完全不敢上前,甚至水善靠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你是什么怪物!”假皇上又惊又骇的皱着一张脸。

那张与闵元瑞七八分相似的脸庞,只有恐惧和畏怯,懦弱无能,完全无法与闵元瑞相比。

“啧啧啧……哀家不是怪物,是神!你难道没有听过百姓们的传言吗,哀家是神,护佑天闵王朝的神灵。”

水善轻扬着嘴角低声笑着,假皇上发憷的咽着口水,眼皮耷拉,脖颈上青筋暴起。

“你不是想我死吗,杀了我呀,你若能杀了我,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你。不老不死也挺痛苦的。”

假皇上一步步后退,水善一步步靠近,猛地前冲抓住假皇上的手,就着他的手将尖锐的匕首缓缓刺入自己的心脏。

假皇上双眼圆睁,眼睁睁看着那匕首一点点没入肌肤,浸入一点点红色。

假皇上双唇抖动,终于发出声音大喊起来。

无边的恐惧充盈着他的身体,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澈双眸中,那抹深深的戏谑和冰冷。

他的心彻底被恐惧控制,用力抽着手,却怎么也抽不开。

“别放手啊,再往里一点,再往里……”

水善用力抓着假皇上的手,就是不让他挣脱,让他亲手将匕首刺进她的胸口。

她就是要让假皇上亲身感受,亲手杀她却怎么也杀不死的无力感。

“再往里一点,再进去一点……”水善声音清亮如黄鹂,充满蛊惑,迷人心智。

假皇上更加失控的大喊起来,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体还在不停往后缩着。

杜书禹听见动静冲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景象,惊得理不清头绪。

杜书禹冲上前来解脱假皇上的手,将那柄刺入些许的匕首从水善胸口拔了出来。

杜书禹紧蹙着眉担忧的看着水善,水善却一脸轻松俏皮的笑了,在胸口上抹了一把血,笑的天真无邪。

“又好了,怎么不再用力些。”

水善娇嗔的责怪,似在撒娇被人拿走了喜爱的点心,容颜明媚灿烂,娇憨可爱。

假皇上受了巨大的刺激,完全失控的坐在地上起不来,丝毫没了皇上的半分仪态和威仪。

长得再像装的再像,他终究不是真正的闵元瑞,也学不来闵元瑞的帝王之气。

“这是出了何事,怎的还动了刀?”

杜书禹也发觉了水善不治而愈的能力,一下明白了皇上受惊的原因。

杜书禹心中震惊,面上却极能稳得住,装作什么都不知的调节着气氛。

“太后息怒,陛下最近忙于朝政没能休息好,若是有何不妥,还请太后看在陛下宵衣旰食的份上,原谅陛下吧。”

杜书禹将皇上扶到位置上坐下,给他递上一杯暖茶,镇定精神。

而后不慌不忙的替皇上请罪。

水善深深的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杜书禹,心中似有什么想法在蠢蠢欲动。

这个假皇上三两下便被吓得这般失态,完全是个成不了大事,顶不住的。

反观这个杜书禹,沉稳内敛,情况混乱却不失理智,处理得当,是个很能稳得住,能担大事之人。

“这是哀家与皇上的事,杜大人一个臣子也要管?”

杜书禹没想到水善会如此直白的反驳她,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态度,苦口婆心道,“臣逾越了,寻常母子也有吵架斗嘴的时候,按理太后与皇上母子吵架,臣不该管。但皇上是一国之君,还动了刀子,臣身为臣子,自当有劝谏之权。”

水善失笑一声,“哀家与皇上说了些什么杜大人可知道?”

杜书禹摇摇头,“太后与陛下交谈,臣岂敢偷听。”

“既然不知道,又干嘛来强出头。哀家与这个假皇上都开诚布公了,杜大人又何必再在哀家面前装母子情深的戏码。”

杜书禹听言,猛地一转头直直望向假皇上,眼神肃然骇人,俨然是在质问假皇上。

假皇上根本不敢看杜书禹的眼睛,心虚的直接偏开视线,捧着杯子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

水善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突然一动。

这两人之间的尊卑、主次关系,似乎不像表面看到的。

假皇上虽是皇上,却害怕杜书禹。

而杜书禹虽是被假皇上提拔的臣子,却是两人中真正做决断的人。

水善心中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看向杜书禹时目光变得小心而深邃。

这个初见时呆板迂腐的夫子,如今却如此的心机深沉,竟能左右皇上。

巨大的转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看来在如今的朝堂上,水善真正的对手不是这个胆小如鼠的假皇上,而是隐藏在她身边,照顾她衣食起居的杜书禹。

杜书禹今时不同往日,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为何要时刻跟在水善身边?

难道只是提防她、监视她?

这样岂不大材小用?

杜书禹转移回视线,还在虚伪的伪装着,“太后说笑了,您与皇上本就是母子,虽非亲生,却是看着皇上长大成人,坐上皇位。皇上若说错什么话想必也是无心。母子岂有隔夜仇。”

杜书禹一个劲想要挽回水善与假皇上的关系,一个劲装傻,掩盖假皇上的身份。

水善不知道杜书禹的目的,对他甚至没什么了解。

他帮着假皇上求得是什么,荣华富贵,或是高官厚禄,抑或无上的权利?

不管是什么,杜书禹如今已经站在了水善的对立面。

曾经那个迂腐会讲故事的博士,再也回不去了。

水善一步步走近杜书禹,站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距离,脚尖相对,娇小精致,露出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青色铃铛。

“杜大人,你觉得哀家该不该回宫?”

杜书禹低垂着头,盯着地上两双脚,一大一小。

小巧的脚包在精美的绣鞋中,只有他手掌般大小,让人怜惜。

“臣不敢……”

“让你说便说,你个人觉得,哀家该回宫还是不该回宫?”

水善抢断杜书禹的话,逼迫他一定要发表意见。

杜书禹稍稍抬起头,两双睿智的眸子在空中交汇。

杜书禹沉吟许久,看都不曾看不远处坐着的假皇上,兀自道,“臣认为,太后乃天闵王朝的太后,百姓们拥戴敬仰的太后,自当回宫。”

“好!有你这句话,哀家便安心了。”

水善端庄笑着,一转头,看向假皇上。

“皇上,杜大人都觉得哀家应该回宫,你觉得呢?”

假皇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直盯着杜书禹看,寻求杜书禹的意见。

“杜大人说,母子哪儿有隔夜仇,也从没儿子一直将母亲困在行宫的道理。皇后与妃嫔们皆在宫中,听闻皇上还添了长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哀家还未见过这个孙女,皇上总不是阻拦哀家享受天伦之乐吧。”

假皇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脸寻求依靠的望着杜书禹。

水善抿唇轻笑,真没想到,这个假皇上竟是这般没用的草包,坐在皇位上还要听命于臣子。

“太后是否忘记了一事?”

假皇上回答不出来,杜书禹终于开了口。

水善知道,自己真正要面对的终究是杜书禹,见他开了口,警惕着他会说什么,能再想出什么借口。

杜书禹胸有成竹的微微拱拱手,镇定道,“恕臣冒昧,太后可是忘了,您现在已经是个仙逝之人?天下人尽皆知,渊穆太后已经仙逝,您此时若是突然回宫,您该如何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门解释?”

水善身体突然一顿,自己好像确实疏忽了。

杜书禹思虑敏锐,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极有利的借口。

杜书禹再接再厉,继续道,“太后仙逝虽是假的,但知道之人少之又少。太后更莫要忘了,是您先逃离的皇宫,丢弃了太后的身份和尊容。仙逝之事也不过是皇上的无奈之举,为了堵住满朝文武和天下人胡乱猜测的悠悠众口。归根起源,这是太后您自己的选择。”

杜书禹此言直戳要害,一阵见血。

水善承认,杜书禹成功了,成功驳斥了她,让她哑口无言。

是她率先逃离了皇宫,抛弃了渊穆太后的身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太后想要如何向天下人解释您还活着?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您深受百姓们的敬仰爱戴,被敬奉为神,若是被人知道您抛弃了她们,天下人会如何想您?渊穆太后的神圣,怕是一瞬间就会荡然无存。”

水善捏紧拳头,身体僵硬的缓慢坐下。

这是她的错,她不得不承认。

她抛弃皇宫抛弃身份,只是为了自由,以及寻找自己的人生。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所以渊穆太后仙逝便仙逝吧,如此还能让她自由的更加彻底。

但此时,却成了她无法回宫的桎梏。

杜书禹完全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瞬间扭转局势。

杜书禹见水善没了话说,满意的快速勾起一丝唇角弧度,很快消失无踪。

“太后累了,皇上明日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行回宫了。太后好好休息。”

杜书禹礼节规范的行了礼,便带着假皇上离去。

假皇上最后得意的瞪了水善两眼,却忌惮杜书禹的警告,老老实实离去。

水善一夜未眠,这个杜书禹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好对付,自己的处境也有极大的阻碍。

她无法独自前行,她需要战友。

……

“这是太后最喜欢的糯虹糕,让厨子随时备着,太后想吃便即刻送上去。”

“这些花草是怎么打理的,没看见已经爬到路面上了吗?太后最是喜爱花花草草,全都精心修剪着,不许有一丝一毫的不齐整。枯萎凋零的也都摘干净。”

“太后殿里香不要太浓,选苏合香最佳。”

“太后的衣裙快些赶制出来,绣纹不得有一丝瑕疵。”

“太后可起身了?”

杜书禹事无巨细的一一吩咐着,步子停下,侧脸看向身侧贴身伺候太后的宫女穗儿。

穗儿微微盈身,回道,“回杜大人,太后昨夜一夜未眠,早晨卯时三刻才入睡,还未起身。”

杜书禹沉吟一下,面色无一丝情绪,肃然命令道,“让太后好好休息,莫要打扰。等太后醒了,立马吩咐厨房送些清淡的粥菜。”

“是!”穗儿领命。

杜书禹看着身后一长串的宫人们,全部颔首敛眸,卑微恭敬。

这些皆是他亲自挑选的人,忠心无二,全部听从他的命令。

“在这流水行宫,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太后。若是太后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不悦,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明白了吗?”

杜书禹赫然命令,气场冷硬威迫,让人如何都想不到他本是一介文弱书生。

宫人们齐齐应声,不敢有一丝怠慢。

前方雅林园的另一名宫女华儿垂手而来,朝杜书禹施了一礼,回禀道,“太后起身了。”

杜书禹看了穗儿一眼,穗儿施一礼,跟着华儿一起回了雅林园。

第275章 戏耍

杜书禹昨夜与太后争锋相对一番,本以为太后会生气,会骄躁,或者闷闷不乐、郁结难抒,结果他又猜错了。

太后起床后便痛快的大吃了一顿,然后生龙活虎的继续跑到渡口钓鱼,昨夜的不愉快似乎根本不曾发生。

太后永远不与他人同,永远这般没心没肺,却又让人止不住的生出怜惜之情。

杜书禹远远注视着太后,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不敢上前,怕惹她不高兴,打破这份快乐和宁静。

能这样远远注视着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杜书禹呢,他人呢,把杜书禹给我叫来。”

水善躺在美人榻上转过脑袋,朝后面侍立着的宫人大喊。

穗儿上前两步,道,“不知太后找杜大人何事?奴婢代为传达。”

水善倨傲的眼神轻轻一瞥,“哀家找他何事关你什么事,把人叫来就成了。”

穗儿不自觉被水善的眼神骇住,连忙躬身退下了。

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乃至尊至贵的存在,即便被囚禁着,一个眼神也能让人心悦臣服。

杜书禹就在渡口不远处,不一会就来了。

“太后找臣有何吩咐?”

杜书禹拱了拱手,即便他将太后囚禁着,对她却始终礼数周全。

水善一直觉得他是个迂夫子,举手投足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得体,礼数周全到别扭生分。

“哀家今日要吃这河里的鱼,可怎么都钓不上来。”水善苦恼的皱皱眉。

水善完全没有提及昨夜的事,亦没有因此对杜书禹冷面相向。

杜书禹心中欢喜,看她像孩子般的笑容,无奈的摇摇头。

“厨房中有新鲜肥美的鱼,太后若想吃鱼,臣这就让人去做。”

“不要,哀家就要吃这条河里、现在捞起来的鱼,而且是你捞起来的鱼。”

水善固执的微仰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杜书禹,故意捉弄他。

杜书禹也不恼,为难的想想,开口道,“那太后请稍等,臣这就钓一条鱼上来。”

杜书禹正准备要再扔条鱼竿,水善捂着肚子喊起来,“哀家饿了,哀家马上就要吃。等你钓起来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你难道是故意折磨哀家,想让哀家饿死?”

杜书禹头痛,他知道太后是故意整他,要他亲自下河摸鱼。

可这么宽广的河面,河底幽深,又非小溪,哪儿那么容易摸鱼。

但水善死活就是要立马吃到杜书禹捞的鱼,逼得杜书禹没办法,只能让人备了小船,坐上船下岸捞鱼。

水善得逞的一脸笑容,安逸的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不停指挥着他。

“左边左边,没看见左边有鱼游过去吗?你是不是瞎,右边,右边也有鱼,快捞啊,你能不能行……”

水善睁眼说瞎话,玩得不亦乐乎。

河水暗沉沉的,哪里看得见有鱼游过,分明是故意逗着杜书禹玩。

“你怎么连摸鱼都不会,长了一双眼睛干什么用的,难道看不见吗?快捞啊,哀家都要饿死了,你有没有用心捞鱼啊,有没有点诚意,是不是故意让哀家饿着……”

水善叽里呱啦啰嗦个不停,身后的宫人们看着杜书禹坐着小船飘在河上,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居然用这种小孩子的手段为难杜大人。

杜书禹控制着小船的平衡,伸头看着河里,寻找着鱼的踪迹。

即便知道太后是在玩他,也心甘情愿逗她开心,陪她玩。

手一下下的伸进河里,快速伸出,次次皆是空空无果。

水善在渡口上喊得越加欢快,可怜的一个劲哀嚎,“好饿啊,你什么时候抓得到啊!你坐在船上能看得见什么,站起来啊,眼睛盯准一点,你再耽误我就要饿死了……”

水善在美人榻上躺着打滚,看都不再看杜书禹,嘴里一个劲乱喊。

有时喊累喊渴了,便喝口水,继续哀嚎。

杜书禹好笑的抿抿唇,却是遵命的站了起来。

小船开始不稳的左右晃荡,宫人们看的心惊胆战,有人控制不住的轻喊了一声。

水善一下坐起来,看杜书禹果真站起来了,站在小船上左摇右晃,突然身体不稳,一个踉跄翻进了水里。

水善乐得鼓掌,笑得前俯后仰,好不欢快。

“行了行了,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快些把鱼摸上来,鱼做好哀家赏赐你一半。哈哈哈……”

水善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看着杜书禹在河里狼狈的起起伏伏,头发全部黏在脸上,双臂不停的扑腾着。

杜书禹是会游泳的,但游得不太好,看着有些可怜。

杜书禹在水里扑腾许久都爬不上岸来,穗儿和华儿着急的就要冲上去救人,被水善一个眼神警告的不敢动作。

穗儿又急又慌,杜书禹已经渐渐没力了,游动的动作都变得缓慢。

穗儿鼓起勇气踌躇着上前求情,“太后,杜大人身体弱,还是让奴婢们将人拉上来吧。”

水善随意的摆手,“没事,杜大人是在给哀家抓鱼,没抓到鱼他怎么好意思上岸。”

“可杜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怪罪下来,怕是……”

“怕是什么?哀家做什么,难道需要你一个宫女插嘴吗?”

水善赫然发怒,穗儿双腿一软,一下跪到地上。

后方所有宫人齐齐跪了下来,华儿开口化解道,“太后息怒,穗儿不懂事说错话,还请太后原谅。杜大人乃朝廷重臣,陛下的左膀右臂,若是伤了身体,便是朝堂和陛下的损失。”

水善看了看穗儿,又看了看华儿。

这两人是杜书禹安排贴身伺候她的,一个机灵一个沉稳,杜书禹倒是极会选人。

“行了,你说这话像是哀家故意想害杜大人一样,哀家是要吃鱼,不是吃人。”

水善松了口,华儿长长松了口气,“太后仁心,是奴婢言语不周。”

宫人们很快把杜书禹拉上了岸,杜书禹大吐几口水,喘了几口便缓过来了。

“这些宫人们一个个担心个半死,哀家倒像是冷血无情的坏人。”

水善委屈的咂咂嘴,“今儿这鱼怕是吃不成了,哀家只能饿着了呗。”

水善捏着手帕,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杜书禹撑着站起来疾走两步追上。

“太后,是臣无能,没能抓到鱼。臣立马让人继续下河去抓,肯定抓一条又肥又新鲜的。”

水善淡淡回头,瞧着他浑身湿透狼狈的样子,掩唇‘扑哧’轻笑一声。

“罢了,不是杜大人捞的,吃着还有什么劲。”

那日后,说是为了弥补没能抓到鱼的过错,杜书禹向厨子学习,亲手给水善烧了一条鱼。

水善盯着那条鱼看了许久,当即下了命令。

“杜大人如此喜爱厨艺,日后哀家的吃食皆由杜大人亲自负责,不得假手于人。”

然后,杜书禹便成了水善的专属厨子。

杜书禹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下厨。

那条鱼也是学了两天才现学现卖,稍稍像些模样。

水善的每日三餐皆让他做,分明是在故意为难。

水善故意为难,杜书禹也只能老实照做。

杜书禹的精力完全被花费在了厨房里,从早到晚研究着菜式,没了一点空闲。

“这肉怎么这么咸,是盐罐子打翻了吗?”

“好腥啊,怎么咬不动,煮熟了没呀?”

“这黑糊糊的是什么,让我怎么吃,不会中毒吧?”

“这都多少天了,杜书禹的厨艺怎么一点都没长进,是故意让哀家挨饿是吧!”

水善第无数次挑剔杜书禹的菜,嫌弃的筷子都没动一下,直接挥手让人撤下。

“杜书禹呢,人在哪儿,立马叫来!”

水善懒洋洋的侧躺着身子,一脚蹬在食案上,震得盆中鸡汤晃荡几下,洒出来一大片。

宫女们立马将食案上的菜全部撤下,杜书禹进来时就见到自己刚做的菜被一一端走,全部完好未动。

“杜书禹,你知道哀家多少天没吃饱了吗?”

水善捧着手炉,懒怠的抬眼看他。

杜书禹躬身请罪,“是臣无能,无法做出让太后满意的吃食。”

“知道无能便好。如今天气越渐冷了,不吃饱饭晚上睡觉都睡不暖,哀家这么早就用起了手炉,你知不知道!”

杜书禹抬眼看看水善手中握着的手炉,现在已是秋末,天气确实变冷了。

但杜书禹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水善瞎说的,她才没有饿着,数不清的佳肴、点心进了她的肚子。

她只是故意为难捉弄他。

“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

杜书禹老实认错,不争论也不反抗。

水善无趣的咂咂嘴,真没意思,还是个迂夫子。

“既然知错,那就把雅林园的花圃里种上梅树,冬天要来了,该是赏梅的好时候。便当对你的惩罚。”

水善又想出新花样整人,杜书禹都一一应下,没有怨言。

杜书禹只是心中疑虑,太后这番接二连三的整他,只是因那晚的事报仇泄恨,还是另有目的?

杜书禹觉得自己或许多虑了,太后再宽怀大度也是个女子,女子难免小肚鸡肠,记恨他故意整他也是正常的。

况且太后被困在这流水行宫,哪儿也去不了,谁也见不到,能有什么目的。

“你一个朝廷重臣,自愿来伺候哀家衣食起居,哀家自然要好好重用,多多栽培。你是那些宫人的领头,你也借此机会给他们做个榜样,教他们认真做事不要偷懒。”

“是,臣领命。”

杜书禹躬身退下了,水善也无趣的打个哈欠,睡觉去了。

雅林园这些日子格外热闹,时常都有小宫女跑来偷看杜书禹种树。

杜书禹是朝廷大臣,深得皇上重用,加上生了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很是吸引女孩子。

杜书禹挥动着锄头,一下一下挖着树坑。

汗水湿透了衣衫,脸颊上的汗珠更是水珠般的往下滚。

小姑娘们个个看的春心萌动,激动连连,恨不得冲上去替他拭汗。

“杜大人好魅力,哀家这雅林园因为杜大人热闹了许多呢。”

水善咬着一颗大苹果,靠在门边笑呵呵的打趣杜书禹。

杜书禹支起酸疼的腰,抹了把汗,大喘几口气。

看着远处悉悉索索朝这望着的宫女们,暗暗拧了拧眉,却是什么也没说。

“今日风冷,太后小心吹感冒了,还是进殿中休息吧。”

水善大咬了一口苹果,咔嘣脆,味道很甜,满满的塞住嘴巴,声音不自然的道,“杜大人都不嫌辛劳,哀家岂有如此娇贵。杜大人继续,不必在意哀家。”

水善朝杜书禹抬抬手,杜书禹喝口水,还没休息舒服,又只得弓着身继续劳动起来。

“杜公子忙完这里,别忘了做饭啊,哀家都有些饿了,中午吃的实在太少,那碗鸭丝羹真是……难以下咽。”

杜书禹每天像是被抽打的陀螺,不停的转动着,一刻都不歇。

终于听到雅林园的宫女来报,太后已经睡下了,这才终于瘫软的动弹不得,回了房间便呼呼大睡过去。

杜书禹睡得很熟,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活,呼噜打的震天响。

水善了无踪迹的来了他的房间,听着他疲累的呼噜声,心里暗笑。

杜书禹总是半夜偷摸到水善的房间,盯着她睡觉,害的水善没办法悄悄出门。

水善没办法,只得让他多运动运动,消耗一下他旺盛的精力。

她今天要出门,可不能被盯着。

假皇上和杜书禹将她囚禁在这流水行宫,可天底下又有何处真正能够困住她?

奄冉阁她都能够逃出来,更何况一个小行宫。

水善蜻蜓点水的踏着水面而去,漆黑的夜掩映去她较小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

平安踏上湖岸,水善拍了拍手掌,逍遥的步履轻快。

回不了宫又如何,她照样想干什么干什么。

站在齐家高大的墙头,水善心中惴惴不定。

她在闵都最信任最亲近的是豫王府,但她却来了齐家。

齐丞相是朝堂的老臣、重臣,影响力颇大,是豫王府远远及不上的。

而且她心中始终坚信,齐丞相心无旁骛,忠君为国,是不折不扣不偏不倚的明白人。

即便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必定会引起齐丞相极大的猜忌和斥责,她首要想到的还是此处。

从墙头跃下,轻声推门进了书房。

第276章 改朝换代

书房中亮着光,齐丞相正独自坐于案前,伏案阅书,听见有人进来也平淡无波,镇定自若。

“贵客夙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齐丞相依旧老当益壮,神情烁烁,眼皮都没抬一下。

水善嬉笑出声,“齐老头,许久未见也不上前迎接,这就是老朋友到访的态度?”

齐丞相原本平静的脸骤然紧缩,脸一下抬了起来,一双睿智凌厉的眼眸迸发出复杂而震惊的色彩,呆怔了许久没有反应。

“哎呀,真是难得看到你这番表情,怎么,被我吓着了?”

水善自顾自的参观起书房,书架上的书又多了许多,其余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她来齐家的次数不算少,每次都是偷偷来,接受齐丞相罗里吧嗦的训诫。

这个老头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是唠叨的要命。

齐丞相快速起身上前,身体甚至踉跄了一下,站到水善身后,透过暗黄的烛火清楚看清她的脸,这才缓缓从呆怔中回过神来。

这才相信,太后真的回来了。

“你为什么回来?”

水善没料到齐丞相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齐丞相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下意识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水善轻笑了一下,调皮的耸耸肩,“外面过不下去了呗,放不下宫里的奢华。”

齐丞相渐渐平静下来,看着眼前依旧如初的模样,和那熟悉的娇憨神态。

一年多未见,她还是那样,没变。

“你是为天闵和曦宁的战事回来的?”齐丞相问道。

水善不置可否,隐去脸上的俏皮,神色郑重起来。

“你觉得我该回来吗?”

水善突然出现让齐丞相有些措手不及,昏暗的烛光照的他脸上松弛的皮肤,沟壑深刻。

“你真是太任性了,想走便走,想回来便回来。当皇宫是哪儿?当太后的身份是什么?想来便来的地方,和随便可以抛弃的重累吗?”

水善就知道自己会挨骂,在这世上敢骂她的,普天之下可能只剩他一个了。

水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微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训。

每次来齐家她都要挨训,而这一次,齐丞相比以前的每次都要嘴下不留情。

“你可知自己闯了多大祸,给整个朝堂造成了多大的动荡?天闵王朝没了渊穆太后,曦宁国蠢蠢欲动,发动战争,江湖也掀起腥风血雨,朝堂更是人心不稳。你曾经拯救的王朝基业,最后要以这种方式慢慢倾颓下去吗?”

水善委屈的瘪瘪嘴,抬抬眼皮不甘心的反驳,“我就只是为了稳固王朝基业?又不是我让开战的,江湖争斗也怪我。”

“这是你的使命,你是天闵王朝的精神支柱,百姓门都指望着你。”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水善眼见齐丞相又有一箩筐的训斥等着她,连连投降认错。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但这仅仅是我的错吗?”

“你想说什么?”齐丞相气的心脏都加速了,这个太后总是让他很头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水善又扬起那没心没肺的笑脸,笑呵呵的道,“齐老头别生气,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气坏了身子岂不就是我的罪过。”

水善若不是太后,齐丞相恨不得敲她的脑壳,看她的脑子究竟什么做的。

年纪一大把还这么不安分。

“我方才看你见到我活着,一点都不惊讶。你早知道我没死?”

齐丞相深呼吸几口平稳了情绪,还是认真的回答水善的问题。

“皇上虽说你已仙逝,但没人看到你的尸体,自然心中存疑。而且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开始广发寻人告示找你,后来又突然宣布你已仙逝,快速准备丧仪,非常迫不及待。”

水善自然知道皇上奇怪态度的原因,广发寻人告示的是毋泪,为了逼她投靠燕州豫王府。

而后来宣布国丧的是假皇上,为了让她成为死人,无法威胁他的皇位。

“你觉得,自从我离宫,皇上可有什么变化?”

水善如此问,不出所料招来齐丞相的白眼。

水善唇角下压,呵呵的傻笑两声。

“自你离宫,皇上岂止有变化,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流连后宫、不思政务、声色犬马、是非不分。”

齐丞相一口气说了四点皇上的不务正业,可见心中一直压着心思,今日才讲了出来。

水善瞠目结舌的呆了呆,齐丞相向来沉稳镇定,今日却一连失态,不由心中惊奇。

水善合上嘴巴,沉吟一会道,“齐老头是在为敏儿的事生气呢吧。”

齐丞相双目瞬间一瞪,却是没有反驳,哼了一声,默认了。

“我只听说敏儿病了,卧床不起,被皇上撤了管制后宫的权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详细的跟我说说。”

水善提起了齐敏,齐丞相苍劲的脸上闪过脆弱的柔情。

敏儿是齐丞相最疼爱的孙女,最是乖巧贤惠,如今在后宫过的凄惨,他如何能不伤心不气愤。

齐丞相久不开口,水善急切的催促他,“你快说呀,急死人了。你是臣子,许多事不好说不好做,但我可以说可以做,在后宫那个地方,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管的?”

水善这么一说,齐丞相终于转过头。

他方才倒是忘记了,面前的人便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能救敏儿的就只有她。

齐丞相徐徐道,“如今的皇上对朝政不管不顾,留恋温柔乡,敏儿身为皇后自当规劝,遭了皇上的厌弃。

大半年前皇上又接入了一个女子,极为宠爱,后来生下长公主,进封梅妃。

梅妃恃宠而骄,专横跋扈,无端杖杀宫女,敏儿便依照宫规惩治她。结果皇上反倒说敏儿无德善妒,羞辱她多年无所出,夺了她的权力,禁足鸾鸣宫,对外说是重病在床。”

原来事情根源在于假皇上,假皇上不喜敏儿。

水善实在难以开口告诉齐丞相,现在的皇上是个冒牌货,敏儿这一年多来服侍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夫君。

“齐老头,若是有朝一日朝堂会乱,家、国,忠心、亲人,你会如何选?”

齐丞相不知水善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他感受得到,她并非随口问问罢了。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

“老夫为天闵臣子,受天闵恩惠,自当尽职效忠天闵王朝,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即便对面有自己受苦的亲人吗?”

齐丞相闭上眼,再次睁开,眸中已是难以撼动的坚定和睿智。

“齐家家训自省、自律、忠君、谦逊,不思背君不忠之事,不闻离间诛心之言、不僭臣下所持本分。我齐家的人,个个皆深明大义、忠君爱国。我相信,为了天闵王朝,无人会退怯。”

齐丞相骄傲的铿锵阵阵,他从来低调谦逊,这一刻,却锋芒毕露的昂起了头颅。

水善抿起唇,郑重的朝齐丞相微微点头。

“齐家的忠心我是信任的,所以我重回闵都第一个见的人是你。不知道齐丞相对我有多少信任?”

“你想做什么?”齐丞相嗅到了大事的味道。

水善故弄玄虚的眯眯眼睛,“我现在要告诉你的,唯有一点,我所要做的就是让天闵王朝重回正道。”

齐丞相细细品味着‘正道’二字,心中贸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齐丞相激动的一掌拍在茶案上,杯中茶水洒了出来,弄湿他暗灰色袖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改——朝——换——代!”水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齐丞相身影一晃差点稳不住,愣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压抑着嗓子低吼,“你疯了,你这是造反!皇上可是你的儿子。”

“我没疯,我理智的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齐丞相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震惊,来来回回的在书房里踱步,压着声音怒吼。

“你说的冠冕堂皇,让天闵王朝重回正道。你这根本就是动摇国本的愚蠢行为,皇上即便再荒唐,他也是天闵的主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已经是天闵的太后,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天闵王朝的国本早就已经不复存在。”水善脱口而出。

闵元瑞便是天闵王朝的国本,可真正的闵元瑞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的皇上不过是个冒牌货。

将冒牌货拉下,重新挑选贤德之人统领王朝,这才是正道。

齐丞相狐疑的盯着她,骤然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善面对齐丞相的激动态度,处之泰然,沉稳道,“我是渊穆太后,我的责任不止稳定民心,这个王朝也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要保护的家园,我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它。我还是一句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和天闵,为了正义。”

水善站起身,深深的朝齐丞相施以一礼,再次郑重问道,“齐丞相对我的信任,又有多少?”

齐丞相看到了水善眼中的勇往直前,她是福运的象征。

她的存在令天闵王朝越加富强、团结,她的决定从不曾错过。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水善在请求,请求齐丞相的信任和帮助。

“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水善摇摇头,只是道,“现在坐在宫中的皇上,必须除之。至于原因……容我暂时保密。”

水善保密的最大原因,是敏儿。

这场寻求正道之战,敏儿注定会是牺牲品。

“你可知,你这么多年来荒诞不羁,丝毫没点一朝太后的仪态,我除了嘴上说说,从不曾与你较真?”

水善失笑,玩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与敏儿关系好?”

齐丞相嘴角露出一个不经意的浅浅笑容,兀自回答起来。

“因为两个人。显德帝与永乐帝薨逝前都将我叫到了跟前,他们交代了同样一句话,让我信任你,永远。”

水善惊诧,心中五味杂谈。

齐丞相眸色认真的继续道,“我曾反问过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回答也是相同的,他们说,你永远不会是坏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对你有这般强大的信心,毕竟人都是会变得,谁也无法保证谁能永远一成不变。但显德帝与永乐帝,默契的对你深信不疑。”

齐丞相长长舒了口气,似是将心递最后得纠结化解开,做出了决定。

“显德帝与永乐帝相信的人,我也愿意相信。”

齐丞相说完,双袖大摆,拱手垂礼,“臣,听从太后差遣。”

齐丞相信任了她,这一选择,走上的便是一条危险的道路。

身家性命都交托在了太后身上。

水善亲手将他扶起,激动的心潮澎湃,还以一礼,“哀家定不会让你失望。”

水善赶在天亮前重新回到了行宫,雅林园的宫女都被她迷晕了,效果却只能拖延五六个时辰。

水善让齐丞相帮忙去找剑圣,她和剑圣约定了一个地方见面,但她现在不方便,只能让齐丞相帮忙传信。

现在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唯有剑圣才可办到。

水善百日依旧悠闲的在行宫中乖乖呆着,故意捉弄杜书禹,让他疲于应付。

今日想一招,明日想一招,时时换着法子的整人。

杜书禹倒真是个好脾气,一个臭脸都没摆过,还任劳任怨,任凭差遣。

他既然这般忠心,水善自然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哀家在宫中时便爱时常往练武场跑,后来江湖走了一遭,更是拜了个师父,好好学了几招。哀家看杜大人身体羸弱,缺少些英武之气。不如哀家就教教你,免费陪你健健身。”

水善说完,亮出袖中的暗芒,赫然朝杜书禹袭去。

水善出手迅速,根本没给人应答、反应的时间。

一边伺候的穗儿和华儿见状,猛地大惊,连制止声都来不及喊出,水善已经朝着杜书禹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眼间尖锐的刀尖就要刺入杜书禹的胸膛,杜书禹身影灵活的轻轻一闪,顺利躲开了。

穗儿和华儿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惊奇,杜大人竟然会武功。

水善挽了一个手花将暗芒收进袖中,似笑非笑的看着杜书禹,眼角蔓延着调侃之意。

第277章 对武

“没看出来啊,杜大人竟有这番身手,看你潺潺弱弱,不堪一击,原来是深藏不漏。”

“太后见笑了,臣不过雕虫小技,偶尔学了一两招。”

伸手勾唇轻笑,“是吗?那正好,哀家今天无聊,你就陪哀家练一练。”

水善重新冲了上去,与杜书禹交缠在一起。

水善的武功不算极高,杜书禹也丝毫不比她以为的那么弱。

杜书禹的武功很是规整,一板一眼,力量虚浮,却极为周全。

虽敌不过水善,但也能完全防御住她的进攻。

水善并未使用自己的轻功,只展现了自己的武功招式。

轻功如今对她来说是不可为道的秘密,若是被杜书禹知道,定然会加大对她的戒备,到时再想随意进出行宫,就更难了。

“不错嘛,有点意思。”

暗芒横向擦过杜书禹的脖梗,杜书禹身体后倾堪堪避过,眼见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从眼前善过,身影一晃,骤然拉开距离,到了水善身后。

善身似是身后长了眼睛,柔韧的右腿猛力向后击去,几乎与身体平行,重重垂压在杜书禹向右的手臂上。

杜书禹本想从背后挟持水善,结果被她一脚击溃,力量大的吓人,震得他双臂发麻,后退许多步才稳住身子。

杜书禹喘息着抬起头来,胸膛微微松动,一双汗湿的眼眸萦绕着猩红的惊讶和狂热。

“太后好身手,臣输了。”

杜书禹从不知道太后尽然会武功,而且如此厉害。

他又发现了太后另外不为人知的一面,英武、凶悍、潇洒,那般迷人。

水善手指暗芒,背手而立,衣袂偏飞着,整个人笼罩上一层俊俏的英气。

“自然该输,哀家若输给你个书呆子,岂不太没面子了。”

“太后说的是,太后武艺高超,臣难以匹敌。”

杜书禹总是这样顺着水善说话,不管水善说的好话还是讽刺,都装作不懂得迁就着,顺从着。

水善很厌恶他这一点,大家明明知晓对方的真面目,却还要这样虚伪伪装。

他不觉得累吗?或者他以为这样千依百顺,就能抹灭掉将水善囚禁在此的事实?

他这是想同类她?还是软化她?

水善看着杜书禹卑躬屈膝、拱手应答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窜起一股无力感,愤愤的捏紧掌心的暗芒,突然再次朝杜书禹冲去。

“别总是躲闪,来啊,痛痛快快打一场。”

水善比起方才出手凶猛、迅速,拼尽了全身力道与对方交战。

可杜书禹始终后退躲避着,一则他的武功确实稍逊,难以进攻,二则根本没有进攻的意志。

他似乎一个纵容孩子的家长,任由孩子发疯般的嚣张,还是包容的忍耐着。

“不许退,进攻啊!”水善大吼,一把将手中暗芒丢开,赤手空拳的迎向杜书禹。

杜书禹手中拿着长剑,却只是用来应对水善道攻击,此时见水善丢了刀,立马也将长剑丢到了一边。

水善更加气愤,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锤击在他的胸口。

穗儿和华儿看的心惊胆战,全都捏紧了拳头,满面忧色。

她们担忧的自然是杜书禹,而非水善。

杜书禹承受着水善一下下的重击,双臂挡在胸前抵挡,却是一下都不还手。

他的脸色渐渐开始苍白起来,大颗大颗的汗流下脸颊。

杜书禹不断后退着,身体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冲击力,最后完全退到了院边,一下撞击在墙壁上。

有猩红的血从嘴角浸出,痛苦的咳嗽两声,血涌出的更多了。

水善终于停了手,捏捏拳心,看着杜书禹低眉顺眼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不发怒,为什么不还手,不反抗?”

杜书禹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两声,缓和了呼吸才低声张嘴,“您是太后,臣是臣子,岂能和太后动手?”

水善冷笑,“臣子?你的权利可大得很,将哀家囚禁于行宫,还会在乎这些虚礼?”

“太后眼重了,皇上只是想让太后好好修养,并无其他意思,又何来的囚禁一说。”

杜书禹依然是恭敬有礼的模样,面对水善的讥讽一点都没不满。

水善已经开始佩服他,装戏装的这么入迷,即便已经开诚布公,还沉迷的无法自拔。

“明人不说暗话,这里又无其他人,你又何必再装。宫里那个假皇上都听命于你,你又何必在哀家面前装的如此卑微。”

杜书禹突然大惊,平淡无波的脸上骤然扬起危险之色,猛地靠近水善,压低了声音警告。

“太后,有些事还是装作不懂的好,也些话也莫要说出口,只会惹祸上身。太明白的人永远没什么好下场。”

水善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捶胸顿足,笑声中满是戏虐和荒唐。

“你觉得哀家会怕惹祸吗?哀家生来就是惹祸的,天大的祸都敢惹,捅破天都不怕,你觉得你能威胁到哀家?你觉得哀家会忌惮你们这些冒牌货?简直可笑。”

杜书禹咬紧了牙,第一次在水善面前露出如此肃然、沉重的神情。

“太后还是莫要小瞧人的好。”

水善拍拍杜书禹的脸,蔑笑道,“哀家小瞧你又怎么样?你到底在打算些什么,哀家已经被你囚禁,还有何可图,需要你这般低声下气?”

水善感觉杜书禹还隐藏着什么,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或没猜透的。

她现在是杜书禹禁锢在手中的棋,他根本没必要对她这般低声下气,任由她欺辱、为难。

杜书禹的态度不正常,不符合常理。

杜书禹悄然勾了勾嘴唇,“臣能有什么目的,臣的任务就是照顾太后,这是臣的职责。”

水善清楚看到杜书禹方才那抹轻笑,他应该是在得意吧,水善没法猜出他的真实目的。

“杜书禹,你莫不是……喜欢哀家?”水善调笑得骤然压低了声音。

杜书禹表情一怔,快速得看了水善一眼,急忙恭敬得垂敛下眼眸。

“臣不敢!”

“自然是不敢!否则你就离死不远了。”

杜书禹低垂着头,掩饰去眼眸中的阴霾和冰冷。

“哀家是天闵的太后,永远只属于天闵,没有人能让哀家装聋作哑,置天闵于不顾。你不行,宫中那个假皇上也不行。”

“太后!”杜书禹猛然喊住转身离去的水善。

水善停下了脚,就听见身后的杜书禹冷冷警告道,“太后还是安分守己的好,臣不想做伤害您的事。”

水善没有接话,冷笑一声,漠然大步离去。

杜书禹对水善的监视更紧密了,几乎如影随形,任凭水善奚落嘲讽都无济于事,如同一个木桩般时刻守在她身侧。

水善急着要去找齐丞相,已经过去六天了,剑圣应该来闵都了吧。

水善不安稳的翻了个身,看着纱幔外的朦胧身影,心里直翻白眼。

杜书禹就坐在她房间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个杜书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沾上怎么都甩不掉,简直比小孩子还缠人。

而且他还是个没脸没皮的,不管水善明着暗着怎么骂他、讥讽他、驱赶他,他总是装作没听见,视若无睹。

在这行宫中,水善虽是主子,杜书禹实际才是掌权之人。

宫人们全部都听命于他,水善孤立无援。

“想拦我,你重新投胎还差不多。”

水善从床上坐起来,双腿盘坐,掏出贴身保存的水晶玉,闭上眼,屏气凝神的朝着它注入灵力。

很快,水晶玉便发光发热,在杜书禹还未察觉到之际,将他顺利的击晕过去。

水善顺利的逃出行宫,刚跳下齐家的墙头,就见到齐丞相正在书房门口等着她。

“你怎知我今晚要来?”

水善不客气的率先往里进,齐丞相跟着进来,不忘关上房门。

“老臣每晚都在这等着,书房周围的护卫我已经遣走了,以后太后直接来便是,无人会发现。”

水善正想说齐老头考虑周到,突然看见书房里还坐着一个人,欢喜的大步冲了过去。

“师祖,你来了。”

剑圣起身迎接齐丞相,正准备回应水善,齐丞相沉着脸率先发出斥责。

“您看看您像什么模样,出了一趟皇宫,性子越发野了。”

齐丞相看着水善歪歪扭扭的动作,警告的狠狠盯着她。

水善吃瘪,老老实实端坐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举止优雅端重。

齐丞相满意的点点头,在下手坐下。

水善委屈的小声嘀咕,“还说自己是臣子,没见过这么凶的臣子,我看你分明是我哥,训我训惯了。”

齐丞相尴尬的咳嗽一声,“老臣也是为太后着想,您是天闵的表率,自当是……”

齐丞相又要啰嗦起来,水善头疼的连忙打住他,“行了行了,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私底下就别一口一个老臣老臣的。今儿你就别训我了,还有人在呢。”

水善笑嘻嘻的看向剑圣,齐丞相邀请剑圣入座。

而剑圣则有些晃神,听着他们方才的对话,云里雾里的。

齐丞相看穿剑圣的茫然,主动道,“阁下应该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吧?”

齐丞相示意一下水善,然后眼神征求水善的意见,可不可以将她的身份透露给剑圣。

水善并未阻止,给了齐丞相一个安心的眼神。

剑圣可以信任,她的身份也应该告诉剑圣了。

剑圣期待的看着齐丞相,等待他的解释。

齐丞相看着水善无奈的笑了一下,“你的徒孙,是我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不正经的像个孩子,整天惹事,一年多前溜出了宫,现在才回来。”

齐丞相语气不自觉带着头疼和笑意,像个操碎心的大哥。

剑圣许久都会不过神来,眼神呆呆的,突然一下起身跪到地上,朝着水善郑重的磕下头颅。

“哎呀哎呀,干什么呀,师祖给徒孙磕头,我可以要被逐出师门的。师祖看来是要赶我出师门了。”

剑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水善拉扯也不起来,郑重的完成一个大礼。

水善无奈,只能任由他行了礼,然后将他扶起来。

“师祖莫不是真要把我赶出师门?”

“太后说笑了,草民如何当得起您的师祖,太后抬爱了。”

“哪里抬爱不抬爱,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剑郎是我的师父,你自然就是我的师祖,当得起当得起,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

水善让剑圣重新坐下,气氛一时间被剑圣感染的有些凝固。

剑圣还恍如在梦中,但沉静下来,细细想来,此事确实并不惊奇,甚至有了先兆。

水善本就是天地灵气幻化的人,非常人,而渊穆太后传言六十而不老,此时看水善,越瞧越觉得她就应该是人人敬仰的渊穆太后。

“渊穆太后竟然好好的,为何之前有讣告,渊穆太后仙逝……”

齐丞相沉默良久,“此事,我也不甚清楚。”

齐丞相茫然,水善却是心中清楚,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等到时机成熟,将假皇上的事告知齐丞相,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水善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日慕容余将你送出哈单族可好顺利?你们……”

剑圣知道她想问什么,沉默片刻道,“我们打了一架,他输了,我放过了他。”

剑圣这声放过,不只是放过了慕容余的性命,也是放下了心中对家仇前尘的执着。

“我对他下不了手,我无法成为他一样冷血无情,嗜杀血亲的人。他的罪孽将来自有他的报应轮回,我们从此再不是亲人了。”

水善沉吟着不说话,没有表达态度。

这是剑圣自己做的抉择,他能不再被过去困扰,也算一桩好事。

“师祖,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水善开口道。

“太后吩咐便是。”剑圣勾勾唇角,挥去心中的阴霾。

水善可爱的瘪起嘴,“别太后太后的,我之前跑出宫就是因为受不了宫里的压抑和烦闷,要是连你也这么拘谨的和我说话,这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身份尊贵,草民一介平民断不敢僭越,礼数不可废。”

“你……”水善想反驳,齐丞相一下抢了话,“阁下说的对,礼数不可费,太后便最是不守礼数的,若身边人也不管不顾,就太没样子。不过现在在宫外,也不必太拘谨,可以自然些。”

第278章 拉起旗帜

水善想驳齐丞相,最后又说不出来,只能蔫蔫的闭了嘴。

“丞相不必如此客气,在下不过无官无职的普通百姓,江湖中人唤我剑圣,丞相若不弃,如此叫我便可。”

齐丞相没有扭捏,颔首应了一下。

剑圣将视线转向兀自嘟囔的水善,依旧有些恍惚她居然事鼎鼎有名的渊穆太后,看她俏皮的样子,完全还是个孩子模样。

“太后想让我做什么?”

剑圣重新提起,水善这才道,“我想让你帮我打探一个人,若是见到,帮我运出来。”

水善严肃了表情,认真道,“此事有些凶险,那个地方高手众多,也许还有许多……毋泪的人,所以要万般小心。”

剑圣听到毋泪的名字,脸色也一下郑重起来。

毋泪非人,太后此言是在提醒,此行也许会碰到一些武功无法对抗的力量。

剑圣紧紧认真了表情,当即便应诺,“太后放心,我必定尽全力将人带回。”

齐丞相询问水善在找谁,水善却并未告诉他,暂时还不是时候。

枫吹别院是毋泪的地盘,危险重重,这将是个艰难的任务。

临走时齐丞相询问水善如今住在何处。

闵都城中到处皆是达官贵人,若是遇到熟人,她的身份怕是藏不住。

水善沉吟片刻,道,“流水行宫,皇上将我软禁在了流水行宫。”

齐丞相硬朗的身体突然晃荡一下站不稳,许久才激动的慕然拔高声音,“皇上见到你了!”

水善敛着眸子道,“是他将我抓回来的。”

齐丞相许久都理不清楚情况,他本以为水善是知晓了天闵王朝如今内忧外患,所以回来了,却不想是被皇上抓回来的。

“你做了什么,皇上要软禁你?”

皇上向来最是孝顺,对水善可谓言听计从,纵容之极,因此才会有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

水善冷着眸子道,“你应该问,皇上做了什么,需要软禁我?”

齐丞相品味着这句话,似乎有了些感觉。

皇上软禁太后,是在怕什么?

剑圣去枫吹别院那些日子,水善一直揪着心。

她担心剑圣被毋泪的人发现,担心剑圣有危险。

剑圣半个月后终于平安回来,却是受了伤,但幸好不伤及性命。

剑圣突然出现在房间外,水善率先发现了动静,击晕了杜书禹,然后将他放了进来。

“你受伤了?”水善一下便闻到剑圣身上的血腥味。

味道比较淡,但也难以忽略。

“不碍事,已经好多了,只是方才运功跨上行宫的时候扯动了伤口,有些裂开了而已。”

身上将剑圣带到内室帷幔后,警惕着外面的动静,摸着黑给剑圣重新包扎伤口。

穗儿、华儿就在外面守着,若是点火,她们很快就会进来。

“此行可顺利,可是被人发现了?”

房间里并无止血的药,水善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掌心凝气,抓着伤口慢慢注入灵气。

转瞬间,扭曲的伤痕完好如初,再寻不到伤口。

剑圣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吞吞口水,摸着手臂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太后还有愈合伤口的能力,真是神奇。

“你可见到我让你找的人?”

水善急迫的问着,终于将剑圣拉回到正事上。

剑圣回答,“我见到了您说的那个地宫,也发现了一个冰室,但里面没有冰棺,也没有昏迷的人。”

水善懊恼的垂了垂掌心,“看来人是被转移走了,这下该到哪儿去找啊。”

水善想要拆穿假皇上的真面目,就必须把真正的闵元瑞找回来。

毋泪会把闵元瑞的身体转移去哪儿呢?

水善头疼的想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毋泪为什么还要留着闵元瑞的身体?

真正的闵元瑞已经无法活过来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他还留着干什么?做纪念吗?

水善打消这种想法,毋泪没有这种癖好。

最大的可能便是留着这具身体,挟持宫中的假皇上。

只要真正的闵元瑞存在一日,假皇上就永远惶惶不安,无法安心的坐在皇位上。

可假皇上之前说,他不再受毋泪的制约,他才是天闵的主人,没有人再能威胁到他。

难道闵元瑞的身体已经没有了?闵元瑞已经彻底死了?

水善心猛地漏了一拍,一股心疼纠缠上身体。

那虽然只是一具身体,真正陪伴她的灵魂是毋泪。

但一想到那个人已经永远消失在世上,永远无法见到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庞,心就止不住的难过。

若闵元瑞的身体真的不在了,击倒假皇上的事怕就更加艰难了。

水善失神想着事情,剑圣沉默着不敢打扰。

“这次辛苦你了,对了,你的伤是怎么受的?没有人跟踪你吧?”

水善醒过神来,关心道。

剑圣肯定的摇摇头,“没有人跟踪,我一直很谨慎,不敢让人发现太后的位置。这伤是离开时被侍卫发现,不小心受的,幸好遇到了朋友,才能今早回来复命。”

水善弯起嘴角温柔的笑起来,“我还以为师祖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呢。能被师祖称一声朋友,定然是极信任的人。”

剑圣似有什么话想说,欲言又止,沉吟了许久,小心道,“太后,有人想见你,不知可否?”

水善好奇,谁会想见她,还是通过剑圣传话?

“是谁想见我?那个救你的朋友?”

剑圣点点头,道,“是无风者,我们聊天时他偶然提起在哈单族被救之事,他知道我认识你,便让我帮忙带话,可否见见你,他想向你道谢。”

剑圣说完都不等水善回答,兀自又道,“我知道太后现在情况紧张,不易被人知晓踪迹。我已经拒绝他了,只是有机会再见,那时再道谢也不迟。”

水善感激的笑笑,关心道,“无风者现在可还好?毋泪可有继续追杀他?”

“没有,奄冉阁已经没再追杀他了。无风者现在集结了一些江湖高手,拉起旗帜对抗残暴的芙蕖山庄。芙蕖山庄如今人心尽失,人人伐而诛之,无风者的武功虽高,但终究寡难敌众,我有些担心。”

“无风者在对抗芙蕖山庄?”水善惊讶出声。

剑圣对她激动的态度茫然不解,点点头,“是啊,芙蕖山庄灭了琉璃城满门,还将许多江湖帮派一网打尽,一个活口不留,造成血债累累,人神共愤,自然会正义之师群起讨伐。”

水善来回的踱起步子,对无风者的政治之局自然敬佩,但同时也担心。

芙蕖山庄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而是毋泪在操控。

无风者再厉害,永远无法与毋泪相抗衡,更何况他刚刚死里逃生,这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嘛。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所谓正义,不过是强大者打发无聊时间的戏本子罢了。

“你把无风者叫来,不,你约个时间,我去见他。我的身份暂时不要说与他听。”

剑圣不解太后为何突然要见他,水善只是说了一句,“芙蕖山庄的主人是毋泪。”

单单这一句话,剑圣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无风者性命危矣。

无风者没想到水善会见他,得到剑圣的消息,他便放下手里的一切,夜以继日赶来了闵都。

剑圣在信上告诉他,让他立刻动身赶来,一刻都不要耽搁,语气非常的急迫。

无风者预感到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他没有懈怠,依照剑圣的提醒,跨马加鞭五日便赶来了闵都。

天闵王朝的闵都繁盛轩昂,富丽堂皇,处处充满盛世景象。

可在这虚假的盛世下,江湖已是惨不忍睹,一片混乱。

无风者讨伐芙蕖山庄,既是因为琉璃城死去的兄弟朋友,也是因为匡扶正义。

他心知肚明,琉璃城亦是有罪的,几十年的昌盛让这个傲慢的家族藏污纳垢,染上了许多血腥。

但芙蕖山庄是比琉璃城更加可怕的存在,这样的霸主存在江湖一日,江湖就永远摆脱不了血腥和杀戮。

无风者缓步走在这个闻名遐迩的闵都城中,看着鳞次栉比的商舍建筑,步伐停留在新雅阁。

日渐入夜,新雅阁外站着几位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风情万种的招着客人。

无风者一站住脚,立马有两个姑娘围上来,将他迎入店里。

“这位侠客眼生的很,是第一次来我们们新雅阁吧。侠客有什么喜好的姑娘尽管说,我们新雅阁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种类型都有,包您满意。”

老妈妈热情的恭迎上来,无风者将缠在身上的姑娘推开,扔了锭银子。

“给我一个安静的包厢,备上吃的就行了,不要有人打扰。”

老妈妈没有多问,拿着银子笑开了花,识趣的连连点头,“是是是……”

说着麻溜的将无风者安排上了三楼的幽静雅间。

无风者无聊的敲着手指,哒哒哒的声音清脆响亮,面前的菜失去了本来的温度,茶水都已换了第二壶。

“人怎么还没来?”无风者着急的喃喃一声。

“不好意思,久等了。”

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无风者猛然转头,他怎么没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这人轻功实在了得。

水善如今的轻功已经不单单是轻功,加上韶玥赋予的力量,使她能够真正做到燕过无痕,影过不留声。

无风者见到来人是水善和剑圣,连忙欢喜的迎了上去。

水善今夜一袭男装,看着很是清秀英俊。

“水善姑娘。”

无风者打着招呼就要跪下来,谢水善的救命之恩,水善最烦动不动就下跪,身体一侧让出身后的剑圣,扇子一甩,兀自坐到了一边。

时节渐入冬季,水善拿着把扇子完全为了装潇洒。

穿男装若不拿把扇子,似乎总感觉少点什么。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干嘛动不动就下跪。”

水善捏着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都凉了,立马唤了人来重新换新茶,顺道将满桌的菜撤走,重新换上新鲜热乎的。

“水善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之前琉璃城追杀过姑娘,姑娘还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实在令在下羞愧难当。”

“那都是过去的事,琉璃城如今都不在了,往事也不必再提。”

说起琉璃城,几人都免不了唏嘘一场。

曾经远名天下的琉璃城,倾颓也不过一夕之间。

“听说你如今在集结江湖人士,讨伐芙蕖山庄?”

“正是!”

提起芙蕖山庄,无风者便是一脸坚定、振奋之色。

水善担忧的微微蹙眉,道,“那你可知道芙蕖山庄背后真正的主人?”

无风者迷茫了一下,芙蕖山庄除了庄主,还有主人吗?

见无风者茫然的表情,水善便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剑圣沉重着脸,一字一句认真的对无风者道,“芙蕖山庄真正的主人,是毋泪。”

无风者惊呆,毋泪怎么会与芙蕖山庄有牵连?

就算有牵连,也应该是仇敌才对啊!

芙蕖山庄曾追杀过她们,但转眼间,毋泪怎么就成了芙蕖山庄的主人?

无风者曾与毋泪交手过,那并非他能够匹敌的人物,是个强大到遥不可及的人物。

“你们现在非常危险,毋泪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的力量强大不是你可以对抗的。”

剑圣和无风者是朋友,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人,性格非常相似。

无风者一直在出神,突然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他会被抓到哈单族,怪不得毋泪要杀他。

原来毋泪就是这场江湖浩劫的始作俑者。

“你是在劝我收手吗?”无风者突然看向剑圣,淡笑一下。

剑圣语结,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风者坚毅道,“我做这一切,不止因为琉璃城,更因为千千万万在这场浩劫中受到殃及的普通百姓们。江湖之争不牵连百姓,这是众人皆知的规定,但这条规定如今被彻底打破,无数无辜人受到伤害,难道只能这样坐视不管吗?”

说到坏规矩,此事还要推延到芙蕖山庄和琉璃城之前的斗争。

芙蕖山庄和琉璃城同时坏了规矩,将争斗殃及到普通百姓,引起血案。

第279章 金舌头比赛

“归根溯源这是芙蕖山庄和琉璃城的罪过,琉璃城已经倾殁,得到报应,芙蕖山庄还在越演越烈,造成更多的杀戮。我必须要阻止他。”

既是告慰九泉下的亲人,也是替九泉下的亲人赎罪。

“没有我,也总有人垮上这条路,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无风者苦笑一下,桌上的菜重新换了一批,又香又好看,无风者吃的痛快。

剑圣想拦都不能拦,他知道无风者说的对,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你已经想好了?”水善问无风者。

她佩服无风者的勇气,知道艰难,却还是敢拼搏,敢豁出去。

“想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本来就要死了,是水善姑娘救了我,我如今的命算是捡回来的,不亏。”

水善没有阻拦无风者,如今的江湖被毋泪完全掌控,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

水善犹豫一下,毅然决然的将水晶玉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无风者。

“关键时刻,它可保你一命。记得,打不过就撤退,这不丢人,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是一个漫长的战斗,一味的送死不过是愚蠢和莽撞。”

无风者傻傻的盯着水善手中的玉石,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小心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剑圣对那玉石也充满好奇,一块玉石怎么保人性命?

水善回答道,“这是水晶玉,遇到危险时念动咒语,它能保护你。”

水善说着演练了一遍,水晶玉瞬间银光乍现,刺亮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透亮。

若是往水晶玉中注入灵力,还会爆发更大的力量。

但无风者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单单念动咒语的力量,便足以给他争取保命的机会。

无风者惊奇的乍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水善的眼神充满敬畏和感叹。

他早就知道面前的姑娘非寻常人,一出手便是如此宝物,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剑圣欢喜的拍拍无风者的肩膀,“有了水晶玉,日后你也能更安全些。但此物一看便知并非俗物,还是莫要轻易使用的好,否则怕是反倒会招来危险。”

剑圣此言很是中肯,宝物既能保命,却也会勾起人心中的贪欲。

届时免不了有人闻声而来,抢夺宝物,怕是反而有更多麻烦。

“我明白,自然不敢轻易示人。”

无风者一而再的感谢水善帮助之恩,有了水晶玉,心中更加踏实了。

水善将水晶玉借给无风者,保护他,却也不得不丑话说在前面,提醒他。

“水晶玉有灵性,为善助之,为恶害之,用它行正义之事自然是更添助益,但若将其用在邪恶处,便会被其吞噬心智,生不如死。你可明白?”

水善正正的望着无风者,眸中有着威严不可轻视的压迫,似能将他的内心看穿。

无风者紧张的愣怔一下,不自觉垂下头,郑重保证,“在下定牢记水善姑娘的提醒,绝不敢违背初心。”

水善回行宫的时候,恰巧遇到妃楼举办金舌头比赛,酒楼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许多客人络绎不绝的往里挤着,就想尝一尝莫大厨的新花样。

水善抓着一个急着抢座位的小伙子,问道,“这些人这么着急干什么?”

酒楼吃饭跑那么快,今儿有折扣?

小伙不满的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见问话的是个英俊小公子,态度一下就缓和了些。

“妃楼新来的莫大厨,经常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有谁能吃出来是什么,就可以在妃楼免费吃饭一个月。”

“还有这种好事。”水善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想她向来是个挑嘴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莫大厨做的东西又怪又好吃,大家都是去瞧热闹尝新鲜的,到现在为止没一个人猜对过。”

“遇到我可就不一样了。”水善信心满满的仰首大步进了妃楼。

水善一时玩心大起,都忘了自己现在境况,切记抛头露面,大大方方就迈进了人群中。

妃楼此时人满为患,所有客座都坐满了人,水善进去时只能干站着,都找不到地方坐。

客人们全部都是冲着莫大厨今日的新奇菜式,一个个的翘首以盼,还有急躁的大声催促着。

“老板娘,莫大厨的菜怎么还没摆出来?”

身材丰满的圆脸老板娘笑呵呵的拨着算盘,大嗓门回道,“别着急,莫大厨马上就下来了,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

宾客们躁动的等待着,妃楼中很是热闹,过了片刻,众人期待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水善没想到这个莫大厨竟然是个姑娘,长得娇娇小小,看着不像腰肥肚圆的厨子。

莫大厨手里端着一个方瓶子,将那瓶子往摆在中央的桌上一放,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盯过去。

水善也好奇的来回瞧着那瓶子,可惜盖的严实,什么也瞧不见。

“莫大厨,今儿做的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快些打开呀!”

有人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莫大厨笑嘻嘻的插着腰,“好菜不怕晚,今儿我做的这个不是菜,是酱。要是谁能猜出来我这酱都放了什么食材,一个月免费在妃楼吃喝,花费全算我的。”

“好!”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接着对那方瓶子议论纷纷起来。

水善惊奇的看看莫大厨,小小的个子,竟是这般豪迈的姑娘。

莫大厨也没多啰唆,利落的将盖子掀开,露出里面偏紫的暗红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果香。

“这不就果酱嘛。”有人喊了一声,还凑上前闻了闻,肯定道,“葡萄果酱。”

人群里有人笑着打趣道,“莫大厨,今儿这也太好猜了吧,一闻就闻出来了。”

水善站在一边用力吸了吸鼻子,也闻到了浓郁的葡萄味,瞧那颜色也是葡萄色。

莫大厨故作神秘的摇摇手指头,“可没这么简单喔,你们可别大意,我的题目是猜出里面所有的食材,一样都不能少。”

莫大厨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压在方瓶子下面。

“这上面写的是答案,谁先来试试?”

莫大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立马许多条手臂举了起来,大家的热情非常高涨,都想尝尝究竟有什么特别。

“这里面加了糖。”

“有蜂蜜。”

“味道还有一点点苦,是不是加了杏仁啊。”

“有点涩,我觉得应该是青枣。”

“……”

大家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每人拿个勺子尝一口,有的人喜欢的多吃了好几口。

满满一瓶子果酱,不一会就快见底了。

莫大厨一直听着他们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是还没听到完整的答案。

水善等了许久,见要尝试的都尝试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过去。

水善和莫大厨对视了一眼,莫大厨朝他浅浅一笑,递给她一个干净的勺子。

水善舀了半勺,送进嘴里。

充斥而来的是浓郁葡萄香,加了麦芽糖和蜂蜜增加甜度,柠檬恰到好处的增添风味,还能起到凝固的作用。

水善细细观察勺中剩余的果酱,颜色暗红,极为细腻粘稠。

用手指沾一点,似乎比其他果酱滑腻、粘稠许多。

浓郁的甜中隐隐有些淡淡的苦涩,而那苦涩并不浓烈,不仅被葡萄、蜂蜜、和麦芽糖的甜味压盖,也是因为熬煮时去掉了大部分苦涩味。

莫大厨看着水善一脸认真回味的模样,勾了勾唇,有些期待她的答案。

水善自称吃尽天下美食,她的舌头可是很灵敏的。

此时脑中总有一个熟悉的感觉在闪动,却一时之间抓不住。

周围许多人都将视线好奇的投注在她身上,有人等不及的催着,“这位公子可猜出些什么?”

“尝这么久了,又没吃出点什么呀!”

身上微闭的眼睁开,莫大厨注视着他,问道,“这位公子可有答案?”

水善沉吟一会,一下咧起唇角,自信的笑了,“芦荟。除了葡萄、蜂蜜、麦芽糖、柠檬,还有芦荟。”

莫大厨默不作声,大喜的表情却是表明了一切,她猜对了。

水善也是感受到果酱里有股极轻微的清爽之感,瞬间想到小时候曾喝过的芦荟蔬菜汤。

她有此食欲不振,习容便给她做了那道汤,味道挺特别,也挺有趣。

那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芦荟竟然能吃。

人群里响起不敢置信的声音,“芦荟不是有毒吗,怎么能拿来做吃的。”

莫大厨不慌不忙的解释起来,“有的芦荟是能吃的,只要一次食量不要过多,是不会中毒的。而且食用芦荟对身体极有好处,排毒、止痛、健胃、以及女子美容养肤,都有一定作用。”

众人皆是一片惊奇,没想到莫大厨一个做菜的厨子,比大夫懂得还多。

莫大厨欢喜的看看水善,将压在瓶子下的答案在众人面前打开,与水善所述一模一样。

众人皆艳羡的道贺,甘拜下风,心悦诚服。

一个月免费吃喝,真爽。

品尝完新菜式,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水善在妃楼逛了两圈,以前也来过几次,等到冬日桃花盛开的时节,妃楼后的桃林落英绚烂,最是迷人景色。

老板娘站在二楼包厢门口,正喝一个姑娘说着什么。

水善随眼一瞟,立马一个利落闪身,藏到旁边的空包厢里。

小丫头大半夜的怎么在这,不乖乖在家睡觉,出来乱晃什么,差点就打了个照面。

前面和老板娘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豫王府的棠棣小郡主。

水善回了闵都都还未去找过豫王府,她在寻思应该什么时候去找她们,寻思着寻思着就一天天拖下去了。

棠棣郡主拉着老板娘一脸的恳求之色,小脸有些消瘦,比起在燕州时憔悴了不少。

水善有些心疼,来到闵都,想必豫王府一家子都不怎么好过吧。

连小郡主都是这般憔悴的样子,可想怡太妃和豫王夫妇又有多心力交瘁。

“求求你了老板娘,就一碗,一碗便好。祖母卧病在床茶饭不思,只有莫大厨的百花汤还吃的下些,求你通融通融,多少银子都可以。”

老板娘为难道,“郡主,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莫大厨有规矩,她不接待客人,她做那些菜不过为了好玩,她也不是我妃楼的厨子,我也不能强迫她。”

小郡主急得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声音微微哽咽,继续哀求,“这是救人命的事,求你帮我说一说,我豫王府定当感激不尽。”

“哎呀,郡主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看什么呢?”

水善正听的认真,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莫大厨的脸一下出现在眼前。

莫大厨的视线顺着水善看去,瞧见泫然欲泣的漂亮姑娘,窃窃的偷笑。

“那位姑娘要的菜,做给她。”

水善视线盯着小郡主,对身边的莫大厨道。

莫大厨笑嘻嘻的好奇问道,“公子与那位姑娘什么关系?”

水善调笑的勾勾莫大厨的下巴,“要你多问。给她做菜,一个月的免费招待抵了。”

莫大厨捂着嘴轻笑,视线在水善纠缠心疼的眼神上转来转去。

“公子莫不是看上那位姑娘了?公子可知,那位是豫王府的棠棣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尊贵非常啊。”

水善挑下眉毛,“看上了又如何?你觉得本公子配不上她?”

“小的一个厨子,哪儿敢啊!”

莫大厨嘴上如此谦逊,脸上却是一脸‘确实如此’的表情。

莫大厨皱皱鼻子道,“不过公子就拿一个菜追姑娘,未免太小气了。”

水善挺挺胸膛,戳戳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东西不在贵重,而是称心否,明白?”

莫大厨一抱拳,“小的受教了,那就助公子好运,抱得……郡主归。”

莫大厨麻溜的跑去做菜了,等做好了拿来,却发现水善早不见了。

棠棣郡主还抓着老板娘纠缠着,死活不肯放弃。

莫大厨咂咂嘴,“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怎得就走了。”

一个月招待换的献殷勤的机会,结果人都没影了。

棠棣郡主拿到百花汤的时候愣了一下,连老板娘都奇怪的看着莫大厨。

第280章 不许退兵

莫大厨抓抓头,解释道,“这是一位公子让我做给你的,他方才猜对了我的新菜式,用妃楼一个月的免费招待换的。”

郡主感激的询问公子人在何出,莫大厨却只能耸着肩膀,一脸不知。

水善迈着大步快速离开了妃楼,穿梭在人流中越来越快,最后几乎使用起了轻功。

就在她身后两百米的距离,有个紫衣人影紧紧追着她。

水善在妃楼中突然被人盯上了,她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先跑了,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她不益被发现。

可那人穷追不舍就是不放过她,跟了她五条街都没有放弃。

水善无奈,只得一下隐到一条昏暗的巷子中,停了下来。

紫衣人也很快追来,两人站在巷子两头,视线昏暗,谁也看不见谁。

“阁下追着在下,有何贵干?”水善率先发问,故意压低了嗓子伪装成男人声音。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然后开了口,却是莫名其妙的问道,“雁栖山上抓了两个人,结果让他们逃了,在下看阁下有些像,可是那两个逃犯?”

水善听着那莫名其妙一席话,脸上却是瞬间扬起笑容。

“柳平柏?”水善边试探的喊了一声,边朝对方大步而去。

对方听见声音,也快步过来,两人在昏暗的小巷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正是柳平柏。

“太后,您怎么回来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回来?”

柳平柏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水善发懵,让他稍安勿躁,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方便说话,另外寻个地方。”

柳平柏寻了个僻静的小茶馆,迫不及待的追问水善,怎么会出现在闵都。

水善不着急回答,暗自松了口气,“方才发现有人跟踪,我还以被熟人发现了呢,幸好那人是你。”

“太后回闵都,不是要回宫吗?为何怕被人发现?”

水善脸色沉重起来,道,“现在的闵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平柏不太明白水善的意思,水善反问他,“你入了朝堂,难道没什么发现?”

柳平柏一下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应该是为了天闵王朝如今内忧外患所以回来的。

柳平柏回道,“那些都是朝堂之事,与太后有何干系。皇上若知道您回来,必定很高兴。”

水善重重的摇摇头,“他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是他抓我回来的。”

柳平柏大惊,心中突然有些奇异的感觉在翻腾。

太后回来了,为何满朝大臣皆不知?

“如今的皇上与以往不一样了,我被皇上软禁,是偷偷跑出来的。”

“皇上为何要软禁您。”

柳平柏激动的攥紧了手心,心中有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

“今日时间已晚,若再不回去,怕就要被杜书禹发现了。你若想知道什么便去找齐丞相,他会告诉你。还有关于见到我的事,一定要保密。”

柳平柏被水善严肃的神情感染,郑重的点点头。

“杜书禹许久没有上朝,也极少看见他,原来他一直在监视太后?”

柳平柏气愤的一垂手,愤愤的低喝,“杜书禹真是大胆,竟然敢以下犯上。”

“我如今受制于人,不得莽撞,一切从长计议。”

……

杜书禹揉着酸疼的身体,他最近睡觉醒来总感觉全身酸疼,像是被打了一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穗儿讨好的替他按捏着身体,纤嫩的手指在他身上来回揉捏。

杜书禹闭着眼,力道舒爽,果然松快了许多。

“杜大人好享受。”水善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杜书禹一下睁开眼转头去看,就见水善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朝他走来。

水善在杜书禹面前站定,头撇了撇,眼神示意他让开。

杜书禹后知后觉的从躺椅上起来,水善一屁股跟着躺下,安逸的晒气太阳。

位置被抢,杜书禹敛眸失笑,表情柔和的在一边坐下,亲自替太后沏起茶来。

“穗儿,给哀家按按。”

水善喊着穗儿,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穗儿给她按摩,睁开眼伸脚踹了她一下。

“看什么呢,给哀家按一下。难道你只伺候杜大人,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穗儿一下醒过神来请罪,连忙站到水善后面,替她按捏起肩膀。

“给哀家说说,天闵和曦宁的战事,最近有什么消息。”

穗儿和杜书禹按捏、沏茶的动作同时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她问的谁,两个人都沉默不说话。

“怎么,回答个问题还要征求杜书禹的要求啊?”

水善舒服的享受着肩膀上酥酥软软的感觉,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悠闲的晃来晃去。

穗儿还是不说话,水善哈哈笑起来,“让你说点外头人尽皆知的事情都不敢,你们居然怕我怕成这样。”

杜书禹如此戒备提防,不让她知道一丁点外头的消息,完全将她与世隔绝的封闭起来。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种戒备、害怕的表现。

沉默许久的杜书禹无法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将茶递到水善的手边,悠悠开口道,“天闵与曦宁的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

“喔?曦宁国投降了?”水善眼皮都没眨一下,似乎一点不激动不开心。

杜书禹否定道,“皇上准备撤兵了。”

水善猛地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杜书禹,他们这是要议和?

一场大战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打到现在才议和,会不会迟了些。

“现在两国战况如何?军队打到哪儿了?”

杜书禹眯了眯眼睛,显然不想提战争的事,但还是回答,“我军被拦在了东群运河外。”

水善眉头皱的更紧了,拖长战时只会劳民伤财,折损兵力,尽快结束为好。

但主动撤兵,不仅丢失了颜面,曦宁国被毋泪控制,日后也是后患无穷。

既然战事已开,要打不如打的彻底。

水善坚定了神情,突然以着命令的口问道,“不许退兵,趁此机会,将曦宁国一举拿下。”

杜书禹正抿着茶,猛地被呛得咳嗽起来,愣怔许久,奇怪的确认一遍,“太后说什么?”

“你耳朵聋了吗,哀家说什么听不见?”

杜书禹震惊的不敢相信继续开战的话出自太后之口,太后不是最不希望打仗,对百姓们关怀备至的吗?

如今要退兵,她为何还会反对?

“太后莫不是说错了?”

水善深深的瞪了杜书禹一眼,“事关天下安定,怎可出错。此战已经消耗数不清的财力兵力,结果却是悻悻而归。既然两国已经挑破了表面的和平,也便不必再装了。曦宁国只要在一日,早晚还会发起战争,不如吞并了曦宁,从此天下一家。”

水善此言豪言壮阔,格局开阔,令杜书禹瞠目结舌,久久难以回神。

“太后不是最期望和平的吗,继续开战便会死更多的人,难道您不心痛?”

杜书禹用着调侃的口气试探水善,不想遭到水善的严厉呵斥。

“谈及国家大事,岂容你这般调笑。”

杜书禹被佛了面子,表情僵硬了一下,却再次道,“太后莫非说的是假话,故意讽刺皇上。”

水善冷笑一声,“哀家可没兴趣拿将士们的性命和你开玩笑的打算。哀家自然希望天下永无战争,但此仗是你们先挑起来,如今已是如火如荼,若就此作罢,之前折损的兵力全部白白牺牲了。为了未来的永久和平,只得忍一时之痛,统一了中原,从此再无国家战事、生灵涂炭。”

杜书禹此时才彻底相信,太后说的是认真的。

杜书禹此时才发现,太后的眼界比他宽阔了不知多少倍。

以战止战,以一时之痛,阻永世之战。

“告诉假皇上,这是哀家的意思,要打就打彻底,这是他挑起的战事,就要大胜而归,虎头蛇尾只会遭天下人嗤笑和咒骂。他被骂不要紧,但他现在伪装着瑞儿的身份,他没有资格让瑞儿遭到诟病和玷污。”

水善依旧安逸的躺着,杜书禹深深的望着她,许久道,“太后的目的不止这么简单吧?”

深深轻笑了一声,“那你觉得哀家还有什么目的?”

杜书禹沉默许久,试探的猜测道,“莫非……还为了豫王世子?”

水善一下睁开眼睛,眸光清亮的看过来,嘴角淡薄一笑。

“何出此言?”

杜书禹自信道,“太后这是在给豫王世子提供建立军功的机会。如今宗室之中,皇上的亲兄弟只剩豫王一个,您心中定是等待着有朝一日揭穿皇上的冒牌身份,让豫王登基为皇。您是在为豫王府一家铺路啊。”

水善哈哈哈的笑起来,乐得眼睛虚眯着,边笑边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承认,现在的皇上是个冒牌货。早这么坦诚多好,整日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哀家看的直冒火。”

杜书禹和水善完全不顾及穗儿还在身边,两人视若无人的直言不讳。

穗儿沉默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恨不得把耳朵封起来,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若是能揭穿假皇上,让真正的闵氏血脉统领天闵,让皇室重回正道,哀家自然是义不容辞,甘愿之至。”

杜书禹不说话了,捏紧手,垂敛下视线。

“你们如今霸占了皇位,软禁了哀家,哀家无计可施。但天闵永远是闵氏的江山,哀家是天闵的太后,自当守护天闵。你们的任何决定都关系着天闵的未来,和数不清的百姓。哀家做不到视若无睹。”

水善顿了顿,长叹口气,无奈的继续道,“完美结束此战,对你们自然也有好处。假皇上的皇位能坐的更稳,最近这一年多来的荒唐行径,也能用这场胜仗一笔勾销,重新挽回朝臣心中的形象。”

“太后为何要帮皇上?”

水善矢口否认,“哀家不是在帮他,哀家为何要帮他!哀家是为天闵的未来考虑,你们不过寄生虫而已,趁机占了便宜。”

水善不知道杜书禹会不会听从她的命令继续开战,杜书禹未再提起一个字。

即使杜书禹不说,水善自有得到消息的渠道。

齐丞相很惊讶水善提出继续开战的建议,但听了她的解释,也慢慢变为赞同。

天闵与曦宁一直是对抗般的存在,任何机会都有可能再挑起战事。

既然注定争端不休,不如一次性药到病除。

“齐丞相可能联系上豫王世子?皇上对豫王府戒备甚重,此次豫王世子领兵吞并曦宁,若是立下军功,便更加增长了豫王府的声望,这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豫王世子怕是会有危险,皇上必定会下死手,一定要让豫王世子有所警备。”

齐丞相明了的点头,“我会尽力试试。如今皇上重用新臣,对朝中许多旧臣退避三舍,还时常寻着机会打压,连我这丞相府也时常被监视着。”

水善自然明白假皇上这么做的目的,朝中老臣都是忠心于真皇上,而他需要完全忠心于他的实力,势必要打压老臣,提拔新臣。

杜书禹便是其中最受重用和信任的,另外一个,便是永念郡主。

水善还真是有些想念自己那个外甥女,吃里爬外的本事真是一绝,如今俨然成了假皇上左膀右臂,皇恩浩荡。

水善曾要求见见这个荣宠正盛的永念郡主,杜书禹每次都找着借口推辞。

不是水竹漪现在看不上她这个渊穆太后,就是根本不敢来见她。

水善出神的想着水竹漪,齐丞相突然开口问道,“不过此战怕是难打,双方大军已在东群运河交战数回,折损惨重,却又僵持不下。”

水善敲击着桌面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交给齐丞相。

“这两封信请帮我交给剑圣,让剑圣帮忙跑一趟。”

齐丞相接过信,上面各自写了豫王世子闵希卓,和曦宁国枭风大将军慕容余的名字。

齐丞相盯着慕容余的名字,不解道,“这封信……太后与慕容余相识?”

水善意味深长的笑而不答,“此仗胜败,就看这个枭风大将军如何选了。”

水善在请求慕容余助豫王世子拿下曦宁国。

第281章 采花贼

曦宁国已经注定要成为傀儡,要么成为毋泪的傀儡,从此曦宁国名存实亡,不过奄冉阁手中一个随意驱使的棋子。

要么帮助豫王世子吞并曦宁国,从此统一中原。

水善在给慕容余选择,看他是要选择错认的主人毋泪,还是她这个救他性命的渊穆太后。

水善承认自己是在利用慕容余牢记于心的救命之恩,那个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救命之恩。

但天下大局面前,水善自私了一次,卑鄙了一次。

水善没有细说,齐丞相也就没有多问,揣好信,认真问起,“太后说要改朝换代,不知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水善回过神来晃了一会神,然后才开口反问齐丞相,“你有什么想法?”

齐丞相意味难测的笑笑,摸摸脸上不存在的胡子,道,“我猜猜,太后心中选中的人,可是豫王府的那一位。”

水善不明说,俏皮的挑下眉毛,“那你觉得那一位可够资格?”

齐丞相沉吟着,整理着思绪小心认真的发表意见,“皇上登基,先皇之子除了豫王府那位,一个不剩。那位的身份自然是最尊贵,也最名正言顺的,但……”

“齐丞相有顾虑?”

齐丞相沉默一下,直言,“但身体未免有些弱,而且在治国之能上,未曾听闻有何过人的见解或想法,怕是与当今皇上相比,太过逊色。”

水善听了齐丞相的话,哈哈哈大笑起来,“豫王乃皇上的亲兄长,若有他谈论朝政治国的言论传出,岂能活到现在?”

齐丞相也发现自己想得偏颇了,跟着哈哈笑起来,“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普通朝臣议论国事亦是慎之又慎,他的身份自更加不敢多言。”

“不过你说的并没错,豫王在国家大事上并无什么真知灼见,让他治理国家还不如杀了他痛快,想来他宁愿在府中摆弄花草、草药,也不愿操这个心。”

齐丞相惊讶,“那太后说的是……”

齐丞相没有说出口,与水善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人皆明白了对方眸中的意思。

水善选中的并非豫王,而是豫王世子。

“若是小世子,齐丞相觉得如何?”

齐丞相满面红光的不住点头,肯定的发表赞赏之言。

“这位世子年纪虽小,却极为老成、沉稳,遇事冷静聪颖,不慌不忙,可造之才啊!而且这位世子的名声我也听说了些,天赋异禀,惊世之才,小小年纪便承担起王府,治理燕州,百姓交口称赞。太后慧眼,若是世子登上那高位,想必我天闵将会越加强大昌盛。”

齐丞相对豫王世子皆是褒奖之意,水善便安下了心。

放眼宗室,甚至放眼整个闵都的豪门公子,都没有一个人及得上豫王世子的聪颖才干,他势必会是众望所归的那一个。

水善脚步拖拖沓沓的晃荡在街上,肚子有些饿了,咕噜一叫,四下望着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天色不算太晚,街上还热闹着。

酒楼酒馆都还做着生意,水善却兴致缺缺,反而选了一家混沌摊。

汤锅里热气腾腾的煮着馄饨,白嫩嫩的小混沌翻滚着,看着就热乎好吃。

“小公子,可要来一碗?”

大娘招呼水善一声,水善吞了吞口水,回道,“来一碗,多放辣,要大碗。”

大娘喜笑颜开,“好嘞,小公子稍等会,马上来。”

水善手指瞧着桌面等着馄饨上桌,人流渐稀的街道上突然响起骚动声,百姓们都悄悄聚了过来,议论声越来越大。

“瞧这两个小伙子,长得多端正,可惜了可惜了,真是真可怜。”

街道上不时传来惋惜的唏嘘声,水善伸着头往人群街道上望去,就见两个衣冠狼狈的年轻男子,被绑着拖在马儿后。

一辆华贵的香车缓缓的从街上驶过,长队的护卫将香车保护着,不准街边的百姓靠近、惊扰。

水善好奇的看看被拖在最后的两个男子,看年纪应该不过弱冠之年,仪态气质瞧着也不像穷人家孩子,这会被拖在牲口后面是为什么?

大娘把水善的馄饨送上来,满满一大碗,红艳艳的全使辣椒,看着就诱人。

“大娘,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大娘见她问起,猜她可能是外地人,不知道,便小声说起来。

“这是永念郡主的仪驾,永念郡主经常将下狱或抄家的大户人家的年轻公子带回郡主府,长的好看的留为男宠,长得一般却有才学的,便伺候她,给她解闷。长得不好看又没一技之长,听闻便如同下贱奴隶般,任她打骂。”

大娘说起永念郡主时满心满眼的嫌恶,恨不得啐她两口。

水善则是被这新听闻的消息惊得一口馄饨也吃不下了。

水竹漪居然豢养男宠?这简直……剧烈冲击了她的大脑

“渊穆太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外甥女,真是丢尽了太后的脸。太后的盛名都被她给毁了。”

水善突然明白水竹漪为何不敢来见她了。

除了她效忠假皇上外,想必也害怕水善知道她豢养男宠的事。

水善一下想到水咺,脱口而出道,“她的父母不管她吗?”

话一出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大娘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冷笑起来道,“水家父女一样荒唐,水大人才不管她,甚至比她还要荒唐。永念郡主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谁都不敢得罪她,家中有漂亮公子的全都躲着她,生怕遭她毒手。”

水咺一直都很荒唐,以前仗着水善这个太后妹妹,好吃懒做,如今仗着水竹漪这个永念郡主,同样不学无术,荒淫无度。

……

水竹漪支着头昏昏欲睡,马车轻缓的晃荡着,不一会慢慢停下来,外面传来贴身丫鬟珠珠的声音。

“郡主,郡主府到了。”

水竹漪慵懒的应了一声,睁开眼,直了直腰出了马车。

珠珠侯在马车边,小心翼翼的将水竹漪扶了下来。

仪态万方的进了郡主府,整个郡主府富丽堂皇,贵气逼人,比之亲王府都还要宽敞、气派的多。

水竹漪命令着下人将带回来的两个男人收拾干净,然后送去她的房间。

下人们习以为常的垂头领命,没有丝毫的难看和惊讶。

这种事在郡主府种屡见不鲜,府中后宅内如今还住着十多位,而匆匆过客更是数都数不清。

接收新男人似乎成了郡主府每日必做的日常琐事,郡主带回的男人的次数越来越平凡,而带来又送走的,也越来越多。

“这两个就先安排在李园,昨儿生病那个处置了吗?”

水竹漪接过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顿时困意散去了几分,闻着房间里的醒神香,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珠珠将水竹漪的钗环、头发一一松解下来,水竹漪轻松的转转脖子,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嬷嬷来禀报说,那个生病的公子死活都不想走,怎么弄也没办法。”

水竹漪轻蔑的哼了一声,“在本郡主这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自然不肯走。这些个贱男人要么家中败落,要么家中穷的叮当响,要不是本郡主,他们哪儿过的上这般享福的日子。”

“郡主说的是,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的乱传,却不知道进了郡主府的男人,没有一个舍得走的。我们郡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恩宠无边,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咱们郡主府里。”

珠珠的话很得水竹漪的心,水竹漪享受的靠在软榻上,斜支着头,淡淡道,“他若不想离开郡主府受苦,便帮他了结了吧。既然活着是受苦,倒不如解脱来的痛快。记得别弄脏了本郡主的府邸,做得干净些。”

珠珠熟悉的垂头应声,“奴婢明白。”

珠珠退下了,不一会两个嬷嬷捆着两个男人进来,这两个男人正是刚刚带回府的,洗了澡换了衣裳,瞬间漂亮了许多。

两个男人嘴里塞着布条,不停嗯嗯啊啊反抗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嬷嬷的掌心。

两个嬷嬷看着年纪大,力气居然格外大,一人控制一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

水竹漪上前来仔细观察两人,手指暧昧的不时划过他们袒露的肌肤,挑着他们的小巴,满意的朝两个嬷嬷点点头。

嬷嬷驾轻就熟的抓着两个男人绑到床上,一左一右的躺着,四肢全部固定在床柱上。

两个男人羞耻的愤怒大吼着,但嘴巴被堵喊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挣扎,脸色涨的通红,努力偏头等着水竹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两个嬷嬷识趣的躬身退下,水竹漪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窗边,身上淡薄的里衣轻飘飘的。

水竹漪邪笑着倾下身,“今晚好好伺候本郡主,日后自有你们的福气。”

床幔落下,遮挡住床上的绮丽,唯有两个男人屈辱的吼叫声刺破寂静的夜。

“郡主好兴致,一次要两个男人,真是威武。”

水竹漪正玩的欢快,突然脖子后冒出一个阴冷的声音,顿时吓了她一跳。

水竹漪下意识尖叫,嘴巴猛地被人捂住,接着一团麻布塞到了她的嘴里,将她的尖叫堵在了嘴里。

身后的人堵住她的嘴,接着一个利落动作,将她一下从床上扔出去,砸在房间中的石柱上。

才落地,床幔为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绑在石柱上无法动弹。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到水竹漪反应过来时,全身骨头似乎都快断了,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整个人都被绑起来,嘴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支支吾吾的无力挣扎。

水竹漪望着房间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穿着一身寻常男装,脸上戴着一个采花贼的猥琐面具,面具上的男人头戴大红花,鼻翼一颗痣,笑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有没有觉得这张脸和你很像?”

采花贼指指自己脸上的面具,笑得讽刺、猥琐。

水竹漪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拼命朝房间外嗯嗯啊啊的喊着,希望守夜的丫鬟能够听见动静,赶来救她。

采花贼知道她的目的,也不制止,随意的将头瞥向床上那两个目瞪口呆、衣裳凌乱的男人。

命令道,“叫!”

两个男人发懵着,呆呆的不知道她的意思。

采花贼再命令一声,“叫啊!你们想被外面的人发现吗?”

两人瞬间明白过来,羞耻的‘啊啊啊’叫起来。

两人的声音很大,完全掩盖了水竹漪的挣扎声。

水竹漪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瞪着采花贼,恨不得把他瞪出千万个窟窿。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气,恨不得杀了我?”

采花贼笑嘻嘻的凑近水竹漪,故意用那张恶心的面具脸盯着她,似乎在觊觎她的美色。

不得不说,水竹漪现在确实挺诱人的。

身上的里衣又薄又轻,娇嫩的肌肤根本遮挡不住。

水竹漪屈辱的想要挡住自己被觊觎的身体,但手臂也被缠住,根本没办法。

“这种脱光了衣服被人羞辱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挺过瘾?”

采花贼更进一步的朝她伸出了手,手掌一把抓住她的大腿。

水竹漪挣扎的更加剧烈,脸已经涨红起来,想要避开采花贼的手,却反而被床幔勒的更疼,双腿几乎都开始发软。

水竹漪从开始的反抗、挣扎,到后面的无可奈何、屈服,最后害怕的呜咽起来,泪水从眼眶里滴出来,柔弱的惹人怜惜。

采花贼对水竹漪的眼泪视若无睹,捏着她的下巴,冷冷的嗤笑。

“你若是用这招来勾引我,我可以告诉你没用。你若是真的害怕了,想要求饶,那也是你活该。看看床上那两个男人,和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相似?”

采花贼甩开水竹漪的下巴,折腾这么久有些累了,拍拍手掌,在一边的位置上坐下休息会。

床上的男人还在叫喊着,这活挺费喉咙的,两人便搭配着一人喊一会,还可以缓缓精神润润嗓子。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是谁?今儿闯到郡主府来为了什么,对不对?”

采花贼逗着水竹漪笑笑,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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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搜府(二更)

“我是谁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我来的目的呢,便是想来见识见识风流豪放的永念郡主,究竟有多豪放。今日一见,刮目相看。已为人妻的妇人怕都不及郡主这般霸气,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

采花贼羞得水竹漪满脸通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豢养男宠,夜夜笙歌,还一次要俩。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极毁清誉的事,**不堪,说不定还要遗臭万年。

当然,水竹漪的名声早就没有了,不过这么被人**裸的当面嘲笑,却还是第一次。

想她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尊贵的郡主,即便外人心中嘲讽,面上谁敢多说一个字?

水善缓了缓,又继续道,“目的一,便是瞧瞧。目的二,便是给郡主长长记性。郡主虽说需求量大,但男女之事,终究讲求个你情我愿。你愿当**,别逼着别人当奸夫啊。想想被你祸害过的男人,总要给你些教训,日后才不会再犯。”

水竹漪的脸已经成了血红色,采花贼一字一句露骨恶心,比将她痛打一顿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深深的屈辱折磨着她的神经,从未有过的屈辱感从心底窜起,脑袋埋在胸口,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采花贼看她血红低垂的脑袋,嘀咕两声,考虑起来,“该给你什么惩罚呢……不知郡主可听过黥面之刑,在犯人脸上刺上永久的标记。”

水竹漪猛地一下抬起头,拼命的嗯嗯啊啊叫起来,身体剧烈晃动,头摇成了拨浪鼓。

床上的男人也受到了惊吓,一下停止了叫声,使得水竹漪挣扎的声音猛得惊响。

采花贼侧头看向床上的人,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又接着叫起来,掩盖下水竹漪的叫声。

“对一朝郡主施以鲸面之刑未免太残酷了,而且还有损天闵王朝的颜面。但为了让郡主永远记住教训,也不可不惩罚,那这惩罚就改一改,换个地方。”

采花贼说完,都不及水竹漪反应过来,手中突然闪出几根银针,晃过一旁未干的墨汁,朝着水竹漪的胸口刺来。

银针在采花贼手中灵活转动着,如同手指般灵活自如,不一会就在水竹漪的胸口,刺上了一个‘洁’字。

采花贼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不断点头。

水竹漪却是呆滞的面无表情,垂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字,头一偏,晕了过去。

“好好做人,这是我对你的警告。”

采花贼拍拍水竹漪的脸,将她从房柱上解下来,扔到了床上。

床上的男人已经停滞了叫喊声,喊了一夜,声音都沙哑了,却是满心感激的望着采花贼。

两人手脚得了自由,齐齐拱手上前致谢,“不知公子何方高人,我们兄弟乃大上造杨康之子,父亲遭奸臣污蔑枉死刀下,我们也被下放狱中。今日若非遇到公子,我们兄弟二人怕是早就遭了永念郡主的羞辱,日后定结草衔环,报答大恩。”

两兄弟说的情真意切,采花贼只顿了一下,而后瞪了两人一眼,“还有空说那些,先逃吧。命要没了还报什么恩。”

水善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今日阴差阳错救的人,竟然是杨琴韵的哥哥。

她本不过想要惩罚水竹漪,警告她莫再荒唐,没想到知道了一起冤案。

水善将那两人带出郡主府,好好听他们讲述了一遍杨康的冤情,心中不由沉重。

假皇上这是开始明目张胆的铲除异己了。

杨康乃立有军功的大上造,此次跟随豫王世子一同参与战事,不久前皇上派遣的监军传回军报,杨康通敌叛国,与曦宁国勾结,使得天闵大军退于东群运河以东。

监军将杨康缉拿,杨康带领亲信举刀反抗,被监军斩于马下。

紧接着杨家便被抄家,所有人压入大牢等待审判。

杨家兄弟俩是因为长相俊俏被永念郡主看上,从大理寺被带走,然后被水善所救。

水善从郡主府出来,转道便去了廷尉,掩人耳目的将柳平柏抓了出来。

柳平柏惊魂未定的瞧瞧周围,确定无人才小心见礼,“太后,您这大半夜是什么急事吗?”

水善没有废话,直言正事,“琴韵的娘家是不是被抓了?”

柳平柏顿了一下,拧起眉肃然道,“太后如何知道?”

说起此事,柳平柏愁眉苦脸的紧紧拧起眉心,长叹口气道,“岳父被冠以通敌叛国的重罪,被监军斩杀于大军之中,杨家全部被抓了。可我心中最是清楚,岳父最是忠心爱国,绝不会干出这等事情,必定是有人诬陷。”

“杨家剩下的人现在怎么样,皇上有何判决?”

柳平柏脸色更加阴沉起来,摇了摇头,“皇上还未下旨,但看皇上的态度,怕是杨家摆脱不了灭族的命运,连琴韵恐怕……”

柳平柏实在说不出口,杨琴韵是杨家的女儿,若是杨家被抄家灭族,杨琴韵怕是也无法存活。

“父亲正在想办法调查事情真相,向皇上请旨,但……成果甚微。”

“这么大的事,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水善眼里的低斥一声。

妻子的岳丈一家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能隐忍不言。

柳平柏垂着脑袋,喃喃一声,“我不敢给太后添麻烦,如今太后也是自顾不暇。”

“你倒是会替我考虑,你怎的不替你妻子好好考虑考虑。我再自顾不暇,总不会有性命之忧。有什么事比命还在重要。”

柳平柏沉默的饿垂着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事脆弱的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还请太后帮忙想想法子,杨家肯定是被诬陷的,绝对不会干出背弃天闵之事。可是皇上不相信,一时之间我们也难寻证据。过不久杨家就要被处斩了,求太后想想办法。”

柳平柏深深的弯下腰身,哀声请求,杨琴韵是她深爱的妻子,杨家亦是堂堂正正、忠君爱国之家,若是被冤枉灭族,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他亦会痛不欲生。

水善沉吟着认真思量,却是一时想不到办法,问道,“你可知杨家俩兄弟离开大牢了?”

柳平柏茫然的抬起头,询问的看着水善,反问,“杨家兄弟不是被羁押了吗,难道他们越狱了?”

柳平柏大惊,若真是越狱,就真的是无罪变有罪了。

水善见他不知,解释道,“杨家俩兄弟被永念郡主看上带回了郡主府。”

柳平柏长长的倒吸口冷气,他自然知道永念郡主的荒唐事,着急的猛然拔高声音追问,“他们现在如何了,他们……”

柳平柏难堪的说不出口,水善宽了他的心,道,“我把他们救了,人已经出城了。我让他们躲起来,你不去找他们,就不许露面。”

柳平柏倒吸的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朝水善深深作揖,“谢太后救杨家兄弟于水火。”

“行了行了,现在哪儿是说这些的时候。人跑了,永念郡主必然会大闹,很可能还会牵连廷尉府,你们只管装作什么都不知便可,至于救人的事,我会想办法。”

柳平柏看着面前纤瘦的女子,骄躁无力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太后总是有让人安心的力量,似乎只要有她在,天大的事都不足挂齿,都能迎刃而解。

果然如太后所说,第二日永念郡主便大张旗鼓找上了门,气势汹汹,带着一众府兵。

廷尉府所有人都迎了出来,柳溪带着夫人,柳平柏也带着杨琴韵赶来。

永念郡主的府兵将廷尉府大门围了个严严实实,周围聚满了围观百姓,皆是议论纷纷,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永念郡主在廷尉府闹出动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遥记得两年前渊穆太后还在世时,永念郡主便曾亲自带着几十台嫁妆上门提亲,扬言要嫁给柳三公子。

后来太后赐婚柳三公子与杨家姑娘,永念郡主又在大喜之日大闹婚礼。

现在永念郡主身份尊贵,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对柳家曾经的事怀恨在心,时不时都要使些绊子。

今日更是又闹上门来,柳家看来真是命里犯水竹漪。

柳溪看着坐在香车中的永念郡主,心中就是一阵骄躁。

也不知道是几辈子的仇恨,让永念郡主对他们柳家这么不依不饶。

“永念郡主,您这不知是……有何事?”

柳溪带着一家子主动上前来见礼,看看那些手持利刃的府兵,脸色黑沉难看。

“本郡主的奴隶跑了,定是藏在你廷尉府了,本郡主要搜府。”

永念郡主‘搜府’二字说出,周围人群齐齐惊诧的拔高了议论声。

柳溪更是紧皱起眉头,这位郡主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堂堂一朝重臣的府邸被搜,不是让人非议他们柳家犯了重罪嘛,此等屈辱如何能应。

“郡主是否有什么误会,郡主府的奴隶怎会跑到臣的府中,臣的府里近日一个生人都未进,若是真有奴隶跑出来,定然会抓住给郡主送回去。”

“只怕那奴隶,柳大人不愿意送回来吧。”

香车上掀起小小一角帘子,露出永念郡主些许稚嫩的侧颜。

柳溪拧起眉,“不知郡主此言何意?”

永念郡主也不回答,高高在上的直接用着命令的口问,不容反抗道,“本郡主要搜府,等搜到了,柳大人不就明白了。”

永念郡主说完,朝珠珠做了个手势,珠珠心领神会的即刻就要张嘴,令府兵们冲进廷尉府。

柳溪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猛然大喝一声,“等一下。”

珠珠的话被堵在吼中,就见柳溪上前了两步靠近香车,对着车中的人恭敬却冷漠的警告。

“永念郡主,臣乃朝堂二品大员,想要搜臣的府邸,须得皇上谕旨,您这可是私闯。”

马车中的永念郡主闲适的把玩着一串手珠,冷笑一声,露出的下巴漾着一抹冷硬的弧线。

“本郡主就是私闯,你又能如何?”

“郡主,还请不要太过分!”柳溪压抑着怒火,声音粗哑,一字一句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永念郡主挑起帘子,露出完整的脸来,视线扫过马车下的一众柳家人,最后定格在柳平柏和杨琴韵身上,冷冷一笑。

“本郡主就爱做过分的事。”说着朝门口的府兵大喊一声,“搜!”

立时,上百名府兵一窝蜂拥进了廷尉府中,将整个廷尉府搅得鸡犬不宁。

杨琴韵心急的望着那些惊声尖叫的府中人,急迫的脱口恳求,“还请郡主明鉴,我们府中绝对没有您丢失的奴隶,您如此做,让我柳家的脸面何存啊。”

“那是你们柳家的脸面,与本郡主何干。”

永念郡主哈哈笑着,似乎很享受对方恨极了她,却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柳平柏紧咬着牙,愤愤然低吼,“郡主如此不将朝堂法度放在眼里,光天化日不经圣意,携兵器私闯朝堂大臣的府邸,难道不怕天下人的流言和非议吗?”

永念郡主手掌一下拽紧车帘,直直的盯着柳平柏,一双锐利的饿眼眸流淌着灼热的恨意。

“柳平柏,从你拒婚开始,本郡主就一直遭受着别人的流言和非议。反正本郡主在天下人眼中,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正经女子,倒不如彻底抛弃那些虚伪的名声,只要自己痛快便足够了。虚名永远不及握在掌中的实权来的更有力量。”

永念郡主愤怒的脸冷笑起来,阴狠决绝,让人不自觉生起冷汗。

“本郡主如今可是闵都城口耳相传的人物,日后便像本郡主的姑姑一样,成为闻名天下的人物,无人不知本郡主的大名。”

“不准侮辱渊穆太后!”柳平柏赫然厉声警告,“你不配与渊穆太后相提并论。”

永念郡主阴冷的脸瞬间雪白,双眸直直冒出寒光,瞪着柳平柏,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掐死他。

“郡主,没找到人。”

珠珠凑过来小声汇报,永念郡主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搜仔细了?”

珠珠肯定的点头,也是一脸难看的表情,回答道,“搜仔细了,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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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灵晞公主

“永念郡主,没搜到人,今儿这事怎么算?”

柳平柏冷笑的质问永念郡主,看着廷尉府中鱼贯而出的府兵,气不打一处来。

堂堂廷尉府,被人如此明火执仗的搜府,整个廷尉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结果没有搜到人,自然要找校长放肆的郡主讨说法。

永念郡主将手边帘子一甩,坐直身体,重新隐没进车中,只剩一小片下巴。

“没搜到便没搜到,算你们好运,你们最好记着,我郡主府的人你们若敢藏,本郡主定要你们知道本郡主的厉害!”

“你简直欺人太甚……”

柳平柏忍无可忍,冲上去就想拦住永念郡主的马车和她理论,手臂一下被父亲抓住,朝他用力摇摇头。

“被冲动,想想杨家,现在一定要忍住。”

柳平柏死死捏着拳头,瞪着永念郡主的马车,最后只得守住了火气。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本郡主跑丢的奴隶是谁吧?”

永念郡主的香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突然停了下来,侧出脸朝柳平柏和杨琴韵意味不明的冷冷一笑。

柳平柏心中大惊,当即就要带着杨琴韵回府,千万别让她听到永念的话。

可柳平柏的动作终究晚了一步,刚牵住杨琴韵的手就来不及了。

只听香车上那个稚嫩却阴冷的声音,欢笑道,“是杨家的两位公子,被砍杀的杨康之子。本郡主将他们从大理寺带出来,本想许他们锦衣玉食,结果两个不知好歹的偷偷跑了。三公子和三夫人若是见到,可要记得通知本郡主。那两个下贱东西千万让本郡主抓住,否则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永念郡主猖狂大笑着离去,杨琴韵在柳平柏坏中瑟瑟发抖,一下晕了过去。

被永念郡主带回府意味着什么,全闵都无人不懂。

……

冬天的气息越发进了,虽还未入冬,风中的寒意却已刺骨浸人,纷纷加起了衣裳。

“太后的冬衣抓紧让人做,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过不了几日就要穿了。”

杜书禹边吩咐着宫人,手上边记录着一众事宜。

“各处的门窗帘子都换上冬日用的厚帘子,特别是太后的寝殿,赶紧换了,免得夜里凉。”

“殿中烧火的碳每日都要备好,保证殿中温度。穗儿、华儿更要特别注意,你们在太后身边贴身伺候,太后的手炉随时添上,别忘了。”

杜书禹挨着挨着细心交代,宫人们一一应声回应着。

太后之事他皆管理的妥妥贴贴,时常记录在册免得遗漏,丝毫不敢出差错。

水善远远看着,不由啧啧出声,想必他处理朝政都没这么仔细这么用心吧。

水善朝门口候着的一个小宫女招招手,“你去把杜书禹叫来,我有事问他。”

小宫女应声离去,杜书禹听见传话,抬眼朝靠在门边的水善望了一眼,大步朝她过去。

“太后,可是有何事交代?”

水善捧着手炉摇摇头,双腿交叠着靠在门上,右脚点地一晃一晃的,踝间青褶纹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水善将手里热乎乎的手炉往杜书禹怀里一扔,“没什么,就是觉得手炉不热了,让你给哀家换换碳。”

杜书禹丝毫没有被指使、被捉弄的不满,微笑着应下,不一会就重新换了手炉来。

手炉重新捧到手里,水善一下又扔回杜书禹怀里,两只手抖了抖,接着凑在嘴边吹了吹。

“烫死了,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想烫死我。”

杜书禹抱着手炉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本不烫,是太后故意刁难他。

“是臣疏忽,臣让人在手炉外再套上一层布包,若碳不够热了,便将布包取下来。”

很快包上布包的手炉就拿回来了,杜书禹递给水善,“太后看看还烫不烫。”

水善无趣的撇撇嘴,一把接了,抱在怀里不说话。

水善深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以前在宫中看到过的,趾高气昂的宫斗妃嫔,故意刁难下人,说话阴阳怪气,眼睛长在头顶上。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坏人,但一看见杜书禹,就想到自己被囚禁在行宫,没一点好脸色。

杜书禹看水善不说话了,便行礼退下了,刚退去几步,便有重甲士兵急匆匆跑来雅林园。

水善瞧着身着盔甲的士兵说了些什么,杜书禹就行色匆匆的跑走了。

水善连忙好奇的跟上去。

杜书禹方才一脸着急的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水善有点幸灾乐祸,心底好像就希望出点事,想看杜书禹出洋相。

水善追到渡口时见到渡口停着一艘船,流水行宫如今被严密看守,除了一辆偶尔外出采办东西的船,再没见过其他船停靠。

然而此时停靠的船显然不是采办船,而且船上跟着一群盔甲士兵,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把刀给我放下!”

水善听到了杜书禹为厌的怒吼,加紧步子凑上去瞧,突然看见船上一个熟人。

“静儿?”

水善不敢相信的望着船上满脸恐惧的女孩,双手颤抖的握着一把匕首,比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个女孩是先皇最小的女儿,灵晞公主闵静文。

“我让你把刀放下,乖乖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杜书禹站在甲板上冷着一双眸子,周围一群士兵将灵晞公主团团包围着。

灵晞公主害怕的不停后退,脚步都快踩到船舷,身体亦不停颤抖着,摇摇欲坠。

“别过来,别过来……”

灵晞公主娇弱的哭喊着,贴身丫鬟被她的动作吓得一脸苍白,着急的不停呼唤着,“公主小心,别伤着自己。”

水善眸中转瞬燃烧起汹涌的怒火,推开众人一下跳上甲板,不顾杜书禹的阻拦,猛力推开他,朝灵晞公主闵静文走去。

灵晞公主从小娇娇弱弱、金枝玉叶的养在宫中,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和惊吓,此时却被兵甲团团包围着。

灵晞公主却满眼含泪挟持着自己,可怜脆弱的模样看的水善心疼,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她。

灵晞公主看见水善的一瞬间,勉力维持的勇气顷刻坍塌,恐惧、畏怯、紧张瞬间爆发,紧紧抱着水善的腰,哭的伤心欲绝。

“母后,母后,静儿终于见到您了……”

灵晞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通红,几乎腰背过气去。

水善紧紧怀抱着她,柔声安慰,“别怕别怕,母后在呢,别怕……”

水善轻柔安抚着灵晞公主,一转身,猛地给了杜书禹一个**辣的巴掌。

杜书禹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看向水善,对上的是一双充满威压、不怒自威的傲然眼眸。

水善微仰着头望着他,身为太后的强大气场一瞬间展露无遗,如同被激怒的母鸡,保护身后的孩子。

“你让这些重甲士兵围着静儿想干什么?你方才对灵晞公主说话的语气又是什么意思?”

水善一字一句,肯强有力的质问杜书禹。

周围空气瞬间凝固下来,所有人震惊的不敢动弹,一个个纷纷垂着头,不敢直视此刻的苍穹画面。

太后如同高高在上的神,质问着脚下的凡人。

“杜书禹,你是不是已经得意忘形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哀家面前,在公主面前,何时有你疾言厉色、横眉冷对的份!”

水善说完,右脚猛然踢出,稳稳踹在杜书禹的膝盖。

杜书禹双膝猛地一麻,被迫弯曲跪在了甲板上,身体不稳的晃荡两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船上的士兵及渡口的宫人,皆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浑身战栗,所有人噤若寒蝉,被太后身上的冷冽气势所震慑。

耳中只有湖面缓缓拍击船身的声音,以及贴身丫鬟脱口而出的惊呼声,“驸马——”

水善被那声‘驸马’震惊的久久会不过神来,眼睛越瞪越大,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灵晞公主,猛然射向杜书禹。

他们两个……是夫妻?他们何时成了夫妻?

“这是怎么回事,他何时成了驸马?你又何时嫁人的?”

水善抓着灵晞公主的肩膀,声音急不可待。

静儿怎么嫁给了杜书禹,这怎么可以!

灵晞公主一个劲的哭,眼睛又红又肿,根本停不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杜书禹挣扎着麻疼的双腿,缓缓站起来,脸色苍白的咬着牙齿,道,“臣与灵晞公主,早已被陛下指婚、成亲。臣方才一时着急忘记公主金枝玉叶,语气冒失,还请太后降罪。”

杜书禹微微含着脑袋,水善却是一句话都没听进耳朵里,眼中只有灵晞公主可怜的小脸。

灵晞公主嫁人了,嫁给了假皇上的左膀右臂。

水善冷静了许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堂堂一国公主,出嫁这么大的事都不曾传出半点风声,悄无声息的就办了。

水善能够揣摩出假皇上和杜书禹的目的。

有了驸马这层身份,假皇上便能破格提拔杜书禹,杜书禹一朝飞升,也更名正言顺。

水善此时恨不得将假皇上切成肉块,剁成肉泥,他不仅占了瑞儿的皇位,还想将所有闵家**害干净吗?

“你怎么突然跑到行宫来,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母后的?”

水善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和灵晞公主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话。

灵晞公主的哭声终于停住了,眼睛却还是红红肿肿,看着好不凄惨。

“静儿担心母后,想要来看母后,可杜书禹就是不准,还把我关在府中不许出门,让人监视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被囚禁在了流水行宫?”

灵晞公主靠在水善的肩头,吸吸鼻子,用着哽咽的哭腔道,“是我偷听来的,我让他带我来见母后,但他不同意,我便威胁他会让全朝堂的人知道,母后回来了,被他囚禁在了流水行宫,他就把我监视起来不许出府,还说威胁我说,我如果把事情说出去,就杀了母后。”

水善好笑的戳戳她的小脑袋,“真是个小笨蛋,怎么能直接威胁他呢。”

“我也是没办法,找不到可以告诉商量的人。我身边随时都有眼线监视着,说什么做什么他全都知道。”

灵晞公主委屈的憋着嘴,揉起眼角,想起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就痛苦的嘤咛啜泣起来。

“杜书禹把我娶回家后,就把我当成空气、摆设一样,不和我说话,也不理我,我向皇兄告状,皇兄还训斥我不懂事。后来我发现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嫁的夫君不理我,皇兄不疼我,皇后娘娘也自顾不暇,好像突然之间全都不一样了。静儿都不想活了……”

灵晞公主的啜泣声越来越大,最后又痛痛快快的大哭起来。

随时紧拧着眉头,拍着她的肩膀,心中愁绪满腹。

灵晞公主如今也被拉下了这滩浑水。

“母后回来了,有母后在,没事的。”

水善爱怜的擦着她脸颊上的泪水,慈爱温柔。

灵晞公主的生母死的早,水善是她的嫡母,对她一直很关爱,也将她保护的很好。

先皇的孩子所剩不多,自然是千娇百宠,可没想到最后会嫁给杜书禹这个伪君子。

“静儿现在只剩下母后了,只有母后疼静儿。”

灵晞公主抱着水善撒娇,似乎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找到了自己的依靠。

“敏儿现在怎么样了?你可有看过她?”

水善心里始终记挂着齐敏,看着静儿可怜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齐敏。

灵晞公主哽了哽声音,摇起头来,“自从皇后闭门养病,我就再没见过她。不过听说梅妃时不时都要去她宫中奚落炫耀,想必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个梅妃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得皇上宠爱?”

水善问起梅妃,灵晞公主一脸厌恶愤然的表情,牙齿都咬的咔咔作响。

“梅妃是杜书禹献上的美人,不过普通商户人家的孩子,偶然被杜书禹见到,觉得她有几分姿色,便送给了皇兄。宫里还传,皇兄以前便与梅妃相识,如今恰巧被送进宫,实在天赐良缘,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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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我们永远斗不过她

灵晞公主说完嗤鼻的哼哼两声,“我看梅妃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她提议让皇兄将我指给杜书禹,助杜书禹飞黄腾达。她报答杜书禹的恩情,却害了我一辈子。她跟水竹漪都是一种人,自私自利,不知廉耻。”

灵晞公主骂的痛快,突然一下住了嘴,小心的侧脸看母后的表情。

她一时气愤,都忘了水竹漪是母后的亲外甥女。

水善发呆的出着神,灵晞公主以为她生气了,却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想灵晞公主说的传言。

宫里那个传言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梅妃与假皇上早就相识,等到假皇上坐了皇位,便将梅妃接入宫中,这个猜测非常通顺。

水善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若是假皇上与梅妃真的早就相识,或许通过梅妃便能查出假皇上究竟是谁?

毋泪找到这样一个酷似闵元瑞的人,在真正的闵元瑞离开皇宫后,让冒牌货坐上皇位。

这是临时想法,还是早有计划?

水善更加相信后一种可能。

天下如此相似之人何其难找,哪会那么容易,恰巧在毋泪要离开皇宫时出现?

水善看到了突破口,通向假皇上真面目的突破口。

水善兴奋的恨不得立马让齐丞相帮忙调查,突然醒过神来,发现灵晞公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脸上有着懊悔和歉疚之色。

水善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揉揉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水竹漪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太让我失望了。”

灵晞公主见母后没有怪她,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张小脸又苦巴巴的皱了起来。

“母后不知道,水竹漪不仅豢养男宠,强抢美男子,连,连有妇之夫也不放过,她和杜书禹……”

灵晞公主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像豆子般吧嗒吧嗒往下滚。

水善惊了一下,水竹漪和杜书禹还有一腿?

水善心中惊奇,杜书禹摆着家中的正妻不理不睬,却对外头淫荡不堪的水竹漪勾勾搭搭。

男人的想法她真是难以理解。

“你别多想,也许只是碰巧看错了,别为难自己,女孩子以泪洗面很伤身体。”

水善想要宽慰灵晞公主放宽心,灵晞公主激动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辩解,“不是的,绝对不是看错。我亲眼看着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呆了一夜,我一直守在外面,守了一个晚上。杜书禹的画房平时不准任何人进,从那路过都要被挨骂,连打扫都是他亲力亲为。但每次水竹漪来都可以进画房,两人经常一呆就是一晚上。”

灵晞公主说的如此笃定,而且不是一次两次,看来杜书禹和水竹漪的事不是捕风捉影。

“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灵晞公主吸吸鼻子,委屈道,“我和他闹过,我质问他,骂他,但他都不理我,完全不将我当一回事。后来有一次我气急,便去闯他的画房,砸画房的门,结果,结果……”

时时看着灵晞公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满脸的惊恐。

“他打了我,还让我……亲眼看着,我的……贴身婢女……被活活……打死……”

水善心疼的抱着灵晞公主的身体,用自己身体的温热温暖她,安慰她。

“别怕,都过去了,有母后在,母后绝对不会让杜书禹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杜书禹他不是人,他为了个画房,把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活活打死。明明水竹漪可以进他的画房,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是他的妻子!”

灵晞公主在水善寝殿里哭诉了一整天,眼泪干了又哭,哭了又干,最后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杜书禹踌躇不定的推开殿门,隐隐便听到灵晞公主还未停歇的哭声,眉头不由紧蹙了一下。

“天色晚了,太后该休息了,公主也请回府吧。”

杜书禹态度客客气气,灵晞公主看都不看他,抱着水善的手臂不撒手。

“母后,静儿不要回去,静儿回去了就出不来了,母后……”

“你当真不想回去?”

灵晞公主瞪了杜书禹一眼,坚决道,“静儿只想陪着母后,我现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那个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灵晞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有母后在,她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虽然母后也被囚禁在了这里,但感觉只要在母后身边就是安全的,自由自在的。

而且一想到今早杜书禹挨打时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样子,灵晞公主更满心痛快。

“你想不走便不走吧,在这陪母后也好。”

水善开了口,灵晞公主欢喜的笑了起来,脸一抹,昂起了高贵的头颅。

“太后,公主乃臣的妻子,岂有不回府的道理。”杜书禹看了灵晞公主一眼,低声道。

水善松开灵晞公主的手,走到杜书禹面前,冷视着她。

“你的任务难道不是监视哀家,让哀家不得离开流水行宫吗?除此外,在这流水行宫,哀家的话便是道理,哀家要谁留,谁便能留。”

“太后,陛下旨意任何人不经准许不得踏足流水行宫,公主是臣的妻,臣要带她离开,否则便是违抗圣旨。”

杜书禹搬出了皇上,可这完全是贻笑大方的法子。

一个假皇上的旨意,水善岂会放在心上。

“就是哀家违抗圣旨了,你去告诉皇上让他来,看他要如何处置哀家。”

杜书禹脸色越渐阴沉,“太后,请不要为难臣。”

“哀家为难你又如何。你今天大可试试看,能不能把静儿从哀家身边带走。哀家是静儿的母后,母后在一块是天经地义,而你……是入赘皇家的驸马,没有说话的份。”

水善从来不是疾言厉色,说话很毒的人,但与杜书禹总是顶着来。

不管杜书禹说什么,水善总是顶回去,非常的凶狠。

杜书禹脸色已经涨的青紫,始终微垂着头,否则怕自己眼中的杀气怕是遮掩不住。

“太后娘娘,臣是公主的夫君,还请给臣一点尊重。”

水善呵呵冷笑两声,“尊重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互相给的,你想要尊重,首先要检讨自己,是否有资格得到这种珍贵的东西。但据哀家看,你似乎不够资格。”

水善一步步逼紧杜书禹,迫使杜书禹不停后退,指节咔咔紧握的声音越来越响。

“你想做静儿的夫君,哀家还没同意。你和假皇上是如何利用静儿,又如何伤害她,这些账,哀家会一笔一笔慢慢和你算。”

杜书禹当晚没能带走灵晞公主,自己却是离开了流水行宫。

自从太后被囚禁在行宫,杜书禹已经许久没有离开,偶尔白天回宫办些事,晚上必然在行宫中。

但今日,杜书禹踏着夜色登上船上了岸边,回了杜府。

杜书禹今日一肚子气无出发,回了家便将自己关在画房中,不准任何人打扰。

水竹漪踩着妖娆的碎步,堂而皇之从杜府大门进入。

杜府下人无人阻拦,在前照着亮,距离画房还有几百米便停住了步伐。

主人的画房任何人不得靠近,当然,永念郡主除外。

水竹漪不打招呼的直接推开画房的门,杜书禹正趴在案上,不满的一下抬头,看见来人,又重新将脸埋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方才有人来说你回来了,我还觉得奇怪了,这大晚上的你舍得回来?不守着你的心……”

杜书禹猛地朝她射来一束冷光,水竹漪识趣的闭上嘴,不再说。

“好好好,是我多话了。不过你今儿回来的倒是及时。”

杜书禹懒洋洋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打开硕大的窗户,让月光投射进来。

娇艳的海棠花印上一层银光,随着风,飘来幽幽的香气。

杜书禹一手执杯一手执,大口大口灌着酒,似想借由酒水带走今日的狼狈和烦忧。

“出什么事了?”杜书禹淡淡问道。

水竹漪耸着肩膀轻笑了一声,“你问我?你莫不是忘了明日要进宫?”

杜书禹陡然想起,明日好像就是天闵王朝的建朝之日,宫中要举行宫宴,文武百官皆要到场。

“你不会真忘了吧,我看你在流水行宫呆的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水竹漪带着些欲言又止,看了杜书禹一眼,偏开视线终究没有多说。

“明日记得让灵晞公主高兴些,别让人以为她受了委屈,小心有人逮你的把柄。”

水竹漪说起灵晞公主,杜书禹头疼得一挥长袖,仰头闷下一口酒。

“灵晞公主在流水行宫,被太后留下了。”

“什么?”水竹漪陡然失控的惊呼一声。

水竹漪不停在画房里踱着步,急得直跳脚,双手插着腰,忧心忡忡的斥骂,“你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怎么能让她们见面呢。闵静文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她肯定会和太后告状,肯定会说我坏话。”

“你害怕吗?”杜书禹突然轻蔑的勾了勾唇。

水竹漪慌乱的步伐一下停住,瞪向杜书禹。

杜书禹调侃道,“太后已经被囚禁起来了,你还害怕她?”

水竹漪脸色冷了下来,两步走到杜书禹面前,斜挑着嘴角,哼了一声,“那你呢。明明知道是得不到的人,她甚至不多看你一眼,但你还不是低眉顺眼的往上凑,爱的无法自拔。”

杜书禹的眼眸也瞬间冷下来,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然后齐齐转开。

“渊穆太后,多么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亵渎的人物。人人都道她是神,但她却是我心中的魔。我从小到大都活在她的阴影下。外人总是议论太后的弟弟外甥如何的荒诞不羁,丢人现眼,外人说起我,也永远是渊穆太后的外甥女,我永远依附着她存在。”

水竹漪咬着牙,恨恨的道,“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她。我就是我,我是水竹漪,不是太后的外甥女。没有她,我还不是享尽荣华富贵,比以前更尊贵。我水竹漪不是一定要依靠她,水家也不是离不开她。”

水竹漪抢了杜书禹的酒杯,大喝一口,感受着辛辣的酒水灼烧喉咙的刺激感,舒爽的长吐口气,仰面大笑起来。

“高高在上的神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被我们拉下云端,任由摆布。”

水竹漪兴奋的低笑着,用力推了杜书禹一把,怂恿道,“你还等着干嘛,上啊,人不就在你面前,就在你手里,随便你怎么处置。”

杜书禹自嘲的嗤笑起来,想起白日那个巴掌,越想越讽刺。

“她可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摆布的,你甚至都不敢去见她,不是吗?”

“我,我是最近忙,等宫宴结束,我自然会去见她。”水竹漪激动的狡辩,眼神心虚的漂移着,不敢看杜书禹。

杜书禹不相信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

太后虽在她们手里,虽表面看着无可奈何,但她们从不敢轻视她,甚至如同以往的畏惧着她、敬畏着她。

“你可知道,太后当着我和皇上的面,将刀刺进胸口,却毫发未伤。”

杜书禹屏住呼吸,似乎空气都冷了下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斗不过她的,永远。”

水竹漪的手抖了一下,杯子‘哐当’一下掉在地上,撒了大片酒渍。

水竹漪狼狈的遮掩自己的慌张,将杯子捡起来捏在手里,手指却有些颤抖。

“不管斗不斗的过,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到底。我是水竹漪,不是谁的谁。”

画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几百米外停住,不再上前。

杜书禹听见声响,推门出去,水竹漪也大步跟上,来人是杜府管家,一脸沉色。

“大人,军营来人了,有急事汇报。”

听见是军营来人,杜书禹和水竹漪同时郑重起来,大步离开了画房。

画房中的烛火不及熄灭,水善悄无声息从房顶跃下。

她从杜书禹离开行宫,便一直跟着他,果然让她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环顾房间中琳琅摆布的画像,有的挂在墙头,有的立于房中,许多铺呈在案几或地面,到处都是画纸,还有许多尚未完成。

而那些画中全都画着同一个女子,神态各异,服饰各异。

欢笑、悲伤、眉头深锁、欲泣还羞,各种表情生动形象,充满灵魂。

水善只觉双腿有些发软,不自觉踉跄一下。

画像上的女子……是她。

第285章 证据惊现

杜书禹在书房接见了军营赶回的人,来人一身暗黑装束,风尘仆仆,身上还呆着血,及其狼狈。

来人见了礼,便将小心揣在胸口的东西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杜大人,这是豫王世子派人秘密送给齐丞相的东西,监军大人觉得有蹊跷,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让我们截了下来。对方抵抗强烈,属下在城门前才将东西抢到手,其余的人全军覆没了。”

杜书禹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越来脸色越加沉重。

“豫王世子果然还在查杨康的事,若是落到齐丞相手里,怕是你我都洗脱不了干系。”

水竹漪惊呼着将东西拿过来,细细观看,越看越心惊。

“证据如此详尽。”

此物正是扬康被污蔑通敌叛国的证据,水竹漪不敢想象今日要是晚了一步,让东西落到齐丞相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监军大人还让转告杜大人,豫王世子已经传书闵都,请旨还朝,想要亲自说明杨康一案。传信馆已经在路上了。”

“没想到豫王世子如此了得,这么短时间便能搜集到如此详尽的证据,还是小看他了。”

杜书禹满口赞扬,手指来回摩挲着手中至关生死的证据,却不见丝毫着急之色。

“你想什么呢?都这会了还有心情夸别人!”

水竹漪着急的镇定不住,若是真等豫王世子还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如今大战在前,豫王世子却要请旨回朝,究竟是何想法?就为了个杨康?”

水竹漪摸不清头脑,杜书禹亦沉思不定。

“也许是察觉到皇上要杀他,与其在边疆生死难料,不如回朝来,至少明面上皇上不会对他如何,朝中也自有中立大臣帮衬他。”

水竹漪对杜书禹的想法,不确定的点了点头,“我看他可能也是对两国之战没了信心,曦宁国毕竟发展了几百年,国力庞大,哪儿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两国之战,赢了是天大的军功,若是最后无疾而终,劳民伤财,折损兵力,怕是会引天下百姓怨声载道,罪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这块烫手山芋,聪明人自然是能扔则扔,豫王世子那般才智,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得失。皇上不会准他回来的。”

水竹漪没杜书禹想得那般多,气冲冲的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只要回来,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皇上和我都办不成的事,你能办成?”

水竹漪瞪了杜书禹一眼,自信一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我自也有我的办法。明着不行,那我就来暗的。豫王府中我早已安插了人,随时都能要人命。”

“你觉得豫王府的人都是傻子?若这般就能将豫王府弄倒,皇上哪儿还需要那般头疼。”

水竹漪自信的扬扬头,“我的安插的人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总之若有需要你就说一声,我也让你看看好戏。”

“这些证据你准备如何处理?直接烧了吧,免得出纰漏。”

水竹漪伸手就去抓,杜书禹手臂侧了侧,“先等明天皇上看过,再做处置。你要时刻记着,皇宫的那位是皇上,你我是臣子,永远别越界。”

水竹漪嗤了一声,不接话。

什么皇上,不过一个冒牌货而已。

水竹漪和杜书禹在画房中商量着如何对付豫王世子,如何抢夺证据,却不知道房顶上有人已经偷听了许久,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楚。

杨家被诬陷一事,水善正不知道如何解决呢,杜书禹主动将办法送到了她面前,岂有不受的?

……

第二日宫宴。

永念郡主金尊玉贵的坐在御赐香车中,气派傲然的进入了正阳门。

周边其余准备入宫的臣子、家眷,皆步行而去。

这是皇上对永念郡主的也别恩赐,准许她可以坐车入宫,并且不用接受询问和盘查。

距离宫宴时间还有会,水竹漪在侧殿女宾室中歇息片刻,吩咐珠珠好生看管礼物。

“这是本郡主精心准备,敬献皇上的,你可千万仔细着,切莫磕着。”

珠珠笑着保证,“郡主放心吧,奴婢时刻捧在手里,不敢让人靠近半分。”

宴席开始,水竹漪跟着宫人入了正殿席座。

水竹漪的席座很靠前,不仅在女客之首,甚至超过了诸多宗室长辈。

人人皆知永念郡主如今得皇上盛宠,自从渊穆太后仙逝,皇上似乎将对太后的思念之情全部转移到了太后得外甥女身上,故恩宠甚重。

至少外人眼中,是如此以为得。

朝中大臣依次皆以入座,杜书禹仅仅位次于齐丞相,居大臣席位的次位。

新任太监总管福林,扬声高和,“皇上、梅妃驾到。”

皇上携梅妃登入大殿,走上高高在上的皇位,怡然自得,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被前呼后拥的感觉,习惯了坐在皇位上,君临天下的感觉。

今日如此盛大的日子,应当皇后伴驾出席才对,可皇上带来的是梅妃,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后的凤位上。

宫宴上有人小心议论,却不敢多说什么,这样的事似乎已经不足为奇了。

皇上如今对梅妃的宠爱,可谓后宫专宠,丝毫不顾及皇后与齐丞相的脸面。

“我天闵王朝中已建朝五百余年,兴旺昌盛,国富民强,这都仰赖祖先们的功劳,今日满朝大臣齐聚一堂,大家一同庆贺我天闵的繁荣,今日不醉不归。”

皇上说了几句,站起身,举起酒盏。

所有人一同起身举杯,“共助天闵王朝繁荣昌盛,皇上万岁万万岁。”

喝了酒,永念郡主便等不住了,想要献上自己的礼物,不想被齐丞相抢了先。

齐丞相望着杜书禹身侧的空位,开口询问道,“杜大人,今日庆贺我朝建朝宫宴,这么盛大的日子,灵晞公主怎么没有出席?”

杜书禹早有预料的浅浅一笑,回答道,“灵晞公主今早晨起身感不适,无法前来。灵晞公主还让臣代为向陛下请罪,这么喜庆的日子无法前来,扫了大家的兴,还请陛下恕罪。”

杜书禹朝皇上跪身请罪,皇上对灵晞公主的事全然不上心,就着梅妃的手喝下一盏酒,随意摆摆手,“既然公主身体不适,便好好休息,让她无需介怀。”

“谢陛下。”杜书禹坦然的重新坐会位置上。

齐丞相心知肚明,杜书禹正得圣恩,这些小事怎可能让他如何。

皇上如今对杜书禹的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得地步,真不知道谁才是这天下做主之人。

殿中歌舞不歇,曲乐欢快,大臣席中却气氛低迷,无声无息。

如今朝中众大臣,皆人人自危,忧心忡忡,连齐丞相都这般不受敬重,不由令人心寒。

永念郡主漾着不可一世的笑脸,微仰着高傲的脸庞,恭祝道,“皇上,竹漪有礼物献给皇上,祝皇上霸业千秋,祝天闵永世繁旺。”

梅妃娇羞的靠在皇上怀里,喂了皇上一颗葡萄,娇笑道,“陛下您看,还是永念郡主有心,还专门给您备了礼物呢。”

皇上也满意的大笑,“好好好,不枉朕疼你。什么礼物,献上来让朕看看。”

水竹漪朝珠珠示意一下,珠珠便千方小心的将礼盒捧了上来。

精致的盒子比双掌宽不了多少,上面雕刻着飞鸟纹,祥瑞鸾鸟齐鸣于飞,栩栩如生。

有小太监从珠珠手中小心接过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东西。

看着像是几张书页。

水竹漪的笑脸僵了僵,奇怪的眨眨眼,还不及惊奇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怎么不一样?

小太监已经将书页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十月初三,杨康校尉率一营将士绕河东面,从恻隐包围敌军部分兵力,全数围剿,赶回增援主力部队之时,突遭敌军弓箭营偷袭,支援受阻,损伤惨重。

十月初九,杨康校尉率领士兵遇敌军定国公,定国公故意让杨康全军全身而退,挑拨我军军心。

十月十日,杨康校尉营帐中搜出,与定国公通敌来往的密信,皆出自监军之手。

证明杨康校尉与定国公勾结之亲兵,家中母兄、弟妹皆被监军控制、威胁……”

“别念了,不许念了!”

永念郡主发狂的朝小太监冲过去,想要去抢他手中的书页,却被齐丞相抢先了一步。

齐丞相一下从座位上冲起来,将小太监手里的书页拿到手中细细观看,脸色越渐苍白,肌肉都颤抖起来。

“皇上,此乃杨康大上造被污蔑通敌叛国的证据啊,还请皇上明察。”

水竹漪扑了个空,一下摔坐在地上,脸上目光呆滞,表情怔怔。

这个怎么会在她的礼盒里,这些证据怎么会在她这,不是被杜书禹收起来了吗?

水竹漪视线凌厉的猛地射向杜书禹,杜书禹此时同样的一脸震惊。

这些证据昨夜他明明收好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宫宴上,还是出自永念郡主的手。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眸中互相皆是怀疑之色,却也同样隐忍不发。

此时表情最精彩的应当是皇上,他亲自让人做的案子,结果这样被人查出来,还将证据摆到他面前,让他明察。

皇上气愤的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眸中的火光都快将水竹漪燃烧殆尽。

“皇上,这些证据详尽明确,监军之前的指控,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杨康校尉未能及时赶到支援,是被敌军纠缠住,定国公那是挑拨军心得离间计,皆是莫须有的指控啊。真正通敌叛国得罪人是监军,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为了除去杨康校尉。”

齐丞相慷慨陈词,年迈得身体跪在地上,一声声激动恳求着。

众大臣纷纷跪身响应,恳请皇上重审此案,还大上造清白,处置监军。

皇上坐在皇位上下不来台,这是他的阴谋,却要自己推翻自己得阴谋,处置自己的人。

皇上满腔的憋闷和气愤,但除了妥协又能有什么办法。

满堂大臣,无数眼睛盯着他,他有意掩盖也掩盖不过去。

皇上回到乾德殿便大发雷霆,打砸了许多东西,将一众宫人都赶了出去。

“陛下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梅妃安抚着皇上坐下来,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妾身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那些证据怎么会出现在郡主的礼盒中呢?这些证据是从何而来的?专门挑了今日这样满朝大臣皆在的日子公开,逼着皇上不得不彻查。”

“水竹漪那个臭女人,成事不足败于由于的娘们。”

皇上低吼一声,顺手又将面前的金玉果盘摔了个粉碎。

“皇上别动怒,事情已经如此了,还是该想想怎么清理干净才好。”

皇上大喘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询问的看向了梅妃。

梅妃娇笑着,边替皇上捏着肩膀,边开口道,“监军已经择不干净了,但不能让更多人受到牵扯吧。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为了一颗小棋,毁了整个棋盘啊。”

皇上拧着粗黑的眸子,舒服的享受着梅妃的按捏,勾唇笑了笑。

“你真是朕的智多星。”

皇上捏捏梅妃的小鼻子,猛地亲她一下。

梅妃偎在皇上的怀里,娇嗔笑着,一朵红霞飘上双颊。

太监总管福林进来回禀,“皇上,永念郡主和杜大人来了。”

皇上调笑的脸一下收敛喜色,不耐的快速说了一句,“让他们进来。”

杜书禹和水竹漪一进来,便齐齐跪下请罪。

“是臣失职,没能保护好证据,还请皇上恕罪。”

“还请陛下降罪,竹漪马虎,让人将调换了礼盒中的礼物。”

皇上盯着眼前跪着的人,恨不得一人打上一顿,终究还是隐忍住,将人喊了起来。

这两个是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是他需要仰仗、依靠的人,万不得已绝不会为了点小事责罚。

他如今的地位尚不稳固,还有太后虎视眈眈,绝不可内乱。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证据又是怎么回事?”

第288章 命吊着就行

“哈单族的野心已经司马昭之心,这也是我提议为何要将这场仗打到底,统一中原的原因。若是让曦宁国彻底成了哈单族的一部分,哈单族的势力就漫入中原,日后怕是后患无穷。”

齐丞相长长叹了口气,一下坐下来,“这些事您为何没有早些与我商议,自己憋在心里,不难受啊?”

齐丞相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慈祥、温和,有带着些感动。

太后还是原来的太后,始终没有变,始终一心想着天闵王朝,为天闵王朝担忧、筹谋。

齐丞相突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相信太后。

他突然对显德帝与永乐帝的嘱托产生共鸣,太后确实是值得相信。

“这毕竟是我出生的故乡,是我父皇、夫君治理的王朝,我即便再渴望自由,逃到天涯海角,心中永远记挂着它的安危和平,我有责任守护它。”

哈单族之事,水善和齐丞相一时都想不到解决办法,

巫蛊之事,他们确实不了解,也很头疼,难以应对。

想不出办法便暂时搁一搁,水善转移话题道,“此次杨康一事,齐丞相如何看?”

齐丞相眉头紧锁,“皇上开始对老臣下手了。”

水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杨康此人的品行、办事能力、性情,皆是人尽皆知,挑剔不出一点错来。此番皇上为了铲除他,甚至制造莫须有的重罪,可见用心狠绝。”

水善郑重的提醒道,“皇上摆明是要除掉老臣,你日后要小心些。”

齐丞相沉稳的点点头,“放心吧,怎么着皇上也暂时动不到老夫头上。”

齐丞相现在算是看透了皇上的真面目,也明白了太后为什么要改朝换代,拉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下皇位。

只是齐丞相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算算时间也就是太后逃离皇宫后不久,皇上便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皇上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夙兴夜寐,对朝中大事用心、认真,万事处理的妥妥贴贴,令满朝大臣心悦臣服。

可现在的皇上不仅不理政事,流连后宫,连性情都彻底变了。

连曾经最敬重的太后都软禁起来,实在太过奇怪。

皇上突然改变的原因,只有太后知道。

齐丞相已经难以压制好奇,他们现在在做的可是违抗圣命,造反的事,总要让他知道清楚吧。

齐丞相再次发问,这次态度格外坚决,让水善无法逃避。

“你真的……想知道吗?”

“您这是什么话,我难道不应该知道吗?我信任您,愿意跟默默做这背君谋逆之事,你难道连如此做的原因都不准备告诉我?”

水善凝眸,“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怕你伤心。”

齐丞相沉吟片刻,感受到些什么。

齐丞相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长长的吐出,开口道,“太后,老臣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上次你问的话,我始终记得。我齐家永远属于天闵王朝,属于正义。即使有受苦的家人站在对面,我还是那句话,我齐家的儿孙,绝无孬种。”

水善沉重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躁热如火,快速脱口而出,“如今宫中那位是假的。”

齐丞相愣了一下,迟钝的反问一声,“你说什么,我没懂。”

水善睁开眼,一字一句认真道,“现在坐在宫中那把龙椅上的皇上,并不是真正的皇上,那是个冒牌货。”

齐丞相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只知道很丢脸,义正言辞说自己什么事情没经历过,结果还是狼狈的被吓住了。

宫中的皇上是假,不是真正的大兴帝,不是皇室闵家的闵元瑞,更不是太后抚养大的五皇子。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敏儿,若是敏儿知道她这一年多来都是在认贼为夫,若是对付了假皇上,敏儿势必也……会受牵连,我是担心敏儿,还有后宫中那一群妃嫔。”

齐丞相揉了揉粗糙的脸,来回搓着,似乎要将自己搓醒。

这分明是个梦,是个大胆又惊奇的梦。

一国皇帝怎么可能说被冒充就被冒充,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那真正的皇上呢,真的皇上在哪儿?”

齐丞相急急追问。

水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派师祖去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是生是死……也不清楚。”

齐丞相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撑着案桌坐下来,缓了缓,慢慢接受这个惊天动地的事实。

“瑞儿生死不明,所以唯一把假皇上拉下皇位的办法,只有造反。”

若是闵元瑞的身体还在,水善早就想好了一出以真换假的方法。

悄悄将假皇上解决,重新让闵元瑞回到皇宫。

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安安静静的解决此事,不引起任何人察觉。

届时再称皇上重病不治,将皇位正大光明传给豫王世子便可。

但现在闵元瑞的身体失踪了,假皇上便是普天之下唯一的‘闵元瑞’。

想要将假皇上拉下皇位,便无法做到悄无声息,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麻烦。

“但若皇上回来了呢?”齐丞相突然问道,“就算我们造反成功,把假皇上拉下皇位,届时真的皇上又出现了该怎么办?”

齐丞相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关注,但齐丞相并不知,真正的闵元瑞早就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剩下一副身体,绝对无法醒过来。

不过水善也不敢懈怠这个问题,即便只是一具身体,若日后有人拿出那具身体生事,也会非常麻烦,解释不清楚。

所以,为了确保再无后顾之忧,水善必须找到真正的闵元瑞。

可闵元瑞的身体,究竟被谁拿走了呢?

水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闵元瑞的身体去向成谜,但细细想来,归根结底也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被毋泪转移了地方,要么被假皇上弄到手。

若是被毋泪转移地方,怕是很难找,但若在假皇上手里,或许能试探一下。

正胡乱想着,窗户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水善坐起身来,掀开床幔,便看见了剑圣轻声蹋来。

“师祖。”水善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招招手,将剑圣招到床边。

寝殿外随时有人守着,他们说话声音低了又低,一个坐在床上,一个靠在脚踏板上。

“太后唤我来有何事?”

水善小声道,“我有件事请你帮忙。你帮我查一查宫里的梅妃,她入宫前是哪儿的人,家中情况,从小到大发生的事都查查。特别调查她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或者相好的男人。”

剑圣了然的点点头,也没多问她为何查梅妃,直接应下了。

“太后,您已经离开奄冉阁这么久了,不准备见见剑郎他们,或者给他们传个信吗?他们肯定很担心你。”

水善掰着脚趾头,沮丧的摇摇头,“不行,我现在不能见他们。我逃出来,毋泪肯定随时监视着他们,想要抓我回去,我若见他们就会暴露处境。而且,和我见面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危险。我现在自己都顾不了,不想连累到他们。”

“剑郎若是听见你这话,肯定会伤心的。你叫他师父,怎么会是连累。”

“不管怎么样,暂时不联系是好得,免得节外生枝。查梅妃的事很重要,我要通过她找一个男人,你务必上心。”

剑圣保证的应下,很快消失在房间中。

水善还在朦朦胧胧的睡熟中,耳朵里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小声说话声,像是在院中打扫的宫女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水善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继续睡,可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烦躁,喊了一声一屁股坐起来,披着外衣就跑了出去。

“大早上聊天走远一点行不行,知不知道哀家还在睡觉?”

水善一脸不耐的出来,立马吓得议论宫女们连连垂下脑袋,不敢再发出声音。

水善衣服都还没穿整齐,被屋外的凉风一吹,脑中的困意突然一下便消散了,整个人都清醒了。

水善垂头丧气的叹口气,看来是不用睡了。

看那些宫女战战兢兢的样子,水善招招手,唤一个人上前。

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大早上说的那么起劲?”

宫女不敢回答,死命的垂着脑袋。

水善见她不说,故意板起脸,凶狠的威胁了一声,“你说不说,不说哀家把你丢到湖里喂鱼去。”

宫女吓得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结巴的连连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穗儿在雅林园外晕过去了,跪了三天三夜,一口水没喝,马上就要断气了。”

水善经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穗儿还在跪着。

没她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让穗儿起来,算下来确实跪了三天了。

水善拢上衣服便出了寝殿,大步往外去,出了雅林园大门,果然见到穗儿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

周围许多宫女窃窃私语的围观、议论,瞧见太后来了,纷纷一溜烟跑不见了人影。

太后虽被困在行宫中没了自由,却完全不敢轻视,穗儿就是下场。

“华儿——”

水善习惯性的喊华儿,喊了两声却没人应,这才发现华儿不在身边。

“华儿呢,把华儿找来。”

水善发了话,很快有人去找人,华儿不一会便赶来了。

“去把太医叫来,给她看看。”

华儿奇怪的悄悄看眼太后,人是她罚的,这会有请太医,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华儿不敢耽搁,很快请来流水行宫里的太医。

杜书禹将整个行宫布置、安排的妥妥当当,还专门住有太医,以免水善有什么不适。

太医给穗儿看了看,脱水、疲劳导致的昏迷,休息一下,喂点吃喝的东西便可以了。

太医看诊完便离开了,华儿站在一边不敢动作,没有太后的命令,她不敢自作主张。

水善沉吟一会,命令道,“把她绳子解了,躺在地上休息吧。人醒了再喂点水和粥,明早再接着跪。”

华儿听到前面一半,正感动,后面一半又朝她头上猛浇了一盆凉水。

还要接着跪?

“今天暂且饶过她。记着,不许让她离开这里半步,明天开始,每天只给一碗粥一碗水,命吊着就行,什么时候说出幕后指使,什么时候再来回禀哀家。”

华儿怜悯的看了穗儿一眼,想要求情却不敢求情。

穗儿多次下毒毒害太后,太后留她性命已经是大恩,岂敢要求太多。

太后吩咐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走到一半回头对华儿吩咐道,“哀家饿了,准备早膳,记得不要加特别佐料喔。”

太后调皮的笑着走远,华儿却站在风中,脸色苍白。

水善现在钓鱼有了灵晞公主作陪,有这个小公主在旁边叽叽喳喳,水善深感自己怕是永远都钓不上来鱼了。

鱼儿早就被吓跑了。

“静儿昨天跟着厨娘学做了一道菜,晚上做给母后吃好不好?”

“你还会做菜了?什么菜?”

水善悠闲的晃着双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美中不足便是今日没有太阳。

灵晞公主俏皮的下巴一扬,哼了一声,“我会的菜多着呢,今晚上就给母后好好露一手。”

“那可了不得,母后今天午饭也不吃了,留着肚子,就等晚上品尝你的大餐。”

“公主要做大餐,可否让臣也尝一尝?”

杜书禹狗皮膏药似地,腆着脸凑过来搭话。

明明没人待见他,他还总是厚脸皮的往上凑,不管受了多少白眼,找了多少冷嘲热讽,依旧我行我素。

“本公主做的菜,深受器重的杜大人怎么瞧得上,小心吃坏了肚子。”

灵晞公主阴阳怪气的白了杜书禹一眼,偏开头瞧都不瞧他一眼,屁股挪了挪,还离他远些。

杜书禹对公主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腆笑道,“能吃到公主做的菜,是臣的荣幸,臣之前一直忙于朝政公务,没能好好照顾公主,还请公主大人大量,不要与臣赌气了。”

“赌气?你觉得我是在与你赌气?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少拿朝政公务搪塞我,你和水竹漪在画房里……咦,我都懒得说,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题外话------

闵元瑞的真身到底在哪儿啊……猜猜看。

第289章 幕后指使

灵晞公主嫌恶的又离杜书禹远了些,公主直截了当的将杜书禹与水竹漪的肮脏关系说出来,让杜书禹的表情青了又紫,紫了又白,很是尴尬。

杜书禹难堪的看看太后,水善闭着眼睛,瞧都没瞧他一眼。

“杜大人若想吃大餐,有的是人给你做,就别到我们面前来讨没脸了。随便吃东西可是会吃出问题的,你可没有哀家抗毒的本事。”

水善故意拿穗儿下毒的事打趣他,杜书禹脸色白了白,默默不出声。

“你也知道,静儿对你可是厌弃的很,要是她一个冲动给你下点东西,吃死了,没了命,哀家可不会为你主持公道。哀家这人啊,有时候很护短。”

灵晞公主充满崇拜的望着水善,真真是太厉害了,把杜书禹说的驳不上话来,脸色发青,太爽了。

“太后,穗儿已经承认是她给您下的毒,为何还要逼问她?”

水善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问道,“杜大人是在替穗儿求情?”

杜书禹白着一张清俊的脸庞,儒雅的气质此时只剩狼狈。

“臣觉得凶手既然找到了,把她干净的处置了便可,跪在那看着实在不像样子。周围人来人往的,宫人们心惊胆战,都没精神做事了。”

水善不赞同的连声否决,“不不不,下毒凶手是找到了,背后指使者还没问出来啊。所以这事就不算完。”

“太后未免多虑了,哪儿来的背后指使。”

“是吗?”水善揶揄的一眨不眨盯着杜书禹,嘴角微微上钩着,漾着一抹邪笑。

“杜大人,莫非指使穗儿给哀家下毒的人是你?”

水善突然大声指控,声音充满惊诧和惶恐。

灵晞公主眼神戒备的盯着杜书禹,周围许多宫人都悄悄关注着此处,将太后的话听的清楚。

杜书禹脸色一瞬间苍白,却依旧沉稳的,不慌不忙的解释,“不是,臣绝无伤害太后的想法。”

“那杜大人为何如此心急的为穗儿求情?难道不是因为心虚?或是……穗儿是你另一个私相授受的相好?”

杜书禹猛地抬起头直视向水善,脸色已经阴沉如墨。

水善坦然而视,得逞的嘴角一勾,“若杜大人坦荡,还是莫要插手哀家查问奴婢的好。哀家被囚禁自由,总不至于一个奴婢都不能作主吧。”

杜书禹灰头土脸的狼狈逃离,再不过问穗儿的事。

灵晞公主对水善充满崇拜,水善却是心知肚明。

她能一而再的下杜书禹面子,一而再对他爱答不理、冷嘲热讽,皆是因为杜书禹从不曾与她计较。

画房中的画像她记忆尤新,杜书禹对她抱有幻想,而她必须打破他的幻想。

她是天闵太后,杜书禹是天闵叛徒。

莫说杜书禹有悖人伦的幻想,便是像曾经一样,天南海阔的畅快聊天,都再不可能了。

穗儿如同任人观赏的猴子,屈辱的跪在雅林园外,承受着来来往往之人的指指点点。

她每日一碗粥一碗水,只能勉强吊着命,吃不饱也死不了。

她已狼狈的跪了十几日,身上发臭,浑身发酸,所有人避她如臭虫。

穗儿忍受着饥饿和寒冷,忍受着身体的酸疼和疲劳,却无法直视别人异样的眼光,充满嘲讽、怜悯、唏嘘。

穗儿明白了,太后为何给她吃给她喝,还不打她,只是让她一直这么跪着。

太后是想用这种方式折磨她的精神,她本是行宫中最体面的宫女,杜大人身边委以重任的宫女,此时却这般卑微、狼狈。

这种心理的折磨,面对他人眼光的巨大落差,比打她骂她还要来的折磨人。

穗儿死死埋着头不敢对上他人的视线,闻着自己身上的臭味,委屈的几乎要哭出声来,却又怕丢人,死咬着牙无声啜泣。

水善从雅林园出来去找闵静文,走到大门口,突然被穗儿扑过来抓住她的脚脖子。

韶玥在踝上叮叮叮晃的直响,穗儿使劲抓着她的脚脖子不放手,啜泣着哑声哀求,“太后,太后,求求您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您让我死吧。”

曾经有一个人也哀求水善让她死,那就是易珠。

易珠被戈拉达囚禁起来,被黝黑的山洞禁闭,被心中的愧疚折磨,一心求死,却死而不得。

穗儿现在也想死,水善却丝毫不同情她。冷冷的下撇视线,将她的手踢开,“哀家养着你,是让你交代背后指使是谁。你若不说,哀家便永远养着你,反正一碗粥的事,小事。”

“没有指使,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只有我一个人。”

穗儿痛哭流涕,脸上脏的不能看,又是眼泪又是鼻涕,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洗脸洗澡了。

“是吗?”水善淡淡的看她一眼,没多说,转身就走。

穗儿大喊着再次扑上来,用上了全身力气,才好容易再次抱住水善的脚。

“我说我说,是永念郡主,是永念郡主给我的毒药。”

水善背对着穗儿,背影有些僵硬,将脚抽回来,毅然的大步走远。

水善猜过也许会是水竹漪,没想到还真是她。

自己的亲外甥女要杀她,水善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有些沮丧。

水善自认为对水家仁至义尽,最后却是养出了一群恩将仇报的家伙。

好得很,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既然水竹漪给了她这么一份大礼,她也没有道理不回礼。

水善给了穗儿一个活命的机会,让她去向水竹漪负荆请罪,下毒没能成功,并且想办法让水竹漪吃下毒药。

“水竹漪给你的毒应该还有剩吧,把那毒让水竹漪吃下,我就放你活着离开行宫。”

水善看着穗儿迷茫的表情,笑道,“当然,在那之前,为了以防你逃跑,你也要先把毒吃下去。”

水善命人将穗儿藏得毒药搜出来,掰开她的嘴,强行给她灌了一下下去。

穗儿拼命抠着喉咙想要吐出来,可怎么也吐不出来。

“放心,这毒虽厉害,但加了哀家的血,暂时要不了你的命。等你完成了任务,哀家就彻底给你解毒,让你平安离开。这个交易可划算?”

穗儿狐疑的小心看着水善,不太相信她会真的放了她。

水善道,“哀家对你个小奴婢才没什么兴趣,哀家是要让水竹漪亲自来见我。你放心,即便水竹漪吃下了毒,暂时也不会死,不会牵连到你。我要逼她来见哀家,可明白?”

穗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行了,下去梳洗一下吧,等会就让人送你出行宫。记得,你的时间最多三天,三天内要是水竹漪没来,你也只有毒发攻心而亡。”

穗儿害怕的抖了抖肩膀,躬身退下了。

杜书禹本不答应放穗儿出去,水善三言两语软磨硬泡,杜书禹便缴械投降。

“哀家不过要给水竹漪一些警告,要她来见我。不然杜大人可有法子,让水竹漪来见哀家?”

杜书禹自然不好强迫水竹漪,水竹漪面上强撑,其实心中惧怕面对太后,所以一而再的推辞。

水善这是主动出击逼她来见,杜书禹考虑一下,还是放了穗儿出去。

水善一直等着,等着三天时间内,水竹漪会上行宫来。

结果等到水竹漪前,剑圣先回来了。

水善没想到剑圣速度那么快,这么快就把梅妃的事查完了?

水善盘坐在床上,身上拢着厚厚的被子,双眼铮铮发亮,期待的望着剑圣。

剑圣喘了口气,细细讲来,“这个梅妃本名袁梅,是浔州一个小商人的女儿,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浔州,没有什么特别的,入宫之前并没听说与谁家男子有过密切往来。

不过街坊邻居倒是有个小谈资,说是梅妃幼时有个一同长大的伙伴,是家中厨娘的儿子,梅妃父亲还曾说笑过,将来舍不得女儿出嫁,便将这个男孩招为入赘女婿。”

水善听的津津有味,一下闻出了消息的味道。

“然后呢,那个男孩呢?”

剑圣回答,“我问了周边的街坊邻居,说是后来那对母子离开了袁家,好像是有富贵亲戚找到了他们,接他们享福去了。”

水善心中已经敞亮开来,如果那个男孩真的是假皇上,很可能将他带走的富贵亲戚就是毋泪。

毋泪在假皇上还是孩子时就找到了他,然而让他成了闵元瑞的替身。

“那个男孩多大年纪,叫什么?被带走时多大?”

水善一连好几个问题,剑圣却是摇了摇头,“问不到更详细的了,只有个大娘模糊记得,可能姓孙。”

“姓孙,姓孙……姓孙?”

水善喃喃想着,突然拔高音量,喊了一声。

剑圣一下捂住她的嘴,示意一下外面,还有人守着呢。

水善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嘴巴得了自由,心中惊喜,闵元瑞的亲生母亲好像就是姓孙。

水善收养闵元瑞时,他是个生母卑微早逝的可怜皇子,没有依靠没有仰仗。

记得习容好像偶然提起过,闵元瑞的生母不过是一处皇家别院的洒扫奴婢,身份很是低贱,姓孙。

闵元瑞生母生下孩子便死了,怎么死的没有人说的清楚。

后宫的肮脏太多了,永远纠察不清。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闵元瑞的生母姓孙,假皇上也姓孙,那么他们……可能还是亲戚。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假皇上与闵元瑞长得如此相似了。

“师祖,你再帮我去查查皇上的生母。信息越详细越好。”

水善一说完,想到什么,又连忙返回,“算了算了,这事我让齐丞相帮忙查。这是宫里的事,你查不方便。”

剑圣失笑一下,“还是我查吧。齐丞相才是真正的不方便。”

水善犹豫一下,这次没有反驳。

假皇上如今正在针对老臣,齐丞相作为老臣之首,自然是处境紧张。

若被假皇上发现齐丞相在查皇上生母,怕是会给齐丞相招来杀身之祸。

剑圣是来去无踪迹的江湖人,宫里没人认识他,确实可以放心。

“这次毕竟在宫里,一切小心,查不到也无所谓,安全更重要。其实事情真相我已经猜到了,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不要逞强。”

水善关心的认真提醒,剑圣应了一声,又迅速不见了人影。

水竹漪的船刚刚在湖面上露出点踪影,水善便知道了她来的消息。

灵晞公主忙不停足的跑来告诉她,水竹漪真的来了,马上就要靠岸,朝雅林园过来。

水善不慌不忙的嚼着嘴中甜蜜蜜的糕点,拍拍指尖的碎屑,等嘴里的东西全部吞下,慢悠悠起身来。

“静儿,走,我们去跳跳舞,松松筋骨。”

灵晞公主又是紧张又是愤愤,等会见到水竹漪,她该怎么和她闹上一闹。

结果母后还悠哉哉的要去跳舞,急躁的只能快步跟上。

雅林园中架起了数面大鼓,水善赤足站在鼓面上,随着脚下无甚章法的踏鼓声,逍遥放纵的舒展着身子。

不拘于柔美的动作,只放松自己,放空心灵,随意的摇晃着身体,挥舞着双臂,嘴里轻声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从前她总是喜欢在行宫跳舞,准确形容是群魔乱舞。

皇宫是个讲究规矩、仪态的地方,她再肆意再无拘束,也无法这般放纵自己。

但流水行宫是在宫外,是瑞儿专门为他建造,供她逍遥放松的地方。

在这里,她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闹怎么闹。

在这里,她无需太过束缚自己太后的身份,也无需为仪态所累,只需完全做自己便可。

水善微闭着双眼,享受着阳光的照射,蹦跳的欢快。

灵晞公主站在鼓下,仰头着急的盯着自己的母后,都这个时候了,水竹漪马上就来了,怎么还有心情跳舞?

“静儿,来,上来和母后一起跳,可好玩了。”

水善招招手让灵晞公主一起来,灵晞公主摆摆手,双手交握着来回摩擦,不安稳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母后,等会水竹漪来,您准备和她说什么呀?”灵晞公主问道。

水善嘴角灿烂着愉悦的弧度,声音轻快,同踝间的铃铛一般,悦耳清脆。

“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第290章 请罪

灵晞公主看水善无所谓的散漫态度,心里更加着急。

“水竹漪现在很受皇兄宠信,平日见到我一点脸面都不给,很是傲慢无礼。如今我们被囚禁在行宫,她的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我怕她连您这个姑姑都不放在心上。”

水善抿唇笑了,“她若将我放在心上,早就主动来见我了,哪儿还等得到现在。”

“那她等会还不得端着架子给我们好看?这可怎么办呀,杜书禹忌惮您,可这水竹漪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她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们……”

“静儿——”水善无奈的闭闭眼,打断灵晞公主杞人忧天、焦躁不安的乱想。

“有些人不是她想踩在脚下就能踩在脚下的。有些事也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稳住,不要自己吓自己,首先要自己有气势,才能把别人比下去。”

“我怕我比不下去。”灵晞公主嘟囔着嘴,表情懦懦的。

水善无奈的轻叹口气,“比都没比怎么知道不行?你要时刻记住,你是闵氏子孙,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生来带着皇家的姓氏,拥有皇家的威严和尊贵,任何时刻你都不能先懦弱,因为你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皇室,整个闵氏。”

灵晞公主怔怔的仰望着水善,表情有些呆呆的,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好了,别担心,有母后在呢。水竹漪再不可一世,她也是哀家的外甥女。”

水竹漪急步来到雅林园时,见到的就是太后鼓面踏舞的景象。

太后一袭胭脂红短袄襦裙,赤着一双白皙嫩足,脚点鼓面,踏出欢快的鼓声。

踝间一串青褶纹铃铛随足跃动,若隐若现,从裙底下跳跃出脆亮的声响。

一年多两年没见,太后还是那般模样,漂亮、活泼、无拘无束、天真烂漫。

明明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婆,明明应该快入土的年纪,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太后的名声太过响亮、神圣,整个水家都笼罩在她的阴影下。

水竹漪饱受太后的所累,夺去了她的光华。

所有人只知水家太后,而水家的其他人,则是永远依附着太后的名声。

太后太完美了,完美的令所有人羞愧,也令所有人难堪。

水竹漪便是首当其冲。

在太后的对比之下,她所拥有的,永远只有谩骂和嘲讽。

“姑姑,好久不见——”

水竹漪的视线中只有高居鼓面上的水善,水善并未看她,继续跳着自己的舞,灵晞公主则是走上前,挡在了水竹漪面前。

“永念郡主没有看见本宫吗?”

灵晞公主压抑着心底的忐忑,脑中反复回放着一句话。

她是公主她是公主,她比水竹漪更尊贵。

灵晞公主端起自己身为公主的气场,微仰着头,觑视着水竹漪。

水竹漪状似才看见灵晞公主的存在,敷衍的勾勾唇,“原来公主也在啊。”

灵晞公主眉头一皱,脸色跟着一拧,厉声斥责,“你这是什么态度,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水竹漪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闵静文,眼眸微挑,带着一抹戏虐的神色。

水竹漪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不回答。

灵晞公主气呼呼的,脸色越来越来暗,不由拔高了声音,“怎么,现在一个郡主,见到公主都敢不行礼了?朝堂尊卑法度何时成了摆设?”

水竹漪淡淡一笑,瞟了水善一眼,见她根本不在意这里的争吵,兀自玩自己的。

“公主是要与我论朝堂法度吗?可惜我不过是个女子,朝堂之事一概不管,公主若觉得有问题,还是去问皇上吧。”

“你……”灵晞公主被堵的说不出话。

她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么点事去找皇上理论,况且若是因为这种事打搅皇上,必定引得皇上不满斥责。

她如今本就不受皇上宠爱,更是没有好果子吃。

水竹漪分明是在嘲笑她,也是在提醒她,提醒她失宠的事实。

“原来仗着皇上恩宠,就能将律法尊卑置于无物,哀家今日算是见识了。”

鼓面之上的水善突然开了口,灵晞公主像是一下找到了救星,跑着凑过去,站在水善身边。

水善抹着额角细密的薄汗,喘了两口气,垂着眼睛笑望着下方的水竹漪。

水善不过淡淡的笑着,水竹漪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无边的压力。

她终究还是无法摆脱对太后的恐惧,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难堪的事都干过,内心深处连皇宫那个假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但面对渊穆太后,她从来没有底气。

即便渊穆太后被他们囚禁,即便渊穆太后没了自由,已经是个死掉的人。

但那份根深蒂固的臣服和忌惮,驻扎在心底,不会因境遇和立场而改变。

况且,即便是被囚禁的渊穆太后,也并非一无所有,狼狈至极。

“好久没见了竹漪,你方才叫哀家什么,哀家没听见?”水善轻抿嘴嘴角,表情柔和,却无法让人放下戒防。

水竹漪吞了口口水,展露一个僵硬的笑容,“姑姑,您回来了。”

水善毫不掩饰的痛快大笑起来,在鼓面上蹲下来,双腿垂下坐到了鼓边,两条腿微微一晃,便是一连串的铃铛声。

“是啊,哀家回来了,你怎的现在才来看哀家?”

水善调侃的笑望着水竹漪,捏着帕子拭拭额角,乱跳了一番,浑身感觉都轻松了。

“你若不喊哀家这声姑姑,哀家都快忘了,哀家还有你这门亲戚,还有你这么个正受皇宠的外甥女。”

水竹漪假装没有听懂水善的揶揄,开口道,“竹漪也是才知道姑姑回来了,立马便赶来看您。姑姑之前去哪儿了,您不是已经……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水善又是一番长笑,水竹漪怎么和假皇上、杜书禹似地,见面首先便是装模做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有这个必要吗,大家各自早已心知肚明,何必要这番虚伪作态。

“是吗,原来你才知道哀家被囚禁在行宫?哀家还以为你是被穗儿逼来的,是来解毒的呢。看来是哀家想多了。”

水竹漪的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眸中的虚伪挥散而去,露出原本的急切、愤怒模样。

“太后让穗儿给我下毒,不就是想逼我来见您?您究竟想怎么样?”

水竹漪露出本来面目,水善这才满意的叹了一声。

“对嘛,就该这样嘛。这下你可知道,该怎么和哀家说话了?”

水竹漪是什么心思,水善心知肚明,何必在她面前伪装,看的人恶心。

“哼,还真是会装模作样。要不是为了解毒,她哪儿会来见母后,哪儿会想起母后是她姑姑。”灵晞公主讥讽的嗤笑。

“若没有太后,谁知道你水家是谁,谁知道你水竹漪是谁。”

灵晞公主最后这句话戳中了水竹漪的痛点,水竹漪猛然转头,朝她射去一个凌厉的视线,似乎要将她戳成千百个窟窿。

灵晞公主骇了一下,却强装着无畏的模样,对视上水竹漪锐利的视线。

“怎么,本宫说的不对?”

水竹漪沉默,只用眼睛死死的瞪着灵晞公主。

灵晞公主这话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太正确,才会让水竹漪目露凶光。

若没有太后,水家不过闵都之中再普通不过的小官家族,隐没在诸多庞大世家中,谁会注意到。

水家因太后而尊贵,亦因太后而声名鹊起。

“哀家听闻你如今是永念郡主,身份不一般了,深受皇上恩宠。看来哀家不在的这一两年里,你过得甚好,出息了,给水家长脸了。”

灵晞公主听水善这话,嗤了嗤鼻冷笑起来,“母后,什么长脸啊,是丢脸吧。怕是水家几辈子的脸都被永念郡主丢完了,毕竟未婚失贞、豢养男宠这种女人,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水竹漪被灵晞公主的话臊的脸通红,紧咬着牙,默然不做声。

她今日便是来受辱的,太后给她下了毒,捏着她的命,她无法反抗。

水善没有听灵晞公主的话,悠闲的晃动着双腿,视线一直锁定在水竹漪身上。

“永念郡主今日来,所谓何?”

水善明知故问,却是要水竹漪亲口说出请求的话。

水竹漪沉吟片刻,低微开口道,“竹漪是来向姑姑请罪的。”

“喔?说来看看。”水善饶有兴致的洗耳恭听。

水竹漪垂着眼睑许久不说话,似是在下定决心,很难开口,沉默许久终于抬起视线,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竹漪没能早点来看姑姑,实在是因为……竹漪做了许多荒唐事,怕姑姑生气责罚。竹漪给水家丢脸了,也给姑姑丢脸了,可是竹漪没想到,姑姑生气到竟然想要了我的命。竹漪知道错了,还求姑姑看在我们是血脉至亲的份上,饶竹漪一命。”

水竹漪说着说着泫然欲泣,好不委屈,一下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真诚的响头,声音哐哐作响。

灵晞公主被水竹漪突然这么卑微哀求的模样惊了一跳,半天反应不过来。

水善则是笑了,看来水竹漪今天是要玩一出恶人先告状的戏码。

“竹漪自知胆大妄为,仗着皇上的恩宠肆无忌惮,折损了姑姑的颜面,竹漪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姑饶竹漪一命,竹漪不想死……”

水竹漪说着说着哭起来,方才露出的真面目,这么快又隐藏起来。

她是觉得水善心软,比较吃这一套吗?

水竹漪直接把水善下毒的原因,归结于对她糜烂私生活的愤怒,全然不提给水善下毒的事。

水善失笑起来,灵晞公主看水竹漪可怜兮兮的虚伪样子,气呼呼的指着她骂,“你在这装什么装,母后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让穗儿给母后下毒,现在是想撇干净吗?”

水竹漪听见灵晞公主指责,一下抬起头来,一双杏仁眼红彤彤的,满是无辜和不解。

“公主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下毒?我没有给姑姑下毒。”

水竹漪一脸慌张的争辩起来,不停摆着手,充满真诚的望着水善,希望她能看见她的真诚。

“姑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竹漪怎么会给您下毒,这肯定是他人的奸计,为了离间你我姑侄。姑姑,你一定要相信竹漪,竹漪不是那么坏的人,竹漪怎么会杀自己嫡亲的亲人。”

水竹漪拼命解释,拼命辩解,灵晞公主听的气愤,看着水善沉思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

母后不会相信她的话吧?

“母后,水竹漪分明是在用苦肉计,穗儿亲口承认,是她给的毒。母后,您千万不能被她骗了。”

“公主殿下,我知道您对我不满,厌恶我,瞧不起我,还误会我与驸马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我与驸马是清清白白的,绝无任何不洁关系。我是姑姑的亲外甥女,姑姑更是水家的依靠,我怎么会伤害姑姑。”

水竹漪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愤愤然道,“况且这是我第一次来行宫,因为害怕被姑姑指责,一直不敢来,哪儿有机会给姑姑下毒?我看给姑姑下毒的另有他人,嫉妒我与姑姑关系更加亲近,所以离间我们。而这个下毒的人,必然也住在行宫,如此才有机会。”

水竹漪明里暗里怀疑灵晞公主,凶狠的眼神更是一直锁定着公主。

灵晞公主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不知道怎么辩解,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少血口喷人。母后是你姑姑,更是我母后。明明是你下毒,还想狡辩。你和杜书禹就是一伙的,杜书禹囚禁母后,你下毒杀害母后。”

水竹漪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冷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下毒人是公主,公主何必着急的解释。再者,公主怀疑我与杜大人是一伙,可你却是杜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究竟谁和谁才是一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你,你……”

灵晞公主语结的说不出来,她本就忌惮水竹漪,此时被水竹漪堵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更加急得方寸大乱。

------题外话------

看水竹漪吃瘪有点爽。

第291章 拿捏

“公主与杜大人是夫妻,自然夫妻同心。竹漪明知道姑姑被囚禁在此,却是无能为力。竹漪懦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绝无伤害姑姑之心,更无伤害姑姑的理由啊!”

水竹漪的话很是厉害,自己没有杀害水善的理由,灵晞公主却有。

灵晞公主与杜书禹是夫妻,自然夫妻同心。

水竹漪轻而易举将怀疑推到了灵晞公主身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反正下毒之事,证据证人都只有一个穗儿,谁能确保穗儿所言就一定是真?

可水竹漪终究是低估了水善,低估了水善明辨是非、大义灭亲的狠绝。

人心是复杂的,但在水善眼前,却是再清晰不过的。

水竹漪的心思此时便如一张画满浓墨的纸,铺成在水善眼前,再清楚不过。

她想挑拨离间、祸水东引,然后顺利解毒。

“母后,她是胡说的,不关静儿的事,您一定要相信静儿——”

灵晞公主急得声音哽咽起来,眼泪汪汪的望着水善,手抓着她的襦裙,一脸哀求。

“好了,不关你的事哭什么,丑死了。”

水善用手抹了一下灵晞公主的泪花,灵晞公主一下就笑开了。

“母后相信静儿是不是,静儿绝没有伤害母后,是水竹漪在挑拨。”

水竹漪还跪在地上,头微垂着,不时发出委屈的抽鼻声。

水善看向水竹漪,淡淡道,“你说今日是来请罪的,哀家怎么听着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竹漪不敢。”

“你如今是郡主,深受皇恩,哀家不过是个囚犯,自然当不起你屈尊降贵的来看哀家。不过哀家还是想见你一面,所以把你逼了来。不管哀家的毒是不是你下的,你的毒确实是哀家下的,你可怪哀家?”

“竹漪不敢,是竹漪不好,没有早些来见姑姑。”

水竹漪嘴巴说的甜,微垂的眼眸中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抹狠绝,与不甘。

“哀家见你呢,其实也就是想看看你,看你过的如何,水咺如今怎么样?”

水竹漪乖巧的回答,“父亲若是知道姑姑没死,必定开心坏了。谢谢姑姑还挂念着我们,父亲一切都好,竹漪会照顾好父亲的。”

水善慈爱的点点头,“除此外呢,就是你中的这个毒。”

水善从鼓面上跳了下来,上前两步靠近水竹漪,亲自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前几天有人给哀家下毒,哀家在查是何人所为,哀家也没想到会查到你身上。”

水竹漪明了的点点头,一脸宽容大度的道,“竹漪明白。姑姑如今深陷危局,自当小心再小心。只要姑姑相信竹漪,便足够了。”

水善拍了拍水竹漪的肩膀,满含深意,而后便重新跃上鼓面,跳起舞来。

水竹漪心中着急,都说到毒了,怎么还不提解毒的事啊?

水善假装忘了,水竹漪却不能不提及。

“姑姑,竹漪身上的毒,该怎么办啊?”

水善欢快的跳着舞,双脚一下下的踏在鼓面上,发出好听的声响。

水善边扭动着腰肢,边挥舞着双手,笑呵呵道,“放心吧,有哀家在,无碍的。”

水竹漪很着急,追问道,“该怎么解啊?姑姑可是有解药?”

水善点下脑袋,“有啊,哀家就是解药。”

水竹漪的脸色越渐阴沉,只见着水善跳的更加欢快,高抬着双腿,边跳边欢呼。

水善看着水竹漪的表情,真面目又要藏不住了吧。

水善乐呵呵的喊着,“你可知你中的是何毒?砒霜!沾一点,顷刻毙命的毒药。”

水竹漪自然知道那是砒霜,那是她给穗儿的毒,如今穗儿又悄悄喂给了她。

水竹漪在意的是水善有何方法解毒。

水善似是能读懂她的心思,将她心中的疑惑解开,“砒霜乃剧毒,无药可解,但哀家的血是例外。你中的毒里若非加了哀家的血,你如何能到现在都好好的。”

水竹漪心惊,太后的血竟然能解砒霜之毒?

太后的神奇已是天下皆知,不想竟还有这般奇技?

水竹漪此时再看向水善,双眸变得灼热疯狂,似乎恨不得把水善身上的血抽干。

能解砒霜之毒,想来也能解百毒,简直比金子还珍贵。

水竹漪恨不得立马让水善割腕放血,但她还是拼命隐忍住了,忍住心底那抹狂热的嗜血冲动。

水善将水竹漪丑陋的情绪波动通过气息和神情完全看在眼中。

水竹漪是贪婪的,也是冷血的。

“你放心,以后每三日来找哀家一次,哀家给你解毒的汤,保你长命百岁。”

水善这话,像是一声锣响,猛然在水竹漪耳边炸开,唤醒她的理智。

“每三日?您为何不一次为我解干净?”水竹漪声音不自觉有些慌张。

水善不慌不忙的道,“那可是砒霜,剧毒!哀家的血只能保它永不复发,但它在你体内,依旧随时有危险。所以万不可偷懒,日后每三日来一次,知道了吗?”

水善一脸的慈爱和担忧,水竹漪却如同看到了魔鬼。

每三次解一次毒,太后分明是要掌控她。

灵晞公主之前还担心太后受到蛊惑,现在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水竹漪惨白的脸,心中好不得意。

母后才不是傻子,不会中她的苦肉计。

“姑姑,您帮竹漪一次性解了吧,有剧毒在身,竹漪日日担惊受怕,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水竹漪几乎是咬牙切齿求出这番话,水善没有应,重复一声,让她每三日来。

“姑姑当真要如此狠心?”

水竹漪的双眸渐渐喷出火来,隐忍的乖巧已然灰飞烟灭。

水善跳的欢喜,随意瞥她一眼,不曾给她丝毫多余的视线、和关注。

“哀家说了三日就三日,你若想五六日再来,哀家自然也不勉强。你若不在意那条命,想死,哀家也不会阻拦,祝你投个好胎。”

灵晞公主突然扑哧一下乐出了声,母后真有意思,说话气死人的本事了不得。

“太后,我好好与您说,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水竹漪彻底不再伪装,展现出自己暴戾的一面。

“喔?你想怎么让哀家吃罚酒?抽干哀家的血?”

水竹漪先是一顿,而后一惊,自己心中的想法,太后怎么会猜的如此准?

水竹漪仅仅不过呆怔片刻,唤出随她而来的护卫。

一批手持武器的护卫骤然冲进雅林园,将水善和灵晞公主围了个水泄不通。

雅林园的下人们皆吓得四散躲避,乐者扔掉手里的鼓槌也跑开了,华儿本就被水善遣离身边,此刻没有一个人上前保护。

灵晞公主紧张的身体一僵,害怕的躲到水善身边。

水善淡淡的瞥瞥那些人,伸直双腿坐在鼓面上,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就凭这点人?”

水竹漪自信的扬起了头,站在大群护卫之后,露出一张傲慢而娇嫩的脸庞。

“把这两个人给本郡主绑起来。”

水竹漪话音落,护卫们即刻冲上前来,可还未触碰到水善衣角丝毫,另一拨人浩浩荡荡从外面闯了进来。

来人是流水行宫的重甲士兵,人数多出水竹漪两倍有余,身着盔甲,气势浩荡,将水竹漪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雅林园中便如此一圈又一圈的包围着,水善和灵晞公主在包围圈最中间,悠闲看热闹。

“永念郡主,在这流水行宫,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流水行宫做主之人是杜书禹,水善知道,杜书禹定然一直关注着这里,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准时出现。

流水行宫若没杜书禹的同意,水竹漪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护卫上岸。

杜书禹是不会让水善有事的。

水竹漪咬牙切齿的瞪着带兵围来的杜书禹,怒斥,“你干什么,为什么挡我的道。”

杜书禹一袭白袍儒雅俊秀,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道,“不得伤太后分毫。”

水竹漪恨不得打他一顿,恨恨道,“杜书禹,你清醒点,我们才是一边的。你别被……蛊惑了脑子。”

水竹漪本想说‘别被感情冲昏了头’,但猛然感受到杜书禹警告的视线,连忙改了口。

“你才清醒一点,你奈何不了她的。”

杜书禹认真的看着水竹漪,提醒她。

太后不死不伤,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奈不奈何得了,也要试试看。”

水竹漪就是要抽干水善的血,看她被放干血,还能不能活。

水竹漪现在完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杜书禹不再与她多说,直接上来将人抓走。

水竹漪在杜书禹手中不停挣扎,不停反抗,可根本没有办法。

水善看他们要走了,戏就这么完了,连忙站得高高的,喊住他们。

“永念郡主,别忘了每三日来找哀家解毒。哀家叫你来,立马麻溜的来,否则小心小命不保。郡主虽尊贵,但要记得,闵都城中,比郡主有权有势之人多得多。”

水竹漪是在发疯大喊中被带走的,带来的护卫也一溜烟走的没影。

刚刚被堵满的雅林园,转瞬又清静了。

“还躲着干嘛,出来吧。”

水善手撑着后面,仰头弯了弯腰。

灵晞公主以为水善在和她说话,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正想问,突然就见一处墙角后躲躲闪闪出来一个女子。

灵晞公主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穗儿嘛。

对啊,穗儿完成任务,要回来让太后给她解毒。

穗儿小心看着周围,生怕被人瞧见,快步跑到水善旁边,跪在地上。

“任务完成得不错,挺能干得。”

水善边伸着腰,边夸赞两声,又问道,“你是怎么回来得?”

穗儿老老实实回答,“悄悄藏在郡主船上回来得。”

灵晞公主惊讶了一下,不由赞叹一声,这个穗儿胆子真大。

水竹漪被下毒,肯定正满世界找穗儿呢,不想穗儿还躲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跟着她的船回到了流水行宫。

水竹漪肯定想不到,穗儿还会回流水行宫。

“等会也跟着水竹漪的船走?”

穗儿低埋着头,紧张得一动不敢动,“是的。”

穗儿不得不紧张,她确实完成了太后得任务,却不知道太后会不会给她解毒,会不会出尔反尔。

她现在已经彻底得罪了郡主,若是还没法求得解毒之法,怕是只有等死了。

水善没有多说多问,干脆利落得直接丢给她一个小瓶,“里面是解药,快些走吧,祝你好运。”

穗儿拿着瓶子千恩万谢,欣喜的重重磕了几个头,便利落的离开了雅林园。

灵晞公主奇怪扬着一张好奇脸,问道,“母后,穗儿和水竹漪中的一样的毒,不是没办法一次性解吗?”

水善好笑的戳戳灵晞公主的额头,一下跳下鼓面,进了殿中,没有回答她。

这显然是骗水竹漪的呀,不然怎么让她听话。

……

夜深露重,寒气刺骨。

水善抱着手臂在溪流边晃来晃去,不时不耐烦的踢动河边的小石子,实在受不了这凉人的夜风,缩着脖子躲在一颗歪脖树后,却不怎么有用。

“司天你这王八羔子,你要再不来,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水善气愤的咬牙切齿,她已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从入夜到现在,乌漆嘛黑的河边就她一个人,傻子似地吹着风。

“我再等你半个时辰,你要半个时辰内再不出来,以后永远别出现了。”

“谁呀谁呀,大半夜在这骂人狼嚎,我是不是撞鬼了?”

一个调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水善不用转头看,听声音就知道是司天来了。

上次水善被假皇上的杀手带走,司天暗中想要救她,结果水善根本不让他救,安逸的在流水行宫有吃有喝,白天当囚犯,晚上到处跑。

水善翻了个白眼,想要表达自己很生气,又想起这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翻白眼怕是他看不见。

水善便改变了方式,开了口,“司天大公子好闲啊,这么早就来了?”

“哟哟哟,还说酸话呢,真生气了?”

司天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那张不正经的笑脸在水善面前放大,水善顺手就是一拳,被他大笑着轻松避了开去。

“别动不动就挥拳头啊,你可是女人,优雅点。”

司天笑嘻嘻的打趣,却是体贴的将外衣脱给了水善,用行动为迟来表示抱歉。

第292章 军队出乱子

“你约我的,结果你自己迟到,我能不生气吗?”

水善近距离的给他飞了个大白眼,司天成功接收到她的白眼,态度端正诚恳的点头认错。

“是是是,我的错,我迟到,我该骂。你尽情的骂,我绝不还口。”

司天老老实实的抿紧嘴巴,水善瞪了他一眼,“我才没时间骂你,都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快说,我都快冻僵了。”

司天不慌不忙,将一张欠揍的脸凑到水善面前,压低声音,暧昧的窃笑,“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歪脖树下,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偷情?”

“偷你个头啊,你再不正经,看我不把你牙齿打没了。我一个六十老太婆,你也不嫌口味重!”

“我不嫌弃,你长得够漂亮就够了,年纪不是问题。”

司天吊儿郎当的笑眯着眼睛,手指在水善的胳膊上轻轻摩梭,结果挨了水善重重一下。

“你不嫌弃我嫌弃,你长得那么丑,还没这棵歪脖子树好看。“

司天委屈的嗷嗷直叫,“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我好歹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好好好,你好看的很,无数女孩拜倒在你脚下。我没空跟你唠叨,快说正事。”

水善搓了搓凉飕飕的手臂,司天这下才收敛起不正经的态度,认真了脸色。

司天砸吧下嘴,道,“你不是让我注意天闵和曦宁的战事吗,哈单族前两天出手了。”

水善早已料到司天可能会说这件事,哈单族出手是早晚的事,毋泪不会让天闵吞下曦宁。

“天闵军队怎么样,受损情况如何?世子和黄赋没事吧?”

司天安了水善的心。

“他们两个没事,只是此次军队损伤严重,大好的进攻趋势被遏制了。”

司天发愁的叹了一声,哈单族人擅蛊擅毒,让人防不甚防。

“哈单族也不知道给曦宁士兵的剑上抹了什么东西,所有中箭者皆发狂发癫,抓着同伴就咬,被咬的人也会被传染。当时双方正交战,天闵军队突然大乱,世子只得舍弃了已经神志不清的士兵,撤兵回营。”

“癫狂,传染……确实很棘手。有办法治吗?或者如何防范?”

司天摇了摇头,“这就是最头疼也是最诡异的地方。中箭者不仅癫狂,还死不了。不管用火烧还是用刀捅,都死不了。”

“这是什么奇怪东西。”

水善都惊奇的惊呼一声,中招者要是死不了,一个咬一个,一个传一个,情势必定扩大。

届时此病症必定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军心也会跟着惶惶不安,问题就严重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克制此病症的方法。

可天高路远,她又不能亲自去军营,怎么办才好?

“慕容余可有什么办法?”水善问道。

慕容余身在曦宁军营,对哈单族此招定然有所了解,或许会有办法。

但司天却是摇了摇头,“此物是哈单族人送往的曦宁军营,不经任何曦宁人之手,更是没有一句解释。”

哈单族人只是帮助曦宁国驱退敌军,并不代表互相深入了解,更何况是哈单族独有的巫蛊秘术。

“此事或许只有找哈单族人,才能有一线希望。”

司天的想法,水善何尝不知道。

但,哈单族拒外,怎么可能帮助天闵军队,况且哈单族正和曦宁国达成合作。

既能解决面前困局,又愿意帮助她的人……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水善突然想到了单于叶曷,或许他能帮忙。

单于叶曷乃单于家的人,作为哈单族三大家族的人,想必对哈单族的巫蛊了解甚深。

“你替我给慕容余传个信,让他暗中去找单于叶曷想想办法,若是单于叶曷不愿帮忙,试试提提我的名字。”

司天惊讶,“你与单于叶曷关系交好?”

水善没有回答,她与单于叶曷只能算互相帮助的同盟关系吧。

水善认真的看向司天,目光充满坚定、请求的道,“有件事,我想请你,请嫏嬛山帮忙。”

水善提起了嫏嬛山,司天都不自觉认真了起来。

“你本就是我嫏嬛山的人,你的事就是嫏嬛山的事,你说便是。”

水善慎重的深深思虑着,此事关系重大,甚至会给嫏嬛山带来莫大的危险,但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天闵统一中原,毋泪势必不会同意,我怕他……”

“我明白!”

水善都还未详细说明白,司天便已了然。

毋泪不会让天闵王朝得逞,现在只是派了哈单族相助,若还是无法阻止曦宁被吞并,奄冉阁必然会出动,毋泪很可能还会亲自出马。

毋泪出马,便不再是尘世凡人的争斗,天闵将必输无疑。

毋泪的手段残忍冷酷,届时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说不定还会乘胜追击,对天闵军队大开杀戒,届时将会是场更大的浩荡。

所以,在顺利吞并曦宁之前,毋泪必须被遏制。

司天明白水善的意思,没有让她将话说出口,体贴的拍拍她的肩膀。

“将事情交给我,交给嫏嬛山,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水善愧疚的抬不起头,她从不曾为嫏嬛山做过什么,却要嫏嬛山为了她深陷困境。

如今的嫏嬛山没有韶玥镇守,亦没有了能与毋泪抗衡的念苍掌门。

凭如今嫏嬛山的实力,完全无法与奄冉阁相抗衡。

即便如此,如今也只有嫏嬛山拖住奄冉阁、拖住毋泪这一个法子。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只想着保全天闵王朝,却将嫏嬛山置于危险之中。”

司天看着水善低垂的头,眸中闪过一抹悲色,很快掩饰过去,吊儿郎当的大笑起来。

“你想多了吧,我嫏嬛山的实力,岂是毋泪那种邪魔外道能敌的!我悄悄告诉你,嫏嬛山还有好几样无上宝物,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把毋泪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我们嫏嬛山是正人君子,从不干以强凌弱这种事,就让毋泪嚣张了这些些年。”

司天一脸的高傲不屑,水善勾着嘴角,轻声笑了笑。

“就知道吹牛。”

司天眼睛一瞪,铿锵有力的反驳,“谁吹牛了,你才去嫏嬛山几次,嫏嬛山有什么宝物我难道不比你清楚?宝物肯定是有的,虽然威力被我夸大了些,但暂时牵制毋泪是绝对没问题。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相信你自己,你做的绝对是正确的、正义的事。”

司天温柔的笑着,水善却从那笑容中看出一丝苦涩。

司天永远都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看着不靠谱,真正认真起来,却比谁都要来的可靠。

水善挥去心中的憋闷,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是,也不看你是什么变的,韶玥可是我嫏嬛山的至宝,至纯至洁,怎么可能出错。”

司天欢快的扬扬头,声音满是自豪。

“统一中原,将来便不会再有战争,这也是嫏嬛山所希望看到的。嫏嬛山存在的意义,就是洗涤人世,避免战争,让百姓门安定和乐的生活。你做到了,你没有辜负自己的使命,你做的很好。”

司天突然像个长辈似地,夸赞的摸摸水善的头。

水善温暖的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像是回到儿时,被父皇夸赞的时候。

水善扑哧一下笑了,自己竟然把司天这个不正经的,想象成了慈爱的父皇,看来她是被风吹醉了,脑子有些不清醒。

那晚一别,水善的心总是高高提着。

她担心嫏嬛山,担心司天,担心他们会受伤出事。

水善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慢慢积累,越来越强烈。

她说不清那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说不清因为谁,因为何事,只感觉有股气挤压在胸口,怎么都散不去。

水善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整日吃不好饭。

杜书禹找了一波又一波的厨子,给她变换口味,却依旧不太见成效。

杜书禹看着华儿端出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脸色不由又沉了几分。

“太后还是吃不下吗?”

华儿‘嗯’了一声,“太后说没什么胃口,胸口不舒服,方才已经躺下了。”

“这么早就躺下了,可要让太医来看看?”

华儿回道,“奴婢已经问过了,太后说不必请太医,让她好好休息,别打扰就好。”

杜书禹自然不会打扰水善睡觉,却会看着她睡觉。

他出入水善的寝殿,如进出自己的房间般随意,夜间时必定会守在水善的床幔外,守着她睡觉。

水善每次要偷溜出行宫,都必须把杜书禹迷晕,再在他醒来前回来。

水善刚刚出了行宫便直奔丞相府而去,刚出现在齐丞相的书房外,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齐丞相亲自将她迎进了书房,没想到柳平柏也在。

这大半夜的,柳平柏怎会出现在丞相府?

假皇上对朝中老臣监视密切,柳平柏却冒险夜访丞相府,必然是有极重要的大事。

“太后,您来了?”

柳平柏起身迎接,水善清楚看见他一脸的愁容和憔悴。

“出什么事了?”水善问道。

柳平柏只是拧着眉,不说话,齐丞相亦是满面愁绪的样子。

“皇上今夜将柳大人宣进了宫,怕是……凶多吉少。”

齐丞相吐出最后四个字,水善心里一惊,假皇上动作这么快?又开始整下一个了?

水善皱起眉头,肃然的盯着柳平柏,“究竟出了何事,详细说一遍。”

原来十几天前,廷尉署冒出一个人状告廷尉柳大人,说他勾结有钱有势的真凶,颠倒黑白,判案不清,害死人命。

事情闹得风言风语,皇上下旨暂时禁止柳大人上朝,廷尉署之事也暂停管辖,禁闭府中,等候详查。

皇上指派了一个廷尉正详细调查此案,将廷尉署之事也暂时交由了廷尉正。

廷尉正将廷尉署多年来的卷宗大肆查阅了一遍,列举出许多未破、或错判的案子,列表成册,其中最严重的是关于两年前太后被刺一案。

廷尉正以廷尉办案不力、未能查明真凶、危及皇室为由,将柳大人告上御前。

一箩筐陈年案底被翻出,皇上默然大怒,夙夜招柳大人入宫。

看皇上的态度,柳大人此次怕是在劫难逃,所以柳平柏才会冒险前来丞相府,祈求与丞相商量对策。

“父亲的为人太后是清楚的,对案子从来尽心尽责,丝毫不敢马虎。虽不说破获多少大案重案、每件案子都能顺利侦破,但勾结真凶是绝对不可能的,太后当年被刺杀一案,也是皇上下的命令到此为止,不再深查,如今却被翻出来,说父亲办案不力,这,这分明是故意栽赃。”

水善紧拧着眉头,陷入深思。

当年她被刺客刺杀,是奄冉阁红祥的手笔,后来毋泪和红祥又编造出一起无头尸案,就是为了给出一个真凶,让刺杀之事了结。

柳大人本来还发现了无头尸上的蛊虫线索,但被毋泪按下了,案子到此为止。

假皇上翻出此事,自然是不知道这本是真皇上的意思。

但即便此时把事说明这是毋泪私下下的旨意,假皇上要是不认,装作不知,谁又能证明?

假皇上要整人,随便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他此时的身份和位置便决定了一切,可以为所欲为。

柳大人即便委屈,却也有嘴难辨。

“太后被刺杀之事,明明是皇上下令不要再追查,现在怎么又重新提起来,而且还以此降罪父亲。皇上究竟为何如此对父亲?”

柳平柏不明白,皇上此举明显是没事找事,故意针对父亲。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善和齐丞相对视一眼,他们自然清楚原因。

因为此时皇宫中的皇上,根本不是以前的皇上,不是真正的皇上。

“皇上此举明显是针对父亲,之前岳父的事也是如此,岳父被人陷害,证据都还不曾递上朝堂便被迅速斩首,皇上对此不仅没有怀疑,还毫不留情的降罪杨家,将杨家抄家关押,雷厉风行,全然没有细细调查真相的打算。”

柳平柏怪异的一点点分析着,声音沉稳而冷静,双眸清亮,闪现着睿智的光芒。

------题外话------

柳平柏会不会自己猜到呢,他可是小师爷。

第293章 讲你和假皇上的故事

“父亲和岳父的忠心以前深受皇上赞扬,皇上不该如此决绝的给他们定罪,连派人细致调查的时间都不给。皇上的态度太过奇怪,这中间,究竟有什么断裂的关联?”

柳平柏乃闵都人人传颂的断案师爷,他的脑子自然是聪明的,但就算再聪明,怕是也不会想到皇上被假冒这种惊天大事上。

水善和齐丞相静静的看着他推断,沉吟许久,补充了柳平柏想不通的断裂关联。

“皇上针对的不仅是杨家、柳家,而是他们所代表的老臣、忠臣。”

柳平柏顺着水善的提醒去想,越想越心惊胆战。

他早已感受到朝堂上风向和气氛的转遍,诸多老臣被皇上忽视,提拔新人。

他本以为这是帝王的为君之道,帝王心计,对朝堂上权势颇大的老臣加以制约,免得将来出现功高盖主、权臣当道的现象。

但此时看来,他对老臣们好像不仅仅是提防,而是要斩草除根。

柳平柏心中猛然烧起一把火,将密密麻麻纠结的线团,烧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头尾。

线头是在两年前,太后消失,皇上骤然性情大变。

线尾是在此时此刻,太后集合齐丞相,对皇上发起叛变。

皇上是太后亲自养大的儿子,感情深厚,母慈子孝,太后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中间一定是哪里错了,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柳平柏越想越深,越想越难以置信。

水善耐心的看着他,等待他自己思考、自己猜测。

“太后,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柳平柏声音不自觉沙哑,舌头都有些发麻。

水善静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猜到了?”

柳平柏激动的猛力摇头,“我没猜,什么都没猜。”

水善知道他猜到了,不过难以相信那个真相,自欺欺人罢了。

“你是小师爷,对抽丝剥茧、推理判案最是拿手。有时真相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让人难以相信。但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不敢相信就改变。”

柳平柏磕了磕牙齿,用力咽了口唾沫。

“离开皇宫这两年,我经历了许多生死时刻,经常都在被追杀。追杀我的人大多是江湖人,因为江湖纷争。而雁栖山之后,追杀我的人变成了一波禁军暗卫,他们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水善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禁军暗卫乃皇上的亲兵,除了皇上无人能指派。

柳平柏自然也领悟了水善话中的意思,禁军暗卫追杀她的时间,刚好是他带信回宫之后。

他将水善写给皇上的信交给了皇上,皇上即刻便派出了杀手。

皇上要杀太后,这是全天下、全朝堂都无人会相信的。

皇上对太后的孝心天地可鉴,这是毋庸置疑,无从怀疑的。

皇上不仅要杀太后,现在还囚禁太后。

记忆中的皇上绝不会如此,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皇上……

柳平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了,空空荡荡,痴痴呆呆。

“柳三公子,你现在可明白了,我与太后的目的?”

齐丞相沧桑的声音拉回了柳平柏的愣怔,柳平柏呆呆的看看两人,转着脑袋,然后点了一下头。

明白,怎么还会不明白。天闵王朝落入了贼人之手,他们要挽救王朝,夺回那被偷窃的皇位。

柳平柏本来就是信任太后的,太后在他的心中伟大、善良、胸襟宽广。

即便太后做出如何不可思议的行为和决定,他都信任她,追随她,无需问理由。

而此时他知道了理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追随太后,完成太后的期望和决定,为了天闵王朝,义无反顾。

“现在只是刚开始,这是场硬仗,我们要积蓄力量,稳定耐心,而后一击而中。”

杜书禹睁开眼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从大开的窗牖射进来,在他脚边落下一片明暗交界线。

杜书禹揉了揉额角,感觉睡得太久,头都有些疼了。

转头去看床上,床幔早已挂起,被褥整洁,不见太后的踪影。

“大人,您醒了?”

两个丫鬟端着几样清淡小菜进来,侍立在一旁。

“这是太后吩咐的早膳,等大人醒了便送来。太后还说,大人辛苦,夜夜护卫太后安全,连舒坦觉都没得睡,早上必定要好好用膳,晚上方才有精神。”

杜书禹听着丫鬟的传话,一字一句全是揶揄和讽刺,最后还不忘打趣。

“太后人呢?此时在何处?”

杜书禹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问着两个丫鬟。

丫鬟回答,“太后去了太医处。”

杜书禹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着急道,“太后可是哪里不适?”

丫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太后一早便去了。”

案上的早膳还未用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书禹快步来到太医住的院子,进了院中便看见长串的丫鬟守在外面,华儿也被赶在外面,房间大门关着,里面不时传出低微的说话声。

“太后可是哪里不适?为何来了太医处?”

杜书禹大步上前,急问华儿,华儿弯弯膝盖行礼,回答道,“奴婢也不知,太后只说不要打扰。”

杜书禹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推开门闯了进去,视线四转,一下看见了躺在窗边太阳下的水善,以及一点惊楞看着他的太医。

太医手里执着银针,呆呆的盯着闯门而入的杜书禹,迟钝的躬身见礼。

杜书禹瞧瞧太医手上的银针,又瞧瞧闭着眼睛,太阳穴扎着银针的水善,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将太医叫了起来。

“太后如何,可有大碍?”

太医四五十岁,精神抖擞,躬身回道,“回大人,太后无碍,只是有些脾虚不慎,心思郁结,扎两针,多休息便可。”

杜书禹应了一声,太医便识趣的兀自退下了。

“杜大人火气这么旺,谁惹你了?”

水善闭着眼晒太阳,打趣的悠悠开口。

杜书禹尴尬的不接话,在水善身旁站定,关切道,“太后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水善轻启朱唇,声音很低,“哀家没有哪儿不适,闲的,就爱来扎两针。”

水善说话总是和杜书禹顶着来,没有一句温和柔顺。

“太后若觉得无聊,臣找个戏班子来给您唱唱戏?或者太后想看跳舞、抚琴?臣为您安排。”

“哀家想看你跳舞。”

水善慢悠悠睁开眼睛,邪笑的看向杜书禹,眼神充满戏谑。

“怎么样,杜大人给哀家表演表演?”

杜书禹脸色平淡无波,太后的打趣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不觉难堪了。

“太后若想看舞,臣将闵都所有有名的舞姬都招来,任您挑选。或者您喜欢宫中的舞姬,臣也可以安排。”

水善半躺在躺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杜书禹,嘴角始终漾着戏谑的笑容,沉默许久,发出声音。

“杜大人是在向哀家炫耀,可以随意差遣宫中舞姬?哀家想看舞,还要你来安排?”

“臣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水善故意和杜书禹对着干,没事找事。

水善总是找杜书禹的不自在,既是因为讨厌他,也是因为太无聊了,只能拿杜书禹解闷。

“哀家记得你很会讲故事,什么故事从你嘴里讲出来,都绘声绘色,生动有趣。”

水善想起曾经初见杜书禹,他还是个彬彬有礼的迂腐先生,讲故事特别好听,能让人入迷。

“杜大人现在可还会讲故事?”

杜书禹深深的看着水善,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欣喜和笑意。

“太后若想听故事,臣讲给您听。”

“哀家如今是游历过江湖,见识过江湖生活的人了,你以前的民间故事,哀家可没了兴趣。”

“那太后想听什么故事?”

水善勾唇一笑,“不如讲讲你的故事,你和假皇上的故事。”

杜书禹表情微微一僵,眼底的笑意隐藏下去,深不可见。

“现在能让哀家感兴趣的,也就你和假皇上。”

水善正了正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杜书禹僵硬着脸,自然是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但太后想听,他硬着头皮也要说些什么。

“太后想知道什么?”

水善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想说什么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什么,你们防我防瘟疫一样,觉得有什么能说就讲来听听,不能说的你若愿意讲,哀家也愿意听。”

水善自然是什么都想知道,杜书禹却不会什么都说,只会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敷衍她。

“我出生在平洲,长在平洲,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乡绅,好吃懒做,无所事事,母亲则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治理家宅,井井有条。父亲在我十岁时便去世了,之后一直是母亲独自抚养我,独自管理家中田地产业,应付赖皮亲戚。”

杜书禹讲述着自己的父母,提起母亲时眼神温柔,充满思念,可以看出来他对母亲的感情很深。

“母亲从小教我读书写字,给我请最好的先生,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个勤奋有主见的人。”

“你的母亲很聪明。”水善掺和了一句,声音轻柔。

杜书禹看着她,觉得这是重逢以来,她对他说过的最温柔、最好听的一句话。

“她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也是我最亲的人。但……她没能活得长久,早早便丢下我离去了。”

杜书禹声音低沉的微微侧脸,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母亲离世时我才十五岁,叔伯婶婶将父母亲留下的家财全部霸占,只留给我一座老宅子。我在那座老宅子里孤苦无依,每天晚上都恨不得第二天不要醒来,我就像一株见不到太阳的向日葵,天地一片黑暗,找不到追寻的方向。”

“可你后来成为了老师,教书育人,成为有名的才学大儒,还被招入朝廷。你找到自己的方向了。”

杜书禹抿唇不答,却是摇了摇头,抬起一双清冷的眸子,“没有。”

水善一下没明白,他这句‘没有’是什么意思。

杜书禹继续道,“我没有找到方向,成为老师不过是为了喂饱肚子,后来享有声望也不过是顺应着环境,被动向前。我一直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直到……”

杜书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水善,而后瞥开视线不再开口。

“莫非你现在的方向,就是助假皇上稳固皇位,而后权倾朝野?”

水善左开话题嘲讽,心却漏了一拍。

“太后的眼中,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吧?”

杜书禹自嘲的嗤笑,嘴角挂着一抹凄凉的弧度,浑身笼罩着一股强烈的厌倦气息,却又那般的坚定、执着。

水善失笑的摇摇手指头,“不,你和乱臣贼子比起来,还是有一点可取的。”

杜书禹奇怪的看着她,水善伸过脸来,凑近些,淡淡的呼吸扫到杜书禹的脸颊。

杜书禹觉得脸上有些发热,鼻尖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迷醉失神。

“你比乱臣贼子,胆小多了。”

杜书禹关于假皇上的事一句都没讲,只讲了自己的身世,和幼时鸡毛蒜皮的小事。

以前听他讲故事,水善兴奋的精神抖擞,现在听他讲故事,却如同催眠曲一般。

太后在太医处睡着,杜书禹一出来,便有宫里的人急急来传他。

吉祥长公主生病了。

吉祥长公主金尊玉贵,是皇上唯一的孩子,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杜书禹得到传信,不敢怠慢,立马离开行宫进了宫。

与此同时,水善睁开眼,也跟着悄悄离开了行宫。

水善已经许久没有大白天走在街上,谨慎起见换上了男装,结果迎面还是撞见了熟人。

不过这个熟人也不是太熟,正是妃楼的莫大厨。

莫大厨挎着一个篮子在街上买菜,瞧见水善,便小跑着追了上来。

“好巧啊公子,又见面了。”

水善脚步一顿,打了个招呼,“是好巧,莫大厨在买菜?这些小事还要你亲自做?”

水善看看莫大厨篮子里的新鲜瓜果,莫大厨好看的笑起来,“我习惯自己做的菜自己亲自选,这样才能挑到最好的。公子这是去哪儿,可要去妃楼坐坐?”

第294章 柳溪被下狱

“我随便逛逛,有空一定去。”

水善想走,莫大厨也没有挽留,只是邀请道,“过两日我有新菜式供人品尝,公子若有空也来尝尝,这次看您还猜不猜得出来。”

“好,若有空必定来捧场。”

水善急着去找柳平柏,询问柳溪的事。

昨夜柳溪被传唤入宫,也不知道假皇上对他有何旨意。

水善还未到柳府,突闻路边两个衙役喝茶闲聊,竟然说起了柳溪。

水善一下停了下来,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那两个衙役似乎正是廷尉署的人,唏嘘的谈论着柳溪,一个劲长吁短叹。

“真是福祸难料啊,柳大人那么正直的人,谁知道也会有今天。”

“是啊,你没看见刘大人那个得意样,小人得志,老子最看不起告黑状的人。”

“哎,那有什么法子,过不了几天,廷尉的位置就是他的。我看这廷尉署,日后指不定会多乌烟瘴气,刘婵那个人最是爱财,可不像柳大人清正廉洁。”

两个衙役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水善突然凑过去,好奇问道,“方才听两位提起廷尉柳大人,不知柳大人是出了何事吗?”

两个衙役看她一眼,瞧她面容端正、气质不俗,想来是个公子哥。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便闲聊的和她说了。

“昨夜皇上下旨,罢黜柳大人廷尉一职,压入大牢,听候查审。”

水善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听说廷尉刘大人正直清廉,尽心尽责,怎么突然被罢官了?还押入了大牢候审。他是犯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衙役哼了一声,“犯什么事,犯小人了呗。”

另一个衙役见同伴如此无遮无拦,挥了挥手,“哎,不说了不说了,上头官家的事,我们这些小跑腿的,管不着。”

那衙役说着掏了酒钱,和伙伴一同离去了。

水善坐在桌上要了一碗酒,她不必去找柳平柏问了,柳溪已经下了大牢。

闯大牢这种事,水善还是平生第一次干,感觉还挺刺激的。

廷尉署的大牢看守严密,但在水善眼里也不过尔尔,轻松就躲过了守兵眼线。

水善敲晕了大牢中的守卫,一间间牢房挨着找,最后在最里间见到了柳溪。

柳溪依旧圆圆矮矮的,身材有些发福,看着倒还精神,没有太过狼狈。

想来廷尉署中自有熟人多多照应。

但等到那个刘大人上任,怕是这点体面的照应也会没有。

柳溪盘坐在一人宽的小床上发呆,闭着眼睛不知想着什么,突然听见‘咝咝咝’的声音,睁开眼,瞳孔不敢置信的满满睁大。

“你怎么样,可还好?”

水善率先开了口,柳溪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看见太后了?

柳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有人趁他不备杀了他,然后看到了太后的魂魄。

水善见他发呆,捡了个石子丢他,“想什么呢,以为见鬼了?”

柳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可不是见鬼了吗。

接着猛地清醒过来,一下起身上前,隔着牢门直直盯着眼前的人,噗通一下跪下了。

“太后?真的是您吗太后?”

柳溪难以压制激动的心清,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

水善心急的恨不得捶他一巴掌,“小点声,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别把守卫引来了。”

柳溪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立马压低了声音。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您怎么……您,您……”

柳溪半天说不清楚,似乎想问的很多,一下子又堵在了脑子里,说不清楚。

水善打断他的话,“其他的日后再说,我就是问问你,昨夜皇上究竟如何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溪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太后是为他被贬下狱之事而来。

柳溪详细的讲述一遍,和柳平柏的猜测并无太大出入。

假皇上从一开始便是故意要整柳家,廷尉署大闹之人,想必也是假皇上安排的,借此禁足柳溪,然后派亲信掌管廷尉署,而后查出些旧案来定罪。

“罗列出的旧案究竟有无错判、失责之处?”

柳溪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案子,有的还是上任廷尉遗留的旧案。廷尉署确实有许多案子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但臣绝无勾结。无疾而终的悬案历朝历代都有,此次皇上真正定罪的,是两年前太后您被刺杀的案子。”

柳溪所言与柳平柏一模一样,假皇上果然在拿两年前的案子说事。

“太后也是知道的,当时的无头尸案,臣还查到蛊虫的线索,但陛下下令到此为止,莫要再继续追查,可现在陛下却……出尔反尔,怪罪臣偷奸耍滑、敷衍了事、欺瞒圣上。这,这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水善了然的点点头,双手抓着牢房,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

“此案主审之人是谁?”

“廷尉正刘婵,当初也是皇上派他暂时接管廷尉署,后来就整理出一册旧案罪证,状告我。”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水善侧脸去看,好像有人进来了。

“你先耐心呆着,我们会想办法救你。”

水善说完就走,柳溪急声喊住她,“太后,您没死,真的太好了。“

水善勾勾唇,“哀家是个老怪物,可没那么容易死。记得,今日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臣遵旨。”

柳溪俯身领旨,再抬起头,牢门外空空如也,只有细微的风声刮过墙顶的小窗户。

刚才见到的人似是幻觉,依旧恍惚失神。

柳溪所谓的罪行,最主要的便是两件案子,一个太后被刺案,还有一个便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最先状告柳溪的人。

那个案子,据说是三个关系交好的年轻男子结伴出游,三人因某事争论了起来,吵得越来越凶,最后趁着酒劲,其中一人被刀捅死。

两个嫌疑人互相指证对方是凶手,最后柳溪判定,凶器是李姓公子的,刺死死者的是王姓公子。

因当时死者对王姓公子动了手,发生推搡和拳击,王姓公子被判为过失杀人,没被处以死刑,却要牢狱十年。

被羁押下狱之前,王姓公子不堪受此冤枉屈辱,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所以才会有后来,王姓公子的母亲状告柳溪,勾结真凶李姓公子。

案子究竟有没有判错,很不好说,但柳溪坚定保证,他绝不曾勾结李姓公子,完全是公正的得出结论。

即便不曾勾结,判错案子也是可能的。

究竟是另有隐情,还是真的判错了,这一点必须查证清楚。

水善需要一个帮她查案的人。

水善回到行宫时,杜书禹已经提前回来了,整个行宫鸡飞狗跳,应该是发现她不见了。

水善悄悄藏到一颗柳树上,躺在粗粗的枝干上,假装休憩。

两个丫鬟瞧见了她,赶紧去通知杜书禹,杜书禹很快便赶来了。

“太后,您怎么在这?”

水善状似被吵醒的模样,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继续闭眼休憩。

“怎么,哀家在哪儿还要和你报备?”

“不是,华儿一直守在门口,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人瞧见。”

水善狡黠一笑,侧头瞧了树下杜书禹一眼,反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你要知道我怎么出来的,以后我还能悄悄出来吗?”

杜书禹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反正只要人没丢就行。

只要太后一直在行宫,她做什么,在哪儿,都无所谓。

“时间不早了,起风了,回去吧。”

杜书禹身后跟了一大串的宫人,乌泱泱一群人将水善包围,把她躺着的柳树包围。

水善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一纵身便从树上跃下来。

杜书禹惊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伸手要接,却在水善稳稳落地后,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

“你想干什么?”

水善警告的盯着他摊开的手,杜书禹立马将手收回,垂敛下卑微的视线。

“您近日没胃口,臣今日又找来几个新厨子,做了些新花样,您试试合不合口味。”

水善看都没看他,大步回了雅林园。

“有什么新花样都送上来吧,哀家就喜欢新花样。”

宫人鱼贯而入,一盘盘的新奇彩色摆上来,满满占据了水善面前的食案。

杜书禹陪坐一侧,视线固定在手边,似乎有什么心事。

“杜大人,这么多菜,哀家如何吃得完。”

“姑姑吃不完,不如赏竹漪一些。”

水竹漪突然出现在水善的视线中,昂首阔步的从殿门进入,直接来到水善面前。

“姑姑今晚晚膳不错,看来我有口福了。”

水竹漪也不征求水善的意见,拿了筷子便在水善食案上吃起来,一会赞叹、一会咂舌、一会表情古怪。

“你想吃,再让人做就是了,何必抢哀家的。”

水善小孩子似地护着自己的菜,再不准水竹漪夹。

水竹漪笑了一声,在旁边空位上坐下,命人去给她准备晚膳。

“你倒是来的准时,很乖嘛。”

水善夹着右手边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甜味正好,只是肉有些柴了。

水竹漪脸色僵了一下,不在意的嗤笑一声,“您可是我姑姑,姑姑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当晚辈的怎么敢不从。”

水竹漪每次来此,心中都很是憋闷。

她本以为太后被囚禁在此处便如拔了牙齿的老虎,空有凶猛的身躯,实际不足为惧,将来只有被随意拿捏的份。

但她不想自己还是中了太后的计,反被太后拿捏在手中。

每次来喝药,都似是在提醒她的无能,连一个限制自由的老太婆都无可奈何,简直让人笑话。

“姑姑的宝贝公主呢,今儿怎么不见人?”

殿中除了下人,只有杜书禹、太后、水竹漪三人,不见平日时刻粘着太后的灵晞公主。

水善不回答,反倒看向了杜书禹,杜书禹还在发呆,没听到水竹漪的话。

水竹漪喊了杜书禹两声,杜书禹终于回过神来。

“公主精神不太好,已经歇下了,说晚饭便不吃了。”

“为何心清不好啊,莫非杜大人和哪个宫女勾搭,被公主抓到了?”

水竹漪不给面子的嘲笑,杜书禹不悦的看她一眼,却没有驳斥她。

自从宫中互相猜忌那次,加上杜书禹阻拦水竹漪伤害太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僵硬了许多。

水竹漪总是当着太后的面,对杜书禹冷嘲热讽,下他面子。

更是时常明里暗里说他招蜂引蝶,到处勾搭。

杜书禹心中有气,却不曾在太后面前展露分毫。

水竹漪也是抓住这一点,知道他最在意太后的看法,更加戳他的软肋。

“杜大人还是哄哄公主的好,公主毕竟是你的正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杜大人要是惹得公主不快,公主还不知道会在姑姑面前说你多少坏话,以后怕是姑姑都要生你的气了。”

“臣的事,不必郡主操心。”杜书禹冷冷的回她一句,眼神警告她适可而止。

水竹漪何时是适可而止的人,见他着恼,更加不依不饶的打趣。

“本郡主也是好心,杜大人莫不是生气了?女人都是小心眼,姑姑也不例外。姑姑是公主的母后,你怠慢公主,便是怠慢姑姑,姑姑必定会对你不满。女人生气起来可是会记你一辈子的。当然,记得总比日后想不起来强。”

水竹漪再次抓着杜书禹的痛处,狠狠奚落。

他心心念念之人,是妻子的母亲,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却非所求。

“郡主今日是来关心臣的家事的?”

杜书禹目光幽冷的盯着水竹漪,感受到一束玩味的视线,转过头,见太后正看戏的瞧着他们。

杜书禹不由心中一酸,收回了目光。

“本郡主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我是来和姑姑吃晚饭的。”

水竹漪虚伪的邪邪一笑,水善抿唇不语,朝身后的华儿示意一下。

“将哀家特意为郡主准备的晚膳端上来。”

特别的晚膳,专属水竹漪。

华儿将水善早就准备好的药送来,水竹漪拿起来就灌了下去。

水善看着她全部喝下,咀嚼着嘴里的点心,啧啧赞了一声,“这个果酱味道不错,这是何人做的?”

杜书禹见她喜欢吃,将自己案前的黄瓜沾酱也拿给她。

“这是一个新厨子发明的果酱,据说是葡萄和芦荟做的,养颜又养胃。太后若喜欢,臣便让她多做些。”

“芦荟做的?心思挺巧。”水竹漪也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勺子。

水善就着黄瓜吃了好多,“芦荟哀家也曾吃过,这个法子倒是新奇。杜大人费心了。”

第295章 莫大厨推案

寒风咧咧,一望无际的湖泊被风吹起层层涟漪,碧绿的色彩清新鲜亮,此时却给人冰冷的感觉。

冬天的脚步已经踏来,住在这湖中心,气温总是比外面冷上一些。

行宫中众人都已换上了冬装,即便天寒,宫人们依旧忙碌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懈怠。

盛夏繁茂的柳枝,已经渐渐没了绿意,一条条细长垂丝上,枯叶渐落,被风一吹,旋转着缓缓飘散,落在行人的肩膀上。

一身威压的黄衣女人拂去肩头的枯叶,路过柳树下,朝着灵晞公主的寝殿而去。

灵晞公主寝殿外,三个女子正在互相争辩。

三人见到黄衣女人,立马停止争辩,齐齐行礼,“见过掌事大人。”

黄衣女人乃流水行宫的掌事女官,所有宫女皆归她管,宫女差事、任职也皆有她安排,是宫女们的顶头管事。

掌事大人瞥着眼睛看了三人一眼,不耐烦的质问,“发生了何事,在此吵嚷,也不怕惊扰了公主。”

其中着蓝衣服饰的女子,上前一步,欠身回答,“回掌事大人,奴婢是公主殿中的一等宫女丝丝,今日准备给公主装扮时,发现一支蓝玉金钗不见了,便询问这两人。平日公主的衣物饰品皆是这两人看管,但她们皆言不知道,奴婢只得请了掌事大人来调查。”

原来是丢了东西。

“可到处找过了?”

丝丝回答,“到处都找过了。那支蓝玉金钗公主平日戴的极少,今日为了搭配衣裳才突然想起,然后就发现没有了。”

两个小宫女紧张的齐齐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害怕道,“请掌事大人明察,那支蓝玉金钗昨日检查时还在,今日为何不见,奴婢们也不知道。”

“东西是你们保管的,不见了自然找你们。莫不是你们瞧着公主不常戴这支钗,偷偷拿了去。”

两个宫女惶恐的连连磕头,其中一个小脸宫女道,“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曾干过这种事,求掌事大人明察。”

另一高个宫女道,“奴婢也不曾干过,掌事大人若不信,随意搜查便是。”

掌事大人揉揉额角,表现得很不耐烦,叫了几个人,便去了两个宫女的房间搜。

不一会搜查的人回来了,什么也没发现。

两个小宫女皆庆幸的松了口气,但公主的东西丢了,总不可能这么算了,必定是要找到,查清楚的。

“掌事大人,奴婢看金钗一定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公主已经知道了此事,正等着奴婢回话呢,您看……”

丝丝瞧着掌事大人,掌事大人一脸为难,没找到证物,这可怎么交代。

丝丝垂眼瞧了瞧两个小宫女,微微欠身,低语道,“我知道你们定然有一个是清白的,无无辜遭了连累。但东西毕竟是你们一起保管,自然是一同治罪。如今没有证据指明究竟谁是小偷,总不能把不干净的人留在公主身边,只能两个一起接受拷问了。”

“是她,肯定是她,昨晚我先走的,是她最后锁的箱子和门。”

丝丝刚说完,小脸宫女突然尖声指证,仰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黝黑的瞳孔一瞬间萦绕上一抹狠绝的气息。

高个宫女突然被指证,愣了半晌,不敢置信的侧脸看向自己的伙伴。

“你瞎说,我没有偷东西,不是我偷的。”

掌事大人与丝丝齐齐看向高个宫女,一脸怀疑的模样。

高个宫女害怕的连连摆头,大颗大颗的汗冒出来,胆战心惊的拼命解释,“不是我,真不是我。昨夜小红一离开,我也跟着离开了,并未逗留,更没有偷东西。”

“谁能证明?”丝丝冷淡质问,高个宫女回答不出来。

名叫小红的小脸宫女继续指证,“我和她是一个房间,她昨夜许久才回来,并未与我一同回房。那段时间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

“你污蔑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高个宫女激动的一下扑过去,掐着小红的脖子红着眼睛质问,大吼,委屈的不停落着泪。

掌事大人气愤的哼了一声,丝丝冷眼瞧着她们打成一团,也不上来阻止。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分开啊。公主寝殿前像什么样子,都不想活了。”

掌事大人一吼,立马有人上前,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高个宫女还在委屈的痛苦、挣扎,小红则是捂着受伤的脖子,避开老远。

丝丝掩掩鼻子,离高个宫女稍稍后退两步,凑近掌事大人小声道,“掌事大人,您也看见了,这个宫女无从辩驳,恼羞成怒,可见这个指证所言非虚。”

掌事大人沉思着,高个宫女哭的涕泪横流,脸脏的不像样,跪膝着爬到掌事大人面前,抓着她的脚,苦苦哀求。

“掌事大人,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小红是在污蔑我。”

高个宫女痛苦哀哭着,哭声充满害怕和无助,双肩脆弱的瑟瑟发抖,浑身无力。

“既然有证人,只要你把蓝玉金钗交出来,就饶你一条命,打一顿扔出去。但若不交出来,按规矩,我只能将你赐死。”

掌事大人冷漠的说出一袭话,高个宫女猛然收住哭声,呆呆的仰望着她,身体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

“真相或许并没这么简单吧。”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想起。

几个路过看热闹的宫女自觉让开身,露出枯柳下,一个抱着手臂靠在树上,一脸玩味笑容的小女子。

莫大厨从树下走来,视线锐利的在跪着的两个宫女,以及掌事大人、丝丝身上打量着。

掌事大人看着突然冒出的人,疑惑了一下,很快恢复淡然神情。

“此乃行宫宫人之事,与你个厨子无关,我自会处理。”

“但我若说能找回丢失的金钗呢?”

莫大厨信心满满的微仰着头,一双清亮的眼眸生动明亮,充满狡黠和聪慧。

掌事大人狐疑的打量她一番,“你能把金钗找回来?”

“试试不就行了。”

莫大厨一点不客气,在几人身边绕来绕去,看来看去,也不知在瞧什么,模样倒是像那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莫大厨挨着每个人瞧了一圈,然后抱着手臂站在丝丝旁边,一副心有想法的模样。

“你是瞧出什么了?”掌事大人问道。

莫大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看向高个宫女,开始询问问题。

“公主的衣服首饰,除了你们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接触?”

高个宫女早就有些怕懵了,但也知道这个女子可能能帮她,打起精神,努力镇定下来,认真回答。

“公主的衣服首饰都是专门放在一个房间中,除了我们两个平日照管查点,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还有几个管事嬷嬷,都可以接触。”

“方才小红说她昨夜先离开的,是你最后锁的箱子和门,平日公主的东西都是要上锁的吗?”

高个宫女点点头,“公主的东西很是珍贵,除了一些常用常戴的,许多格外贵重或者不常用的,都是锁在箱子里的。晚上检查清点后,还会将门锁上。”

“那钥匙呢?”

“箱子的钥匙公主有一把,我和小红一齐保管一把,门的钥匙就要多一些,我和小红一人有一把,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和嬷嬷还有几把。”

莫大厨边听边点头,如此说来,能进那个屋的人很多,能开箱子却不多。

箱子钥匙一共两把,小红和高个宫女自然最有嫌疑,但公主身边贴身的人也有嫌疑。

“昨晚箱子的钥匙是你们谁保管的?公主的钥匙平日又是谁保管的?”

莫大厨依次问高个宫女和丝丝。

高个宫女回答,“箱子的钥匙,昨夜是我保管,我最后锁的箱子。”

丝丝闲淡的耸了耸了肩膀,“公主的钥匙我也不知道,公主更亲近她身边的两个嬷嬷,钥匙可能是嬷嬷保管的吧。”

公主信任的嬷嬷,自然嫌疑要小得多,而拥有箱子钥匙的高个宫女,确实最有嫌疑。

“你问了这么多,推测出些什么没有。我反正瞧着,就这个宫女嫌疑最大,监守自盗。”

丝丝不屑的瞟了莫大厨一眼,显然觉得她一个厨子,怎么懂得抓小偷这种事。

莫大厨狡黠一笑,弹了下舌头,“别着急呀,我这不是正要说嘛。”

莫大厨端端架子咳嗽一声,不慌不忙的讲来,“小红说昨夜她先回房,这个高个宫女……你叫什么呀?”

莫大厨突然发问,高个宫女顿了一下,回答,“奴婢小彩。”

莫大厨点点头,继续讲来,“小红说昨夜是小彩锁的箱子和门,钥匙也在小彩那,她回了房间许久,小彩才回来。据我所知,每晚亥时,各座宫殿都会闭门宵禁,禁止任何人进出,甚至不得夜间走动。昨晚你离开时,是什么时辰?”

莫大厨询问的看向小红,小红缩在一边,手一直捂着脖子,躲着小彩。

小红沉默许久,还不及回答,小彩就已急冲冲的抢先开口,“昨夜我们将公主所有衣裙检查、熨烫了一遍,一直忙到亥时三刻。因为闹了老鼠,把公主一件很喜欢的裙子咬破了。”

小彩说完看向小红,小红不发声也不表态,急得小彩汗水直冒。

“对了,公主身边的金嬷嬷,亥时打更的时候,金嬷嬷刚好路过,还让我们以后仔细着点,再有下一次,怕是就要受罚了。”

小彩有金嬷嬷作证,自然深受信服。

小红也只得点了点头,道,“是亥时三刻离开的。”

“那小彩回房后,可又离开过?”

小彩依然迫不及待,率先兀自解释,“没有,昨夜回房后,我便洗漱睡下了,之后一直和小红呆在一块,一刻都不曾分开。”

小彩说完又去看小红,小红垂着脸,低低道,“早晨起床后,我们一齐吃了饭,然后便要去公主身边伺候,半路就被丝丝姐姐叫出来了。”

“所以小彩若是偷东西的贼,定然是昨夜小红离去后下的手,当时已经宵禁关门,东西必然只能藏在这个宫殿中。今日小彩和小红一直在一起,应该还没时间转移赃物才对,但你们到处都搜遍了也没找到,可见……小彩不是真凶。”

莫大厨条理清晰,循循善诱,顿时让众人豁然开朗。

小彩激动的又哭又笑,心紧张的揪在一起,充满希望的望着莫大厨。

掌事大人虚了虚眼,瞧着莫大厨,道,“若小彩不是贼,那会是谁?难道是小红?”

掌事大人这话一出,小红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一下,害怕的瑟瑟发抖。

莫大厨摇了摇手指,“小红和小彩一直在一块,小彩没机会转移脏物,小红自然也没机会。”

“据你这么说,谁都不是贼了,东西还能自己跑不见不成?”

莫大厨嘲讽的嗤笑一声,“丝丝姑娘也太偏颇了,贼人难道就一定是她们两个吗?箱子的钥匙,可不止她们那一把。”

“大胆,你是在质疑公主的亲信嬷嬷吗?”

丝丝赫然低斥,莫大厨丝毫不受警告,翻着白眼‘切’了一声。

“钥匙在谁手里,不一定谁就是贼人。钥匙也许是被人悄悄偷走了呢,也许被不小心丢了呢,再也许被利用而不自知呢,这都说不定嘛。”

丝丝哼笑了一声,“你这话倒有意思,说到底,你也不知道谁是贼人呗。”

“我虽不知道谁是贼人,但我肯定,金钗已经不在此处,甚至不在这个行宫。”

掌事大人茫然的眯眯眼,“不在行宫,那在哪儿?”

莫大厨看傻子一样看掌事大人一眼,丝丝却是一副恍然的模样,看来已经想到了。

“你为何如此确定东西已经不在行宫?”

掌事大人见莫大厨不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了一个问题。

莫大厨毫不客气的再瞟了她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想不通?公主丢了东西,必然会闹出动静,到时便会到处搜查,贼人当然要趁搜查前将东西尽快脱手。”

掌事大人还在细想,却依旧有些迷茫。

第296章 拆穿男儿身

莫大厨深深怀疑这人怎么升的职,脑子这么笨,也能管别人?

掌事大人没懂,丝丝却懂了,主动解释起来。

“行宫进出的途径只有每三日外出采买的船只,公主丢了东西,日后进出搜查必会更加严格,东西也就不好偷带出去,所以贼人会趁着加大搜查力度前,将金钗带出去脱手,今天刚好就有船只出去。”

掌事大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哎哟’一声,大喊着糟了,接着就往渡口跑。

莫大厨抱着手臂等在原地,过了一会,果然见到掌事大人失望而归。

船已经走了很久了。

自己能做的也做完了,莫大厨潇洒的甩手走人,掌事大人突然喊住她,“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

“没事没事,我这人就爱看看热闹,管管闲事。能替人洗清冤屈,也是做好事嘛。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莫大厨心知肚明,接下来才是最不好查的。

虽然带走金钗的人已经锁定船上那群人,但那船上人数众多,要想查清并不容易。

而且谁也不确定这是单独作案,还是同伙作案。

若是公主身边有内应,再转手另一人带出去销赃,那就更难查了。

不过不管难查不难差,都不关她莫大厨的事,

小彩三恩六谢的朝莫大厨离去的背影,深深磕了几个响头。

莫大厨洋洋得意的哼着小曲回自己的厨房,走了没多久,前面走出来一个人,站在一片山茶花海中看着她,艳丽的花朵衬得人娇艳白皙,笑靥如花。

那人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似在等她。

莫大厨走上前,越靠近越觉得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脑中突然迸发出一张俊俏公子的模样。

这不就是上次尝出她果酱食材的公子吗?

怎么成女人了?

不过再细细打量眼前的人,眉如柳叶,眸如弯月,齿如瓠犀,肤若凝脂,美不胜收。

确实是个标准的美人。

之前真是走眼了。

莫大厨上前两步就要打招呼,对方却比她先开口,嘴角含笑,眉眼温柔。

“你就是杜大人请来的厨子?那个加了芦荟的果酱是你做的?方才那出推理真是精彩。”

莫大厨涌在喉咙的话突然哽住了,对方不认识她了?

她们两天前才在街上偶遇过,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呀?

还是自己看错了,这个人不过与那公子长得像,其实并非一个人?

再或许,她有什么原因,必须装作不认识她?

莫大厨心中涌起无数种思绪,最后还是决定顺对方的意,假装不识。

“谢这位小姐夸奖。”

莫大厨粗糙的施了一个半礼,瞧了对方一眼,等着对方的下文。

水善对莫大厨如此识趣的灵巧心思很是满意,昨日吃到那个果酱,她就猜到莫大厨被带到了行宫来,今日又碰巧看到那出推理,真是大开眼界。

这个莫大厨还真是有意思,不仅做菜有意思,还这般擅长推理破案。

“你很聪明,对断案感兴趣?”

“看过一些破案的书,略知皮毛罢了。”

水善一下来了兴趣,“喔?你是厨娘,竟也对破案感兴趣?”

莫大厨列大了嘴,没心没肺的笑着,“纯属个人爱好,做菜也是爱好。”

“能将爱好做的如此好,很了不起。”

水善由心夸赞,转身就准备离去。

莫大厨忍不住喊了一声,“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胆,你一厨子,岂敢质问太……”

“欸,那么凶干嘛。”水善一下打断华儿的呵斥。

水善转身,朝莫大厨温柔的笑笑,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的果酱很好吃,多做些留下,然后回去吧。其他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水善说完远远离去,满园的山茶映着她纯白的衣裙,背影如此纤细温柔,不食人间烟火。

莫大厨做了两大罐的果酱,然后就被人送走了。

跟她一样被抓来的厨子,没有一个离开的,只有她。

莫大厨支着下巴发着呆,脑中不停重叠行宫中那个女子,与之前那位公子的模样。

两人分明长得一模一样,身高、身材都极其相似,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

但她那般陌生的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不曾见到的灵晞公主。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抓走竟是去给公主做饭,如今她也是给公主做过菜的大厨子了,想着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她当时在公主宫殿前乱逛,就是想瞻仰一下公主的容姿,结果公主没见到,反而破了个案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突然消失得没踪没影,我还以为你又被你爹抓回去了呢。”

老板娘挥着血红色得手指甲,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交叠着腿,一颗一颗嗑起瓜子,速度犹如风卷残云,一眨眼,一盘瓜子只剩下壳。

“没去哪儿,到处玩呗。”

莫大厨没有说自己被抓上行宫的事,行宫里的人身份贵重,她可不敢到处说,惹麻烦。

“你玩的开心了,把答应好的事给忘了。前两天说好要公开新菜式的,好多客人等着,结果你放我们鸽子,你说说,怎么赔偿老娘的损失。”

老板娘一手嗑瓜子,一手戳着莫大厨的额头。

莫大厨仰着脑袋不停躲,干脆一埋头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

“这次是我不对,下次再也不敢了。下一次时间你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真?都依我?”

老板娘瞧着血红的指甲,吓得眉眼灿烂。

“嗯嗯嗯,都依你都依你。”

“那还差不多,赶紧想菜式去,明儿就邀客品尝。”

老板娘扭着屁股去了柜台后,莫大厨一下抬起脑袋,“这么快?”

老板娘警告的长大眼睛盯着,“你刚答应的,这么快反悔?”

莫大厨瘪瘪嘴,肩膀一垮,泄了气,“随便你吧。”然后就没意见了。

莫大厨再次创造新菜式,邀请客人来品尝,依旧是老规矩,谁能将所有食材尝出来,可免费在妃楼享受一个月。

莫大厨的大名,如今在闵都小有名气,特别是对爱吃的人来说,全都期盼着她奇思妙想的新花样。

莫大厨端着自己新做的菜出来,妃楼中依旧人满为患,客人们全部聚了过来,翘首以盼。

“莫大厨,这次又是什么菜?肉还是蔬菜、还是瓜果?”

“看了就知道了。”

莫大厨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盖子。

顿时,大堂内飘香扑鼻,一阵阵的惊叹声接踵而来,夸赞不断。

只见莫大厨手中端着的是一盆汤,颜色清亮,飘香扑鼻。

汤上有枸杞、葱花,里面是切成块的萝卜,还有一些像肉丝样的东西。

这看上去……很普通嘛。

众人瞧着,一时没人上前来品尝。

“莫大厨,这不就是萝卜汤嘛。”

莫大厨点点头,“这就是萝卜汤,之前我在沿海的滩涂上发现了一种生物,然后把它洗尽,晒干,今日炖了汤。”

莫大厨挑起碗里肉丝样的东西,让大家看清楚。

接着又道,“我今天的题目就是,谁见过这种生物,叫什么名字。”

莫大厨直接将东西挑出来,让人来认,只要认得便是赢。

许多人凑上前来细细观察,还尝了尝味道,但都没有答案。

“这东西……味道挺特别,很鲜,像海里的东西,又有点脆,吃起来感觉不错。”

“这东西长什么样子,能不能说说?”

“这东西难找吗?之前有没有人吃过?”

一个个的问题问来,莫大厨只是抱手等待,都不做回答。

“大家尽情猜啊,说错也没事,随便猜随便猜。”

老板娘鼓动着大家的热情,莫大厨却靠在一边楼梯扶手上发呆。

那位公子答应过,她公布新菜式的时候会来。若是那位公子,会不会认识这个?

莫大厨胡乱想着,视线有意无意的瞟着大门外,期待着某个身影突然出现。

“看什么呢,莫不是在等我?”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一个打趣的声音笑了起来。

莫大厨猛地回头,楼梯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少年公子,手穿过扶手调皮的扯着她的头发,嘴角扬的高高的,笑得很是好看。

莫大厨惊喜一笑,果真来了。

“自然是在等你。今儿的新菜式,没人猜出来,就等你呢。”

“对我很有信心嘛。”

水善蹦跳两步从楼梯上跳下来,挤过人群凑到汤前闻了闻,又用筷子夹起一根‘肉丝’,看了看,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莫大厨期待的看着她,水善故作深思,闭着眼睛认真品尝。

突然一下睁开眼,转头朝莫大厨看去,而后灿烂一笑。

“这是沙虫对不对?”虽时问句,却带着肯定。

莫大厨满意的笑了,上前抓住她的手,举到半空,宣布,“这位公子猜出来了。”

顿时,妃楼更加热闹起来。

莫大厨一脸的欢喜,就知道她能猜出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的舌头到底吃过多少东西。”

水善笑眯眯的挑挑眉头,这种沙虫她还是之前游历江湖的时候,偶然一次尝到过,觉得味道挺不错,打听才知道是地方特色,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这回又猜中了,是不是又有奖励?”

“当然有奖励。一个月内免费吃喝,妃楼朝你敞开大门。”

莫大厨说的毫不在意,老板娘却在一边瞥着眼。

又是这个公子,又被他猜中了,一个月免费吃喝,不得亏得惨啊。

老板娘想着这一个月吃喝的本钱心就有些疼,但当着众多捧场得客人,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悄悄朝水善瞥了瞥眼,热络得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了。

莫大厨把水善带到二楼包厢说话,端了一碗新的沙虫萝卜汤来,给她满满舀了一碗。

“莫大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就这么个普通的萝卜汤,都比别人做的香的多。”

水善一脸夸张表情的赞扬,端着汤凑到鼻前,狠狠的闻了一下,夸张的‘啊’了一声,砸吧砸吧喝起来。

“真是香啊——”

莫大厨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了,“故意逗我开心呢,喝汤那么大声。”

“表现你的汤美味啊。”

“不用特别表现我也知道我的汤美味。”

莫大厨自信的扬扬头,一脸骄傲得意。

水善啧啧两声,“原来莫大厨还挺自恋。”

“自恋怎么了,我自信啊!”

水善竖了竖拇指,“自信好,自信才能使人见义勇为。”

水善意有所指的说到见义勇为,莫大厨垂敛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嘟嘟囔囔道,“你不是假装不认识我嘛。”

“哟,果然生气了,这么小气?”

水善故意逗她,调戏小姑娘似地抬抬她的小巴。

莫大厨飞给她一个白眼,偏开脑袋,“你一个姑娘家,学着男人不正经。”

水善嘿了一声,立马怼回去,“你还不是姑娘家,跑到这酒楼来抛头露面。”

莫大厨抬起头盯着她,水善也微仰着下巴盯着她,两个姑娘大眼瞪小眼,势均力敌,互不相让,眼睛渐渐发酸,突然一齐‘扑哧’的笑了。

各自揉着眼睛,差点就要瞪瞎了。

“至少你比我过分,假装男人骗人,我要不是在行宫撞到你,还不知道你也是个丫头片子。”

水善不屑的切切两声,“什么叫被你撞到,明明是我主动出来见你的,不然你哪儿有机会看本小姐貌美如花的模样。”

莫大厨故作恶心的呕了一口,“还说我自恋,你比我更自恋。”

是水善舀着汤大喝了几口,莫大厨瞧她喝的开心,有些洋洋得意,笑得很是开心。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为何会在行宫,又何要装作不认识你?”

莫大厨关于那日行宫的事,一个字都不问,反倒水善耐不住,主动开口。

“那是你的私事,你不说,我自不会多问。”

莫大厨处之泰然的模样,一点都不好奇。

“但我若是想要你问呢?”

“那你自己说呗,我听着。”

水善翘翘嘴唇,嘟囔一声,“真没意思,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呀,害得我都没兴趣解释了。”

“你那么做自有你的理由,我若问,你又不方便说,岂不尴尬。所以你能说就说,不能说我就不问,我们只谈美食。”

第297章 请她查案

水善支着下巴打量面前的姑娘,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及笄年华,心思却这般通透,懂事。

“其实我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而是不能说,我每次都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要是被发现,我可要遭殃的。”

莫大厨了然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莫大厨犹豫一会,似在考虑该不该问,最后小心开口道,”你可是……被囚禁在行宫?我不过随便猜猜,你不必回答。“

莫大厨给出个台阶,若是水善不方便说,便可顺着台阶下。

然而,水善没有放弃这个问题,肯定的点头,“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大厨道,“你自己说的,你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被发现。那里是渊穆太后的流水行宫,不可能有人住在上面,除了……囚禁。”

渊穆太后自从仙逝,流水行宫便被封锁了起来,现在却有人在上面生活,自然有怪异。

水善对莫大厨的聪慧很惊喜,随便就能推测出她是被囚禁。

“那你猜出我是谁了?”

水善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莫大厨悄悄抬了抬眼,然后重新敛下了眸子,并不立马回答。

似乎是在考虑,或者犹豫,该如何回答。

“有了些猜测,但并不十分清楚。”

“说说看。”水善饶有兴趣的鼓励她继续说。

莫大厨舔了下嘴唇,唇瓣有些发干,喝水润了润,许久才发出声音。

“那日花园见过后,我又瞧见过你一次,你正和杜书禹大人在说话,杜大人对你毕恭毕敬,很是尊敬。如今的杜大人是朝堂重臣,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能让他如此态度,你的身份必然十分尊贵。”

莫大厨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二则,我曾向行宫的人打听你是谁,但所有人皆是避而不谈,不敢议论,关于你的事皆讳莫如深,可见你身份的特殊。我本以为你是灵晞公主,但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

“为何?我难道不像公主?”

水善瞧瞧自己,气质挺好的呀。

莫大厨勾了下嘴角,带着一抹逗弄,“我离开行宫前已经见过公主了。”

切,原来已经见过了啊。

“你一个小厨娘,朝堂之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还知道杜书禹如今是一等一的红人。莫大厨,你又是何方神圣啊?”

水善好奇的反问,莫大厨避重就轻的绕开这个问题,“杜大人的名号,现在闵都城中谁人不知。他不仅是朝廷大臣,还是公主的驸马。”

杜书禹的名声如今确实挺响,但水善依旧觉得,这个莫大厨并非表面看到的只是个厨娘。

在妃楼做菜,不过为了创造新菜式,不图养家糊口过日子。

一个女子喜爱看推理判案的书,而且学得有模有样,心思缜密通透。

便是看气质看派头,也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水善敢断定,这个姑娘,有些来头。

“我看你喜欢推理断案,不知道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忙?”

水善经过深思熟虑,自己困扰的事或许可以请这个莫大厨帮帮忙。

莫大厨是个女子,又是个厨娘,若是让她帮忙调查,不会引人注意。

而且莫大厨的心思够缜密,相信应该能查出些什么。

“你请我断案?”

水善摇摇头,又点点头,“算也不算,有个案子,我想请你私下帮我查查,看看是否真像廷尉府的结案结果。”

水善说起了廷尉府,莫大厨的表情一下肃然郑重起来。

这个忙可是牵扯到朝堂官府,可不是简单请帮忙的事了。

水善知道这件事很为难,也有一定风险,但她感觉,莫大厨会答应的。

莫大厨不是个拘于后宅闺房的寻常女子,她爱管闲事,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可见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

莫大厨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什么案子?”

水善笑了,答道,“如今闵都,闹得风言风语的案子。”

莫大厨表情微微有些惊讶,现在闵都闹得最大的案子,不就是有妇人状告廷尉柳大人,勾结真凶,害死人命吗?

莫大厨并未立马表示态度,水善也不着急,看着她,耐心的等待她的决定。

莫大厨沉吟许久,眯起眼睛,问道,“你想救柳大人,你和柳大人什么关系?”

水善没有反驳,她确实是想救柳溪,但也是真的想要弄清楚真相。

她不保证这个案子柳溪一定没有判错,她需要重新调查,重新证实。

“我和柳大人没什么关系,但我想要知道真相,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水善清楚看到莫大厨眸中的蠢蠢欲动,她是心动的,对于喜欢推理断案的人来说,调查案子是她的爱好和兴趣。

有这么个机会让她接触最新案子,自然是跃跃欲试。

“柳大人的贤明我也听说过,我愿试一试。”

“很好,那就谢谢了。”

水善学着男子礼节,拱手作揖。

莫大厨抬住她作揖的手,阻止她的礼,道,“但我有个条件。”

“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水善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的条件,莫大厨刚才还神情严肃,陡然变脸,笑眯着眼睛请求道,“今儿猜对沙虫的奖励不要了呗,老板娘看我的眼神都要把我戳穿了。”

水善呆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的条件就是这个?

水善好笑的朗声大笑,“不是吧,一个月的饭钱而已,妃楼这么大的酒楼,连这么点饭钱都给不起?你们老板娘也太抠了。”

莫大厨深以为然的用力点头,“就是就是,一点饭钱嘛,怎么那么小气。我两次都败在你手里,等会她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你可要帮我。”

莫大厨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可爱请求。

水善大手一挥,“帮,这点小事,小意思。”

水善离开妃楼的时候,老板娘满面笑容的恭送。

水善单手背后,手里一甩,身子一侧,露出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

身上金丝暗纹流锦长袍华丽而低调,富贵非常。

发上玉冠、腰带宝石、指上扳指,浑身上下彰显着有钱人的贵气。

“老板娘,您可真是挖到宝,请来莫大厨这么优秀的厨娘,妃楼生意如此红火。”

老板娘眼尖的上下打量着水善身上,流光华彩、价值连城的装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角的笑越勾越大。

“是是是,公子所言极是。莫大厨是我们妃楼的镇楼之宝,一等一的大厨。”

水善姿态昂然的迈出大门,回身看了看莫大厨,还客气的朝她施了一礼。

“本公子很是喜欢莫大厨充满惊喜的新奇厨艺,日后定时常光顾妃楼,到时可一定要莫大厨亲自招待。”

老板娘乐开了花,抢着插话,“那是自然,公子一定要常来啊,莫大厨必亲自下厨招待。”

“公子喜欢,便是我的荣幸。能遇公子这样的知音,也是我的福气。”

莫大厨垂着手,微微欠身,回以一礼。

“我与莫大厨的口味很是相投,下次再有新菜式,记得一定要提前告知,在下必定再来品尝。”

莫大厨开玩笑的轻笑,“公子每次都能猜中,以后公子来妃楼,都不必花费了。”

“诶,本公子看重的是莫大厨的手艺,不必在意什么奖励不奖励的,该收多少收多少,就当交了莫大厨这个朋友。”

水善和莫大厨你唱我和的演了这么出戏,既不要了奖励,也给莫大厨长了脸,增了光,把老板娘乐的满容满面,对莫大厨这个大宝贝更加看重。

……

自杀的王姓公子住在闵都城东,那是一片不算十分热闹的街道,王姓公子的母亲不在家。

莫大厨在王姓公子家门前站了会,有好奇的邻居瞧了她两眼,道,“你找谁啊?”

莫大厨回答,“王大娘不在家吗?”

邻居道,“王大娘去给儿子上香了,现在应该在坟头上。”

莫大厨惊了一下,追问道,“人都已经埋了吗,这么快?”

邻居似乎有些忌讳提到死者,虚虚眉头,语气不耐的道,“早埋了,验完尸第二天就埋了,死了不埋了,放着等发臭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说,案子还没结呢,怎么就下葬了。”

“案子结不结跟下葬有什么关系。你找王大娘?”

莫大厨摆摆手,“不是不是,就是刚好路过,听说这家人死了人,闹了官司,好奇瞧两眼。”

“有什么瞧得,晦气。”

邻居将端着得脏水往街上一泼,转身就回了自家。

这下葬得也太快了,此案关乎着朝廷大臣,又受到皇上得关注,事情原委都还未调查清楚,怎么就埋了呢?

莫大厨凭直觉,这里面有事。

“那两泼皮又来了,嚷着要吃你的菜呢,你去不去。”

老板娘扭着腰,一脸不耐烦的闯进莫大厨房间,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大冷天手掌成扇在颊边扇着风。

“这他娘的什么衙役,每次就点两个菜,还挑东捡西,牢骚满天,把老娘惹毛了,哪天到廷尉署去告他们一状,看他们以后还敢来。”

莫大厨躺在床上假寐,闻言一下坐起来,快速窜下床。

“老板娘别气,我去。”

“恩?”老板娘像是发现怪物一样瞟向莫大厨,她不是最讨厌应付客人吗,今儿这么主动?

“您去歇着,我去去就来。”

莫大厨说着就跑出了房间,一进大堂便看见了坐在靠右角落的两个衙役。

两人穿着醒目的衙役服饰,身边放着刀,散发着森森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莫大厨端了两碟下酒小菜,外加一壶烫热的酒送了上去,两个衙役见她前来,都是惊喜的表情。

“哎呀,莫大厨,真是稀罕啊,你居然亲自送菜来了。”

刘川讥笑的调侃,黄钦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莫大厨没有在意他们话中的揶揄,将小菜和热酒放下,亲自为两人斟了一杯。

“两位大人说笑了,你们是大人,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你们能光临是妃楼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哪里敢怠慢。”

刘川哼哼两声,“我们哥俩在外吃饭,每次都来你们妃楼,这么给面子,可一次都见不着你,想吃一口你做的菜,简直比登天还难。”

莫大厨笑呵呵的玩笑,“衙役大哥真会说笑,我要上了天,岂不成了神仙。我倒想当神仙,但也不知道够不够资格。就算够格,现在也是不成的,这凡尘俗世我还没享受够呢。”

刘川顿了一下,而后听懂她的笑话,哈哈乐了起来,黄钦也跟着大笑。

两人端了莫大厨斟的酒,仰口喝起来,啧啧享受。

“两位大人见谅,真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你们看我的手,实在是没法做菜。”

莫大厨伸出自己的手腕就见右手手腕上一片红肿,伤的不轻。

刘川哎呀一声,“这是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莫大厨叹了口气,“倒霉呗。今儿去东市买菜,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手就甩到墙壁拐角上,都听见骨头响了,疼的我眼泪都冒出来了。”

“什么人啊这是,把莫大厨的手伤成这样。你说,撞你的是谁,我们帮你好好教训一下。”

刘川声音粗犷的就要替她出头,莫大厨安抚他平息情绪,又给他斟上一杯酒。

“算了算了,王大娘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死了儿子心情不好,一时没注意。这点小事就别计较了。”

莫大厨话一出,就见情绪冲动的刘川突然安静下来,黄钦也慢悠悠放下了酒杯,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东市以后还是少去吧,晦气。”

刘川突然这么一句话,莫大厨一脸莫名。

“这是为什么呀,东市的菜新鲜,价格也便宜不少,我就爱在东市选东西。”

黄钦喊住莫大厨,提醒道,“城东最近不太平,还是少去的好。”

莫大厨沉默了一会,见他们两人避讳的样子,揣测的问道,“不会是因为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案子吧?”

黄钦闭了闭眼睛,“就是那个案子。特别那个王大娘,千万别和她牵扯,晦气。”

第298章 查案

莫大厨沉吟一下,低声反驳道,“我觉得,那王大娘也挺可怜的,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自杀死了,你说,多可怜。”

“什么自杀呀,根本就是……”

刘川口无遮拦,脱口而出就要说什么,被黄钦咳嗽一声提醒,立马后知后觉的咽了回去。

“根本就是什么?”莫大厨奇怪的追问,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天真清澈。

刘川结巴的胡编搪塞,“根本就是,就是,我的意思是,他就是个懦夫。被冤枉了就自杀,一点不像个男人。”

刘川之前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但莫大厨也没有拆穿。

“柳溪大人居然会勾结真凶,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平日传扬的多正直的一个人啊,结果背后这么肮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莫大厨啧啧感叹,义愤填膺的恨恨咬牙,“幸好现在被揭穿了,只是可惜了自杀的那个公子,年纪轻轻就结束了生命,哎……”

刘川和黄钦只是陪着喝酒,偶尔附和着笑笑,一句话不接。

“诶,廷尉署下一任廷尉是谁呀,可不能再出一个柳溪这样的坏官。”

莫大厨询问的看向刘川和黄钦,“两位大人在廷尉署当差,应该知道吧。”

这个问题许是无伤大雅,刘川回答的倒是顺畅。

“应该是廷尉正刘婵大人,大家私下都这么议论,可能性很大。”

黄钦嗤笑的瞟了刘川一眼,“什么可能性大,刘婵大人这些日子时常受命入宫,升任廷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你以为他怎么敢那么嚣张,还没正式接受任命就敢插手人事调派,还一下赶走了许多老人,连在廷尉署工作了五十年的蔡仵作都给赶走了。他这是在清除异己,你可小心着点吧。”

刘川闻言一下着急起来,“你说的当真?他也会赶我走?我可没和他对着干。”

黄钦慢条斯理的喝口酒,筷子一下一下敲在桌上,侃侃而谈。

“你没得罪他,但也没讨好他啊!你想想,不久前柳溪才好好夸赞了你一番,还委派你重要的任务。在刘婵眼里,你就是柳溪的人。”

“不是,柳溪那只是正常给我分派差事,我没站在柳溪那边,更没和刘婵最对的意思。”

刘川情绪激动,黄钦放下酒杯,瞪了他一眼。

“你冲我吼有什么用,这话你要给刘婵说啊。”

“哎呀,真不是这么回事,我真要被柳溪害死了。”

刘川说着一下子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出了妃楼,莫大厨喊了他几声,但根本没理她。

黄钦望着刘川着急离去的背影,不屑的冷笑了两声,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干净,也跟着离开了。

莫大厨回到自己房间便躺到床上,细细思量。

方才与刘川和黄钦一番试探,明确可以肯定,自杀的王公子有问题。

联想到莫不急待赶走的仵作,验尸第二日便迅速下葬。

莫大厨推断,问题可能就出在尸体上。

蔡仵作在廷尉署工作了五十年,临了却被赶了出来,。

自从没了活计无所事事,日日在外喝个烂醉,回家倒头就睡。

老伴将他拖到床上,换下衣服,洗了脸,刚刚收拾好,外面有人轻轻敲响了门。

“谁呀,这个时辰敲门。”

老人家将门打开,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老人家对对方上下瞧了瞧,问道,“你找谁啊?”

莫大厨礼貌的微笑着,视线绕过面前的老婆婆,望了望院子里面,回答道,“老人家好,请问蔡仵作是住着吗?”

“你找老蔡什么事?”

莫大厨见自己找对了地方,便礼貌道,“我是之前城东自杀的王公子的表妹,我想问一问蔡仵作,关于我表哥尸检的一些事情,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老人家听见是关于验尸的事情,表情明显不耐烦起来。

“小姑娘你是找错人了吧,这事我家老蔡不知道,你去廷尉署问吧。”

老人家说着就要关门,莫大厨抢先一步挡在门前,用身体挡住门板。

“老人家,求求你帮个忙,我真的有很重要的问题想请教蔡仵作,求求你行个方便吧。”

老人家用力关门,但门板被挡住,怎么都关不上。

老人家生气了,气愤的皱起满是细纹的脸庞,“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说了我家老蔡不清楚,干嘛纠缠。”

“蔡仵作是验尸的,关于尸体的事自然没人比他更清楚,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请教,绝对不是纠缠。”

老人家气急,沙哑的声音低吼,“你表哥的尸体又不是老蔡验的,你问他有什么用。”

莫大厨挡门的动作僵了一下,老人家一个用劲,将她推开了几步,趁机就要将门关上。

莫大厨猛然回过神来,一个冲刺,一下撞开门冲进了院子里,撞得老人家一个踉跄。

“对不起对不起,我表哥的尸体真的不是蔡仵作验的吗?他不是廷尉署的仵作吗?”

莫大厨急不可待的追问,老人家被撞得身体打颤,心中气愤,却又没力气斥责,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老人家行行好,让我见见蔡仵作吧。”

莫大厨上前来抓老人家的手,老人家一下将她甩开。

“城东王家的案子牵连柳大人,廷尉署怎么可能让我家老蔡验尸,那个姓刘的廷尉正,带了别的仵作验的尸,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廷尉正。”

老人家卯足力气将莫大厨推出家门,重重关上了院门。

水善前脚刚跨进妃楼,后脚就被冲出来的莫大厨拉住,飞跑着穿过大堂进了后院,然后进了她的房间,将门关上。

水善有些惊讶未定,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莫大厨一连串的行动,乐呵呵的打趣。

“你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拉到你房间,小心要传出桃色绯闻喔。”

莫大厨急冲冲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刚才情绪冲动,一下没想到。

她一见到水善,就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自己调查到的事,倒忘了水善穿着男装,方才那一出,怕是被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

“哎呀,不管了,先说正事。”

“这么迫不及待,查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了?”

莫大厨坐到水善身边,凑在她面前小声道,“王姓公子的死有问题,说不定不是自杀。”

水善严肃了表情,眯起眼睛,问道,“怎么说?”

莫大厨详细的解释起来,将自己这几天查到的线索,和自己的推理,一一讲述一遍。

水善陷入了沉思。

据莫大厨的意思,王姓公子急着下葬,还特意换了廷尉署用了五十年的老仵作,就是为了掩盖尸体的异样。

王姓公子可能根本不是自杀。

“你的想法我倒是赞同,但毕竟是推测,万事讲证据,而且眼见才能为实。”

莫大厨张大了嘴巴,“你不会是要我刨坟开棺吧?我胆子小,怕见鬼。”

莫大厨拼命摇头,一脸发怵的样子。

水善好笑的用头撞了她一下,两个脑袋碰在一齐,莫大厨可爱的揉了揉额头。

“谁让你刨坟了。我是在想,如果尸体真的有问题,王公子的母亲知不知情。”

莫大厨也陷入思索,若是王大娘知情,便是她伙同他人一齐害死自己儿子。

但这种可能性终究比较小,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唯一的亲人,不太可能做这种事。

若王大娘不知情,她又是如何想到转告柳溪的呢?会不会有人从旁提醒,或者挑唆?

这些都是调查的方向。

“你也是推理的高手嘛。”莫大厨啧啧夸奖。

水善臭美的甩甩头,“聪明女子可不止你一个。”

“是是是,你聪明。我会继续查,查到了告诉你。”

莫大厨丝毫没让水善失望,甚至超出了她的意料。

莫大厨这个姑娘真是她的意外惊喜。

……

主审官刘婵非常尽心尽责,很快便将柳溪的犯罪文书整理清楚,呈报皇上,皇上当即就做出了裁决,将柳溪三日后菜市口处决。

圣旨一下,整个柳府乱成一团,女眷们全都失了平静,聚在一起抱头痛哭。

柳平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踱步,突然站住脚,吩咐小厮,“去将杨家两位公子叫来,陪我出去一趟。”

柳平柏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后面跟着杨琴韵的两个哥哥,三人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

柳平柏一路朝着丞相府而去,再顾不得此时青天白日,有多少双眼睛瞧着。

父亲马上就要被处死,再想不出办法,就真的迟了。

三匹大马飞扬着马蹄,迎着落日的余光,照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三人刚刚转入城西,安静的街道上人流渐疏,行人听见马蹄声急急忙忙退让。

街道一眨眼空旷无阻,突出一个白衣女子,戴着帷帽,站在街道正中,一动不动。

柳平柏大喊着让开,白衣女子却像没听见般,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马儿越渐靠近,眼间就要撞到人。

柳平柏急拉缰绳,马儿嘶鸣着高扬前蹄,骤然停下。

周边行人受惊的望着白衣女子,差点就伤了人了。

杨家兄弟紧跟着猛然停下,还不及质问,那白衣女子终于动了,却是朝柳平柏走来。

柳平柏狐疑,见着女子靠近,站在他身侧,微仰起头,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了口。

帷帽笼罩着女子的面庞,即便两人距离不远,柳平柏依然看不清她的模样。

女子沉稳的声音低低传来,“柳三公子稍安勿躁,明日事情就会有转机。”

柳平柏心惊,这个女子是专门在这等他,也知道他想去哪儿,干什么。

“你是谁?”柳平柏急急问出这句话。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道,“行宫的那位让我代为提醒,切莫莽撞。”

白衣女子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行宫的那位,太后!

“妹夫,怎么了?”

杨家兄弟看柳平柏愣愣的发呆,上前询问。

柳平柏一下回过神来,长舒了口气,太后说过的话一言九鼎,看来父亲是有救了,那他就静待明日。

“回府!”

柳平柏掉转马头,打道回府。

杨家兄弟奇怪,追问道,“不是要去丞相府吗,柳大人三日后就要处斩了。”

柳平柏不慌不忙的放松了神情,“此事明日再说,明日……或许就不用去了。”

……

第二日,廷尉署外。

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不久,金灿灿的照射着大地,挥去昨夜的阴寒,带来一丝暖意。

廷尉署外,一位妇人慷慨而来,踏上巍峨府衙下的台阶,拿起鼓槌,猛力击上登闻鼓。

沉闷鼓声浩荡悠长,惊醒街上早起的百姓,唤出府内的衙役。

妇女一下下的击锤大鼓,口中铿锵高喊,“民妇有罪,前来自首。”

百姓门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廷尉署外,府衙中衙役打开大门,快速进去通报。

半炷香的工夫,衙役鱼贯而出,押着妇女上了大堂。

有妇人击鼓自首,此消息很快便传遍闵都,引来更多百姓围观。

大开的廷尉署大堂之上,廷尉正刘婵代理廷尉,开堂询问。

刘婵第一次坐上审讯大堂的主位,心情有些激动雀跃,却在看见被押解上来之人时,表情猛然僵硬在脸上。

来了正是状告柳溪大人之案的原告,王大娘。

王大娘上了大堂,跪下磕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称述道,“民妇听信谗言,诬告廷尉柳溪大人,特来自首。”

王大娘此言一出,廷尉署外围观百姓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诬告?

刘婵的公正表情已经挂不住了,嘴角肌肉扭曲着,不断狰狞,恨不得冲下去掐死那个妇人。

柳溪的判决已经定下,两日后就要问斩,这个妇人突然来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

“堂下妇人,你可知道击鼓登堂,先要打上四十大板。若所述虚假,更是藐视律法的死罪?”

王大娘坚定的跪在地上,毫不畏惧,认真回答,“民妇知道,但民妇必须为自己所犯之错负责,是民妇误会了柳溪大人,致使大人身陷囹圄。民妇有罪。”

王大娘将头用力磕在地上,言辞恳切真诚,让人动容。

第299章 鬼使神差

刘婵的眉毛不停跳着,怎么都压不住,嘴角都已抽搐起来,脸色发青,目中的凶光阴冷骇人,如地狱小鬼的利爪,几乎将王大娘的抓成血肉一块。

状告柳溪的王大娘击鼓请罪,为柳溪翻案,可谓今日闵都城最大的新闻。

消息传到柳府时,柳平柏面上扬起一抹惊喜,急匆匆套着外衣便往外跑,他要亲自去看看。

“刘婵到底怎么办事的!没用的废物。”

皇宫乾德殿中。

一盏莲藕羹‘锵锵’摔飞在地,清香的热羹撒的到处都是,碗碟碎成小片,锐利的闪着寒光。

梅妃看着那碗破碎的羹,脚步顿了一下,扬着妩媚的笑容,坐到皇上身边。

“陛下息怒,莫要为点小事伤了身子。”

“废物废物废物,都是些废物!这哪里是小事,现在全闵都百姓都知道柳溪是被诬告的,朕的处斩旨意就是个笑话,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朕误杀忠良,听信谗言。朕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皇上气的大喘粗气,一挥手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福林垂手一旁不敢出声,只能将希冀的目光看向梅妃。

“陛下,脸面不脸面的,不都是做给外人看的,重要的还是手中的实权。”

梅妃顺着皇上的胸口,温言细语的安慰着。

“那个小案子翻了就翻了,重要的还是太后被刺一案。我们只要抓住他欺瞒皇上这一条,柳溪绝对活不成,任何人都说不得什么。”

皇上听着梅妃的话,渐渐平静下来。

没错,刺杀太后一案菜才是重点,柳溪明明还有线索却不继续追查,隐瞒不报,这是欺君大罪,按律当斩。

“这个刘婵太无能,一个妇人都看不住。”

皇上心中依旧气愤,若是两案一齐降罪,更加有说服力,不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陛下,一个小人物,无能就扔了便是,何必为了他动肝火。柳溪被诬告之事,正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可不就是现成的。”

皇上龙心大悦,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皇上坐回龙椅,满意的朝梅妃看去,看着她今日的一袭绯色牡丹长裙,妩媚窈窕,浑身散发着令人多情的魅力。

福林看着皇上眼中渐渐升起的火焰,识趣的悄然躬身退下。

“爱妃真是聪慧,深得朕心。我们已有了长公主,不如再生个皇长子如何,日后让他继承朕的皇位。”

梅妃娇嗔的吃吃笑着,脸颊飘上两朵羞怯的红霞,“妾身都听陛下的。陛下是妾身的天,妾身愿为陛下生儿育女,永远倾慕、跟随陛下。”

皇上的心被触动,独处无人时才会展露出一丝脆弱,“只有爱妃真心对朕,朕会给你全天下,永远不要离开朕,朕绝不负你。”

王大娘被邻居们抬着送回了家中,身上血红一片,伤口粘着衣服,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王大娘,你怎么样,还好吗?”

邻居们围聚在窗边,关心的问道。

王大娘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微微点点头,发出极细小的声音。

“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大夫马上就来,你好好躺着休息。”

正说着大夫就来了,挤着人群到了床边,认真查看起伤势。

“病人伤势不轻,我需要安静处理,病人也需要休息,大家都出去吧。”

大夫发了话,邻居们便齐齐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有什么事尽管说,不必客气。

人走完,房间内便安静下来。

莫大厨扯下遮住半边脸的面纱,王大娘瞧见她,虚弱的笑了笑。

“您受苦了,今日之事多谢你。”

莫大厨边道谢,边小心翼翼的给王大娘处理起伤口。

伤口粘着衣服,疼的钻心。

王大娘紧紧咬着牙,满头的汗珠流水般滚下来,钻进脖子里,将胸口衣襟沾湿。

“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误会……了……柳大人。”

此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莫大厨接受水善的请求,帮忙调查王公子自杀一案。

经过她一番认真推敲、和细致查访,终于让她发现了事情真相。

其实整件事另有隐情。

当初三位好友结伴出游,分别是被诬陷与柳溪有勾结的李公子、被刺死的赵公子、以及后来自杀的王公子。

那日的出游,本来就是一个阴谋。

三人从小在一个书塾读书长大,感情甚笃,但李公子身体孱弱,后来还发现有无法人道的毛病。

王公子性情莽撞冲动,私下时常拿这件事打趣李公子,李公子一忍再忍,心中怒气积压。

终于有一日,李公子喜欢上一个姑娘,但因为自己的病,无法说出口。

却不想过了没多久,那个姑娘被王公子看上,有了私情,彻底激发了李公子的愤怒。

李公子约着两位好友出游,在喝的酒里下了药,想要杀了王公子。

赵公子与李公子交好,苦苦相劝,正在这个时候,王公子醒过来了,见到李公子手里拿着刀要杀他,立马暴怒的就要打人。

赵公子挡在李公子面前,和王公子发生了拳脚打斗。

然后一个不小心,赵公子便被王公子刺了一刀,当场身亡。

赵公子是这场意外最可怜的无辜人。

李公子隐瞒了自己计划的阴谋,王公子也撒谎推诿杀人的事实,所以两人才会互相指证,拒不认罪。

柳溪之前已经将这个隐秘查了出来,才会给王公子定罪判刑。

在判刑前,王公子与李公子都已互相解开心结。

却没想到,王公子最后会被人杀死,还伪装成自杀的假象,就是为了陷害柳溪。

“杀死我儿子的人,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王大娘虚弱的低声问着,双眸充满乞求,眼泪止不住的淌落。

从知道儿子是被杀死那一刻起,她的整颗心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痛的都快没了知觉。

莫大厨不敢看她,避开视线,专心致志的处理着王大娘的伤口。

“你放心,杀死王公子的凶手,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已经为王公子平反,证明他不是懦弱的懦夫。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王公子一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好好的活下去。”

王大娘呜呜的低泣着,如同脆弱的孩子,咬着被子,悲痛欲绝。

刘婵很快便被皇上下旨,干脆利落的斩首示众,以诬陷朝臣、诬构虚假错案的罪。

但柳溪并未能平平安安离开大牢,皇上颁发的处斩旨意也并未撤回。

柳平柏气的大骂皇上,吓得杨琴韵捂着他的嘴巴一个劲往屋里脱。

辱骂皇上可是欺君罔上的灭族大罪。

“他算什么皇上,他不过就是个……”

‘冒牌货’三个字差点被柳平柏脱口而出,字到嘴边才猛然惊醒,自己太失态了。

现在的皇上是假的,对待他们柳家更加不会手下留情,若是被抓到把柄,怕是整个柳家都会有危险。

他现在必须冷静,必须沉住气,不能让假皇上抓到任何把柄,不能给假皇上可趁之机。

可父亲该怎么办?

明天就要处斩了,假皇上抓着太后被刺一案不依不饶,也不顾群臣的上奏求情,不顾朝臣的议论和眼光。

假皇上分明是不杀了父亲誓不罢休。

柳平柏此事全无办法,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太后,唯一寄托希望的只有太后。

太后还会不会有办法?

纱帘半掩,空气中漂浮着浅浅的安神香,皇上一头黑发铺满床榻,身体趴在床上,连埋在臂弯里,呼呼大睡着。

畅快的呼噜声震天响,皇上身上盖着柔软丝滑的被褥,转着脑袋换了个方向安心睡着。

纱帘一角被挑起,破晓的晨光撒进些许柔和的光亮,照在垂落床边的发丝上,微微晃动着,如波光粼粼的水面。

皇上正睡得香甜,身子不自然的感觉怪异,扭了扭身子,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不悦的沉重呼吸一声,虚开些许视线,而后陡然睁大。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皇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腿上,腰间一凉,连忙将自己裹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进来的?”

皇上慌张的看着床边站着的女人,视线往寝殿外找去,伺候的宫人一个都不在。

硕大的寝殿安静无比,只有他意外而惊慌的质吼声。

“皇上,您醒了,睡得可好?”

皇上听着耳边温软的声音,却丝毫不觉悦耳,反而带着森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渊穆太后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中,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床榻前。

她明明被杜书禹囚禁在了行宫,她明明没有自由,明明皇宫庭院深深、戒备森严。

她究竟怎么出现在这的?

“你怎么进来的?谁带你进来的!你想反抗朕!”

渊穆太后始终保持着佛祖般的慈悲微笑,唇角温和上勾着,眉眼亲和,神态安详。

“皇上,您该起身批阅奏折了。”

渊穆太后如同一个端庄的侍女,双手交叠在腹前,不卑不亢,目光恪尽职守,不嗔不怒。

皇上奇怪的看着她,不明就里,搞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

“皇上,您该处理政事了。”

渊穆太后浅浅轻笑,亲自奉上衣冠,替皇上穿戴起来。

皇上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异议,配合的伸展开双臂,任由她伺候穿戴。

整理好衣冠,渊穆太后满意的浅浅点头,视线微侧看向御案。

御案之上累积着大堆奏章,几乎将案几沾满。

“皇上,昨日的奏章您还没看完,今日请继续看。”

渊穆太后朝御案走了几步,微微欠身,等待着皇上上前批阅奏章。

皇上始终莫名其妙的盯着她,此时眼中的渊穆太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没有面对他的不屑、讥讽、轻视、以及高高在上。

皇上鬼使神差的坐到御案前,拿起手边最近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眼睛渐渐瞪大。

奏折上的内容是在为柳溪求情,柳溪乃一国忠臣,不该杀,不能杀,不可杀。

“你……”

皇上暴怒,质问的怒吼还未从嗓子发出来,渊穆太后浅浅一拜,慈眉善目开了口,“皇上,还请认真阅读奏折,此乃朝堂众臣之意,还请皇上倾听臣子们的心声。”

皇上晕晕乎乎的在渊穆太后柔和的声音中软下脾气,方才的暴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皇上视线虚茫的注视着她,渊穆太后姿态随然,眉目含笑。

“皇上,请批阅奏折。”

皇上重新将视线落到了奏折上,当真一字一句挨着细细阅读起来。

“皇上,您该落书赦免圣旨了。”

皇上顺着那温耳的声音,侧头看见放在旁边的绫锦帛书。

“皇上,请书赦免圣旨。”

渊穆太后亲自研磨,皇上拿笔沾墨,落字成书。

盖上玉玺,万事已成。

……

皇上猛然从床上惊醒,呼哧呼哧大喘着气,撩开纱帘,一下被殿外射进的阳光刺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方才自己是在做梦吗,怎么如此真实?

抓着满头散发,垂眼一顿,身上未着寸缕,丝滑的被子盖在腰间。

看来方才都是梦,就说嘛,渊穆太后怎会那般温柔亲和的对待他。

不过,渊穆太后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是顺眼的很,若是……

皇上正胡思乱想着,福林闻声进来,张罗着宫人伺候他起身。

“传朕旨意,梅妃昨夜侍寝辛苦,赐珊瑚耳坠一对,锦缎四匹,再送个送子观音。”

福林抬眼瞧瞧看了看皇上,很快垂下眼应声,“奴才遵旨。”

皇上赏赐送子观音,看来梅妃的荣宠越加盛了,皇上还盼着梅妃再生位皇子呢。

福林心中想着,心中不由对梅妃的越加尊敬、殷勤。

“皇上,永念郡主已经在外等了许久了,您可要召见?”

皇上闭着眼任由宫人伺候穿戴,脑中不自觉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梦中渊穆太后也曾为他穿戴。

天闵王朝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后,居然低眉顺眼服侍他人。

越想,心中越觉得痛快。

“水竹漪来干什么,没事就让她回去,朕不想见她。”

第300章 你是要宣战吗?

皇上面有不愉,福林沉吟着犹豫了一会,继续开口道,“永念郡主是为赦免柳溪一事而来,看样子很着急,皇上若不见,奴才这就去回绝……”

“你说什么?”

福林被皇上惊诧的吼声吓了一跳,嘴里的话猛然顿住,小心的看向皇上。

皇上一脸威迫的质问眼神,福林不敢打量,迅速垂下头,再次回答道,“永念郡主是为柳溪被赦免一事而来,已经在乾德殿外等了许久……”

“什么赦免,何人赦免的?谁如此大胆,竟敢违背朕的旨意!”

皇上猛然发怒,殿中宫人全部吓得跪身伏地,不敢动弹。

福林也一下弯膝跪下,俯身喊着,“陛下息怒。”

皇上大冲两步到福林跟前,一弯身将他抓了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对视着他慌乱的双眼。

“说,谁这般大胆赦免了柳溪,难道不知道这是朕亲下的谕旨吗?”

福林吓得手指有些颤抖,额上不停冒着冷寒,但还是努力稳定情绪,瞧着皇上近在咫尺的暴怒双眸,又是诧异,又是害怕的小心回答。

“皇上,这是……您……下的赦免圣旨啊!”

皇上有一瞬间的愣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敢置信四个字,全是迷茫。

“不可能,简直是荒唐,朕怎么可能会赦免柳溪。”

皇上一把甩开福林,嘴里否认着,脸上表情却彰显着他此时的慌乱和震惊。

他亲下的圣旨?怎么可能,他巴不得柳溪快点死,怎么可能会救他,怎么……

皇上脑中猛然闪过渊穆太后浅笑盈盈的脸庞。

那不是梦!

皇上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有一道闪电直劈在他身上,表情惊恐的抽搐起来。

是渊穆太后,是她搞的鬼,是她是她!

“渊穆太后人呢,渊穆太后在哪儿?谁放她进来的!”

皇上又将福林揪了起来,福林战战兢兢的双唇都开始颤抖,皇上怎么开始说糊话了,像疯了一样。

“皇上您在说什么呀,渊穆太后早就仙逝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皇上您……可有哪儿不舒服?”

福林惶恐不安的小心看着皇上,皇上呆怔的踉跄两步,身体后坠,突然大步朝殿外冲了出去。

福林反应过来,惊慌的大喊着跟上,乾德殿陷入压抑的恐惧之中。

皇上心慌意乱的离了宫,孤身一人,骑着快马奔驰在闵都城中,直往流水行宫而去。

水善正和灵晞公主玩着踢毽子,灵晞公主最爱玩,毽子踢得特别好,节奏平稳不落地。

“66、67、68……99、101、102……”

水善不停给她数着数,数的口水都干了,喝了一口水,长长喊一声。

“静儿啊,你这要踢到多少个才停,还让不让我有机会踢了?”

水善委屈的抱怨,周围伺候的宫女们听的好笑,瞧得热闹,接着水善的数继续数。

“120、121、123……哎呀,可惜了。”

灵晞公主脚下突然被块小石子绊了一下,身体一晃,上下跳跃的毽子终于掉在了地上。

水善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欢呼一声,立马跑过去捡。

“哎呀呀呀,终于该我了,等了好久了。”

“我被绊了一跤您还这么高兴,真狠心。”

灵晞公主用手绢擦着汗,笑呵呵的打趣。

水善朝她哼了哼鼻子,“你再一直霸占着,以后我不陪你玩了,我自己玩,免得都没机会亲自上阵,只能干看着你。”

灵晞公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可没法反悔了,说好了比赛,谁输了谁被花乌龟。母后今天输定了,我要赢咯。”

“输就输呗,下此比赛我要选个就我一个人擅长,你不擅长的,这样你就输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可以不参加呀。”

灵晞公主狡黠的咯咯直笑,吐着舌头朝水善撅撅屁股,像只欢快的小狗。

水善虚虚眼睛,“你要是不参加,我就让杜书禹每天给你做饭吃,一日三餐,让他随时在你眼前晃。”

“母后!”

水善一招就把灵晞公主制住了。

灵晞公主委屈的凑上来,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一眼都不想看见杜书禹,你这不是折磨我嘛。”

“谁让你不陪我,那我只能找人去陪你咯。”

“好好好,依你不就好了。”灵晞公主缴械投降。

“您想比什么,我奉陪到底。”

灵晞公主一拍胸脯,大义凛然道。

水善点着下巴认真考虑,“让我想想……”

“母后!”

水善和灵晞公主正气氛欢愉的玩闹着,突然身后一个阴冷而低沉的呼唤声响起。

周围宫人一下子全部跪下,水善转过头,陡然撞进假皇上阴冷的眼眸。

灵晞公主见到皇上先是一喜,而后想到什么,不快的瘪瘪嘴,敷衍的唤了一声皇兄,偏开头便不再看他。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来和哀家踢毽子的?”

水善打趣的开玩笑,将鸡毛毽子托在掌中一抛一接,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冷着脸大步上前,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震惊中,赫然抓住水善的脖子,掌心用力收紧。

水善脖子被掐,被迫仰着脑袋近距离感受到他眸中的愤怒和阴鸷,充满死亡,似要将她撕碎、嚼烂。

宫人们齐齐跪在地上,一瞬间全部埋头俯身,不敢发声,亦不敢直视。

华儿是水善的贴身宫女,负责近身伺候,也负责保护太后。

但此时动手的是皇上,她到底该不该劝,该不该救?

最先冲上来阻拦的是灵晞公主,眼泪害怕的在眼眶中打转,抓着皇上的手用力掰着,声音颤抖的磕磕巴巴,说不清楚。

“皇兄,皇兄,快放手,这是母后,你快放手……”

皇上掐着水善的脖子就是不松,眼中的厉色越渐深沉,掌心的力道也越渐增大。

不如就这样掐死她,掐死她就彻底没了后患,掐死她就再也不会心绪难安。

但假皇上却忘了,面前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

假皇上情绪冲动失了方寸,亦忘记了最最重要的事,他杀不死她。

灵晞公主越哭越着急,拼命掰皇上的手指,反被皇上一掌打开,摔在地上,口中一阵腥甜,吐出小口血来。

水善冷漠的眸瞬间如寒冰般刺骨,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用力,轻松一下将皇上击倒在地。

皇上只觉胸口一疼,双腿止不住的后退,踉跄一下摔坐在地上,屁股刚刚接触地面,面前陡然凑近一张精致的脸庞,一双如星空般浩瀚的双眸近在咫尺,映照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水善弯腰直视着皇上的视线,嘴角轻蔑勾起,语气高傲、鄙夷。

“皇上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哀家为何会被囚禁于此?你是在正式与哀家宣战吗?”

水善的‘宣战’二字说的格外气定神闲,充满讽刺和不屑。

她即便被囚禁,依旧掌控着主动权,依旧高高在上,为所欲为。

她是骄傲的,不是这个冒牌货可以亵渎、掌控的,更不是他可以操控的。

“你若想宣战,哀家随时奉陪。哀家也觉得被关的太久,有些无聊,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你说你我之间,最后会是你死?还是我死?”

水善故意提起‘死’字,失控的皇上这时才恍然想起,面前的人是个怪物,是个不老不死的妖怪。

“皇上,太后!”

杜书禹疾呼着姗姗来迟,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两人分开来。

杜书禹眼露诧异的看了皇上一眼,面上礼仪却周到规范。

“皇上圣驾降临,臣未能及时迎接,还请恕罪。皇上突然来行宫,所为何事?”

杜书禹将询问的眼神投向皇上,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事如此?

皇上已经从暴怒的冲动中缓了过来,对上杜书禹询问而责怪的眼神,心虚的避了避,并未回答。

水善扶起受伤的灵晞公主,小心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回过头来,调笑声脆亮。

“也没多大的事,不过是皇上突然驾到,掐着哀家的脖子想要哀家死,瞬便打伤了自己的皇妹。”

水善语气中的嘲讽和揶揄明目张胆,杜书禹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大惊。

皇上为何突然这么冲动,究竟发生了何事?他难道忘了太后是死不了的吗?

杜书禹充满压迫的询问视线,让皇上越发心虚不满,正了正心态,端出皇上的威仪,反倒率先质问起来。

“太后竟敢违抗圣旨,私自离开行宫,该当何罪!”

水善无辜的耸耸肩,杜书禹亦是一脸茫然。

此话何意?

“太后虽是朕的母后,但圣意大于天,太后违逆圣意,是要造反吗!”

皇上一连串的问罪吼出,水善‘扑哧’的大笑起来,止也止不住。

“皇上要处置哀家,何必找这些莫须有的借口,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

皇上被当众嘲笑,再次大怒,却被杜书禹陡然抓住了手腕,警告他莫要冲动。

“皇上此言臣有些不解,臣一直尽心伺候太后,太后从未离开行宫半步。”

杜书禹心中也满是疑惑,等待着皇上解答。

“哼,未曾离开行宫半步,那朕今日在寝殿中见到的是鬼吗!赦免柳溪的圣旨又是从天而降?”

杜书禹这回算是明白了。

皇上在寝殿中见到了太后,太后还拿出了赦免圣旨。

但是……太后今日确实一直在行宫中,众人皆所见。

“皇上息怒,此事不如慢慢商议,如何?”

杜书禹眼神示意一下周围跪着的宫人们,当着这么多宫人吵架,实在是有失颜面。

皇上哼哼两声,一甩袖子依了杜书禹所言。

凉风吹动着檐上风铃,发出叮铃铃的脆响,与水善踝间铃铛的声音,如出一辙。

水善盘腿坐在暖炉前,边吹着凉风边烤着暖炉,视线好奇的盯着水榭前的一汪浅水。

此时浅水中空空如也,浅淡的阳光照射着,水面变成耀眼的金色,波纹荡漾,很是好看。

“太后,水榭漏风,可要到屋里去?”

杜书禹看着四面大敞的水榭,冷风呼呼刮进来,钻进脖子里,直打哆嗦。

水善看都没看他,开口道,“漏风好啊,吹吹风清醒清醒,有些人才不会失去理智,变得愚蠢。”

“你说谁……”

皇上当即又要发火,被杜书禹警告的看了一眼,只得悻悻的不再说。

杜书禹平日在皇上面前毕恭毕敬,但真正遇到事,却是极为强势。皇上也要仰仗他,所以遇到事情时总是乖乖听话。

“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闹出这些不愉快,太后还请……”

杜书禹正代替皇上赔罪,皇上一下打断他的话,吼起来,“什么误会,你是说朕眼睛瞎了,看错人了吗!”

皇上气愤难平的捏紧手掌,视线凌厉的盯着水善的背,似一匹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着扑向自己的猎物,将她咬碎撕烂。

杜书禹被打断话,心里隐隐压着气,闭闭眼,耐心解释。

“回皇上,此事必定有误会。今日太后一直在行宫,不曾离开臣视线半步。臣敢保证,出现在您寝殿的,绝对不是太后。”

皇上狐疑的瞧着杜书禹,判断着他所言是真是假。

杜书禹迎视着皇上的视线,继续道,“行宫离皇宫快马加鞭也需大半日的路程,算算时间,从行宫赶到皇宫,再赶回来,至少要花费一天一夜不止。太后随时都在臣和众多宫人的视野,绝不曾消失这么久。”

杜书禹分析的清晰明了,皇上也无从反驳。

他一时冲动便立马从宫中赶来质问,此时细细分析确实不太可能。

行宫到皇宫一来一去路途不短,太后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这么长时间。

杜书禹见皇上相信了,这才转移了话题,询问道,“柳溪被赦免了?”

此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柳溪被赦免了,皇上亲下的圣旨。

后果明明确确摆在眼前,让皇上无法相信寝殿发生的事只是个梦。

皇上没脸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圣旨确实出自他手,玉玺也是他盖上去的。

“此事有些怪异,不如皇上给臣些时间,臣定将此事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肯定是这个女人在搞鬼。老不死的怪物,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301章 三个要求

皇上咬牙切齿的辱骂,毫不避讳。

皇上其实猜对了,但又有谁会相信呢。

水善的与众不同多不胜数,假皇上和杜书禹自然不会想到,于普通人而言一天一夜的路程,于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来去行宫与皇宫,如同闲散逛路而已。

皇上的辱骂让杜书禹暗暗皱了眉头,却没有反驳或阻拦,只祈求太后不会计较,不要抓住生事。

“皇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您看……您要不先回宫,臣明日就回宫调查此事。”

皇上对水善依然充满怀疑,但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借口,还有杜书禹作证,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皇上勉强不再继续,水善却从边上转回头来,轻轻一笑。

“你们说完了,该让哀家说说了吧?”

“太后有什么话,请说。”杜书禹语气轻柔,心里却有些紧张,有种不好的预感。

水善嗤笑一声,“杜大人何必装傻,你们是解开误会了,皇上今日要掐死哀家,还打伤静儿,这怎么算?”

“你别得寸进尺,朕是一国皇上,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渊穆太后?朕客气养着你,你就是渊穆太后,朕要锁着你,你就是肮脏卑贱的阶下囚。”

皇上嘴脸丑陋的扭曲着,水善直直看着他,脸上却是明媚的笑容。

“杜大人看见了,皇上心里其实一直想着锁着哀家,将哀家打成阶下囚。今儿皇上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你这个祸害……”

皇上这回的辱骂没能说出口,手臂猛地被杜书禹一拉,一股强大的暗劲让他狰狞了表情,也老实了下来。

“太后莫要生气,皇上是被今日之事气糊涂了,说错话,还请您别计较。”

杜书禹代替皇上请罪,皇上心中一万个不甘心,却无奈震慑于杜书禹的魔掌,只能老实呆着。

“不不不,杜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哀家最爱没事找事,最想做的就是抓你们的把柄。皇上不来,哀家想抓把柄都抓不到,今儿皇上自己撞到哀家手里,哀家岂有轻易揭过的道理。”

水善嘴角抿着柔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暴怒难遏。

皇上怒火涌动的瞪着眼前的女子,也是这般明眸善睐的模样,与今日寝殿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气场却全然不同。

寝殿中的渊穆太后温和亲近,此时的渊穆太后却是令人生寒,面上虽笑着,扑面而来的压迫和不屑,怎么都挥散不去。

“皇上梦游办糊涂事,却把责任栽赃给哀家,还掐哀家的脖子,这算什么呢……弑母?”

水善调笑的询问杜书禹,眼珠灵动的转动着,似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弑母可是天底下最令人不齿的罪名,儿子不孝母亲,这真真是……啧啧啧,令人心寒啊!”

皇上想要大吼,他才不是她儿子,但他忍住了,一而再压制脾气。

杜书禹沉默着,干脆的问道,“今日是皇上失了理智,太后请直言,您要如何才肯罢休?”

皇上屈辱的侧开头去,他们是囚禁之人,竟然要向被囚禁之人低头,完全丢尽颜面。

水善听了杜书禹的话,给了他的识趣的眼神,靠在木桩上,叽叽哼哼的想着。

“想要把弑母之事揭过,这个赔罪怎么也该够大,够隆重,够表现认错诚意,我这突然之间也想不到,要不……你们答应哀家三个要求,至于要求是什么,等哀家回去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你们。”

“不行!”皇上一口就驳了回去,“谁知道你会提什么要求,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水善失笑的摇摇头,一脸看傻子似地无奈表情。

“你说你这么无能这么笨,怎么假冒的皇上,没有被拆穿被怀疑吗?”

“你找死!”

皇上最忌讳有人提他假冒之事,冲起来就要挥拳,杜书禹突然出声,“好,我答应。”

“你疯了!”皇上惊吼一声。

杜书禹安抚的朝皇上点点头,重新看向水善,再重复一遍,“我答应。但是也有要求。”

水善洗耳恭听的抬抬手,让杜书禹说。

“你不能离开行宫半步,要求也不可太离谱,最重要的是,期限只限一个月。”

水善扔了颗进嘴里,立马摆手,“不好,一个月不够玩,三个月。”

“一个半月,不可再多!”

“四个月!”水善不减反降。

杜书禹再退让一步,“两个月!”

“五个月!”水善得寸进尺。

杜书禹无奈,只得缴械投降,“好,三个月。”

水善满意的勾勾唇,拍拍屁股站起身,挑衅的居高临下瞥了皇上一眼。

“看见没有,学着点,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头脑。”

水善落下话音,得了三个要求,高兴的哼着小曲离开了水榭。

皇上瞪了她嚣张的背影一眼,视线而后转向杜书禹。

杜书禹坦然的迎视而上,主动道,“太后方才那话有意挑拨,皇上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皇上已经稳定了情绪,视线淡淡的,“朕自然知道。”

说完,沉默片刻,又道,“杜大人对太后当真深情,被太后三番五次捉弄,冷言冷语,依旧痴心不变。”

杜书禹微垂着眼睑,掩盖去眸中的落寞和深邃。

“臣明白自己的立场和身份,绝不会影响大事。臣只愿太后永远安守在这行宫上,如此,臣还能看着她接近她,还有一丝妄想的可能。”

杜书禹心知肚明,离开行宫,渊穆太后便是无上尊贵的人,众生仰望的人。

他连俯首称臣的资格都没有,跪在她脚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会是他永远望尘莫及,绝对无法触摸的人。

但若她被囚禁在行宫中,他便是伺候她的人。

他体贴安排着她的一切,切身亲近的感受着她的欢笑和美丽,近距离的看着她,甚至触摸她。

只要能让她近在眼前,他愿意做个坏人,做个叛逆者。

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她就成了他新的人生目标,不停追逐,只为拥有。

水善悠哉哉的逛回雅林园时,灵晞公主正心急火燎的等在那,见她回来,赶忙冲上来抱住她,紧张和害怕一瞬间爆发,可怜的大哭了起来。

“母后,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被皇兄掐死。皇兄为什么这样对母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静儿好害怕,以后他是不是也会掐死静儿——”

灵晞公主哭的那叫一个可怜,趴在水善胸口,肩膀一耸一耸。

“好了好了,没事了,母后不是好好在这呢嘛。母后说过,只要母后在,没人能伤害你。母后答应过的,永远算数。”

水善拥着她,轻声安慰着,像一个真正的母亲,用尽了慈爱和温情。

“伤怎么样,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灵晞公主吸着鼻子用力点头,“胸口不舒服,脑袋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水善一下被她逗笑了,“我看你是胆子太小,吓得。”

灵晞公主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颊,水善捏捏她红彤彤的脸颊,红润漂亮,看来没问题。

“你也是公主,怎么就这么点胆子,以后真遇着事,还不得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灵晞公主委屈的瘪瘪嘴,“人家是姑娘嘛,人家还小。”

“不小了,都已经嫁人了。”

水善难得的正了表情,认真的望着灵晞公主,语重心长道。

“皇室从来没有孩子,也没有男女之分。不管男人女人,都逃不过权力的斗争,你也是一样。”

水善轻轻握住灵晞公主柔弱的肩膀,深切的看着她。

“以前皇上疼惜你,哀家宠爱你,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个幸福公主。可如今的情景你已经看见了,你已经是大人了,需要懂得思考,懂得算计,懂得保护自己。你可明白?”

灵晞公主控制不住的心中悲戚,又落下泪来。

“母后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静儿吗?”

“母后自然会保护你,但你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母后与皇上势必会有争端,到时,你当如何自处,如何自保?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你以前的皇兄,你可明白?”

水善想要闵静文自己成长起来,没有人能够永远被别人保护,只有自己保护自己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水善用了晚膳在行宫里乱走散步,将华儿打法自己,独自满屋目的的在月光下吹着冷风。

她在想那三个要求该如何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用在值当处。

走着走着,路过杜书禹住的清兰园。

这里以前是毋泪来行宫时住的寝殿,现在却住着杜书禹。

水善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但走过清兰园不远,远远见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清兰园的后院墙下攀岩着,手脚并用的爬上墙头,跳进了院墙里面。

这一幕顿时激起了水善的好奇心,看那人影笨拙的身影,应该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一个女子大半夜偷偷跑去清兰园,不得不引人遐想喔。

水善悄悄的躲在暗处跟踪女子,只见那女子翻进院墙后,熟门熟路的抄着小路去往清兰园主殿。

水善知道,主殿住着的是杜书禹,此女子明显是去找杜书禹的。

只是不知道,她是与杜书禹约好了,还是兀自前来?

不过凭杜书禹在行宫一手遮天的地位,若想见谁,也不必用这么笨的法子。

水善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水善已经迫不及待要瞧杜书禹的热闹。

那女子不出水善期望,悄悄潜进了杜书禹的房间。

杜书禹并不在殿中,整个寝殿空无一人,连烛蜡都不曾点。

女子潜入殿中,水善心情激动的躲在窗子外偷看,这姑娘不会是看上杜书禹,半夜送暖来了吧?

水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但瞧那姑娘笨手笨脚的样子,就算躲进了房间里,也不见得能成事啊!

水善竟然希望这个姑娘能得偿所愿,一时竟忘了,杜书禹还是她名义上的女婿。

不过这个女婿她从来没认,以后也不会认。

杜书禹才配不上她的静儿。

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水善也抹黑进了殿里,悄悄找着那姑娘,就见床榻上传来轻微声响。

水善捂着嘴靠近些,蹲在床边上,脑袋伸进床幔中。

水善在漆黑夜色中看清了姑娘的长相,但她看的更清楚的,还是姑娘近乎**的身材。

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此时已经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哆哆嗦嗦的窝在被窝里,屏息凝气,缩成一团,等待着主角的回来。

水善控制不住的想要笑出声,这么旖旎的事居然被她碰上了。

美人在榻,岂能不助人一把?

……

杜书禹揉着酸疼的脖子回了房间,在书房忙了一整夜,明天还要赶着进宫,都没什么时间睡觉了。

今夜没有到雅林园守着太后,也不知道她休息的如何?

倒了杯水咕噜灌下,缓解口腔的干涩。

烛蜡也懒得让人点,边褪着衣裳边往床上去,手刚刚掀开床幔的一角,殿外响起吵闹的动静。

放下手,穿上外衣,连忙就望殿外去。

可还未推开殿门,已经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与他撞了个对视。

“杜书禹,哀家想到要求了……”

水善激动的大喊着闯进来,门外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正好照着杜书禹一身纯白的中衣。

发髻吹散着,显然已经入寝,被吵了起来。

水善呆怔一下,抿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笑,“哀家太激动了,打扰了,呵呵呵,明日再说。”

水善说着就要退出去,空无一人的寝殿内突然传来细微的嘤咛声。

水善脚步一顿,杜书禹也奇怪的怔了一下。

水善好奇的伸着头往寝殿内扫视,视线最后落在床幔垂落的床榻上,表情顿时了然,暧昧的朝着杜书禹挑挑眉毛。

“看来哀家不止打扰了你休息,还搅了你的好事——”

杜书禹也顺着声音茫然的望向床榻方向,却在看见床榻微微的震动时,瞳孔越睁越大。

他的床上……有人!

“不知道杜大人可还记得,你名义上的正妻还住在这行宫中。你虽不是哀家喜欢的女婿,但你在静儿眼皮子下这般,莫不是羞辱她,故意让人笑话他?”

“我……”杜书禹慌张的想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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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杜书禹失控

他也不知道他床上怎么会有人,甚至不知道是谁。

他没做任何不得体的事,他不怕别人怎么说,不怕灵晞公主有何感受,他只怕太后误会。

“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床上怎么有人,我也刚从书房回来,还没上床呢,我……”

“好了,杜大人不必解释。有了权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莺莺燕燕。你与静儿没感情,你有其他看上的女子,哀家也不怪你。但你如此偷腥未免折损颜面。

你的颜面哀家不在意,静儿的颜面哀家却不得不维护。你若有喜欢的女子,便给了名分接入府中吧,如此也才名正言顺,不会让人笑话。”

水善端庄大度的挺身而立,双手轻微叠交在腹前,等候着杜书禹的态度。

杜书禹微微颔首,视线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水善,似要把她身上瞧出一朵花来。

几个拦阻水善的宫人,此时低眉顺眼的垂手侯在一旁,安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似乎根本不存在。

杜书禹久久不说话,不表态,就那么一直盯着水善,眼睛猩红一片。

水善不看他,等了许久没动静,只得主动道,“让杜大人如此按耐不住,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请下来让哀家瞧瞧吧。”

华儿侯在一旁不敢动弹,杜书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血来,红的如滴入了一汪朱砂般鲜艳。

“去啊,傻站着干嘛?”

水善侧头喊了华儿一声,华儿小心翼翼的瞧瞧杜书禹,为难的踌躇不前。

华儿刚刚迈出半步,眼前人影突然一闪。

杜书禹拉着太后猛地退回殿中,顺手将门重重撞上,将所有人拒之殿外。

水善的手腕被杜书禹用力钳着,疼的微微蹙起眉头,猝不及防的踉跄一下,被拖往了床榻边。

“你想干什么,放开哀家!”

水善低喝,杜书禹完全不理会,手上蛮力巨大,一时竟挣脱不开。

杜书禹拉开床幔便见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女子,肌肤柔嫩,容颜惊惧。

杜书禹赫然朝女子伸出手,眼见就要掐上女子的脖子,水善一个迅速抢先一步,将女子拽下床榻扔到一边。

水善直觉怀疑,方才杜书禹要真掐住女子脖子,可能一下就会把她脖子扭断。

杜书禹的手落了空,双眸猩红的盯着水善。

水善被瞧得有些发怵,杜书禹今儿反应也太过度了吧,以前时常捉弄他也不见他恼,今日却这般骇人模样,像要吃人一样。

“怎么,她的脖子掐不到,想掐哀家的脖子?今儿白天皇上上了手,赔偿了哀家三个要求,你说哀家会让你赔偿什么?”

水善深深感觉杜书禹处在疯狂的边缘,而她则胆大包天的在悬崖边不停试探。

女子被扔在地上,吓得早已晕过去。

宽敞的寝殿中,回音阵阵,空旷而冷清。

“别把把柄递到哀家手里,哀家决然不会手下留情。杜大人那么聪明,不会像皇上一样,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吧。”

杜书禹依旧不说话,狠狠盯着水善,终于在她一而再的试探、及揶揄眼神中,彻底爆发了。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为何要故意折磨我!”

杜书禹发疯般嘶吼起来,抓住水善,猛然将她推倒在床上,双手死死压住她,让她无力挣脱。

水善些微惊诧,自己今天真的惹怒到他。

但这本就是她的目的不是吗,让他暴怒,让他展露出真面目。

“你说什么,哀家不懂。”

杜书禹俯视着面前的人,眉眼柔美璀璨,鼻子挺俏,嘴唇红艳柔软。

每次看着这张心心念念的面孔,却不得靠近,无法拥有,对他而言是多大的煎熬。

他拼命隐忍自己的迷恋,隐忍心中的痴缠,隐忍这份痛苦的感情。

但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他嗤之以鼻,冷漠不屑。

而今日,她还演出这样一出戏,将其他女人送到他的床上。

他在她的心中连一丝丝的地位都没有,连一丝丝的尊严都没有。

一直以来的隐忍和压抑让他终于爆发,疯狂而撕心裂肺。

“你明明看出来了,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我一直倾慕于你,深深爱慕着你,你为何要塞别的女人给我,你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杜书禹癫狂的嘶吼,眼中的血色凝出泪来,吧嗒吧嗒,滴落在水善的脸颊上。

凉凉的、湿湿的。

“我这么爱你,我对你倾心已久,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为什么总是忽略我,嘲讽我,看不起我。我是真的爱你,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施舍我一点爱……好不好?”

杜书禹卑微的请求,眼泪流淌的更加汹涌,倾数滴落在水善的脸上,流进脖子中,粘着皮肤,有些不舒服。

“我真的爱你,太后,太后……”

杜书禹轻柔的唤着她,视线渐渐迷濛。

水善感受着杜书禹身上的气息,与外人的近距离靠进让她恶心难耐,紧皱起眉,冷声警告。

“杜大人,你看清楚我是谁,再重新说一遍,你喜欢谁?”

水善声音冷酷的吓人,语气充满警告的意味。

杜书禹视线涣散,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矮下身子想要亲近她,水善猛然身体一僵,再忍耐不住,手掌发力朝着杜书禹的腰间便是一击。

那一击附带了灵力,一下便把杜书禹弹下了床,后背着地,四脚朝天的重重摔在地上,姿态狼狈至极。

杜书禹牙齿一咧,眉头紧皱,还不及呼出疼痛的沉重呼吸,眼前突然人影一闪。

太后踏着迅猛的步伐闪现在他眼前,月白长裙不染纤尘,居高临下的觑视着他,眸光冷冽。

“你找死!”

杜书禹确实在找死,从他说出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便是在自寻死路。

她是天闵王朝至尊无上的渊穆太后,即便现在被囚禁,也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

“重新说,你喜欢谁?”

水善充满压迫的盯着杜书禹,誓有他敢说错,便一刀了结他的架势。

杜书禹捂着酸疼的腰,仰着头,苍白的浅浅一笑,“你知道。”

“杜书禹,你真的是不想活了。你跟着假皇上霸占皇位,囚禁哀家,难道就是为了你那肮脏的心思?哀家是静儿的母后,你太令人恶心了。”

水善一脚踹在杜书禹的胸口,杜书禹身体不稳的倒下去,自己撑着地面,狼狈的重新坐起来。

“是,我肮脏,我恶心,我喜欢上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即便只是看着你,只要能永远呆在你身边,我也甘之如饴,便是做个人人唾弃的坏人,又何妨!”

杜书禹悲惨的苦笑,那么卑微,卑微到了泥层里,却依然两手空空。

“你太让人失望了,你不配为老师,一辈子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你辜负了你母亲的教导,更违背了做人的良心和初心。你不再是哀家初见时那个迂腐单纯的读书人,你已经被朝堂污染,被野心家同化。”

水善怅然的叹了口气,“哀家已经快记不清你曾经的模样,若是从前便不曾认识你该多好,也就不会有期望、及失望。”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有的人注定是不能喜欢的。

若是喜欢上,便是伤、是劫、更是祸。

水善便是这个会给他带来危险的祸。

杜书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太偏激,囚禁她、禁锢她,得到的只会是她更多的厌恶和冷漠。

即便水善不喜欢他,却也不愿因为自己害了他。

喜欢上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拒绝的狠绝,嘲讽的残忍,却也是为他好。

“我已经想好了第一个要求,你永远别再出现在行宫,出现在哀家面前。哀家一时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你!”

水善声音低沉的充满嫌弃,似乎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多呆一刻,都觉得恶心。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他,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永世不再见。

杜书禹惊慌的匍匐着抓住她的脚踝,指尖触碰到她踝间的铃铛,发出凌乱的叮铃声。

杜书禹紧紧抓着不放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同挣扎着渴求最后一口呼吸。

他无法离开她,像中了罂粟花的毒,无法自拔。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对你的心意,我一定谨守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恪守礼节,绝不敢越雷池半步。求求你,别赶我走。”

“留一个虎视眈眈之人在身边,哀家会寝食难安。哀家现在多看你一眼,都感觉受到了侵犯。相信皇上不会反对哀家的要求,也没有理由反对。你永远别再出现在哀家面前。”

水善决绝的抽回自己的脚脖子,走了没两步,杜书禹爬着追上来再次抓住她,卑微哀求。

“太后,太后,求你别赶我,求求你,别赶我走——”

水善冷漠的不说话,神情坚定,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一定要赶我走?”

杜书禹艰难的仰着头望她,攀着水善的身子站起来,眸中冷光乍现。

水善不回答,杜书禹捏紧了拳头,垂敛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逃离,你必须是我的。”

杜书禹失控的突然抓住水善的肩膀,水善努力避开他的得寸进尺,气愤的脸都涨红了。

“杜书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住手!”

水善愤怒的大喊,杜书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水善彻底被激怒,厌恶的恶心感从胃里涌起,身影一闪突然消失在杜书禹的掌下,窜到杜书禹身后,抬腿用力踹上他的背。

杜书禹身后被突然猛踹,身体前扑着趴在了墙上,骨头似乎都要碎裂一般。

“别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水善落下话音,收回腿,绝然离开了清兰园。

杜书禹第二日进了宫,而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行宫重新来了一个管事的人,名叫孙耀,好像跟梅妃有点亲戚关系。

孙耀在朝中并无官职,仗着梅妃的关系逍遥自在,吃喝玩乐,完全一个纨绔公子。

他也没有杜书禹的心智与尊敬,对水善冷眼相待,冷嘲热讽,俨然将自己当作行宫的主人,水善不过是被囚禁的犯人。

虽然水善于他们而言确实是犯人,却是好茶好礼相待,除了禁锢自由,绝无任何苛待。

孙耀偏看不起水善,无论以前的水善如何尊贵,不可一世,现在不过是皇上的囚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

从开始时吃食的怠慢,到后来的随意敷衍。

孙耀越发目中无人,独享着伺候和锦衣玉食,将雅林园的东西一再剥削,甚至连宫人都遣走了许多,只留下华儿和少许两三个粗使宫女。

灵晞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气愤的就要去找孙耀理论,却被水善制止了。

“和这种小人吵架是没用的,说道理更没有,只有比他强比他厉害,他才能怕你、敬你、不敢再招惹你。”

“那我们怎么办啊,行宫里的人都听他的命令,也没人会帮着我们。”

灵晞公主瞧着水善面前的清淡小菜,重重的放下筷子。

“这个孙耀也太过分,还不如当初杜书禹管事的时候,至少杜书禹不会亏待母后,。”

孙耀看在杜书禹的面子上,倒是没有苛待灵晞公主。

只是水善的一应生活简之又简,几乎成了下人的待遇。

“这算什么,有吃有喝有住,淋不着雨,饿不着肚子,比外面百姓不知好上多少倍。尊贵的皇城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忍饥挨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不知多少肮脏和绝望。”

灵晞公主看水善全不在意的样子,愤愤不平道,“难道就这么算了?您可是渊穆太后,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他分明是故意羞辱您。不行,我一定要去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灵晞公主冲动的就是跑出去,腰上突然被一条绳子缠住,将她拽了回来。

水善手中执着一条鞭子,拿在掌心观摩、摩挲着。

“这么沉不住气,一点小事就这么兴冲冲,火急火燎。你去找他吵架能有什么结果,最后不过是连同你也一并被嘲笑、苛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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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

简介:

百里琪花做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不是爱睡,而是嗜睡。

常人按着时辰睡,她是按着次数睡。

三餐制日常,四班制平常,五场次经常,六轮次不寻常。

常人平均一日睡四个时辰,她平均睡半天。

常言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她的财富都浪费在被窝里了,累积起来这得多少金子啊!

第303章 教训孙耀

水善威严的看了看灵晞公主,灵晞公主老老实实的垂手不动,乖巧的点点头。

“哀家见识了江湖,见识了百姓们的真实生活,这点雕虫小技不算什么,但愿意吃苦和被逼吃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孙耀享受的躺在软榻里饮酒,大殿中莺歌燕舞、歌舞升平,怀里左右两个大美人,谄媚讨好的喂他吃酒吃肉,娇笑连连。

孙耀享受的满脸潮红,看着舞姬们动人舞姿哈哈大笑,完全一副声色犬马之色。

华儿踌躇的垂首进来,看着软榻上笑声连连的孙耀,压下心中的紧张,见礼开口。

“孙管事,太后请您去厨房一趟。”

孙耀扫兴的瞪了华儿一眼,“那老太婆什么事啊,真是麻烦死了。”

华儿假装没听见他的不敬,回答道,“太后说,厨房做的菜不满意,她想自己做,但厨房的人拦着不让,故请孙大人去一趟。”

“什么狗屁大点的事让我去,每天给她三餐送饭就不错了,挑什么挑。你告诉她,要吃就吃,不吃饿着,少他妈没事找事,老子可不是杜书禹,惯着她闹。”

孙耀把华儿打法走了,不一会,华儿又惴惴不安的来了。

孙耀瞟见她,脸色瞬间一冷。

“那老太婆又想干嘛,老子忙着呢,没空理她。”

华儿忐忑不安的沉默片刻,声音像蚊子一样,低声开口,“太后说,说,您要是不去,今晚……到了地下,别觉得冤枉。”

“这个臭婆娘!”孙耀赫然拍案而起,大步朝华儿走来。

“哼,一个被关起来的老太婆,居然敢大言不惭要老子的命,老子倒要让她看看,是她要老子的命,还是老子要她的命!”

孙耀大步出了清兰园,华儿赶紧紧跟其后,一齐去了厨房。

行宫中准备膳食的厨房很大,人手也格外丰富。

这里一直以来是专门为太后修养的行宫,太后的膳食向来精细,所以厨房也建的格外好。

水善与灵晞公主正与一群厨房管事僵在院中,掌管宫女的掌事大人也在。

孙耀一进来,水善笑着朝他挥挥手。

“孙管事,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些人,哀家想吃几样菜她们不给做,哀家自己做又不让,这是什么意思啊,犯上作乱吗?”

孙耀抱着手臂拽兮兮的上前来,瞧着水善的眼神冷淡而不屑,视线甚至不曾多在她身上停留几分。

扫了扫周围的厨房管事,轻笑起来。

“太后,你要多体谅。行宫养这么多下人是要付月钱的,菜、肉、海鲜、牲禽更是样样要钱,有吃的便可以了,别太挑剔,为了伺候你一个人,每月花费了不少银子,就别再浪费了。”

灵晞公主夸张的大笑一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说法。

水善也轻笑一声,接话道,“照你这么说,养这么多下人却没事做,岂不更浪费银子。”

“所以我最近遣散了许多宫人,你也是看见的。”

孙耀说的理直气壮,甚至洋洋自得。

他是遣散了宫人,却是只遣散伺候水善的雅林园宫人,伺候她的宫女却是增了一倍。

“可哀家今日就是想大吃一顿,你要如何做?皇上给你的命令是来照顾哀家,不是只看着哀家就足够的。”

孙耀一脸茫然的耸耸肩,“皇上从无此旨意。皇上只让我看着你,别让你跑了就行,其他的……随便我。”

灵晞公主气呼呼的就要大骂皇上,水善却不惊不慌,嘴边带笑。

“喔,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哀家自作多情了。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个行宫现在全都由你作主,哀家想吃什么做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孙耀得意的扬扬头,眼神下撇,满意的冷冷哼笑。

“不管发生什么,皇上都不会多加干涉?”

孙耀不语,不明白太后说这话什么意思,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说,哀家只要搞定你,就够了?”

孙耀这下算是明白,太后这是要求和。

孙耀轻蔑的嘲讽出声,姿态好不高傲。

“你觉得我是杜书禹,任由你摆布吗?”

孙耀靠近水善,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冷笑道,“我告诉你,我才不管你曾经是谁,有多高贵有多重要。在我这,你就是个囚犯,低贱的老——太——婆!”

孙耀故意拖长‘老太婆’三个字,他以为水善会生气,至少会难堪,觉得耻辱。

女人都是在意年纪和容貌的,没有哪个女人被叫老太婆不会生气,即便年纪再大的女人,也会感觉被羞辱。

但水善没有生气,丝毫不快都没有。

以孙耀二十出头的年纪,说她是老太婆没有错。

而且越是听到被叫老太婆,想到自己年轻的容貌,反而越加骄傲,甚至小小的得意。

每个人都有沧桑垂老的一天,她却永远这般年轻。

“我也是这般想的,你定然不会像杜书禹那般虚伪懦弱,怎么被羞辱都不还手。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让哀家失望。”

孙耀还没明白太后这袭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条缠绕的长鞭,手指手柄,将长鞭用力一甩,坚韧的鞭身抽在地面,啪啪巨响。

周围的宫人们都被水善突然凌厉起的威压吓住了,瑟缩下肩膀,不自觉避开两步。

“你想干什么……”

孙耀受惊的质问还未说完,只见如游蛇般的长鞭朝着身上抽打而来。

孙耀吓得连声尖叫,想要躲避,却根本躲不开,身上重重挨了一鞭,斜着贯穿整个背部。

“啊——”

孙耀痛苦的呻吟声凄惨而痛苦,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鼻息间似乎隐隐还有血的味道。

“你这老太婆,臭婆娘,老子不会放过你的,来人啊,救我,救我——”

孙耀跳着脚拼命躲闪水善的鞭子,嘴里边大骂着边喊人求救。

但宫人们早被水善挥舞的虎虎生风的鞭子吓住,一个个避之不及,谁敢去拦去救?

孙耀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身体也四肢不勤。

他只能狼狈的满院子跑着躲窜,水善闲闲的站在一边,不停挥舞着手臂。

冗长的鞭子能够轻易锁定院子的任何角落,让孙耀无从逃跑,无从躲避,如老鼠般来回躲窜,却没有洞穴可以让他藏身。

“哀家逍遥江湖的时候曾见识过一位江湖高手,一手倒刺长鞭耍的虎虎生风,威风凛凛。一套双龙十五式乃奇独门绝学,特别是那最高式双龙夺主,可谓叹为观止。哀家觉得他耍鞭子很是威风好看,私下也学了学,自然及不上对方千万分之一,但练习日就,也小有成就。”

水善说着曾经见识过的双龙夺主,虽然最后败在了师父剑郎手中,但也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哀家练习这么久,还从未对人耍过鞭子,今日你有福气了,做了哀家第一个对手。你也多感受感受,哀家这鞭子还有哪儿甩得不好,多给哀家指点指点。”

水善虚心浅笑着,手里的动作一下未歇,追着孙耀抽,浑身上下已无完好之处,到处滴着血,凄惨无比。

孙耀已是精疲力竭,身上的伤让他虚弱的不停大喘,脚步踉跄,速度慢下来,越来越多的鞭子落在身上。

“来人啊,救我,士兵,士兵,快救我——”

孙耀呼救的声音都软的没了力气,身体摇晃的再也跑不动,腿弯一软,一下摔躺在了地上。

水善收了鞭子,啧啧两声深觉无趣。

一鞭子都没躲过,也太弱了。

“孙管事,这就不行了?”

水善走到孙耀面前,居高临下的喊了他一声。

孙耀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迷濛不清,只有两个女子身影在眼前晃,不用细瞧也知道是太后和灵晞公主。

水善无奈的长叹口气,视线扫了扫周围,道,“谁去请太医来给孙管事看看。”

水善说完,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水善这顿打可是把这些宫人都镇住了,之前杜大人对太后千依百顺,现在来了个不给面子的孙管事,结果就被大庭广众下狠揍了一顿。

太后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没人接话,水善无奈的只好点名道姓,“华儿,去找人来把孙管事抬去治疗,别死了,可是条人命呢。”

“是!”华儿应了一声,立马下去叫人了。

水善蹲下身子凑在孙耀面前,将带血的鞭子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闲聊般云淡风轻的开口道,“皇上说只要看着哀家就好,那皇上可曾说过,让你保护好自己?哀家这人野蛮,时常喜爱舞刀弄剑,你看,这一不小心就把你给伤了。”

“你,你是故意的。”孙耀艰难的发出声音,虚弱而疲惫。

水善给了他一个当然如此的眼神,“哀家自然是故意的,不然孙管事怕是不知道哀家的个性。孙管事毕竟要长长久久的看管哀家,我们总该互相了解了解,对吧。”

孙耀胸口闷着一口血,恨不得吐她满脸。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埋怨哀家,但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给你一顿打,让你知道知道哀家的脾性,容忍你继续嚣张下去,之后做出更过分的事,丢了命可就不好了。”

水善明目张胆的恶言威胁,孙耀躺在地上瞪着她,一脸绝不屈服的刚毅模样。

“你猜,我若失手杀了你,皇上会不会杀了哀家,给你报仇?”

水善充满好奇的兀自猜测起来,“听说你是梅妃的亲戚,皇上想必对你很重视,应该会给你报仇。但,报不报得了仇,可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孙耀茫然的虚了虚眼眸,没明白水善这话的意思。

水善见她茫然,惊诧道,“哎呀,皇上没和你说吗?天下人皆知,哀家是个怪物,刀枪剑戟皆伤不了哀家,想要哀家死可不容易。

啧啧啧,原来你不知情啊……看管哀家可不是个好差事,哀家这人臭讲究多,又高高在上惯了,总是爱颐指气使欺负人,之前对杜书禹就是如此。

如今杜书禹走了,你来了,日后想必也少不了为难你。哀家这会就先给你提个醒,道个歉,日后多多担待。”

孙耀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一则从没听过竟有人不怕刀枪剑戟,二则感叹太后真是个神经病,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欺负人的话,还请多多担待,哪儿来的那么厚的脸皮?

不过孙耀也深深感受到,太后有句话说的没错。

伺候她,不是件好差事。

他被皇上临时受命看守太后时,本以为是个悠闲、痛快的大美差。

整天享受玩乐,还能看着昔日尊贵无比的渊穆太后,在他手里苟延残喘,讨生活的狼狈样。

可他想错了,完全想错了。

孙耀很快被人抬走,水善悠悠甩着鞭子,朝堵着的厨房门看了一眼,又瞧向堵在门口的一众管事。

“哀家可以吃到好吃的吗?”

管事们哪里还敢违逆,紧张的一个劲点头,生怕水善一个不快,也将鞭子甩在她们身上。

孙管事是皇上亲派的人,太后尚且毫不顾及,肆意鞭打,对她们更加不用手下留情。

宫人们想着方才孙管事被打的血淋淋的模样,便吓得浑身战栗,心中思量着,日后万万不敢得罪太后。

身上见她们一个个点了头,也不客气,直接报出长串菜名。

“晚膳得时候,哀家能吃到这些菜吗?”

管事们点头应声,“能,一定能。”

水善满意的勾勾唇,“那就有劳大家了。”

说完,带着灵晞公主,穿过众人让开的路,大摇大摆的径直离开了厨房。

孙耀伤的不轻,怕是最近几天都没法下床。

水善的晚膳很丰富,满满摆了一食案,用饱了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等到夜色入深,雅林园清静下来,水善又离开了行宫。

出现在柳府的时候,柳溪已经早早回房休息了,柳平柏刚处理完正事从书房出来,一下就见到了等在院中的水善。

“太……”

“到屋说话。”水善一下打断柳平柏,兀自进了书房。

“柳溪怎么样,哀家还不曾来问问。”

柳平柏关上房门,一掀前摆直接跪了下来,朝水善重重就是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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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夜见怡太妃

“此次多谢太后出手相助,父亲才能保住性命。太后对柳家、杨家的恩情,平柏没齿难忘,只能用柳家、杨家的忠诚,誓死效忠太后。”

太后随意的踱到柳平柏的书案前,上面整齐摆放着刚刚处理好的案件。

他如今是廷尉署的廷尉正,代替柳溪,留在了廷尉署中。

假皇上虽下了赦免旨意,无法更改,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渎职一罪依旧未除。

所以假皇上褫夺了柳溪的官职贬为庶人。

虽没了官职,但至少保住了性命,留着命总还有希望,还有机会。

而且柳家还有几个儿子,不至于山穷水尽。

“你让柳溪莫要太过介怀,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也能避开皇上的针对。如今的情景,平安无事最重要,等到一切重回正道,都会好起来。”

柳平柏明了的点头,“父亲没有介怀,他与儿子说过,您还去牢中看过他。他一直记着您的话,安心等待。”

“哀家就来看看你们,瞬便问问,前方的战事可有什么消息?”

柳平柏严肃着神情,眉头微凝,“朝中最近并未有前线消息传来。我的消息比较闭塞,父亲又刚历经生死危机,对战事有些顾不上,太后若急着知道,齐丞相或许更了解些。”

“恩,我知道了。”

水善匆匆来,又匆匆去。

离开了柳府,转身就去了丞相府。

齐丞相对她的突然出现见怪不怪,将刚沏好的茶斟上一杯,递上前。

“太后可是来问战事的?”

水善反问,“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齐丞相卖了个关子,憋着不说,水善却从他脸上看出了难以抑制的欣喜之色,必定是好消息。

“别憋着了,快说啊,可是已经将宁城攻破了?”

齐丞相微微勾了勾唇角,“昨日刚传回的消息,已经兵临宁城城下了,若不出意外,三天内必拿下宁城,届时统一中原的目标就彻底成功了。”

水善听到这都不由心潮澎湃,心血涌动。

宁城是曦宁国的都城,坐守皇城的兵力并不算强大,只要攻破城门,攻破皇宫,擒下皇上、宗室、及百官,这场仗就彻底结束,彻底成功了。

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变数才行。

可越是到了最后关头,一鼓作气的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出现改变结局的变数。水善不容许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这一战无论天闵还是曦宁都付出太多,牺牲太多,必须要结束了。

水善赶回雅林园时,突然感受到一抹微弱的气息,隐藏在她的寝殿中。

水善摸出袖中的暗芒,小心靠近,厚重的挡风帘后站出来一个人,身影偏瘦,文文弱弱,黑暗中朝着她深施一礼。

“你是谁?”水善质问。

这人显然是在等她,肯定知道她偷溜出行宫的事。

水善问的虽不客气,却一点不着急,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令人舒爽的气息,这人不像坏人,亦不像敌人。

“在下白廉,见过圣女。”

男子唤她圣女,天底下唤她圣女的地方,只有嫏嬛山。

这人是嫏嬛山的弟子,而且听他名字,应该是和白草一个辈分的。

“你是嫏嬛山的人。”

白廉沉默少言,不多话,安静的道,“在下依照扶云长老及杉棋长老之命,将此物带给圣女,请圣女日后好好保管。”

白廉说着从胸口小心掏出一个黑色包裹,透过包裹隐隐能瞧见淡淡的银光。

水善清晰感受着来自包裹内的吸引,踝间的韶玥也接收到的感应,欢快的跃动起来。

里面是萃灵盘,长老竟让人把萃灵盘带给她,那岂不是……

“嫏嬛山出了何事,白草和司天呢,为什么不是他们来传话?”

水善的心紧紧揪着,若不是出了大事,长老们怎么会让萃灵盘离开嫏嬛山。

水善心中始终记挂着拜托司天的事,那也是拜托嫏嬛山的事。

对抗奄冉阁对嫏嬛山来说,九死一生,必然是出事了。

白廉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尽职尽责的传达事情,道,“长老们说,萃灵盘和韶玥对嫏嬛山而言都十分重要,只有圣女保管最为安全、妥帖。嫏嬛山没能完成的责任,请求圣女代替他们,继续完成下去。”

这话分明像是最后的叮嘱。

水善着急的猛然冲上前,抓住白廉激动追问,“嫏嬛山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长老们还好吗?”

白廉不说话,紧闭着唇。

水善急得背心冒汗,看着他手里的黑色布包,一把抢过来,问道,“长老只是让你来传话带东西的?”

白廉沉默片刻,回答道,“长老们让我日后跟着圣女,守护圣女和韶玥。”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听我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嫏嬛山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白廉还是沉默不语,为难了很久道,“长老们叮嘱过,什么都不要说。”

“那是长老的命令,我的命令你就不听吗。长老将你留给了我,从此后我才是你要听从的人。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水善将身上的灵力展露出来,白廉感受到那强大的力量,惊诧之后,便是臣服。

“嫏嬛山的结界已经毁了,弟子们死伤惨重,长老生们死不明。”

白廉两句话,将嫏嬛山的惨烈情况总结的清清楚楚。

“那奄冉阁呢?”

白廉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还活着的弟子们全都躲散到了百姓之中,奄冉阁也损伤了众多弟子,但尊主一丝损伤都没有。”

尊主无事,奄冉阁便不会有大碍。

这场对战,嫏嬛山完败,输的彻彻底底,一无所有。

为了拖住奄冉阁和尊主,杉棋长老带领嫏嬛山弟子闯入了奄冉阁,建立结界,将奄冉阁众人困于其中。

但毋泪的实力岂是嫏嬛山这些凡人能敌,很快便被毋泪轻易突破。

嫏嬛山损伤惨重。

嫏嬛山不敌,长老们只能带着弟子撤退,但毋泪趁胜追击,直接打到了嫏嬛山,将嫏嬛山结界突破,大肆打杀。

血战之下,嫏嬛山生灵涂炭,曾经灵力旺盛之仙境,如今却成了死人窝。

从血战中逃出的人不多,全都躲藏了起来,长老们也不知生死,嫏嬛山彻底散了。

“我一定要把嫏嬛山找回来,把弟子们找回来。那是我的家,不能丢,不能伤,更不能破。”

水善将白廉送到莫大厨身边,让她帮忙照顾一下。

她现在被囚在行宫,明面上身边无法多出这么一个人。

水善准备要回嫏嬛山一趟,在那之前,有些事她要安排一下。

水善远远望着豫王府大门时,呆呆的愣怔了许久。

自从回了闵都,她见了齐丞相,见了柳平柏,见了柳溪,却一直没有见豫王府的人。

豫王府如今处境危险,处处被监视,被提防,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

但现在,她必须现身了,关于豫王世子之事,她必须与豫王府的人摊牌。

闵都的豫王府相较怀城的豫王府,华贵了许多,却也冷清、拘谨了许多。

入目皆是富丽堂皇,体现了豫王高贵的身份。

然而府中华贵过甚,没了温情,不如怀城来的温馨自在。

假皇上面子功夫做的还行,至少在豫王府的体面上不曾苛待。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着,只以为王府之内富贵如海,却不知豫王府犹如利刀悬头,危机重重。

水善在月光照射下参观王府,轻易避开来往的下人及王府护卫。

怡太妃住在后院宣怡园,各个院子的名字,与怀城王府一样。

水善踩着月色进了宣怡园,绕着九曲回廊,精准避开守夜的丫鬟。

怡太妃房间的烛火还亮着,投在窗牖上,映出一个朦胧而纤瘦的人影来。

一个丫鬟守在门口打盹,水善轻手轻脚绕过她,轻声进了房间。

“这么晚还在绣东西,小心眼睛受不了。”

怡太妃坐在烛台前,听见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缓慢的抬起眼睛,瞧见眼前站了一个人,盯着看了许久,脑子才猛然反应过来。

羸弱的肩膀开始慢慢颤抖起来,瞳孔渐渐放大,略微显白的嘴唇微微张合着,抖了两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有温热的水渍在眼眶中沉积,松弛的眼眶承接不住,聚成泪珠滚落下来。

安静的房间落泪可闻,还有怡太妃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干涩的喉咙才终于挤出微弱的声音,满满的不可置信,以及掩盖不住的狂喜。

“姐……姐?”

“见到我这么不敢置信吗,才一年多没见而已,怎得憔悴了这么多?”

怡太妃耷拉的眼皮苍老无神,此时却乍现出如星辰般灿烂的色彩。

发出第一个字,后面声音便顺畅起来。

脚步不稳的从软榻上站起来,激动的直冲过去,脆弱的反复呼唤着。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水善温柔的拍拍她的脊背,宽慰着,“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怎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你受苦了。”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日日夜夜挂念着姐姐,乞求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姐姐,又不想让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姐姐,我好想你——”

怡太妃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水善的胸口呜呜宣泄着。

怡太妃出自皇宫,却一辈子受着太后的保护,太后是她的依靠和仰仗。

但自从回了闵都,皇上对豫王府的态度大变,又没有太后的支持和保护,豫王府一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皇上狠心毕露,朝臣也虎视眈眈盯着,再没了从前的安稳日子。

豫王府的存在本就充满危险,作为皇上唯一存活的亲兄弟,遭受着众多猜测和提防。

从前有太后坐镇,皇上也对豫王府恩宠有加,故富贵太平。

这样惊心胆战的日子还是从未经历过的,怡太妃失了太后这个依靠,方寸大乱。

水善回来,无疑让手足无措的怡太妃重新恢复希望,弱小的像是寻找到母亲的小鸭子,躲在母亲的羽翼下,楚楚可怜。

“在宫中生活那么多年,什么惊险没见过没听过,怎得这般沉不住气,方寸大乱。”

水善略带责备的语气安抚着怡太妃,怡太妃哭够了,抹着眼角紧紧抓住水善的手,似是生怕这只是幻觉,一放手,面前的人就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从前再惊险,有姐姐在背后,妹妹心里都是安稳的。没有姐姐在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怡太妃默声啜泣着,水善将她拉回软榻上坐下,拿着她方才的绣活,对着烛台欣赏。

怡太妃绣的是靴梆子上的祥云图案,靴子是男子款式,应该是给豫王或世子的。

“现在是孩子们的天下,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沉住气,稳守住豫王府,做他们坚强的后盾就行了。”

怡太妃抹着眼角,露出一丝笑,“姐姐说的是,我应该稳住的,不该让孩子们看到我不堪一击的一面,这样他们也不会安心。”

“世子就快回来了,更大的危险就要来了,你不能软弱,明白吗?”

怡太妃惊诧的呆愣一下,“希卓要回来了?和曦宁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很快就要结束了。世子立了军功,豫王府更如烈火烹油,这个时候,你们要千万谨慎小心,不可出差错,亦不可乱方寸。”

怡太妃擦干脸上的泪渍,坚定了惶惶不安的心。

人老了,安逸生活享受久了,性子都软弱了。

她可是在残酷后宫一步步存活、生存下来的人,为了孩子,她无所畏惧。

“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接下来我说的事,你要认真听认真记,事关重大。”

怡太妃用力点头,却又反问,“姐姐,不叫元朗来吗,您回来了,直接说与他不是更好?”

水善看了看窗外清亮的月色,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还要急着赶回去。

“没时间了,我要离开闵都一些日子,你把我告诉你的转述给元朗就是,记得,除了元朗,任何人不得透露。”

水善连将元朗唤来的时间都等不及,怡太妃见她如此郑重、匆忙,神情也不由肃然起来。

然而老天相助,水善没空等元朗,元朗却自己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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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看上了世子

豫王闵元朗来看望怡太妃,恰巧赶上了,见到房间的水善,也是呆怔了许久。

“母后,您回来了——”

豫王欢喜的即刻跪身见礼,水善抬手让他起来,唤他靠近些。

“正要与怡太妃说些事,你就来了,正是时候。”

“母后,您这一年多去哪儿了,之前突然离开让母亲很是难过了一阵子,莹儿那丫头也落了好几次泪。母亲日日念叨着您,直说这辈子怕是再难见了,好不伤感。”

水善失笑的勾了勾唇,“小郡主还落泪了?”

怡太妃也笑了,“莹儿看着与姐姐吵吵闹闹,心里却是极喜欢您的。您离开后,那丫头郁闷了好些日子,再没与哪个闺中朋友,有与您那般的亲密、欢快。”

小郡主和水善在怀城时一直吵,一直互相捉弄,反倒是感情也越渐的深。

水善不辞而别,确实让小郡主伤心许久,也气了许久。

“元朗既然在,刚好就把事情直接说与你听。”

豫王正正色,“母后请讲,儿臣听着。”

“世子应该很快就会大胜归朝,皇上多次在军营中杀他,但都没得手。这次归朝前是最后的机会,若是还不能得手,皇上必定会对你们下手,你们一定要小心提防,不可有丝毫差错。”

这些豫王自然是能想到,只是有个问题他一直不明白。

“母后,儿臣……从未有背君叛乱之心,儿臣只想平静的过日子,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对朝堂之争、对皇位,绝无非分之想,皇上为何……会疑心儿臣?儿臣知道,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先皇之子,皇上对我有提防也是正常,可我什么都没做,皇上为何突然对豫王府发难,非要铲除我们一家?”

从前的皇上不是这样的,即便曾经只是看着太后的面子,但态度的转变也太猝不及防了。

豫王理解皇上,却也心中酸楚。

在帝王心中,终究还是皇位、江山更为重要。

从前有太后护着,太后失踪,皇上便彻底没了对豫王府的温情,誓要斩草除根。

“对于此事……你不必太介怀。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皇上,并非瑞儿,是被人假冒的。”

“什么?”豫王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来赶忙去房外看了看,紧闭上房门,不得被人听去。

怡太妃也震惊的捂住了嘴巴,所有人听到这件事的反应,都是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是在太匪夷所思了。

身处皇宫的皇上,怎么会被人假冒呢。

“详细的事我没时间解释,你们只要知道,如今的天闵王朝,已经落在了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之手,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错误的事情拉回正道。”

“母后的意思是……”

豫王已经有了猜测,但那个猜测实在说不出口。

事情知道的太突然,让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水善泰然自若的兀自开口,“天闵王朝是闵氏的江山,哀家是天闵的太后,有责任将天闵王朝重新夺回闵氏皇室的手中。”

“您,您……”

怡太妃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是要……改朝换代——

“母后,万万不可啊,这可是谋逆。将来史书之上,必定会留下您干涉灭子、拥新帝的名声,您会受天下人诟病的。”

若是揭穿皇上假冒之事,虽能拉下现在的假皇上,但朝堂、天下必会掀起动荡,国无宁日,太后必不会如此做。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造反,杀死假皇上,拥立新君。

但这在天下人看来,却是弑帝谋反、有违正道的谋逆之举,将来新君登位,也会受尽天下人的诟病和耻笑。

皇位不稳。

“此事你不必管,哀家自有安排,你只要老实告诉哀家,你的想法。”

水善问的想法,自然是关于新君一事。

豫王府是最正统的皇室,若拥立闵氏新君,豫王府自当首选。

豫王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假皇上想要坐稳皇位,自然要灭了豫王府这个威胁。

豫王府如今濒临悬崖,生死难料,在这紧要关头,每一个错误的选择,都可能葬送性命。

“回母后,儿臣……对皇位并无野心,儿臣向来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并无什么大的追求,只愿与一家人平安喜乐的在一起。而且,儿臣向来粗笨,怕是……怕是会让母后失望。”

“你无此心?”

豫王沉默一下,坚定的垂头,“儿臣胸无大志,担当不起这天下众生的重任。”

豫王拒绝的很直白,也很郑重。

水善许久没说话,豫王摸不清她的情绪,不知她是生气,还是失望。

豫王始终保持着垂头拱手的姿势,怡太妃也紧张的等待着。

“你的脾性和能力我都知道,我本也没想过你担这重任。我会让世子继承大统,你们可有意见?”

豫王和怡太妃猛然抬头看向水善,水善目光坦然、坚定,显然早就有了想法,做好了决定。

“世子的才情、能力我是知道的,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皇位既是最尊贵、最令人向往的存在,也是最沉重的负担。你们可愿世子接受这份尊贵和重担?”

豫王和怡太妃对视一眼,眸中同样闪过心疼和犹豫的神色。

坐上皇位,便代表了从此踏入世间最凶险、勾心斗角的争斗漩涡,再没有曾经安逸平和的日子。

身处争斗漩涡的人,没有一个能独善其身,总会被推向冷漠、残酷、算计的深渊。

感情会被冲淡、野心会被激发、心会越来越硬,血会越来越冷。

那是个吃人的位置,若不想被吃,只能吃人。

天底下没有一个帝王是干净的,手上全都沾了血,灵魂也会被收入地狱。

“姐姐,论私心,我……并不想。皇宫是个冷酷无情、吃人的地方,我好容易逃出来,实在不忍心希卓从此也陷入那个深渊。”

怡太妃私心不愿,但事情无法顺着她的心愿进行,不是愿不愿,而是该不该。

“母后,只要希卓愿意,我豫王府,便无意见。”

豫王突然表明态度,隐压下眸中的疼惜,坚定了信念,义无反顾。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也有每个人的使命,希卓的命运,由他自己抉择。”

“母后有何计划,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豫王问道。

水善回答,“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守住豫王府,外面的事我与齐丞相自有打算。你们一定要确保,希卓登上皇位时,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和肮脏。他是天闵未来的希望,他的皇位一定要稳。”

水善将整个豫王府排除计划之外,等到处理好假皇上,再名正言顺的拥世子为帝。

豫王世子的身上不能有任何让人构陷之处,他要保持完全的置身事外,包括豫王府。

“姐姐方才说齐丞相,此事难道齐丞相也参与了?”

怡太妃惊讶的问道,但其后想想,齐丞相必然也是知道了假皇上的身份,匡扶正道。

“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有朝中人的帮助和支持。外面的事有齐丞相,你们知道就好,但别去找他,更别有牵连,免得被假皇上发现什么。”

水善正和豫王说着正事,耳边突闻房外有轻微的响动。

“外面有人!”

豫王警惕的急忙出去看,就见青萝端着汤药,一脸奇怪的从院外走来。

“王爷也在啊?”

怡太妃听见青萝的声音,高提的心一下放松下来。

“青萝这个时间都会来送药的,我倒是一时忘记了。”

豫王得了怡太妃的话,这才打消了对青萝的怀疑。

“对了姐姐,青萝还是你带入王府的,您可要见见她,她也一直挂记着你。”

怡太妃询问的看向水善,水善拒绝了,现在是多事之秋,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当初我托人给王府带了信,让你们帮我将青萝送走就是,她怎么还在府里?”

豫王接了青萝的药端进来,青萝便离开了。

怡太妃笑答道,“青萝是姐姐送来的人,我怎么舍得送走。我想着,日后姐姐若是回来,见到青萝,必然会开心的。”

怡太妃完全是想多了,水善对青萝才没有开心不开心。

青萝不过是她一时仗义相助救的姑娘罢了,并无感情,甚至还算是陌生人。

但青萝在王府呆了这么久,还跟着来了闵都,近身照顾怡太妃。

看来她与豫王府的人相处的不错,在豫王府的日子想必也过的不错。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安心等着消息,千万记得,静观其变,切莫轻举妄动。”

水善再三提醒,而后悄然离开了豫王府。

从墙头闪身离去后,假山之后,站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望着水善离去的方向,怔了很久。

水善刚离开豫王府,远远就听官道之上马蹄阵阵,一队重甲士兵驾着大马匆忙飞奔而来,急促的喝马声,及哒哒的奔袭声,吵醒了沉睡的街道。

水善隐到巷子中看着队伍奔驰而过,那领头之人,似乎是杜书禹。

水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了闵都城直直往东,那是流水行宫的方向。

水善当即放弃了去找齐丞相的计划,在杜书禹赶到之前,率先赶回了流水行宫。

杜书禹率领重军来到行宫,将整个行宫的人都吵醒了,连躺在床上的孙耀都被抬了来。

孙耀被人用担架抬着,趴在担架上无法动弹,模样好不凄惨。

杜书禹瞧见他时先愣了一下,而后便是一脸并不奇怪的表情。

孙耀张扬,必然会为难太后,结果也必然是被太后狠狠教训了。

他怎么可能是太后的对手。

“杜大人,夙夜驾临,可是有何事?”

孙耀幸灾乐祸的充满期待,期盼着杜书禹是来找太后的。

带了这么多重兵,肯定不是好事,也该让那个嚣张的太后吃吃苦头。

杜书禹不出孙耀所望,确实是来找水善的。

“我奉皇上之命,找太后有些事。太后可歇息了,速速将人请来。”

孙耀高兴了一半,而后又是一脸失望。

虽然是来找太后的,但看杜书禹的态度,并不是来找太后麻烦的。

孙耀领了命,叫了几个宫人去雅林园传话,不一会雅林园就派人来回禀。

“太后说,有什么事,你们亲自去见她。她已经歇息了,懒起。”

“嘿,这么大派头,还真当自己……”

孙耀脱口而出的指责还没说完,被杜书禹一瞪,立马老实的闭了嘴。

他虽是梅妃亲戚,杜书禹却是不敢不尊敬,不敢招惹的。

“杜大人您看……”

“去雅林园。”

杜书禹迈着大步,熟门熟路的去了雅林园,带来的重兵等在了雅林园外,听候消息。

太后寝殿内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几乎看不见光亮,隐隐照的殿门透着一丝浅薄的光,证明着里面有人。

孙耀被人抬着,身上的伤还没好,动一下就疼的厉害,颠簸了这么多路,受了不少罪。

“太后,杜大人来传达皇上的旨意,还请见一见。”

孙耀耐着性子好言相请,眼神却不屑的瞄了黑漆漆的寝殿一眼,鼻子哼出一口浊气。

殿门外守着几个宫人,华儿亦在其中。

寝殿中寂静无声,安静了许久,终于传出太后慵懒的声音。

“杜书禹?哀家不是说过,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

孙耀好奇的转头看了杜书禹一眼,杜书禹脸色微白,表情却沉静如水,眉毛都没动一下。

“太后,杜大人是奉了皇命前来,是有正事。”

孙耀的话根本不管用,寝殿里彻底陷入了寂静,太后再未说话。

“太后,吉祥长公主突然重病,太医们束手无策,还请太后救命。”

杜书禹朝着寝殿拱手一礼,孙耀这会才知道杜书禹突然来这的目的,原是为了长公主。

可太后怎么能治病,难道太后还会医术?

就算会医术,难道比皇宫里的御医还厉害?

孙耀不明白,静静在一边看着,不插嘴。

杜书禹久等不到回应,再次行礼请求,“太后仁心慈悲,长公主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还请太后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救长公主。您是天闵的神,还请您大发慈悲。”

杜书禹赫然一掀前跑,跪地磕头请求。



第306章 入宫

孙耀惊呆了,他听闻过杜书禹对太后言听计从,太后时常捉弄嘲讽他,也从不还手。

但他没想到,杜书禹在太后面前竟如此卑躬屈膝,低眉顺眼。

他可是如今朝堂炙手可热的权臣,太后也不过是个被囚禁的棋子罢了。

“还请太后大发慈悲,救救长公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公主尚在襁褓,纯真无邪,请求太后慈悲为怀。”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杜书禹继续道,“不管太后对皇上、对臣有何不满,孩子是无辜的,难道您真的要袖手旁观吗?鸟兽尚且有情,何况是人。长公主也是天闵的百姓,请您不要见死不救。”

安静许久的寝殿中,低低传来笑声,笑声穿荡了许久,太后终于又说话了。

“杜大人好一通诛心之论,若不救人,哀家反倒有罪,反倒不慈悲了。”

身上大声嗤笑,语气充满浓郁的鄙夷。

“杜书禹,你真是够残忍,利用哀家的慈悲,逼迫哀家救厌恶之人的孩子。你凭什么有这么充足的底气?料定哀家不是冷血之人;料定了哀家不会见死不救;还是料定了即便那不是瑞儿的孩子,哀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水善气愤的压低声音怒吼一番,杜书禹垂着头默不作声,他无从辩解。

水善的怒气已经从寝殿中蔓延到了院子里,宫人们屏息凝气不敢抬头,孙耀则是看热闹的不停打量着杜书禹。

“好,你既料定了哀家,哀家救人便是。但,哀家要亲自进宫去治,这是条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哀家给出了条件,若你们不答应,便不是哀家不慈悲,而是你们不够诚心。”

“太后,这个要求……”

“别和哀家多说,你只要给出答案,治、或不治便可。哀家累了,要休息,你想好了答案再来与哀家说。”

房中最后一点淡薄烛火也熄灭了,重新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杜书禹一直跪在外面,他无法自己作主,遣了人入宫请旨,询问皇上意见。

孙耀看他优柔寡断、唯唯诺诺的样子,暗自鄙夷的哼了一声,面上却扬起讨好的笑容。

“杜大人,长公主究竟生了什么病,干嘛非要请太后治,我看她不一定有这本事。”

杜书禹垂敛眼眸,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很快转移视线。

孙耀哼哼两声,牛什么牛,敢瞧不起他,在太后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窝囊废。

“杜大人,在下认识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虽出自民间,却很是有些本事,要不找来试一试,我看比太后靠谱的多。”

“长公主的病,只有太后能治。”

杜书禹语气坚定的直接回绝了孙耀的好意,孙耀嗤了嗤鼻,满脸不相信。

“天下大夫数不胜数,不一定就太后最厉害,还非她不可。”

孙耀不信的哼了一声,杜书禹看向他,淡淡反问,“那还请问孙管事,谁能解鹤顶红的毒?”

孙耀呆了一下,突然惊呼一声,“长公主中了鹤顶红?”

原来长公主是被人下了毒,谁这么大胆,敢动皇上和梅妃的心肝肉?

孙耀尴尬的摇摇头,鹤顶红乃天下一等剧毒,无药可解。

“我虽不知谁能解鹤顶红,但太后就一定能解?”

“太后能解,她的血能解天下所有毒。”

孙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还从没听过,谁的血能解毒。

那也就是说,太后可以百毒不侵?

孙耀前两天才被太后的武功震惊,后来知晓刀枪伤不了她,此时竟然连毒药都不怕,简直就是……怪物!

没错,太后就是怪物,可怕的怪物。

“那还等什么呀,既然她的血能解毒,直接割血送进宫不就行了。”

孙耀自作主张,抢功似地喊着自己的手下闯进去抓人,根本不给杜书禹阻止的机会。

可几个男人刚刚推开寝殿大门,一条凌厉的长鞭从黑暗中袭来,缠绕上其中一人的脖子,直接甩出了寝殿。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们全被推翻在地,看着被摔出的人,害怕的尖叫着不停后缩。

“住手,全都滚回来!”

杜书禹气愤的大吼一声,主动上前将闯进去的人逮出来,重新跪下郑重的请罪。

“你们这是又想给哀家放血啊!”

水善冷漠的慵懒声音悠悠响起,接着打趣似地调侃,“杜书禹,水竹漪的教训,你可是已经忘了?”

“孙耀不知轻重冒犯太后,还请太后恕罪,不要牵连长公主。”

水善乐了,“冒犯?你这个词倒是用的不痛不痒。那哀家也来冒犯冒犯你们可好?”

紧闭的窗内,突然破空而出一枚小小的挂帘玉珠,圆润的珠子直朝孙耀而来,准确击在他的右眼。

孙耀下意识捂住右眼,哀嚎声响彻行宫,血从指缝中流出,染红了整个手掌。

“啊——啊——”孙耀不停的痛呼着。

身体的疼痛加上眼睛的疼痛,让他震耳的痛呼声越渐凄厉,趴在担架上无法动弹,整个人犹如被放在火上烤一般,痛不欲生。

“不好意思,冒犯了,别介意。”

水善鬼魅般的声音从窗内传来,听在孙耀耳中如同地狱幽魂,阴冷的可怕。

“太后罚也罚了,还请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

杜书禹拱手求情,水善踩着细碎的步伐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了院中的众人。

“杜大人这话可不对,哀家从不要人性命,损阴德。”

“是,是臣说错了,太后慈悲为怀,怎会伤人性命。”

杜书禹总是这般依附的讨好水善,水善却从不给他好脸色。

“孙管事不懂事,杜大人要多提点着,你们可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要是少一个,不是让皇上伤心嘛。”

杜书禹垂着脑袋不说话,从听见太后推开窗,便不敢抬头看她。

孙耀还在不停的哀嚎,哀嚎的声音已然越来越虚弱,血已经沾染了整张脸,空气里全部充斥着血腥味。

“莫要再打扰哀家,睡不饱的女人皮肤不好,脾气更不好。等你们有了决定,再说。”

水善一下关上了窗户,这回再无人敢打扰,雅林园重新回归平静。

孙耀被抬下去治疗,杜书禹等候着皇上的消息。

皇上担心太后离开行宫不受控制,万一被她跑了,或者被朝中人见到,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但这些意外与长公主的性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孩子,皇上的掌上明珠,比什么都要珍贵。

杜书禹等了一日,宫中的回话,皇上准了,但必须秘密押送太后,不得让任何人发现,更不能让她跑了。

皇上原话便是‘押送’二字,如同囚犯一般。

水善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剑圣,这些日子她一直忐忑不安,剑圣去宫中调查皇上的生母,但去了这么久也没消息,人也不见了。

水善有些不好的预感,决定趁着进宫给长公主看病的机会,找一找剑圣,看他究竟出了何事。

皇宫重军将水善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监视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水善逃跑。

其实假皇上多虑了,水善根本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她若想出来,有的是办法,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进了宫,宫中已有软轿来接,同样被重军四周包围着,不许宫人看到她的面容。

水善坐在密不透风的软轿里很是憋闷,为了不让人瞧见她,好好的软轿前后左右都被封了起来,就是个一人大的木箱子。

软轿径直送到了乾德殿,那是历朝皇上就寝、处理朝政的宫殿,如今住着假皇上,此刻住着重病的长公主。

软轿直接被抬入了正殿中,重兵把守着乾德殿,包围的水泄不通,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此时正殿里的人不多,除了水善和杜书禹,只有皇上、梅妃,以及重病的长公主。

长公主不过两个多月的小婴儿,长得小小巧巧,圆润可爱,此时却毫无生气可言,双唇紫的发青,呼吸也薄弱的几乎感受不到。

水善呆了一下,这哪里是病,分明是毒。

不过水善并无惊讶,下毒这种事在深不见底的后宫再寻常不过了,女人们的法子也不外乎那几样。

长公主是后宫唯一的孩子,受尽皇上宠爱,连带着梅妃也地位斐然,自然会引人嫉妒。

“这是中的什么毒?”

水善站在一边,没有碰小公主,也没有多看两眼。

梅妃焦心的守在女儿旁边,此时却是一眨不眨的好奇打量着眼前这位太后。

渊穆太后的传说太多了,百姓人人传颂、歌赞,敬之为神。

此时亲眼所见,确实神奇。

明明已经六十几的人,却完全一副闺阁少女的容貌,气质亦是高贵、有活力,与寻常闺阁女子一样。

“鹤顶红。”

皇上忧心忡忡的紧皱着眉,从公主中毒开始,他就一直揪着心,眉头不曾解开。

水善随意的点点头,没有后话,却也没有急着解毒。

梅妃看的着急,却不敢插嘴,在太后面前,似乎不自觉变得小心谨慎,独宠后宫的傲气一丝一毫都展现不出来。

皇上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吼着水善不耐烦的催促,“傻站着干嘛,快解毒啊!”

水善不慌不忙的坐到一边茶案前,案上茶水已经凉了,摆着两样点心。

水善直接吃起了点心,丝毫不急着解毒。

“条件还没谈妥呢,急什么。”

“条件,你还要什么条件,已经按你的要求把你接入宫中,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皇上看水善不急不徐的样子,压不住暴躁的脾气,作势就要抓她衣领,被杜书禹眼疾手快的拦了一下,提醒他切勿冲动。

“太后,你有什么条件,快些说吧。公主已经中毒两日,拖到现在已是极其危险,再耽误不得。”

水善满意的瞥了瞥眼角,还是杜书禹识时务。

“放心,有哀家在,孩子不会有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水善咬了口点心,有点干,吩咐着梅妃沏上新茶来。

正殿中只有他们几人,水善直接将梅妃当丫鬟使。

梅妃心中不甘,却又碍于正事,只得下去沏茶,很快端上热腾腾的新茶上来。

水善慢悠悠的品着,口腔润爽了,这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其实哀家的条件也不多,就一条,哀家要见敏儿。”

“不行!”皇上一口就给回绝了。

梅妃脸色苍白的站在皇上身边,安抚的拉住他的手臂,心中同样忐忑。

杜书禹沉默着不说话,许久才开口,“太后,您何必提出这种不可能的要求,您这是故意不想替公主解毒。”

水善摇着手指辩解,“这可不是哀家不救,是你们做父母的不愿意付出代价。哀家救是积德人情,不救是人之常情,这要看你们自己怎么选。”

杜书禹赌水善心地慈悲,不会见死不救。

但水善也赌皇上父爱无私,再冷血的人,面对女儿生死攸关的时刻,也会做出让步。

“你以为你打什么鬼主意,朕会不知道。你就想通过皇后把你没死的消息传出宫去,还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你不仅没死,还被朕关了起来,你是想逃离行宫。”

皇上激愤的冷笑,“朕不会让你得逞的。”

“陛下,那吉祥怎么办,我们的公主怎么办?”

梅妃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若是谈不拢,太后不给公主解毒,那该怎么办?

“皇上,别那么紧张,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哀家可没那么想。”

水善悠闲的抿着茶,杜书禹眯眼看她,问道,“那太后如何想的,太后的目的究竟为何?”

水善放下茶盏,双手自然的叠放在腹前,身体后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哀家听闻皇后重病床榻,如今后宫中,梅妃恩宠无双——”

双手视线悠悠的转向梅妃,梅妃不自觉瑟缩一下,努力保持镇定的迎上太后的视线,尽量不要显得怯懦。

皇上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太后话锋一转,继续道,“当然,皇上喜欢什么女人,哀家管不着。哀家还巴不得你厌弃皇后,与皇后保持距离。但……敏儿是哀家选的皇后,整个后宫的主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轻视的。”



第307章 被囚禁的敏儿

水善说到‘阿猫阿狗’时,视线不经意的扫了梅妃一眼,梅妃打了个颤,吓得竟然不敢反驳。

“算了算了,哀家也懒得在这摆架子,和你们纠缠这些。哀家是要亲眼看看敏儿现在过得如何,看她可还好——”

水善那句‘可还好’充满深意,双眸死死盯着皇上,誓有皇后受到丝毫伤害,便要他陪葬的架势。

“太后确定,只是看看,不让皇后发现?”杜书禹仔细确定。

水善微不可闻的轻‘恩’了一声。

杜书禹和皇上沉默对视,互相看懂对方眼中的意思,一致同意了。

鸾鸣宫内一片冷清,宫人们轻手轻脚的各自忙着自己的事,面上神情皆有些低沉、暗淡,不见丝毫喜色。

水善时隔两年见到了皇后齐敏,她消瘦了很多,病弱了很多,整个人恹恹得,无精打采的坐在窗边发着呆。

冯主事关切的守在一边做着针线,不时和皇后说着话,却都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敏儿——”

水善充满怜惜的喃喃一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气场冷冽、低沉。

“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吧,可以回去给公主解毒了吗?”

皇上紧紧皱着眉头,不客气的催促。

水善站在齐敏背对的梅林中,头上戴着一顶帷帽,挡住脸,不被人发现面容。

皇上和杜书禹一左一右守在他身侧,周围跟满了身着重甲的禁军士兵,时刻提防、戒备着。

“敏儿怎么消瘦成这样!”

水善带着责问的视线转移向了皇上,眸中明显带着不满和愤怒。

皇上坦然而对,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

“过成哪儿样,又吃又喝,没饿着没冷着,还要如何。”

皇上已经完全不再掩饰自己,他是假皇上,他如今占据了皇位,能够还吃好吃好喝留着皇后,已经是仁至义尽。

水善自然也明白,以如今齐敏的处境,平安最重要,其他的无法多要求。

只是看到敏儿如今憔悴无神的样子,心中心疼。

“敏儿虽是高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却从无傲慢架子,温柔乖巧,心地善良,闺阁中时便时常帮助有困难的人,还修建了善堂,亲自熬粥光善施粥。穷苦百姓吃的红薯、野菜,她从来不嫌弃,还跟着大家一起吃。她就是这么好,值得拥有最大的幸福。”

可如今,齐敏的命运注定要走向孤独和遗憾。

“给她送些烤红薯吧,加上咸菜,或许能让她回忆起闺阁时的自由时光。”

水善不舍得远远眺望着齐敏,不愿离开。

皇上等的不耐烦,“还要看多久,见也见了,吃的也送了,你还想干什么。”

水善听着皇上暴躁得催促,烦躁得拧拧眉,终于侧过脸看他。

“我要你答应,不得为难敏儿,更不准苛待、伤害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水善直白得威胁皇上,皇上心中气闷,却碍于公主还未解毒,只得强压下愤怒。

“好,朕答应。只要她老老实实呆在鸾鸣宫,对外她依旧是皇后。”

水善回到乾德殿便将皇上和杜书禹赶了出去,只留自己一人在殿中替公主解毒。

皇上对她充满提防,坚决不同意。

“你若伤害朕得孩子怎么办,朕信不过你,朕要亲眼看着你解毒,确保你不会下黑手。”

水善嗤笑,“现在孩子这样,哀家有何必要下黑手,只要不替她解毒,她自己就会死。”

皇上依然不准,“朕一定要守在公主身边,绝不会让你单独和公主呆在一起。”

水善摊了摊手,“那好吧,你要留下,我就不解毒了,你自己解吧。”

水善甩手往旁一退,就这么袖手旁观了。

皇上暴躁的就想打人,杜书禹一下拦住他,挡在前面对阵水善。

“太后,父爱之情还请您理解。我们都知道你的血能解毒,不过是割血喂血而已,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吧。”

“谁说的,哀家自有哀家救人的法子,独门秘籍,怎可能让你们瞧了去。”

“你有什么法子,除了你的血,你还能懂医术不成。”

皇上不屑的嗤笑,水善不慌不忙,挑了挑眉毛。

“是不是医术自不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只需要明白,想要公主彻底解毒,只能听哀家的。你们应该不想让公主像水竹漪一样,每三日找哀家一次,延续寿命吧。”

水善提起水竹漪,皇上瞬间没话了。

水竹漪的事皇上自然知晓,水竹漪想毒死太后,却被太后下了毒。

水善愿意留水竹漪一命,却是必须每三日吃一次加有她血的汤药,她的血只能保证不毒发,并不能彻底解毒。

“你确定,你能让公主彻底解毒?”

“确不确定,你们都只能靠哀家!”

水善不客气的一把撞上殿门,将皇上和杜书禹关在了外面。

水善其实骗了他们,她的血完完全全能够解毒,无需一直服用。

水竹漪的毒早就解了,她不过是故意吊着水竹漪罢了。

吉祥公主是假皇上的孩子,出生成了天闵王朝的公主,却并非闵氏的血脉。

但那还是个孩子,甚至只是个婴儿,什么都不懂,纯洁无辜。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水善不忍心见死不救,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给孩子喂下了指尖一滴朱血,孩子发青的面庞,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了无生气的孩子,发出了她中毒后的第一声啼哭。

皇上在殿外听见哭声,激动的闯了进来,看见孩子睁开眼哭闹,欢喜的表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冷漠的脸庞上满满萦绕着慈爱的温情,右眼处的伤疤,这一刻也显得不那么难看。

“好了好了,朕的小公主,终于活过来了。”

皇上欢喜的哈哈大笑着,耐心的逗弄着小公主,不停亲吻着她柔嫩的脸颊。

梅妃得到消息也迅速赶来,娇艳的脸庞上挂着欣喜若狂的泪水,围着孩子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视线。

“此次多谢太后出手相助。”

杜书禹客气的朝水善拱手道谢,水善没有看他,只是瞧着摇篮中的孩子。

她和假皇上注定会有一场较量,到时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水善突然有些忧心,等到把假皇上拉下皇座后,她该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毒只清除了大半,还有部分余毒需要分两次治疗。”

杜书禹眯眯眼,询问道,“该如何治?需要多长时间?”

水善看出杜书禹眼中的打量和猜测,坦然而视的直接道,“要怎么治无需你问。公主虽已活过来,但鹤顶红毒性剧烈,余毒存留体内会损害内脏,极其不利。公主身体遭受重创很是虚弱,暂时不适宜清理余毒,等过两日吧,养两日,再治。”

杜书禹不接话,看向了皇上。

皇上已开心的昏了头,爽快的连连答应,只要能让公主彻底好起来,怕是就算水善想永远留在宫里,他也会一口答应。

不过皇上还算理智,不忘认真警告水善。

“治疗公主这几日,一步也不准踏出偏殿。”

皇上将水善关在了乾德殿的偏殿,就在公主住的主殿旁边,易以防主突然有个不好,能让水善尽快救治。

水善也没有不满,她的目的只是在宫中多留几日,她若想出去,岂是谁能关的住的。

剑圣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他很可能出事了,她要找他。

皇上对她的待遇和态度还不错,看来长公主真是皇上的心头肉。

这个华丽如牢笼般的皇宫,是水善从小生活的家,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更熟悉。

剑圣若是被抓了,皇宫中只有一个掖庭狱可以关押审问犯人。

水善首当其冲探寻掖庭狱,但并未在掖庭狱发现剑圣的身影。

水善想要找人查探最近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或抓到什么人。

但偌大的皇宫,不过两年时间,于她已经变得陌生了。

曾经许多熟悉的人都不见了,全被换的干净。

水善找了一晚毫无头绪,路过鸾鸣宫想去看敏儿,却在鸾鸣宫外见到了另一个人。

黄丝璠提着食盒在鸾鸣宫外与侍卫们纠缠着,想要进去给皇后带些吃食,被封锁鸾鸣宫的侍卫们拦在外面。

“我只是送点吃的,你们可以检查,我送进去就出来,很快的。”

黄丝璠无助的请求,侍卫却如两座石狮子般,丝毫不为所动。

“我们美人只是想见见皇后,关心一下,求各位侍卫兄弟帮帮忙,放我们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

丫鬟小竹跟着请求,瞧瞧掏了一袋银子往侍卫手里塞,却被侍卫漠视了,根本不收。

“皇上谕旨,任何人不得旨意不可进出,快请回吧!”

侍卫冷酷拒绝。

黄丝璠吸着鼻子无奈的叹口气,小竹搀着自家主子,轻声说着,“美人,我们回去吧。”

黄丝璠垂垂头,看了高高的宫门一眼,失落的缓步离开了鸾鸣宫。

食盒提了来又提了回,一个菜都没能送进去。

“主子,您也别太着急了,陛下想必只是被梅妃暂时迷住了而已,皇后应该不会有事的,等过些日子陛下对梅妃的宠爱淡了,应该就会放皇后出来。”

小竹轻声安慰着低落的淑美人,淑美人苦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不会有那一天的。”

“您别太气馁了,陛下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梅妃不过一时盛宠,盛极则衰,总有一天会掉下来。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皇上顾忌着丞相府,必然不会有事的。”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淑美人呆呆的摇着头,脸上全无神采。

小竹迷茫的问道,“什么不一样?”

淑美人长吐口气,“陛下不是生气,而是有意囚禁皇后。梅妃更不是一时得宠,她有长公主,是陛下最爱的妻女,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皇后、乃至整个后宫的女人,才是多余的。”

小竹惊诧的捂住了嘴巴,小心看看周围,凑近些,小声低语。

“陛下为什么有意囚禁皇后?”

淑美人亦是茫然的摇头,“皇后何其大度端庄,陛下从前对她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今皇后不过规劝皇上以朝政为重,便被囚于鸾鸣宫,夺了管制后宫职权。皇上是故意的。”

曾经皇上皇后感情甚笃,谁人不知,可谓天闵王朝人人传颂、称赞的一对。

可现在,一个刚入宫的梅妃便将风雨同舟数十年的夫妻拆散,这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根本原因还是皇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一夕之间改变了。

“皇后也太可怜了,从前有多恩爱,如今就有多凄凉。”

小竹感叹的轻叹一声。

两人回了云挽阁,直接回了寝殿休息。

刚关上门,眼前只觉有东西一闪而过。

淑美人和小竹受惊吓的想要惊呼出声,声音不及从喉咙里喊出来,一人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亦无法说话,令一人被捂住了嘴巴,脖子上一只手来回摩梭着。

“淑美人方才去了哪儿?”

身后的人发出了声音,听嗓音像是个女人,却依然无法让淑美人放下警惕。

能悄无声息所藏在她的寝殿中,必然是会武功的女人,稍有差池,怕是性命不保。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淑美人却不敢呼救,那只游走在脖梗上的手,冰冰凉凉,贴着肌肤,让人毛骨悚然。

淑美人紧张的说不出话,身后人继续道,“你去鸾鸣宫了——”

说这句话的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不知是质问,还是平常的询问。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你去鸾鸣宫干什么?”

淑美人吞了吞口水,背上冷的发寒,回答道,“我去给皇后送些吃的,我没能进去。”

“你不知道皇后被陛下禁足在了鸾鸣宫,任何人不得探视?你是故意找死——”

身后人声音冷冷的,淑美人止不住的颤抖下双腿,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谁派你来的?梅妃?”

身后人不说话。

淑美人冷笑一声,“梅妃未必太过小心翼翼了,我不过与皇后交情好,想要关心一下。梅妃莫非有什么心虚,不敢让皇后见人?”

“你此话何意?”



第308章 找到剑圣

淑美人舔了下嘴唇,深吸口气,继续道,“如今陛下被梅妃迷得神魂颠倒,后宫独宠,后宫大权亦由梅妃独掌。但妃便是妃,永远是妾,皇后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后宫的正主。陛下即便一时糊涂,但绝不会永远糊涂。为妾者僭越妻位,鸠占鹊巢,终有摔落深渊的一天。”

淑美人一口气说完,害怕的指尖都在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义正词严。

大义凛然的闭上眼,一仰头,道,“梅妃今天派你来不就是要杀了我吗!你转告梅妃,她的好日子不会太久,陛下总会有厌弃她的一天,花无百日红。”

身后沉默了许久,那个声音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温柔了很多。

“谁说要杀你了,说的怪吓人的。女孩子家家,多笑才好看。”

突然柔和的语气让淑美人呆了一下,殿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淑美人听着那声音感觉很是熟悉,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的浮现在脑海,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把你吓到了,丝璠。”

脖子上的手松开,身后人站到了面前来,在殿中明亮的烛火下照的清清楚楚。

“太,太,太后——”

淑美人完整的将两个喊出口,立马紧紧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突然不见了。

“是哀家。你还好吗?”

水善微微一笑,淑美人惊诧的眼眶中,忍不住泪流成河,捂着嘴无声哭泣着。

“你和皇后受苦了——”

水善握了握淑美人的手,淑美人紧咬着牙关,害怕自己的哭声被人听见。

感受着指尖太后微凉的掌心,依旧沉浸在震惊中。

“您,您,我就知道您没死,皇后也一直不相信您死了。果然,果然,您真的没事。”

“哀家没事,但哀家找你有事。”

水善和淑美人谈了一夜,两人聊了许多。

淑美人将水善离宫后,皇宫这两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讲得清楚。

有的是水善已经知道的,有的是水善已经猜到的,并无其他特别。

“哀家想问你,最近宫里有没有闯进什么陌生人,或者有什么人被抓?”

“太后为何会问这个?”

水善一脸的严肃,认真等待淑美人的回答。

“此事非常重要,哀家在找一个人。”

淑美人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太后找的可是一个拿着剑的江湖客?”

水善欣喜的心中一紧。

“正是,你怎么知道是江湖客,你见过?”

淑美人又点了点头,“前几日宫中确实发现一个不速之客擅闯册库,被禁军围捕躲到云挽阁,被我发现,但后来他还是被抓到了。”

“被抓了?关在哪儿的?”水善着急的追问。

淑美人为难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不想连累我,并未在云挽阁藏多久,我也是后来无意间听人说起才知道他被抓了。”

水善发愁的捏着额头来回踱步,小竹还被点着穴道僵站在一边,手脚都开始发软,却还是无法动弹。

“哀家知道了,今夜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过些日子世子的大军应该就要回朝了,你义父也快回来了。好好保护自己。”

“太后要去哪儿,您难道不是要回宫吗?”

淑美人见水善要走,奇怪的问她。

淑美人以为水善是回宫了,却没想到她还要走。

“您也看见了,如今陛下疏理朝政,独宠一人,前朝后宫皆是一团乱,只有您能劝阻陛下了,陛下最听您的,您不要走,留下来吧。”

淑美人许多事情并不知情,水善也没有告诉她。

只安慰道,“哀家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安安心心等着,哀家会处理好一切。”

淑美人不懂水善的意思,但她既说会处理好一切,就一定不会抛弃她们。

淑美人乖巧的点头,“妾身相信太后,皇后也相信太后。”

水善回乾德殿时正好有人在用力敲门,杜书禹还在外面着急的大喊,喊声越来越大,砸门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最后干脆几个人一齐,朝殿门冲上来。

水善突然打开门,站成一排准备撞门的侍卫摔了一地,狼狈的站回了杜书禹身后。

“太后,您在干什么,这么久不开门,也不应声。”

杜书禹视线越过水善往房间里面看,水善任由他看,不耐烦的簇簇眉。

“哀家睡着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杜书禹多疑的瞧了许久,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作罢。

“御厨给您做了些宵夜,宫人叫不应你,臣担心出什么事,故来看看。”

哪里是担心她出事,分明是担心她跑了。

不过水善幸好回来及时,不然还真被发现溜不见了。

“大半夜的吃什么吃,哀家要休息,没事别乱喊乱敲门。”

水善一把将门砸上,扑了杜书禹一脸风。

水善挨着把宫中各处都找了一遍,皇上住的乾德殿,梅妃住的傅青宫,宫中各司各宫各坊皆摸了个底,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难道人已经被处决了,或者被送出了宫外?

水善整颗心都揪着,不停祈祷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太后脸色有些憔悴,可是胃口不好?”

福林挨个的布着菜,小心的询问着。

伺候水善的事全权交由的福林,不经过其他任何人,关于水善的身份也是保密至极。

水善拿着筷子在每个菜里戳两下,精神涣散,根本没兴趣。

“这些菜太后可是不喜欢?奴才让御膳房重新做一些,太后可有什么想吃的?”

福林耐心而谨慎的询问着,水善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兀自发着呆。

“太后若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奴才便是。皇上吩咐了,只要您不出偏殿,您有什么要求,都让奴才尽力配合。”

水善还是发着呆,没听见。

福林一而再讨了没趣,也便不再开口,布好菜兀自站到了一边。

“真是无聊死了。”

水善将手里的筷子一扔,撑着脸盯向紧闭的窗户,到处封的死死的,比鸟笼里的鸟还要不见天日。

“太后无聊,可要奴婢安排些歌舞,供太后消遣?”

福林建议的道,扬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却无法掩盖眼底的精明。

水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案面,吩咐道,“你把梅妃叫来,哀家还没好好看看这个梅妃,叫她来陪哀家喝喝茶。”

“这个……”福林为难的弓着身,一脸卑微,慎重道,“太后,梅妃已经回傅青宫了,不在乾德殿。”

“回去了就再叫来啊,哀家不过找她喝茶说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别那么紧张。”

水善打趣的瞧着福林为难的表情,朝他扔了一颗花生米。

福林狗腿子似地张大嘴巴去接,结果没接到,花生米掉在了地上,连忙捡起来送进嘴里,还不忘谢太后赏赐。

“梅妃近日因为长公主中毒之事,茶饭不思,忧心忡忡,皇上让梅妃好生休息,下午都不必来乾德殿照顾长公主。梅妃方才与皇上用了午膳,刚回去,此时应当在歇息,实在……不便打扰。”

福林说话时始终小心关注着太后的神情,生怕她生气动怒,遭到殃及。

这个太后可不简单,听说丝毫不给皇上面子,常把杜大人使唤的像孙子一样,前两天才把孙耀打的下不了床。

水善没有生气,只是扯闲话的朝福林招招手,将他招到近前,好奇道,“听说这个梅妃很是受宠,才入宫一年就已荣宠后宫?”

福林浑身戒备的垂手站着,哪里敢接这话,只能尴尬的笑着。

水善啧了一声,“别害怕呀,哀家就是好奇,问一问。之前就听行宫里的人说过,现在宫里最受宠的就是梅妃,今日看来,皇上对她果真体贴。”

“梅妃娘娘……国色天姿,劳苦功高,孕育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是为,大功臣。”

水善随意的点着头,“是,是功臣,传宗接代乃头等大事。皇上宠爱她也是应该。不知她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福林一直观察着水善,见她说起梅妃时并无不喜之色,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

“梅妃娘娘并非大臣之女,出自民间。”

“啊?那她怎么进宫的?”

若非大臣之女,岂有机会得遇圣颜,进入皇宫。

这倒不是多隐秘的事,福林便痛快的回答,“是杜大人偶然识得,送入的宫中。”

“喔——原是如此。皇上就长公主一个孩子,定然是捧在手心都怕摔了,怎得会中毒呢,下毒人可找到了,莫非真是那个擅闯皇宫的江湖客?”

“下毒之人还未……您怎么知道有人擅闯皇宫?”

福林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般,突然醒过神来,怀疑的看向太后,目光充满询问。

水善毫不心虚的坦然而视,“听人说的呗,宫里有人闯入可不是秘密,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就要说话,有人说话就不会密不透风。”

水善说的理直气壮,福林依然满是怀疑的看着她。

太后一直被关在行宫,宫里发生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究竟是不是闯宫的人干的?难道那个人专门是来杀公主的?是谁派来的?”

水善好奇的一脸好几个问题,福林一个都回答不出来,既是他也不知道答案,也是因为不敢再回答,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真是小气,这都不愿意说。”水善切了两声不再说。

“不过那个人究竟是谁啊,这么大胆,敢杀皇上的掌上明珠。不过听说他已经被抓了,哀家看那个梅妃不是个仁慈的,想必已经千刀万剐,剁成了肉酱。啧啧啧,想想都惨。”

“那人还没死呢。”福林不自觉溜了一嘴,说完就后悔了。

水善状似没听见,“你说什么,什么没死?”

福林赶忙掩饰,“没什么,奴才是说,幸好公主吉人天相,还有太后相救,才能化险为夷。此乃天闵之福,天下之福。”

福林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睡着了,脑子迷迷糊糊的,靠在房柱上就睡了过去。

水善悄悄溜去了傅青宫,她要急着赶去嫏嬛山,没时间在宫里浪费。

既然找不到,就只有直接问,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梅妃。

可水善刚刚潜入傅青宫,就见梅妃悄悄藏隐行踪,带着一个丫鬟从后门出去了,

水善一路跟着,越走越偏,最后竟然到了冷宫来。

水善对这个冷宫再记忆犹新不过,逃离皇宫的那晚,在这个冷宫,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战。

莲美人、惠妃都死在了这,还有陪伴她一辈子的习容,也在这里断了气。

水善真是大意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结果漏掉了冷宫。

梅妃是来见关押在冷宫中的囚犯,抓到已经许久了,也拷问了许久,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到。

梅妃脱下外氅,细嫩的指尖在一排排的酷刑用具上划过,最后拿起一根三角铁板,放在火上烧烫,在囚犯胸口比来比去。

“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闯入册库,想要查什么?”

梅妃厉声逼问,绑在铁桩上的囚犯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眼皮都没睁一下,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真个人如同血水里滚出来的一般。

十指满是干涸的血疤,身上的皮肤都被打烂、烧坏,双腿根本没有站立的力量,整个人如同被吊在半空,腿已经断了。

“不说是吧,有骨气,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梅妃说着就要讲烫红的铁板烙下去,突然后脖一疼,身体一软,整个人扑着往前倒在了地上。

随行的丫鬟早被放倒在地,水善焦急的大步跑进来。

“师祖,师祖,你醒醒,师祖——”

水善看着剑圣满身的伤,手都不知该该往哪儿放,不停的喊着他,唤着他,却没能得到他丝毫的回应。

“师祖——”水善声音都急得发颤。

人陷在了昏迷里,但呼吸尚在,还有活路。

水善双掌凝气替剑圣疗伤,但剑圣的伤实在太重,根本无法立马就治好。

水善将全身的灵力输送到剑圣的体内,额头慢慢近处汗来,过了许久,昏迷的人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师祖,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剑圣虚弱的侧过半边脸来,整张脸都被血染红了,血水遮盖了她的视线,看的不太真切。



第309章 攻下曦宁

“太,后——”

“是我。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水善不停输送着灵力,剑圣嘤咛着痛苦呻吟,神智更加清楚些。

“太后,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我先替你疗伤,然后带你走。”

剑圣虚弱的摆摆头,“非常……重要……我……发现了……一个被……冰封……的人……”

水善身体猛地一震,冰封的人,难道是闵元瑞?

“人在哪儿?”水善迫不及待的追问。

剑圣艰难的喘口气,张张嘴,声音低哑的吐出两个字,“冰——窖!”

水善恍然,她怎么没有想到,闵元瑞的身体若在假皇上手里,必然要存放在有冰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假皇上这么大胆,居然把真皇上的身体,堂而皇之的藏在宫里。

不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任谁都不会想到,在皇宫冰窖中,还藏着一位当今皇上。

闵元瑞的身体找到了,那么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水善心中欢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只是这个喜,却让剑圣遭受这么惨烈的用刑。

水善谨慎的去冰窖查探了一番,确实见到了闵元瑞的身体,冰封在冰棺之中,冰棺藏在常年存冰的低温冰窖里。

剑圣被抓这么多天,闵元瑞的身体依旧在冰窖,可见假皇上并不知道冰窖的秘密已经被发现。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急着转移闵元瑞的身体,剑圣和嫏嬛山的事更重要。

水善带着剑圣逃走了,逃离了皇宫,逃离了行宫,更逃离了假皇上和杜书禹的监禁。

皇上很快就发现水善失踪,惊动整个皇宫寻找,结果只发现了昏迷的梅妃,和消失不见的囚犯,其余一无所获。

皇上大发雷霆,派遣禁卫军全闵都城仔细搜寻,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特别是和太后关系亲近的柳府、丞相府,以及豫王府,全都搜了个底朝天,却是半根头发都没找到。

丢了太后,皇上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水善给剑圣治疗了伤,流血的伤口全都止住了,只是断裂的趾骨和双腿还不能恢复,需要长时间的修养。

水善要赶往嫏嬛山,没法带着他,便租了辆马车,雇人将他送去浔州太守府,让剑郎帮忙照顾。

……

嫏嬛山的凄惨和破败依然超出水善的想象,曾经灵气充盈的嫏嬛山,如今只剩一片枯败,到处都是被啃食的尸体。

野兽随意出没,将大战后遗留的尸体,啃食的惨不忍睹。

水善犯呕的大吐特吐,空气中的浑浊气息浓郁而压迫,让她难以忍受。

这里躺着的大多都是嫏嬛山的弟子们,最后却是这般死无全尸、暴尸荒野的凄惨结局。

水善忍不住被那浊气污染,心跟着抽痛。

闭上眼,输送体内灵力到韶玥,透过韶玥,将灵力扩散,洗涤着嫏嬛山的脏污、冤屈、不甘,净化着这片净土。

她要让嫏嬛山重新回到当初的模样,她会让一切恢复如初。

水善主动找去了奄冉阁,这一次她带着血债,来讨回公道。

而到了奄冉阁她才发现,奄冉阁已经空了,到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一个活人都没有。

毋泪抛弃了这里,带着活着的人,离开了这个老巢。

奄冉阁的死亡比嫏嬛山少了许多,但同样惨烈。

尸体暴露在阳光下,即便天气已经入冬,还是渐渐腐烂,散发出恶心的尸臭。

奄冉阁的禁制已经破了,这里的浑浊气息,是世间最浓烈的地方。

水善也为奄冉阁死去的弟子洗涤了灵魂,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岩石,风一吹,就散!

奄冉阁的人,早已不再是人。

他们违背自然法则拥有永恒的生命,但那生命不过是虚假的术罢了。

他们的身体如同木偶、岩石般的死物制造成的一个躯壳,没有生命力,不过为了承载灵魂罢了。

灵魂散灭,躯壳也就化灰飘散,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只愿你们来世,莫选错路,顺应天命,自然循环。”

水善找不见毋泪,哈单族中亦没有他的踪迹。

水善担心毋泪阻止世子攻陷宁城,急急赶往宁城时,宁城已经被世子顺利拿下,曦宁国彻底归属天闵王朝。

毋泪并未出现在这。

这一仗终于是打完了,完美的战胜,将中原土地尽数统一。

曦宁国皇室被全部囚禁关押起来,曦宁朝堂官员亦全部关押,准备押送回闵都后,接受皇上处置。

此战两国皆折损了众多兵力,耗费了无数财力,百姓们亦受到牵连,不得安宁。

但一切都结束了,从今以后,中原统一,将彻底没有国家战乱。

天闵大军占据了曦宁皇宫,整个皇宫被天闵大军包围,此处已不再有皇上、皇室,亦不再有曾经的宫墙深深。

水善突然出现时,世子和黄赋皆怔了一下,却没有太多惊讶,镇定自若的上前请安。

“你们做的很好,完成的很好,辛苦了。”

“这是孙儿的职责,太后能来,孙儿很是高兴。”

世子经过近一年的征战,人粗糙、强壮了许多,皮肤更黑了,不再有燕州时翩翩公子的样子,倒像个乡野长大的糙汉子。

但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如何都隐藏不住的,进退之间有礼有序,贵而不骄。

“太后您可好?我们听齐丞相说了,您被宫里那位抓起来,囚禁起来。您没事吧?”

黄赋骇人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忧,还有强按不住的愤愤不平,恨不得把假皇上揪过来胖揍一顿。

水善轻笑,“哀家像是有事的吗,哀家若被囚禁,如何来找你们的?哀家无事,他哪里囚禁得了我,不过是我骗他罢了。”

黄赋听此言,这才安了心。

“大军大胜,马上就要归朝了,太后特意前来是有何重要之事吗?”

世子沉稳询问,水善却是摇了摇头。

她本是怕攻陷宁城遇到阻碍,所以前来相助。

如今既然顺理拿下了宁城,毋泪也没有来,她就没了担忧。

“无事。你们此战功高,怕是回去这一路格外凶险,你们要提高警惕,小心再小心。”

世子和黄赋皆是一脸了然的认真表情。

“太后放心,我们明白,绝不敢大意。”

“还有那些皇室俘虏,千万看押好,不可有闪失。如今曦宁已彻底吞并,但这些皇室若有差池,依然会掀起麻烦。你们还要提防有人以此陷害、栽赃。”

水善说的很啰嗦了,不过放心不下,细细交代。

曦宁大军被攻陷,曦宁百姓们臣服,曦宁国已经彻底没了反扑的机会。

但皇室若有人跑了,怕是会被假皇上揪住把柄大做文章,到时作为主帅和副将,世子和黄赋绝脱不了干系。

“孙儿知道了,一定加强戒备。”

“哀家还有件重要的事,要与你们说。”

水善深深的看了看世子,世子不由紧张一下,正正神情,等待着水善的下文。

水善要求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在环境幽闭的宫殿中,三人跪谢而座。

“如今战事已了,曦宁已收拢,宫里那个假皇上,是时候该解决掉了,将天闵王朝拉回正道。”

黄赋激动的动了动身子,急促问道,“太后有办法了?”

水善沉吟着,又看了看世子,而后低沉了声音。

“此事哀家在闵都已与齐丞相商议妥当,如今的重点是,要有人,新登大宝。”

世子身体瞬间一怔,对上太后瞧向他的眼神,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黄赋也呆了片刻,突然问道,“新登大宝?真的皇上,真的皇上在哪儿?”

水善视线认真的盯着世子,一字一句道,“瑞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殿中噤若寒蝉,几乎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真皇上……醒不过来了?

“真正的瑞儿被假皇上冰封在宫中冰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再也醒不过来了。现在需要有人新登大宝,成为天闵的皇上,统领百官,带给百姓们繁荣昌盛的新生活。”

水善充满希冀的眼神始终看着世子,黄赋也明白过来水善的意思,将视线瞧向了世子。

太后是要豫王世子登基为皇?

“希卓,这个重担,你可愿意担?”

水善直白的询问世子意见,世子沉默不语,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希卓才疏学浅,怕是难当大任……”

“你莫要自谦。”

水善打断了世子的谦虚之言,直言道,“你的才学、能力哀家是清楚的,如今的皇室宗亲,你的身份最合适,才能也最出众。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尊贵至极,又充满诱惑,但同样是份巨大的累赘和重担。你可愿意承担起天下百姓的重任,做个勤政爱民,为百姓考虑的好皇帝?”

“孙儿……”世子沉吟着,回答不出来。

“世子,我看就属你最合适,天闵王朝乃闵氏的天下,真正的陛下再也醒不过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您为天下百姓考虑,应了吧。”

黄赋一掀前袍,赫然跪在地上,磕头请求。

豫王世子急忙要将他扶起来,却是一时难以应口。

“我不过是亲王之子,于情于理,也该是父王继承大统,哪里轮得到我。”

水善宽慰的道,“此事哀家已经与太妃和豫王谈过了,豫王向往逍遥平和,不愿继承皇位。你是最合适的。太妃与豫王没有意见,他们尊重你的意思,让你自己做抉择。”

“世子,你就应了吧。你曾说过,想要国富民强,百姓们过的安康宁静,就需要一个想百姓所想,知百姓愁苦冷暖的好皇上,您就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位。相信如果是您,一定会给百姓们带来好日子。臣黄赋,永远追随支持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将军,您起来!”

世子双手扶起地上的黄赋。

“哀家知道,此事来的太突然,你一时难以决断,也不必立马回答,好好想想。”

“谢太后体谅。”

水善准备着跟着大军一起回朝,若是一切顺利按着计划,那时宫中皇上应该已经以假换真,重回正位。

届时世子大胜归朝,顺理成章便能代替无法苏醒的闵元瑞,继承皇位。

水善逛着曦宁的皇宫,这里也算熟悉,当初被皇上强制留在宫中,呆了好些日子。

此时的曦宁皇宫到处被天闵士兵重兵把守,宫中原本的人全部清空,巍峨的皇宫如今只剩下一座座孤零零的宫殿。

水善把熟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走到地牢门口,里面严密关押着这座皇城曾经最尊贵的一群人。

水善突然想见慕容余,此战能够顺利获胜,慕容余功劳颇深。

但他毕竟是曦宁将军,功过须得等到回朝再论,此时则与曦宁皇室、朝臣一齐被关在了地牢中。

“我要见一个人。”

水善被地牢守兵阻拦,拿出世子的亲兵令牌,守兵立刻放行。

地牢里阴湿难闻,慕容余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与其余人隔开。

他出卖曦宁的事情已经被揭穿,曦宁皇室对他恨之入骨,拳打脚踢,守兵只能将他单独关押。

慕容余靠在高窗的墙壁下,闭着眼高仰着头,让阳光透过高窗照在他脸上,感受着太阳的温暖和味道。

有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牢房外,稍稍睁开些视线,看清牢门外的人,立马大张开眼。

“太后——”

慕容余喃喃低唤着,正起身子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以大礼。

“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慕容余扬起那张冷淡的脸,此时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浅淡,却真诚。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见到我。”

“此次……多谢你。”

水善是来道歉的,也是来看他的。

水善很残忍,让慕容余成了背叛自己国家的叛徒、罪人,她心中有愧。

“你的功劳,等回朝之后会有祥论,天闵王朝会对你论功行赏。”

水善不知道要说什么,刚说出这些话便后悔了,她这是在戳人心窝子。

整个曦宁都被吞并,他却要被天闵论功行赏,无疑是在提醒他的叛国行为。

“对不起……”

水善接着又道歉,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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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野奴

慕容余低笑了一声,衣裳和脸颊都有些脏,蓬头垢面,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的霸气和狂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道歉,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选择。”

他选择了水善,即便成了叛国的罪人,依然不后悔的选择了水善。

少年时的恩德牢牢印刻在他心上,如同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努力生长,越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青……袅?”

一个不确定的试探声音从旁边牢房传来。

水善侧头去看,隔着一个牢房的右侧,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抓着牢柱,虚着眼睛往这看。

水善瞧了许久才认出来,那个女人是曦宁皇后。

“青袅——”

曦宁皇后也看清了水善,认出了她,激动的大喊着她的名字,朝她伸出了手。

“青袅,青袅,你怎么在这——”

水善朝曦宁皇后的牢房走去,慕容余担忧的喊了她一声,水善表示无碍,上前握住了曦宁皇后伸来的手。

“你怎么在这,你也是被抓了吗,苦命的孩子。”

曦宁皇后嘤嘤哭泣着,与她同间牢房的还有几个妃嫔和宫人,全都蓬头垢面,很是狼狈。

“我不是被抓来的。”水善拍拍曦宁皇后的手背,低垂着眼睑。

牢房里有个女人突然惊慌的喊了一声,一下冲上来将曦宁皇后拉走,警惕的盯着水善。

“皇后小心,离她远些。”

水善认出来那人是皇后的贴身丫鬟香菱。

香菱警惕的打量她,一双眼眸满是戒备和精明,亮的可怕。

“香菱,她是青袅,和亲的嘉慧郡主,你怎么不认识了。”

曦宁皇后还一脸单纯的欢喜模样,想要上前,被香菱紧紧拦住护在后面。

“皇后娘娘,你看看她,哪里像是被抓来的。”

牢房里的女人这也才认真打量起青袅,皇后也上下瞧着她的衣裳,精致华美,发髻也梳的漂亮,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神情自若,仪态曼妙。

“你,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你是被天闵大军抓的?”

皇后吞了吞口水,紧张的小声询问。

水善长吸口气,一口气说完,“我是天闵人。”

皇后惊诧的许久反应不过来,脚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

牢房里的女人们开始咆哮咒骂起来,骂她欺骗,指责她的背叛。

水善一句都没有解释,泰然自若的承受着众人的唾骂,视线却始终望着皇后。

这位皇后之前对她还不错,虽然为了曦宁国和平王,让她远嫁哈单族和亲,但到底还算是个好人。

“我会让士兵好好照顾你们,不会太过为难,你们……好好保重。”

水善转身离去,皇后跪爬到牢门边,抓着牢门望着她大喊。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水善脚步停顿一下,却未转身,再迈步,毅然决然离开了地牢。

她隐瞒了身份,骗了她们,但她问心无愧。

……

流水行宫。

清波湖面上悠然飘荡着一座小岛,如遗世独立般,孤独、平静、而又闲逸。

此时的小岛之上,不复往日的平静,亦不再有曾经的美丽。

硕大的行宫中,尸横遍野,哀嚎不绝于耳。

数不清的性命在黑气袭击下断绝气息,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更无逃跑的机会。

宫人们狼狈、害怕的逃窜着,却都被无孔不入的黑气缠绕住脖梗,脖子断裂,气息顷绝。

毋泪张着双臂悠闲自若的行踏在尸体中间,松绿色长摆拖在身后,划过一具具尸体,染上血,形成一块块暗沉的脏污。

毋泪勾着耳边的碎发,咬在口中,朝着跪爬在地的孙耀邪邪一笑。

眸中血红的泪痣炸裂成烟花,刺目的红渲染整个眼眶,犹如一汪血池。

黝黑的瞳孔充满死亡地盯着他,带着玩弄的笑意,涟漪荡漾,似要将人的魂魄勾旋进无底的深渊。

孙耀顾不得浑身的伤痛,害怕的瑟瑟发抖,膝行着爬到毋泪脚边,用力撞着额头,恐惧的哀求着。

“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我就是个听命办事的,皇上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根本没伤到太后一丝半点,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不想死。”

孙耀懦弱的哀声痛苦,不停撞着额头,一刻都不敢停。

“敢动水善的人,本尊绝不会放过。”

毋泪阴冷着笑着,玩弄着细长的手指,瞧着周围遍躺的尸体,满意的勾了勾唇。

“没有,没有,我没动过太后分毫,真的。太后武功了得,我哪有那个本事。而且皇上只是命我看管太后,绝不敢动太后丝毫。”

“水善现在在哪儿?”

听见面前的人问话,孙耀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回答,“太后进宫了。几日前长公主中毒,皇上把太后接进宫为公主解毒,之后就没回来过。我听说,太后在宫里跑了,皇上派兵大肆寻找,但都没找到人。”

“跑了?那人现在在哪儿?”毋泪急切的追问。

孙耀痛苦的一脸难看,他怎么会知道太后跑去哪儿了。

“我这几日一直守在行宫,我也不知道太后去哪儿了。不过你可以去找找太后相熟的人,太后或许会去找那些人。”

“没用的东西,什么都不知道。”

毋泪一抬腿将脚边的人踢开,孙耀被踹坐在地上,麻溜的爬起来,再次扑在毋泪的脚边,拼命磕头跪求。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您了,别杀我——”

毋泪完全不听他的哀求,掌心聚力,朝着脚边人的头顶一击。

孙耀瞬间瞪大眼,脖子一扭,断绝了气息。身体软若无骨的倒在地上,再也不会动。

精美绝伦的流水行宫,一夕之间血海尸山,冤魂累累,被浑浊戾气所充盈。

毋泪感受着这迷人的气息,将所有浑浊之气凝聚于体内,身体中力量充盈,心满意足。

太后逃宫,皇上坐立不安,阴晴不定,集结了全闵都的戍卫兵追查,但几日过去了,一点踪迹都没寻到。

皇上越发暴躁,朝堂之上对齐丞相、柳家等等可疑之人猜疑为难,引得朝堂人心惶惶。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太后这一逃,肯定会联合各放力量将朕拉下皇位,我们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

皇上急躁的来来回回踱步,梅妃时刻守在他身边,同样忧心忡忡。

他们明白渊穆太后所代表的影响力和身份,若论天闵王朝权势最大的人,除了一国之君,便是这个后宫女人。

即便她只是个女人,即便她从不参与朝政,但只要她站出来,整个局势都会发生巨大颠倒。

“我们要在太后行动之前,掌控局势。这个皇位,这个天下,必须是我的!”

皇上癫狂的大吼,表情扭曲的狰狞着,双眸幽深,藏着深深的狠绝。

“陛下,妾身永远支持你,陪在你身边。您现在是皇上,这天下,只会是您的。”

杜书禹和水竹漪被急招入宫,商量对策。

“首先我们要把天闵的兵力握在手中,朝堂上控制住文臣百官,特别是齐丞相。”

杜书禹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水竹漪紧紧的皱着眉头,“如今天闵一半兵力都在豫王世子手中,其余兵力也分散在各处,由各位将军掌管。那些将军绝对更听太后的话。”

“把人全部换掉!”杜书禹一口道。

几人皆惊讶的看向他,却没有人反对,如今的情形只有如此。

“我们派信任的人前去交接兵权,若有人抗旨不尊,直接杀了取而代之。这个时候争抢的就是时间,迟了一步,便会满盘皆属,丝毫犹豫不得。”

杜书禹无疑是几人中的主导者,所有人都仰仗他这个主心骨。

“闵都城的戍卫兵,和皇宫的禁军,如今都是我们的人。大可放心。”

“闵都的事恐怕豫王世子已经知道了,之前多次刺杀都没成功,这一次加派人手,一定要成功。他才是最大的心腹大患。”

梅妃几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最后将问题齐齐锁定在朝堂之上。

朝中那些文臣虽无军权,却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在百姓中更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

齐丞相更是三朝老臣,影响力巨大,与渊穆太后更是交情不浅。

“齐丞相事绝不会老老实实受我们控制,这个人有外心,绝不会为我们所用。”

水竹漪肯定的打包票,她是太后的亲侄女,也是几人中对闵都对朝堂最为熟悉的人。

太后与皇后齐敏关系甚好,与齐丞相更如同朋友一般。

“朕知道,朝中文臣大多以齐丞相马首是瞻,想要控制这些文臣,首先就要除掉这个碍眼的齐丞相,杀鸡儆猴。”

皇上凶狠的眼眸闪了闪,萦绕上一股杀气。

“齐丞相地位颇高,想要除掉他,不易。必须得有正当理由。”杜书禹严肃的提醒道。

梅妃盈盈一笑,狡黠的与皇上对视一眼。

“正当理由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嘛。”

杜书禹和水竹漪不解的看看两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梅妃也不卖关子,一字一句道,“中宫皇后心狠手辣,嫉妒无德,因自己多年无所出,嫉恨梅妃,毒害吉祥长公主。齐家悄悄送入鹤顶红,助皇后毒害皇嗣,天理难容,罪大恶极!”

水竹漪惊喜的灿笑起来,这个理由找的好,找的准确。

“你们早就安排好了?”

梅妃邪笑一下,“害我孩儿的女人早被处死了,但是没有声张,就等着将来好好利用利用。所有证人、证据都准备的妥妥贴贴,任人怎么查,都绝不会有纰漏。”

“如此甚好!”杜书禹暗暗长叹口气,隐去眸中的疲惫。

太后现在,会在哪儿呢?

他们之间,真的要开战了。

殿外传来福林的声音,福林大声传禀,“陛下,齐丞相请旨求见。”

皇上几人皆是眉头一皱,齐丞相怎么会突然来。

“就他一人?”

福林回,“是,就齐丞相一人。”

皇上和杜书禹对视一眼,而后准了。

他倒是要看看齐丞相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单独入宫所谓何?居然这么大胆。

然而,皇上是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

……

杜书禹和水竹漪避到了殿中内室,皇上和梅妃等着殿中,准备接见齐丞相。

但率先等来的却不是老当益壮的齐丞相,而是如魔鬼降世的毋泪。

毋泪赫然出现在殿中,一袭钟爱的松绿色长袍,矜贵狂野,发丝闲逸的披散着,用一根丝带随意的绑在脑后。

嘴角勾着邪魅的笑,阴鸷的双眸血光炸裂,阴森的透着阵阵寒意。

“好久不见了,野奴——”

毋泪邪笑着望着皇上,皇上听着那声‘野奴’,赫然从惊楞中回过神来。

“你是谁,你是谁——”

皇上发狂的怒吼,双眸瞪得如铜铃一半大,满满的都是惊惧和慌乱。

他从不曾告诉别人自己的曾经,杜书禹、水竹漪、甚至梅妃,都只知道他是真皇上找来的替代品,而真皇上被冰封,他便霸占了皇位。

没人知道他本来的身份,除了……真皇上。

“你是谁,你是谁——”

皇上疯狂的嘶吼着,如同实去理智的疯子,扯着嗓子大喊。

梅妃吓坏了,她从没见过皇上这样失控,癫狂的嘶吼声几乎冲破华美的殿宇。

杜书禹和水竹漪发现异常,从内室中跑出来。

但殿外守着的宫人,却没有一点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皇上的嘶吼。

毋泪甩甩袖袍,一下斜躺进宽大的龙椅,两条长腿垂在椅边,微微晃动着,精致的衣袍逶迤一地。

“你说我是什么人?本该坐在这里的人。”

毋泪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怔住了,皇上更是突然呼吸停滞,憋过气去。

“不可能,不可能,闵元瑞在冰窖里,你不可能是他——”

皇上迷惑自己般反复喃喃着,梅妃害怕的搀扶着他,看着躺在龙椅里的人,不知为何吓得腿软,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不过一具肉身罢了,你费尽心思的想要,本尊便顺你的意,送你,毕竟你和那具身体共享生命,不自己保管也不会安心。那具身体可给本尊惹了不小的麻烦,刚好本尊不知道怎么处理。”

皇上,不,应该叫做野奴。



第311章 亡

野奴此时几乎都要晕过去了,张大嘴用力的呼吸着,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大脑却不争气的一阵空白。

“这皇位坐的怎么样,可舒服,可喜欢?”

毋泪捉弄的低笑,野奴浑身都在颤抖,恐惧在心底滋生,渐渐将他吞噬。

“本尊听说你这皇上生活过的很享受,还把太后囚禁起来,果真是不同凡响。”

毋泪阴冷的语气让野奴猛地一惊,身体跟着一颤,双腿发软几乎就要坐到地上。

他重新感受到了曾经那暗无天日、备受欺凌和压迫的气息,他卑躬屈膝的苟延残喘,不见天日,永远生活在黑暗中,成为皇上见不得人的影子。

他被皇上圈养着,如同喂养猪狗一样。

他品尝着皇上的女人,如同下贱的男倌,伺候着宫中一个个的女人。

他是皇上的替身,代替皇上宠幸妃嫔的替身。

“抢了那具身体,是否以为这个皇位,这个天下便是你的了?”

毋泪哈哈笑着,双腿一晃迅速起身到了野奴身边,速度快的无人看清,一眨眼人就已经改变了位置。

毋泪眼睛对着眼睛和野奴凑得很近,幽暗的瞳孔中全是冰冷和不屑。

“即便你抢了那具身体,这皇位,这天下,依旧永远是我的。我能让你坐坐,就能让你老实的滚下去,我的东西,没有人能碰,特别是水善!”

毋泪赫然出手揪住野奴的脖子,野奴根本无力反抗,轻而易举的被举起来,双脚离开地面。

梅妃惊慌的冲上来救野奴,却被毋泪轻而易举甩开老远,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水竹漪害怕的不停朝杜书禹身后躲,杜书禹同样神经紧绷,却努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敢问,你究竟是谁?听你的意思,你是皇上,但真正的皇上明明冰封在冰窖中,只剩一口气。而且你的长相也与皇上并不相同。”

毋泪饶有兴味的看了杜书禹一眼,如同看白痴一样,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杜书禹看着快要被掐死的野奴,焦急的继续开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直说可好?”

毋泪沉默了一会,手中力道松了松,放野奴站在了地上。

野奴双脚着地,立马大喘着气,却惊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惊胆战,脑子完全无法思考。

“水善在哪儿?”毋泪问道。

杜书禹虚眯起眼睛,原来这人是来找太后的,他和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人出现的太诡异了,穿着打扮,说的话,也都很诡异。

“太后跑了,我们派了很多人找,但都没找到。”

杜书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耐心的、诚恳的请求。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先放开皇上可以吗?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皇上?哈哈哈……”毋泪夸张的大笑起来,轻蔑的挑挑眉毛,一把将野奴从手里甩了出去。

“好,你要谈,说说看,本尊听着。”

此时殿中混乱一片,殿外却寂静无声。

杜书禹微不可见的瞧了瞧紧闭的殿门,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进来查看,可见外面的人都被这个人解决了,没人能来救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

“听阁下所言,您应该就是让皇……野奴坐上皇位的人,也就是真正的皇上。那您此次回来目的,可是要收回皇位?若是如此,我们绝无异议,日后定虔心侍奉皇上,为皇上效力。”

杜书禹单膝跪地,俯首称臣,水竹漪紧跟其后,努力埋着脑袋,减少存在感。

此时局势清晰,这个真皇上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皇宫,进入乾德殿,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保命的法子,唯有俯首称臣,表达忠心。

野奴则是惊恐的大叫着,“杜书禹,救救我,救救我——”

杜书禹却是不看他,微垂着头,神态决绝。

真主归来,野奴那个假皇上自然只有退场的份。

两厢实力想比,野奴根本无力招架,只能任由真皇上拿捏。

“只是……您如今的面貌……与从前完全不同,怕是不会被朝臣们承认,这可如何是好?”

杜书禹已然一副为主分忧的模样。

毋泪却不承他的示好,冷冷一笑道,“谁说本尊是来当皇上的?”

杜书禹惊诧,水竹漪也惊讶的猛地抬起头。

这人若是真皇上,回来不是抢回皇位,那是干什么的?

“本尊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水善在哪儿,本尊便放你们一命,若说不出来,全部一齐死。”

水竹漪当即吓得哭出了声,这一下吸引了毋泪的注意,将视线悠悠转到了她的身上。

“水竹漪,背叛太后的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水竹漪胆战心惊的拼命摇头,神智都有些恍惚不清,舌头结结巴巴。

“想当初,本尊看你是太后的侄女,对你可是照顾的很,比正经公主都要来的尊贵荣宠,如今在假皇上底下混了个郡主,过的更逍遥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只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我什么都没对太后做,我没毒她,不是我下的毒……”

水竹漪语无伦次的不打自招,心虚的浑身都在发抖,脑袋摔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给水善下毒了?”

毋泪一步步的走向她,长摆拖在身后,旖旎无限。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别杀我——”

水竹漪害怕的抱着头,整个脑袋埋在地上,缩成一只虾,蜷缩着身体。

毋泪站在她面前,慢慢倾身,而后,手掌落在她的发顶,顺抚了两下。

“谁说要杀你,杀你如何能解恨,要活着折磨才更有意思。”

水竹漪猛地抬起一双惊恐的眼眸,瞧着眼前那双黑如浓墨的双眸,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毋泪询问的视线挨个挨个的在几人面上扫过,但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太后是逃跑的,他们也一直在找,根本不知道人在哪儿。

毋泪仰着头,失望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都不知道啊,那就只能一起死了!”

“不要杀我,我是皇上,我是皇上!”

野奴发疯的大叫,朝着紧闭的殿门爬去,拼命求救,可哪里会有人救他。

毋泪烦躁的掏了掏耳朵,“真是聒噪。”

说完掌心一悬,一股黑气自掌心盘旋而出,直直朝野奴袭去。

梅妃大叫着猛然冲上去,挡在野奴身后,一下被黑气击中,大喷一口鲜血,倒在野奴身上断了气。

水竹漪惊吓的尖叫一声,眼皮一番,晕了过去。

野奴挣扎着坐起来,抱着梅妃的尸体痛苦大哭,毋泪再次出手,干脆利落的了结了野奴的性命。

野奴和梅妃缠抱在一起,原来到死,最爱他,愿意保护他的,只有梅妃一个。

毋泪冷眼觑视着地上的尸体,侧头看了呆跪一旁的杜书禹一眼,冷冷一笑,骤然消失在殿中。

死寂的殿外终于有了声响,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快速袭来。

殿门被撞开,齐丞相的身影率先跃入,后面跟着禁军校尉莫安。

乾德殿外则被禁军团团包围。

杜书禹戚戚然的冷笑一声,禁军统领真是个草包,连个乾德殿都守不住,让手下校尉有机可趁。

方才他还与皇上商量着铲除齐丞相,结果反倒被人瓮中捉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怎么,全都变了。

齐丞相看着殿中的情况也是一怔,假皇上和梅妃怎么已经死了?是谁替他杀的?

不过不管如何,他今日的目的便是不知不觉除掉假皇上,将真皇上带回乾德殿。

既然有人替他下手,倒是省事。

齐丞相暂时无心多想,指挥莫安将杜书禹和水竹漪抓起来,按照计划进行。

大兴七年,十一月。

大兴帝闵元瑞在乾德殿中,遭到御史大夫杜书禹刺杀,梅妃救驾,当场身亡,大兴帝病情危重,生死不明。

太医言,怕是永远无法苏醒。

皇城之中陷入混乱,三朝元老齐丞相组织众臣商议,推举一贤能宗室之子立为继嗣,承太子位,代为治理朝堂。

豫王世子刚刚得立战功,统一中原,众大臣万口一谈,推举豫王世子。

等豫王世子班师回朝,即刻过继。

水善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时终于放了心,看来一切顺利。

但梅妃骤然被杀,皇上病重,凶手还是最受器重的大红人杜书禹,一时间,各种揣测、猜忌的声音也四散开来。

有人说齐丞相权倾朝野,弄权凌君,架空皇上。

也有人猜测这一切都是齐丞相的阴谋。

一时间,齐丞相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对他的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希卓,此事你有何想法?”

水善与世子相对而坐,马车摇摇晃晃快速驰骋着,还有三天就能到达闵都皇城。

世子沉吟着,道,“流言不可避免,齐丞相应该早已知晓,事情发生后他将背负怎样的猜忌和怀疑,百姓们会用怎样的想法和眼神揣测他。但为了皇室正统,齐丞相甘愿担负这样的骂名,是为大忠。”

水善微闭着眼,沉吟着问道,“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水善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睁开眼,看世子一脸踌躇,开口道,“有什么直接说,你回了闵都便是监国太子,日后这些朝堂之事皆要你来决策。”

世子吸了口气,大胆的阐述起自己的想法。

“孙儿觉得,齐丞相该重重有赏。”

水善饶有兴趣的弯弯眼睛,正了正身子,“继续说。”

“假冒皇上之事,齐丞相功劳卓著,从贼人手中夺回了闵氏的江山,可见其忠心,况且还背了这么大个黑锅,于情于理必须得恩赏。如今流言四起,若是因为避嫌,就免了对齐丞相的赏赐,不仅会伤了众多老臣的心,还会让百姓们觉得我们心虚,倒不如大大方方行赏,赏赐越大越好。”

“喔——为何越大越好?”

世子狡猾的暗暗勾唇,“齐丞相已是三朝元老,百官之首,等到我登基,他便是四朝元老,地位再无人可比拟。齐丞相是个聪明人,最是明白功高盖主的道理,到时,无需我说,他自己就会功成身退。”

“你倒是把齐丞相猜的透彻。”

世子认真解释道,“孙儿正是因为对齐丞相的忠心再清楚不过,所以才知道,齐丞相绝不会让朝堂出现权臣压主的情况。孙儿初来乍到,根基浅薄,齐丞相定然会避讳。”

“所以你是准备故意推齐丞相一把,把他推过君臣的界限,让他自己走下来。届时便无人再会怀疑他的忠心,也无人会猜忌他。同时还会给朝堂上的老臣一个警醒,切莫生出不该有的贪欲,君臣有别。”

水善一下便将世子的所有心思猜透,此法子确实好,一石二鸟。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将帝王之术学的甚好。帝王之术也不过是制衡之术,再信任、忠心的人,也不可抬得太高。即便那人能够永远保持初心,但有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上永远不乏心胸狭隘的小人。”

若将人抬得太高,难免遭人眼红、构陷,小人多了,挑拨多了,再坚固的信任也会出现裂痕。

齐丞相在朝为官数十载,历经三朝,荣盛不衰,自有其睿智、超脱的心境。

“启禀世子,闵都有急奏来报。”

马车外传信兵匆忙赶来,世子一掀帘子,拿进信函,打开来看,脸色顿时肃然起来。

“出了何事?”

水善问着,接了信函来看,脸色也是骤变。

闵都城骤然间到处燃起大火,百姓们逃窜救火,死伤无数,整个皇城已是一片火海。

“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着火,戍卫兵呢,为什么不救火?”

水善冲着马车外的传信兵喊着,传信兵着急回答,“救了,但那火不知道怎么,邪门的很,怎么都浇不灭。现在不仅城中起火,宫里也烧起来,到处都在救火,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什么叫浇不灭,戍卫兵究竟怎么办事的!”

水善没有听到世子的质问,脑子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浇不灭的怪火,这种邪门的事,全天下应该只有毋泪能办到,也只有他才会疯狂到烧城。



第312章 太后千岁

毋泪没在嫏嬛山,没在奄冉阁,没在哈单族,甚至没在曦宁,原来是去了闵都。

他难道是知道了她在那儿,所以回去找她的?

结果她刚好离开闵都,两人错过了。

所以他就来了烧城这么轰轰烈烈的一招。

他是想干什么,想逼她出现吗!

水善突然窜出了马车,将马车旁的传信兵推下马,自己跨上马背挥鞭而去。

世子拦都拦不住,大喊着她,却根本没人回应。

“快,加快行程,赶回闵都。”

世子大声命令,传令官吩咐下去,归朝大军立刻狂奔起来。

三天的路程,水善用了两个时辰赶到了闵都。

远远便望见闵都的方向一片火海,浓烟滚滚。

刺目的火光染红了天际,滚滚浓烟将蔚蓝的天空遮蔽在黑暗中,空气里充斥着焦炭的味道,令人呼吸堵塞。

百姓们蜂拥的往城外逃窜着,士兵门忙着救火,但根本没有丝毫效果。

狂风席卷,带着铺天盖地的雨珠坠落尘土,浇灌着大地。

而那邪火却在大雨中坚韧的燃烧着,丝毫不受影响。

百姓们开始惊呼起来,这诡异的火让人恐惧,让人畏惧。

烧尽了闵都的一切,也带走了数不清的性命。

水善暴怒的奔向城中,与逃窜而出的百姓们冲撞着。

百姓们前仆后继的想要逃脱那个火城,堵塞在城门口难以挪动。

有人跌倒,有人嚎叫;孩子在大声哭着,老人举步维艰,闵都城中已是一片混乱。

水善骑马飞上城墙之上,那里已是空无一人,戍兵们全部救火去了。

水善望着城楼下拥堵、惊慌的人们,望着视野中无根无垠的大火,调整内息,凝聚灵力。

踝间的韶玥感受着体内灵力的运转,脱离脚踝飘到身前,轻微晃动着清悦的声音,穿荡在空气中,令惊慌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朝着城楼上望了过来。

充盈的灵力自身体而出,注入韶玥,散发出更为强大的灵力。

“太后,是渊穆太后,太后回来了——”

人群里有人认出水善,激动的大喊一声。

人群瞬间兴奋起来,所有人开始高呼起来,齐齐朝城门上的人跪了下来。

“太后来救我们了,太后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百姓们欢呼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水善屏息凝气,掌控灵力,包裹上整片汪洋火海。

水善朝火海中不断注入灵力,诡异的邪火渐渐弱下,露出建筑原本的面目。

水善的额头浸出了汗,这是她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灵力,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止不住的眩晕,但依然坚持着。

百姓们突然安静下来不敢打扰,看着那渐渐熄灭的邪火,紧张的摒住了呼吸。

太后果然是降落世间的神,总是拯救百姓于危难。

望着城楼上那纤小而神圣的身影,宛若俯视众生的神灵,扶手之间,灾难远去,赐与平安。

闵都城的邪火越来越小,包括燃烧起的皇宫,火势慢慢被遏制,扑天的热气也渐渐消散在蒙蒙雨雾中。

灵力包围圈在闵都城上空慢慢缩小,半炷香后,终于吞灭最后一束邪火。

水善踉跄一步扶住城墙,稳住虚弱微晃的身体。

全城百姓跪在雨中,齐齐仰视着那神圣的身影,异口同声的高呼着。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善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水善微闭着眼,调整着呼吸和体内的灵力,毋泪突然闪现在城楼之上,惊喜的冲上来,猛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水善被突然冒出的毋泪惊了一跳,用尽身体的全力,一把将他推开。

毋泪丝毫没有因为水善的抗拒而不快,喜笑颜开的痴望着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和欢喜。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我好想你——”

幽暗如血的眼眸此时乍现着明亮的光彩,深不见底的瞳孔亦萦绕上满满的温情。

只有望着她时,那双眸子才会带上一丝丝温度。

“这火是你放的——”

水善哽着虚弱的声音,冷声质问。

这场火并非寻常的火,不是用水可以浇灭的。

这火燃烧起来时看着可怕,几乎将整座闵都城吞没,但熄灭后却是完好无损,连一根木头、一张纸都没有损坏。

但那些卷进火势中的人,却没有如那些死物般幸运。

有生命的人、牲畜,在这场邪火中,伤亡惨重,许多尸体横七竖八的遍布闵都城,到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毋泪没有回答,目光痴缠着她,“我是在引你回来。我来找你你却刚好逃了,我不想再错过,只得用这种醒目的方法吸引你来。你在大火中消失,如今又在大火中重生,你看看下面那些百姓们,都当你再次显灵现世,重新归来。”

“所以为了见到我,为了让我神气活现的重新出现在天下人面前,昭示渊穆太后的归来。你就烧了整座城,烧死那些无辜的人!”

水善嘶哑着低吼,心中萦绕起深深的无力感,以及恐惧。

面前的人太可怕了,在他心中,人命根本不值一提,可以随意被践踏、吞灭,毫无负担和愧疚之意。

“你又在杀人,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

深深咬牙切齿的很不得将面前得人咬碎,脸上只有对他得恨、厌、以及怒,不再有丝毫得情意。

毋泪欢喜得脸渐渐沉敛下来,眸光暗淡,瞳孔的颜色渐渐加深,诡异切充满寒意。

“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我只是想你,想要见你,你一直躲着我,我好容易知道你被囚禁在了流水行宫,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毋泪迈动步子上前,想要拥抱她,却被水善后退两步厌恶的拒绝。

“你的承诺你的道歉,分文不值!”

水善清晰听到毋泪牙齿相磨的声音,吱吱作响,听的人汗毛直竖。

“这里不欢迎你,我不欢迎你,整个天闵王朝都不欢迎你,你,现在就滚!”

水善手指着遥远的天际,雨幕淋湿了她的手背,凉凉的,透过皮肤侵入五脏六腑,虚弱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太后,臣等接驾来迟,还请恕罪!”

齐丞相带着众多朝中大臣闻讯赶来,身着铠甲的戍卫兵将整座城楼包围起来,虎视眈眈的逼视着毋泪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将这个放火的逆贼拿下!”

齐丞相喝了一声,禁军校尉莫安即刻带领禁军上前抓人,可还未靠近毋泪半分,只见眼前一花,毋泪和太后全都不见了。

“啊——太后不见了——”

“人呢,太后人呢——”

围观的百姓们一片震惊骚乱,太后突然从城楼上消失不见,无人看清她是如何不见得。

“太后果然是神仙,神仙降世了,神仙降世了——”

“我们天闵王朝果真是天命所归,刚刚吞并了曦宁国,统一中原,太后又现世了。此乃大吉啊!”

“我天闵王朝必定福洪永昌,延盛万年!”

“天命所归,福洪永昌!天命所归,延盛万年!……”

百姓们开始齐声高呼起来,城楼上的大臣、兵将却是乱了阵脚,惊诧茫然。

“齐丞相,这……”

禁军校尉握紧腰间的佩刀,神情肃然,全神戒备。

齐丞相同样茫然不解,面上却保持镇定,沉吟片刻,道,“回宫,立即回宫,保护陛下和皇后。”

……

水善被毋泪带着挣脱不得,她刚刚耗费了打量灵力,身体非常虚弱,根本不是毋泪的对手。

突然被毋泪抱放在美人榻上,侧脸瞧了瞧了周围,环境布置的很是熟悉。

这不是羽华宫嘛,她以前住的宫殿。

羽华宫中一切如旧,摆设布置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没有人打扫,到处沾了灰。

看来自从她离开,这里就被荒废了,再也没人来。

毋泪蹲在水善的脚边,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如同回到小时候,趴在她膝上听她说话。

“莫要生气了,我把那些人救活不就行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毋泪微仰着头,眨巴着一双深幽的眸子。

水善颔首看他,这张脸是出宫后才认识的,这个人却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

他还是孩童时,偶尔便会如这般坐在她脚边,枕着她的膝盖,与她说话。

他们一直不算亲近,虽然感情甚好,却不像普通母子般亲昵。

她本觉得他的性格本就不是爱粘人的,且他们非亲母子,难免有隔阂。

但如今她才知道,那时的他力量微薄,寄居在闵元瑞的身体里,每次靠近她都是痛彻心扉的折磨,所以尽量保持距离。

如今的他比她更强大,不再惧怕她的靠近,两人的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能救活那些人?”水善敛着眸子确定道。

毋泪肯定的点头,“那火是我力量的化形,那些人也是被我力量所伤,我自然能救。我并非有心要杀人,我只是想见你。我把那些受牵连的人救活,你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毋泪用下巴蹭着水善的手心,乖巧的撒着娇。

此时的毋泪俊俏、温柔、可爱,但也只有这一时片刻罢了,在她转身之后,就又会化身冷酷凶残的样子。

水善曾经想要改变他,至少牵制他,却不过闹了一场笑话。

他爱着她,对她怜惜、放纵,却不会为她改变。

如同她天性至善,他则是天性至恶,他们永远不可能改变对方。

整个羽华宫被禁军团团包围,毋泪和水善在羽华宫中呆了两日,紧闭大门,不让任何进去。

齐丞相及一众大臣连日守在羽华宫外,商量着解救太后的对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整个羽华宫如同被人修葺了一层看不见的城墙,怎么都进不去,撞了鬼一样。

豫王和怡太妃也进了宫,怡太妃每日守在羽华宫外,以泪洗面,不停喊着水善,却没能得到丝毫的回应。

都不知道太后在羽华宫里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可如何是好!”怡太妃默声垂泪。

她已经在羽华宫外站了一天,双腿都发软了,却还是舍不得离开。

“回禀太妃、丞相,豫王世子回来了!”

第二日晚间,豫王世子带着一队骑兵,快马加鞭率先赶回了皇宫。

豫王世子风尘仆仆而来,与怡太妃、豫王都不及说上两句话,忧心忡忡的望向了紧闭的羽华宫大门。

“已经两日了,太后在城墙上熄灭了大火,突然就被一个男人带着消失,我们找到羽华宫就发现怎么都进不去。”

齐丞相盯着诡异的羽华宫,紧皱起眉头,豫王世子仰望着羽华宫的宫门,谨慎的慢步上前,伸手推门。

可他发现手根本触碰不到门,中间似乎隔着什么,但又看不见有什么,怎么使力都没办法。

齐丞相早发现了这个情况,与豫王世子低语道,“闵都城的这场火也很诡异,突然一下整座城都烧起来,火怎么都浇不灭,等太后熄灭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一点火灾痕迹都没有。”

世子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从城中一路过来,百姓们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丝毫忧色,入目的景象也是平静正常,亭台楼阁没有丝毫破损。

不是说火势极大嘛,却感觉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有伤亡?”

齐丞相摇摇头,又点点头,“此事也有些怪异。本来是有许多人遭了难,结果那些人后来全都活过来了,受伤的人伤也好了。”

“这确实是有问题。”

两人视线齐齐瞧向了羽华宫,所有怪异的问题,怕都是与里面那个挟持太后的男人有关。

也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解释清楚。

“现在怎么办才好,太后已被挟持了两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渊穆太后归来,若是太后有什么意外,或者此事传出了宫,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世子自然明白,此事的当务之急,就是怎么见到太后,救太后。

只要太后无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我有办法救出太后。”

齐丞相和世子循声望去,就见羽华宫外,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子。

------题外话------

渊穆太后重新归来,大火中消失,又在大火中重生。



第313章 挟持太后

一袭书生气的长衫,外面罩着厚厚的大氅,面色苍白,身形消弱,一双眸子长在平淡无奇的脸上,如璀璨的宝石,格外明亮。

“你是什么人!”

皇宫内宫,禁军森严,重重护卫,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此,令莫安大惊,冲动的就要命人抓人。

司天不解释也不反抗,抬起左手,催动食指上的一枚银戒,口中喃喃念动咒语。

瞬间银戒发出淡紫色的光,在众人惊叹的视线中,光束冲击向羽华宫,显现出羽华宫外另一层如水波般流动的透明光圈。

世子惊呆了,莫非就是那透明光圈挡住他推门,让他们怎么都进不去。

淡紫色光束源源不断朝光圈注入力量,终于一下戳破透明光圈,化成无数水珠般的小点,消散在空气中。

司天收回手长吐口气,大步冲进了羽华宫。

羽华宫大门一开,世子带领众人跟着闯了进去,还未踏入正殿,便见到端坐在正殿之中的太后,以及太后身旁的狂妄男人。

“毋泪,我要杀了你!”

司天见到毋泪,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恨,冲上前就要找毋泪拼命。

毋泪云淡风轻的冷冷一笑,轻蔑道,“就凭你?”

司天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借由指尖的银戒,挥出重重一击。

可那一击并未击中毋泪,而是被水善阻拦了。

世子等众人惊愕的站在正殿外的院中,他们亲眼看到太后那鬼魅的身影,突然从座位上闪到司天面前。

速度快的肉眼根本看不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转移了位置。

世子站在院外没有进去,他总感觉,那里面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事情。

“水善,你要护着他?”

司天不敢置信的怒吼,声音愤怒、凄凉,充满令人心痛的伤感。

水善镇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悲伤和愤怒,理解他冲动的原因,但还是要阻止。

她不想司天受伤,他不是毋泪的对手。

“冷静一点,想想长老,想想那些死去的弟子们。现在嫏嬛山的人所剩无几,你的命很珍贵,相信长老不会想看到你现在冲动不计后果的样子。留着命,才有希望。”

司天死死掐着手掌,嘴唇紧抿,憋着心底的伤痛,化成一颗颗仇恨的泪珠,从眼眶中落出,染湿了亮丽的宝石,蒙上一层悲伤的水雾。

“你敢动司天一下,我必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毋泪将司天护在身后,警告的看向毋泪,不允许他有分毫行动。

毋泪无所谓的摊摊手,“善儿发话,我不杀他就是,想要他的命,我还不屑的动手。”

毋泪充满鄙夷的话激怒司天,水善紧紧拉住他,让他不要冲动。

现在的毋泪太过强大,他已经彻底恢复曾经的巅峰状态。水善根本不是对手。司天更是如此。

“你可是受伤了,脸色这么不好。”

司天方才使用了银戒,加上情绪激动,脸色已是白纸一张。

水善抓住他的手腕探查他的气息,血气亏损,身有旧伤,而且伤的还不轻。

“你先去休息,把伤养好,其他事我们日后再说。”

水善安抚着让人将司天带走了,她将司天留在了闵都,留在了身边。

她已经不再信任毋泪,为了以防毋泪背后下黑手,她必须让司天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嫏嬛山已毁,司天是嫏嬛山的幸存者,更是她的朋友,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你这么信不过我?”

毋泪脸色沉下来,他清清楚楚感受到水善的提防。

水善没有隐藏,对上他受伤的视线,轻蔑的勾勾唇,“你难道还有值得被信任的可能吗?我再警告你一次,司天,以及我身边的所有人,你若敢下手,我不会放过你。”

毋泪紧抿着嘴唇,心中不满,却无奈她何。

若其他人敢如此威胁他,警告他,他能毫不犹豫的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但对水善,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舍不得伤她分毫。

“太后——”

世子踏进殿中,尚未成熟的瘦小身躯挡在水善的前方,一众人保护着水善,将她带离毋泪,离得越远越好。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挟持太后!你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毋泪看都没看世子一眼,视线在视他如洪水猛兽的众人面上扫过,轻轻笑出声。

“都是熟人了,聚的挺全。”

“你是何人?”齐丞相沉稳的质问,禁军已经进入殿中将毋泪团团包围。

“我?你招惹不起的人!”

毋泪话音落,赫然闪到齐丞相面前,视若无物般穿透层层禁军围困。

齐丞相被猛然凑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闪,被护在人群中央的太后突然不见,再对准视线,太后又重新被毋泪抱在了臂弯。

“太后——”

怡太妃着急的惊呼一声,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被豫王稳稳扶住靠在了身上。

“大胆狂徒,还不快放了太后!”

毋泪根本不理会世子的呵斥,垂眸深情的看着怀中的人,依恋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两人靠的很近,举止亲密,如亲密无间的恋人。

“你,你竟敢轻薄太后!”齐丞相气的老脸发抖。

世子沉着脸,低喊一声,“莫安,把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拿下!”

“是!”莫安领命,当即就要亲自上前救人,水善镇定自若的喊了一声,“都住手!”

水善平静的视线在众人面上闪过,担忧的看看几欲昏倒的怡太妃,对着众人道,“世子和丞相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去。”

“太后,就算殊死一搏,臣也会拿下这个狂徒,护您周全!”

莫安义无反顾冲上来拯救水善,手中大刀高高挥去,却根本没有落下的机会。

毋泪右手轻抬,莫安便如风中落叶般飞了出去,眼间就要撞在墙上,水善即刻出手,用灵力护着他降低速度,慢慢落在地上。

毋泪和水善出手,身体皆未曾移动分毫,无形中两股力量自两人身体而出,那不是属于正常人的力量。

莫安惊愕的从地上爬起来,再无法轻举妄动。

众人皆被方才的情形震慑住,世子率先回过神来,命令着众人出去。

正殿之中,很快只剩下他们四人。

毋泪抱着水善坐到软榻上,水善挣脱开他的钳制,理着胸前的散发,警告他安分守己。

“齐丞相,世子过继、册封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尽快进行,别拖着。”

现在世子归来,首当之事便是册封太子之事,以及从曦宁国押送回来的俘虏。

齐丞相愣怔片刻,惊诧道,“太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此人放火烧皇城,让闵都城一片混乱,人心惶惶。而且还敢劫持太后,将您关在羽华宫两日,意图不轨,必须抓到重罚,还天下人一个说法。”

“此事莫要再提。”

齐丞相和世子互看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与惊讶。

“太后,万万不可,此人若不严惩,日后怕是后患无穷,还请太后三思。”

齐丞相恳切的弓身请求,然而水善态度坚决,拿出太后的威仪,最后重复一遍。

“哀家已经决定了,此事日后任何人不准再提。”

“可……此人擅闯皇宫,火烧皇城、挟持太后,这么多罪名,岂能随意饶过,太后……”

“那你想如何?”

水善突然喝断齐丞相的谆谆请求。

齐丞相一下顿住,说不出话来。

“闵都的大火、城墙上的事、羽华宫的事,这几日发生的事你还没发现诡异吗?方才莫安的狼狈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谁能抓得住他,谁能将他伏法?”

齐丞相被堵得没话说,世子亦是沉默不语。

不是不治罪,而是那个男人太过诡异,根本无奈他何。

毋泪得意的侧躺在软榻上安静看着,如同事不关己的看热闹,逗弄的视线让人心中憋闷。

“哀家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们依命去办就是。羽华宫的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若发现谁在议论,割去舌头!”

水善神情威然,态度坚决,齐丞相和世子只得应下。

“太后,那此人……如何处置?”

齐丞相警惕的盯着毋泪,他总感觉这个人将给皇宫带来无穷的灾祸,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人你们无需管,哀家自有分寸。”

“他不会一直呆在羽华宫吧?”齐丞相难得失态的惊呼一声。

太后竟然没有说会让此人离开皇宫,而是让他们无需管。

此时连世子都不赞同的抬起眼来,踌躇着,终于道,“太后,此事怕是不妥。后宫乃陛下的后宫,怎可有外男在此,况且您是天闵王朝的渊穆太后,宫中住着男人,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纷纷。”

“我与水善是恋人,自然要在一起。”

毋泪一弯身抱住水善,被她坚决的推开。

毋泪也不恼,一双眸子深情的始终望着她,“我也想带她离开这牢笼样的皇宫,但她不跟我走,我就只能在这陪她了。”

毋泪说的温柔又体贴。

“还请太后以自己名声,皇室的名声为重,将这狂妄登徒子赶出宫去。”

齐丞相气的不轻,身体都有些站不稳,虎视眈眈的盯着毋泪。

“哀家自有分寸,你们不必多说。”

“太后——”

“哎呀,真是啰嗦,齐丞相怎么还是这么啰嗦,而且还变笨了。”

毋泪懒得听下去,一下站起身走向他,被水善警告的瞪了一眼,却没有止住步伐。

毋泪两三步走到齐丞相面前,站定,调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水善是在让你们别找死,老老实实呆着,别管我的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大胆!渊穆太后乃我天闵的支柱,岂容你玷污清誉。”

毋泪哈哈笑起来,“这话是我曾说过的,无人能玷污水善的清白,便是裙裾上的一粒灰尘也不行。但……唯我例外,水善注定是属于我的。”

齐丞相瞬间被激怒,世子率先大声叱喝,“岂有此理,太后乃皇祖父中宫皇后,永乐帝的正妻,你这个登徒子休要口出狂言。”

毋泪啧啧两声,长出口气,“哎,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水善不愿意与你们直说,我与你们直说如何?”

“毋泪,闭嘴!这是我天闵的事,与你无关!”水善大声喝止毋泪。

毋泪委屈的瘪瘪嘴,“怎么无关,我好歹以前……”

“闭嘴!”水善再次毫不留情的喝止他。

水善微仰着头,冷酷的一字一句提醒着,“这王朝是闵氏的王朝,你既然抛弃了那个身份,便再也不是我天闵王朝的人。我说过,你做你的奄冉阁尊主,我做我的渊穆太后,我要守卫闵氏的江山,你……不过是个外人,无资格插嘴!”

毋泪脸色冷了下来,耸动肩膀,嗤笑了一声。

“外人,我竟成了外人——”

水善微微踮起脚尖,双眸冰冷的望进毋泪的眼眸中,“你从始至终都是外人,不是吗?”

他曾经虽成为了闵元瑞,但不过是占据了闵元瑞的身体罢了,灵魂至始至终都是天地浊气幻化的奄冉阁尊主,那个至恶的魔鬼。

“你要纠缠我,我躲不掉,但天闵王朝的事,你休想插手。你既这般喜欢纠缠我,那就陪我长长久久的呆在这个华丽的牢笼吧。我习惯了这种周而复始的日子,你想必也很习惯吧。”

水善带着齐丞相和世子甩手出去了,命人将羽华宫打扫出来,好好安置客人。

齐丞相和世子此时满心都是疑问,方才太后和毋泪之言似有何深意。

“今日哀家实在太累了,明日再与你们说。哀家先去看看皇上。”

此时躺在乾德殿的皇上,不过是具只剩一丝气息的躯壳罢了。

但至少这具躯壳是真实的,是真正的闵元瑞,大兴帝。

敏儿被放出了鸾鸣宫,日日守在皇上的身边。

“敏儿——”

水善唤了皇后一声,皇后正坐在皇上床榻边发呆,听见喊声回过神来,见到水善,失神的双眸瞬间盈满水雾。

“母后——”

皇后迎上来噗通跪地,规整的行了一个大礼。

“好了好了,快起来,你受苦了。”

水善将皇后扶起,皇后瘦了很多,脸色也憔悴了许多,没有一丝血色。



第314章 斗嘴饶舌

“敏儿就知道母后会回来,母后送的红薯和野菜,敏儿收到了。”

水善坐到皇上床榻边,看着那张朝夕相处二十年的脸庞,心中不由酸楚。

这个人再也不会醒了,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皇上的眼角被烫坏了一块皮肤,这是为了避免有人生疑,特意弄成了假皇上的伤疤。

“你果然聪明,知道那是哀家送的。”

皇后抹抹眼角,连日来的心力交瘁,终于在此刻绽放一丝笑意。

“敏儿少女时随母后一同施粥施菜,那些穷苦百姓吃的最多的就是红薯加野菜,便宜又管饱。母后经常和大家一桌吃,从来不嫌弃,也不挑剔。”

“过继之事,你可知道了?”

水善拉着皇后到一边茶案前坐下,拍着她的手,轻柔的问着。

皇后微垂着眼间,掩饰住眸中的悲伤,点了点头。

“是妾身无能,未能给陛下诞下皇子,害的陛下无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皇家。

关于无所出这一点,皇后确实会遭到众多责难和议论。

“希卓也是闵氏的子孙,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他会照顾你,孝顺你。”

皇上顺从的点点头,没有多说,却依旧难以掩饰脸上的落寞。

“希卓方才已经回宫了,你应该还未见过,让他来见见你吧。”

水善唤着一旁伺候的宫人,将世子请了进来,齐丞相关切孙女,也跟着进来了。

豫王世子虽一身风尘,却不掩超凡的气度,进退得体,仪表堂堂。

皇后不由多看了两眼,赞扬的笑了笑,将他唤了起来。

“早就听闻世子才学不凡,今日一见,长得与豫王很是挂相,豫王夫妇真是好福气。”

皇后今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孩子,如今皇上病重,她也算是彻底没了做母亲的福泽。

“皇后,吉祥长公主此时在何处?”

皇后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起吉祥长公主,但还是认真回答。

“妾身这些日子一直陪着皇上,长公主应该由乳母照顾着,妾身还未去看。”

水善沉吟一下,许久道,“吉祥长公主也是个可怜孩子,如今皇上重病不醒,生母也不在了。你是中宫皇后,日后这个孩子,自当由你抚养,你可愿意操这个心?”

皇后愣怔了一下,她倒还没想过这个,她这几日一心扑在皇上身上,没空管其他。

此时太后说起,心中不由有些动心。

可皇后都还没说话,齐丞相突然紧张的阻止,“太后,此事不可呀,那个孩子……是梅妃所生。”

齐丞相特别加重‘梅妃’二字,隐晦的提醒水善,吉祥长公主根本不是皇室血脉,是那个假皇上的孩子。

水善对上齐丞相紧张的视线,笑了笑,看向皇后继续道,“皇后抚养吉祥长公主再顺理成章不过。敏儿如今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中难免寂寞。你们就当互相做个伴,你做她的母后,她做你的女儿,如此岂不都好?”

皇后满脸笑意,显然是极其愿意的。

齐丞相此时也没了意见,孙女日后在宫中便是寡妇,有个孩子作伴,总不会太过可怜。

一离开乾德殿,齐丞相就迫不及待的担忧道,“太后,那个孩子毕竟是假皇上的血脉,老臣这心里……总不太舒服。”

“不过是孩子,一个尚在襁褓的无辜孩子,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被父母的罪恶连累。”

水善明白齐丞相心中所想,吉祥长公主的存在,无疑会混淆皇室血脉。

“那不过是个公主,对闵氏的江山不会有威胁。敏儿的日子太苦了,她将来的人生还很长,不该没有指望的孤独一生。”

齐丞相何尝不心疼皇后,那可是他的亲孙女。

太后既然都如此说,他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只有将公主的身世守口如瓶,再加以好好教导,并无什么不妥。

豫王世子过继皇上之事,很早之前便已安排妥当。

过继仪式及册封大典安排在了同一天,文武百官全数到场,水善及皇后着朝服。

皇上重病,一切仪式皆由皇后代为受礼,齐丞相主持。

豫王世子接过太子册宝,叩谢皇恩,跪谢太后、皇后,接受文武百官朝贺。

今日起,闵希卓正式成为天闵王朝监国太子,代陛下处理朝政,治理国家。

水善穿着厚重的朝服回羽华宫,她最是厌烦着朝服,不仅老气,还繁复的要命,每次穿脱都要花很长时间,套在身上像背了几百两金子一样。

棠棣郡主扭扭捏捏的从一根柱子后出来,拦住了水善的仪架。

“哎呀,小郡主,好久没见了,快过来快过来。”

水善欢喜的朝小郡主招招手,棠棣郡主踌躇的迈着小步子上前,走到水善的仪架边,一把被她握住了手。

“哀家还以为你不来看我呢,还在生我的气?不会这么小气吧。”

水善捉弄的挠挠她臂弯的痒肉,逗得小郡主拘谨的表情瞬间笑开了花。

“太后——”小郡主压着声音低低的唤她。

水善失笑的扬着唇角,“怎么,这么不愿意相信我是太后,是你的嫡祖母?”

棠棣郡主憋着嘴,低着脑袋不说话。

“无论我是谁,我永远是喜欢陪你玩、陪你吵架的水善小丫鬟,我的小郡主不要生气好不好,不然我会不习惯的,突然这么老实这么乖,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水善惊讶的张大嘴,棠棣郡主被她不正经的可爱样子逗笑了。

“你才被掉包了,天底下只有一个棠棣郡主,就是我。”

“天底下也只有一个水善小丫鬟,就是我。”

水善学着她说话,一下让人回忆起怀城豫王府的那段日子。

两人互相捉弄互相打闹,真好玩。

“太后,我不叫你祖母好不好?”小郡主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请求的道。

“那你想叫我什么?”

小郡主想了想,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到合适的。

她现在可不敢随意称呼太后,她是晚辈,若是叫的不对,肯定会被娘亲和祖母骂的。

“那你想叫我什么?”水善又问了一遍,小郡主还是没有主意。

“这样吧,在你父王娘亲面前,你就叫我太后,人后没人的时候,准许你叫水善好不好?”

棠棣郡主捏着手不说话。

水善捏捏她红彤彤的脸颊,软软呼呼的,很是舒服。

“我要回去换衣服了,这身朝服一点都不舒服。你想怎么叫都依你,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水善悄咪咪的凑在她耳边低语,两人默契的使了个神秘眼色,笑容瞬间荡漾开来。

……

“不能进,不能进,太后正在更衣,你怎么能……”

太监如意拼命拦着往太后寝殿闯的毋泪,额上都急出了汗,那人却就是不停下。

如意以前便是近身侍候太后的吉祥,因为与吉祥公主冲撞了名讳,便改了名字。

如意干脆伸出手去拉扯,结果还没碰到毋泪的衣摆,身体便像棉花一样松软的摔在了地上。

毋泪不顾殿外守着的宫女,推开门闯进了内间。

水善刚刚换脱了朝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从铜镜中瞧见身后出现的人,理都没理,继续用着木梳梳头。

“我来帮你。”

毋泪抢了水善的木梳,水善不愿意,却争不过他。

毋泪白皙的手指轻握着檀香木梳,另一只手捧着水善一缕长发,从上到下,顺畅的一梳到底。

伺候梳妆的宫女全部退到了一旁,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不敢偷看半眼。

太后的羽华宫住着一个男人,这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秘密,羽华宫的宫人全部被下了禁舌令,谁敢嚼一句舌根,割掉舌头立刻赶出宫去。

整个皇宫都对这个半公开的秘密心照不宣,渊穆太后的闲话无人敢传,更何况这般关系重大的隐秘。

“这皇宫有何好的,既憋屈又无趣,我们离开这好不好,逍遥江湖,像以前一样。”

毋泪充满期待和幻想的说着,水善却沉默的不接话,兀自出着神,似乎根本没听见。

“你当初离开皇宫,不就是因为被皇宫束缚自由,一点都不快乐吗?如今中原统一,太子执掌朝政,朝堂一片和睦,你的担忧和顾虑都没有了,何必再在宫里憋着。”

毋泪兀自说着,不管水善在不在听,反复的在她耳边请求、建议。

“我知道你还在为嫏嬛山的事怪我,但你要知道,是嫏嬛山先挑衅奄冉阁,他们都堵到了门口,逼得我不得不动手。嫏嬛山损失惨重,我奄冉阁又何尝不是。你应该已经去看过奄冉阁了吧,我奄冉阁死的弟子也不少。此事打平好不好。”

毋泪一下下轻柔的梳理着水善的长发,学着左边已经挽好的发髻,将右边发髻也挽起来。

动作小心翼翼,虔心庄重,如同手中握着的不是头发,而是佛祖的经文。

“其实我知道,嫏嬛山不过是想拖住我,让我没法插手天闵军队攻打宁城,不让我破坏统一中原的大事。但其实我根本没打算出手,我知道你看上了曦宁国,你想要吞并曦宁国。你想要,我都会给你,绝不和你争。”

水善纤细的肩膀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将宽袖中的手指攥紧,指尖抠进了掌心。

原来她不过是多此一举,是她将嫏嬛山拉入局,然后造成现在的惨烈结果。

“你既知道我的目的,为何要动手。嫏嬛山不过是守住奄冉阁,是你们先动的手!”

水善一下转过头,愤然的厉声指责他。

毋泪微微低下身,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是他们先挑衅,敌人都堵到了家门口,岂有任人嚣张的道理,这不是我奄冉阁尊主的风格。”

“呵,你的风格?你的风格是什么,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杀手,灭人满山。你的风格太可怕了,你别说你有多么在意我,你的在意憋得我喘不过气。我宁愿你单刀直入的与我为敌,也不要你那让人备受折磨的喜欢。”

水善抢回梳子,用力放回梳妆台上,起身离开了寝殿。

……

“要是被哥哥知道我带你出宫,会不会挨打呀!”

棠棣郡主充满顾虑的小声思忖,水善掐了掐她的手臂,示意她皇宫正门到了,打起精神。

小郡主掏出令牌给宫门侍卫,侍卫确认一下身份,放了行。

水善一踏出宫门便如脱缰的野马,全没了宫中时短重沉稳的架子,像只掏出牢笼的喜鹊。

“唉唉唉,注意点形象,你好歹是……太后。”

小郡主追着水善跑上来,最后两个字声音压得特别低。

“唉唉唉,就是你给我的称呼?也太随便了吧,一点都不特别。”

水善啧啧啧的摇摇头,对这个称呼不怎么满意。

“我还没想好呢,不是这个。”小郡主着急的解释,“我一定要想个非常特别,绝无仅有的称呼。”

“那你什么时候想到呀,想到之前都叫我‘唉唉唉’?”

小郡主扑哧一下乐了,“在我想到之前,先不叫你。”

“好吧!”水善痛快应一声,甩着手欢快的上街玩。

“你等等我,你去哪儿啊?”小郡主小跑着追上她。

水善背着手,仰着脑袋逗她,“你喊的谁呀?”

“我在喊你,你去哪儿?”

“你又是谁啊?”

“你就是你,我在喊你。”

“你在喊你,那这个‘你’是谁啊?”水善不依不饶,好奇宝宝似地追问。

“又和我饶舌,就知道欺负我。”小郡主委屈的嘟囔起嘴巴。

水善高仰着嘴角,乐呵呵的道,“谁欺负你?”

“你呗!”

“你又是谁呀?”

得,话头又绕回来了,今儿这话算是说不清楚了。

“你是我祖宗,行了吧,祖宗。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小郡主追着水善打,水善长得比她高,腿比她长,跑的也比她快。

小郡主怎么也追不着,水善快快慢慢,一会加速一会减速,溜着她玩。

跑了许久,追了许久,水善终于在妃楼前停了下来。

小郡主大喘着气,一把抓住她得衣摆不放手,呼吸急促得断断续续道,“看你……你……还跑,这下……抓……到你了吧,你怎么……这么……能,能跑?”



第315章 分析

小郡主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水善却像没事人一样。

“你该锻炼了。走,带你认识个姑娘,尝尝她做的菜。”

水善拉着小郡主去找莫大厨,老板娘见到她感觉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水善兀自在妃楼找了一圈也没见人,直接往莫大厨房间里去,被老板娘拦在外面。

“两位客官,里面是私人院落,不招待客人。”

“我找莫大厨,她在哪儿?”水善问道。

老板娘更加仔细得打量她,总觉得这张脸非常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找莫大厨什么事?”

水善这会才想起自己穿了女装,之前来都是男装,怪不得老板娘认不出她。

“我是莫大厨朋友,我之前两次猜对了她的菜,那个公子就是我。”

水善这么一提醒,老板娘立马就想起来,惊诧得张张嘴巴。

“你是个姑娘啊!”

“我来找莫大厨的,老板娘忙去吧,我熟悉路。”

水善并不识第一次去莫大厨的房间,老板娘也就不再拦着。

莫大厨正在屋里睡觉,大白天睡觉,直接被水善从被窝里抓出来,冷醒。

“你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大白天睡觉。”

水善刚从外面进来,手很凉,直接往莫大厨温暖的脖子里伸。

莫大厨直接冷的跳起来,不停躲着她的手。

“冷冷冷——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水善不客气的在窗边软榻上坐下,将紧闭的窗推开,顿时一股凉风吹进,将房间里温热转瞬间吹的烟消云散。

莫大厨背冷风吹的缩了缩身子,麻溜的换好衣服。

“我带了小郡主来找你玩,好久没来妃楼了,最近可有什么新菜式让我尝尝?”

水善倒是没有隐瞒小郡主的身份,莫大厨本来就认得小郡主,瞒也没用。

“莫大厨的新奇菜式我也尝过,祖母特别喜欢那道百花汤,上次还要多谢莫大厨愿意破例。”

“别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要谢就谢——那个人。”

莫大厨边说边看了水善一眼,小郡主愣怔一下,瞧向水善,惊讶道,“是……你让莫大厨给我做那道百花汤的?”

小郡主敢动的笑起来,抓着水善的袖子,乖巧的道谢,“谢谢你,你真好!”

“我一直都很好——”水善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头。

莫大厨瞧她们这般亲昵熟稔的模样,视线来回的打量。

“最近闵都城大事一件接一件,先是皇上被刺杀重伤,而后是邪火,然后渊穆太后现身救火,重归天闵,接着豫王世子班师回朝册封太子,朝堂上可谓风云变幻,民间的议论也是热闹的很。郡主的兄长册封太子,可喜可贺,恭喜恭喜——”

莫大厨大气的朝小郡主拱拱手,小郡主浅浅一笑。

莫大厨而后打量的视线又转移向水善,捻着手指,一脸认真的道,“我怎么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一环扣一环,循序渐进,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这计划深得民心,最后结果也是皆大欢喜。

妖媚祸主的梅妃死了,荒唐的皇上昏迷不醒,才华横溢的太子监国,天闵百姓的心理支柱渊穆太后也回来了。

加上战事大胜,中原统一,从此国泰民安,简直是好事连连。”

“莫大厨这话什么意思,国泰民安不好吗?好事连连不好吗?”

小郡主不悦的反问了一声。

莫大厨笑着摇摇头,“不是不好,只是感觉,最近一连串的事太过奇怪,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莫大厨玩味的笑容打趣的望着水善,水善也有趣的盯着她,支着下巴,道,“莫大厨心思敏捷聪慧,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不妨的说来听听?”

小郡主下意识要阻拦,虽然她对这些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多多少少心中明白,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都是太后联合齐丞相众多大臣,为了推她的哥哥成为太子。

这些事关于朝堂及天下的安定,也是不得传道的秘密,此时被莫大厨如此直言不讳的猜出来,如何能不着急?

但水善却丝毫没有急恼之色,反而饶有兴味,等着莫大厨说。

莫大厨也不觉自己议论朝堂之事有何不妥,条理清晰的分析起来。

“之前杨大上造通敌叛国一案,柳廷尉渎职、勾结真凶一案,都被皇上板上钉钉结案宣判,最后又被翻案,沉冤昭雪。

皇上性情大变已经让百姓议论纷纷,失望透顶,这两件案子更是直接给皇上烙上一个忠奸不辨的昏庸名声,将百姓们的怨声载道推向高峰,以至于皇上被杀重伤,豫王世子册封太子监国,并未引发太大的轩然大波。百姓们很轻易便接受了如今的结果。”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让皇上臭名昭著,然后杀了他,重立新君,取而代之?如此说来,那个背后之人最有可能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了。”

水善云淡风轻的将问题引到太子身上,小郡主赫然震怒,怒斥莫大厨。

“大胆,污蔑太子可是杀头的大罪,莫大厨,你太放肆了!”

“欸,别罪不罪的,女孩子间随便说说的悄悄话,小郡主不必在意。”

水善安抚住小郡主,继续对莫大厨道,“莫大厨这番推理,就是怀疑此次朝堂政权大换血,其实是太子殿下的计谋,甚至是谋逆?”

水善将话题引到了‘谋逆’这么危险的词汇上,莫大厨却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慌乱,不慌不忙的笑了笑,继续开口。

“这个不好下定论。杨大上造、和柳廷尉那两起案子,我都细细调查过,他们皆是被人故意诬陷,而那诬陷他们之人,皆是皇上的得力手下。”

“所以冤案是真,是皇上故意想要铲除那两人,你所谓的背后之人,不过是还他们一个清白,让皇上的阴谋无法得逞。”

莫大厨对着铜镜画着秀眉,不作声,算是默认。

“那你觉得你所说的背后之人是谁,他又有什么目的?”

莫大厨抬眼看了水善一眼,继续瞧着铜镜,细致勾勒着眉形。

“这显而易见的目的自然是拉下皇上,让更有才能的贤良之人取而代之。”

“莫大厨这话有深意。”水善笑眯眯的抿抿唇,小郡主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故弄玄虚,听的云里雾里的。

“既有显而易见的目的,自还有隐秘不为人知的目的。”

莫大厨将眉毛画好,重新拿了胭脂涂抹脸颊。

“有没有隐秘目的外人如何会知晓。我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目的即大家所能看见、猜测到的,至于看不见猜不到的,就无人能知了。”

“你觉得,那人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莫大厨扑哧笑了一声,“这我如何会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们只要知道,经过他的计划和谋算,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行了。”

“那你觉得那人是谁?”

“那人自然……很厉害!”

小郡主紧张的揪着心,不时瞧向水善,生怕她的身份被猜出来。

这个莫大厨看着是个厨子,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准确说,怎么能猜到这么多事情?她也太神了吧!

水善失笑的扬起嘴角,抢了莫大厨的胭脂,亲自替她涂抹起来。

“莫大厨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如何不说来听听?”

“说不得!”

水善惊讶一下,“还有你不敢说的?你都敢议论太子,议论朝政,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因为那个人太特别,不得妄加议论。”

莫大厨看着水善近在咫尺的脸庞,皮肤细腻红润,妆容亦清新爽利,精致的服饰彰显了她的来头不小,整个人看着赏心悦目,不自觉间却会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源于她天生的贵气,既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我们就三个闺阁小姑娘,随便说说没关系。”

莫大厨的脸色很好,胭脂无需画的太厚,淡淡敷上一层便如出水芙蓉般娇嫩。

“渊穆太后!”

莫大厨盯着水善,道出这个令天下人神圣敬奉的人。

水善没有一丝惊讶,她已经猜到莫大厨会想到渊穆太后。

小郡主却有些沉不住气,看眼沉稳如石的水善,心急火燎的呵斥。

“莫,莫大厨,休要胡言乱语,污蔑太后清誉。你简直,简直,太放肆了!”

“她何曾放肆?”水善突然开口,安抚的瞧瞧小郡主,将她拉在软榻上安安稳稳坐着。

“我说的让她随便说,这里不过我们三个,说了多惊为天人的话也无妨。更何况,莫大厨说的并没错。”

莫大厨惊讶的张了张嘴,收敛的低垂了眸子。

“莫大厨果真天资聪颖,断案了得,推断分析能力一流水准。”

“太后……过奖了。”

小郡主大惊,猛地从软榻上站起来,结巴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水善好笑的将一惊一乍的小郡主又拉下来,让她稍安勿躁。

“谁跟你一样是个小傻子?”

“其实……并非我猜测出太后的身份,太后救火那天,我也在城门口。”

莫大厨大方承认,却还是小心的打量水善,希望没有因为她刚才说的话生气。

所以,莫大厨并非通过最近一连串的事,直接推断出朝堂之事,而是先知道了水善的身份,再通过水善请她帮忙调查柳廷尉受冤之事,反推断出这些计划。

“不管怎么说,你很厉害。”水善浅笑着夸奖。

莫大厨默不作声,眼眸微垂。

“小女子出言冒犯,还请太后恕罪。”

水善爽快的摆摆手,“是我让你说的,何来怪罪一说。你很让我惊喜。”

小郡主赞叹的瞧着莫大厨,心里不由有些佩服。

明知道面前的人是太后,还能镇定自若的分析朝政,还说这一切都是太后这个幕后人的计划,胆子真的太大了?

她难道不怕太后一发怒,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或者为了以防她乱嚼舌根,直接杀人灭口,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不过这个莫大厨还真是好运,遇到太后这么个慈悲心肠的人,不随便杀人。

若是随便被其他朝里的人听见,肯定是要丢性命的。

“你猜到这是我的计谋,敢当面说出来,这份胆量让人敬佩。那你可觉得我做错了?”

“我不知道详情,无权评说对错。有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这场计谋看着像是谋逆,但我猜测,其中必定有其他隐情。太后心地仁慈,与皇上更是母子情深,天下没有哪个当母亲的,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

“多谢你谅解。”

水善突然向莫大厨道谢,莫大厨惊了一跳,小郡主也惊了一跳。

“太后言重了,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妄议朝政已是不该,太后不怪罪已是大度,我有何资格谅解不谅解。”

水善笑道,“我所做的只是为了让百姓在贤德君王的治理下,生活幸福安定。你是寻常百姓,便代表了寻常百姓们的想法。多谢你的谅解,能相信我,明白我的苦衷。”

水善做的一切是为了天闵王朝和百姓,得到百姓们的认可便是对她的信任,她做这一切也就值得。

“太后是大家的主心骨,精神支柱,百姓们都是信任你,相信你能给大家带来和平和安康。”

“好了,现在所有混乱都过去了,太子哥哥监国,定会将天闵王朝治理的繁荣昌盛,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我们这些姑娘家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那些麻烦的事就别想了。”

“你就知道吃喝玩乐。”

水善宠溺的戳戳小郡主的额头,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期待的问向莫大厨,“我有许久没来了,你有什么新菜式,快做出来让我们瞧瞧。”

莫大厨自得的双臂一展,耸耸肩膀,“没新菜式,我也好久没想新菜式了。”

“为什么呀,干嘛不想新菜式,你不知道很多客人都等着呢嘛,这么不务正业。”

小郡主啧啧两声嘲笑她,莫大厨辩解,“什么不务正业,做菜又不是我的正业。”

“那你的正业是什么,你不是厨娘吗?”小郡主好奇的追问。

水善乐的笑了笑,“莫大厨的正业是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吧?”



第316章 不恨我吗

莫大厨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颊,“你猜出来了?”

水善失笑道,“我说过,我也很聪明的。你虽在妃楼挂了个厨娘的名,却从来不接待客人,不给客人做菜,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做菜玩。你一看……就是离家出走,偷偷跑出来的。”

“我没离家出走。”莫大厨急急忙忙的辩解,“只是不想回家而已,在外面自在些。”

“得,今儿都是些溜出来玩得,就别在房间里呆着了,到外面走走吧。”

“是啊是啊,屋里呆着多闷,去街上逛逛。”

小郡主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兴奋地原地直蹦。

水善打趣她,“王妃把你拘的更严了吧。”

小郡主委屈地瘪起嘴巴,突然抱着水善地胳膊撒娇,“祖宗,漂亮小祖宗,你帮我跟娘亲说说情呗,自从哥哥被册封太子,娘亲把我管的更严了,整天让我学规矩,还不让我出门,闷都闷死了。”

莫大厨套上大氅,随着水善两人一齐离开屋子,笑呵呵地道,“郡主如今身份更加不同,是太子的亲妹妹,何其尊贵。”

“皇宫与你燕州怀城不同,规矩多,王妃是怕你日后失了颜面,毕竟许多双眼睛盯着豫王府,盯着你呢,你们可是太子的本家。”

水善细心的宽慰着,却也替她打抱不平,“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必须学会的,慢慢来嘛,何必逼得那么严。我改天跟你娘说,让她松和松和,给你点自由。”

“谢谢水善……”

小郡主‘水善’两个字一说出口,立马闭上了嘴。

莫大厨惊讶的呆了呆,这个小郡主够胆大的,居然敢直呼太后的名字。

“这是想好日后就叫我水善?”

小郡主低着脑袋不说话,微侧着眼睛不停打量着水善的眼色。

“行吧,日后私下里准许你这么叫,但你可要小心点,若被你娘亲、祖母听了去,我可不救你喔。”

“还是你最好了。”

小郡主抱着水善的手臂乖巧的撒娇,粉嫩的小脸蛋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像只寻求抚摸的小猫。

“太后与棠棣郡主的关系真好。”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打出来的感情,对吧?”

小郡主皱着小巧的五官揭发她,“都是你欺负我,我被你整惨了。”

“是你喜欢动手吧,总是追着我打。”

“可我一次都没打到,还一次次反被你耍。”小郡主义正言辞的指控。

水善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一般都是你先出招,我再还礼。你忘了大冬天把我推下河的事了?我差点没冻死。”

“什么呀,胡说,你分明是故意耍我,一点事都没有,还把我吓个半死。”

“你胆子小怪我咯,你先动的手,咎由自取。”

“你以大欺小,厚脸皮!”

“你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那会我又不知道你是太后,你和祖母、娘亲还故意瞒着我,切!”

“你一个小屁孩,凭什么告诉你呀!”

“你才是小屁孩!”

“……”

莫大厨尴尬的跟在后面看着两人吵嘴,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内容好生幼稚,争得脸红脖子粗,声音一句比一巨大。

“太后,郡主,别吵了,要被人听见了。”

前面人来人往的,她们吵嘴那么大声,等会被人听了去,还不就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若被人知道太后出宫,还不得把妃楼堵得水泄不通,瞻仰太后的姿容。

“这么热闹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可好?”

毋泪突然出现在水善的视野中,水善正和小郡主争得热火朝天,一下停住了话头。

几人齐齐看向了毋泪,莫大厨充满睿智的打量他,小郡主则是一脸惊奇。

“你的眼睛好生特别……”

小郡主望着毋泪的右眼,眼睛都看直了,魂儿近乎都被吸进了那双幽深的瞳孔。

水善微蹙起眉,“你跟踪我?”

“你出宫玩也不带上我,宫里好生无聊,就出来找你散散心呗。你们准备去哪,带上我吧。”

“你也住在宫里?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你是谁啊?”

小郡主对毋泪充满好奇,兴奋的追问着。

水善视线威严的提醒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立马从追问中回过神来,闭上嘴不再说话。

水善和小郡主、莫大厨两人去逛街,一路上毋泪都跟着她们,还亲昵的赖在水善身边,老是牵着她的手。

水善挣脱开,他再牵,水善再挣脱开,他又牵,反反复复几次,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这里是大街上,放手!”水善压着声音,冷冷警告。

毋泪不在意的将手掌更加攥紧,“又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但我知道我是谁,你是谁!”

水善不走了,直直盯着毋泪的眼睛,目光中一片冷漠。

莫大厨和小郡主都感受到了两人间的紧张气愤,对这个男人的大胆很是惊讶。

天底下居然有人敢对渊穆太后动手动脚,意图不轨,真是不可思议。

毋泪在水善冷漠的视线,渐渐垮下脸上的笑容,许久,终于松开了手。

“别和我凑这么近,更别做出格的举动。时刻记得,我是渊穆太后,就连裙裾上都不得沾染一丝灰尘,别玷污我的清白,也莫损害我的清誉。”

水善拿毋泪曾经的话堵他,那是毋泪还是闵元瑞时,曾对水善说过的话——你是太后,朕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清白,便是裙裾上的一粒灰尘也不行,朕不允许你的清誉受到丝毫损害。”

那时的水善很痛苦,拼命想要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皇宫,此时却主动留在了那座宫城里。

……

廷尉府地牢。

一只老鼠突然从脚边蹿过,柳溪习以为常的没有片刻顿足,步伐沉稳的朝着地牢最深处走去。

两个衙役跟在他身后,腰间拴着牢门钥匙,手里提着厚重的锁链。

到了地牢最里间的牢房,柳溪停住脚,衙役将牢门打开。

杜书禹发呆的望着牢房里的高窗,开锁的声音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始终保持着同样的仰头姿势,眉宇沉重。

“杜书禹,出来,有人要见你。”

柳溪亲自来提人,杜书禹还是没有理会,任由衙役给他所伤手脚链,押出牢房,始终没有看柳溪一眼。

杜书禹被押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房间四周寂静无人,房间里布置简单,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琳琅摆放着许多美味的菜肴。

菜肴都是刚刚热乎出锅的,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杜书禹坐在圆桌前,没有看那些饭菜,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隐在内间屏风后,等着他到来。

杜书禹呆呆地望着那朦胧地身影,身体僵硬到极点,呼吸灼热,在这安静地空气中,显得格外粗重。

水善优雅地从屏风后出来,一袭精致的宫装,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堕马髻上插着两支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与踝间的韶玥合奏出悦耳地声响。

“太后——”

杜书禹看的呆了,脏污地双手狼狈的缩进袖中,避开水善的视线,难堪地别开头。

他现在的样子太过难看,羞以面对她。

“这是哀家命人特意为你准备的菜肴,廷尉府的饭应该不好吃。”

水善坐到圆桌前来,端着酒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杜书禹惶恐的双手接过,捧在手中却不喝,视线始终低垂着,不愿于她对视。

“太后……是来给我送行吗?”

杜书禹直直望着杯中的酒,纯澈清凉,酒香馥郁,倒映着他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

“太后还愿来见我一面,罪臣感恩不尽。”

杜书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那般迫不及待,似乎不愿看到酒水中难看的自己。

水善将他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自己也奉陪的倒上一杯,与他举杯同饮。

“您……为什么还要来看我,不恨我吗?”

杜书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快速地打量了水善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睑。

“恨你什么?”

“我帮助假皇上霸占皇位,我帮着假皇上陷害忠良,做了很多错事,我还……觊觎天底下最尊贵的渊穆太后,禽兽不如,我……呵呵……好生荒唐。”

“那是你自己糊涂,选错了路。我对你只有气,没有恨。”

杜书禹又小心地抬起眼皮,一下子和水善地视线对了个正着,呆呆地再也移不开。

她总是能吸引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关注,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轻易勾去他的魂魄。

“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一样是女人罢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有的人是不值得你喜欢的,我不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

“值得,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值得!”

杜书禹激动的喊出声,手紧紧攥着酒杯,然后慢慢松开。

“从当年宫中初识,我今生便再也无法忘记你,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但我的心早就不在身上,容不得我放弃。”

水善沉默着,连着灌了三杯酒,用袖子拭着嘴角,很是痛快。

杜书禹看她喝的那么急,关切的想要劝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有什么立场关心她,他不过是个阶下囚。

“所以,假皇上许了你承诺,将我送与你,你便效忠于他,为他做事?”

杜书禹沉默不语,已然是默认。

“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宣告天下哀家仙逝,为什么要开战?”

杜书禹喝了几口闷酒,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虽坐上了皇位,开始时并不能随心所欲,完全要受命于人。宣告太后仙逝,还有开战,都是真皇上的意思。真皇上命令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水善不用想也知道假皇上受命于谁,只是后来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杜书禹回答这个问题时,笑得很凄凉。

“因为我们找到了只剩一口气的闵元瑞,握住了他的命,无需再受他的命令。只是……”

“只是什么?”水善好奇的追问。

杜书禹顿了一下,自嘲的哼了一声,“只是野奴死的那一天我们才知道,那不过是闵元瑞的一具躯壳而已,闵元瑞的灵魂,另有其人,而且强大到可怕。”

“野奴?”

杜书禹叹了口气,“就是假皇上。”

水善有些惊讶,假皇上和梅妃原来是毋泪杀的。

不过也短短片刻,便恢复了淡然。

抢在齐丞相前面,悄无声息潜入乾德殿,杀死假皇上和梅妃,世间除了毋泪也无他人了。

假皇上霸占皇位为所欲为那么久,不再受毋泪的控制,最后终究还是死在了毋泪手里。

“你们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皇上,还将他的身体冰封在冰窖里?”

这是水善最好奇的事。

明明可以做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为什么还要留一具随时可能暴露他们的身份的躯壳在宫里,若是被人发现,将掀起巨大的风浪。

“那是没办法的事。”

水善认真的看着杜书禹,等待真相。

“野奴被下了一种蛊,与闵元瑞生命共存。闵元瑞若死了,他也会死。但他若死了,闵元瑞却不会受到影响。”

水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留下闵元瑞身体的原因原来在这。

这也确实像毋泪冷血的手端,用蛊控制人。

“我也是那日在乾德殿,听野奴和一个自称皇上的诡异男人对话才知道,野奴从小便被豢养在皇宫里,成为皇上的替身,代替皇上临幸妃嫔。皇上出宫后,便让他假冒皇上。”

水善此时已经呆怔的有些出神,让替身代替临幸妃嫔?

那也就是说,自从闵元瑞成亲以来,与那些妃嫔们同床共枕的,根本不是皇上,而是一个与皇上长相相似的替代品?

水善不敢继续去想,压抑心中的恶心和心疼,如此想来后宫多年无子也是有原因的。

并非皇上身体有问题,而是皇上故意为之。

后宫那些女子们多年来求子心切,一个个都期盼着有孩子,做母亲,却不想被毋泪亲手遏断了做母亲的资格。

现在闵元瑞只剩一个躯壳,整个皇宫只有吉祥长公主一个皇嗣,还是个血脉不清的。



第317章 背叛哀家

皇后喜欢小孩喜欢的了不得,每天逗着吉祥玩,心情也被小家伙弄得开心了很多。

皇后和以前一样,每日都要到羽华宫来请安,如今每次来都会带着吉祥,舍不得放手。

水善总是准时被孩子的哭笑声吵醒,然后起床,接受后宫众妃的请安。

皇上的妃嫔们全都没有孩子,所以都很羡慕皇后有了吉祥,喜欢逗着吉祥玩。

太子也是每日必来请安的。

东宫如今尚无妻妾,豫王府的人也不能住在宫里,东宫便要清净、寂寞许多。

“太子如今为国事烦忧,很是辛苦,回了东宫也是冷冷清清一个人,该找个人说说话了。”

太子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孙儿还小,成亲的事不着急。而且太妃将青萝留在了东宫,青萝稳重妥帖,有她照顾,祖母放心。”

太子如今过继皇上,便是太后的直系孙儿,不得再称呼怡太妃祖母,只能唤怡太妃。

正式场合,对豫王府的人也只得唤豫王、王妃、及郡主。

父亲、母亲的称呼只能在私下里唤唤。

“青萝?”

太子应了一声,“正是。青萝之前一直在豫王府伺候太妃,细心体贴,太妃也怕孙儿在东宫无人照顾,故将青萝送来了。青萝曾是祖母的人,日后在宫中,也可时常来陪祖母说话。”

水善没接话,只是问道,“青萝已册封了?才人还是保林?”

太子不知太后为何问的这般详细,也没多想,回答道,“尚未册封,在等宗正寺挑选黄道吉日。”

“那便先等等。”

太子呆了一下,感觉太后似有什么意见。

“祖母,可是有什么不妥?”

水善宽慰的笑了笑,让如意把太子喜欢的点心送上来些,再做些新鲜的送到东宫去。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到青萝,想与她多亲近亲近。你如今是监国太子,政事繁忙,东宫的琐事暂时让皇后给你处理着,等你娶了太子妃,再交给太子妃。”

“是,孙儿明白,当以国事为重。”

太子一走,水善便让如意将怡太妃请进宫,再把东宫的青萝唤来。

青萝依旧如当年所见,倾城独立,身姿婀娜,袅袅盈盈,如风中飘絮,不堪一握。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当初孤苦无依的优伶,身上天然而生的孤傲清冷之态愈浓,俨然已有了大家千金的贵气。

她在豫王府虽是伺候怡太妃的下人,豫王府的人却从未将她当下人看待,俨然是半个主子,也有了主子的派头和气度。

青萝仪态端重的上前行礼,动作规范优雅,气度不俗。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一别两年,你过得可还好?”

青萝抬起头来,容颜倾城的面庞上梨花带雨,满是激动。

青萝跪行两步,再次重重磕头,“主人,青萝以为今生再见不到您了。”

青萝不曾尊称她太后,却是如当年一般叫她主人,倒是比太后显得更亲近。

“你如今是太子宫中的人,过不久太子便会册封于你,宫中不比宫外,更不比怀城,规矩森严,稍有行差踏错便是重罪,你可还习惯?”

青萝脸上一晃而过一丝尴尬,太后这分明是在提醒她,这里是皇宫,莫要乱称呼,乱了规矩。

青萝老老实实的改了口,回答,“多谢太后关怀,奴婢只愿谨慎用心,照顾好太子,不敢行差踏错。”

“当初离开豫王府,哀家已经交代太妃许你银两,放你过自由生活,但太妃将你留了下来。听说这两年你将太妃照顾的很好,你是有功的。”

“奴婢不敢贪图功劳,太妃给了奴婢安身立命之所,是奴婢的福气。青萝永不敢忘太后当年的赎身之恩,还有怡太妃的爱护和信任。”

水善坐在正殿中央的位置上,沉默的玩弄着手上的戒指,来回摩挲。

“懂得感恩是好的,既然感念哀家的恩情,又为何出卖哀家呢?不对,不该是出卖,你本就是尊主的人,听命于尊主也是自然。”

青萝惊慌的猛然抬头,又迅速的低下脑袋,隐藏去眸中的慌乱和心虚。

“太后明察,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奴婢从没做过出卖太后的事。”

“是吗,那哀家被囚禁在流水行宫的消息是何人告诉尊主的?”

太后赫然释放强大的气场,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将青萝吓得不敢抬头,整个人匍匐在地。

“你本就是哀家在柳馆赎来的,柳馆是尊主安插在各国打探消息的场所,你说你与尊主毫无关系,哀家能信吗?你自己能信吗?”

“奴婢早就与柳馆没了联系,奴婢一心一意伺候太妃,伺候太子,绝无他心,求太后明察。”

青萝苦求着用力磕头,绝美的脸庞上梨花带雨,额头红肿,哭起来都那么柔美。

“哀家在流水行宫藏了那么久,才去了豫王府,毋泪就到了流水行宫,你说巧不巧?”

“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出卖您,真的不是奴婢——”

青萝哭的很凄惨,一口咬定不是她,但水善也肯定的坚信,就是她。

这个人在撒谎,水善清楚感受到她身体的气息。

“青萝,你可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和立场?你是太子的人,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未来天闵王朝的主人,他身边的人必须干干净净,忠心耿耿,全心全意对他。特别是他身边的女人。”

“太后,太后,求太后明察,奴婢真的与柳馆再无联系,奴婢一心一意皆在太子身上,奴婢绝没有背叛太子……”

“没错,你没有背叛太子,只是背叛了哀家而已。哀家如今想想,当初你跟着我进入豫王府,是否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柳馆消息遍布天下,你是否就是安插在豫王府打探消息的棋子?”

青萝崩溃的跪行着往前爬,想要爬上阶梯,却狼狈的摔下来,趴在地上不停歇的磕着头。

“没有,绝对没有!当年是太后大恩给了奴婢一个安栖之所,奴婢一直心怀感恩,倍感珍惜,尽心伺候太妃报答恩情,绝无异心。”

“你还在撒谎!”

水善赫然怒斥,逼迫的威压充盈大殿,令人胆寒。

青萝不停瑟缩着肩膀,牙齿磕磕撞响。

“这是干什么,气氛这么紧张?”

毋泪突然打破紧绷的气氛,甩着长袖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水善旁边,动作亲昵。

水善避开他,威迫的视线瞧着阶下的女子,对毋泪道,“你看看,这是谁。”

毋泪瞥着阶下的女子,开口道,“这不是青萝嘛,离开柳馆已有两年了吧,现在跟在太子身边入住东宫,过的不错啊。”

青萝听着毋泪的话,肩膀更加紧张的颤抖起来。

“我在流水行宫的事,是何人告知你的?”

水善直白的询问毋泪,毋泪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同样直言,“当然是青萝通知柳馆的。你倒是按捺的住,在流水行宫呆了那么久,临起事才去见豫王府的人。”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尊主,您不能冤枉我啊!”

青萝激动的辩解,水善蔑唇一笑,“你怎么知道他是尊主?”

青萝猛地顿声,表情都呆住了。

水善嗤笑一声,“奄冉阁有资格见到毋泪本尊的人,皆是极重要、地位颇高之人,若你只是柳馆的探子,是没有资格见到毋泪尊容的,你竟然认得他,那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止是探子这么简单,莫非……你也能长生?”

水善说着大步走下阶梯,阻止青萝的反抗,手掌握住她手腕,注入灵力探查。

果然,青萝体内有药丸在维持她的生命,她本该是个寿命终结的人。

奄冉阁能够得到药丸长生之人,地位身份皆不低,青萝不仅识得毋泪,还吃了药丸,必然是奄冉阁的一号人物。

将这么一号人物安插进豫王府,没有目的,谁信。

水善不敢再想下去,若是青萝真的成为太子的后宫,凭她不老的容颜、长生的寿命,将来岂不是会成为第二个她?

而这样一个同她一样神话般的人物,私底下却受命于奄冉阁和毋泪。

也就是说,日后太子的后宫,也将成为毋泪的天下。

“你今年多少岁了?比哀家年纪大吧。”

水善一把甩开青萝的手腕,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提前察觉,不然就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一个危险的奸细。

青萝哀求的声音这一次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哭泣,垂手沉默着,突然抬头仰视向毋泪。

“尊主,我是您的手下,我奄冉阁的人,您为什么要揭穿我。”

毋泪悠闲自如的晃着长腿,挑起颊边一屡飘逸的散发,在指尖搅动。

“善儿问话,本尊自然站在善儿这边。本尊的手下想要多少有多少,你哪儿来的自信,本尊会袒护你?”

“尊主,她是你的敌人,是你的威胁,她可以杀了你,你别忘了你们的立场和身份!”

青萝狰狞着五官,不甘心的吼叫。

毋泪悠闲的神情瞬间凌冽,掌风一起,将青萝如羽毛般击飞出大殿,大吐口血,没了气息。

“你——”

水善冷冷的看着毋泪,紧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一甩袖子默然而去。

那是他的手下,他说杀就杀,丝毫没有犹豫和不舍,这个人太冷血了。

水善刚回寝殿,怡太妃在丫鬟搀扶下,脚步虚晃的来了。

“方才你都听见了?”

怡太妃双腿有些发软,水善让人给她赐坐,坐下了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妾身听见了,我没想到,青萝竟然,竟然……是奸细。”

怡太妃后怕的不停喝着热水压惊,若是青萝真留在了太子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都是妾身疏忽,不曾察觉青萝的身份,差点酿成大祸。”

水善抿了口茶,安慰道,“此事怪不得你,当初是哀家把人带回来的,也是哀家把人留在了豫王府。”

“想想都后怕,这两年她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对她很信任,说什么话也不避着,那儿成想,哎……”

怡太妃后怕的长长叹口气,又好奇的问道,“太后,您刚刚说她长生……是怎么回事?”

水善沉吟一下,道,“哀家在哈单族见过一种药,能容颜永驻、延长寿命。青萝吃过这种药。”

水善简单的搪塞乐怡太妃,并未说太多太细,但也足够让怡太妃震惊。

“世间还有这种药?青萝看着是个姑娘,难道其实已经……年纪很大了?”

“此药十分神秘,亦十分危险。逆天延长的寿命,不过是虚无的幻象罢了,只会遭受天罚。”

“青萝是毋泪的手下,那药莫非……”

怡太妃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询问,视线谨慎地瞧瞧周围,似在提防毋泪听到。

水善没有回答,只是郑重而肃然地提醒她,“毋泪是个非常危险地人,你记着,不要与他打交道,更不要信任他接近他,甚至不要好奇。明白吗?”

怡太妃被水善一本正经地样子弄得精神紧张,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青萝的事我去给太子说,不过如今太子身边,没了人照顾,该如何是好?”

水善沉吟一下,道,“这个莫要太着急,太子年纪还小,将来等他寻着喜欢的姑娘再说。太子妃是他的正妻,要与他携手一生,白头到老,定要让他自己选中意的,不要催促。”

怡太妃了然的应下,“但太子身边没个细心的女人照料,妾身也实在难安心。要不先选几个干净的女孩子伺候,等日后娶了太子妃,再册封个位份。”

水善没有意见,让怡太妃操心便是。

怡太妃和豫王府是太子最亲的亲人,太子的事让他们帮忙操心着,也让人更放心。

水善在羽华宫摆弄她的鱼竿的时候,毋泪又冒出来腻着她,帮她在树下泥巴里挖了几条蚯蚓,挂在鱼钩上,将鱼线甩进池塘里。

“太后,淑美人来了,做了梅花羹给您。”

如意悄悄打量了毋泪一眼,回禀道。

如意对羽华宫这位特别的客人又怵又好奇,对他一直小心翼翼,退避三舍。

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水善沉默的将视线转向毋泪,毋泪假装没有看见她送客的眼神,认真观察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

那些鱼儿总是绕着鱼线游,却没一个咬钩的。



第318章 秘密(一)

水善无奈,毋泪在这,只得将淑美人请走。

“告诉淑美人她费心了,梅花羹留下吧,哀家会好好尝尝。”

淑美人刚刚打发走,太子又来了。

太子是有事前来,这回没法打法走。

水善想让毋泪回避,毋泪却就是赖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

“怎么那么多人找你,真烦人。”

“你才烦人。”

人赶不走,也只能随他。

太子一进来便看见了宫中那个人人噤若寒蝉的松绿色身影,脚步顿了一下,泰然自若地上前请安。

“太子这会不是应该在前朝与大臣商议事情吗,怎么有空来哀家的羽华宫?可是有事?”

“孙儿是来请罪的,孙儿身为储君,却没能发现身边的奸细,让祖母操心了。”

太子说的自然是青萝的事。

水善将他唤起来,命人赐了座。

“世间芸芸众生,好人、坏人、奸人、恶人,什么样的人没有,皇宫里的人更是个个精明复杂,有漏网之鱼也是正常,更何况青萝还是哀家送到豫王府的,要说错也是哀家的错。”

毋泪理直气壮的在一旁听着水善两人说话,太子的注意力时不时落在毋泪身上,充满提防和打量。

这个人是太后执意留在羽华宫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青萝毕竟在豫王府呆了有两年,与你们关系亲密,想必感情是有的。你也莫要太伤心,怡太妃会另外给你选个好姑娘照顾你,日后正式娶太子妃,也由你自己挑选称心意的。”

“谢谢祖母,让祖母费心了。”

“婚姻大事事关你的终身幸福,有一个心爱的妻子才能陪着你同舟共济,白头到老。将来无论你喜欢什么女子,哀家只希望,那个女孩也是全心全意喜欢你。”

太子感激的笑着,最后却又转为苦笑。

“孙儿日后要继承大统,娶妻是国事,要慎之又慎。”

水善安慰的拍拍太子的肩膀,得到了至尊之位,自然也会失去很多。

“帝王也有七情六欲,悲愁喜乐,国事、百姓虽在首位,哀家也希望你能做一个快乐自由的皇帝。”

如意刚退下去,不一会又急急忙忙过来回禀,齐丞相来了。

齐丞相是来找太后和太子的,人一进来,瞧见毋泪,可没有太子的隐忍。

齐丞相一上来就斥责毋泪的不知礼数,太后和太子谈事情,他怎么能在这碍事旁听。

齐丞相对毋泪印象非常不好,不仅印象不好,毋泪堂而皇之地住在太后地宫中,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怎么能不生气。

“齐丞相是专门来找我麻烦的?”

毋泪云淡风轻的瞟了他一眼,齐丞相不知怎么了,身体突然感觉僵硬无力,呼吸都屏住了,脸色涨的通红。

“齐老头,有什么事?”

水善打断了毋泪和齐丞相之间的诡异气氛,将齐丞相解救出来。

“老,老臣有重要的事情找太子商议,太后亦可知晓,但其他不相关的人,还是请避开吧。”

齐丞相意有所指的看着毋泪,毋泪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根本不搭理他。

水善无奈,只好主动换地方,腾位置。

“我也正好有事与你们说。”

水善带着太子和齐丞相离开了池塘边,又一路出了羽华宫,朝乾德殿而去。

“祖母,有何事需要到乾德殿商议?”

水善笑了笑,没有回答,三人直接到了乾德殿,遣退了殿中的宫人,独留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

“关于毋泪的事,哀家有必要告知你们。”

水善提起毋泪,太子和齐丞相都瞬间正色。

他们对那个男人亦是充满好奇,为何太后这般迁就他,还任由他住在羽华宫,侮辱她的清誉。

“毋泪并非寻常人,他乃世间至浊元气凝聚成的人,你们可以说他是神,也可以说他是妖孽、鬼魅。而哀家……和他一样,亦是天地元气所化。”

太子和齐丞相齐齐陷入了沉默,表情呆呆地,殿中地空气亦是寂静无声。

“我知道现在所说地一切你们很难相信,我们两个的存在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远离凡尘俗世,本不该为天下百姓所知,但我成了太后,全天下都知道我的诡异。”

“这,这,这……太后,您是在开玩笑吗?”

齐丞相都说出了这么不沉稳的话,太子则是咽了口唾沫,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毋泪比我早出世,他已有两百多岁,能力巨大,世间没有人能伤到他,除了我。而他,也是世间唯一能伤到我的人。”

“您,您的意思是,他和您一样?”齐丞相舌头打了个结,终于还是完整说完这一句。

水善闭眼点点头,“没错,他和我一样,容颜不变,且不死不伤。”

齐丞相觉得腿有些发软,支撑不住的踉跄一下,扶着椅子坐下来。

太后的诡异已经让天下人惊叹,如今又出现这样一个人,如何能不叫人震惊。

然而新出现这个人,与太后截然不同。

太后带给人的是温暖、信任、安心,靠近她让人心灵纯净、心念专善,所以天下百姓将她奉之为神,救苦救难的神。

而那个毋泪带来的只有灾祸、惊慌、杀戮、和死亡,是个仅仅看一眼便让人心惊胆战,心神不安的鬼魅。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让人欢喜,一个让人畏惧。

“毋泪的力量不是你们能够匹敌的,就像那场大火,轻而易举便能将闵都化为虚无。”

水善对毋泪都充满无奈,她如今的能力亦尚不足以与毋泪匹敌,只能尽量和平共处。

“他都活了两百年,为什么从前从没听说过?他又为什么非要赖上您?”

水善回答太子道,“他一直活在世俗之外,但他对天闵王朝,以及整个天下的了解,无人能及。我与他是唯一的同类,像磁石一样彼此吸引,也彼此威胁。”

水善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她与毋泪之间,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她一面被他吸引,为他倾心,一面又饱受着折磨,提醒自己不可以再进一步。

她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虽然爱他,但她也摒弃不了对善恶是非的执着。

就像他天性嗜血,对杀戮无知无觉,她亦无法看着无辜者倒在他残忍的屠刀下。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去招惹他,更不要尝试挑衅他、制服他。都道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再绝对的力量面前,繁荣与废墟,也不过顷刻之间。”

闵都那场邪火已经给闵都众人有了深深的体会,齐丞相也亲身感受,他知道,这一回所面对的人,不再是人,而是妖孽。

而这次面临的不再只是权力斗争,而是天下安危。

“可您呆在他身边,岂不是有危险?而且百姓们若是知道,您的宫里住着一个男人,怕是……”

齐丞相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不合时宜,但他不得不考虑。

水善灿烂的扬起嘴角,用着老朋友的随和口气玩笑道,“齐老头,你也太迂腐了吧。一个人的名声,和整个天下的安危比起来,有可比性吗?”

水善自在的长舒口气,安慰道,“名声不过身外之物,骂名也好清名也好,我都无所谓。我存在的使命就是维护天下安定,如今中原统一,最大的忧患就是他,我必须看好他。”

齐丞相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是比较迂腐,但此时也无能为力。

说了会正事,齐丞相先行离开了,水善还有事与太子单独说。

水善带着太子到乾德殿的御案前,手触碰御案一处极微小而隐秘的机关,拉着太子,突然消失在乾德殿中。

太子猝不及防的脚下一空,倒没有太过惊慌,只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手臂上太后的手正抓着她。

“祖母,这里是什么地方?”

水善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太子摸黑往前走。

走到地宫时,太子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仰望着硕大的地下宫殿,叹为观止。

没想到乾德殿下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用来干嘛的。

太子观察一下周围,空空荡荡的,只有那炫目的白光充斥着整个地宫。

水善放开太子的手臂,介绍道,“这里是天闵王朝历代皇帝才知道的地宫,这里存放着天闵王朝的宝物萃灵盘。”

“萃灵盘?”

太子寻了半天没见着地宫里有什么宝物,视线最后移向那诡异的白光。

水善给了他个激励的眼神,太子手背遮眼,朝着白光中心而去,越渐靠近,光亮越强,却又在突然之间全部消失无踪。

“这是……这就是萃灵盘?”

太子看着眼前的九龙交缠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个晶莹璀璨的残缺圆盘。

水善走到了太子身边,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黑袋,打开袋口,又拿出了另一块差不多的圆盘。

两块圆盘似是一个整体,残缺口一模一样,完美无缺的合在了一起。

“这怎么成了两半?”

太子好奇的问着,伸手摸了一下萃灵盘,生怕弄坏了,立马收回手来。

“萃灵盘相传是上古神物,聚天地之灵气精华,是最为圣洁之物。万年前一场大战,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地宫中被历代皇帝保存着,另一半在嫏嬛山。”

“嫏嬛山?那是何处?”

水善今日带太子来地宫,既是告诉他地宫和萃灵盘的秘密,也是将所有事情向他解释清楚,为他答疑解惑。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天闵王朝日后的希望。

水善能够感知到他的能力和心性,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是个值得托付天下的人。

“嫏嬛山是远离俗世的修道仙门,与毋泪建立的奄冉阁形成一正一邪的对抗力量。萃灵盘是嫏嬛山的宝物,与嫏嬛山的另一镇山之宝韶玥,相辅相成,集天地至纯至清的灵力,对抗奄冉阁的敛魂杵。然而,几十年前韶玥突然不见,嫏嬛山四处寻找,还是无所踪迹。”

太子认真的听着,紧张问道,“韶玥去哪儿了,找到了吗?”

水善轻微点点头,看着眼前石台上合二为一的萃灵盘。

“嫏嬛山一半的萃灵盘承接不住韶玥中越来越充盈的灵力,所以韶玥便被吸引到地宫中另一半萃灵盘来。当时正是我父皇在位,他亲眼见证一个婴孩从一串铃铛中幻化而出,而后便将那孩子收为女儿。”

太子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他自然明白,那个从韶玥中幻化出的婴孩就是面前的太后,她踝间常年拴着一串铃铛,步步清脆。

原来那是一串宝物。

“我身世的秘密,以及这个地宫和萃灵盘的秘密,是一代代的皇帝口耳相传。如今皇上无法告诉你,就由我来告诉你。但现在,这个秘密除了你我,还有一个人知道。”

太子表情郑重地微微簇簇眉,还会有谁知道?

太后连齐丞相都打发走没有告诉,这么惊天动地地秘密,难道是被泄露了?

“说到这,还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

水善失笑一声,叹口气笑道,“哀家还真是有好多秘密,今天都告诉你。”

太子静静地认真倾听,水善看了他一眼,沉吟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件事于她而言,是难以言说地禁忌。

“你的父皇,也就是我躺在乾德殿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太子呆呆地,有些没这话地意思,什么叫早就死了?皇上不是还没断气吗?

水善徐徐讲来,“其实真正的闵元瑞,早在二十几年前哀家救他的时候,就已经在河里淹死了,是有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才让他活了过来。而活过来这个人不是闵元瑞,而是寄居在那副身体里的……毋泪。”

太子终于还是坚持不住,踉跄地倒退了一步。

他今天听到的秘密太多了,知晓的事情太过震撼了,到现在都还未完全理解接受。

然而之前那些秘密,都不及现在这个秘密来的震撼。

“您的意思是,其实,毋泪,就是,真正的皇上?”

水善知道太子难以接受,但他是太子,是天闵未来的主人,她有必要将实情全部告诉他。



第319章 秘密(二)

“现在躺在乾德殿的是闵元瑞的躯壳,他的灵魂早已不在了。我抚养长大的大兴帝,其实就是毋泪。当年他知晓嫏嬛山丢失韶玥,大举进攻嫏嬛山,被打散人形,附身在了闵元瑞的身体上休养生息。他也是在哀家跑出宫那些日子,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

太子脚一软,身子晃了一下,靠着画满壁画的墙上才堪堪稳住身体。

“你是天闵的太子,天闵的未来,整个天闵王朝由你作主,我有必要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要明白,你肩上的重任不止一个天闵王朝,还有整个天下的太平。”

水善陪着太子在乾德殿呆了许久,两人就默默的坐在皇上床边发呆,各自想着事情。

太子在整理大脑里的信息,水善则在想着怎么应对毋泪。

总这么冷落他、无视他也不是事,一直干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惹他生气,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水善与太子一直在乾德殿呆到日落西山,回到羽华宫时,毋泪如一根木头般等在门口,脸色深沉,眸中的血痣都在透露着低沉的气氛。

“站这干嘛,今儿钓了几条鱼?”

毋泪深沉的脸呆怔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笑着回答,“今天没钓到,明天再一起钓好不好?”

水善犹豫的考虑一下,“不钓了,明天出宫转转,一起去不?”

水善居然主动邀请他一起出去,毋泪欢喜的心都在狂跳,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住。

“去啊,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闵都的赌坊,我还没来过呢,挺气派的。”

水善穿着一身男子衣裳,披着大氅,手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气活现的跨进赌坊大门。

毋泪依旧一袭松绿色衣裳,风神俊朗的跟在后面,神情松快开怀。

赌坊小二眼睛最是毒辣,随意一扫便知道这是两个大客户,争相凑上来引路伺候。

“两位公子眼生啊,第一次来?喜欢玩什么,小庄还是大庄?”

“当然是大庄了,小庄多没意思,对吧。”

水善乐呵呵的冲毋泪挑挑眉毛,大步往里进,直接往招待贵客的里间去。

小二殷勤的在屁股后面跟着,利索的吩咐着人准备摆局,让客人玩。

“今儿出门带银票了吗?”

毋泪坐在水善身边最近的位置,凑在她颊边,小声玩笑道。

水善伸手往怀里一摸,摊开手,却是什么也没有。

“呵呵,没带,借你用用呗。”

水善说完就冲旁边的小二道,“听说你们赌坊什么都可以当赌资,不知道我这位兄弟,值多少?”

水善一拍毋泪的胸膛,直接把他给卖了。

毋泪转过视线看她,却也不恼,宠溺的笑着任由她玩。

小二怔了怔,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他们的穿着和气度,也不像没银子的人啊。

不过客人说要抵押人,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个小的做不了主。”

“那就去找你们做的了主的。”

小二应了一声离开了,很快带来了赌坊的管事,管事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赌资毋泪身上,简单两瞟,心中便有了数。

“这位公子气宇轩昂、贵气逼人,想必是哪家的贵公子吧,我们赌坊怕是……不好收啊。”

赌坊管事也不是傻子,这两人一看来头就不小,要真把这人当赌资收了,怕是不是便宜,而是麻烦。

“两位公子若没带银子,我们赌坊可以先玩后付,只要你们写下欠条,赌坊可以借您银子玩。”

水善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好。”

说着朝毋泪扬扬下巴,“你写欠条,输了你还。”

“好,我来写。”

小二早已准备好欠条,毋泪协商数额,签上大名,很快便有银子送上来,五大盘的白花花银锭子。

“这是五百两银子,两位客官请随意。”

水善寻了个赌桌便坐了下来,五大盘银锭子往面前一摆,翘着腿,随手抓了四五个扔到前面。

“开始吧,大!”

水善今儿摆明了是故意来输银子的,一把皆一把,没一把赢过。

她从来是逢赌必赢,好运永远在她身上,但今日她故意想输输,有输有赢才是乐趣嘛。

而且这些银子又不是她的,输了也不心疼,反正有人还。

水善享受着输钱的乐趣,小二都快乐疯了,这两傻公子一次都没赢,全输给赌坊了。

作为写了欠条的毋泪,云淡风轻的坐在水善身边,手臂不经意的揽在她身后,心情十分开心。

水善今日和他一齐出来玩,没有排斥他,也没有冷眼相对,拒之千里。

他们终于又恢复了与以前一样的和谐美好,终于不再像仇人一样。

“我都要输完了,你没不高兴吧?”

水善转过头就看见毋泪放松的笑脸,毋泪大度的耸耸肩,“当然没有,你想输多少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水善表情严肃一下,“你不会最后赖账不还钱吧?”

毋泪清楚看到水善眸中的警告和不信任,心中一酸,面上却依旧笑着,无所谓道,“你觉得我像是还不出来钱的人吗,这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点钱对毋泪、对水善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之前行走江湖,他们都是动辄上千。

“哎,真没趣,你一点都不心疼银子,不玩了不玩了。”

水善将剩余的十几锭银子全部倒在赌桌上,也不等结果,甩手便出了赌坊。

毋泪落了几步,将欠的银子还了,立马又跟上。

水善带毋泪去妃楼找莫大厨吃饭,结果莫大厨被她家人带回家了,不住在妃楼了。

“真是可惜啊,你没尝到莫大厨的手艺。”

水善可惜的叹了一声,问老板娘,“莫大厨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娘一个劲的盯着毋泪,一脸的花痴表情,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水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老板娘还是没反应,毋泪直接一拍桌子,老板娘猛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我,我也不知道,她家人把她抓回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出来。”

莫大厨是从家里跑出来,一个大家闺秀在外抛头露面,她家人肯定会来寻。

“今儿店里怎么没什么客人啊,这会正是吃饭的时候。”

水善放眼瞧着有些空空荡荡的店堂,平日吃饭时辰都是坐满了的,今日却都空着。

“今日静亭寺有高僧讲经,据说这个慧安高僧名声极大,他的法会百姓们都是趋之若鹜。”

“慧安高僧?那不就是之前司天让我们去听,结果没听成的吗。”

静亭寺在闵都东二十里,是香火旺盛、极受百姓们信任、崇敬的寺庙。

每到佛法日,静亭寺都是人满为患。

“闲来无事,我们也去看看。”

毋泪沉默未语,抬眼看了看神情如常地水善,低头吃起饭来。

让他一个十恶不赦地魔头去听法会,难道想度化他,一心向善?

慧安高僧是司天极崇拜的大师,水善猜测过也许会在静亭寺碰到司天,果然真的碰到了。

司天早早便来了静亭寺,水善两人到的时候,法会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陆续离开,三人在山门前正巧撞上。

司天一看见毋泪便目露凶光,气氛剑拔弩张。

水善淡然地上前与司天打招呼,进去上了几炷香。

“你怎么会带他来这,佛门圣地岂是他这种罪孽深重之人能够踏足的。”

司天蹿紧了拳头,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愤恨和怒火,他怕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就会冲上去与毋泪拼命。

水善闲淡自若的上完香,又去内室抽了根签,请和尚解签。

和尚看着她所抽签上的内容,又打量了她许久,才一脸正色的道,“这位施主身负重责、天命所归,风光一生,终也将轰轰烈烈泯于尘土。”

“泯于尘土?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会……死吗?”司天看了看水善,一脸惊诧。

和尚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天机不可泄露。”

水善怎么会死,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天地元气所化的人,不老不死不灭,怎么会这样?除非……

司天警惕的视线猛地射向毋泪,在这世上,能够伤到水善,甚至杀了水善的人,只有毋泪!

“我就说你会给水善带来危险,你听到没有,你最后还会害死她,你这个恶魔——”

司天冲动的揪住毋泪的衣领,红着眼眶怒声大骂着。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恶人存在,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嫏嬛山已经没了,若是连水善都没了,这天下、这世间,怎还会有光明存在。

水竹漪自乾德殿被抓后,一直关押在宗正寺。

杜书禹已经被处决,她因为是水善亲侄女的缘故,宗正寺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对她定罪,非常为难。

水家夫人日日跑到宗正寺去见女儿,时时跑到宫门前跪着求见太后,但都没被允许。

水善从外面回宫的时候,正好碰到水夫人又跪在宫门外请见。

水善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一角看了水夫人一眼,让人停下了马车。

水夫人见到了水善,欣喜若狂的跪行着上来,一下下用力磕着额头。

“求太后恕罪,求太后恕罪,求您看在竹漪是水家唯一的孩子的份上,饶她一命吧,求求您了太后——”

水夫人可怜的哀求着,这个在水家没有存在感的水夫人,此时焦急而卑微的请求着,只愿救女儿一命。

“妾身知道竹漪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丢了皇家颜面,更损了太后和水家的颜面。但她是水家唯一的子嗣,求求您放她一马吧,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是您唯一的亲侄女啊,求求您了太后——”

“起来吧,别在这跪着了,多难看。”

水善让人将她扶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哀家心中有数,你日后不必来求,好自为之吧。”

水家一家人的行为让水善失望透顶,荒唐的不止水竹漪一个。

水咺好吃懒做,贪财好色,水夫人懦弱无能,一句话不敢说。

水竹漪成了郡主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后,水咺何尝不是得寸进尺,更加嚣张出格,这两人已经没得饶恕的余地了。

但水善还是去了宗正寺看水竹漪,水竹漪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吃喝每日供应,除了被禁自由,没有一丝亏待。

水竹漪见到水善,先是害怕的一怔,而后强装镇定的扬了扬高傲的头颅。

“姑姑,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水善看水竹漪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的样子,看来日子过的不错,气色也不错,丝毫不见慌张、心虚之色。

“你可知罪?”

水善在房间坐下,房门闭着,没有人打扰她们二人。

“我何罪之有?”水竹漪娇笑着,耸了耸肩膀。

水善脸色暗沉,声音冷冽的低斥,“不知悔改。”

“我没有罪,悔改从何说起啊?你是想说我辅佐那个假皇上,霸占皇位,混淆皇室血脉?你有本事将我的罪名昭告天下啊,你敢吗,你们把所有事情压下来,以真换假,做的丝毫风声不漏,不就是怕假皇上的事被公之于众嘛。”

水竹漪侃侃而谈,说的自信满满。

她虽被关在这里,但对外面的大体情况还是知道的,皇上重伤不治,新册太子监国,那个太子就是他们一直提防的豫王世子。

太后还是成功了,成功将假皇上拉下来,推豫王世子上位。

但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做的滴水不漏,不知不觉便将一切重回正道。

“你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揭露我和杜书禹的罪啊,你还不是只能给杜书禹安上弑君的罪名早早处决,就是怕假皇上的事情败露吧。”

“你为何会如此自信?”

水善不慌不忙的听着她说,一脸闲适的的表情。

“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会怕假皇上之事被揭发?如今真正的皇上回了宫,又有太子监国,朝臣团结一心,朝堂安稳。你觉得假皇上的事漏出去,能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水竹漪想要反驳,嘴还没张开,水善继续抢着开口,“况且,就算真的引起轩然大波,只要有哀家在,哀家亦能轻易平息波澜。哀家代表着最纯正的皇室,哀家指定谁,谁便是天闵的主人。你觉得哀家,做得到吗?”



第320章 谁欠谁

水善咄咄相逼,水竹漪脸色越渐惨白,咬着牙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太后说的话没有错,并非危言耸听。

太后所代表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太后见证天闵王朝三朝帝王更替,她是最有资格决策皇位归属的人。

她的话犹如天神降旨,代表着天意。

“你身为天闵的百姓,纵容和帮助窃位贼子占据皇位,在闵都城中为非作歹,强抢年轻男子,不知羞耻,还随意伤人性命,论功论私,你都罪无可恕。”

“你不能给我治罪,都是因为你,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的错。”

水竹漪激动的大吼,随手抓起瓷瓶便砸了出去,掀翻了屋中的东西,乒乒乓乓的直响。

水善始终稳若泰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受干扰。

守在外面的人则是惊心胆战,不知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出这么大动静。

“对,是哀家的错,哀家对你对水家太纵容了,你有罪,哀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水善整理着宽袖,优雅的缓缓站起身来。

“哀家不是没有提醒过你,给你刺这个‘洁’字时,就是想要你洁身自好,懂得羞耻,但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这两年来,死在你手中的男人,一百有余,那么多性命无辜枉死,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有冤魂来找你?可会做噩梦?”

水竹漪被水善逼得一步步倒退,惊惧地抖动着牙齿,艰难地从干涩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你,你,那个采花贼……是你!”

水善一把扯开水竹漪胸前地衣襟,露出胸口上那个无法抹去的‘洁’字。

那是烙印在肌肤里的痕迹,是水竹漪不知廉耻的证明。

“哀家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你能就此罢手,改邪归正。但哀家无疑又自作多情了。这一次,哀家不会再纵容。”

太后懿旨,永念郡主行为放荡,不知廉耻,有损皇家颜面。强抢男子,害人性命,有违国家律法。赐黥刑,割去舌头,终身囚禁,无赦。

太乐令水咺渎职无功,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贬为庶民,罚没全部家财,全家赶出闵都,永不得回。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

水竹漪听到宗正寺官员宣旨时,当即晕了过去。

太后的处罚比杀了她还要很。

“太后,太后,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的亲侄女。”

水竹漪被一桶水泼醒,宗正寺大人刚正不阿的递上懿旨,“犯人水竹漪接旨吧,抗旨不尊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您可要为家人考虑考虑。”

“太后,我恨你,我恨你!”

水竹漪撕心裂肺的大吼,一抬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胸口就要刺下去。

与其割舌鲸面,终身被囚禁,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但传旨的宗正寺大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早就有所防范,及时阻止了她。

“太后有令,绝不能让你自杀,还要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这样才能告慰那些在天之灵的冤魂。”

“啧啧啧,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狠的时候。”

毋泪头枕着手臂,啧啧啧的玩笑感叹。

水善脸色微沉,“犯了罪就该罚,从前她不过任性霸道,如今她玩弄朝政,枉杀人命,这是不可饶恕的罪。”

水善说这话时,视线幽深的望着毋泪,坚定而沉着。

毋泪假装没感受到她凌冽的视线,他知道她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

犯罪就该受罚,枉杀任命,不可饶恕。

而他的手上,已经沾上不知道多少无辜者的性命,怎么洗也洗不清,怎么赎罪也赎不完。

……

慕容余被放出了大狱,曦宁国一战已经彻底结束,清算功劳,留了他性命,还赏赐了官位,但他没要,请旨放他自由,从此远离朝堂,逍遥江湖。

太子自然不会不准,对于曦宁国的旧臣,而且出卖过国家的叛徒来说,没有哪个高位者会愿意留下这样的人。

慕容余主动请辞,太子顺水推舟,准了,赏赐了他些金银之物。

慕容余如今自由一身轻,没了官位、没了辉煌、没了权力,却放松了身心。

离宫前他想最后见太后,这一生的最后一面。

那个纠缠他几十年的身影,终于在此番后,算是报答了恩情,解脱了所有负担。

水善没有让他入宫,反而自己出宫来见他。

慕容余站在街口,望着长长的街道远处,那个一身男装风度翩翩的女子踏步而来,踝间一串轻铃脆响,嘴角弧度永远那般欢快、温柔,让人也不自觉跟着她一起微笑。

他曾期盼了几十年,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后来再见,却未识得。

错失后他才追悔莫及,不过幸好偿还了恩情,幸好,他们没有成为真正的敌人。

“出来了,挺精神的嘛。”

水善爽快的锤了一把慕容余的胸口,肌肉结实,面色红润,精神看着很不错。

“以前你都穿的精美华丽,现在这么素净的打扮,还真不习惯。怎么,改性了,还是没银子买绫罗绸缎?”

水善乐呵呵的打趣,慕容余灿灿一笑,“银子倒有,太子赏了不少。但我日后没了官爵便没了收入,总要省着点花,才能置份家产,娶老婆过日子啊。以后可没法再大手大脚的了。”

“不错不错,懂得存钱过日子了,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水善爽快的又锤了他一拳,这人浑身肌肉紧实,打上去就跟打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慕容余跟着水善在街上穿梭着,随口道,“既然是你请客,那就享受一次最后的奢侈,去最贵的酒楼,可着最贵的菜点。”

“没问题,请你吃个三天三夜都可以。”

水善带慕容余去了妃楼,她是熟客,一般吃饭都来这。

“三天三夜怕是要胀死了,我还是早点走吧。”

水善让老板娘将店里所有招牌菜都上一份,听见这话,问道,“计划好要走了?”

慕容余转着手心的茶杯,‘恩’了一声,“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出发。”

“去哪儿想好了吗?”

慕容余又摇了摇头,“边走边看呗,天大地大,岂会没有一个落脚之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水善没有挽留,亦没有离别的伤感。

他们算是……笑着告别,忘记往昔的一切。

“定下来给我传个信,若我以后偷溜出宫,也好找你玩。”

“你还要溜出宫?你上次溜出宫,闹出多大的事来,到时我可不敢收留你。”

慕容余打趣地开玩笑,水善有些委屈,却也没辩解。

她上次出宫确实闹出挺大的事,但……不都已经过去了嘛。

现在与两年前,早已是物是人非。

“不收留就不收留,我还嫌弃你没钱招待我呢。”

水善可爱的‘切’了一声,饭菜上来,痛快的吃起来。

“太后……”

“恩?”

慕容余筷子不停搅着碗里的汤,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水善嚼着红烧肉,抬眼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慕容余踌躇一下,还是难以开口。

“你说话怎么都扭扭捏捏的,这可不像你。”水善好笑得打趣他。

慕容余尴尬得笑了笑,准备重新开口,却突然见到水善身后猛然冲出几个手持刀剑的刺客。

慕容余大惊,手拍桌面一跃而起,一下跃过水善朝她身后的人踢去。

水善也反应过来,正转身,已有人挥着剑直刺她而来。

那剑近在咫尺,距离她的胸口仅有一臂之遥,无法闪躲。

慕容余慕然侧身挡到水善面前,被剑刺穿胸口。

酒楼中的客人们大惊,惊叫着四散开去。

水善惊呼一声,扶住慕容余倒下的身体,突然出手,将袭来的刺客一掌击中。

“渊穆太后,拿命来!”

水善见到了曦宁国的定国公谢润,他本应该被收押在天牢,不想却跑出来了,还纠结了一众手下来刺杀。

水善面对谢润视死如归的刺杀,轻而易举躲开他们的进攻,反而将一个个刺客制住,等到执金吾黄赋带兵前来,所有刺客都已被活捉。

谢润被双臂背后绑在桌子上,水善扑到慕容余身边,伸手探查他的伤势,想要为他输送灵力,却被慕容余拉住手,制止了。

“不必……救我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我背叛了……曦宁国,这是我……应有的……下场。”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这件事上,是水善的自私,利用了慕容余对她的感恩,让他成了叛徒。

慕容余帮助水善帮助天闵是为恩,为大义,背叛曦宁国,则是他的罪,亦是他的愧。

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愧疚,现在终于是解脱了。

慕容余笑着,露出满是鲜血的牙齿,呼吸越发虚弱无力。

“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我想说……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谢谢你……救了我……”

水善擦拭着他不停喷吐得血,心情沉重、压抑。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能把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里,是我的荣幸。”

慕容余艰难的扯出笑容,眼皮无力的抖动着,慢慢闭上。

“你……还是那么……好……”

水善独自在店堂里呆了许久,刺客们都被押走了,慕容余的尸体也被抬走了。

客人们早已驱散,黄赋带着执金吾守在外面,给她空间清净一下。

慕容余本来不用死的,他可以开始不一样的全心的生活,没有了恨,也没有国家的纷争,安安定定的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但,他为了救她,付出了自己的命。

当年的城墙上,她救了他,如今,他又还她一命。

算到底,究竟谁欠谁,已经算不清了。

水善讨厌死亡,就像毋泪天生嗜血一样,她天生见不得悲伤和血腥。

但人生总是充满血腥和悲伤,残酷永远比快乐多得多。

“黄赋。”

水善轻轻喊了一声,黄赋立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后,是要回宫吗?”

“你派人去一趟浔州,我想师父和相香了。”

黄赋关心的看着太后略显苍白的脸色,应了声。

曦宁俘虏逃脱天牢,差点刺杀太后,一应相牵连的官员全部跪在东宫外,脱冠请罪。

事关太后安危,太子前来询问太后态度,太后却是没有见他,将他打发了。

“此事虽与哀家有关,却是朝堂之事。朝堂之事太子全权抉择便是,不必问过哀家意见。如今天下太平,朝堂政清人和,哀家只想在后宫安养,日后前朝任何事,都不必来问哀家。”

水善将整个皇宫,所有权利全都交给太子。

她扶持了太子册封,让天闵王朝重回正道,事成之后也干净利落的放手。

这便是渊穆太后,危难之刻挺身而出,安定之后功成身退,默然退场。

……

“我看少夫人自有孕后,人都胖了一圈了。”

“是胖了些,以前太瘦了,如今刚刚好,为了孩子要多吃些才好。”

“少夫人有福气,都没怎么恶心,这个孩子看来是个懂事听话的宝贝。这么乖巧将来定是个翩翩公子。”

淑美人和皇后围着杨琴韵笑聊着,杨琴韵刚刚怀了身孕,整个人圆了一圈,富态了许多。

杨琴韵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女儿贴心。”

“女儿儿子都是要的,柳三公子好福气,日后定会子孙满堂。”

皇后充满艳羡的看着杨琴韵的肚子,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生养儿女,她却没了这个机会。

但如今她有了吉祥公主,也算有了新的寄托和希望。

“孩子名字可想好了?”

淑美人欢喜的问着。

杨琴韵笑了笑,“这才三个月,还早呢,而且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这有什么妨碍,男孩女孩各想一个,再想个小名,到时候总用得到。你们让本宫取一个可好,本宫还从未给孩子娶过名字。”

皇后不由有些心痒痒,跃跃欲试。

杨琴韵略显富态的脸上笑容端庄温柔,“皇后赐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第321章 吃醋

“那就说好了,本宫取个女孩名字,将来给你们女儿用。”

“敏儿都抢着取名字了,若琴韵生的是个男孩,你的名字岂不用不到了?”

水善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边走边顺着头发,她刚刚起床,听说杨琴韵怀孕的消息,衣裳都没穿好就跑来了。

杨琴韵跟着皇后、淑美人起身请安,水善连忙扶住她,让她免礼。

“快坐下坐下,这些虚礼,日后没外人就免了。”

水善怜爱的摸着杨琴韵的肚子,清晰感受到她身体里一个孕育的生命,很是神奇。

“若是这个孩子用不到,那就下个孩子用,总要让她生到女儿不可。”

皇后小孩子般耍赖,逗得水善大笑,杨琴韵则是微红了脸颊。

“琴韵听到了吧,看来你是非得再生一个女儿不可。”

皇后顿了顿,好奇道,“母后,何为再生一个女儿?”

水善笑着朝杨琴韵得肚子看了一眼,“这一个是儿子。”

皇后惊讶得张大嘴,淑美人和杨琴韵皆是一脸惊奇得表情。

“母后太神了,居然还能提前预知是男是女。”

水善又轻柔得摸了摸杨琴韵的肚子,生命力十分旺盛,生长得很健康,凭直觉可能是个儿子。

水善虽然也不知如何判断是男是女,但她的直觉几乎不会出错。

“如今柳溪重回了廷尉署,柳平柏也在太子身侧当差,加上你又有了身孕,可谓三喜临门,苦尽甘来。你是有福气的。”

“这都多亏了太后照拂,琴韵感激不尽。”

杨琴韵说着就要跪谢,被水善眼疾手快地抚住,低斥她,“小心些,现在是怀了孩子要当娘亲的人,一定要时刻注意着身子。你们以后好好生活,也让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安心。”

……

淑美人从羽华宫出来,迎面见到如意带着两男一女往羽华宫来。

淑美人瞧着其中一人感觉有些熟悉,等稍稍近前才认出,那不是赏赐被捉拿,躲到她宫里的贼人吗?

“你,怎么在这?”

淑美人惊讶的和对方大招呼,剑圣也一下认出她,规规矩矩的行礼。

“见过淑美人。”

剑郎和相香听见淑美人的身份,也跟着剑圣一齐见礼。

他们是第一次来皇宫,又紧张又忐忑,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你没事吧,听说你被抓了。”

剑圣礼貌道,“太后救了我,我无事。之前多谢淑美人相助。”

“我哪有帮你什么,你最后还是被抓到了。”

淑美人当初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帮他,虽然最后也没成功让他逃脱,但心中始终记挂着。

“你们是来找太后的吧,那你们去吧。”

淑美人客气的主动让开身,剑圣又施一礼,带着剑郎和相香进了羽华宫的大门。

相香见到水善时先是一怔,被她那副尊贵非常的太后装扮惊住了,而后又瘪起嘴哭起来,这次却不敢像以前一样冲过去抱住她。

“哎哟哎哟,哭什么,见到我不高兴吗?”

水善心情大好的主动迎上来,一把将相香抱进怀里,“我好想你们。”

如意笑了一下,识趣的退了下去。

相香憋着嘴呜呜哭着,“你怎么变成太后了。”

水善失笑的打趣她,“你是嫌我老啊?”

相香哭花了脸,反驳,“是你身份太高了,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当然能,你是我朋友,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剑郎捏紧了手,看着面前担忧许久的女子,一段时间没见,他们已是天差地别。

“水,太后——”

剑郎学着剑圣入宫前教的宫中礼节,施了一礼,差点脱口喊出水善的名字,一下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乃渊穆太后,立刻改了口。

“没人的时候不必如此拘束,还是叫我名字好了。”

“不可。以前不知道您是太后,如今知道了,再没有逾越的道理。太后依旧当我们是朋友,但礼节也不能不顾。”

剑郎坚定的规规矩矩重新见礼,相香也从水善怀里出来,擦擦脸,跟着一起见礼。

“所以说我喜欢外面的自由自在,所有人进了皇宫,都会被这繁杂的礼节所束缚。”

“太后多虑了,规矩是规矩,情谊是情谊,相信您与剑郎、相香的情谊,不会改变的。”

剑圣安慰一声,水善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剑圣的腿已经好了许多,但隐隐留下了旧患,容易发疼,发酸。

水善不放心剑圣的腿,他是一个武功高手,上次的伤实在太重了,定然会影响他的武功。

水善让如意将她早就准备好的药,那给了剑圣。

“这个要你拿回去涂抹伤出,应该会有好处。”

那只是一般的涂抹患处的药,但里面加了水善的一滴血,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多谢太后。”

剑圣欣然收下,太后为他治腿他是见过的,太后给的药必定对伤有好处。

水善让人在宫外安置剑圣和剑郎,让相香留在了羽华宫陪她。

相香第一次入宫,对什么都新奇,整个人兴奋的停不下来。

“这床好大啊,又大又软,再来两个人都睡的下。”

相香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水善当初刚认识她时,觉得她是个大家闺秀,后来觉得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再后来有觉得她是个勇敢的女子,相处熟稔了,便觉得她就是个小孩子。

和在外人面前的淑女姿态不一样,相香在水善面前便会原形毕露,啰嗦、没形象、没心没肺的爱哭鬼。

“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和你睡,你的床好舒服。”

水善换上寝衣,掀起被子躺进去,“你想和我睡?我看你更想和剑郎睡一张床吧。”

“你说什么呢。”

相香害羞的扑过来捂她的嘴,水善举起双手求饶,这才放过了她。

“我说的不对吗?”

相香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和剑郎现在怎么了,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吗?”

水善侧着身体看她,相香沉默着不回答,安静了许久,终于张了张嘴。

“我告诉他了。”

水善惊喜的立马追问,“然后呢然后呢,他说什么?你们在一起了吗?”

相香嘴巴一瘪,差点哭出声来,“他拒绝我了。”

水善惊了一下,安慰的握着她的双手。

剑郎真是块木头,这么好的姑娘摆在眼前不珍惜。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放得下他吗?”

相香想起剑郎就是一阵委屈,嘴一瘪,最后还是哭了出来,这次却是默默的没有发出哭声,任由眼泪无声的流淌着。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了不得。”

水善也很头疼,这种一厢情愿的喜欢确实痛苦,但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却很难说。

剑郎那个木头,怕是并不一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他那么迟钝的人,一时也没弄明白也是正常。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要不……我们试探一下。”

“他说不喜欢我——”

相香可怜的无声哽咽,水善转着她的肩膀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剑郎那人就是个呆子,他喜不喜欢你,怕是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的话不足为信,不如我们亲自证实一下。”

“怎么证实?”

相香吸了吸鼻子,一下重新来了精神。

“让他吃醋。”

相香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双眼放光的盯着她,让她继续说。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不如试上一试。若他其实是喜欢你的,看到你和其他男人相谈甚欢,举止亲近,肯定会有所表现。若他真的不喜欢你,你也可以就当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让自己的感情有个了断。”

剑郎第二日在宫门外等水善和相香出宫地时候,发现还有一位公子也等在宫门外。

水善和相香的马车一出来,那个男人与他一同上前见礼。

“齐欢见过太后,祖父令我在此恭迎太后。”

水善掀起帘子,应了一声。

“劳你跑一趟。”

“太后言重了。”

这位齐欢乃齐丞相的孙子,皇后齐敏的娘家兄弟。

今日水善在齐丞相办了个小小的茶会,邀请了闵都一些公子小姐一同赏梅观雪。

剑郎之前并不知情,现在知道了,便随着水善一同前往丞相府。

齐丞相如今退下朝堂,闲赋在家,每日却也忙的很,读书、写字、钓鱼,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齐丞相对这些年轻人的茶会自然没兴趣,迎接太后打了个招呼,便自己干自己的去了。

水善进入布置好的后花园,邀请的人大多都已来了,齐齐上来请安。

相香的视线在周遭一个个的公子身上滑过,注意力却始终锁定在沉默一旁的剑郎身上。

剑郎本就少话,对不认识的人更是一句主动的话都不会说,别人介绍认识也只随意点点头,再无下文。

“相香,今日这里的公子们可都是闵都城中的优秀儿郎,尚未娶妻。”

水善悄悄地与相香耳语,语气暧昧,意有所指。

声音虽少,却是让剑郎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你也到适婚年纪了,若能找到两情相悦的,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相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嗔怪一声,“太后,您怎么……我不相亲。”

水善哎呀一声,“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姑娘,不用难为情。”

水善说着又看向剑郎道,“师父也可以相看相看,这里的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剑郎根本不接茬,看着满院子一脸怀春的男男女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齐欢,齐欢是齐丞相的孙子,闵都出了名的才子,为人处事待人接物亦是进退有度,彬彬有礼,许多姑娘喜欢呢。”

水善拉着相香要去找齐欢,相香又羞又难堪,脸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太后,姻缘天定,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强求。”

剑郎突然帮着相香解围,水善和相香都惊奇的抬起头看向她。

水善微微窃喜,面上镇定的道,“我哪儿有强求,我只是带相香去认识一下,齐欢公子少年才俊,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好不好,不是他人评说,而是男女双方自己感受。自己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剑郎忍不住的再次反驳水善,他从来不反驳水善,永远是顺着水善说话。

水善和相香悄悄对视一眼,故意板起脸,有些不快。

“我只是好心而已,又没让相香立马嫁人。女孩子的青春耽误不起,相香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让她将来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吧。

想要与心中欢喜的人成亲,总是需要花时间培养感情的。

你又不喜欢相香,她的事你就莫管。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大事终究强迫不得,我日后给你爹说,让他帮你退婚。相香不会怪你的。”

水善说完一长篇,抱着手臂一脸不悦的不说话。

剑郎狼狈的手脚不知怎么放,双臂抱起又松开,又抱起,婉月剑握在手心里,掌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不,不必去说。”

剑郎声音都变得结巴,表情有些怪异。

“为什么不必说,我去说你父亲自然不会怪你,也不会不同意。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无疑是互相折磨,你痛痛快快的拒绝相香也挺好,让她没了幻想,也不用继续浪费时间。你们俩的亲事我包了,定让你们找到喜欢的人,幸福美满。”

“不,不……”

“不什么?”

水善不耐烦的皱皱眉,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多意见。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相香充满期待的望着他,被拒绝的失望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焰,他这么拒绝退婚,会不会也是……喜欢她的?

“总之不必了,我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

剑郎脸色涨红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像猫抓一样,挠心挠肺的。

“随便你吧。”

水善说完就拉着相香走了,去找齐欢。

剑郎大迈着步子紧跟在后面,远远看见齐欢,眉头便不自觉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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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迎来结局,但是结局后会有一个非常长的番外,算是另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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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离开

“齐欢,哀家还没介绍吧,这是哀家在宫外认识的女孩子,哀家的好朋友,她叫卫湘湘,刚来闵都,对闵都还不怎么熟悉,以后你可要多带湘湘到处走走逛逛。”

齐欢彬彬有礼的朝相香见了一礼,相香也矜持的回以一礼。

“太后的朋友,必然是特别的好姑娘。太后放心,湘湘姑娘若想去哪儿玩,齐欢义不容辞。”

相香以前没来过闵都,对这个华丽繁荣的都城很是新奇。

齐欢极好的尽到地主之谊,经常带相香到处去玩,浏览闵都的风景和人情,两人相处的越渐熟稔。

剑郎进来羽华宫就视线闪烁的到处瞧,水善吃完鸡蛋羹,奇怪的看着他。

“你干嘛呢,瞧什么?”

剑郎沉默的不说话,犹豫许久,突然低声问道,“相香呢?”

水善失笑的瞧着他不安定的眼神,剑郎被笑得脸红,不自觉垂着脑袋。

“相香出宫去了,齐欢带他去静亭寺上香。”

“喔。”剑郎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剑郎一直心不在焉的,水善和他说话也没听进去,恍恍惚惚的。

水善算是知道,他的心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挥挥手把他赶走了。

“你代我跟司天说一声,明天我出宫找他,让他在家等我,别出门。”

水善放行,剑郎立马迫不及待的跑了。

还说不喜欢相香,人一不粘着他了,就这么失魂落魄的。

皇宫里的女人,每天没事就是逛御花园,或者到处串门子。

皇宫富丽堂皇,但也并不是所有地方可以去,而且再漂亮的地方,呆的久了,也都会腻。

水善对后宫、御花园早就腻了,景色看来看去都是老样子,一点新意都没有。

“那是太子吗,他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水善闲来无事晃到东宫去看看太子,远远便瞧见太子从东宫出来,坐上轿撵。

如意瞧着太子轿撵离开的方向,道,“好像是……要出宫。许是有事找齐……老太爷商量吧。”

齐丞相如今已经歇下了官职,闲赋在家,但太子遇到难解决或拿不定主意的事,还是会去找他商量参详。

太子出宫了,水善只能打道回府,一转身,毋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来找太子?我两天没出现,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跟着水善的宫人们,自觉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太后与住在羽华宫的那个男人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将自己装作透明,主动退离。

“你太狠心了吧,也不问问我去哪儿了?你不担心我?”

毋泪凑在水善身边,可怜兮兮的撒娇。

水善笑了笑,反问,“我担心你什么?担心你被人打还是被人抓?你不打别人就好了。”

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奈他何?

“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干什么?”

“你去干什么了?”水善顺着他的话问。

毋泪站定脚,微微躬身平视上她的视线,认真道,“我去见红祥他们了。”

水善云淡风轻的盯着他,沉默一会,开口道,“你去见手下,关我什么事。”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现在哪儿?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水善无奈的失笑,“你怎么变得跟司天一样,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干嘛总问我想不想知道?吊我胃口干嘛,你又干坏事了?”

毋泪只是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水善被他的笑容看的有些发怵,神情也渐渐慎重起来。

“毋泪,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谈什么?”

“谈未来。”

毋泪抿着唇,露出一个调戏的灿烂笑容,“你是准备以身相许了?好啊,我最愿意与你谈未来。”

如意在羽华宫的小池塘边摆了茶案和软垫,御膳房做了几道新鲜的点心,有两样是研制的,味道还不错,形状比起味道更加引人注目。

如意带着宫人们全部退下了,空出大片清净的地盘,让他们好好说话。

水善咬了一口颜色美丽的点心,就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些新点心都没有糯虹糕最初给她的惊艳和喜欢,那个糯虹糕的祖宗真的是个有天赋的点心师傅,若他还在,肯定又研制出了不少新花样。

水善突然怀念他的手艺。

“发什么呆,想什么呢?”

毋泪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她盯着一盘点心发呆,好奇的问她。

水善抬起眸子,认真的对上毋泪,开口道,“日后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再或者,你有什么野心或目标,我们直接摊开来说怎么样?”

“提什么野心、目标这些东西,我们不是该谈谈以身相许的事吗?”

毋泪在笑,水善却笑不出来,面对这个人,她已经再没了任何的奢望。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

毋泪的脸色也慢慢暗沉下来,笑容变得僵硬,眼睑低垂,掩映住眸中的冷冽和血红,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却怎么都瞒不住。

“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只要你说好,我们就有数不尽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过我们想过的生活。只要你愿意,你说一声,我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毋泪激动的跪到水善身边,握住她的手,怜惜的包在手掌中来回揉搓着。

“天闵王朝如今也不需要你操心,你想看到的天下太平也实现了,你渊穆太后的身份根本不算障碍。大家都说渊穆太后是神,能消失一次,也能消失第二次,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你不是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吗,我们一起离开皇宫,天大地大自由翱翔,多好!”

毋泪幽暗的眸中满满都是恳求和希冀,然而水善的眼眸却冷了,不再有动容,亦不再柔情。

“当初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和你找个世外桃源,安逸平静的生活,远离事非远离争端。我想用自己温暖你,融化你,牵制你,但是你欺骗了我,我对你而言并没那么重要。准确说,我终究无法让你停止罪恶。”

水善长长呼了口气,抽回被握住的手。

“你是无法停止杀戮,和我安心过日子的。嗜血成性的坏人,我无法接受。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继续想要干什么?搅乱如今的平静?再次引发战争?让天闵王朝甚至整个天下,陷入混乱?”

“那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破坏。”

水善不屑的嗤笑,“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不再插手任何争端和血腥,你能做到吗?你答应过我的事太多了,但没有一次兑现。你总是深情的答应我的请求,背后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我曾经有多信任你,现在就有多失望。”

毋泪握紧空荡荡的手心,眸中的泪痣炸裂,融化成一汪血眸。

“你真的要放弃我吗?”毋泪从牙齿中挤出一丝丝的声音。

“不是我放弃你,是你辜负了我。”

“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你只为那些短暂生命的人类考虑,却不给我机会。我那么爱你,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吗?你为了那些人类,抛弃我,与我作对,这是为什么!”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水善赫然拔高声音,反驳毋泪的咆哮。

“我顾惜生命,你蔑视生命;我珍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弃之如履;我向往和平,你嗜血成性。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站在距离最远的两端,遥遥相隔。”

“那我就靠近你,神挡杀神佛当杀佛,谁敢阻止我,我就杀谁!”

毋泪完全暴露出凶残嗜血的一面,双眸闪烁着阴冷的光,身体气息开始流转,迫人的气场四散开来,压抑、绝望、恐惧。

风云骤变,狂风席卷,枯树刷刷摇晃,天色暗沉的遮挡住阳光。

“阻隔在你我中间的是整个世界,你杀的完吗!”

“杀不完也要杀,你必须是我,必须留在我身边。”

毋泪霸道的宣誓着,水善瞧着骤变的风云,心中有些慌乱,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世间最远的距离,是心与心的距离。我与你的心,在两个极端,你杀光全天下的人,只会让我们离得更远,让我更排斥你。你懂不懂!”

“不管阻隔我们的是什么,我都要得到你。我只在意过一个人,那就是你,自从你出现,我的整颗心都被你占满,你休想逃离我。”

毋泪猛然牵制住水善的肩膀,想要吻她,水善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冷酷拒绝了。

狂风呼啸的越发喧嚣,天空转瞬间彻底暗沉下来,乌云遮天蔽日,不见光明。

“你休想碰我一丝一毫,我会恨你的。”

水善愤怒的咬牙切齿,毋泪还想靠进她,皆被她冷漠而强硬的拒绝。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你原谅。”

两人相互对抗着。

水善想激发身体的灵力与他对抗,但毋泪攒握住了她的掌心,灵力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天地一瞬间变色,皇宫也被毋泪浓郁的气息所笼罩,所有人困在了他的气场中,没人能来救她。

这场黑暗持续了一天一夜,天地拨开云雾时,已是翌日清晨。

毋泪墨黑的长发散了满床,心满意足的安睡着,被寝殿外宫人忙碌的声响吵醒,展开手臂摸着身侧,却是空空如也,一片冰冷。

毋泪陡然睁开眼,侧坐起身,身旁哪里还有水善的身影。

毋泪从太后寝殿出来的场景震惊了羽华宫,所有宫人目瞪口呆的垂下了脑袋,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看见不该看到的景象,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毋泪穿着外套喊住一个扫地的宫女,昨夜的诡异天气将羽华宫搅得一片狼藉,宫人们全在认真打扫着。

小宫女害怕的哆哆嗦嗦,跪着摇了摇头,“奴,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

毋泪绕开她,去找水善。

可毋泪将整个皇宫的都找了一遍,根本没发现水善的丝毫踪迹,也没一个人看见她。

毋泪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赶紧出宫去找人,但水善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依旧没见一个人见过她。

而与水善一同消失的,还有司天。

毋泪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水善带着司天跑了,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闵都,再次逃离了他。

……

水善坐在远离闵都的马车上发着呆,司天坐在车辕驾着马车,两人沉默无言。

昨夜,水善突然从宫中出来找他,什么都没解释,便说带着他离开,去找嫏嬛山存活的弟子。

司天知道定然发生了大事,但水善没有说,他便没有急着问,没有犹豫的当即跟着水善离开了。

“水善……”

司天犹豫不决的喊了她一声,“昨天天色大变,我感受到一股气场从皇宫里散布出来,应该是毋泪,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司天昨日感受到气场时便想赶去皇宫,但那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让他根本无力挣扎。

昨日的闵都城,静如死灰,所有人皆被迷晕了一样,成了一座死城。

“没什么,就是吵架而已。我与毋泪已经彻底站在了对立面,我会除掉他。”

司天惊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除掉毋泪?

嫏嬛山的立场和使命,自然是要将毋泪这个危害人间的恶人除去,但嫏嬛山没有实力,只能尽量制止、抵抗而已。

水善与毋泪有感情,还曾是相爱的人,这个使命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而且凭水善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毋泪相抗衡。

“你真的……决定了吗?你对他毕竟还是有感情……”

“别说了!”水善打断司天,捂着脸长长的叹息。

“我也曾想两全其美,和他寻一个世外桃源,幸福的生活。但他终究做不到停止杀戮,我也没能改变他,甚至无法牵制他。他是天生的恶人,我无计可施。”

司天沉默了,这个决定最痛苦的无疑是水善。

水善是世间最纯净最善良的人,她最不愿做的就是与人为敌,更何况是那么在意的人。

但私心感情于她而言,终究比不上人间正义。

就像对毋泪而言,她亦不足以改变他的天性。

他们是一样的,天性注定,是无法被改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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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结局

嫏嬛山所剩弟子不多,隐藏在各处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余人。

杉棋长老和扶云长老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水善给他们建造了一个安全栖身的地方,灵力创造禁制,一般人无法进入。

嫏嬛山虽不在了,但韶玥还在、萃灵盘还在、水善还在。

只要他们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水善每日专心致志的练习凝聚灵力,不止是她身体里的灵力,还有来自大自然最纯粹的元气。

水善学习着利用韶玥和萃灵盘吸收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加强力量。

她想与毋泪对战,必须不断提高自己,她还太弱了,与幻化了两百年的毋泪相比,不堪一击。

“不要太心急了,你要与韶玥不断地磨合、感知,达到人物合一地境界,方能激发除韶玥最大的力量。”

司天将饭菜端到她面前,递上筷子,“快吃吧,休息会再慢慢来。”

“那日羽华宫,毋泪一散发气场,我就彻底被压制,根本没法反抗。”

水善无心吃饭,想起那日的事,心中便压着一股无力感,迫切的想要强大,强大到足够与毋泪相抗,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

“你与毋泪皆是借助法器幻化而成,毋泪早幻化出一百多年,自然更加熟练掌握自身的力量,你无需太慌张。”

水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是自韶玥中的灵力幻化而出,与韶玥息息相关,毋泪则是从敛魂杵中幻化而出。”

“没错,所以敛魂杵对于毋泪来说犹如性命。”

“那……若是没了敛魂杵,是不是也就代表,毋泪将不复存在?”

司天一脸严肃的沉吟着,视线瞧向水善的脚踝,最后点了点头。

敛魂杵和韶玥,相当于毋泪和水善的命。

当初司天死活赖在水善身边,既是想要保护她,也是为了保护韶玥。

韶玥若有闪失,里面凝聚的灵力也将散去,水善便会重新幻化成天地元气,消失在天地间。

“你一定要把韶玥保护好,毋泪必然也将敛魂杵保护在最为安全的地方,那是他的命。”

水善曾在奄冉阁中感受到极为强烈的力量,但她找到那个力量源泉的阁楼时,却只看到了敛魂杵的画像,并没有见到真正的敛魂杵。

不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毋泪会藏在哪儿。

水善摸着自己脚踝的韶玥,心中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毋泪从第一次见到她,便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她将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更明白韶玥对她的重要性。

但他从不曾伤害她,不管身为皇上时、还是身为尊主毋泪时,一次都不曾伤害她。

水善心中划过酸楚,顿时反应过来,命令自己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再心软。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幻化成人便是个错误,若没有他们,人们按着世间的规则繁衍、生存、延续。

他们根本是多余的存在。

水善的突然离宫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也没有传出轰动的消息,百姓们继续着自己的平静生活,一切看似平静沉稳,却不曾感应到平静深处的暗潮涌动。

皇上薨逝的消息传到水善耳朵里时,冬天已经彻底过去,春天正盎然绽放着。

春节的喜庆远离了她,她甚至是正月初三才反应过来,除夕都已经过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皇上薨逝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丧仪举行的十分隆重。

百姓们对于这位大兴帝的评价,褒贬皆有。

最大的贬义无非是集结在最后那两年的荒唐无为,陷害忠良。

而那其实是假皇上的错,最后却只能记载在了大兴帝的身上。

皇上丧葬后,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改元永昌。

永昌帝登基第一年,进封大兴皇后齐氏为孝贤皇太后,进封渊穆太后为渊穆太皇太后。

同时厚赐了豫王府,还赏赐了众多功臣。

永昌帝二年,择禁军统领莫安之女莫舒媛为中宫皇后,吉日大婚。

闵都连续几件大事,水善都不曾回去,而且全是事过之后才听闻的消息。

禁军统领莫安她认得,但莫安的女儿她不曾见过,也不知道皇上择的这位皇后,是否是他喜欢的女孩。

至少皇后,水善希望是皇上心爱的女子,即便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能拥有寻常的爱情。

她的爱情太可怜,也太痛苦,所以总希望别人能够得偿所愿,良缘双栖。

“水善,不好了,出大事了。”

司天急冲冲的闯到水善的房间,大喘口气,焦急道,“芙蕖山庄与良安会正面血拼,在岚海边打起来了,战况惨烈。”

水善一下睁开眼睛,良安会是无风者组织讨伐芙蕖山庄的江湖人士建立的组织,如今队伍越渐庞大,人数也越来越多,专门对抗毋泪掌控的芙蕖山庄。

芙蕖山庄和良安会一直交手不断,但都有输有赢,今日看来情况很严重。

“无风者使用了你给的水晶玉,怕是……”

司天话还没说完,坐在面前的人突然一下便已消失不见。

如今的水善已经越发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常人花费上半月一个月的千里万里,于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到了。

水善亲眼目睹了这场血腥的战况,到处都是尸体,大片大片的红色染红了碧绿的大海,海风吹刮着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血腥味道。

迫人的戾气弥漫空气,浑浊的气息令水善心神摇晃。

又是血,又是死人,那么多性命消亡,剩下冷冰冰的躯壳。

水善想要呐喊,想要阻止,却如何都挽回不了那些已逝的生命。

她看到了无风者,身受重伤,艰难的抵抗着。

水晶玉在他手中发出的力量微薄,暂时击退了芙蕖山庄的人,却有更多的人冲上来。

无风者已经无力抵抗,良安会死伤惨重,芙蕖山庄亦是死伤无数。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好处的战斗,打到最后,无论哪一方,都是躺着的比站着的多。

“全都停手!”

水善清悦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飘渺悦耳,好听的让人安心。

所有人控制不住的停下了屠刀,齐齐看向了她。

无风者惊喜的踉跄着朝她跑来,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得难以抑制。

“水善小姐——”

水善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掌心抬起,灵力自身体而出注入韶玥,瞬间飘散进空气中,清化空气中的戾气和浑浊,舒缓了他们嗜血的疯狂。

“你果然出现了,我就说嘛,只要动静闹得大,肯定能引你出来。”

水善顺着突然响起的嗤笑声看去,许久不见的红袖出现在她视线中,身边站着戴了银质面具的红祥,两人立于尸骸之中,傲然而阴冷。

“你们故意引我出现,那毋泪呢——”

水善朝他们周围看去,并未看见毋泪的身影。

红袖捏紧了拳头,一身纯红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诡异的如同索命小鬼,不带一丝人气。

“尊主发了疯的找你,几乎将整片大陆翻了个底朝天。水善,你真的很碍眼,你的存在,总是让尊主失控,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水善冷冷的注视着他们,视线不带一丝波动。

“不用和我说这些,你们引我来所谓何,直言。”

水善冷硬的语气更加激怒红袖。

红袖喜欢了毋泪一百多年,从他们兄妹被尊主救起留在身边,便对尊主心生爱慕。

但她一直不敢说,因为尊主讨厌女人,更厌恶女人的纠缠。

她只求永远呆在尊主身边,即便只是侍女、手下,她永远是尊主身边唯一的女人。

但自从水善出现,一切都变了。

尊主爱上了水善,爱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红袖如何能不嫉妒,如何能甘心?

况且水善并非普通女人,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对尊主而言可怕的威胁。

“我永远不会给你再伤害、左右尊主的机会,水善,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红袖发了狂的朝水善冲来,红祥想阻止她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红袖袭向了水善,然后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摔落在地。

化为一堆碎屑,被风一吹,散了。

水善收回掌心的灵力,而后朝着红祥袭去。

红祥想要躲闪却来不及,只能运转起身上所有的力量,与水善想对抗。

但红祥的力量,已经再也敌不过如今的水善,也和红袖一样化成灰,飞散在了空中。

他们早已不是活生生的人,违逆天命延续的生命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吹便散。

红袖和红祥将水善引出来,是为了替毋泪传话,辽东开战了。

统一中原的战争刚刚结束,哈单族又掀起风波,这风波无需想也知道是毋泪的杰作。

哈单族拿下了辽东及周边的数个中原州县和城镇。

毋泪掀起了战事,这是水善最不想看到的,他故意做给她看。

朝廷集结兵马对战哈单族,哈单族兵少,但哈单族人擅毒擅蛊,一时间竟难断输赢。

毋泪挟持了整个皇宫,等待着水善现身。

水善踏着小巧的步伐独自前来,踝间的韶玥跃动着清脆的声响,整个闵都城噤若寒蝉,似乎全然没了生的气息。

水善跃上城楼,展望这城墙内的繁华景色。

即便心中对这个地方有着许多的厌倦,但更深的,还是怀念和熟悉,以及满满的不舍。

如同每个人的家,即便对家有各种不满,但心中最挂念的地方,也永远是家。

整个闵都城门户紧闭,鲜无人迹,大白天全都关着门,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这座繁华的城似乎空了,没了动静,但水善感受得到,大家只是藏起来了,百姓们依在。

“毋泪,我来了——”

水善对着皇城的方向,轻轻喊着,声音微小,却清晰的闯入遥远的皇宫高墙内,传入毋泪的耳中。

毋泪邪邪一勾唇角,“终于来了。”

毋泪挟持皇上,皇宫之中乱成一团,大批禁军救驾赶来,将立于高楼屋顶的毋泪团团包围起来。

没了人声的闵都城,随着禁军奔袭而出的声音,越渐热闹起来。

百姓们从家中露出头来,街上渐渐聚起了人。

大家仰望着城楼上的太后,爆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仰望着城楼及高楼上相对峙的两人,皇上被挟持,空气紧张的凝结成冰块,呼吸都感觉艰难。

“太皇太后,参见太皇太后——”

豫王府的人认出水善,齐齐跪身高呼,整个闵都城的人都跪了下来,仰望着这个救世的神。

水善视线淡淡的扫视着城楼下的人,皇宫及朝堂上重要的人都来了,全是些熟悉的面孔。

水善一一扫过熟悉的众人,有认识许久的老友老臣,也有天闵未来的希望,年轻一辈。

这些都是天闵王朝最重要的一批人,闵都城更是天闵王朝最重要的都城,这个地方,这些人,绝不能出差错。

水善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一人,莫大厨也在人群中,此时穿着比之以往华丽端庄的服饰,站在怡太妃众人身边。

水善心中呆了一下,莫大厨穿的分明是皇后的服制,难道……她就是皇上的妻子,莫安的女儿莫舒媛?

真是缘分,没想到莫大厨竟然会与皇上走到一起,看两人互相担忧的眼神,应该是相爱才在一起的,真好。

“毋泪,放了皇上,我们私下解决。”

毋泪远远望着她,手随意的抓在皇上的肩上,却让皇上根本无法挣脱。

“水善,不行了,我们私下永远解决不好,不如就当着满朝文武和这么多百姓的面,好好说说如何?”

百姓们全部望着他们,好奇他们要说什么,太皇太后与这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水善镇定自若的面无波澜,“好啊,你要说,那就说吧。”

“你为何要抛弃我,我们明明相爱,你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与我势不两立。你太狠心了。”

百姓们一片哗然,太皇太后与这个男人……有私情?

毋泪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百姓面前让她难堪,坏她的名声,将他们的私情公之于众。

水善坦然的面对百姓们的议论,如今的天闵王朝人心所向,政清人和,她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你所谓的无关紧要的事,于我却是人性的底线。你乱杀无辜亦眼不眨心不跳,我却容不得你这样嗜杀冷血的人。”

“你当真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说的,我一定为你达成。”

水善心灰意冷的浅浅一笑,“不必了,你永远不可能达成我的期望。也许你我二人本就不该出现,扰乱了世间秩序,如今便让一切重回远点吧。”

“原点?”

“没错,没有你我的原点。”

水善身影飞闪,突然到达毋泪和皇上的面前。

毋泪辈水善如此快的身形震了一下,不过几个月没见,没想到她如今这般厉害。

短暂的呆愣,便被水善趁虚而入,将皇上救下送到了禁军保护的中心。

水善与毋泪四目相对,这一刻,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结局。

奄冉阁弟子冲破城门的防守,闯入了闵都城,司天带领嫏嬛山弟子出现,其中还有杉棋长老、扶云长老。

两位长老回来了,他们没死。

“圣女,不要啊——”

杉棋长老着急的大喊,满脸愁云惨淡,神情促然。

水善是嫏嬛山唯一的希望,若是莽撞与毋泪相对,怕是会凶多吉少。

水善看见两位长老的瞬间,脸上挂起安心的笑容。

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但是她不能就此罢手,即便拼得一死,她也要将毋泪拉入深渊。

他不能再存在于世,那只会造成更大更多的灾难。

“毋泪,今日我们就彻底做个了结。”

水善望着毋泪,淡淡的勾勾唇角,笑了。

笑容如清风拂面般柔软、轻松,似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担忧和负担,此时眼中只望着他,只有他。

这是毋泪多么期望、奢求的,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但他亦心知肚明,这番注视,是最后的温情和告别,她要杀他。

水善抱着必死的心,最后眺望一遍戚然的皇城,最后看眼那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熟悉的人们,而后引着毋泪离开了闵都城。

怡太妃望着水善离去的身影痛哭出声,嘶哑着声音唤着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心中说不明的慌乱,这一次离别,不知道是否还能和上次一样重逢。

皇上对着水善离去的方向,掀起龙袍,跪下了尊贵的身子。

所有皇亲国戚、朝臣、后宫、百姓,全部躬身跪下,齐呼渊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每一次现身,都是为了保护天闵的百姓、和闵氏的江山。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将会是最后一次,不管是输是赢,渊穆太皇太后,怕是再也不会出现。

水善上一次来静亭寺时上了一炷香,祈愿天下太平。

如今,距离这个心愿,只有毋泪这一个阻碍。

“你要杀我。”毋泪清楚感受到水善身上的杀意。

毋泪心中悲痛,他永远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水善会杀他。

他们曾是感情深厚的母子,互相信任依赖的恋人,如今却是互不两立的敌人。

“你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所有人仁慈,偏偏对我狠心!”

毋泪嘶吼着,血痣炸裂,漆幽的双眸染成血红色,阴鸷和鬼魅。

“毋泪,我们到此为止吧,所有美好的、悲伤的、痛苦的,全部到此为止。我并不恨你,只是不能再放纵你。你和我都是不该存活于世,我们的存在只会给百姓们带来灾难和动荡。够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足够了。”

“不够,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千年万年的活着,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水善摇着头,淡薄轻笑,“千年万年的活着,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活了六十年,没有任何不甘,足够了,你也活了两百年,到此结束吧”

毋泪表情狰狞的可怕,他不理解水善,也不赞同她的想法。

他想要改变水善的决定,却发现她态度坚决,根本不容改变。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吗?你虽能伤我、压制我,但你的力量,能杀得了我吗?”

“那就试试看。”

水善一脸云淡风轻。

突然起风了,刮着春日的花香传入鼻中,芬芳馥郁。

“毋泪,我爱过你,真的。”

毋泪悲伤的望着水善,双眸一眨不眨,身体变得无力,四肢慢慢幻化成光,映着西沉的晚霞,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他所有的力量都使用不上,身体轻的像浮在空中一般,没了感觉。

水善心疼的抚摸着他越渐虚幻的脸颊,看着他眸中的不敢置信,眼眶中淌下泪来。

她极少极少哭,这一次,又是因为他,落了泪。

水善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松的打败他,她不过是凝聚了浑身所有灵力,发出强大一击。

毋泪没有躲,生生接住,然后渐渐虚化,消散不见。

“对不起,我会来寻你的,只愿来世,你能做个普普通通、善良的人,若我也有来世,我一定会遇上你,然后用尽所有,去爱你。”

水善流了泪,最后亲吻他的脸颊,看着他如流光般彻底消失,闭上眼,将方鸣刀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方鸣刀是毋泪的兵器,戾气深重,还被附上毋泪的一成力量。

方鸣刀是她从红祥手里得到的。

用毋泪的刀,结束这一切,刚刚好。

他们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存在,世间自有世间的法则,他们是多余的,到此为止吧。

刀入胸膛,浑浊的黑气充盈全身。

水善如烟花般骤然炸裂,幻化成银光,随风而去。

天大地大,皆是他们的归属。

他们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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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同归于尽的悲伤结局大家还好吗,别太难过,明天开始更新番外。



番外第1章 十年后

“嗯——”

一声痛苦的嘤咛响起,床榻上沉睡的姑娘轻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

刺目的阳光从窗外透入,逼得她立马重新闭眼,虚睁着适应光线,慢慢锁定视线。

“这是……哪儿啊?”

声音是干涩的嘶哑。

姑娘微微侧头看了看周围,感觉一切都很陌生,脑子空空荡荡的,身软无力。

姑娘手肘支撑着床榻,努力支起身子,但身体实在太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稍稍抬起上半身,立马又摔了回去。

“啊——”

姑娘重新摔回床榻上,背上一疼,不由嘤咛出声。

适时,屋里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有脚步声朝床榻过来。

姑娘侧着头看着向她走近的人,身量瞧着有些单薄,但个子挺高,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少年郎大步靠近,姑娘看清了他的五官,顿时整个人怔住了。

少年郎面若书生,似未及弱冠,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十分惊艳,如同一对闪闪发光的宝石,闪耀出璀璨夺目的光彩,让人欢喜,想要亲近。

“你的眼睛好美——”

姑娘用那枯涩的嗓音,不自觉地惊艳喃喃,眼睛都看痴了,一眨不眨。

少年郎身形微微一顿,漾起温和的笑容,将她扶坐了起来。

“喝点水吧。”

少年郎将手里端的水凑到姑娘唇边,姑娘如饥似渴地大口喝着,喉咙终于清爽了,说话都顺畅、悦耳了许多。

“敢问这位少年郎,这里是哪儿?你是谁?”

姑娘喝足水,感激地欠欠身,礼貌问道。

少年郎并未有奇怪惊讶地表情,反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年郎地语气不像询问,反倒像是确认。

姑娘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他,等待他回答。

少年郎温柔一笑,退开床边,保持着男女合宜地距离,回答道,”我叫司天,这里是嫏嬛山。”

司天看着眼前懵懂如孩童的水善,心中又是怅然又是松快。

忘记,有时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一种重新开始的方式。

“嫏嬛山……是什么地方?”

水善一字一句念出嫏嬛山地名字,却是依旧一头雾水。

“嫏嬛山是世外修道仙门,你是嫏嬛山圣女,因为一些……意外,受了伤,所以昏迷了好几个月,今儿可算是醒了。”

“我……受伤了?”

水善低下头摸摸自己身上,没觉得哪里疼啊,只感觉浑身无力。

但手触到胸口时,突然一股钻心地疼痛席卷全身,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她胸口受伤了。

“别动,你胸口有伤,要好好休养。”

司天关切地扶着她躺下,替她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

“我是怎么受伤地,胸口好疼。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水善大喘了口气,发现呼吸都会牵动胸口地伤口,疼的厉害,背上已经湿透了。

“别多想,现在最重要地是修养,我等会给你送粥和药来,多吃点才能好的更快。”

司天叮嘱着她好好休息,退出房间时,床上的人突然喊住了他。

“我……叫什么名字?”

司天顿了一下,复又笑笑,“水善,你叫水善,善良的善。”

水善忘记了一切,关于毋泪,关于天闵王朝,关于她存在过的六十年。

那日静亭寺,水善杀了毋泪,而后自戕。

幸好杉棋长老及时赶到,用萃灵盘迅速凝聚她飞散的天地元气,让她重活过来。

但重活过来的她,已经不是完完全全曾经的她。

她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重新凝聚的身体便如一个崭新的人,一切从头开始。

水善成了嫏嬛山的圣女,与天闵王朝再无关系,与毋泪亦再无纠缠,甚至不再记得他。

毋泪死了,但敛魂杵尚未找到。

嫏嬛山重建不过数月,弟子们伤亡惨重,所剩无几,尚未从那巨大的创伤中缓过神来。

嫏嬛山力求安稳,休养生息,寻找敛魂杵之余,一切以修道为重。

嫏嬛山任何人没有必要不得下山,水善在这清心寡欲、一心修炼的山上,一呆就是十年。

……

“圣女呢,圣女又跑哪儿去了?”

白廉头疼的低声哀嚎,声音满是无力感。

几个小辈的弟子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找着,但都没发现圣女的身影。

“讲经马上就要开始了,扶云长老要是瞧不见她,又要生出波澜,都快些去找啊!”

白廉本是个不爱说话的,比较沉默,但自从跟着圣女之后,总是被她折腾的头疼。

照顾圣女这活可真是不好干,随时都能给他惹麻烦,结果挨骂挨罚的还是他。

白廉找了圣女的房间,各处殿宇、院落,连厨房和弟子们的院子都找了,还是没找到人。

“白廉师兄,扶云长老已经来了。”

有小弟子急匆匆跑来通禀。

白廉头疼的皱了皱眉,一沉吟,大步朝讲经的大殿而去。

大不了又被罚打坐不吃饭呗,有啥办法,谁让他摊上圣女这个麻烦精。

白廉一头虚汗的跑进大殿,轻手轻脚的寻着位置坐下,突然眼睛一扫,发现圣女就坐在前方与他隔了一人的位置,正回头朝他捉弄的灿烂一笑。

原来圣女早就来了,还害他找了半天。

白廉站在那呆了呆,师父扶云长老朝他投来不虞的视线,身体不由怔了怔,立马老实坐下。

讲经一结束,白廉虚着眼睛就要找圣女理论,结果眼皮一抬,哪儿还有人的影子。

跑的还真快。

白廉气呼呼的坐着发闷,他真是快受不了了,圣女太能折腾了。

他每天大多时间都用在应付圣女身上,都没剩多少时间修行了,已经不知道被师父批评了多少次,让他专心修行,注意力集中点。

可哪里是他不集中注意力,分明是没办法集中。

“怎么了,又被圣女耍了?”

白廉肩膀被人一拍,一抬头,瞧见是司天,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说话。

“别愁眉苦脸的,圣女就是那个性格,爱玩爱闹,闲不住,别苦着一张脸了。”

白廉表情有些暗沉,委屈的低喃一声,“我已经许久没有去成后山了。”

嫏嬛山弟子每月都有一次去后山的机会,但只有十个名额,算是一种奖励和鼓励,也是一种优秀的证明。

后山的元气更加充盈纯净,对修行大有好处,每个弟子对后山都充满期望,想要成为那个能去后山的优秀弟子之一。

白廉与白草皆是扶云长老的弟子,是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但因为圣女受了许多责罚,长老的许多课程也没能按时参加,修行也耽误了,导致他已好几个月没能入后山。

嫏嬛山的弟子们都觉得照顾圣女是荣耀的好差事,只有他知道,照顾圣女有多累多惨。

圣女乃嫏嬛山的支柱,她是天地元气所化,脚踝上戴着韶玥,对嫏嬛山是至关重要的人。

不过这个圣女性子也太活泼了些,还是个惹事精,永远都呆不住。

“我替你段日子,反正过些日子要下山历练,这几日就让你轻松轻松。”

白廉欢喜的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司天被他感激涕零地表情逗笑了,打趣道,“你可别让圣女看见你这么想摆脱她,否则肯定闹得你头疼。”

白廉一抹脸,迫不及待地起身就离开大殿,不忘喊着道谢,“那圣女就麻烦你了,我先去找师父,有机会好好谢谢你。”

白廉将圣女那个大麻烦精丢给了司天,司天却是乐意之至。

水善与以前的性格并未有太大变化,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纯真开朗,不过更加活泼、爱玩爱闹了。

以前毕竟活了六十来岁,心灵成熟,如今完全像个小姑娘,正是欢腾的年岁。

司天一进水善的院子,就听见房间里‘砰砰砰’的响声,走到门边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个大包裹突然迎面撞来,头顶接着一盆水哗啦倒下来。

司天反应灵敏,长腿一踢,身体一躲,顺利逃脱。

包裹被他一脚踢裂,里面鼓囊囊的面粉飞的满天都是,被水一浇,糊成面糊黏的到处都是。

这要中招了,还不得整个人被淋成面糊糊。

司天啧啧两声,心中为白廉庆幸、唏嘘一番,突然深深明白他的无力感。

圣女还真不是好照顾的。

“用我教你的机关捉弄我,怎么,想欺师灭祖啊!”

水善满是期待的藏在屋里,结果看见来人是司天,还把她的陷阱都躲过了,无趣的切了一声。

“怎么是你啊!”

房门口面糊弄得到处都是,司天都没法下脚,踮着脚尖迈进了屋里。

“你平日就这么欺负白廉啊,怪不得人家不想伺候你这个祖宗。”

“他去哪儿了?他怎么没来?”

水善拍着手上的面粉,一屁股在窗边软榻前坐下,双腿盘着,耳边两缕长长的秀发垂在胸前,戴着两朵小巧珠花,梅花形状,整个人娇憨可爱。

司天看的有些呆,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去眸中的尴尬,嬉笑道,“被你气跑了呗,只得让我来管你。”

水善欢喜的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发出咯咯咯地笑声,捻着小案几上的糕点,一口接一口,口齿不清的道,“他终于不管我了,像个唠叨的老头子,整天叨叨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司天失笑的无奈摇摇头,“他可比你小多了,你叫人家老头子。”

“是嘛,我可看不出来。”

嫏嬛山的人说她都七十了,可她哪儿看也不像七十岁的老太婆啊,反倒白廉有点像。

“白廉可是大家公认的好说话、好脾性,结果到你这就变成叨叨叨的老头子,可见你把人家折腾的有多惨。”

水善瘪嘴狡辩,“我哪儿有折腾他,要不是他太啰嗦,我才不会捉弄他呢。不过他现在不管我了,我终于舒坦了。”

水善笑呵呵的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抱着香喷喷的软枕,将脸埋在软枕里,又软又舒服。

司天故意逗她似地,拆穿她的美梦。

“他可是还会回来的,我只是暂时管你几天而已,过几天就要下山了。”

水善满是笑容的脸一顿,一下从软榻上坐起来,直直盯着他。

“啊——我不要他,不要不要——”

水善晃着腿大声反抗,司天幸灾乐祸的凑过来,细长的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

“长老们安排的人,谁敢不遵从。老实点,乖乖的,我给你带好玩的回来。”

“不要啊——”

水善可怜的哀嚎,在软榻上滚来滚去,又一屁股坐起来,兴奋的道,“不如你也带我下山吧。”

司天呆怔了一下,当即反驳,“不行。”

“为什么,嫏嬛山大多数弟子都下山修行过,我为什么不能下山去看看,我还从没下山过呢。”

“不行,长老们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别惹事。你身上有韶玥,对嫏嬛山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

水善拉着司天的袖子再三请求,“你就帮帮我,带我下山去看看吧。我不透露自己的身份,谁知道我是嫏嬛山圣女啊,而且你不说那个大魔头已经被我杀了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奄冉阁和毋泪如今成了嫏嬛山的禁词。

关于胸口那个深刻的伤,大家告诉水善的是,她与大魔头决战,杀了为祸人间的大魔头,而她昏迷了好几个月才苏醒,也落下了心疾。

“司天,我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帮帮我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惹事,一定乖乖听你话,下山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帮我下山好不好——”

水善瘪着嘴一个劲撒娇,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充满希冀的望着她。

司天知道她不喜拘束,喜欢自由,这十年在嫏嬛山,已经将她憋坏了。

但他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十年前的事惊心动魄,让他到现在都没能释怀。

她最终死于自戕,多凄凉,又多让人胆战心惊。

“你要是不帮我,以后就不是我朋友了,我们从此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水善威胁的一甩头,表情坚定固执,誓有不逼他同意,立马哭给他看得架势。

司天发呆的看着她倔强的脸庞,低叹口气,终究无奈的投降了。

------题外话------

水善归来,不再是曾经的渊慕太后,却依然是那个善良、纯真、天地元气所化的人。



第2章 惹祸精

两位长老自然不允许圣女离开嫏嬛山,生怕圣女和韶玥再出丝毫差错。

水善在两位长老眼里,就是个调皮捣蛋、长不大的孩子,如何都不放心她下山,只有让她留在他们的保护圈中才能安心。

水善在两位长老面前没有说话的重量,两人完全把她当孩子,对她的意见一般都不理。

所以,劝服的工作全部落在司天身上。

别看司天整日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在两位长老面前很是有面子,是弟子中最受喜爱最受重视的。

水善独自等在房间里,急躁的来回踱步,不时伸头看看司天回来没有。

水善不知道司天怎么劝说的长老,院外终于出现司天的身影后,她急冲冲的跑过去,相对无言,看着司天缓缓勾起的嘴角,欢喜的大叫一声,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很快又松开。

“还是你厉害,我可以下山了,太好了,哈哈哈……”

水善非常开心,早早便开始收拾行装,然后到处打招呼告别。

白廉知道圣女要下山时,很是担忧了一番,但紧接着就是一身舒畅。

圣女下山去了,他便不用照顾她,终于清闲了,简直感动的想哭。

水善瞧着白廉反复叮嘱、脸上却又隐藏不住欢喜的样子,掀着眼皮嗞了一声。

“你很高兴吧,我终于不用在你眼前晃了。”

白廉是很高兴,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但还是唠叨的耐心叮嘱。

“出门在外一定要听司天的话,他习惯了行走江湖,对俗世比较了解,遇到事情都要多问问他。俗世之中人心复杂,你千万要警惕些,莫要受伤,亦莫要被人害了。记得千万收敛脾性,行事妥帖些……”

白廉叽里呱啦叨唠长篇,水善掏了掏耳朵,无力的垮了垮肩膀。

她真是受不了白廉的唠叨,大家都说白廉内敛少语,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与司天一同下山历练的弟子还有两个,这本是平常的历练,但因为圣女要跟着一齐走,嫏嬛山一大早便聚满了人,为他们送行。

水善才出自己的院子便瞧见山门口聚满的人,当即倒吸口气,退后一步,踏回了院子里。

这要从山门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对她耳提面命的唠叨叮嘱,她昨儿已经被白廉念叨许久了,再不想让耳朵受罪。

水善偷偷摸摸从后山的路下了山,让人给司天带了句话,她在火风村等他。

火风村是距离嫏嬛山最近的村子,村子特别小,人特别少,也都比较穷。

水善曾经去过一次,那次她偷跑下山,闹得嫏嬛山鸡飞狗跳,都以为她丢了。

后来找到她,长老们便再也不准她下山,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

火风村还是和十年前来时一样,又小又颓败,寒酸的十来户人家,一家比一家穷困。

村子里没有客栈,更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只在村口小路上搭了个破烂的茶棚,有路过的行人可以卖口茶水钱。

水善在茶棚里坐下等司天,老板从村子里的家中探出头来,见到有客人来,连忙提着水壶过来,笑着招呼她?

老板满满倒上一碗清凉的凉茶,水善掏出两个铜板,老板笑着接过,然后回了自己家里。

水善端着茶碗就要喝,瞧着碗边上黑黢黢的茶垢,碗口两处尖锐的豁口,顿一下,还是将茶碗放下了。

这碗不会喝着喝着,喝出一嘴血吧。

正值盛夏,天气酷热。

水善坐在漏光的棚子里,用扇子不停扇着热风。

外面还真是热,嫏嬛山上常年温暖如春,可舒服了。

身上的汗越积越密,水善实在呆不住了,这棚子一点不遮太阳。

转着脑袋寻了一下,村子里长着一颗硕大的合欢树,满树小扇子一样的合欢花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水善搬着凳子坐到合欢树下,风吹着树叶飒飒轻响,隔绝阳光的炽热,带来淡淡的清风。

水善享受的闭了闭眼,舒服了很多。

再睁眼,猛地被眼前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站到她面前,睁着一双黝黑的瞳孔直直的盯着他,眼珠子又大又亮,乍一看怪吓人的。

“你,你谁啊?”

水善盯着面前的小男孩,瞧着最多十一二岁,长得清秀端正,只是嘴角有一团红肿,像是被打了。

小男孩穿着一身暗沉的粗布衣裳,脚上的布鞋有些烂了,许是穿的太久磨烂的。

“你是谁啊?”小男孩反问她。

水善睁着明亮的眼睛,扇子在掌心一合一拍,勾着唇角微微扬扬头,“我是水善,你是谁啊?”

“我是年绥山——”

小男孩的眼珠子如两颗黑曜石般,黑得发亮,黑的令人心惊。

“年绥山,年绥山,念水善——你的名字真有意思,我们还挺有缘的。”

水善念着他的名字,呵呵笑着,热情的将他拉在身边坐着休息,用扇子替他扇风。

“你是火风村的人吗?”

年绥山侧脸直直盯着她,乖巧的点头应声。

“你刚才吓我一大跳,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年绥山依旧盯着她,不吭声。

水善被盯得有些坐立不安,这小家伙老盯着她干什么,她脸上又没长花。

“原来你在这,你这小兔崽子,敢打老娘的孩子,看老娘不打死你!”

一个肥胖的妇人骂骂咧咧得朝年绥山跑来,手里挥着一把大扫帚,追着年绥山打。

年绥山灵巧得躲开胖妇人的每一下进攻,像只行动敏捷的猴子,上蹿下跳的,根本抓不住。

胖妇人挥着扫帚不停的打,可打了半天都没打到,自己反而累的气喘吁吁。

“你这王八羔子,贱人生的贱种,烂臭虫,脏东西,要不是大家赏你口吃的,你能活到现在?狼心狗肺的东西,恩将仇报啊,居然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胖妇人气喘吁吁的骂着,休息了一会,继续挥着扫帚追打。

“是你儿子先打我,我才还手。”

年绥山灵活的躲着,气定神闲的解释,语气闲淡的不以为然,甚至带了分轻蔑。

“他打你一下怎么了,你个没娘养的狗杂碎,我们好心给你饭吃,打你一下怎么了,居然还想还手,造反了你——”

胖妇人瞪大了眼珠子,一脸的蛮横不讲理,尖酸刻薄,十足十心胸狭隘的泼妇。

年绥山不再说话,只一个劲躲着,沉默不争辩,许是知道怎么争辩也没有用。

“大娘,大娘,消消气消消气,他还是个孩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

水善拦着胖妇人,抢了她的大扫帚,打着圆场,说着好话。

“小孩子谁没有个磕磕碰碰,打打闹闹,而且你看他也受伤了,就算了吧。”

年绥山嘴角也有伤,方才看着又红又肿,这会已经变青了,看着也挺惨的。

胖妇人心里压着火,一把收回自己被拉住的手臂,上下打量了水善一番。

“你谁呀,多管闲事。”

水善讪讪一笑,“我就是个过路的,瞬便喝口茶休息会。”

胖妇人听她是过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是我们火风村的事,外人少插嘴,今儿我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胖妇人挥着扫帚又要打,水善宽和的笑容收起来了,淡淡的抓住她的手臂,轻轻用力便让她无法动弹。

胖妇人挣扎了几下,怎么也挣不开,手臂上的力道渐渐加大,捏的她生疼,最后表情浮夸的喊出了声音。

“疼疼疼,放手,放手——”

胖妇人另一只自由的手不停拍着水善抓着她的手,想要她放开,可那力道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打算。

“你一个大人,干嘛这么欺负个孩子。一口一个兔崽子、狗杂碎,谁不是父母生的,别人这么骂你的孩子,你高兴不高兴?”

胖妇人额头已经疼出了汗,用力掰着水善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

“做人别那么得理不饶人,更别那么对孩子,会遭报应的,多留点口德,多积点福。”

“是是是,我错了,放了我吧,放了我——”

胖妇人被抓着的手臂都已经开始发紫,血液堵塞在小臂和手掌,无法畅通。

“那你说这事……”

“算了算了,小孩子打架,闹着玩的。”

水善得了她的话,终于把她放了。

胖妇人重获自由,拖着疼的发抖的手臂,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拿着扫帚跑得没影了。

年绥山站在一堆木柴上,直直看着她,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以后别打人,打人是不对的,听到了吗?”

年绥山还是不说话,火辣的太阳直射在他身上,整个人汗湿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亮的发光,从额头上滚下来,滴落下巴,瞬间蒸发在地上。

“你也别被人打到,保护好自己,嗯?”

年绥山还是不说话,就像哑巴一样,只有一双眨动的眼珠子表明着他在听。

司天一找到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她不打一声招呼的跑下山,把满山弟子和长老晾在那,气的扶云长老头发都白了。

“扶云长老的头发本就白了,又不是我气白的。”

水善小声的碎碎念,还是让司天听到了,只是无奈一笑,不和她吵嘴。

水善离开了火风村,她看着那个小男孩一直站在柴堆上望着她的背影,许久许久——

“欸,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劝服长老放我下山的?”

司天抱着手臂,得意的扬着眉毛,“我说,要是再把你拘着,还不知道你要闹出多少事来,还不如把你放下山,让你撒欢的跑一跑,反正有我看着,任你也翻不出大浪来。”

司天边笑话水善,边吹捧了自己一番。

水善哼哧哼哧的翻了个白眼,满脸不相信,“就这样?”

怎么可能,长老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放她下山,骗小孩呢。

“当然不止这样。长老不放你,无非是担心你和韶玥有什么危险,我就向他们保证,绝对会照顾好你,保护好韶玥。毕竟我如今的修为已是众弟子中的翘楚,除了嫏嬛山的长老,想来已经没人有我的境界。”

“行了,你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吗。”

水善翻着白眼打断他的话,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恋,三句不离自己,拐着弯的夸自己。

“这怎么能叫贴金呢,明明是事实啊,你说说,现在弟子中谁还能比我……”

“嘘——”

水善突然一把捂住司天滔滔不绝的嘴巴,拉着他迅速躲到一旁草丛中蹲下。

两人刚刚藏好,他们方才走过的地方,一下汇聚数道锐利的视线,若非水善发现的早,他们现在怕是就被发现了。

司天还在状况外,顺着水善的视线,透过草丛朝前方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差点撞上山匪。

司天只觉一阵脸红,想自己当年也是占山为王的山匪头子,现在见了山匪却跟老鼠见到猫似地,丢人啊丢人!

“那些人干什么的?”

水善朝前方那群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人努了努下巴,小声问道。

司天奇怪的反问,“你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躲什么呀。”

躲得还挺快。

水善捶了他一下,“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不躲着,难道主动惹事上身?我们才刚下山,这离嫏嬛山可不远,要被长老们知道,不仅我遭殃,你也没好日子过。”

水善说的挺在理,司天赞同的点点头。

刚下山就惹上事,确实没好日子过。

“这些人是山匪,抢劫的,还劫色。”

司天故意吓唬她的补充了一句,水善根本没注意,一直盯着那群人,看着他们认真的搜着两辆马车上的货物,几个随车的人被绑着扔在一边。

幸好这里面没有女人。

“这些人真坏,山匪真不是好东西。”

水善骂着山匪,司天总觉得脸发烧,好像自己也一块被骂了。

“咋的,自己走啊,还是拔刀相助啊?”

司天一看水善虚眯的眼神,就知道她要多管闲事了。

现在的水善,比以前更能惹祸了。

“当然是拔刀相助,我们可是维护和平正义的使者,怎么能看着人受欺负不出手,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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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白廉、司天两秒。



第3章 你怎么那么穷

“那……”

司天还想详细的商量商量计划,可眼前人影一闪,水善已经冲了出去。

“小祖宗耶,你动作也太快了……”

司天无奈的捏额,只得赶紧跟着冲出去。

“大胆山匪,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他人,礼法难容,还不束手就擒!”

水善突然从草丛里冒出来,大喝一声,双手叉腰,一副大义凌然的狭义风采。

山匪和被抢劫的人都怔住了,空气诡异的安静了许久,突然爆发狂妄的大笑声。

一个山匪领头模样的人笑得尤为夸张,双手插着腰,魁梧的身子朝她走来,每一步都似大山压境般,气势凶猛。

“哪儿来的漂亮姑娘,老子正愁没女人呢,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山匪头头惊喜的大笑,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细皮嫩肉的。

“小姑娘叫什么呀,跟着大爷走,大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有漂亮衣服穿。”

山匪们笑得恶俗,水善板着一张正义的脸,再次大喝一声。

“岂有此理,好言相劝还执迷不悟!”

“大爷就执迷不悟了,你能怎么着?”

山匪头头逗弄的大笑着,用裸的脏乱目光一寸寸打量着水善,一步步朝她靠近。

水善叉腰的手合于胸前,慢慢闭上眼睛。

“既然你不思悔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水善凝气定心,正准备好好教训这人一番,突然被司天抓住手拉到身后,阻止她的动作。

“你的身份不可泄漏,更不可在外施展你的能力,记住!”

司天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地严厉提醒着,水善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不再乱动。

她虽调皮捣蛋,但并不无理取闹。

司天说的话,她都认真记在心里,出门在外事事都要听他的。

“哟,还有相好的。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大爷不嫌弃你,等把你相好的杀了,大爷好好疼疼你。”

山匪头头说着握住了一把刀,看着就要朝司天袭来。

司天推着水善躲开些,主动迎了上去。

这十年来,司天除了修行,学的最多的就是武艺,当初跟着水善行走江湖,吃的最大的亏就是不会武功,不能保护水善。

所以,这十年来,他努力学习武艺,让自己在俗世中,无法使用法术的情况下,也能用武艺保护她。

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好啊,司天好厉害!”

水善激动的欢呼着,看着司天一拳一脚将山匪头头打得无力还手,特别的过瘾。

“司天加油,司天好样的,司天好厉害——”

水善蹦蹦跳跳的喝彩,双手在嘴边捧成喇叭状,惊喜的大喊着。

山匪头头不一会就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手下们看着老大吃亏,全都举着武器冲上来。

司天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这些小喽啰,不一会就把一群山匪打得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灰溜溜的逃走了。

司天把那几个被绑的人解开,几人感激涕零地不停向两人道谢。

水善有些小小的得意,惩恶扬善,拔刀相助,她也挺有做大侠的风范。

“两位公子小姐是要哪儿?如果可以,不知可否请两位吃个饭,让我表达一下对你们的感谢。”

几人中的一个伙计热情邀请道,他算是几人中领头的,今儿要不是遇到两位公子小姐相助,这两车货怕是全要被抢了,他就是卖了这条命也赔不起啊!

水善没有回答,询问的看向司天,让司天决定。

她第一次离开嫏嬛山,什么都不懂,还是听司天的吧。

司天是要客气拒绝的,可话还没出口,那伙计明显看出他要拒绝,抢先又道,“我们是前面福元镇聚宝阁的伙计,今儿这两车货都是金贵的东西,要是丢了,我们几人的命怕也要丢了。我们真心想要表达感谢,福元镇离这就二十里路,半天就到了。福元镇翠香楼的酥皮鸡很有名气,还请两位赏脸。”

“脆皮鸡?”

水善惊呼一双,一双眼睛噌噌噌亮了几倍。

司天无奈扶额,知道这家伙听见吃的,动心了。

行吧,去就去吧,嫏嬛山清汤寡水的,给她解解馋。

福元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百姓挺多,也挺热闹。

水善欢喜的到处跑,这看看那瞧瞧,对什么都新鲜。

司天一步不落的追着她,不让她离开视线半步,瞧着她那新奇劲,知道她真的在山上憋坏了。

水善如今就像个孩子,对世间的一切都新奇,除了嫏嬛山外,对外界的一切都是好奇而未知。

她是个完完全全崭新的人,空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曾经那张描画了六十年,精彩绝伦的图画,已经全部清空,从头来过。

“这是什么,叮叮咚咚的。”

“这是拨浪鼓,小孩玩的。”

“这是什么呀,贴着两条尾巴,是老鹰吗?”

“这是风筝,放在天上飞的。”

水善扯着一个老鹰风筝,把风筝尾巴扯下来一根,司天赶忙阻止她,沉默的给钱。

“这又是什么,好香啊——”

水善凑着鼻子在小摊上闻来闻去,司天了然的掏钱,让老板来一个。

“这是烧饼,吃吧。”

水善咬了一口,味不错,不住的点头。

“那又是什么——”

司天给个钱的功夫,一转头人又跑远了。

几个伙计将货物押回了店里便来找司天两人,请他们去翠香楼吃饭。

伙计点了一大桌,将翠香楼的招牌菜都来了一份。

水善瞧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嫏嬛山吃的太清淡了,嘴巴里都没多少味,今儿可算开荤了。

“点这么大桌,几位兄弟破费了。”

司天看着这大桌的菜,全是好菜,一顿吃下来可不便宜。

这几个都是店里的伙计,看着都是些寻常百姓,平日怕是这种大酒楼进都少进来。

领头的伙计姓花,憨笑了两声,“让公子见笑了,我们只是想真诚的感谢你们。我们虽是些干累活的平头百姓,平日也挣不到几个银子,但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老小靠着我们过日子。今日两位救了我们的命,就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一桌酒菜还是请的起的。”

“几位言重了,我们也是恰巧遇到,任谁见到也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小事,无须介怀。”

司天说着端起酒杯,几个伙计跟着端起酒杯,几人一饮而尽。

水善瞧着他们只喝酒,也不说开吃,捏着筷子都不好意思夹菜。

司天瞧着她迫不及待地眼神,好笑得夹了一块鸡肉在她碗里,道,“吃吧。”

话一说完,水善立马开动,对着一大桌的菜风卷残云,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几个伙计惊呆了,一个个捏着筷子都没处下手。

看这公子姑娘的气度和打扮,不像是吃不起饭得人呀,这吃相怎么……比他们还穷酸?

司天尴尬得恨不得捂住脸,出门在外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给自己留点面子?

不知道还以为嫏嬛山不管饭呢,饿了她十年才放下山寻食。

“几位见笑了,我家妹妹在家里被长辈拘着,不让吃荤腥,一出来就……哈哈哈,见笑,见笑。”

司天抱拳拱了拱手,花伙计连忙回礼,“没事没事,姑娘看来是被拘坏了,喜欢吃就多吃点,若是不够,还可以再点。”

“不必……”

“好啊……”

司天和水善的声音同时想起。

水善嘴里叼着肉,侧过脸去看司天,眼带请求的征求他的同意。

司天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问她一句‘你是猪吗,这么多还不够你吃?’

他忍了又忍,将哽在喉咙里的话吞回去,一下绷不住的失笑,缴械投降。

水善又点了几个菜,其实她不认得菜名,反正捡着菜名里的肉名选。

几个伙计的脸已经微微发白,几个大男人垂着手,呆呆地坐在桌边,没人动筷。

他们不敢动筷,要是这姑娘还不够,他们就要破产了。

这顿饭吃的很诡异,水善拍着圆滚滚地肚子心满意足,司天则是不停地尴尬傻笑,几个伙计更是全部黑了脸,垂在桌下的手纷纷包着自己的银子,加在一起也不知道够不够。

“今日多谢几位招待,日后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司天一副江湖人架势抱拳告辞,水善学着他也重复了一遍话和动作。

几个伙计回礼,却没人敢说后会有期。

他们可不敢再遇到这姑娘了。

和两人分别,几个伙计去结账,握着银子的手都是颤颤巍巍,不敢询问最后的数额。

花伙计声音抖了抖,挤出声音,“结账,多少钱?”

掌柜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随意的抬头瞟了他们一眼,“账已经付过了。”

几个伙计呆了一下,互看两眼,皆长舒了口气,又心中不是滋味。

说好道谢请客,怎么先把账结了。

不过要是那姑娘少吃点,他们还是给的起的。

“你说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一个女孩子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

“吃得多你也要管,长老们可没有不许我多吃,你管不着。”

水善摇着脑袋吐了吐舌头,一脸狡黠的小表情。

“可是很费银子好不好,出门在外吃饭要给钱的,我下山时带的钱,才一天就被你花光了一半,没钱我们喝西北风去?”

水善似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停下步子面对他,沉吟许久,瘪起五官嘀咕了一声,“你怎么那么穷啊!”

司天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打击,捂着受伤的胸口,刚想反驳,水善又抢先继续开口。

“大家不都说你在外头最有钱吗,怎么连我吃饭都养不起,你在外头是不是要饭的,拉不下脸来,就知道在大家面前自夸有钱。”

司天听着水善一字一句,心灵受到千万点伤害,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想解释都没得解释。

他该怎么说,他是真的有钱,只是不能让她吃饱饭罢了。

“还以为跟着你下山过的是好日子呢,原来温饱都是问题,看来靠你是靠不住的,以后你还是靠着我吧。”

水善潇洒的甩手往前走,把司天落在后面,走过他身边时还不忘失望的叹了一声。

“什么呀——你懂什么,你个小屁孩。”

司天眼睁睁看着水善一脸嫌弃的走远,终于爆发的大喊一声,脸气的涨红。

“还让我靠着你,靠你才是要饿死了。你个小屁孩居然敢嫌弃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让你知道知道赚钱不易,且用且珍惜。”

司天发泄似地一大通吼完,水善人早就跑不见影了。

周围的人奇怪的看着他站在街上大吼,不时瞟上他两眼。

司天后悔了,为那么点小事把人丢了,水善现在什么都不懂,到底跑哪儿去了?

司天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水善,福元镇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快跑遍了,还是没看见她的影子。

不会吧,这才下山第一天就把人丢了,他真是倒霉催了。

司天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水善悠哉游哉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舔着一串糖葫芦,很是逍遥的样子。

司天长舒了口气,正想问她跑去哪儿,以后不许乱跑,眼前却是一花,下意识伸手接住扔来的东西,低下脑袋一看,眼睛瞪直了。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司天捧着装满银子的荷包惊呆了下巴,里面不止有银子,还有一大叠银票,张张都是百两。

这一会工夫就来这么多钱,她不会又……

“赚钱不是挺简单的事,你说你怎么那么穷呢。”

水善一脸的嫌弃,边摇着头边舔着糖葫芦悠哉的走了,这看看那看看,转身就进了镇上最大最好的客栈。

司天呆呆地跟在后面,愣了许久,一下加快步子追上去,扭着她询问钱是哪儿来的。

水善向掌柜要了两间最好的上房,给钱的时候也不知道价钱,从荷包里掏了个银元宝就递上去。

“够了不?”

掌柜见到金元宝就笑开了花,连忙接过不停地点头,“够了够了,两位客官请。”

这姑娘出手大方,一下就是块银元宝,瞧着又呆呆傻傻啥也不懂的样子,肯定很好骗。

见着这么大的肥羊,掌柜热情的亲自送两人去客房,唤着伙计利落的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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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听到司天被暴击心碎的声音,哈哈哈——



第4章 赌钱

水善打量一圈房间,布置的还不错,挺闲适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司天却是默默的站在一边心头滴血,他寻常历练的时候,哪儿有那福气住上房,银子随便扔。

“客官还需要些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掌柜热情的问着,水善张嘴刚想要点什么,一下被司天抢断了话。

司天推着掌柜和伙计往外走,“我们有事说,你们不必招待,忙去吧忙去吧。”

把人推走,一把关上门,司天拉着水善就坐到案前死死盯着她。

“说,你的钱是哪儿来的?”

水善眨巴下灵动的眼睛,坦然回答,“我挣得呀。”

“怎么挣得?不过跑了一个多时辰,哪儿挣得那么多钱?说,你是不是去赌场了?”

水善眼中流光一闪,“你知道啊,那你怎么不去挣钱,连我吃个饭都养不起。”

司天几乎想要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虽然失了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都喜欢赌场挣钱。

“有赌就有输你懂不懂,十赌九输,你是不傻!”

司天捏着额头,倒不是担心水善输钱,他知道她是一定不会输的。

但赌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比较危险,她这种只赢不输的人,肯定会得罪赌场老板。

幸好今天她没出事,不然又得惹大麻烦。

“赌场那种地方……你个女孩子家家,少去。”

“我没输,我一直赢,一局都没输。”

水善欢喜的眼睛都在发亮,当时赌场的人对她可崇拜了,一个个像是看见活神仙一样,目光那叫一个炽热。

“没输也少去,小心惹上麻烦,赌场的人可都是地痞无赖,不好招惹。”

水善不以为然,反而反驳道,“那我总得挣钱吧,不挣钱吃什么喝什么,靠你,喝西北风?”

司天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脸色像七彩花一样变了又变。

水善看司天憋屈的可怜,垂垂脑袋主动道歉。

“好了,我错了,我不该嫌弃你,毕竟你是男人要面子。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提你没钱的事,也不会和师兄弟们说的。我以后除了必要花费,不会再去赌场了。别生气别生气。”

司天听着她的道歉,怎么胸口堵得更厉害了。

司天后悔了,深深的后悔了,当初他真不该答应她带她下山,这分明是带了个祖宗啊。

他突然有些想念白廉了,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照顾圣女的活,真不好干呐!

第二天准备离开福元镇的时候,水善和司天被堵在了客栈门口。

司天瞧着面前浓眉大眼,一脸凶相的男人,不自觉去看水善,预感肯定跟水善有关。

凶相男人身后跟了四五个浑身痞气的小弟,一群人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好人。

自然,这些人是来找水善的。

“姑娘,想好了吗,来我们熊辉赌场,保证你吃香喝辣,纵横福元镇。”

司天一听赌场两个字,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脸‘我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他就说昨天水善赢了那么多钱回来,赌场的人怎么那么平静,也没闹出事,感情是要邀请她加入赌场啊。

水善当真在认真考虑,最后一脸可惜的啧了一声,抱拳欠了欠身。

“实在抱歉,要辜负大哥的美意了。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停留。大哥的诚意我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还去你的赌场玩。”

司天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这人是傻子啊,还美意呢,看那群人堵在门口凶巴巴的样子,分明是来者不善。

“昨儿你可是说很满意我们熊辉赌场,今儿怎么就变卦了,做人要讲诚信,不带这么言而无信的。”

水善无辜的耸耸肩,“我怎么言而无信了?我对你们赌场是很满意,让我昨儿一下赚了那么多银子,否则我还没银子住店呢。”

“那你这会出尔反尔不来我们赌场了,又是怎么个意思?”

“去啊,日后有机会一定还会去玩啊,但你们做生意的,也不能强迫客人什么时候去,去多少次不是?”

那凶相男人没多大耐性,说了半天全被水善含糊过去,直接将手里的铁棍往地上一杵,威吓的气势吓得周围好奇者退开几步。

客栈门口已经被他们堵住了,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围在周围瞧着热闹。

“少他娘和我饶舌,今儿你要不跟我去赌场,老子卸了你一条胳膊。”

男人凶狠的吼了一声,眼睛瞪得很大,身后手下也跟着吼起来,将周围人都吓住了。

司天看不下去,只得陪着笑上来缓和气氛。

“这位大哥可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妹妹绝对没有说过要留在赌场的话,她第一次出家门,对赌场好奇,进去玩了几把。这赌场都是讲求个你情我愿,哪儿有逼着人去赌的,你说对吧。”

“少他娘和我说这些,老子看她赌术不错,昨儿我们说好的,日后她就是我熊辉赌场的人,替我熊辉赌场坐庄,这会想耍赖,晚了!”

“晚了!”后面的手下跟着高吼一声,震得司天耳膜发疼。

“我只是说考虑看看,没答应你们。”

水善无辜的称述事实,但这伙人摆明赖定她了,怎么可能放过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司天站在台阶上,挡在水善身前,收了方才的谄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这群地痞无赖。

领头的凶相男人哼了一声,粗大的手指一指水善,然后大拇指指指自己。

“让她跟我们走,以后有福共享。否则,哼,今儿就把胳膊留下,你们两个,一人一条。”

嘿,挺狠啊!

水善气呼呼的就想和他争辩,身子被司天抬臂一拦,老实的闭了嘴。

水善知道,自己惹祸了。

才下山第二天就惹了祸,司天心里肯定正生气呢。

而且面对这些地痞流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司天常年下行走江湖,只能仰仗他处理。

“大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司天下了一级台阶,离凶相男人进了一步。

凶相男人傲气的哼了一声,显然觉得对方这话是在示弱,求饶,不免有些得意。

“只能二选一,识趣的,乖乖放人跟我们走,日后大家就是兄弟。”

“那……只能得罪了。”

司天一脸为难的抓着脑袋,突然,高抬右腿朝着对方胸口,猛地就是一脚,左手同时伸向后面拉住水善的手,迅速挤开人群跑了。

凶相男人被司天突然一脚踹的不轻,魁梧的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被手下眼快的扶住,反应过来时,站在门口的人已经跑不见了。

“追,都给我追!”

凶相男人气的不轻,涨红着脸大吼,手里的铁棍在地上不停的敲了又敲。

司天拉着水善奋力奔跑着,边跑边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此时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辰,街上挤满了人,两人跑的很辛苦,身后人追的也很辛苦。

“要追上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水善回头瞧见越来越近的人,急得加快了步子。

司天手臂不停拨开人群,根本没精力接她的话,一个劲往前跑。

“不行了,要追上来了,跑快点!”

水善回头望眼后面,离她最近的人不过两米距离,马上就要抓到她了。

水善身体一僵,卯足劲,突然发力,加快速度往前冲。

水善速度极快,本来拉着她跑的司天根本追不上她的步伐,反被她拉着跑。

水善微仰着头卯足了劲往前跑,右手抓着司天手腕,拽着他一起。

很快,眼见已经追上的人,慢慢又拉开了距离。

瞧着前方近在咫尺的镇口,水善一鼓作气,闭上眼睛,飞一般冲了出去。

水善和司天逃出镇子几里远才停下来歇息,两人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身体被太阳照得火辣辣的。

“我跟你……在一起……怎么……永远……都在……逃啊——”

司天哀怨的抱怨,手臂搭在脸上挡着刺人的阳光,胸膛剧烈起伏着。

“欸,什么什么,我们以前也一齐下山过?”

水善好奇的从草地上爬过来,凑在司天面前问他,用手戳着他的脸。

“欸,说说嘛,以前我下山干什么,都做过什么?我以前是不是经常下山,跟你一样?”

司天咬咬牙偏开脑袋,后悔自己怎么说起这个。

“你当然下过山,不然你怎么杀的大魔头。行了行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记不得了。我们接下来往哪儿去啊?”

司天僵硬的转移话题,水善也没听出异样,瞅着周围开阔的草地,热的心发慌。

“我是跟着你下山的,去哪儿你定啊。你不是下山历练嘛,长老他们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呀?”

司天撑着身体坐起来,热的浑身都湿透了,用手成扇扇着风。

“寻找敛魂杵,顺便去哈单族看看,那儿据说最近时常有人莫名其妙死了,而且死法有些奇怪。”

“那就对了,还等什么呀,去哈单族呗。”

水善兴奋的一下来了精神,蹦跳着从草地上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司天白了她一眼,跟着从草地上起来。

“哈单族要往南走,你刚才问也不问,拉着我一个劲的跑,方向都跑反了。”

水善赧然一笑,拉着司天就往南去。

“没事没事,就当多锻炼锻炼,边欣赏美景边赶路,不着急。”

哈单族这十年发生了好几件大事,权力更迭,旧人去,新人起。

哈单族的三大族长相继逝去两位,如今仅剩的一位单于舍情,短息白头,缠绵病榻。

三大家族的子孙为了争夺族长之位,闹得四分五裂,打得不可开交。

同时,四处掀起反抗三大家族专权的组织,许多新势力崛起,三大家族地位越渐堪忧。

而近日哈单族的中心城池又发生了怪事,接二连三有人莫名其妙死去,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只剩一具干瘪的身躯。

司天受长老之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的哈单族没了奄冉阁和尊主操控,俨然就是个寻常的草原部族,因为对强大的天闵王朝十分忌惮,对外族人的态度更加谨慎,生怕成为下一个曦宁国。

哈单族对外族人的禁令更加严格,在辽东的哈单族人全部搬回了自己的部族中,辽东彻底成为了天闵王朝的地盘。

水善没心没肺的吃喝游玩,她的任务就是玩,开心。

大口吃着哈单族的特色小吃,辽东的哈单族人虽都走了,但还是有人做着哈单族的特色生意,卖些哈单族的特色小吃、服饰、摆件等等。

“味道挺特别的,不过我觉得不能经常吃,吃多了可能会腻。”

水善嘴里包着大口东西,说话囫囵不轻。

司天面前只放了一杯水,侧脸瞧她吃的那叫一个带劲,失笑的哼哼了两声。

吃这么开心,没看出来她还会吃腻。

“等会我去买两身哈单族人的衣裳,我们桥装一下,混进去。”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水善朝他挥挥手,继续大快朵颐。

司天买通了一个外出采买货物的哈单族商人,把他们捎去哈单族。

商人本来犹豫不决,将外族人带进哈单族,是最大忌讳。但司天给的银子多,多到他眼睛发光,出卖灵魂。

司天买通商人的银子都是水善从赌场赚的,还真得靠水善去赌场,否则还没办法那么顺利。

司天和水善一人扒着一辆马车的车底,双手紧紧抓着车底的横杆,双腿翘在板底,整个人悬吊在车下。

过哈单族边界检查处时,两人心里都悬吊吊的,但幸好这批商人都是哈单族人,检查的没那么仔细,简单就通过了。

躲过了检查,水善从车底下爬出来,感觉双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手臂圈抱在横杆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红痕,酸疼的要命。

但转眼一瞧见满是异域风情的大街小巷,往来行人,那点酸疼一点都不算什么,立马又活跃起来。

“哈单族真不一样,和中原完全不同,穿的不同,吃的不同,房屋建筑不同,连长得也……”

司天一把捂住水善兴奋的嘴巴,让她闭嘴。

“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发现,把我们架起来祭天。”

水善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题外话------

水善赚钱之道赌场。

稳赢不输,眼红啊。



第5章 查探尸体

水善新奇的这看看那看看,打听了一下最近那些莫名死亡的干尸的消息,到被发现的现场去看看。

那些诡异的死者大多都是晚上被抛尸,白天被人发现。

有的扔在了阴暗的小巷;有的仍在臭水沟里;还有的在狗窝边被发现,已经被狗吭了骨头;甚至有一具被扔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

抛尸的地点杂乱无章,相距甚远,无规律可寻。

司天在发现尸体的周围转来转去,这里地处城中心,商铺店面林立,十分热闹。

此时街上的人却皆是绕着尸体这块走,路过这时也不自觉加快步子,生怕染上晦气。

糖饼铺子的老板坐在门口板凳上,抽着大烟,无聊的看着他们东瞧西瞧。

“趟过死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老板脸上神情愁闷,店里空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

糖饼铺子离躺尸体的地方最近,尸体一事想必严重影响了他家的生意,情绪不好。

“大叔,这……”

“大叔,给我来两个糖饼吧,闻的我都馋了。”

司天和水善同时开口,直接被她打断了话。

“又要吃,你是猪吗?”

司天压低声音嘲笑她,水善白了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

“你是不是笨,不照顾人家生意,怎么打听消息。还说老江湖,切!”

水善嘲笑的切了一声,跳到铺子里买糖饼去了。

有客人买东西,老板心清一下好了起来,热情的给她装了两个热乎乎的糖饼。

水善欢喜的大口吃着,不停赞美味道好。

司天趁着老板心情好,闲聊似的随意打听,“这些死的都是什么人啊,找到家人没有?怪可怜的。”

老板提起那些尸体就是气,“就那尸体,害得我铺子好几天没开张,尽赔钱。别说找到家人了,死的是谁都不知道,那尸体被抽干了血,早看不出模样了。”

“真可怜,死的那么惨,连家人都找不到。”

水善叹了一声,继续大口咬着糖饼。

“那些尸体都被谁抬走的,放哪儿啊?”

老板吸了口口水,“这个嘛,听说就停在城东的尸房里,也没人认领,现在天这么热,可能都已经烧了。”

“那查到这些人怎么死的吗?怎么变成的……那样?”

据描述,那些尸体干瘪的完全没了人样,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

老板似是想起来那具尸体恐怖的模样,皱了皱眉,不耐的道,“还能怎么死的,血流干了死的呗。也不知道什么人下的手,这么残忍,简直丧心病狂。”

“就是,也太可怕了。”

水善将最后一口糖饼吃干净,赞同的跟着应声。

司天瞧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指尖还沾着油渍,伸到嘴里舔了舔。

买了两个糖饼,都没问他吃不吃,全部自己吃干净了。

哎,白眼狼啊!喂不饱的猪啊!

司天心里正感慨着,街上渐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喝声嘹亮,惊得人群慌乱四散开去。

不一会,一长串的马队从大街上招摇而过,一个个威武勇猛,坐在高大的马匹上,野蛮不可一世。

马队后押着上百名捆着手链脚链的人,那些人被串成长串托在马后,两边许多步行的手下,执着鞭子催促、抽打着。

“那是谁啊,这么嚣张?”

水善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那些被捆缚手脚的人,像畜牲一样被殴打,其中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

老板伸头瞧着那群队伍,叹了一声,道,“那是玛特族长的队伍,后面押的是起义团的俘虏。最近哈单族起义团闹得厉害,中心城池还算好的,其他城池不时有起义团的人马出没。三大家族时常抓些起义团的俘虏回来,不过都是做做样子,没一家投入人马去将起义团彻底剿灭,都是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见怪不怪。”

老板唏嘘的长叹口气,继续大口大口抽起大烟,闭着眼睛坐在树荫下乘凉。

玛特族长,水善知道。

那是哈单族三大家族的海家新任族长,前族长戈拉达最疼爱的儿子。

不过他的族长之位坐的可不稳,好几个兄弟、侄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可谓内忧外患。

海家的问题也是单于家族、亓家共有的问题。

三大家族的人丁太过兴旺了,子孙数量庞大。

曾经,三大家族的族长一个比一个长寿,所以子孙们全都老老实实,一片太平。

如今三大长老接二连三不是死就是重病,需要新人继位,这就触发了夺位大战,闹得不可开交。

保持了上百年和平的哈单族,一下子乱了。

而这一乱就是七八年。

加上三大家族上百年来把持着哈单族,百姓们私底下早已怨声载道,这个混乱时节,各方势力迅速的活动起来,乱上加乱。

“这是哈单族的内政,我们无需插手也无需管。政权交替皆是如此,两个和平时代之间,总会有一个混乱时期,残酷、动荡、血腥,这是人类规律。”

司天看着水善沉静的脸,知晓她心底柔软,最是见不得残忍。

但他还是要提醒她,这不是他们需要管的事。

“乱世出英雄。”

水善回过脸看他,漠然的小脸上是平淡无波的镇定,和认真。

司天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毛,“你想当那个英雄?”

司天害怕她那么做,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曾经的所有,忘却了曾经的所有,重生一次。

她不能再卷入是非争斗之中,不能再卷入俗世。

她注定是与众不同的,她的卷入同样注定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嫏嬛山圣女,你是世外人,不得插手世间事。你只是一个旁观者,清化世间的浊气和怨气,逼不得已的时候阻止更大的灾难降临,但绝对不是搅入其中。”

司天一字一句认真的提醒她,焦虑的抓住她的肩膀,平视着她的眼睛,再三叮嘱。

“水善,记住,绝对不能和世间人世间事搅和在一起,不得插手俗世之人的命运,知道吗?”

水善应付的点点头,司天永远这么啰嗦,而且胆小怕事。

司天和水善去了城东的尸房,尸体果然都已经烧了,但还有一具才发现,还没来得及烧,骨嶙嶙的摆在尸房里。

这间尸房是专门用来放死者尸体的,若是出了案子,尸体都会被送到这里,若需要仵作验尸,也同样是在这里。

尸房平日空着没人管,但有了尸体便会有人守着。

金乌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司天带着水善避开守门人的视线,溜进尸房里。

今夜风大,呼呼吹的空气直响,尸房破旧的窗门不时发出嘎吱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水善听着那森森的声音,有些发怵,拉着司天的一角害怕的藏在他身后。

司天的胆子也不怎么大,但他好歹是男人,而且修行多年,心境自然沉稳些。

司天轻手轻脚推开门,跨了进去,掏出怀里的火折子一下吹燃,在房子里照了两圈。

房子里气温有些低,空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空的长桌,其中一张空长桌上摆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

司天慢慢的靠近,水善瞧见那张白布就已经吓得不轻,牙齿磕磕作响的抖了抖,微缩起身体,躲得更严实了。

“你去看,我,我,我等你。”

水善说话都有些结巴,背过身不去看那尸体,双手却始终紧紧攥着司天的衣角。

“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这么胆小?”

司天难得逮到水善这么怂的时候,可不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水善暗暗瞪了他两眼,不接话,她可没和他在尸体前斗嘴的心情。

水善不搭理他,司天也只能没趣的去看尸体。

水善躲开脸,清楚听见布料翻飞在空气里的声音,知道白布被掀开了,直接闭起眼来。

水善一眼都不敢看尸体,就那么等着司天。

司天挣脱开她扯着他衣角的手,踩着细碎的步子绕着尸体观察起来。

水善侧耳倾听着,耳边只有房外偶尔挂在破烂窗户上的风声,以及司天轻微的脚步声。

水善一直等着,等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不到司天的声音了。

水善心里有些发毛,紧张的攥了攥拳头,小声喊他两声,却没人回答她。

水善浑身汗毛一下竖起来,身体都开始发热,又紧张的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回答她。

房外刮风的声音越加响亮,刮擦着窗户嘎吱嘎吱的,让人不寒而栗。

水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冷静,稍微提高声音再喊两声。

她清晰脆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撞在墙上传回来,却依旧没人回应她。

水善彻底害怕了,瘪着脸都快哭了。

“司天,司天,你在哪儿啊,应我一声。”

水善这下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一个劲呼喊着,眼睛却是怎么都不敢睁开。

人在房间里突然就没了动静,难道是……

水善不敢胡思乱想,一想到旁边躺着一具尸体,全身的汗毛都根根分明的立了起来。

“你别吓我,你在哪儿啊,我害怕——”

水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身体僵硬的紧绷着。

突然,背后一股轻微的鼻息传入耳中,耳边吹过一阵凉风。

“我在这——”

司天用低沉的声音凑在水善耳边低语,尾音托的长长的,在此时此地的森冷气氛中,现得格外诡异。

水善猛地睁开眼尖叫一声,视线还来不及适应黑暗,一个劲的就往前冲。

头撞在墙上根本无心顾及,摸着墙胡乱逃着,找到门立马跑走了,边跑边喊。

司天大惊失色的在后面追着喊她,水善却是真被吓着了,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别喊别喊,等会被人听到了!”

水善无头苍蝇似地在尸房乱跑,司天加快步子追上她,果然不一会就见有人循声来查看,瞧见他们立刻提着灯笼追上来。

被发现了,司天只得强拽了水善快跑,麻溜的一下翻出墙外,不一会消失在夜色中。

水善害怕的尖叫也飘散不见了。

“祖宗耶,你差点害死我们。”

司天捂着水善的嘴不准她喊,两人躲在一条幽闭的巷子墙角下,月光都找不到这里。

水善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挡在身前的身体,拳头像雨点样劈头盖脸的朝他砸去。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还不都是你,故意吓我——”

司天抱着脑袋一个劲躲闪,也不反抗,仍由她打。

想到方才她吓哭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终于被他逮到了难堪的一面。

“你要再敢吓我,看我回去不告诉长老,说你不好好修炼,既养活不了我吃饭也养活不了我住店,穷的只能讨饭。”

“你才穷的只能讨饭。”司天拔高声音顶回去,“你这头猪,一个人吃三个人的份,还专挑贵的点,谁养得起你。”

“嘿,反正你养不起我,我一个小姑娘你都养不起,过的真是凄惨,在师兄弟面前侃侃而谈的那些有吃有喝的逍遥风光,都是吹牛。”

司天气呼呼的插着腰,翻了个大白眼,“呵,就你还小姑娘,你个老太婆。”

水善虚眯起眼睛,危险的精光一闪而过。

“你眼睛瞎啊,你见过哪个我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太婆!”

司天浮夸的哼了一声,“长得漂亮也改变不了你七老八十的事实,不是老太婆是什么。”

水善气愤的一叉腰,仰着脑袋瞪他,“你再骂一句试试看,穷乞丐!”

司天同样瞪着眼睛顶回去,“就骂你了怎么样,老太婆!”

“穷乞丐!”

“老太婆!”

“穷乞丐!”

“老太婆!”

“那边有声音,去看看!”突然有个细微的声音传来。

“……”

水善和司天同时噤声,一下捂住对方的嘴巴。

有人过来了。

两人暂停争吵,默契的轻手轻脚赶紧转移地方。

那晚尸房的尸体,司天并没有看出些什么异样,尸体却如目击者所说,很是恐怖。

人被完全抽干了血,一滴不剩,浑身只剩骨头和干褶的皮肤,根本瞧不出五官样貌。

“长老为什么让你来查这些死者?你不是说嫏嬛山不插手世俗人的命运吗?”

水善又在吃,司天很心累,银子真的抗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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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水善和司天互怼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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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访单于府

“这些人死的有些古怪,背后的凶手也不知道是何目的,为何要抽干人的血。”

水善睁大那双灵动的眼睛,好奇追问,“长老们是怕有人使什么邪术?”

司天没有反驳,担忧的皱了皱眉头,“算是吧。如今敛魂杵遗落世间,还未找到,若是被人捡到,怕会造成危险。”

敛魂杵是至邪至魔之物,充满煞气,若被人捡到,定回被迷乱心智,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你觉得这起抽血杀人案,和敛魂杵有关系吗?”

司天沉吟思索着,不太确定。

“现在还说不好,当然希望没关系,但这案子太过残忍诡异,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哎呀,别着急,等凶手找到了,不就知道和敛魂杵有没有关系了。”

关键就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都不知道该怎么查。

“天哪,你听说了吗,单于族长的私府门口又发现一具尸体。”

“真的?又死了一个?”

“可不是嘛,这次这个好像是具女尸,好惨啊。”

“怎么被扔在单于族长家门口?凶手和单于族长是不是有仇啊?”

“这谁知道啊。之前都是随便乱扔,这回倒像是冲着单于族长去的。”

“难道这是凶手在下战书,下一个死的就是单于府的人?”

“不知道,别说了别说了,小心被单于府的人听见。”

“怕什么,单于族长听说都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没两天活了。”

“我也听说了,但还是小心点,现在城里乱得很,到处都是眼线。”

“对对对,你说的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安安分分的吧。”

“……”

几个客人围在一齐叽里呱啦的议论着,水善和司天听到有新的尸体出现,对视一眼,立马跑去了单于府。

此时单于族长的私宅外围着许多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都在等着单于府会有什么态度和说法。

现在关于凶手挑衅单于族长的议论已经传遍了中心城池,大家都在猜测凶手是谁,与单于族长有什么深仇大恨,凶手会什么时候再有行动?下一个目标会否是单于族长?

对于挑衅的传闻,水善存半信半疑。

尸体被扔在单于府外,究竟是不是挑衅很难说。

也许只是凑巧,随便丢在这?或者扔尸体途中被人发现,丢下尸体后落荒而逃?

不管哪种可能,这座府邸,水善都想进去打探打探。

司天却奇怪的一反常态,居然不准她去打探。

“我悄悄溜进去,又不让人知道,不打紧吧。”

“不行,那是单于族长的府邸,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那是要没命的。”

水善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嘀咕,被发现逃不就可以了,反正这个他们挺擅长的。

“要是逃不掉呢,那可是三大家族的单于族长的府邸,戒备森严。”

“你逃不逃得掉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定逃得掉。”

“你找打是不是?”

水善又笑话他,司天作势要打她,水善滑溜的吐吐舌头就跑了。

水善一离开,司天带笑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他不是怕单于府,而是担心那个熟悉的地方,会让水善想起些什么。

那座单于族长的私邸,毋泪曾将水善软禁在那里,他们在那里住过很长的时间。

整个嫏嬛山对奄冉阁和毋泪都是只字不提,毋泪的名字则是彻彻底底的禁忌,任何人不得提起。

司天怕她会想起什么,怕她好不容易忘记的事,又重新回到纠缠不清的原点。

但司天不让去,水善就不去,那是不可能的。

水善夜黑风高之际,换好夜行衣便往单于府去了,绕到单于府的后墙下,发现司天已经在那等她了。

真是知她者莫若司天。

“来啦,走吧。”

水善笑着一拍司天的肩膀,扒着墙就要翻进去,被司天提着后脖领子,提小鸡似地把她提进了院墙内。

“干嘛呀,我也是会轻功的好不好,而且比你厉害,能不能让我体面点。”

水善扯扯被弄乱的衣裳,不满的瞟了司天一眼。

司天根本不理她,戴上蒙面巾,率先打头阵。

水善也戴上蒙面巾紧随其后,两人就着淡淡的月色在府里窜来窜去。

这座府邸与哈单族的传统建筑不一样,更具有中原风格,应该是照着中原房屋的样式建造的。

水善老老实实跟在司天身后,小心翼翼,越瞧这座府邸越感觉有些……了解。

绕过一片小花园,似乎就知道过去会是一条游廊,游廊往下是一处院子。

她第一次来这,但又似乎不是第一次来。

水善感觉怪怪的,心里胡乱想着,突然撞到前面的司天,被捂着嘴拖到一边柱子后躲起来。

“有人。”

水善小心的从柱子后伸出脑袋朝前望,有几个巡夜的护卫提着灯笼路过,然后走远。

但很快另有两个人又出现在院子里,前面的小厮替后面的人打着灯笼,瞧那人的打扮,不像主子也不像下人,像个管家之类的人。

司天和水善悄悄的跟上那两人,看着那管家样的人进了主院的一个房间,小厮提着灯笼退到了院子外。

水善和司天趴在墙角偷听,从纸窗户上戳了个小洞,房间里灯光昏暗,一个垂老之人躺在床榻上,一脸病容,气息微弱。

“族长,我去查过了,那个死者不是单于家的人,也不是我们的丫鬟下人。”

管家样的人凑近床上的病人,声音轻缓地回禀着。

床上地人虚弱地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族长好生休养身体,外面那些流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百姓们随口乱传的罢了。”

族长没说话,闭着眼睛休息着,气息微弱的似乎下一瞬就要驾鹤西去。

“对了族长,还有一事,单于叶曷今日让我传话问您,关于我们单于家的下任族长,您可决定好了人选?”

族长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均匀的呼吸突然激动起来,胸膛起伏着哑声嘶吼,“我还没死呢!”

“族长息怒,您别生气,小心身体,身体要紧。”

管家样的人一下下的替他顺着胸口,等族长情绪稳定下来,才又开口道,“单于叶曷的心思人尽皆知,他是您的亲哥哥,又是前族长如今尚存的儿子中的大哥,在族中影响力颇大,就想着趁此机会占了这族长之位。当年前族长的死,和您成为族长的事,他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这次怕是不会坐以待毙。”

族长垂老的面庞满是无力和不甘,双手锤击着床面,脸色因为剧烈的动作涨的通红。

管家样的人宽慰劝解着,“族长莫要太生气,我觉得,与其等着将来单于一族和亓家一样,因为没有定下族长之位的继位者,而打得不可开交。倒不如现在就明确了继位者,让单于叶曷的野心落空。任他势大,也不敢将族长的决定置若罔闻,不然他就是判族,人人得而诛之。”

族长疲累的大喘着气听着,那人继续讲着。

“我知道族长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族长位落到单于叶曷手里,那我们就要早做打算,至少不能让他得逞。单于叶曷整日嚷着让族长确定继位者,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继位者,如他的愿,断他的野心。”

“那你……觉得……谁合适?”

族长偏转过脑袋,面对向水善所在的方向。

水善透过小洞看清了单于舍情的五官,头花已经雪白,一张脸皱巴的像是橘子皮,眼窝凹陷,嘴唇泛白,整张脸瘦骨嶙峋。

“我觉得……您的弟弟单于亚挺合适的,他与单于叶曷关系恶劣,甚至仇对,让他成为继位者,单于叶曷肯定讨不了好。”

族长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

单于亚比他小十岁,如今正是鼎盛年纪,用他对抗单于叶曷那个老头子,确实不错。

族长如今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单于叶曷得逞,至于谁来继承族长之位,于他已经没什么所谓。

他已经是个病入膏肓快要死的人了,可惜他一直觉得自己能长长久久,一百年一千年的活下去,根本不着急生孩子,以至于现在连个继承族长位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只能便宜他人。

他最不甘心的就是尊主的死,尊主一死,连带着他的人生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没有享受到长生的快乐,就被宣告了死亡。

他弑父夺位,对尊主卑躬屈膝,任劳任怨,就是想要与尊主一齐享受永恒的生命。

可还没得到便已失去,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管家样的人和族长说了一会话,族长身体虚弱受不住,便昏昏欲睡了过去。

那人在提灯小厮的带领下一离开,水善和司天也准备离开。

可两人刚转过墙角站起来,突然和房顶一个一跃而下的黑影撞了个正着。

三人呆呆地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原来,偷听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一个梁上贼。

水善呆在原地不会动了,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都是夜闯他人宅子的,结果还碰了个头,缘分挺深啊!

“走!”

三人中还是司天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水善转身就跑。

那人也一下反应过来,同样转身就跑,双方朝着背离的方向各自逃跑,假装没遇到。

反正对方是谁也没瞧见,都穿着夜行衣,都蒙着面,就当这是个神奇的相遇,然后忘记。

这几日中心城池十分的不太平,起义团的人已经渗入到中心城池,三大家族到处捉拿起义团,搅得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水善和司天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少走动,现在城里很乱,他们两个外乡人,很容易成为他人的目标,引人注意。

但水善注定是闲不住的,而且司天还要调查案子,没法什么都不做。

两人避着街上偶尔行过的巡逻士兵,准备去找一户人家。

前几天扔在单于府门口的女尸找到了家人,他们想看看能不能从那个死者身上找到些线索。

这个女死者能找到家人已是好运,其他的所有死者都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们照着打探来的地址摸索着方位,终于在城西一户简陋木房里找到了死者的父母。

这对年迈的父母不过最寻常的、做苦力的憨厚夫妻,年岁不过三十几,发间却已有了斑白,脸上皮肤也黝黑的布着褶子。

女死者是他们的长女,今年也才十七岁,为了让弟弟妹妹吃饱肚子,分担家里负担,便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活计,贴补家用。

女死者十几日前出了门,结果就一直没回来,后来她的父母还是看见她尸体右脚上的胎记,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司天问了许多死者的事,但父母都是一问三不知。

死者平日从没有夙夜不归的情况,认识的人也很简单,想不出会有谁与她有仇,也想不出她会与什么危险的人有牵扯。

女死者不过一个普通小姑娘,突然某晚没有回家,莫名其妙死在了外面,最大的可能是运气不好,被凶手遇到,将她带走。

凶手挑选死者很可能是随意的,并非有仇或有计划。

“哎,看见这些巡逻的人就烦。”

又有一队巡逻士兵从眼前走过,水善偏头扯了扯头上的纱巾,压低了声音抱怨。

“哈单族的情势越来越紧张了,听说昨天起义团和海家的人直接在城门外打了起来,起义团想要偷偷入城,被海家的士兵发现。”

起义团本来在哈单族其他的小城镇、偏远村子比较活跃,现在却已经渗入到了中心城池,看来这里不久就会发生一场大战。

“这儿就是个是非地,我们俩的处境很危险。”

水善一板一眼的担忧道。

哈单族人偏黑,中原人偏白,他们俩的长相在这哈单族就挺显眼的,要被发现是中原人抓起来,怕是少不了一顿大刑。

更重要的是现在偏偏遇上内乱,一片混乱之际,他们的身份更加危险。

这时候要被抓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起义团的奸细,小命就悬了。

------题外话------

单于舍情老的都快死了,他本来就有五十多岁了,突然没了尊主保持寿命,身体受损更严重。



第7章 魔气

“今早中心城池的城门已经关了,不准任何人进出。边界检查处也停止了盘查,不准人进出。”

“这么严?那我们岂不是被关在哈单族出不去了?”

水善压低声音惊呼,现在真成瓮中鳖了。

“我们一定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身份,否则就完蛋了。”

司天认真的提醒,水善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她明白事情严重性。

“看,起义团的人,又抓了五个,玛特族长挺厉害的。”

“是啊,三大家族表面说抓起义团,但单于家和亓家都在忙着争权,才没心思管起义团的事。”

“就是,要我说,那几个大家族只想着维护自家的利益,哪里管我们的死活。城门关了,生意都没法做,让我们怎么活。”

“是啊,城里搅得乌烟瘴气,到处都在抓人、杀人,真是没一天安稳日子。”

“……”

正街大道上,玛特族长耀武扬威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押着五个起义团的俘虏。

百姓们围在路边小声议论,大多嗤之以鼻,埋怨日子的动荡不安。

“这个玛特那么喜欢招摇过市,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水善切的嗤笑了一声,她已经不下五次瞧见玛特坐在高头大马上,后面押着俘虏,堂而皇之地从大街上走过。

看他那得瑟样,完全是在炫耀。

如今两单于家、亓家都疲于内忧外患,只有海家族内的争斗稍稍平和一些,毕竟前族长戈拉达死前亲口将族长位传给了玛特,纵有人心有不甘,面上也无人反驳。

而亓家内乱则是最严重的,亓家前族长死的突然,根本没确立继位者,如今四个儿子、两个兄弟、还有三个子侄,都在争抢族长位,造成了家族无主的情况。

家族中各方人物各自为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互相纠缠僵持着,以至于前族长死了近十年,还没确定出新族长。

而单于族的情况,就像水善和司天那天墙角偷听到的。

就等着单于族长确定继位者,然后一命呜呼,继位者上任。

哈单族是真的乱啊,各家对内斗的事都忙不过来,起义团的事哪儿有精力全心去管?

这也是起义团能短时间内崛起,并且势力越发壮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玛特虽是为了炫耀,哗众取宠,却也是极少数对起义团上心的人。

“你觉得这场混乱最终会是什么结局?”

虽是遮着面纱,嘴巴却不歇的吃着板栗,怀里抱着满满一包香喷喷的糖炒板栗,一口一个从面纱下送进嘴里。

司天从玛特远去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往客栈回去,他们该去收拾行李了。

他们在这间客栈已经住了五日了,该换一家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预知。”

“我也许可以试试看——”

水善嘴里包着一颗板栗,鼓在牙齿后,脸颊微微鼓起,像个爱吃板栗的胖松鼠。

“少来,你又想干嘛。”

司天脚步一顿,警惕的盯着她。

水善转流一圈眼珠子,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别那么大惊小怪嘛,我就试试看,我有没有预知的能力。”

“不许试,要是有危险怎么办,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长老们交代。”

司天板着脸严肃的警告她,一把抢了她怀里的板栗,威胁道,“你要敢不听话,以后你想吃的都不许买,只能喝粥下馒头。”

水善笑滋滋的全然不在意,“你不给我买,我自己不会买?而且银子都是我挣得。”

“水善,你敢!现在情势这么紧张,不许抛头露面,更不许惹人注意,听见没有?”

水善无力得垮着肩膀,晃着双臂爬着楼梯回了自己房间,一把将门撞上,将司天关在外面。

“下了山我还以为躲过了白廉的唠叨,结果你也不比他话少。”

司天用力敲着门,气的直跺脚,吼道,“我们都是被你给逼得,你别惹事啊,你要惹事,我立马把你带回去,让你再也不能下山。”

司天只能用这个威胁她了,幸好这个威胁还有点用,水善是一点不想回去。

司天气鼓鼓得走了,走了两步又回来,再敲了她的门。

“晚上不许吃饭,我们银子不多了,省着花。”

司天刚要走,房门一下推开,水善的脸露出来。

“你是要饿死我啊,小心我告你虐待。”

“去告吧,记得亲自去和长老说,然后就不用下山了。”

水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抠门的小气鬼。

冲破天际的杀伐声将沉睡的中心城池吵醒。

威风凛凛的辽阔亓府内,兵戎相见的拼杀声不绝于耳,火把的光亮映红了夜色,鲜血洒满亓府的正厅广场。

亓府所有人神情紧绷的相互对峙着,男人们的脸上全部充盈着杀气,女人们躲在后方,皆是畏惧的愁容,不敢发一声。

这是亓家的内斗,拼战双方皆是亓家人。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亓府,到处躺着死状惨烈的尸体,全部都是亓家的士兵。

“亓凯,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被唤亓凯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魁梧的身材如一座挺拔的大山,神情凌冽,手中握着一把大斧,斧刃上滴答着粘稠的鲜血。

“造反?造什么反,亓单增,你真把自己当亓家的族长了?老子是你三叔,老子给你脸你才能安安稳稳住在亓府,老子不给你脸,你就只能爬着出去。”

亓凯指名道姓骂的人乃是前族长的孙子亓单增,前族长在世时,最疼爱也最信任的人。

亓单增手中掌握着亓家一大部分的生意和兵力,亓凯是他的三叔,是个只懂摔跤斗狠的人。

“爹死了,族长之位理应由儿子继承,他活着的儿子里我是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小辈在这抢这抢那,还敢把老子的人分派去守城门,你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亓凯将手中的大斧一挥,上面粘着的血液汇城一条血丝划破空气,甩在亓单增的衣服上。

浅紫色的衣服立马黑了一块,破坏了整件衣服的美感。

“三叔,你好歹是亓家人,就是这么行事的?大半夜带着手下杀进亓府,对自家人下杀手?你觉得你这样不顾家族情谊的人,适合当族长吗?”

亓单增不在意的抹抹衣裳上的血,悠然自得的淡淡一笑,嘴角噙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亓凯气的脸色铁青,粗狂的五官展露着凶狠的怒气,似乎要吃人一般。

“亓单增,你的上头还有好几个长辈呢,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坐这族长之位。我怎么行事,轮不到你个小辈来教训。今天我就替你死了的爹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重长辈。”

亓凯说完,挥着大斧就朝亓单增袭来,带来的手下也收到号令般,再次与府中的守兵交起手来。

亓单增瞥眼瞧着冲来的亓凯,冷冷一笑,一把接过手下扔来的铁锤,同样迎了上去。

女人们紧张的盯着乱成一锅粥的战况,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时惊呼一声,有的已经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亓府中打得热火朝天,水善和司天悄悄潜了进来,跃上房顶躲着偷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亓府内战,整个中心城池都惊动了。

开始只是亓凯和亓单增的对决,后来亓家其他人也赶了过来,全都是带了人马的,聊不了几句又聊崩了,再次大打出手,战况瞬间扩大。

亓家的内斗比传言的还要严重,几个儿子、孙子、子侄,全都互不相让,都想当族长,结果都没有一统全族的能力,只能这么互相对峙,互相耗着。

今日算是掰了,直接动起手来,打了半天也没个明确的立场和目标,反正不是自己人的都打,导致现场一片混乱,除了损兵折将,增大内耗,一点好处都没有。

水善只想说,亓家这群人真是蠢,蠢得不是一星半点。

“亓家闹成这样,四分五裂的,我看是不长久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族长地下有灵,会不会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水善啧啧感叹了两声,向来只有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家族才能长久,这样争权夺利不停内耗的家族,总有到头的一天。

“我看今晚的热闹可不止这些,亓家人鹬蚌相争,有的是坐收渔利的人。”

司天刚说完,果然听见大批人马朝着亓府纷至沓来。

接着,玛特的身影在一堆火把照耀下出现在亓府,身后带着庞大的士兵队伍,鱼贯而入地涌进亓府,将整个亓府团团包围。

亓府此时战况激烈,大门大开着,根本没有防守,玛特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哎呀呀,啧啧啧,这么惨烈——”

玛特幸灾乐祸的瞧着满府的血腥和尸体,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张狂、欢喜,恨不得冲上去给亓家人一个拥抱,感谢他们的自相残杀。

“看看,看看,看把姑娘们吓得,小脸都白了。”

玛特眉飞色舞的盯着亓府里缩在一起的女人,视线张狂的在年轻姑娘脸上扫过,用着恶心的语气安慰着,“别怕啊,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

“玛特,这是我们亓家的家事,不关你的事。”

任亓凯是个大老粗,此时哪里不明白玛特出现的目的,脸色不由发白。

他们亓家自相残杀,给了外人可乘之机,坐收渔利。

亓凯恨恨的瞪了亓单增一眼,又懊悔地黯然叹口气。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光想着和亓单增对抗,都疏忽了外贼。

“啧,瞧您这话说的。三大家族的事就是哈单族的事,哈单族的事就是我海家的事,我是海家族长,怎么能袖手旁观不管呢。”

玛特易一番话说的装腔作势,令人嗤鼻,亓家个个噤若寒蝉,脸色铁青。

水善趴在房顶上,视线却不去看玛特和亓家人,而是固定在玛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司天顺着她的视线瞧向玛特身后的人,瞧着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子很高,穿着一身中原人的青色直缀。

五官精致漂亮,脸上虽已有了皱纹,皮肤也晒得黝黑褶皱,但一眼便瞧得出来,年轻时必定十分英俊。

“看什么呢?”司天好奇的问她。

水善盯着那男人,微微蹙起眉头,“这人不对劲。”

司天认真的打量着那个人,想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道,“那应该是韩杨吧,他哪儿不对劲?”

水善听见这个名字并不认得,问司天,司天回答道,“韩杨是海家前族长戈拉达的男人,是个中原人,同时也是玛特的亲生父亲。”

司天这么一说,水善才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海家的前族长戈拉达好色成性,有许多男人,除了在外玩乐的,家中也抢来了许多,这个韩杨应当就是其中一个。

戈拉达的孩子很多,玛特却是最受宠的一个,可见戈拉达对韩杨的感情也与其他男人不同。

“这人身上有魔气。”

水善话音一落,司天猛地侧头看他,眉头紧皱,一脸肃然。

水善是圣女,对天地元气最为敏锐,她能感受到魔气,韩杨必定有什么秘密。

“他会不会就是杀人凶手?”

司天摇摇头,无法确定。

即便不是凶手,此人身带魔气,必然要查清楚,不能放过。

毋泪已死,奄冉阁也不复存在,这人身上的魔气很可能与遗失的敛魂杵有关。

下方的唇舌交战已经结束,亓家、海家已经动起手来。

今夜的闹剧,收获最大的无疑是海家。

亓家自相残杀,耗尽实力,海家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整个亓家控制住。

玛特亲手砍杀了亓单增、亓凯,以及众多亓家子孙。

女人们悲痛欲绝的痛呼着,划破天际的刺耳哭声很快掩熄在刀刃之下,整个亓家一片狼藉,亓家人全军覆没。

从今夜起,亓家从哈单族彻底消失。

哈单族的三大家族,再也没有了亓姓一家。

玛特带着手下散去,留下亲信占领了亓府,打扫亓府战场。

水善和司天悄悄跟着玛特离去,小心翼翼地躲藏着不被发现。

他们跟踪地不是玛特,而是跟在玛特身后的韩杨。



第8章 发现真凶

韩杨随着玛特一同回了海家,两父子在房间里商量了许久吞没亓家的事,玛特睡下后,韩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一转头,却是从一条小路暗自出了海府。

韩杨半夜独自离府,水善和司天依旧跟着,希望能够发现些什么。

不出所望,两人跟着韩杨在中心城池绕了许久,最后绕到了城南一处荒凉的竹林,竹林中有几处闲置的破房子,韩杨进了房子,消失不见。

水善和司天追进房间,却不见了韩杨的身影。

两人在房间墙壁、门板上四处摸索,看看有没有机关活着暗道。

司天最善长此道,不一会就发现果然有个密道。

密道嵌在一堆干柴后面,将墙上一块活动的砖头往里一按,墙上立马收缩着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圆洞,两人弯着身追进了洞中。

洞是朝下走的,弓着身走了几步,洞口就变大了,人也可以站起来行走。

顺着地洞一直走,不知道通往什么方向,越往前走,难以忽略的血腥味越加浓烈,不断涌入鼻子。

水善恶心的几乎要呕出来,她本就受不了血腥味,这味道实在太浓烈了,似乎前面有一座尸山,血流成河。

“怎么样,还好吗?”

司天替她顺了顺背,从怀里掏出一个香袋让她闻着,缓解一下血腥味。

水善捏着香袋直接捂在鼻子上,香袋里是提神醒脑的清新薄荷和冰片,稍稍控制了令人恶心的感觉。

两人继续往里走,最后应入眼帘的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石窟。

水善和司天盯着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眼珠子都不会眨了。

只见石窟正前方有一座小小的石台,石台大概有一个人的大小,上面凿刻着密密麻麻如渔网样的细槽,细槽从石台上蜿蜒而下,通往一个圆形血池中。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是从那血池中传来的,暗红的血水森然可怖,而在血池旁边,一具已经放干血的干尸,正随意的扔在哪里。

水善被眼前的景象强烈冲击,再也忍不住,猛的一下吐了出去,扶着石墙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呕了出来。

司天发现了跪在血池后的韩杨,韩杨像是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司天连忙抓着水善躲了起来,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发出声音。

这个石窟就这么大,要是被发现,躲得地方都没有,跑也跑不掉。

水善努力隐忍着胃里的翻腾,司天将薄荷香包堵在她鼻子上,缓解她的痛苦。

幸好韩杨只是回头瞧了两眼,并没有疑心,很快转回头重新背对他们。

“小姐姐,救救我——”

水善耳边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侧过头去,视线中猛地映入一张稚嫩的小脸,惊得她差点喊出声。

水善和司天这会才发现,他们藏着的地方是个大铁笼子边上,铁笼内此时关着一个孩子,一个可怜的小男孩。

小男孩睁着氤氤氲氲的漂亮眸子,满是祈求和害怕,像只受惊的小鹿般。

“你,你是年绥山——”

水善惊得捂住了嘴巴,这不是火风村挨打的小男孩嘛,怎么被关在这了?

“小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小男孩害怕的啜泣着,身体瑟瑟发抖,扒着铁笼祈求的望着她。

水善手伸进笼子擦了擦他的脸颊,将他滴落的泪珠抹干。

“你怎么在这?谁把你关起来的?”

年绥山害怕的回头望了背跪着的韩杨一眼,悄悄指了指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道,“他要杀我,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

水善看看可怜的年绥山,又远远望了眼血池边的干尸,深呼口气,闭了闭眼睛。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认识他?”

司天小声的凑在水善耳边问了一声。

水善怜悯的瞧着一身脏污的年绥山,火风村时他虽也过的惨,但身上穿的干干净净,小脸也白白嫩嫩,哪儿像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

“火风村的孩子,我们把他救出去。”

水善说着就想开铁笼,蹲着找了一圈才看到铁笼的门,在他们躲藏位置的正对面,若是过去解锁,韩杨一转头,肯定会暴露。

但水善必须要带这个孩子走,不能再让他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水善蹲着身子小心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没移动两步就被司天抓住了手臂。

“我去,我会开锁。”

司天小声说着,手里不知从哪儿捡了根小铁丝,蹲着左右移动向铁笼门。

年绥山紧张的抓着水善的手,害怕的脸色都发白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水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杨的背影,他若转过头,她就立马冲上去制住他。

其实水善并不紧张,她会轻功会武功,毋泪也是有功夫的,两个人根本不怕对方一个人。

但司天再三嘱咐过,他们不能搅入世人的纷争和命运,尽量避免正面交锋。

所以,只要韩杨不转头,不发现,她也就不会主动动手。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司天顺利的在不惊动韩杨的情况下,打开了铁笼。

可生锈的铁笼门稍稍拉开一点就发出嘎吱的声音,格外清晰。

韩杨听见了声音,转过了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水善一个敏锐闪身袭向韩杨,却不想那韩杨的轻功竟一点都不逊色于她,灵敏的快速躲开了。

水善有些不敢置信,今儿这是碰到高手了。

她自问自己轻功很好,一般人都是敌不过的,现在却被人给躲开了。

“你们是谁?”

韩杨视线凌厉的快速扫视水善和司天,看见司天怀里抱着的男孩,眉头不自觉缩了缩。

“你们是怎么进到这的?你们……是中原人?”

藏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现在把脸藏起来是来不及了,都被韩杨看见脸了。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

水善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那个问题他已经有答案。

韩杨凝眸看着他们,水善的视线却是悠悠绕开他,瞧向他刚才跪着的位置。

那里摆着一个小台子,台子上有一粒指甲壳大小的暗黑色东西,像是金属,又像是瓷片,表面光滑,隐隐透着魔气。

水善心中恍然,原来韩杨身上的魔气来自于此,找到源头了。

水善伸手就要去拿那个碎片,指尖还没碰到,韩杨大呼一声,直接朝她扑来。

水善赶忙收回手,韩杨却是身影灵活的迅速将东西抢到手,小心揣进怀里。

水善瞧着韩杨紧张的样子,眉头拧了拧,“那是什么东西,那么魔性。”

韩杨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韩杨话没说完,只是认真的打量面前的女子。

这个东西确实不同寻常,但这个女子是如何看出来的,寻常人只会觉得是个烂碎片,她如何瞧出它上面的魔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告诉你,你猜啊。”

水善调皮的冲韩杨勾了勾嘴角,她对那个碎片很感兴趣,接着上手直接抢。

司天将男孩放到一边,认真观察着战况。

水善和韩杨打得很胶着,没看出来,韩杨还是个武功高手,有些厉害。

水善其实更厉害,可以说世上已经没人能打得过她。

但她不能在外使用灵力,更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异于常人,所以只能使用寻常人的轻功和武功招式,这样难免弱了很多。

司天眼间水善不敌,立马加入了混战之中。

以二对一,两人终于有了胜算。

韩杨尽力应付着两人,体力渐渐吃不消,双拳难敌四手。

眼睛瞟到一边呆站着的男孩,心中一动,瞬间调转势头袭向男孩。

水善大惊,连忙奔向男孩将他抱住闪开,司天同时扯住了韩杨的后腿将他甩开,拉着水善快速从来时的地洞跑了。

三人出了地洞快速奔出竹林,韩杨一定会追他们,一定不能被他追到。

“跑什么呀,我们二对一肯定能赢他。”

水善被拉着不停的跑,另一只手仅仅牵着年绥山的手,三人一个拉一个。

“赢他干什么,我们不能杀人。”

“我……”

水善想争辩,却说不出理由,好像司天说的也对。

他们又不杀人,打赢了又怎么样,只要顺利脱身就行。

“接下来日子不好过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水善能理解司天这句话。

韩杨是海家族长的爹,地位高,如今海家灭了亓家,势力更大,要想在中心城池找一个人,易如反掌。

他们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其实他们本来也是这么过的,不过这次要藏得更彻底。

水善两人当晚就离开了客栈,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暂时找不到地方去,干脆又回了竹林里的破屋。

竹林里的几间破屋很清净,也根本没人来,应该很安全。

而且这里的地洞被发现了,相信韩杨也暂时不会回来。

水善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反其道而行之,给自己寻了个又安全又悠闲的地方。

虽然破屋是破了点,但能遮风雨,也有窗有被子,能将就。

年绥山从地洞里逃出来就一直抓着水善的手,怎么也不放开,许是因为受了太大惊吓。

水善也不在意,拥着他轻哄着他入睡。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别怕,睡吧——”

水善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打着男孩的肩膀,看着她在手臂上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恢复均匀,安然的睡去。

“你还是挺有母性的嘛。”

司天打趣的笑话她,水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瞪了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说的我平日像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一样。”

水善又白了他一眼,和他并肩坐在破屋门口,透过细密的竹林仰望夜空。

今夜繁星点点,静谧美好,地面上却是一点都不安稳。

“不是说你冷血无情,是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知道调皮捣蛋。”

司天想起水善做的事就忍不住失笑,她真是永远都这么没心没肺,没有烦恼,真幸福。

“你一会说我是老太婆,一会说我还是孩子,你有没有点谱啊,一会一个样。”

司天张着嘴,呵呵干笑两声,“我没谱,呵呵……”

“呵什么呀,就是你没谱。”

“是你奇奇怪怪的好不好,七老八十的年纪了,长得年轻就算了,性格还那么讨人厌。”

“说谁讨人厌呢,我性格怎么了,我觉得我挺好的,又和善,又随和,又乖巧,多招人喜欢。”

“招你自己喜欢吧。”

“闭嘴!”

水善一巴掌拍他嘴巴上,不准他说话。

“我要赏月了,不要打扰我,影响我吸收月光精华。”

水善双腿盘坐,手指掐兰花,轻轻放于双膝,沐浴着清凉的月光。

司天看她两眼,一翻身,直接躺在草堆上睡觉了。

水善是被人扯着袖子弄醒的,睁开眼就瞧见年绥山一眨不眨盯着她,视线朝房间外示意一下,好像是有人来了。

水善一下打起精神,轻手轻脚的趴到年绥山身边,两人一齐从窗户的破洞往外看。

韩杨驮着一个袋子从地洞的房间出来,袋子硬邦邦,直挺挺,看形状应该是个人,僵直的抗在韩杨肩上,应该是个死人,水善不由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具干尸。

韩杨将袋子扔进一辆青篷马车,驾着马迅速消失在竹林里。

“司天呢,人去哪儿了?”

水善瞧眼房间里,司天不在。

年绥山声音有些哑,干涩的回答道,“去买吃的了,瞬便打水回来。”

水善了然的点了下头,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一张破烂的床和一床发霉的被子,只有靠墙处堆了一摞干草,和一些没烧完的柴火。

应该是以前住在这的主人,砍了柴还没来得及用完。

水善将被子拿到屋外抖了抖,将灰抖干净,然后铺在凳子上晒太阳,去去霉味。

房间里的灰再用扫把扫一扫,等司天打水回来,又洒了些水,终于干净清新了些。

“我们可能要在这住上好些日子,能坚持不?”

水善咬着肉包子和年绥山说话,年绥山洗了个脸,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头发,整个人又干净又漂亮。

水善看着他细嫩的小脸,真想捏两把,肯定很滑溜。

不过他那双大眼睛给人一种不合年纪的深沉,黝黑如墨,摄人心魄。

水善发现司天经常盯着他的眼睛发呆,她感觉的出来,司天不喜欢年绥山的眼睛。



第9章 鬼火

“我以前在村里,经常吃不饱饭,还要挨打,被欺负。小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救了我两次,还给我买吃的。”

年绥山嘟囔着稚嫩的声音,天真的望着她,眸着盈盈笑意,充满感激和感动。

女人都是感性的,最容易感动,更何况水善。

年绥山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的水善心软成一汪泉水,心疼的摸摸他的发顶,将自己的包子多分给他一个。

“多吃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才长得好看长得高。”

“嗯,谢谢姐姐。”

年绥山大口大口地嚼着,吃的很香,水善看他吃的香,也胃口大开,自己的吃完还不够,又抢了一个司天的。

司天无奈的不吭声,显然一副被欺负惯了的模样。

“在火风村的日子过的很苦吧,这么小的年纪,真是辛苦了。你的父母要是知道,该多心疼啊。”

水善母性泛滥,不停的摸着年绥山的脑袋,特别享受这种抚爱孩子的感觉。

看来自己果然年纪很大,外表再年轻,内心也是个老太婆。

年绥山的头发软软的,黑黑亮亮的,摸着像顺滑的绸缎一样,特别舒服。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司天语气淡然的望着年绥山,视线冷淡而威仪。

火风村在嫏嬛山下面,离哈单族十万八千里,他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

水善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询问的看向他,目光温柔慈爱。

年绥山握着手里的包子,手指稍稍收紧,垂下眼睑,掩饰不住满脸的低落。

“我被火风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到处流浪,在福元镇的时候被奴隶贩子抓住,把我卖给了别人。”

“是昨天地洞里那个人买的你?”

水善心惊的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年绥山害怕的缩紧了肩膀,点了点头。

“他把我从福元镇带走,直接关在了那个铁笼里。他,他……我看见他把人放在台子上放干了血,最后……变成了……干尸。”

年绥山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包子有些抓不住,从手里掉下来,被水善稳稳接住重新放到他掌心。

“别怕,有我们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水善安慰的抱着他的肩膀,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

“他要那些血干什么,他除了放血还做了什么?”

司天迫不及待地追问,水善怨怪地看了他一眼,孩子都吓成这样了,不能改天说?

“他,他什么也没做,就一直跪着。”

水善和司天昨天也看到了,韩杨去了地洞一直跪在那个小碎片面前,像是在祭拜。

总之不管怎么样,长老们给的任务他们完成了,找到了离奇死者的死因,也找到了真凶。

只是这个真凶,该如何处置呢?

他手里那个邪气的碎片,肯定是要夺回来的,不能让那种邪物留在外面。

水善将询问的眼神看向司天,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司天像是没瞧懂她的眼神,奇怪的朝她使眼色。

水善无奈,只得又表情丰富、眼神到位的朝他传达一遍询问,结果司天还是没看懂,又朝她反问。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扭曲着表情,在年绥山的面前眉来眼去。

“你们……”年绥山小心翼翼地张口。

水善一下转头展现给他一个灿烂地笑容,“我们什么也没说。”

年绥山呆呆地,手指着她的包子,继续道,“你的包子凉了。”

水善傻笑一下,喔喔应了两声,三两口把剩余的包子解决干净。

海家的人满世界的找着他们,现在整个中心城池,海家最为活跃。

刚刚吞没了三大家族之一的亓家,势头正盛,对单于家已然是高人一头的架势,对起义团更是不屑一顾,满城捉拿。

水善和司天在破屋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两人正为如何处理韩杨一事发生分歧。

长老们的任务是,让司天调查一下这起案子,怀疑可能与敛魂杵有关。

至于真凶,没有交代要怎么处置。

所以,司天的意思是不处置,将碎片抢回来就好,韩杨的命运,与他们无关,他们无权插手。

水善的意思是,若不让韩杨这个真凶伏诛,此案就不算完,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就违背了他们清化世间的初衷。

韩杨是有罪的,他应该为他的罪付出代价。

他们并非插手不该插手的事,亦没有搅入俗世纷争,不过是让罪恶伏诛罢了。

两人僵持不下,就那么一直僵着。

水善躺在床上,吹着窗外飘来的凉风睡着午觉,清凉的风里夹杂着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年绥山并躺在她身边,用草编着小蚂蚱,送给她。

“呀,手这么巧,谢谢。”

水善拿着小蚂蚱玩,年绥山盯着她看,好半天开口问道,“你不饿吗?”

水善随时嘴里都没个空闲,今儿却闲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吃。

这会都正午过了,也没人提起吃午饭的事。

水善听他一问,一个翻身,手肘撑着床面,趴着道,“你也饿了是吧,我早饿了,司天不开口我哪儿好意思说吃饭。要不我们自己去街上买?”

“不行!”

水善话一说完,司天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一口禁止。

水善撇撇嘴,哼了一声,做了个怪表情。

“怎么,肚子饿了也不准吃东西?”

“想吃什么,我去买。”

司天站在门口等着去买饭,水善和年绥山对视一眼,抿着嘴轻轻一笑,随便点了两个菜。

“多买点点心吧,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司天颠了颠手里的荷包,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出去买饭了。

打发时间能选其他不花钱的方式不,银子不多了,三张嘴吃饭呢。

“小姐姐,你是在和司天哥赌气吗?”

年绥山趴在床上和水善聊天,水善哼了一声,“谁和他赌气,是他冷眼旁观,总想着置身事外,不惹麻烦,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你们是在为那个坏人吵架?”

水善叹了口气,重新翻趴起来,和年绥山并肩趴着,问他的意见。

“你说那个坏人,我们该不该揭露他的罪行?”

“当然要了,他杀了人,那么坏的人,若是不让大家知道,岂不是还会有人受害。”

年绥山义愤填膺的攥紧了小拳头,他的话正合水善的心意,她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坏的人,若是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不公之于众,岂不是等着更多的人被他蒙骗,被他伤害?

“好,你也这么认为,那我们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任他继续祸害人。”

“那我们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年绥山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他的命差点就丢在那个杀人犯手里,怎么也不能放过他。

水善认真思考着,一翻身下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韩杨是玛特的爹,在这势力比较大,我们要保护好自己,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抓到我们。”

“我们不能来明的,那就来暗的。”

水善眼眸一亮,“你有法子?真是个机灵鬼。”

水善点点他的眉心,年绥山不好意思的垂垂头,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

司天买饭回来的时候,破屋里哪儿有水善合年绥山的身影。

司天几间破屋挨着找了一遍,又在竹林里找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影,不由着急起来。

心中有股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两人不会跑出去了吧。

水善和年绥山好好乔装打扮了一番,改了造型,换了衣服。

水善瞧着年绥山一身粉色的小姑娘打扮,止不住的发笑。

年绥山尴尬的表情僵硬,不适应的不停扯着身上的裙子,总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别扯别扯,等会不美了。”

水善边笑边拉住他乱动的手,正了正她肩头的衣领。

“挺可爱的,别人绝对看不出来你是个……男孩。”

水善压低了声音说出最后两个字,年绥山难堪的脸都红了。

这身衣服是水善偏要他穿的,说现在外面肯定到处都在找小男孩,打扮成女孩子比较安全,不引人注目。

年绥山如今还没到变声期的年纪,还是孩子声音,嗲一点,甜一点,根本没人分的出来。

“我这个样子要是被村里的人看到了,肯定会笑话死我的。”

年绥山一脸憋屈的表情,水善揉揉他软乎乎的小脸,笑呵呵的安慰,“没事,这儿没人认识你。而且就算他们看见了,肯定也会羡慕你长得这么可爱。”

水善很喜欢捏他的脸,皮肤特别滑嫩。

惊雷破空巨响,空气闷热,大雨即将降临,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

街上的百姓们都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暮归的农人踩着夕阳余辉准备回家,暗沉的夜空,突然划破一声惊惧地尖叫。

接着接二连三地尖叫声响起,整座城池充斥在一片惊乱之中。

在几具干尸被抛尸的地方,齐齐升起了诡异的鬼火。

淡蓝色火苗似枉死地冤魂遗留在人间最后地痕迹,燃烧着渺小的火苗,向众人传达着自己的无辜和不甘。

在这些惊唤的人群中,还有一群人看到的并非鬼火,而是又一具被抛的干尸,面目全非的躺在一个垃圾堆中。

哈单族人信奉鬼神,信奉地狱轮回,天道报应。

满城都被诡异的鬼火搅得动荡起来,百姓们一圈圈的围观着鬼火,议论纷纷的谈论起那场惨绝人寰得干尸案。

一具接一具的干尸在城中出现,罪恶还没有停止,还在继续扩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延续到自己的亲朋好友身上。

议论的百姓中渐渐发出愤慨的讨伐声,对真凶的怒斥和咒骂,对三大家族的谴责。

作为哈单族的领头人,却没能给大家以安定舒心的生活,反而日日生活在恐慌中,三大家族却沉迷于内斗,置百姓们于不顾。

谴责、讨伐声越来越激烈,刚刚沉静下来的城池,一下子又躁动起来。

每一户明亮的灯盏下,都是一个颤颤巍巍、忧心忡忡的家庭。

鬼火在抛尸点燃烧着,忽地慢慢飞上了天空,飘荡在空中。

百姓们追着鬼火而去,所有鬼火都顺着同一个方向漂移着,带领着满城的百姓,集合向城南三大家族所在的地方。

百姓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鬼火跑向了三大家族,莫非,真凶是三大家族的人?

鬼火还没有停下,排成了一排,似乎用尽灵魂仅存的最后力量散发出光芒,互相携手共同去找害死他们的真凶。

鬼火在三大家族的地盘慢慢往西,最后飘向了海府的上空,而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人群瞬间哗然,真凶是海家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那些被抽干血的无辜死者,居然死在海家人手上。

死者之中只有一个女人找到了身份和家人,那个女人不过是最普通的寻常百姓,和海家这个大家族没有一丝一点的牵扯,为什么要杀了她?

难道海家是三大家族,高高在上,就可以不屑平头百姓的性命吗?就能被他们放干血,无辜枉死吗?

天下哪儿有这样的说法!

女死者的父母此时随在人群中,双腿发软的站不住,心痛如刀绞。

他们的孩子,还没成亲,还那么小,就这么平白丢了性命,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

心中压抑的悲伤顷刻间汹涌澎湃,脸上萦绕起丧子父母的怒气,冲上前,不管此处门槛何其的高不可及,用力捶打着府门。

“开门,开门,把杀人凶手交出来,把杀我女儿的人交出来——”

死者母亲崩溃的大吼着,锤了几下无力的坐瘫在地上,死者父亲坚持不懈的继续敲着。

有人上前帮忙,接着更多人上前帮忙,海家的府门被人群拼命砸着,交出杀人凶手的喊声,震动了夜空。

巍峨的府邸一片阒静,如此惊心动魄的砸门声,却似没人听到一般,一个看门传话的都没有。

百姓们的怒气被海家逃避的态度越发激怒,悍喊骂声不由尖锐刺耳起来。

躲避躲不了一辈子,紧闭的大门也终有大开的时候。



第10章 讨要凶手

玛特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护卫中,面对着一群讨要说法的百姓,脸色冷冽苍白。

玛特攥着圆粗的手指,身体微颤,恨不得破口大骂。

但他即便是族长,此时面对如此庞大的百姓人群,也必须摆正自己爱民敬民的心态,再三开导自己,扬起一个僵硬的包容笑容。

“大家深夜聚到我海家门前,是有什么事吗?”

死者母亲被丈夫扶起来,夫妻两双眼猩红,互相依靠着,质问,“把杀人凶手交出来。”

玛特一脸莫名的表情,不解的失笑,“两位说什么呀,什么杀人凶手?”

死者母亲呜咽着,心痛的口齿不清,艰难开口,“我的女儿,被你海家的人,抽血、夺命,抛尸在大街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把凶手交出来。”

玛特脸色为难的皱起,一脸感同身受的怜悯表情,却不曾从层层护卫后出来。

“你们丧女的心情我能理解,那起灭绝人性的案子我也在让人查,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但这凶手……怎么可能在我海家,是否有什么误会?”

“哪儿有误会,鬼火一路飘到你们海家,这还有错?我们的女儿是来揭露你们真面目的。”

死者父亲气愤的怒吼,百姓们跟着七嘴八舌的吼了起来。

鬼火之事不是一人所见,也不是两人三人所见,而是全城人亲眼看到的。

全城的人都是证人,亲眼看着鬼火在每个死者被抛尸的地方出现,然后齐齐飞向了同一个方向,一同消失在海家。

海家赖不掉。

“鬼火?你们这说法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我们海家绝没有什么杀人凶手,我可以保证。”

玛特努力保持着和善的态度,但他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玛特侧头催着身边的下人,父亲怎么还没来?他该怎么处理?

下人垂着头也不知道,连忙又去催找。

“你保证有什么用,凶手是你海家的人,你自然包庇。鬼火是在你们海府消失的,你让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凶手到底是谁。”

死者父亲一点不给玛特面子,玛特脸上挂不住,温和的笑容慢慢垮塌,萦上一层难以忽略的厌恶和不耐。

“海府岂是你们说进就能进的!”

玛特觉得就是不能对这些人太客气,免得他们得寸进尺,真觉得他好说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案子的事我自会查,给你们一个交代,休要在我府门口胡搅蛮缠。”

玛特一通威严的呵斥,死者父母铁青着脸,百姓们也是面面相觑,神色踌躇。

“你是海家族长就能这么不可一世吗,命案大于天,你若不亏心,有什么怕人看的?”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出这么一嗓子,百姓们瞬间又躁动起来,齐齐相应,吵着要进府查。

玛特见劝不住,就想走,让护卫将这些人堵在外面。

可正在他转身离去时,府中悠悠远远飘来一团淡蓝色,浅浅的光在夜空中格外醒目,忽上忽下的朝着大门而来,透着一股邪气,吓得他瞪大眼睛,双腿立马发软。

百姓们瞧见了鬼火,立马兴奋的喊起来。

“你们看,鬼火又出现了,它是来给我们引路的吗?”

此话一喊出,众人都深表赞同。

鬼火见他们被拦在外面,特意飘来给大家引路。

海家的护卫再也拦不住情绪激昂的百姓,海家大门被拥挤的人群破涌而入。

水善牵着年绥山随着人潮涌进海府,两人藏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海家的人绝对也想不到,满城找的人居然主动溜进他们的府中。

鬼火有灵性般重新往府中飘,百姓们鱼贯而入的跟着鬼火,不一会,就见鬼火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所有鬼火围成圈,在院落上空盘旋不去。

“就是这,凶手就在这!”

有人激动的大吼,人群越发激动起来。

鬼火如此默契的飘向海家,飘在院落上空,默契且目标一致,可见真凶就在此处。

“这不是韩大人……”

有府中下人受惊吓的不自觉喃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慌的赶忙捂住嘴巴。

但那一声震惊的呢喃众人都听见了,海家的韩大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是他,是他……”

死者母亲颤抖着手指,质朴的农人,此时脸上展露着最扭曲最深刻的恨意。

百姓们毫不留情地撞开院门冲了进去,四散大喊着准备抓韩杨,可根本用不着他们挨着找,一进入院门,便看见了罪魁祸首。

韩杨此时仅着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俨然一副从床上下来的模样。

脸上的表情则是满满的惊恐和慌乱,呼乱的在院中躲闪着,可无论他怎么躲闪,鬼火始终围着圈飘在他的头顶,似乎在跟着他。

随着他狼狈逃避的步伐,鬼火圈在他头顶移动着,投下一圈淡淡的浅蓝色光圈,将他包裹其中。

韩杨看见闯进来的人,丝毫不愤怒,反而像是找到救星般大吼,“把这些东西赶走,赶走——”

畏怯而心虚的口吻,无疑坐实了他杀人凶手的事实。

死者父母双眼猩红的瞪着他,身体瑟瑟发抖,然后朝他冲去,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

“你这个恶魔,把女儿还给我们,把女儿还给我们,你这个魔鬼,杀人凶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抽干了她的血,让她痛不欲生。她还那么年轻,你为什么要杀她,你说啊,为什么——”

夫妇俩对韩杨不停拳打脚踢,有几个义愤填膺的百姓,也上前跟着又踹又打,大多人都是痛快的斥骂着,朝他啐着口水,嗤之以鼻。

水善和年绥山站在后面,满意的瞧着韩杨被暴打,心里那叫一个过瘾。

这种杀人如麻的坏人,就是不能手软,否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人惨遭毒手。

打了许久,玛特在层层护卫下面色黑沉的急匆匆赶来,远远瞧见被打得无力还手的韩杨,心中压着火,脸上神情也不再虚伪隐藏,直露出愤怒和蔑然。

打人的人很快被护卫们拉开了,韩杨被解救出来,却也只剩一口气,脸上满是鲜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五官容貌了。

韩杨被抬走了,死者父母追着去抓,却被护卫拦住,挣脱不得。

大家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被族长救走,却无可奈何。

“你要包庇他?!”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愤怒的质问,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指责。

玛特凌厉的视线在面前这群刁民身上一扫,没有发现喊话的是谁,脸色深沉入谁。

“你们大半夜聚闯我海府,我是可以治罪于你们的。而且你们口口声声指责我爹是凶手,你们有什么证据?就凭那些奇奇怪怪的火光?判案定罪讲求的是证据,不是那些鬼把戏。”

“你竟敢不敬神明,说那是鬼把戏!”

玛特那番话算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不仅包庇韩杨,还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大家身上,指责那些鬼火是鬼把戏,是他们故意为之的手段。

哈单族敬神信鬼,相信有冤屈、枉死的人,会逗留人家,向大家传递他的冤屈。

这些鬼火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几个鬼火都是那些无辜被残忍杀害的受害者,向他们传达的信息,指认杀害他们的真凶。

“你以为你是海家族长,就能包庇真凶,为所欲为吗?无辜百姓的命不当命,只有你爹的命才是命吗?”

玛特听着这个不停挑拨的声音,目光锐利的寻找着声音主人,但瞧来瞧去也瞧不见说话的是谁。

大家纷纷抗议的指责玛特,玛特懒得应付这些刁民,在护卫护送下走了,命护卫将这些刁民赶出海府去。

水善和年绥山小心的藏在人群中,随着人流被赶出海府。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水善惊了一下,一转头,司天阴沉的脸引入视线。

水善心虚的傻笑一下不敢看他,司天死死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把她凌迟一般。

“搞出这么大动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天压低了声音质问,水善讪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以示讨好。

“别生气嘛,你看现在多好,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韩杨是凶手,所以人都恨不得杀了他,把他剁成肉酱。”

“你觉得这样就能让他死?你觉得他会死吗,玛特会杀了自己老爹吗?”

司天狠狠的瞪了水善一眼,想事情还是太简单。

百姓们情绪再激愤,他们也不过寻常百姓,如何与官府一样存在的海家对抗?

而且,那些百姓中,除了女死者的父母,再没有其他受害者家属。大多数人不过一时的义愤填膺,仗义执言,谁会拼尽得罪海家的风险纠缠到底?

说到底,今晚这不过是场闹剧,起不了实际性的作用,到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韩杨也不会因此有任何实际性的影响,要他命是更不可能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狭义之风,很了不起,心里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司天揶揄地嘲笑她,水善也不介意,坦然地扬扬头,应下他的评价。

她是挺得意的,今天这场戏看的也挺爽。

“走走走,以后要再敢乱闯海府,就没今天这么简单了。”

海府护卫毫不留情地将一众人退出府邸,将厚重的大门重重关上,隔绝在权势滔天的真凶、与孤弱无靠的受害者之间。

在这世间,权力永远高于真相。

死者母亲虚弱的瘫坐在地,痛苦的呜咽着,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哭声都没了力气。

“你倒是爽了,你看看那对父母,他们该怎么办?”

水善和司天看着坐倒在海家大门前的死者父母,即便知道真凶是谁,却也无能为力,无法为女儿讨还公道,被这如山高的大门阻挡在外面。

“明知真凶在里面,却不能拿他怎么样,你说他们该多痛苦,多无助。”

水善从夫妇身上收回视线,眸光认真的看向司天,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司天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与其知道真相后也无能为力,倒不如从开始就不知道,或许也不会这么自责,痛苦。

“难道女儿莫名其妙被杀,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就好过吗?”

水善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最后看眼哭的伤心欲绝的夫妇,转头离去。

年绥山一直跟在水善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

司天无力的长叹一声,赶紧跟上,追着她道,“你说的也对,不管知不知道真凶是谁,孩子死了,那对父母都是痛不欲生。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今天这一出完全是多余的,到头来根本徒劳无功。”

“怎么徒劳无功,大家都认清了韩杨的真面目,以后便不会有人受害。”

司天不赞同的哼笑了一声,“韩杨杀的那些人哪儿来的,都是外面或买或抢的,根本不是哈单族的人。哈单族人认清他的真面目有什么用,你想让大家防着他,就要让全天下人认清他的真面目。

而且,就算全天下人认清他的真面目,凭韩杨的地位和能力,想杀人还不是随便杀,谁能挡得住,谁能防的住?”

“我没你想得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们能做一点是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总好过让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对韩杨毫无防备。”

“那韩杨呢,韩杨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海族族长的爹,高高在上,想做什么做什么。问题的核心根本没能解决。”

“那不是我的职责。”水善咬着唇,眼眸眯了眯。

司天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她。

此时的中心城池因为鬼火依旧人来人往,三人刚好站在一片树荫下,四周漆黑一片,根本没人能注意到树下还站着人。

“韩杨该怎么处置,那是世俗人自己的问题。真凶已经告诉了他们,他们要不要追究,要不要讨伐,还是迫于强权随之任之,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说过,我们不能插手是非争斗。他们做出什么选择,就要承担什么后果。我只做我该做的。”



第11章 心慈手软的刺客

她该做的只是告知真相,至于真相揭露后,世人的态度,事情的结果,便与她无关。

她心中明白,韩杨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但这是世间运行的显著现象,高位者为所欲为。

她没有要扰乱世间秩序的打算,个人自有个人人生态度,也自有各自的命运。

司天静静的看着她,脸还拧着,一脸苦瓜相。

“你……”

“不要骂姐姐,姐姐做的没错。”

年绥山以为司天还要继续教训,一下抢断他的话,替水善出头。

水善低沉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开心的揉搓着他滑嫩的脸蛋,“还是绥山最好,跟我是同一战线。不像有的人,只会叨叨叨叨个没完,就这样听说还娶过八个媳妇,都不知道那些女人眼睛是不是瞎呀,居然看上他。”

水善嫌弃的瞟他两眼,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司天脸涨成猪肝色,若非周围漆黑看不出来,怕是更加窘迫难堪。

“谁告诉你?”

司天又急又恼,谁这么大嘴巴。

水善捂捂嘴,哎呀,怎么一不小心说出来,白草师兄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的。

“我真是为那几个姑娘感到惋惜,如花似玉的年纪,居然被克死了,哎呀,家人该多伤心啊?”

“都被克死了?谁克死的?”年绥山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好奇问道。

水善瞟了司天,故意捉弄他,拖长了声音道,“这个嘛,听说都是拜堂没几天死的。你接连娶了那么多媳妇,结果都死了,肯定很伤心哈。”

水善怜悯的拍拍司天的肩,年绥山惊呼一声,“啊,被司天哥克死的?”

司天的脸已经尴尬的红成了大苹果,瞧着水善一张奸笑的脸,真想敲上一棍子。

“都是谁跟你瞎说的,说也不说完整,我才没克妻,那些姑娘都好好活着呢。”

“喔……你承认那些都是你妻子了。你看你年纪轻轻,都娶过那么多媳妇了,太花心,真是太花心。”

水善嫌弃的又啧啧不停,从头到脚将他评头论足的打量一番,而后连连叹气。

“男人还是该专一点好,一心一意才是正道。”

水善饶是认真的苦口婆心劝诫,还以他为诫教育年绥山。

“以后可不能像司天哥这样,见一个喜欢一个,要一心一意,深情专一,明白吗?”

年绥山配合的用力点头,勾着嘴角,漾起满面乖巧可爱的笑容。

“绥山明白,一颗心只能喜欢一个人,永远都不变。”

“孺子可教。”

水善欣慰的摸摸年绥山的头顶,然后牵着他走了,走之前还又嫌弃的看了司天一眼,低叹口气。

水善和年绥山一搭一和好生默契,让司天尴尬的无言以对,鼓着眼睛瞪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哼了一声,无奈的快步追上。

海家搜寻几人的力度更大了,直接挨家挨户的横冲直撞,搅得百姓们惴惴不安。

许多人以为这是海家为了鬼火那晚的事故意发难,皆如惊弓之鸟,无人敢言。

韩杨如司天所说,并没有遭到处置,不过那晚也被打得不轻,一直在养伤。

城里人人心惊胆战,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找到破屋来,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司天和水善半夜换了夜行衣,准备夜闯海府,威胁韩杨交出碎片。

那个碎片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拿到东西任务便算完成,就可以想办法离开哈单族了。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韩杨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

韩杨被打的肋骨断裂,躺在床上修养,无法动弹。

一张沧桑却依旧精致的脸庞,到处都是青紫,皮肤高高的肿起,看着有些惨。

司天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韩杨却眼皮都不抬一下,不以为然,也全然不受威胁。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东西你们是绝对拿不到的。”

水善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这么有骨气,宁愿死也不愿意将碎片交出来。

“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我们能来去自如的进出海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你的命,还不会被抓到,你信不信?”

司天的威胁并不能恐吓到韩杨,韩杨反而不屑的冷冷一笑,安然的闭上眼,像是睡过去了。

水善被他不在意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心里竟然还不由赞扬了他一句,有骨气。

“我们知道你不怕死,但有的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那就是生不如死。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考虑饶你一命,但你若不交,我们也不急着杀你,三十六班刑具挨个给你尝一尝滋味,我们不着急,等得起。”

水善压低了声音,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阴森骇人,近距离的凑在韩杨的耳边,还朝他吹了一口阴气。

“那个东西,不是你可以拥有的。大家各行方便,不要互相浪费时间的好。”

水善和司天连番上阵,结果韩杨依旧无动于衷,呼吸均匀,似乎真的睡过去了。

水善征询意见的看了司天一眼,新奇的伸手去探韩杨的鼻息,热乎乎的,鼻翼下的嘴唇一勾,突然发出轻蔑而冷冽的笑声。

“没见过你们这么优柔寡断的杀手,要杀就杀,要上刑就快些,这么下不了决定?”

水善被他嘲笑的有些脸红,她又不是真的刺客,而且她不伤人,让他们想想办法不行啊?

“你少废话,你的命都在我们手里,还这么嚣张。”

水善喝了一声,就见那双休憩的眼睛睁开了,瞳孔转向他们淡淡的瞟了一眼,然后盯着头定的房梁,自信满满的开口道,“你们不会杀我的。”

水善底气不足的哼了一声,“你哪儿来的自信?你要软硬不吃,不肯配合,我们只能下死手了。”

“你们要想杀我,凭你们来去无影的身手,有的是机会。那晚鬼火的事不就是你们搞的鬼吗。”

韩杨猜到鬼火的事是他们搞得,水善也不否认,大方的承认。

“我们不过是想让大家知道杀人凶手是谁,我们总没有冤枉你,是吧。”

韩杨勾勾唇发出不屑的笑声,“是,你们没有冤枉我,那些被抽干血的人确实是我杀的,但就算知道我是凶手,你们又能怎么样?我就这样全无反抗之力的躺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敢下手。”

韩杨轻蔑的嘲笑他们,司天冷着一张脸,即便再三提醒自己不得插手世俗事,不得伤人更不能杀人,但看着这人嚣张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锤了他一刀。

司天用刀柄朝韩杨脸上重重打了一下,韩杨疼的龇牙咧嘴,嘴角立马渗出了血。

水善呆了一下,嘴角一勾,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帅气,对付这种人,就该痛快下手。

“让你多话,让你自以为是,让你为非作歹,让你轻贱人命,打死你打死你——”

司天下了手,水善也就不客气了,挥着拳头就在韩杨身上一阵乱锤。

开打前还不忘用被子塞住了他的嘴巴,免得他喊出声把人叫来。

水善每一拳都打得结结实实,避开致命要害,拳拳到肉,捶的韩杨脖子僵直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张着却喊不出声音,额头的汗如雨水一半,淅淅沥沥。

水善捶地累了,甩着胳膊休息了一会。

“怎么样,肯说了吗,东西在哪儿?”

韩杨脖子僵直地挺着上半身,头离开了床面,呼吸声剧烈,嘴里嗯嗯啊啊地哼哼着。

司天抽出他嘴里的被子,韩杨大口喘着气,艰难地挤出声音,“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是教训的还不够啊,没事,今天我陪你好好锻炼锻炼。”

水善撸起袖子,准备再来个连环捶,拳头还没捶出去,却被司天拦住了。

司天收了挟持的刀,开口道,“你知道那个碎片是什么东西吗?”

韩杨扭曲了脸,稍稍侧过头看向他。

“那个碎片满是邪气,你杀人、跪拜,想要拿它来做什么?”

韩杨满嘴是血的笑起来,目光邪挑,身上的魔气气息愈重。

这个人和碎片呆了许久,身上已经染上了很重的邪气。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吗?”

韩杨冷冷的笑,阴鸷的眼眸中全是疯狂和轻蔑,似乎有点不正常的癫狂。

莫非他已经被碎片魔化了理智?

“那你就不好奇我们是谁吗?”

水善话一出,房间里的两人齐齐望向他。

韩杨的目光充满兴奋和探究,司天则是急迫的想要制止她。

不能说,他们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

水善自得的浅笑,安慰的拉下司天抓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水善看向充满好奇的韩杨,开口道,“相信你非常的好奇吧,我们第一眼看到碎片,就知道它是个魔物,不是寻常物件。它所会带来的破坏和力量,不是你能掌握、左右的,就像我们于你,是永远无法反抗的存在。”

水善突然手心旋转,清灵的元气自掌心而出,包裹住韩杨。

韩杨在不敢置信的惊呼中痛呼起来,身体中似有千军万马在战斗,两列大军拼死搏杀,将他搅得痛不欲生。

身体如同残尸百骸的战场,血光四溅,撕扯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片肌肤,像是要将他活活痛死一般。

他拼命的哀嚎,呼声却被薄如蝉翼的光圈阻隔在内,外面根本无人听见。

他伸手去抓那个女子,想要求饶,想要呼救,手臂却使不出一定一点的力气。

“够了,停下。”

司天拉住水善想让她停止,她这是在消耗灵力,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他已经沾染了太多魔气,理智不清,不帮他去除魔气,他是不会交出碎片的。”

水善不是怜悯他,更不是帮他,不过是为了尽快得到碎片而已。

韩杨被碎片的魔气感染,会对碎片忠心耿耿,绝不会妥协。

水善额头满满浸出了薄汗,脚步都虚软的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你没事吧,别勉强。”

司天扶住她,水善摇了摇头,终于收回了灵力。

痛苦呼喊的韩杨在水善收手后,瞬间停止了哀嚎,身体也一下舒服了,连之前的伤都好了大半,都能坐起来了。

水善稳住身子缓了几口气,匀缓下呼吸,看向韩杨,“碎片对你非常危险,会吞噬你的理智,控制你的言行。那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东西,你现在可以把它交给我们了吧?”

韩杨根本不回答水善的问题,充满惊奇的望着她,口齿快速的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使用的是什么能力,你们莫非是神仙?那个碎片真有那么厉害,它到底是什么邪物?能干什么?”

韩杨一连串问题,听地司天脸色暗沉。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你把东西交给我们就行了。”

司天朝他伸出手,韩杨坐在床上,却是一动没动,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狡猾弧度。

司天心中大惊,莫非……

“我们刚刚帮了你,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韩杨狡猾的嗤笑,“我要你们帮了吗?我可没让你们帮我,我也没答应要把东西交给你们,都是你们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水善心中同样大惊,脚步不由踉跄一下,呼吸炽热起来。

“我真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你们这样的神仙,还会……法术?你刚才那个是法术吧。”

韩杨张狂的邪笑着,看着水善的眼神如同赌徒望着一座金山,贪婪而痴狂。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碎片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人说它很邪性,只要用人血祭奠,就能让人有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能力。

你们想必应该知道,哈单族的三大族长,曾经都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但十年前奄冉阁没了,三个长老相继死的死,老的老,后来再也没人能有这个能力。”

韩杨羡慕又遗憾的长叹口气,拳头猛力锤击床面,但很快,脸上又重新焕发出狂喜的希望。

“但我没想到,我居然捡到那个碎片,现在还遇到你们两个活神仙。上天看来对我不薄,知道我想长生,就又是送宝物,又是派人来,我的愿望注定是要实现了。”



第12章 身份被发现

水善被韩杨狰狞而疯狂的表情吓坏了,她失算了,真的失算了。

她本想帮韩杨清除身体里的魔性,恢复他的神智,不让他被碎片所影响,这样或许就能顺利的拿到碎片。

可她没想到,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根本不是受了碎片影响,他本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他想要利用碎片长生不老,像哈单族之前几位族长一样。

除此外他的野心应该更大,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他便会成为哈单族唯一长生不老的人,三大家族共同统治的局面便会打破,他便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水善还侥幸期待他能有一丝丝的人性,期待他是受了碎片的影响才会残忍到抽干人血的地步。

她的侥幸想法,简直是可笑。

“你到底交不交?”

水善愤怒的逼迫上前,她没了耐性,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嚼碎吞了。

韩杨迎着她的凌厉视线,阴邪的浮起笑容,一字一句道,“不交。你们也别想走。”

说着,韩杨突然朝房间外大喊起来,很快便由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们奔来。

“你……”

水善捏着手恨不得打死他,但她不能杀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

司天顾不得其他了,抓着水善便带着她逃走,绝对不能落在韩杨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水善刚刚消耗了大量灵力,身体虚软无力,只能被司天扶着走。

海府的护卫已经被惊动了推开房门闯了进来,韩杨便大声命令,“有一男一女跑了,快点去追,一定要把人给我抓回来,生死不论。”

韩杨相信既然他们是神仙,应该不会轻易被凡人杀死,抓到手更重要。

韩杨亲眼看着海府护卫领命离去,却还没出门半步,齐刷刷全部骤然倒地。

韩杨激动的脸颊上表情一怔,身体猛地一僵,快速打量四周,却没见到任何人影。

韩杨来不及穿鞋便从床上奔了过来,伸手探查护卫的气息,已经气绝身亡了。

韩杨心中警铃大响,立马慌了神,小心翼翼地在房间中退缩着打量四周,声音都不自觉发抖,对着空气大喊着,“是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韩杨方才在水善和司天面前的坚定不屈顷刻间消失不见,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凛冽的杀气。

方才那两人装的厉害,根本不会杀他,但此时,他预感到了危机。

“是谁,别藏头露尾地,有种出来!”

韩杨心里发怵,面上却强装镇定。

只听寂静地空气中飘来‘呼啦’地声音,韩杨吓了一跳,循着声音去看,可什么也没瞧见。

耳边再传来‘呼啦’地声音,这回不等他回头,突然有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声音近的似乎就在他耳边,却又远地像是天涯之外。

“你要是敢追,我就抽干你的血,让你也尝尝做干尸的滋味。”

那声音飘飘渺渺,阴冷的可怕,让韩杨忍不住的身体发抖。

“你是谁,你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韩杨飘着恍惚不安的眼神到处瞧着,却依旧没发现一个身影。

身后的人传来笑声,接着眼前一花,只觉有个黑色的小巧身影从眼前晃过,转瞬即逝。

那身影特别小,像是根本没长大的孩子。

“我说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好自为之。”

那小巧的身影又从眼前快速晃过,然后消失不见,连空气中紧张的杀气都消弭了。

……

司天扶着水善回来破屋,年绥山还在睡着,根本不知道他们出去了。

听见响动声,年绥山敏锐的醒来,瞧见水善苍白虚弱的脸庞,端着水关切的凑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

年绥山端水给她喝,水善躺在床上,虚弱的摸摸他的头,淡淡一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让我休息会。”

说完疲累的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年绥山询问的看向司天,司天没有解释,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好好照顾她便出了房间。

年绥山守了水善一夜,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刻都没有休息,就怕她醒过来需要喝水,或者有什么需要。

水善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昨日亏空的元气终于补回来了。

“姐姐,感觉怎么样,还累吗?还有那儿不舒服吗?”

年绥山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满满的都是关切和担忧。

水善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大口,缓解了嘴里的干渴,灿烂一笑。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说着还证明似地做了几个挥拳的动作,表示打架都没问题。

“只是可惜昨夜一无所获。”

水善撇了撇嘴,昨夜不仅一无所获,还被那个大坏蛋给耍了,为他消耗那么多灵力,真是不值当。

“你们昨晚去找那个坏人了?”

年绥山紧张的皱起脸,一提起韩杨就就痛恨不已的表情。

水善点点头,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惜东西没拿到。”

年绥山自然知道水善要的是什么东西,他从水善和司天平时的对话就能听出来,他们想要拿到韩杨经常跪拜的那个小碎片。

要不是要拿到小碎片,他们早就打算离开哈单族了。

“我之前被关在地洞的时候,有一个哥哥跟我说,韩杨每隔十日就要杀一个人,放一个人的血,那天你们闯到地洞时,他正好杀了那个哥哥。”

年绥山说起韩杨,眉头紧蹙,脸色深沉。

水善想起那日血池边看到了的干尸,年绥山应该是亲眼看着那人被杀、被放干血,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血腥了。

“每隔十日杀一个人的话……今晚刚好又是第十日。”

水善突然振奋起来,立马把司天喊了进来。

地洞虽然被发现了,但小碎片还在韩杨手里,他想要利用小碎片长生不老,想必不会放弃杀人祭奠,今天肯定会有行动。

水善紧张的望着司天,今天很可能又会有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杀害,他们要阻止。

而且这也是寻找到小碎片的好时机。

“我们立马就去看着他,他一有行动我们就跟上。”

司天同样有些激动,只要韩杨还要继续杀人,今天必然就会有行动。

“而且我们昨天刚吃了亏,他肯定想不到今天还会去找他。”

水善一脸兴奋,跳下床套上衣服,和司天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海府。

年绥山紧跟在他们身后道,“我也要去。”

水善和司天同声拒绝,“不行!”

这回两人倒是默契,拒绝的一样坚定。

“我一个人在家害怕,让我也去吧,我就等在海府外面,不会拖累你们。”

司天推着他将他推进屋子里。

“在家等着害怕,去海府外面晃悠就不害怕了?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在家等着太心慌了,我不想等着。”

等待有时比身临险境更让人害怕,只要信任关心的人在身边,龙潭虎穴都能勇往直前。

“绥山,听话,就在屋里好好呆着,别让我们分心。我们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水善和司天趴在韩杨院子的房顶上,韩杨在屋里,他们一直守着。

昨夜的事似乎并未引起轩然大波,海府内如往常一样平静,护卫都不曾多安排几个。

因为水善清除魔气,韩杨的伤都好了很多,已经能正常出门,不用躺在床上了。

韩杨一整日都呆在海府里,去过玛特的院子,去过书阁,去和府中管事商量过事情,然后就回了自己院子,没有出府。

水善怀疑他会不会就在府里杀人?

韩杨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府中杀人并不困难,随便抓一个下人就杀了,处理起来也容易。

杀人会一直跪拜在碎片前,等到尸体的血放干,才会结束,这个过程至少会花上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沉,太阳彻底落下,黑暗笼罩天际。

水善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仰躺着啃起馒头,馒头揣在怀里都冷了,但也比饿着肚子强。

司天还在一眨不眨的盯着屋子,水善则仰望着夜空休息片刻。

韩杨怎么还没动静,今儿不会不行动吧?

正不耐烦的想着,房间里的韩杨出来了,而且重新换了一套衣裳。

司天拍了拍水善,看来韩杨要行动了。

两人悄悄跟上,没想到韩杨最后去的地方,竟然是单于府,单于族长的私邸。

“他来这干什么?难道……”

“难道单于舍情也是同谋?”

司天一口说出水善想说的话。

难道利用碎片长生不老之事,杀人放血之事,都不止韩杨一个真凶,还有一个幕后同伙?

水善和司天心中一惊,舔了舔嘴唇,先跟进去看看再说。

今夜的发现让两人大惊失色,他们并没有想错,韩杨确实不是一个人。

单于舍情病重的躺在床上,一旁坚硬的地面上捆着一个女子,看着约莫三十来岁,手脚被捆束,人也昏迷着,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单于舍情将伺候的下人全部打发了,整个院子空无一人。

韩杨跪坐在单于舍情的床边,前面放着一个小方几,昏迷的女子便被平放在小方几和韩杨之间。

韩杨朝着小方几端正姿势,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举行隆重的仪式。

韩杨充满希冀的看向病床上的单于舍情,单于舍情颤抖着手,手深入怀,慢慢掏出一个小方盒。

水善藏在窗户下,立马感受到了小方盒中强大的魔气。

是小碎片。

水善肯定的朝司天点点头,司天紧了紧手中的刀,突然闯入,一把将小方盒率先抢到手。

韩杨正一脸庄重的双手去接小方盒,司天的出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眼间到手的东西一下落入了对方手中。

单于舍情惊愕的张大了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谁,那个女子……是水善?

单于舍情浑身都开始颤抖,无神的双眸睁得像铜铃一样,他不敢相信,水善竟然还活着,她怎么会还活着?她不是和尊主同归于尽了吗?

韩杨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两人,怒不可遏地道,“又是你们,昨天没抓到你们,今天又自己送上门。”

司天快速打开小方盒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是碎片,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哼,没想到我们今天还会来吧,你昨天没抓到我们,你以为今天就能抓到我们了吗?”

水善冷哼着嘲笑,对他嗤之以鼻。

韩杨此时难以抑制心中地慌乱,碎片不能丢,他还要长生不老呢。

“你们最好乖乖把东西还给我,否则,你们插翅也休想逃出中心城池,我不信抓不到你们。”

司天拦住想要回嘴的水善,“别和他废话,东西拿到了,走。”

水善点了点头,他们地目的达到了,没有必要多纠缠。

两人转身就要跑,韩杨迅速追上来抓住司天,和他纠缠在一起,抢夺碎片。

水善手掌旋力一下把她拍开,施加灵力的一掌韩杨根本挡不住,直接飞了出去。

水善和司天趁机摆脱他,逃之夭夭。

韩杨疯了般在院子里嘶吼,单于府的下人们冲进来,被他疯狂地样子吓得不敢靠近。

“追啊,追啊,把人给我追回来——”

韩杨狰狞着可怕的表情朝下人们怒吼,下人们跌跌撞撞的跑走,召集着人手去追人。

单于府的下人护卫迅速集结着满城搜人,韩杨传了消息,也派出海家的护卫,一定要把人抓回来,把东西抢回来。

“你看到了,东西被抢了,东西要是找不回来,我们之间的约定全部作废。”

韩杨心中的火层层堆积,抒发不出来,冲到单于舍情的床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声威胁。

但他威胁又有什么用,东西被抢走,什么都是白搭。

“水善,水善……”

单于舍情吓傻了一样呆呆地全无表情,眼珠子恍惚的一转不转,嘴巴不停喃喃着什么。

韩杨凑近了些,怒问,“你说什么?”

单于舍情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一样。

韩杨只得侧着脸将耳朵凑到他嘴边,认真去听,然后听到了‘水善’两个字。

“水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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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呀,遇到以前的熟人了,这下瞒不住了。

大家猜猜那个黑影是谁……



第13章 毋泪归来

韩杨感觉单于舍情有什么不对劲,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惊,这个名字也有些熟悉。

韩杨兀自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人影,瞳孔猛然瞪大。

水善,尊主的女人?

“刚才那个女人是水善?你确定?她真的是水善,尊主的女人?”

韩杨发狂地扯着单于舍情的衣服,几乎将他从床上提起来,不停追问着。

单于舍情被衣服勒住脖子,脸色涨的发红,嘴里却还在反复呢喃着水善。

韩杨难以隐藏此时的震惊和混乱,方才那个女人就是水善,那么找到她,是不是也能找到尊主?

所有人都说尊主死了,可他却不信。

尊主那样的鬼魅怎么可能会死,他根本就不是人,又哪里会死。

尊主能够赋予人长生,能让人保持容颜不老,他想找到他,臣服他,追随他。

“刚才那个人是水善,她有特殊的力量,像红祥尊者一样,所以尊主也没有死对不对,是尊主给了她力量,所以尊主只是藏起来了。”

韩杨激动的难以控制情绪,她想长生不老想的发疯,从前看着戈拉达年轻貌美的容颜,嫉妒的发狂。

水善出现了,尊主也一定会出现的。

单于舍情偏过脑袋,看着床边激动的来回踱步的男人,表情扭曲的难看。

“水善,水善……”

“你要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韩杨看单于舍情似乎想说话,蹲到他面前凑过耳朵,惊喜的期待着。

“水善,是,是渊穆,太后……”

单于舍情艰难的说完这句话,韩杨狂喜的脸庞瞬间僵硬,脑子一下蒙住。

水善是渊穆太后,那个和尊主同归于尽的渊穆太后?

天下人尽知,十年前,天闵王朝渊穆太皇太后,为消灭恶魔毋泪,与其在静亭寺交手,双方同归于尽。

水善不是尊主的女人吗?怎么成了尊主的敌人了?

渊穆太后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韩杨大脑堵塞,已经无法思考问题。

但浑浊的脑中猛然跳出一句话,这个女人他似乎招惹不起。

水善和司天一路逃跑着,身后单于府和海家的士兵穷追不舍,誓有不追到他们决不罢休的架势。

年绥山小巧的身子从树荫下站出来,回头望着跑远的水善和司天,赫然出现在路中,挡住士兵门的去路。

“滚开,滚开——”

士兵门一个个凶神恶煞,脚步不歇的追击着,对着挡在路面的人大吼,却丝毫没有要收拢脚步的意思,似乎要从他身上踏过去。

庞大的队伍排山倒海般朝年绥山冲来,那巨大的人潮如同翻滚的海浪,顷刻间便要将他吞没。

就在这时,小巧的男孩赫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场,在身前形成一道隐形的高墙,冲过来的士兵门全部撞在墙壁上,遭到剧烈的冲击,反弹着飞了出去。

庞大的队伍全都收不住脚,接二连三的撞在无形的墙上,接二连三的在空中旋转、飞翔、最后坠落。

大街上转瞬间哀嚎一片,士兵门个个口吐鲜血的在地上扭曲着,身体似乎被撞裂一般,五脏六腑似乎都乱成了一团,没有一个人能支撑着站起来。

“不自量力——”

可爱的男孩此时浑身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大而黝黑的瞳孔冷漠无边,似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人恐惧、紧张,似乎要坠落进深渊之中。

此时的他不再是之前可怜无辜的模样,化身成令人畏惧的恶魔,轻轻动动手指,便能将数以千计万计的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干净。

“庆幸吧,我答应过她,不再杀人,要是再敢不知死活地追上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昏暗的夜燥热无光,中心城池回响着一片片的痛苦哀嚎声,在这深夜中显得格外苍凉、阴森。

士兵门都没能看清对方的样貌,只依稀瞧见一个小少年的小巧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答应过她,不做那顶坏的人,这一次他一定会做到。

重来一次,他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这样便再也不会被她厌恶、拒绝。

水善和司天跑回了破屋,年绥山听见是声音从屋里出来,冲上来一把抱住水善的腰。

“你们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害怕。”

水善看着一脸受惊的年绥山,安慰的摸摸他的头顶,“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回来了嘛。”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肯定很快会有人搜到这。”

司天催促着就去收拾行离,然后三人迅速离开了破屋。

这些日子韩杨虽然一直在找他们,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会藏在地洞这里。

然而今日不同,碎片被抢,韩杨肯定再也坐不住,寻找的力度绝对会更强,这里显然不会安全了。

结果表明,水善两人还是低估了韩杨的急躁程度。

一夜之间,整个中心城池被翻了个个,所有百姓人家都被挨个角落的搜查,无一幸免,搅得满城人心惶惶。

之前搜寻还守礼客气,如今却是一顿乱翻搅和,弄得鸡飞狗跳。

整个中心城池的守备也更加森严了,根本没法出去,看来韩杨态度坚决,誓不抓到他们不罢休。

水善三人无法,无处可藏,只能抹了黑灰躲在阴湿小巷里当乞丐,像受惊的老鼠到处流窜。

“我饿得不行了,能去买个包子不?”

水善眼馋的盯着对面摊贩上热腾腾的肉包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年绥山将她探出去的脑袋拉回来,语重心长的道,“姐姐,你忍一忍,你看街上到处都是抓我们的士兵,乞丐买包子肯定会引人注目被发现的。”

“那我们也不能饿死吧——”

水善痛苦的嘟囔一声,她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个冷馒头,还是别人扔给她的,她真成乞丐了。

“我就想吃个热乎的。”

水善瘪瘪嘴,一副可怜的委屈小模样,抹花的脸黑黢黢的,头发也捣鼓成了鸡窝,衣裳更是破破烂烂,散发着一股臭鸡蛋味。

这是他们精心捣鼓的装扮,专门从乞丐身上换的破衣裳,加上一个缺口碗,任谁也看不出之前光鲜亮丽的样子。

水善靠在湿漉漉的墙根上,仰天长叹,原来下山历练是这么回事,体验人生百难,确实难啊——

“我有办法了,你在这等我一会,我给你买热包子回来。”

年绥山让水善坐在这不许动,哪儿也不许去,自己往小巷深处出去了。

水善玩着嘴唇,百无聊赖的等着,眼珠子冒光的一直盯着包子摊,看着一个小丫头买了两个又白又香的大包子,恨不得冲上去咬上两口。

水善目送着小丫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隐忍住了饥饿的冲动,哀怨的叹了口气。

“姐姐——”

年绥山喊着她回来了,水善一转头,看见他手里果然拿着两个大白包子。

水善眼睛瞬间放光,一把接过了包子,吞了口口水,立马张嘴大咬一口。

肉香葱香盈满口舌,软乎乎的包子皮热乎好吃,空荡荡的心瞬间满足了。

“你哪儿来的包子,抢的?”

水善大口嚼着,将其中一个包子给了年绥山,自己咬过的包子掰下来一半干净的,留着给司天。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年绥山将那个包子给水善,水善重新推给他。

“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肚子。我吃多吃少都无所谓,饿不死的。”

水善笑呵呵的将包子一把塞到年绥山嘴里,年绥山只得张开嘴,小口吃了起来。

“我让一个小丫头帮我买的,我多给了她几个铜板买糖吃。”

水善想到刚才眼馋的那个小丫头,原来她的包子是帮他们买的。

水善吃的不亦乐乎,眼睛笑弯成月牙,满足的一脸幸福。

不管吃山珍海味,还是最寻常的肉包子,都能吃出幸福感。

境遇不同,想要的也就不同。

她总是能这样随遇而安,保持开朗和笑容。

司天去打探消息了,回来的时候那半个包子已经凉了,但还是心满意足的吃了个干净。

“现在我们是把海家和单于家都招惹了,两家一同在找我们,看来不会轻易罢手。”

“要是能跑就好了。”

水善低低嘟囔一声,其实她自己是有办法无声无息逃出中心城池的,但现在还有司天和年绥山,而且她不能在年绥山面前暴露自己的特别。

“进出中心城池的所有通道全部封锁,严密看守,根本没办法逃走。”

“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当乞丐,等着把他们的耐心耗尽?”

水善想到还要饿肚子,就是一阵怅然。

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韩杨态度那般坚决,不会轻易放弃的。

而且他们和海家、单于家耗,首先耗没劲的肯定是他们。

“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不被两家人抓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隐秘又长久的藏身之所。”

年绥山用着稚嫩的声音认真分析,脸庞严肃的沉着着。

水善夸奖的摸摸他的脑袋,赞美了一句“说的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去单于老宅。”

司天建议的眼神询问水善和年绥山意见,两人都赞同的用力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去处。

躲到敌人内部既是最冒险,也是最出其不意的安全办法。

海家团结一心,全都在寻找他们,被发现的危险系数太高。

但单于老宅则相反,如今单于老宅住着单于舍情刚刚定下的继承人单于亚,还有势力颇大,对单于族充满野心的单于叶曷,两方争端不断。

单于老宅可一点都不安稳,正是因为混乱,才能让他们浑水摸鱼,掩人耳目。

单于老宅无疑是他们现在最好的藏身处、落脚点。

决定好就行动,司天很快打听到单于老宅新买了一批下人,三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冒充丫鬟、小厮,混进单于老宅。

“这里是后花园,东北面是亚老爷和诸位老爷的住处,西北面是叶曷老爷和诸位公子的住处,小姐们住在西面的香菱居,以后在老宅当差可要万般当心,不要冲撞了主子。你们的生死,只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

掌管后宅的翠谷管家领着十几个新来的丫头,谆谆嘱咐着,语气高高在上,俨然一副自己也是主子的模样。

“夫人小姐们时常会到后花园来赏花游玩,平日若没事不要跑到这来乱逛,若一不小心惹得夫人小姐不开心,或者再遇到东面西面……哎,反正都老实点,听到没有。”

“是!”

新来的丫鬟一个个诚惶诚恐,恭敬回答。

水善隐没在一群丫鬟中间,穿着一身素净的粗布丫鬟衣裳,头发盘起包在脑后,额头上缠着一圈暗红色的布条,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个老宅是单于家的主宅,单于家三代内的亲缘子孙全部住在这里,面积宽广气派,却也人满为患。

哈单族的三大家族都是人满为患,子孙群庞大。

翠谷管事喋喋不休的训诫着,带着丫鬟们大致认识了老宅,又重新回到了丫鬟们干活的地方,给她们分派活计。

翠谷管事觑视了众人一圈,视线突然又转回来,认认真真的一个一个看过来,似乎是在数人。

果然,翠谷管事感觉人怎么多了一个,细数下来,还真多了一个。

“怎么十七个,不是十六个吗。‘

翠谷管事目光骤然变得犀利,充满威压的扫视众人,一个个年纪还小的丫鬟被她的视线看的心惊胆战,脑袋埋得更低了。

水善跟着大家一同低下头,几乎看不见她的脸。

“翠谷姑姑,不如按着名册点一遍名字,就知道谁是多出来的。”

有跟着翠谷管事的丫鬟机灵的提醒到,翠谷管事嗯了一声,便让那丫鬟来点名,自己对应着名字,认着一张张地脸。

丫鬟接了名册,便挨个挨个地念起来,新来的丫鬟们听见自己的名字,也跟着应声。

名册念完,所有丫鬟也都点了一遍,根本没多出来的。

“翠谷姑姑,名册上就是……十七个。”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毋泪回来了,有人猜到没有,我们的小少年年绥山就是毋泪。

毋泪当年在曦宁国的时候就是易容后,用这个名字假冒琴师出现在水善身边,他现在还用这个名字,水善却不再急得。



第14章 主子打架

机灵丫鬟凑近翠谷管事小声提醒,翠谷管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依然冷着声音斥骂,“牙婆子怎么办的事,说好的只要十六个,结果送来十七个,就知道耍滑头,多赚钱。”

“翠谷姑姑说的是,牙婆子多送来一个,我们要不要送回去?”

机灵丫鬟顺着翠谷管事的话,接话道。

翠谷管事赞赏的看了机灵丫鬟一眼,顺坡下驴,随意的摆了下手。

“哎,算了,多一个就多一个吧,以后牙婆子再送人来,可要看好了再收。”

“是,奴婢一定记着。”

小小的插曲就这样告一段落,水善顺利浑水摸鱼留了下来,化名阿春。

牙婆子给的名册实际上只有十六人,最后一人是水善偷偷添上去的,才有了现在的十七人。

司天和年绥山也是用的相同的法子,在名册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叫阿寸,一个叫小山。

新买来的下人都是干的最脏最累活,但至少穿的干净,也能按时吃饱饭,总比当乞丐好。

水善被分配在厨房干杂活,这个地方倒是不错,给了她偷吃的有利地势。

司天和年绥山则要可怜的多,特别是司天,专门负责给老爷们倒夜香,刷尿桶。

水善听到他的活计时,差点恶心的吐出来,而后就是幸灾乐祸的大笑。

真想亲眼看看嫏嬛山令人崇拜艳羡的大师兄,倒夜香是怎么一副场景,画面肯定美极了。

可惜水善是没这样的机会了,她每天天没亮就要到厨房干活,准备主子们的早饭,司天也是天没亮就要起来倒夜香,两人干活的时间相冲。

“你就只想着看我笑话,也不安慰一下我现在的凄惨处境。”

司天气呼呼的憋着闷气,将手里的一股屎尿味的刷子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光秃秃的石头上。

“别生气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水善讨好地坐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歉。他是真的不高兴。

“我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嘛,而且我保证,不会告诉师兄师弟们的,肯定不打破你威风八面、恣意潇洒的大师兄形象。”

司天偏着脑袋不看她,水善粘着他道歉,一个劲的卖好。

“别生气了好不好,今儿厨房要做糯米糕,我等会悄悄给你偷两块,你不是喜欢吃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不开心了呗——”

水善用好吃的哄他,司天哼一声,咧了咧嘴。

“你以为我是你,看见吃的就眼睛发光?糯米糕是你喜欢吃的,我可从没说过习惯那个玩意。”

水善怔了一下,眨眨眼睛,“是吗,难道是白廉喜欢吃,我记错了?”

司天无奈的又哼了一声,又气又好笑。

“喜欢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还好意思用来哄人,我看你是哄你自己。”

“没有,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于我们现在窘迫的处境,糯米糕可是极其完美的美食,有福同享,我偷了来肯定给你分一份。”

司天翻了个白眼,“看吧,还是偷给你自己的,我只是瞬便。”

“当然也是为了你,让你也改善改善伙食嘛。”

水善呵呵地傻笑,从怀里掏了两块酥饼,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一块塞进司天嘴里。

司天嚼着酥饼,心情终于稍稍好起来。

“我没看出来你的处境有多窘迫,每天各种美食偷着吃,挺开心地嘛。”

水善眉头一皱,尖锐反驳,“什么呀,我过的也很惨好不好,你看看我这双手,整天泡在水里,都泡的脱皮了,手指上还长了茧子,我以前哪儿干过这些活。”

水善将自己一双可怜的手伸到司天面前,指腹上确实有了薄薄的茧子,皮肤也干褶的脱皮。

“我这双如珠如玉的纤纤玉手啊,这回算是毁了。”

水善一脸唏嘘,将两只手对着阳光平摊在眼前,秀眉似蹙,装着一副忧郁娇弱的表情,长长的感叹。

司天不给面子的狠狠‘切’了一声,“什么纤纤玉手,就是一双什么也不会,好吃懒做的猪蹄。”

水善眼睛一横,大喊着打他,“你才猪蹄,你才猪蹄,见过这么漂亮的猪蹄吗!”

司天一本正经的点头,“见过,你不就是。”

司天抓着她的手,指尖捏在一起,学成猪蹄的样子。

水善惊喊着甩开他的手,摊着手上被他触碰的地方,大呼小叫。

“脏死了,你刚摸了尿桶,手都没洗,恶心死了——”

水善甩着两只被污染的手,埋怨的死死瞪着他,到处找水洗手。

司天得逞的笑得前俯后仰,追着她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故意把一双手往她身上蹭。

水善惊叫着嫌恶的躲闪,两个人就在堆尿桶的小院里打闹,偶有路过的小厮瞧见两人,用着羡慕的眼神离去。

这个新来的阿寸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就找着相好的。

年绥山呼呼喘着气跑来找他们,迎面便被司天摸了把脸,鼻尖感觉有点腥味,恶心的吐了吐舌头。

“你还欺负小山,真恶心。”

水善骂着司天,喊了年绥山过去一起洗手,顺便让年绥山洗了个脸。

“那家伙刚刷了尿桶还没洗手,别被他碰着。”

年绥山恍然大悟,原来司天故意的,用脏手摸他的脸。

“没事,他那么喜欢和尿桶呆在一块,那陪小公子练武的活我就交给别人吧。”

年绥山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司天连忙快跑着拦住他,讨好地谄笑着去拉他,被年绥山灵活地避开,这才想起自己手脏,立马洗了手重新跑回来。

“你刚才说什么,陪小公子练武?”

年绥山双手背在身后,傲慢地仰着头,瞥着眼睛道,“我看你挺喜欢现在的活,那我还是找别人吧,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年绥山作势又要走,司天赶忙拉住他,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别呀别呀,我早想离开这了,有这等好事当然要先紧着哥哥我呀,你真是能干,能给我找来这么好的去处。”

司天欣喜的就差仰天大笑,终于能摆脱洗尿桶了,只要不洗尿桶,干啥都行。

年绥山分派的去处比水善和司天好得多,府中几位小公子正需要找小厮陪读,管家专门在新来的小厮里挑长得白净乖巧,年纪又合适的男孩,年绥山正合适,就被选走了。

年绥山跟在一个小公子身边伺候笔墨,陪着读书说话,玩耍,那叫一个自在。

“你想去?”

年绥山故意捉弄司天,水善瞧着司天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乐得直笑,大剌剌的看他的笑话。

司天也不管面子,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回答,“想去,这么好的活你可得给哥哥留着,我们可是朋友。”

年绥山佯作考虑,最后‘嗯’了一声,“好吧,那我就和小公子说一声。明儿给你确信。”

第二日年绥山就亲自来接司天,将他带去了西北面的院落,陪着几个十来岁的公子习武打拳,虽然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充当人肉盾牌挨打,但还是比刷尿桶好。

十来岁的公子们气力都还不算大,而且没有章法,司天无需表现身手便能轻松躲过。

年绥山是伺候笔墨的陪读,司天是陪武,两人便能经常见着,在这府中也稍稍得了自由。

司天将整个单于老宅大致摸索了一遍,东北面主要住着单于家下一代族长单于亚和他的女眷、孩子,西北面主要住着单于叶曷和他儿子索朗,及几位兄弟子侄。

东西两面的人可谓两个阵营,一个以单于亚为尊,一个以单于叶曷为首。

两方除了男人们争斗不断,后宅女子也是摩擦不断,针锋相对,只要两边的女人碰着,冷嘲热讽都是轻的,时常是打得不可开交,完全无法共存。

司天边脑子胡乱想着,边应对着单于思一下下的拳击,让他每一拳都击中自己,力量却又消散无几,根本不会有损伤。

单于思一拳比一拳更用心,明明每拳都击中了,却没能伤到对方,看来自己力量还是太弱。

旁边几个男孩欢呼着鼓劲,单于思越战越勇,越发坚毅的拳风却突然在一声大吼中停了下来。

单于庄摇晃着圆滚滚的身体,领着一众兄弟和小厮过来,后面还抓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拖着一把甩到单于思面前。

单于思看见小男孩狼狈害怕的样子,脸上表情一凝,大步上来扶他,却被单于庄的兄弟拦住。

“单于庄,你想干什么,把我弟弟放了。”

单于思担忧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单于念,白净的脸蛋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子,害怕的小声呜咽着,肩膀一耸一耸。

“大胆,你叫我什么,我可是你堂叔。”

单于庄将脑袋一样大的肚子往前一挺,瞪着单于思怒骂了一声,然后得意的哈哈大笑。

身后跟着的一众兄弟和小厮也一同大笑起来,猖狂十足。

单于庄是单于亚的儿子,单于思则是单于叶曷的孙子,两人算起来确实是堂叔与堂侄的关系。

单于思狠狠的瞪着单于庄,看向弟弟时一脸的忧色,怒道,“单于庄,你不要欺人太甚,有本事和我单挑,不要拿阿念下手。”

单于思一捶双拳,摆出单挑的架势。

单于庄才不理他,他和单于思打架从没赢过。

“你弟弟把我养在池塘里的大白鹅淹死了,你是他哥哥,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抱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司天暗自失笑,这些公子们也太无聊了,找这么白痴的理由挑事。

单于念坐在地上,委屈的低声喃喃,“不是我,我没有杀大白鹅。”

单于思紧蹙起脸,“鹅好好在池塘里,怎么会被淹死。”

单于庄挑着厚厚的下巴指了指单于念,口吻不屑的道,“你弟弟呗,他抱着大白鹅游水,把它往水里按,不准露头,可不就淹死了。”

单于思冷冷的嗤笑,这什么破理由,亏他想得出来。

“不是我,是堂叔用石头扔大白鹅,大白鹅才死的。”

单于念害怕的嘤嘤哭起来,被人污蔑,整个人摇摆成了筛子。

单于思看着被逼哭的弟弟,终于暴怒的冲上去。

单于庄的手下拦阻他,被他毫不客气的挥动拳头打倒。

西院的公子小厮们,也跟着冲了上去,两方人马瞬间打成了一团。

单于思将弟弟救了回来,司天一个人站在旁边,觉得这么袖手旁观不太好,他毕竟是西面的人,便装模做样的跟着冲进了人堆,却是没有动手,只一个劲避着人躲闪。

“放肆,都要造反了吗,连我的人都敢打。都给我住手!”

单于庄一边的人显然处于劣势,渐渐被打倒好些,单于庄气的鼻子都青了,撕扯着嗓子大吼,最后直接冲进来打人,却反被人一拳揍在鼻子上,瞬间淌下两道鼻血。

“啊——呜呜呜——”

伴随着一声大叫,而后紧接着凄惨的哀嚎声。

单于庄抹着鼻子上的两道鼻血,放声干嚎起来。

“造反了造反了,侄子打堂叔,还有没有礼仪尊卑了,这是要造反啊——”

伴随着单于庄的干嚎,他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起哄起来,完全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单于思身边的人干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单于思捏着额角,也是一脸头疼。

“庄公子,都是一个家里的亲人,吵个嘴打个架,没必要弄得这么小题大做吧。不就是留了点鼻血嘛,让厨房晚上炖只鸡,很快就补回来了。”

司天打着圆场的去扶单于庄,结果被他不识好歹的推开,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居高自傲的觑视他,“你是谁呀,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司天扬着慈眉善目的笑容,哈哈笑道,“小的不过是个小厮,陪诸位公子练武的。小的只是觉得,事情若是闹大,惊动老爷们,怕是诸位公子都免不了一番教训,不如大家有话好好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单于庄鄙夷的看了眼司天,而后瞧向单于思,单于念,不屑的哼了一声,伸手指着单于念开口,“这家伙把我的大白鹅弄死了,你们又把我的人打成这样,还把我打出了鼻血,这事你们看怎么办吧。”



第15章 受提拔

单于庄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分明就是地痞霸王。

单于思将弟弟保护在身后,站出来,道,“阿念说了,大白鹅不是他杀的,是你杀的。”

“放他娘的屁,分明就是他淹死的,我们十来双眼睛看见的,你们有人看见吗?”

单于庄分明是耍无赖,所谓的证人都是他自己的人,怎么能算数。

单于思无力争辩,对方摆明了故意找茬。

单于思沉吟片刻,服了软,老老实实称呼单于庄一声堂叔,请求道,“阿念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我随时奉陪,但不要找阿念的麻烦。”

单于庄对那声‘堂叔’很受用,感觉整个人都尊贵了几分,耀武扬威道,“你这话可不对,我怎么是找他麻烦呢,是他杀了我的鹅,小小年纪便随意杀生,长大了还不得随意杀人。”

“单于庄,你不要得寸进尺。”

单于思发怒的紧咬着牙齿,拳头已经再次紧紧攥起。

“你才是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可是你堂叔!”

单于庄再次抬出辈分吓人,单于思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指骨捏的咔咔作响,立马就要朝单于庄冲上去,将他暴打一顿,司天又突然站了出来。

司天不是想要出风头,实在是怕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受罚的永远是他们这些下人,万一主子们再伤到哪儿,甚至出了人命,他们的安危就更危险了。

“看来庄公子今日是非要替自己的大白鹅讨公道了?”

单于庄看司天又大胆的站出来,不满的蹙了蹙眉,头扬的更高了。

“那可是一条命,绝不能这么算了。那只鹅我可养了三年,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庄公子和念公子各执己见,那我们就查查大白鹅究竟怎么死的。”

单于庄不屑的冷哼一声,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脸不以为然。

单于思看向了这个再三站出来的司天,眼中透出赞赏和期待。

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但单于庄抓着弟弟不放,根本摆脱不掉。

“庄公子是亲眼看见念公子在池塘里抱着大白鹅往水里淹,心中气恼,然后就带着念公子来找思公子讨公道吗?”

单于庄振振有词的道,“当然是我亲眼所见,有十几个人都看见了。对吧?”

单于庄一问,身后的同伙纷纷响应应和。

司天点了点头,转头一转,“那么这就奇怪了,念公子从池塘里出来,怎么浑身上下都是干的,一点没有下水的痕迹?”

所有人视线转移到单于念身上,单于念从出现就是这副害怕瑟缩的样子,但衣裳都是完整干净的,更没有哪儿是湿的。

单于庄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单于念本就没有下水,当然身上是干的。

“现在天气这么大,早就晒干了。”

单于庄身后有人突然回答,缓解了单于庄的尴尬。

“没错,衣裳都被晒干了,当然看不出来。”

“是嘛。”司天意有所指的浅浅一笑,认真分析道,“据我所知整个老宅只有后花园往东有个小池塘,那里也确实养着一只大白鹅。庄公子说看见念公子淹死大白鹅,就立马抓他来讨要公道,从小池塘到这里,最多也不过三刻钟的时间,三刻钟能不能把湿透的衣裳晒干,我们不妨试一试。”

司天说着就一步步走向单于庄,单于庄不由被他不卑不亢的气势骇住,不自觉后退一步,以为他要抓自己。

结果司天只是走向他,一把抓住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把人往外一扔。

“就用您的小厮试一试。”

单于思身后的小厮自有人主动上前帮忙,很快单于庄的小厮便被架走,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停滴着水,头上还有两根绿油油的水草。

司天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等着,等了超过三刻钟时间,小厮身上的水还没有滴干,头发湿成一坨,很是狼狈。

“都这么长时间了,早就超过三刻钟,这个小厮身上还没干,可见念公子若真的下过池塘,出现的时候必然也该是湿漉漉的,由此可推断,念公子根本没下过池塘,那么抱着大白鹅将它溺死的指证也不合理,庄公子的证词……更是诬陷。”

司天直言不讳地直说单于庄是诬陷,单于庄地脸色变了又变,满腔怒火积压着,怒瞪着司天,恨不得上来掐死他。

其实单于庄这个拙劣的污蔑漏洞百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是在污蔑,这不过是他惯用的、随意编造的挑事借口而已,没人会真的去调查事情本身。

司天今日这样堂而皇之地分析下来,指控单于庄污蔑,让单于庄脸上很是难堪。

“你一个卑贱地下人,居然敢指控我,我可是单于家未来族长的儿子,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单于庄彻底暴露凶残本性,手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冲着就朝司天挥了过去。

司天正准备躲闪,只觉手臂被人一扯,单于思挡在了他前面。

单于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单于思,手上动作根本收不住,直接朝他臂膀划去。

瞬间,鲜血顺着匕首流出,染红了单于思雪白的单衣。

“单于庄,你居然持械伤人,我们一定要告诉大伯。”

“单于庄,你太嚣张了,你居然敢伤人。”

“这回你爹也保不住你”

“哥哥,你没事吧,哥哥……”

“……”

一具具指责的怒吼让单于庄害怕的退了两步,场面因为单于思的受伤,一片混乱。

司天快步上前去看单于思的伤,还好只是划伤,没大事。

司天沉稳的让人去请大夫,再把单于思送回房间休息。

练武的院子中,司天一下成了几位公子的主心骨,全部听他安排,都忘记了他是下人,而且还是个新来的。

司天两步靠近单于庄,将尚没从惊楞中回过神的单于庄吓了一跳,圆滚滚的身体抖了两抖。

“庄公子,您可是单于家下任族长的儿子,您的行为代表了亚老爷。敬吾老以及人之老,爱吾幼以及人之幼,更何况两位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您身为思公子和念公子的堂叔,这般不爱护小辈,不照顾兄弟家人的行为,会不会引得大家心生怨怼,人心背离?”

司天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说完这番话,拍拍他的肩,便回屋去看思公子了。

年绥山不过是偷懒去找水善说了会话,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司天也一下跃升成了西院的红人,在公子们面前的地位瞬间超越了他。

年绥山有些小郁闷,自己似乎错过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不过这下有司天罩着,他能更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白天的闹剧最后果然惊动了诸位老爷,单于叶曷前脚进了思公子的院子,来看望孙子,单于亚后脚就来了。

单于叶曷不去找他,他倒自己主动找上了门。

“大哥,原来你也在啊。”

单于亚碰到单于叶曷也在,还是有点理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单于叶曷老神哉哉的坐在思公子床边,淡淡的瞥了单于亚一样,开口道,“阿思受了伤,他爹不在,我这个当爷爷的来看看他。”

单于亚听出单于叶曷语气中的冷漠,他们两人一直以来都不对付,单于亚如今被族长任命为继位族长,自然关系更加争锋相对。

“你又是来干什么,来赔罪?”

单于叶曷故意讥讽单于亚,单于亚怎么可能是来赔罪,瞧他进园子时怒气冲冲的样子,分明时来找麻烦的。

但单于叶曷在,他也不敢太过张狂,沉稳开口道,“我也是来看看阿思,两个男孩子打架,受点伤也在所难免。我刚刚问了大夫,说是伤的不重,多养养就好。”

单于亚一点没有儿子做错事的愧疚之心,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让人恨不得划他一刀,看他觉得重不重。

“人也看过了,没事就走吧,阿思要休息,好好养养。”

单于叶曷直接下逐客令赶人,单于亚恨恨的咬咬牙,却也隐忍着没有发作,直接问道,“大哥,今天那个搅事的下人呢,我要把他带走。”

“搅事的下人?我怎么听说他是在劝和,但阿庄不依不饶,还恼羞成怒想要伤人。”

“谁在那乱说,分明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撺掇阿思和阿庄争斗,结果出了意外,这个人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一个下人的本分。”

单于亚气冲冲的就要教训人,单于叶曷稳若泰山的眉头都没抬一下,看也不多看单于亚一眼,淡淡道,“那是阿思的下人,我西院的人。”

“什么西院东院,只要是我单于家的人,我都教训得。”

单于叶曷嘲讽的冷笑一声,单于思躺在床上,看着爷爷暗沉的眼眸,知晓他是真的不快。

“既然你说不分西院东院,那你先把久昌那个贱奴交给我,他之前刺杀我的账,我可一直记着呢。”

单于叶曷重提旧事,单于亚脸色不由一黑,嘴角抿成了冷硬的直线。

久昌是族长身边的管事,但单于家中人尽皆知,久昌私底下和单于亚一伙,也是他在族长耳边进言,让单于亚当上的下任继承者。

久昌曾为了单于亚刺杀单于叶曷,但没有成功。

单于叶曷要求处死久昌,单于亚挡在了前面,以久昌是东院的人为由,保护了他。

单于亚此时也说单于家没有东院西院之分,和他之前的行为完全是自相矛盾。

“怎么样,你先交出久昌,我就把人交给你。”

单于叶曷冰冷的望着单于亚,单于亚的脸色越来越暗,最后几乎沉如浓墨。

“我若连个下人都保不住,岂不让人笑话。五弟还是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单于叶曷的父亲儿子众多,一共有二十几个,单于叶曷排行第十八,单于亚更是排在靠后,但兄弟们已经死了许多,大多都是老死的,余下的年纪最长者是单于叶曷。

之后他们的称呼,也就按尚在人世重新排行称呼。

单于叶曷是大哥,单于亚是老五。

单于叶曷的讥讽让单于亚彻底隐忍不住,怒然高喝,“我可是单于家下一任族长,你即便是大哥,也不该这样与我说话!”

单于叶曷替单于思掖了掖被角,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朝门边的单于亚走了过去。

“下一任族长,你也说了,是下一任,现在还不是。世事难料,五弟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今日你可以是下一任族长,明日就可以是其他人,万事留一线为好。”

单于叶曷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讥笑一声,越过他,离开了。

年绥山从厨房回来时,就听到同屋的小厮说起,晚上叶曷老爷和亚老爷在思公子房间吵起来,亚老爷气的脸色发青,最后气哄哄的走了。

年绥山只当听了个趣事,根本不放在心上,这里只是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护好自己就好,单于家的事懒得管。

水善三人接下来的日子可谓顺风顺水,自那日后,司天得到了思公子的器重和喜欢,连带着也对推荐司天的年绥山更加看重。

水善与司天亲密关系被下人传的有鼻子有眼,都说两人是一对,司天是思公子面前的红人,厨房的人对水善也自然越来越好。

厨房一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分她两块,都不用再悄悄偷吃,自有人正大光明的送给她吃。

日子一悠闲,人就止不住犯困。

水善刚吃完两块绿豆糕,太阳毒辣辣的挂在天上,晒的人心慌。

水善搬了凳子就靠在厨房的槐树下乘凉午睡,平日时常有人靠在这休息,但今儿因为是叶曷老爷的寿辰,厨房很忙,偷懒的就只有她一个。

水善正安逸的睡着,就突然听见一个讨厌又熟悉的声音大喊,“阿香呢,把人叫出来。”

水善一听见那个声音就知道单于庄又来了,司天之前得罪了单于庄,单于庄总是找他麻烦,但都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没法找司天报仇,单于庄自然就找到了他的相好阿香,也就是水善。



第16章 上菜

水善安逸的生活最大的不完美,就是多了单于庄这么个纠缠不清的家伙。

水善懒得理他,趁着没被发现,身形灵敏的往厨房后门一闪,偷偷溜了出去。

倒不是她怕那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只是人家毕竟是主子,她现在是丫鬟,总不能和主子作对,万一把她赶出去,她又只能去当乞丐了。

水善踩着悠闲的小步子在花园里乱晃,今日老宅有大喜事,叶曷老爷寿辰,大多数主子都在西院祝寿,东院的主子大多也在西院。

即便东院西院纷争不断,明面上还是要维持好虚伪的礼节。

想必单于庄也是故意算着这个时候西院忙得不可开交,她的‘相好’肯定赶不赢来救她,所以来找她麻烦。

正午时分日头正毒,后花园空无一人,只有蝉在枝头吱吱吱的不停叫着,叫的人心烦。

水善准备寻个阴凉的树下继续午睡,结果拐了几个弯,空无一人的后花园,突然冒出了一个姑娘,正拿着竹竿粘蝉玩。

那个姑娘水善认识,那是东院亚老爷的女儿,也是单于庄的亲姐姐,单于婉。

单于婉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人高高的仰着头,到处找着鸣叫的蝉。

水善咬着指甲准备绕开,结果被单于婉发现了,朝她伸手将她叫过去。

“你会爬树不,上去看看蝉在哪儿,树下面瞧不清楚。”

水善心中想说不会,她不想和主子有什么牵扯,还是东院的主子,还是单于庄的姐姐。

但瞧着单于婉单一脸坚持,水善迟钝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爬树这种事还是挺简单的,对于会轻功的水善来说,更是习以为常。

想她在嫏嬛山无聊的时候,时常施展轻功在树上飞来飞去,爬树不过小意思。

但当她第五次从树干上滑下来的时候,水善脸颊有些发热,气氛有些尴尬。

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啊,不用轻功怎么连爬个树都这么难。

“小雅,你去推她一把,小心点,别摔了。”

单于婉发了话,那个叫小雅的丫鬟便上来拖住水善的屁股,将她往上用力推,水善抱着强壮的树干努力去够上面的枝干,终于抓住一根枝杆,耸了耸,手脚并用的终于坐了上去。

“怎么样,看的清楚吗,蝉在哪儿?”

单于婉兴奋的仰头问着水善,手里举着竹竿,迫不及待地想要粘一只下来。

水善环顾一圈头顶,树枝上到处都是鸣叫的蝉,叫声响亮刺耳,耳朵都快轰隆隆产生耳鸣了。

水善知道单于婉是想抓一只来玩,这些蝉夏生秋死,也就只能活二三十天,说起来还挺可怜的。

水善伸手直接抓了一只,一下跳下来,送到单于婉手里。

单于婉呆呆地摊着手,盯着她,又抬头望望她跳下来的地方。

那么高,她就这么跳下来,不怕摔着?

“蝉鸣叫是因为在寻求配偶,能够鸣叫的只有雄蝉,雌蝉无法鸣叫,所以也被称为哑巴蝉。蝉的生命一般只有三十天左右,交配完就要死了。婉小姐,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事了吧。”

水善摸了摸单于婉掌心雄蝉的头,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单于婉。

单于婉扑哧一笑,明媚的脸庞如春日太阳一般灿烂,令人止不住地亲近、喜欢。

“你这丫头很有意思,你叫什么?你可是怕我把满树地蝉都粘了,破坏它们短暂地生命?”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怕婉小姐不喜欢它们地叫声,感觉心烦。对我们来说那是烦人的声音,对雌蝉来说,却是世间最动人、最悦耳地歌声。”

单于婉温柔地弯着笑眼,将手里的粘子放了下来,将手心里的那只蝉也放飞回树上。

雌蝉扑腾着翅膀,慢慢飞高,最后隐没在茂密的树顶。

“我只是好奇蝉长什么样,想看看,看过了,就足够了。”

水善很喜欢单于婉,她的笑容很漂亮,纯净而美好。

“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水善犹豫一下,开口道,“我叫阿香。”

单于婉熟悉的念叨两声,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阿庄嘴里时常念叨的阿香,厨房的丫鬟?”

水善闭了闭眼,就知道瞒不过。

单于婉瞧出她难堪的模样,开怀的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如一缕清泉划过水善的心间,在这燥热的夏日,带来无尽清爽和滋润。

“你果然有意思,阿庄找你许多次麻烦,都被你溜掉了,这会可是也在躲阿庄?”

水善没法否认,僵硬的勾勾嘴角,点了点头。

“阿庄那孩子鲁莽又顽皮,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最多捉弄捉弄人。以后遇到他,躲他远远的就是,我回去替你好好教训他。”

水善无奈的摆摆手,“不敢不敢,庄公子以后别来找我麻烦,我就求之不得了。”

单于婉又是一阵笑声,连着丫鬟小雅也笑了起来。

欢乐的笑声与树上的蝉鸣融合为一体,显得更加轻松愉悦。

“婉姑姑这是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水善瞧见远远走过来的人,心中暗叫一声苦,这个时辰这些姑娘们怎么不在寿宴上,到处跑什么。

而且天气这么热,不怕晒黑吗。

单于婉也循声转过身,瞧见对方,眼眸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依旧恬淡。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脸蛋、身材已经完全长开,有了女人的韵味和妖娆。

穿着一身明红色衣裳,格外亮丽夺目,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目三分。

这人乃单于家芸姑娘,按辈分是单于婉的侄女。

芸姑娘父母双亡,在人丁兴旺的单于家一直度日艰难,幸好有单于叶曷护着她,让她有了一席之地。

据说,芸姑娘父母之死与单于亚有关系,芸姑娘对单于亚一直怀着恨意,自然对单于亚的女儿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有什么好笑的事也分享给侄女听听吧,侄女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人,日子过的苦,实在很难遇到什么开心事。”

芸姑娘故意可怜自己,以此挖苦单于婉,她无父无母都是拜单于婉父亲所赐。

单于婉脸色苍白了一下,依旧温婉的笑着,道,“方才抓了蝉,正说蝉的叫声让人烦躁,但在雌蝉听来,却是天籁之音。”

芸姑娘听着她的话,跟着抬头望了茂密树顶一眼,眼眸却越加暗沉。

“蝉的生命不过短短一瞬,鸣叫之后,迎接而来的就是死亡,这么悲伤的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单于婉的脸色已经越发难堪,娇艳的红唇轻抿着,额上有薄薄的细汗,站在树荫下也挡不住毒辣的日头。

“不过也对,婉姑姑从小千娇百宠中长大,纯净善良,看什么都是美好的,不像我,在人情冷暖中孤单成长,见到的都是肮脏和丑陋,心里想的眼里见的,都是痛苦的一面。看来是我的请求过分了,婉姑姑开心的事,永远无法让我开心。”

水善看着伶牙俐齿的芸姑娘,像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一样,扎伤别人,却也冷漠了自己。

水善不由有些可怜她,其实她说的没错,她经历得多见识的多,心也自然更冷,更痛,只能用强大的外壳来伪装。

芸姑娘和单于婉偶然相碰,而后不欢而散。

芸姑娘离开时突然顿了顿脚步,转过头来道,“对了,今儿是大伯公的寿辰,婉姑姑向来知书达理,这种日子自然不会不露面,心里不愿意,面子总还是会装的漂亮。侄女儿就先走一步,还要去献贺礼,婉姑姑慢慢来。”

单于婉看着芸姑娘离去的背影,脸色有些苍白,却又无力的长叹一声。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同根同源,却如同仇人一般。

或许,实在是因为兄弟姐妹太多了,有了亲疏远近,心思也就多了,争斗更多了。

爷爷的长生,带来的除了地位和权力,更多的却是冷漠。

单于婉的好心情被芸姑娘这么一掺和,散去了大半,也没在花园多留,准备着去西院祝寿。

水善也不睡觉了,单于庄没找到她,这么久应该已经走了吧。

小心观察着回了厨房,单于庄的人确实都走了。

“你去哪儿了,大家忙成这样,还在那偷懒。”

厨房花姑姑端着洗好的菜站在灶房门口,瞧见从厨房大门鬼鬼祟祟摸进来的水善,大喊了一声。

花姑姑是整个厨房的总管事,负责给所有丫鬟婆子们分派活计。

花姑姑嘴硬心软,水善最是会讨好她,此时虽斥骂她,却并未真的生气。

“花姑姑,我马上就去干活,这就去。”

水善乖巧的灿烂一笑,麻溜的跑去院子里洗菜,才跑过去两步,花姑姑大声喊住她。

“你过来,给西院上菜去。”

院子里洗菜的一众小丫鬟,充满艳羡的看向水善,这么轻松又露脸的好差事,怎么就轮不到她们呢,只能在这不停摸着冷水。

水善有些犹豫,毕竟她和司天几个是来这避难的,低调点最好,抛头露面这种露脸的事最好能避着点。

年绥山是被管事选去给小公子当陪读,没办法,司天则是实在不想和尿桶呆在一块,才在小公子面前露了脸。

至于她,还是老实安分点比较好。

水善想着正要拒绝,将这种好差事让给别人,花姑姑已经不耐烦的端了一盘盖着汤盖的鸡汤给她,催促她快去,不许再偷懒。

“要不,让别人去送……”

“快去啊,磨蹭什么。给主子上菜哪儿是随便谁就可以去的,快去——”

花姑姑打断了她的话,拍着她的背将她推出了厨房。

水善就这样在洗菜丫鬟们充满嫉妒和埋怨的视线中,忐忑的去了西院。

西院今日格外热闹,除了老宅中各方主子齐齐现身外,还有许多中心城池的大人物前来祝贺。

中心城池如今起义团暴乱,单于家、海家的士兵为了找人,也是将整个中心城池搅得鸡犬不宁,但这并不影响这些手握权势的人聚在一起献殷勤。

单于叶曷坐在正堂中心的主位上,老宅的各位老爷们按着辈分年纪挨着入座,其后便是子孙们,女眷则在另外的偏厅中。

堂中众人庆贺着寿辰,溢美之词华丽丰富,一片热闹景象。

东院中人的气氛却有些恹恹地,单于亚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满脸的不耐烦。

若非为了表现他这个未来族长对兄长的亲近敬重,做样子给大家看,他才懒得来瞧单于叶曷的热闹,看他如何春风得意,众人如何谄媚讨好。

水善随着上菜丫鬟的人流进了正堂,悄悄地打量着堂中众人,而后亦步亦趋地转入正堂右侧的厅室,放下手中的菜,而后又随着人流,从善如流的离开。

单于叶曷正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虚伪的恭维,视线微不可见的瞥到一个身影,心中一跳,感觉有些熟悉,赶忙定睛去看,却只看到那女子的纤细背影。

那身影与记忆中那位聪慧女子一模一样,单于叶曷呼吸不由一滞,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走上前,面前却突然闯入一个腰粗膀肥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水善迎面撞见进来的玛特时,身体猛地一僵,看见跟在他身边的韩杨,更是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抢过一个正往女眷偏厅上菜的丫鬟手中的托盘,脚步急迫却镇定的往偏厅而去。

玛特肥壮的身体挡住了单于叶曷的视线,等单于叶曷应付了他,再往门口看时,哪儿还有方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他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那个女子早就死了。

水善在偏厅里看见了单于婉,她陪在母亲身边,芸姑娘则是坐在西院女眷中间,偏厅中明显分为两大阵营,西院和东院。

单于婉看见了水善,朝她友好的笑了笑。芸姑娘正独自沉默的玩着指甲,也瞧见了水善,却是冷冷的将视线移开,一眼都不曾多看她。

这两人也似乎完全不记得之前花园中的难堪,各自为营。

水善上了菜便迅速退下,才出了偏厅就看见年绥山正在等她,拉着她就把她带去了没人的地方。

------题外话------

差点就被瞧见了。



第17章 着火啦

“我刚才看见韩杨和玛特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被发现。”

年绥山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脯,他知道水善要去上菜时就有些担心,结果还真没担心错,不过幸好没被瞧见。

“司天呢,你怎么在这,你是陪读,今天这个场合你不需要出现吧。”

年绥山拉着水善去了思公子的院子,他和司天如今都住在思公子的院子,现在院子里没啥人,正好带她去逛逛。

“司天正睡觉呢,昨儿陪思公子练武的时候,被打了一拳,说胸口疼,懒得动弹。”

“我看他是无病呻吟,故意偷懒。”

思公子的院子就是不一样,雅致闲逸,有个极大的练武场,各色兵器种类齐全,琳琅满目,司天平日应该就是在这陪公子们练武。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年绥山一溜烟的跑没影,很快又回来,手里端着一叠各色点心,都是从厨房里出去的,现在又回到她面前。

水善确实也馋了,端着碟子坐在竹林中的小凳上乘凉,竹林中凉风飒飒,很是舒爽。

水善靠在一根竹子上,嘴里嚼着点心,耳边听着风吹竹叶的风声,不由昏昏入睡。

大夏天就是容易犯困,特别是在这这么幽静凉爽的地方。

“想睡就睡一会吧,我守着你。思公子去给叶曷老爷祝寿,不到晚膳送完客是不会回来的。”

年绥山这么一说,水善果真就睡了过去,本来准备在花园里睡上一觉,结果被西院东院的姑娘斗气搅黄了,这会正是时候。

“那我就眯一会,有人来了记得叫我,我还要回去洗碗呢……”

水善的声音越来越小,话没说完就已睡了过去。

高不见顶的竹林茂盛繁密,凉风吹过,有青绿的竹叶随着风飘旋而下,落在她的鬓间。

年绥山支着下巴呆呆地守着她,抬手捡下了她发间地竹叶,轻含在唇间,口中吹气,发出清脆的竹叶声。

清润幽缓的乐曲从竹叶上发出,穿荡在一片翠色的竹林中,如有闲雅高人在弄乐,清爽拂人,令人心清意净,竟是舒缓了炎炎夏日的灼热烈、烦躁。

水善睡得很是安稳,动了动脖子,身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年绥山眼疾手快地闪到她身边,用肩膀接住她歪道地身子。

水善无知觉地寻了个舒服地姿势,靠在他肩头,舒服地继续酣睡。

若是能一直如此无嗔无怨,平和安乐地在一块,多好。

他心中期盼着,也为此努力着,他还有机会,他坚信。

年绥山后来也在竹林里睡着了,等司天急得团团转,几乎将整个老宅找了一遍,就要冲进寿宴找人时候,终于在竹林里发现了他们。

两人正靠在一起睡得安逸,四条胳膊交缠在一起,水善直接枕在了年绥山地膝头。

“着火了——”

司天看着两人睡得享受的模样,想着自己为了找他们,在大太阳下到处跑到处找,浑身都湿透了,气就不打一出来,凑在两人耳边大喊一声。

水善被巨大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一下就醒过来了,揉着耳朵大喊,“哪儿哪儿,哪儿着火了?”

年绥山皱皱眉头也被叫醒了,却只是避开司天打了个哈欠,不慌不慢的睁开眼睛。

“我着火了,我要被太阳烧死了!”

司天插着腰,气呼呼的瞪着水善,似乎要把她瞪出个窟窿。

水善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恍惚,怔了许久,痴痴的呵呵笑起来。

“你自燃了。”

“马上就要燃了,被你们气的!”

司天脸上一片通红,额头都是汗,完全是被烈日晒得。

水善歉疚地将他扶到小凳子上坐下,掀着他的袍子给他扇风,讨好地呵呵笑着。

“别气别气,天气已经这么热了,再生气,真就要上火了。你可是修……翩翩儒雅的斯文人,骂人多影响风度,别气别气。”

水善边给他扇风,边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还不忘用眼神示意年绥山。

年绥山机灵的麻溜跑走,弄了些清凉的水来,让他喝些水,消消火。

她方才差点脱口而出他是修道之人,讲求修炼心境,清心静气。一下瞧见年绥山还在旁边,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不是在睡觉嘛,怎么又到处找我们,是不是思公子回来了?”

年绥山还拿来了几个果子,洗的干干净净的,咬在嘴里酸酸甜甜,整颗心都凉快起来。

“谁说我在睡觉,我是在养伤,你那么久不回来,我当然担心出什么事。”

司天特别强调自己带伤寻人这一点,他可是受尽了罪,就因为他们两个不省心的。

水善好笑的撇撇嘴,也不和他作对,安抚一下他的伤口,乖巧的点点头,“辛苦你了,让你操心了。”

司天对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很满意,嘴角勾了勾,表情缓和了很多。

“玛特和韩杨已经走了,你们不用躲着了。”

水善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一想到韩杨在府里,他们确实哪儿都不敢动,生怕遇着他。

“那么快就走了,寿宴也散了?”年绥山问道。

寿宴不是一直要持续到晚上吗,现在天还早着呢,海家的人怎么就走了。

“海家只是来表示一下,并非真心祝寿。玛特和单于亚走的比较近。”

原来是这样,水善了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人都走了,她也偷了这么久的懒,还是快回去吧,花姑姑等会又该教训她了。

水善往竹林外走了两步,年绥山和司天也跟着出竹林,司天在后面提醒她,“单于庄刚才应该是在正堂上看见你了,他正到处抓你呢,回去路上小心些。”

水善无奈的几乎想要翻白眼,最后白眼翻给了司天,都是被他给连累的。

司天像是根本没看见她可爱的表情,直接无视,从她身边走过,摸摸她的头,“不许抱怨,老实点,别惹事,能躲就躲。”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

水善一路做贼似地偷摸回了厨房,果然见到单于庄又等在了厨房,一排小丫鬟战战兢兢的侯在一边,被他厉声质问着水善在哪儿。

水善悄悄默默的退开两步想要走,结果脚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嘎吱’一声,惊动了院里的人。

单于庄猛地转头看过来,和水善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都同时怔住了,然后单于庄发出得逞的大笑声,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水善已经拔腿就跑,单于庄紧跟着摇着肥胖的身体追了出去。

水善一路跑,身后一群小厮一路追,穷追不舍。

“抓住她,一定要把她给我抓住——”

单于庄体力不行,早被甩在了最后面,却还在艰难的大喊着。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你能躲多久。

水善呼哧呼哧不停的跑,跑过东院跑向了西院,跑过了西院又绕了一圈。

单于庄悠闲的坐在花园树荫下等着,等着小厮们把人抓到给他架过来,他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水善跑的体力不支,四肢乏力,追她的人也累得不行,最后占据人数的优势,前后包抄,将她围了起来。

“看你还……跑,抓起来!”

领头的小厮集结着大家动手,水善认命的坐在地上不反抗了,反正也躲不过,大不了让单于庄打一顿,早动手早结束。

水善眼睛一闭,听天由命,突然一个如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温柔中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威严,低斥道,“住手,这是我的人,我看谁敢抓她。”

单于婉宛如救难菩萨突降,和草地融为一体的嫩青色身影款款而来,唇边漾着宽慰、温柔的笑容,整个人犹如笼上一层神圣的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水善几乎想要抱住她大哭一场,哭诉他的弟弟仗势欺人,欺凌弱小。

“阿香,没事吧。”

单于婉亲自将水善扶起,水善力气疺劲,双腿颤巍巍的站起来,小雅上前搀了她一把。

小厮们瞧见单于婉有些为难,这可是庄公子的亲姐姐,庄公子最是听他姐姐的话,这可怎么办——

单于婉也没为难这些小厮,开口道,“去告诉阿庄,人我带走了,他想要人,亲自到我院子来。”

“诶,小的这就去传话。”

领头小厮机灵的应了声,带着一众人就跑了。

水善被单于婉带到了东院,她是下任族长单于亚的嫡女,在女眷中地位较高,住的院子也是最好的,伺候的下人也更多更精心。

水善喝了大碗银耳羹,屋里扇着存冰去热,又凉快又安逸,身体终于缓和了许多。

“阿庄顽皮任性,不管不顾的,今天委屈你了。”

单于婉小口舀着琉璃盏中的银耳羹,开口向水善道歉。

水善吞口口水,笑了笑,却没接话。

她能说什么,你弟弟哪儿只是顽皮任性,分明是蛮横霸道?

或者让她虚伪的说,没事没事,庄公子天性纯然,率直洒脱,没关系?

这些话她可说不出口。

“阿庄其实也是个可怜孩子,母亲生下他不久就过世了,他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也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疼爱。父亲虽然也很疼爱阿庄,但父亲毕竟是男人,不够细心体贴,使得阿庄从来不懂得体谅他人的感受,自以为是。”

单于婉提起弟弟,满满的都是心疼和疼爱,这对姐弟的感情显然是极好的。

“阿庄性子虽有些讨人厌,但心底还是个好孩子,经常找阿思麻烦,也是受到西院东院紧张关系的影响,有样学样。”

单于婉这话的意思,单于庄不过是个孩子,看见父亲怎样做,他就怎样做。

所以说,父母都是孩子老师,父母的举动都决定着孩子的性格和行为。

水善没想都单于婉会和她解释这些,她只是厨房里的小丫鬟,在这种高门大户中,被欺负就被欺负了,还能讲理不成?

但单于婉却在替单于庄真诚的道歉,而且解释缘由,这种对人尊重的感觉,让水善心中一暖。

“我说过会替你教训教训阿庄,让他不要再追着你不放。没想到还没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你受委屈了。”

水善搅着手指头,单于婉这么客气,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婉姑娘不用和我道歉的,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庄公子追的我,该道歉也不该是您。每个人都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婉小姐挡在前面,庄公子是永远也长不大的。”

单于婉被水善的话怔了一下,水善也有些发懵,自己是不是不该多嘴,毕竟她就是个丫鬟。

单于婉怔了许久,久到水善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她却突然扑哧笑了。

“还从没人敢这么和我坦然相告,大家都敬着我们怕着我们,说的永远是谄媚的好话,今天谢谢你,提醒我。”

水善憨憨傻笑的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惹她生气。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通报,庄公子来了。

水善身体不由一僵,腰背挺直了些,等着单于庄进来。

单于庄真的太胖了,也不知是得了病,或者体制易胖,再或者存粹好吃,身上的肉一层堆一层,比同龄的孩子宽了一倍,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

身上看着单于庄身上那些肉,深深的为他感到担忧,现在十一二岁就这么胖,长大了还了得,到时候岂不是连走路都成问题。

“姐姐。”单于庄瞪了坐在一边的身上一眼,乖巧的走到单于婉面前。

“你不在寿宴上呆着,方才跑去哪儿了?”

单于婉责问的话一出来,单于庄猛地转头去瞪水善,眼神分明在说,就知道是你在告状。

“看别人做什么,我在问你。”

单于婉拉回单于庄的视线,以着长姐的威严,严肃质问着。

单于庄做错事的低着头,手抓着衣角,老实回答道,“我在花园里。”

“去花园干什么?”

单于庄不说话了,脑袋垂的更低了。

水善心中不由嘟囔,这个霸王在单于婉面前乖的像小猫似地,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不说,我来帮你说?你跑到厨房去抓个小丫鬟,满府的抓她。抓她干什么?她哪儿得罪你了?你要抓到她准备怎么样,打女人?”



第18章 教训他

单于婉一连串训斥出口,单于庄已经彻底没了声音,低垂的脑袋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单于婉眼睛一凝,“别玩了,姐姐问你话呢。”

说着一伸手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就见单于庄微嘟着嘴巴,嘴里积着口水,刚才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他在玩口水泡泡。

水善眼珠子都快惊呆了,这个庄公子外面、家里还真是两幅完全不同的样子。

一个霸道的很,一个又纯真的很。

单于庄还在吹着口水玩,单于婉被他憨憨的样子逗笑了,严肃的表情支撑不住,脾气一下就没了。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把嘴擦了,也不怕人笑话。”

单于婉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掏出帕子替弟弟擦着嘴巴,脸上满是怜爱的笑容。

单于庄知道姐姐脾气消了,也跟着开心的呵呵笑了,一转头,带着丝得意的瞟了水善一样,然后洋洋自得的一屁股在旁边空座上坐下。

“你没事干嘛要欺负给小丫鬟,一点没风度,姐姐往日怎么教育你的。”

单于婉还在教育单于庄,但此时的态度显然没了之前的严苛,气氛松和,单于庄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单于庄倒是不隐瞒,直言道,“她是阿寸的相好。”

言下之意,单于庄想找司天的麻烦,但奈何不了司天,只能拿个女孩下手。

“欺负个姑娘你也好意思,人家没得罪你,你还穷追不舍,讲不讲道理。”

“她相好的尊卑不分,一个下人居然敢下我的面子,他们是活该。”

单于庄那叫一个自以为是,理直气壮。

单于婉脸上渐渐又有了厉色,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头疼。

“那个阿寸得罪你,你去找他啊,找个姑娘算怎么回事。男子汉冤有头债有主,牵连无辜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单于庄对单于婉的观点不屑一顾,“她相好的能躲,我看她往哪儿躲,谁让他们不知好歹。”

单于婉已经无力辩驳了,单于庄完全是不可理喻,自私霸道。

水善听不下去了,心里也压着不满,干脆一下站起来,无畏的直视着单于庄,振振有词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无能,你拿阿寸没办法,只能找我个弱女子下手,你真不要脸。”

水善毫不客气地嘲笑单于庄,也不管他是这个家的主子,也不管单于婉还在,就这么直愣愣地嘲笑他,下他的面子。

平时就是太多人把他供起来了,他才这么自以为是,还蛮不讲理。

水善今儿受了委屈,又被追了一下午,好好地和他争辩争辩。

“人家都说罪不及妻儿,罪人尚且如此,阿寸又不是罪人,不过是揭露你无端挑事地真面目罢了,你就这么不依不饶,还连累我,我看你就是小肚鸡肠,光长肥肉不长脑子。地痞流氓也不像你这么无赖。”

水善一口气吼完长串话,最后大喘口气,手叉腰,大吼一声,“还有,我不是阿寸相好地,不要乱传关系。”

单于庄呆住了,单于婉呆住,房间里地丫鬟们都呆住了,一时暗惊地落针可闻,只有散播冰块凉爽的铜扇发出轻微的声响,格外清晰。

“你……”

“哈哈哈……”

单于庄暴怒的话还没出口,一下被单于婉的大笑声阻断。

单于婉扶着扶手笑得前倾后仰,帕子掩着嘴,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单于庄被姐姐的大笑声弄得很是尴尬,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很是难堪。

“说的好,今儿终于有人把我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说的真好!”

单于婉大赞水善,无疑让单于庄的面子更下不来。

单于婉笑了许久,终于慢慢止住笑声,肃然表情,认真的看向单于庄。

“她方才说的每句话,也都是我想说的,但我怜惜你,偏私于你,总是心软不愿让你伤心、难堪。你应该学会长大,学会用大人的心态和眼光看待事情,不要永远做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都可以用一句年纪小,童言无忌这样的话蒙混过去。敢做敢当才是真英雄,男子汉。”

单于庄呆呆地望着自己地姐姐,许久回不过神来,眼睛红红地,鼻子突然破了个鼻涕泡,把当前肃然地气氛瞬间渲染地有些搞笑。

这还是姐姐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他,第一次。

“今天托阿香的口听到这些话,感觉挺爽的,我今日严肃的警告你,不许再追着阿香,更不许无缘无故找阿思和西院的麻烦。男人要有气度,别小肚鸡肠的像个女人,被人笑话,以后哪个女人看得起你,愿意嫁给你?”

单于婉缓和了语气,伸手将单于庄唤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父亲的嫡子,我唯一的同母亲兄弟,姐姐以后还要靠着你呢,你是我们家的未来和骄傲,记得了吗?”

单于庄许久后才呆呆地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迷茫地表情。

事情发展的好像太奇怪了,突然怎么的……就被那个丫鬟臭骂了一顿,结果还不能还口,真是撞了邪了。

今日地事,在单于婉的调和下,就这么过去了。

准确说来是单于婉严厉命令单于庄,不许再找水善的麻烦,水善才逃过今天这一劫。

单于庄当时答应的好,后面到底会不会放过水善却不好说,但单于婉的威慑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近几天内,水善都没有麻烦。

一转眼,水善三人进单于老宅已经一个多月,海家和单于家还没有停止寻找他们,但寻找他们的力度已经降低了许多,不是因为他们没了耐心,而是因为起义团闹起来了。

通过这番鸡飞狗跳的找人,两家没能找到水善三人,倒是剿灭了两个起义团的窝点,抓了几十个起义团的成员,使得起义团谋划了救人报仇行动,在中心城池与海家、单于家展开了正面冲突。

所谓的正面冲突,也大多是偷袭战,起义团不时偷袭海家和单于家的产业,两家的府邸也不时遭到攻击,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水善已经第三次听到府门被人泼了粪水,门房早晨发现的时候,屎尿都已经干涸的黏在了大门上,又臭又恶心,许多百姓们悄悄地围观看热闹,瞧单于家地笑话。

单于亚不可避免地又发了一通大火,族长如今病重床榻,而且住到了私邸去,这单于家主宅无形中将他当作当家人,单于家出什么事自然都是他的责任。

而单于叶曷虽不是当家人,但实际权力却比单于亚更大,出事后如何处理,真正征询的都是单于叶曷的意见。

单于亚将屋里的摆件瓷器摔了一地,既是因为起义团胆大包天,一而再的给单于家泼粪谁,摆明了公然挑衅。

更大的原因则是单于叶曷自作主张贴出了公告。

近有无聊小人闲得发慌,用粪水浇灌单于家大门,奈何大门之木已无根,如何施肥浇灌都再长不出参天大树。故提醒无聊者停止这等低俗行径,否则被抓到,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粪水替他洗个澡。

同时,凡是抓住泼粪之人的城中百姓,赏银五十两,帮助单于家清理大门粪污者,赏十两,恳请帮忙捉凶。

单于叶曷代表单于家做出声明时,完全不把他这个下任族长当回事,完全将他当摆设,当空气。

不得不说,单于叶曷这个公告写的很是有意思,将起义团的警告行为转化成一场无聊者的低俗恶搞,体现了单于家的大家气度,同时以犒赏的方式,拉近与百姓们之间的关系,让泼粪之事变成一件口耳相传的趣事。

“父亲息怒,小心气坏身子。”

单于婉体贴的递上参茶,安抚着单于亚的脾气。

单于庄同样一副气呼呼的表情,替父亲抱不平道,“大伯这分明就是,就是……鸠占鹊巢。父亲才是如今的当家,哪里轮得到他发公告,单于家的事都该父亲说了算。”

单于婉听见弟弟如此直言不讳地责问长辈,微微拧起脸低喝一声,“这是长辈地事,岂容你多嘴。”

单于庄吃了亏,瘪了瘪嘴,单于亚安抚的摸摸儿子的头,帮腔道,“阿庄说的没错,族长病重,我就是单于家的当家人,我还没说话,哪儿轮得到他喧宾夺主,自作主张。”

单于婉无奈的看着这对霸道的父子,就听父亲吩咐弟弟道,“阿庄,你也去写个公告贴出去,警告起义团的人,我们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抓获,斩首示众。所有提供起义团线索的人,赏银……一百两。”

“是。”单于庄应着就要领命下去,单于婉连忙喊着,“不可。”

父子俩齐齐看向她,单于婉着急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我才是单于家当家,我的话才能代表单于家的意思。我一定下了单于叶曷的脸,让他知道,谁是主,谁是臣。”

单于婉紧紧的皱着脸,劝阻道,“父亲,对百姓而言,不管哪一份公告,代表的都是单于家,如此变换态度,只会让别人觉得单于家反复无常,丢的可是单于家的脸。而且,直接警告起义团,岂不是自己承认我们拿起义团无奈何,任由人家泼粪,却抓不到人。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单于婉耐心的恳切劝阻,单于亚慢慢冷静下来。

“父亲和叶曷老爷之间的事属于单于家内部问题,不可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可让起义团因此得意嚣张。面对起义团,我们单于家要团结一心才能共对外敌,相信叶曷老爷应该也懂得这个道理。”

单于亚沉默下来,找不到反驳女儿的话。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单于叶曷太碍眼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我若忍了,明日单于家的人岂不都会看我笑话,觉得我可欺,无能,害怕了他单于叶曷?”

单于婉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替他抚顺着胸口,缓解气闷。

“父亲,您对单于家的好,对单于家的责任,大家定然都看在眼里,公道自在人心。今日这个公告若发出去,您自然是彰显了自己当家人的身份,让大家敬着你怕了你,但心底定然会觉得您只顾私人恩怨,更本不将单于家的脸面放在眼里,对您有怨言。”

“那我就这么算了?”单于亚气不过,呼呼的端着茶就是大口灌着,似乎希望用茶水浇灭心头的烦闷和怨气。

“让单于家丢脸还是赢得大家的认同,就在父亲一念之间,以退为进,有时比一味强势更有效应。”

单于亚面上闪过一抹好奇,抬眼看向自己明艳可爱的女儿,“什么以退为进?”

单于婉灿烂一笑,眉宇间闪烁着聪慧的神采。

单于家撞邪了,一日之间,整个单于老宅传播的沸沸扬扬,小厮、丫鬟无一不在议论着这个八卦,西院东院的各位主子们更是感觉新奇至极。

单于亚居然客客气气的去到东院向叶曷老爷道谢,充满敬佩的不断夸赞叶曷老爷那封告示写的格外好,既挽回了单于家的脸面,又将起义团羞辱了一番。

东西院向来是争斗的两大阵营,向来面和心不和,假面客套,背后虚伪,单于亚对单于叶曷这位大哥则时常连虚伪的客套都懒得做。

单于叶曷与单于亚便是单于家的一山二虎,单于亚这只虎今儿却似乎抽了风一样,态度大变。

水善听到丫鬟们的议论的时候,心中却是暗笑,单于亚这是被谁指点迷津,学聪明了?

单于庄不来找水善的麻烦,水善过得自在多了,也时常应单于婉的邀请,到东院去陪她说话聊天。

单于婉很喜欢她,这么大胆的女孩很少见,便时常故意让她在单于庄面前露面,逮着机会就帮忙教训教训单于庄。

单于婉心软,每次单于庄一装乖,她便不忍心责备他,刚好有水善这么个大胆的姑娘,敢教训主子,便他、让借她的口把舍不得说的话全说出来。



第19章 出城

因为单于婉找到了帮手,单于庄的日子变得十分苦逼。

一个丫鬟都敢对他指手画脚的教训,偏偏这个人他还无可奈何。

姐姐很是护着这个丫鬟,让他想狠狠教训一顿,让她知道知道尊卑上下都无法,只能老实被教训。

“且不说庄公子和思公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您还是他的堂叔,便是寻常的对手,也该予以足够的尊重,正大光明的互相较量,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气度。偷偷摸摸的使阴招乃小人行径,不仅让对手看不起你,外人也会议论鄙视你,就连你的手下,心底肯定也不会看得起你。”

单于庄抓着一点眼屎大的小事找单于思麻烦,再一次被水善狠狠鄙视、教训一顿。

单于庄黑着脸,指骨攥的咔咔作响,瞪着水善的眼珠子都冒气绿光,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死她,将她撕成碎片。

水善强装镇定,心中却暗暗吞着口水,她这活真是危险的紧啊。

她本来十分抗拒单于婉请求的这个任务,坚定的指出单于庄的错处,不遗余力的加以批评,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一个小丫鬟没事就抓着主子骂,即便有单于婉撑腰,她也害怕保不齐哪天单于庄忍受不了了,不管不顾,直接把她结果了怎么办?

她现在是教训单于庄一顿,心里都忐忑一分,每天能避着单于庄就避着他,能不在他眼前晃悠就绝不到处乱跑,她心里有点发毛,特别是瞧着单于庄那双冒光的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在他心里被千刀万剐千万次。

“阿庄,阿香说的对,你也不小了,要学着像一个男人一样处事待人,你是父亲的儿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父亲的脸面,学大度点,豁达点,别老是无缘无故找阿思麻烦,别人该嘲笑你和父亲无事生非,小题大做。”

单于庄一声不敢吭,眼睛死死瞪着水善,水善都担心他会不会瞪出斗鸡眼。

“你说你惹了事,别人还可以说一句少年轻狂不懂事,但别人肯定会说父亲教子无方,你难道愿意父亲因为你被人嘲笑、诟病吗?”

单于婉温柔的一句一句耐心训诫着,手拉着单于庄的攥紧的手,脸上充满怜爱和关心。

水善和单于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单于庄教育的妥妥帖帖。

“我知道了,姐姐,以后不会了。”单于庄淡淡的应了一声,老实听话。

单于婉欢喜而满意的笑了,又轻拍了弟弟的肩膀,安抚他。

“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你也累了,别多想了,先回去休息吧,姐姐晚上给你做甜皮鸭。”

单于庄淡淡的应了一声出去了,离去前又狠狠的剜了水善一眼,水善不由身体打了寒噤,看来这份特别的任务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单于庄对她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怕是单于婉都保不住她的命了。

“婉姑娘……”

水善刚开口要说单于庄的事,单于婉突然阻断了她的话,率先道,“阿香,最近麻烦你了,以后不用再故意得罪阿庄了,这是送你的礼物,感谢你最近对阿庄的教诲。”

单于婉说着命小雅送上一样东西,小雅托着漆盘回来,上面是一副精美的头面,一对金镶玉的钗子,一对金步摇,还有几样小装饰,每样都十分漂亮雅致。

“婉姑娘,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要。”

单于婉温柔笑着,亲自将头面送到水善手里。

“不必推辞,我喜欢你,才会送与你。这些日子你因为我的请求得罪了阿庄,我虽为你撑腰,但那孩子免不了还是会给你使绊子,这些权当补偿,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婉姑娘……对庄公子真好。”

单于婉叹口气,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是母亲留下的,我唯一的弟弟,我是姐姐,我要教他做个正直明理的好人。”

水善之后去东院去的少了,忐忑的等待着单于庄的报复,单于庄也一直没动静,高提的心渐渐的终于安稳下来。

“阿香,你过来——”

年绥山出现在厨房大门外,将水善从洗菜中唤回神来,擦擦手上的水,将还没洗完的一盆白菜推给旁边的丫鬟,讨好的请求她帮忙洗一下,麻溜的跑向年绥山。

“怎么了,有事?”

年绥山不说,拉着她就离开了厨房,将她带去了西院思公子院子的那片竹林。

“我今天跟着思公子出门了,我瞧外面搜查我们的力度好像小了许多。”

“他们准备放弃找我们了?”

“放弃是不可能了,不过兵力松懈了不少,我们可以想想法子离开。”

水善拧着眉头,一屁股在地上干净的大石块上坐下,盘着腿,嘴里噙着一根草根。

“就算找我们的人少了,但中心城池始终紧闭着,不准人进出,我们还是出不去啊。”

年绥山弯身蹲到她脚边,笑眯眯的轻声道,“我有办法。”

水善惊喜的看向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今儿我听思公子无意间提起,前几日叶曷老爷抓到几个起义团成员,有人挨不住严刑拷打,将起义团的一个窝点招了,海家族长不想让单于家独占这个功劳,和叶曷老爷约了一起去窝点捉拿,那个窝点在中心城池外。”

水善一下激动了,双眼都冒起了希冀的光辉。

也就是说,玛特和叶曷老爷会一起离开中心城池,中心城池会打开,他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溜走?

这可太好了,终于能够离开这个牢笼样的地方了。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你想好逃出去的办法了?”

年绥山摇了摇头,“时间还不确定,不过就在这几天,他们前去捉拿起义团,肯定会带大量士兵,到时我们可以混在士兵中离开中心城池,只要离开了中心城池,再离开哈丹族就容易了。”

水善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捉拿起义团之事肯定做的很隐蔽,他们需要早点做安排,免得叶曷老爷突然离开,他们还一无所知。

“这事你告诉司天了吗?”

年绥山点了点头,“他知道,他这会正和思公子在一起,抽不出身,所以我来告知你。”

“好,晚上我和司天去叶曷老爷屋里打探一下消息,知道了确切时间,我们才好做安排。”

年绥山了然的点点头。

午夜时分,水善躺在床上一直等着司天,终于听见房间外极轻微的声音,声音微弱到如风声刮过,根本没有引起房间中其他丫鬟们的注意。

水善缓缓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不惊醒任何人。

厨房里的丫鬟们都是四个丫鬟并排睡一个炕头,只有管事姑姑才有单独的房间。

水善和司天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单于老宅中穿梭着,隐于暗黑之中,来去无声,巡逻的护卫们根本没有发现。

单于叶曷的院子在西院正中的位置,面积很大,守卫也很戒备。

此时院中寂静一片,到处都熄了灯,只有环廊房檐下亮着灯笼,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见房屋的位置。

护卫们提着灯在院中来回穿梭,水善和司天小心翼翼,飞上屋顶,找到了单于叶曷的书房。

书房中一片黑暗,司天掀开头顶一片瓦盖跳了下去,水善紧跟其后,两人轻手轻脚的在屋里翻翻找找,手里拿着火折子,漫无目的。

“什么也没发现,他不可能那么无聊把出发时间写在纸上,让人来翻吧。”

水善对自己的白痴行为翻了个白眼,这显然是无用功,还浪费了一晚上的睡觉时间。

“那还有啥法子,直接问他?你什么离开中心城池,我好早做安排,溜出城?”

司天戴着面巾学人说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转来转去,灵动有趣。

水善失笑的弯了弯嘴角,忍住笑声。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我看……这是什么?”

水善突然停顿一下,然后发现一份拷问内容。

司天也凑过来,两人举着火折子,凑近了上面的内容认真看起来。

那是一个起义团的成员招供的关于起义团的事,起义团的据点很多,而且时常更换,大约都是每三个月更换一次。

起义团的人将自己知道的据点位置透露了。

“刚换了据点位置这人就来了中心城池,然后和城池里的人一起被关在里面,算算时间,时间差不多就要三个月了,所以在据点又改变地方前,叶曷老爷就要出发了。”

水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还有三天就是三个月了,所以必须在这三天中将那个据点的人抓获。

好了,时间推算出来了,从中心城池到招供的据点位置,怎么都需要一天的时间赶路程,所以,很可能叶曷老爷明天就要出发。

水善和司天互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喜之色。

明天单于叶曷就要离开中心城池,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终于到了。

水善和司天很快离开了西院,两人悄悄摸进了单于家的兵校场,果真发现有队伍正整装待发,看来这个推测无误。

“我去通知小山,你在这等着,你有什么东西落下吗,我去帮你拿。”

水善躲在练兵场边的草堆里,摇了摇头,又想天黑,司天应该看不见,小声开口道,“我没啥东西,值钱的就在身上呢。”

水善三人是空着手进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没啥东西要带,不过单于婉送给她的那套头面很是好看,但带着那些东西在身上太碍事,还是不带了吧。

司天离去后,水善一直躲着观察那些整理着行装的士兵们,寻找合适的假扮对象。

司天和年绥山回来的时候,水善已经挑好了人选。

“你看那边,那三人可能是新来的,和周围人都不熟。”

年绥山和司天没有意见,三人说着就悄悄等待着机会,趁着那三个新人去草丛尿尿的时候,司天轻松的将他们击晕藏了起来,然后换上他们的衣裳,混进了士兵人群。

天刚亮,所有士兵准备就绪,即刻便离开了兵校场,朝着中心城池的城门而去。

士兵们在城门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单于叶曷和他的孙子单于思驾马而来,与海家族长玛特同一时间在城门集合。

年绥山和司天瞧见单于思的那一刻,齐齐把头垂了下去。

怎么没听单于思说过他也要去,这要被认出来可是要出大事的。

“叶曷老爷,请吧。”

“族长请。”

单于叶曷与玛特互相客套一下,守城士兵便准备着打开城门。

守城之责由海家和单于家一同负责,若两家单方面想离城是不被允许的,只有两家都同意,才能打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城外辽阔的草原尽在眼前,水善眼睛都冒起了精光,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笑容。

“哎,叶曷老爷,不对啊,你们的人数好像多了。”

突然,玛特身后的一名手下怀疑的发问,视线在单于家的士兵上划过。

单于叶曷望了自家士兵队伍一眼,询问士兵领将,“这是两千人吗?”

士兵领将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回答道,“回叶曷老爷,这是两千五百人。”

果然,人数多了。

海家和单于家此次一同去捉拿起义团,所带人数都是约定好的两千人,一个都不许多。

人数不同难免出现分功不均的情况,而且也难保对方没有什么坏心事,人数均等便不怕生出事端,互相都是安全无虞的。

“怎么办事,为什么多了五百人。”

单于叶曷怒然叱呵,将领低着头不敢答声,单于思道,“祖父,是孙儿的错,把人数记错了。”

单于思主动认错,单于叶曷也没再斥责,魁梧的身姿高坐在马背上,浑身笼罩着一股凛然。

单于思对着士兵们发号施令道,“最后十排,全部转身,回兵校场。”

水善欢笑的脸上骤然闪过一道惊雷,僵硬了五官,年绥山和司天也陡然抬起头来。

他们就是后十排。

这这这,怎么这么倒霉!

士兵将领领了单于思的指令,走到队伍后面来,指挥着后十排的人,转身,原路返回。



第20章 倒霉

水善三人无奈的跟随者五百人回去,不停眼神交流着,现在该怎么办?

真就这么回去,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那当然不行!

年绥山坚定的摇头表示不愿放过机会,水善和司天也在互相眼中看到了拼一拼的坚决之色。

回头望着城门外外广阔的草原,水善深吸口气,拼力一搏。

海家和单于家加起来也不过四千五百人,只要卯足劲的逃,她觉得胜算还是很大的。

要知道她的轻功可不是开玩笑的,厉害着呢。

说干就干,三人正准备冲出队伍,哒哒哒的剧烈马蹄声突然打断他们的行动。

韩杨带着几百手下马不停蹄的赶来,缰绳勒紧,马蹄高扬,掀起一片尘土。

韩杨和玛特、单于叶曷见了礼,便道,“刺杀单于族长的三个刺客十分狡猾,今日开了城门,他们很可能会混在士兵中,趁机溜出中心城池。还请族长、叶曷老爷让我挨个认一下,免得让那三人趁虚而入。”

水善三人听见韩杨的话便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冲出去的脚步收住,低垂着脑袋,乖顺的随着人群离开了城门,往兵校场回去。

韩杨亲自来抓人,他们是没机会跑了。

好好的一场计划,就这么倒霉的失败了,水善很低迷,又很无奈。

花姑姑看她蔫蔫的支着下巴在树荫下长吁短叹,端了碟绿豆糕递到她面前,“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水善瞧见吃的就心痒,不客气的直接接过,大口吃起来。

“没什么,就感觉前路迷茫。”

水善一副心有感触的模样,把花姑姑逗乐了。

“小丫头一个,还前路迷茫,是不是闲的,还有空胡思乱想。”

花姑姑戳戳她的脑袋,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笑意。

水善皱起脖子反驳,“我今儿可没偷懒,菜洗了,碗洗了,柴劈了,还挑了两桶水呢。”

“哟,这么勤劳,我是不是还该表扬你啊?”

水善大度的挥挥手,“表扬就不必了,知道我没偷懒,别扣我吃的就行。”

花姑姑好笑的又戳戳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说着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来,也在树荫下乘凉。

“只许再休息一刻钟,然后乖乖去干活,今晚东院要招待客人,不许怠慢。”

水善闭着眼睛乘凉,听见这话,睁开眼,好奇问道,“亚老爷要招待客人?谁呀?”

“老爷的事你也敢问!”花姑姑严肃的低斥一声。

水善一点不在意,手肘碰碰她,“说说嘛,反正无聊,哪位客人啊?”

花姑姑无奈的撇撇嘴,她这人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其实特别心软好说话。

“听东院丫鬟说,好像是族长身边的久昌管事。”

“久昌……”水善不认识这人,但看单于亚特别招待他,厨房的人也小心翼翼,看来对这个人很重视。

“族长不是在私邸养病吗,族长的管事到老宅来干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该管的事,好了好了,我要忙去了,你也快些去做事。”

花姑姑不爱闲言碎语,没有多说,很快便走了。

水善忙了一天,晚上干完活终于准备去休息,老实许久的单于庄出现在她房间门口,吓得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你,你在这干什么,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水善推着单于庄离开,单于庄也老老实实离房间远了许多,但却一把扯住水善的手,不让她走。

“我们之间的帐,该好好算算了。”

水善暗暗吞了吞口水,装傻充愣,“我们之间有什么帐?”

单于庄冷冷一笑,“你说呢,你个臭丫头,我看你不爽很久了,姐姐正陪父亲招待客人,思公子也出门了,我看这回谁能救你。”

“你想干什么?”

水善努力扯回自己被抓的手臂,单于庄年纪还小身体也没什么劲,但今天水善累了一天,身体有些乏力,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你要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告诉你姐姐,让她教训你。”

单于庄不屑的轻哼一声,“你觉得姐姐舍得教训我吗,她最疼我,才不舍得骂我训斥我。你不过一个贱婢而已,给你两分脸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连我都敢教训。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尊卑之别。”

水善看着单于庄厌恶到扭曲的面庞,知道单于庄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做出过分的事来。

水善想要呼救,单于庄强拽着将她拉去了一处荒凉的树丛,任她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你简直太让婉姑娘失望了,婉姑娘一心想让你做个有风度的好人,可你永远只会做这些下三滥的事。你辜负婉姑娘的用心良苦。”

“闭嘴!”

单于庄利喝一声,眼珠子都瞪大了。

“姐姐说过,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聪明人用的是脑子,只有动脑子的人才能成功。今天我就动脑子了,你死在这,谁能想到是我干的,我最近可是老实的很。”

单于庄阴笑着,水善突然心跳一顿,单于婉……她想干什么。

她之前不是这样教育单于庄的,她希望单于庄做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会对单于庄说这种话,这不是她的目的,也不是她的作风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一直在伪装?

怪不得单于庄安静了这么久没找她麻烦,原是是想撇清自己的关系,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对水善已经没了恶意,也就不会觉得是他要杀水善。

单于庄真的动脑子,不得不说这比之前抓着一只大白鹅的死,然后找思公子麻烦来的聪明。

“我真的好看不惯你,长得令人讨厌,说话令人讨厌,自以为是的样子更令人讨厌,好像你不是丫鬟,我才是奴才一样,任由你数落、教训。”

“是你姐姐让我帮忙指出你的错误,她心疼你,舍不得说你。”

“反正,我听得很烦,你的声音最近老是在我耳边转,像苍蝇叫一样,怎么都挥不走。你太碍眼了,滚去死吧。”

单于庄手上一用力,将水善往地上用力一推,然后从树丛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树棍,高高的朝她挥去。

水善被摔坐在地上,身体一个打滚,灵活的躲开他的袭击,站了起来。

单于庄呆了一下,“你会武功?”

他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在他眼里,水善就是个柔弱的女子,根本不会有能力反抗,所以他独自便来杀她,一个帮手都没带。

“你知道的太少了,你太嫩了。”

水善的调侃无疑让单于庄更加暴怒,抓着棍子疯了般冲上来,劈头盖脸的打着她,但一下都没有打中。

水善实在不解,单于庄对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仇恨,非杀她不可。

水善轻松躲避着单于庄的追打,脚突然往他腿前一伸,一下将他绊倒在地,圆滚滚的身子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这次,我就真的好好教训教训你,杀人可不是好玩的事。”

水善手上一用力,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水善第二日寻常的和同房女孩一起起来,然后洗漱,忙活主子们的早饭,等忙过早上那一阵子,歇息下来,便拿着单于婉之前送她的头面去了东院。

单于婉见到水善时表情一瞬间的震惊,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端庄温柔。

“阿香,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水善被单于婉方才一瞬间的震惊怔住了,她方才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不该活着的死人,难道她知道单于庄昨晚要杀她,所以才这么震惊她居然没死?

水善心思一闪而过,将那套头面从怀里小心掏出,捧上前道,“我反复想了好几日,婉姑娘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还是还给您吧,您的心意我牢记在心。”

单于婉看着她手里的那套精致头面,愣愣的发着呆,许久没有回应。

小雅将头面捧到单于婉面前,水善奇怪的喊了单于婉一声,单于婉这才回过神来。

单于婉微微蹙着秀眉,似有什么为难之处,看看头面,又看看水善,许久,低声开了口。

“阿香,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

水善呆了一下,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看着她又是惊讶又是痛心的表情,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这套头面丢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水善突然感觉头上一个闷响,脑中猛地闪过两个字,陷害!

单于婉陷害她。

“我那般喜欢你,信任你,你要喜欢头饰,和我要就是,何必……哎,你这是何苦啊!”

水善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许久回不过神来,静静的看着单于婉在那陶醉的自我表演,将一个遭到背叛的主子演得栩栩如生,充满失望。

这才是单于婉的真面目吗?

昨晚单于庄杀她的事,单于婉心知肚明,却根本没有去阻止,甚至……那很可能是她替单于庄出谋划策的。

单于婉明面上和她一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教育单于庄,背地里却又是另一番言辞,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单于婉一番痛心疾首后,‘无奈’的公事公办,将她发卖出单于家。

两个高壮的婆子走上来抓她,水善终于张了口,“我没偷东西。”

她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无疑是多余的,陷害她的人就是眼前的人,怎么会给她辩驳的机会。

“阿香,别怪我,我也是公事公办,不得偏私,否则这整个东院日后如何管理。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只能怪我识人不清。”

单于婉说着伤心的一挥手,让婆子将水善带下去,自己转身往房间走去。

水善哪里会就这么被她们抓,身子灵活一转,轻松避开了两个婆子抓来的手。

“我没有偷东西。”

水善铿锵镇定的说完这句话,绕开两个婆子,大步离去。

单于婉转回身来,见到的是水善坚定不屈的背影,心中帕子不由捏紧,脸上神情紧蹙。

婆子们追着来抓水善,水善却轻松躲过所有人,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个丫鬟居然会武功。

“你不服处置,那便怪不得我了。”

单于婉低喃一声,命令小雅,“多派些人把她抓住,不得让她放肆,然后在院中重罚二十大板,扔出府去。”

单于婉决然的甩袖进屋,小雅组织着人手一窝蜂的围住了水善。

水善没有多解释,看来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可她都没和年绥山和司天商量一声,突然离开,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揍她一顿。

但怎么着还是保命要紧,解决面前的麻烦为重。

水善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武功,之前一直使用轻功躲避,这会干脆使出了武功,将围上来的人一一击倒。

水善的武功虽不像轻功那般卓越,但对付这些没有武功的婆子丫鬟还是够了的。

水善准备速战速决,突出重围就离开,但迎面却撞见了被惊动的单于亚,身后还有一长串的府中护卫。

护卫都是有真功夫的,她怕是打不过。

被单于亚堵了个正着,水善也没了法子,直接大喊一声冤枉,只祈求司天和年绥山能快点得到消息,想办法救她。

“放肆,在小姐院子里打闹不休,还有没有规矩!”

单于亚怒喝一声,本就凌厉的一张脸更显骇人气息。

婆子丫鬟们惊得乖乖垂手一旁,有婆子道,“回禀老爷,这个丫鬟是小偷,偷了小姐东西,我们正抓她呢,不想她居然会功夫,怎么都抓不到。”

“老爷,冤枉啊,我不是小偷,我没偷东西。”

水善大喊冤枉,只希望单于亚不知这是单于婉故意所为。

单于亚冷着脸看了水善一会,道,“你是谁,我怎么没在婉儿院子里见过你?”

水善立马回答道,“回禀老爷,奴婢是厨房干杂活的丫鬟。奴婢真的不是小偷,求老爷给奴婢做主,二十大板下去,奴婢的命就没了。”

水善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表现自己的真诚和惊慌。

单于亚沉默了,没有说询问她究竟发生何事的打算,也没有袖手旁观,水善一时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第21章 失踪

这里的动静终于被人传报给了单于婉,单于婉很快就来了,看水善闹到了父亲面前,心里气恼,面上依旧无懈可击。

“父亲,您来了。让您看笑话了,是女儿管理不善,出现这种不干净的事。”

“我不是小偷,我真的不是,我没偷东西。”

水善再次辩解,单于婉看父亲没有要不理会的意思,看来必须让这个丫鬟心服口服,事情才能了结。

单于婉叹了口气,看向她,道,“好吧,你既然说东西不是你偷得,那你说说东西怎么会在你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水善非常的不好回答,若是说实话,绝对没人会相信。

谁会相信堂堂单于家小姐会诬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丫鬟,众人只会觉得她在撒谎,故意攀扯单于婉。

“如果东西是我偷的,我又怎么会主动拿出来,还给婉姑娘,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这是因为你害怕!”

单于婉说着长叹口气,对单于亚认真解释道,“父亲,方才阿香拿来女儿不见的一套头面后,女儿也不愿意相信是她偷得,所以女儿让人去问了问她同屋的丫鬟,有丫鬟说,昨天看见她从一家当铺中出来。女儿就去当铺找了掌柜来,您可以亲自问一问。”

单于婉说完,很快有个锦衣中年男人被带来,中年男人穿着中原的服侍,应该是个在哈丹族做生意的中原人。

中年男人视线快速的扫视院子众人一眼,单于家是整个哈丹族最为尊贵的家族,能进到单于家老宅,可以说是三辈子修得福气,整个人不由到处瞧着,哪儿都觉得新奇。

“这位掌柜,不知道你认得这个?”

单于婉命人将那套水善还回去的头面递给中年男人看,中年男人瞧了几眼,立马道,“认识,昨天有人拿来当,但后来又没当。”

“那人为什么没当?”

掌柜摇摇头,“不知道,当时正商量价钱呢,她突然拿着东西都就走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那那个拿着东西来当人你可认识?可在这?”

单于婉一双明媚的眸子,充满一股希冀的意味,直直望着掌柜。

掌柜这回认真的将现场人打量一圈,视线最后定在水善身上,似在回忆,最后道,“就是这个姑娘。”

说话的同时,手指指向了水善。

周围人群一片低哗,真相大白,她果然是小偷。

水善神情依旧沉稳不变,面对一双双鄙夷、嘲讽的眼神,目光平淡无波的从单于婉面上扫过,最后看向单于亚,开口道,“老爷,这幅头面确实不是我偷的,是庄公子送给我的。”

“胡说!”单于婉激动的大声反驳,一下失了镇定的仪态。

水善淡然的看着单于婉,开口道,“婉姑娘,这副头面确实是庄公子送给我的,庄公子说感谢我这段时间对他的提点和训诫,他受益颇深,所以为表感谢送了我一套女孩子喜欢的头面。我并不知道这套头面是庄公子从婉姑娘那儿拿来送我的。婉姑娘若不相信,可以将庄公子找来对峙。”

水善肯定,单于婉一时找不到单于庄。

单于婉明知道水善在说谎,却无奈她何,无法揭穿。

单于庄昨夜的行踪只有单于婉知道,单于庄不见,水善又平安的站在这里,单于婉自然也知道单于庄不见与水善脱不了关系,但她还是无能为力,什么也不能说。

水善也故意要让她体会一把无能为力,无法辩驳的感觉。

“既是阿庄送你的,你为何不早说,闹出这些事来?”

单于亚不满的冷声责问,显然将这摊烂事的责任归结在水善身上。

水善微微垂下头,表情有些难堪。

“老爷,奴婢也不知道这套头面是庄公子拿了婉姑娘的,婉姑娘还不知情。不问自取是为偷,我怕……有损庄公子的名声。”

水善这话说的好生诚恳,但细细一想,却是给单于庄扣上了一个偷东西的罪名。

给水善的罪名,转眼就扣到了弟弟头上,单于婉恨得牙根痒痒,温柔的仪态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单于亚的脸色也跟着一凝,显然是因为那个‘偷’字。

单于庄的愚蠢无脑一直是单于亚的心病,也没少因为单于庄生气。

“那个小子现在人在哪儿?”

单于亚一声令下,身后跟着的长串护卫立马散开,满老宅的寻找单于庄。

可护卫们找了一大圈,根本没发现单于庄的身影,守门的人也没见到他出去,一个人就这么突然从宅子里消失了。

单于亚终于开始紧张起来,头面的事抛之脑后,让全老宅的人一起找单于庄。

单于婉急得团团转,捏着手不停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询问着找着没找着没,可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水善恍若局外人般垂着手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单于婉的眼神已经将她千刀万剐,明知道单于庄消失肯定跟面前这人有关,但就是找不到理由指证。

“你说,你把阿庄弄哪里去了,你想干什么!”

单于婉走到水善面前,压低声音怒问她。

水善悠然的撇撇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婉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庄公子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把阿庄藏起来了,说,阿庄在哪儿!”

水善眼眸也一下冷了下来,压低声音,不屑反问,“婉姑娘怎么那么肯定庄公子失踪和我有关?莫非是你给他出的主意杀了我?”

单于婉面上大惊,呼吸都停滞了,眼眸渐渐眯起,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波浪汹涌。

果然是她干的,可她到底把人藏到哪儿去了?

“婉姑娘很生气?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感受,知道你的真面目时,我也恨不得杀了你。”

“你识相的最好立马把阿庄交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水善一下抢断了她的话,冷冷的嗤笑一声,“告诉大家单于庄受你挑唆,昨晚准备杀我,然后被我给杀了?你觉得大家会信吗?庄公子最近的表现可是十分优秀,一点事都没惹,更没招惹我,你觉得大家会相信?”

水善用单于庄故意伪装的假象,回敬单于婉。

他们本来想用单于庄表现优秀的假象,摆脱杀害水善的嫌疑,但结果却是帮助水善摆脱了杀害单于庄的嫌疑。

杀人者、被害者颠倒过来,真是讽刺。

“婉姑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为了什么呢,人前装着苦口婆心教育任性弟弟的温柔姐姐,背后却教唆单于庄不择手段,这反差……真是佩服。一人演两角色,切换自如,好演技!”

单于婉被水善直接拆穿假面目,脸色已经涨成一根紫茄子,牙齿咬得死紧,要不是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肯定下一刻就会爆发,将她撕成碎片。

“阿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丫鬟居然敢和主子作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能不能让我生不如死再说,婉姑娘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庄公子为好。”

水善微微颔首,看在旁人眼里,便是规矩的向单于婉行礼,然后退身离开。

单于婉突然大追两步拉住她,从后面凑近她耳边,冷笑道,“别以为我找不到阿庄,在这府里,你最亲近的两个人是西院的那两个吧,我就不信,人会真的无缘无故消失。”

水善一声不吭,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单于婉的院子。

单于婉派人去西院搜,特别是阿寸和小山,一寸一角都不能放过。

西院东院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次东院找人搜到了西院来,强制的根本不给西院任何反对的可能。

单于叶曷不在,西院主事的是他的儿子索朗。

索朗看着冲入西院搜人的护卫并未阻拦,若不让搜,反倒显得心虚,而且不见的人是单于亚的嫡子,事关重大。

至于搜查之后的结果,则要另外算。

若搜到了,东院还有话可说,若没搜到,今日搜查之事,东院必须要给个交代。

整个单于老宅闹得鸡犬不宁,外面也已派人去找了,但暂时还没消息。

天色沉下,月挂枝梢,整个单于府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乱成一片,唯有水善在自己的床上安然熟睡。

同屋的女孩们都紧张的不敢上床,一个个惊奇的看着睡着的水善,引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睡得着?

水善正睡得舒服,肩膀突然被人摇醒,睁开眼,面前是年绥山那张稚嫩可爱的脸。

水善摸了摸口水,又闭上眼,懒洋洋的开口道,“什么事?”

年绥山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单于庄失踪跟你有关系吗?”

水善困倦的嗯嗯两声,“人就是我弄不见的。”

年绥山倒是一点不惊奇,也不慌张,反而一副就知是如此的表情。

“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单于庄人在哪儿?”

水善迷迷糊糊的将昨晚单于庄要杀她的事说了,又把今日单于婉污蔑她的事也说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半撑起身子往屋里看了看,同屋的女孩全都不见了。

“和我一个屋的姑娘们呢?”

“都出去瞧热闹了,西院和东院闹起来了,久昌管事都来了。”

久昌水善听说过,是族长身边的管事,据说和单于亚是一伙。

看来事情闹得不小,族长都派了人来。

“你准备把单于庄怎么办,杀了他?”

年绥山其实并无意见,按他的心思,想要杀水善的人就该死。

但他承诺过,不再杀人,而且水善也不会想杀人的。

不出所料,水善只是给他个教训,并不杀人,但还要让他多消失些日子,让单于婉多着急着急。

“你和司天可要小心点,单于婉现在对我恨之入骨,肯定会找你们的麻烦。不过我之前因为你们也遭单于庄纠缠,这回算扯平。”

年绥山切了一声,跳坐在床边抱怨。

“什么我们,明明只是因为司天好不好。而且我们在西院,他们东院的人管不着,你放心吧。倒是你比较危险,又没人护着你,单于婉肯定不会放过你。”

水善勾着唇角宽心的笑着,一点不在意。

“安啦,阿庄一天没找到,我都是安全的。”

这倒也是,单于庄没找到,单于婉是不敢伤她分毫的。

水善第二日起床后,便发现整个厨房的人都在议论昨晚西院和东院的事,东院这次强制搜查西院,结果根本没把人搜着。

索朗带着西院诸位主子们找东院讨要说法,东院正因为单于庄失踪的事焦头烂额,结果西院又找上门,直接将人晾在外面不搭理,无视他们。

这个不理会的做派,完全是火上浇油,让西院彻底怒了,在东院叫嚣了一夜。

“亚老爷别着急,庄公子肯定会找到的,中心城池就这么大,找一个还是很容易的。”

“容易,容易到现在还没找到?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单于亚着急的一拳敲击案面,久昌也不再安慰,沉默了下来。

“这小子平时就是再不像话,也从没想像前天一样夜不归宿,这都两天了还没见到人影。”

单于亚急得团团转,平日虽冲动粗矿了些,对单于庄的疼爱却是真真的。

单于庄是他的嫡子,他亡妻所生的儿子,一直十分看重,现在却莫名其妙不见了人影,让人怎么能不着急。

“亚老爷,您可想过,也许……庄公子是被人藏起来了。”

“这我能想不到吗,这么久不现身,肯定是被人抓起来,可是谁要抓他,谁敢和我过不去!”

单于亚来回的跺着步,与他有冲突的无非是西院,但西院昨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搜过了,根本没发现单于庄的一根头发丝。

而且守门的门房说并未看到单于庄出府,也不太可能是在外面,最大的可能人还在府里。

但府里角角落落都搜遍了,因此还得罪了西院,但人还是找不到。

“单于叶曷前几日就走了,西院只剩索朗和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晾西院也没这个胆子,敢绑阿庄。”

单于亚语气冷硬的哼了一声,拳头捏的死紧,看着院中急急忙忙找人的下人们,心中一阵烦躁。



第22章 挑拨

久昌沉吟着摇了摇头,“亚老爷,不能掉以轻心啊。”

单于亚听着久昌意味声长的话,稍稍冷静下来,眯眯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久昌请单于亚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道,“也许这就是西院制造的假象,他们的狡猾之处。单于叶曷不在,西院此时没有主心骨,我们必定就认为他们不敢惹是生非,但也许就是这种假象蒙蔽了我们。”

“你是说,是西院的人绑走了阿庄?”单于亚眯了眯眼睛,有些狐疑。

久昌道,“庄公子不过还是个孩子,谁会抓他呀,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冲着您来的。而与您有冲突,有权利、利益纠缠,又有能力和机会劫走庄公子的,除了西院,再想不出第二个。”

单于亚摸着下巴沉吟着,他自然也是这样想的,阿庄一出事,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西院,但西院都已经搜遍了,根本没找到人。

“亚老爷不觉得奇怪吗,昨晚要求搜人的时候,西院居然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大大方方的让人搜,像是故意要撇清关系,等到没搜到人,就抓住了由头找东院的麻烦,西院的态度……”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人其实早就转移出了西院。等我们搜不到人,便能趁机抓住把柄找我们的麻烦。”

久昌点了点,“很可能是这样。”

单于亚的眼眸渐渐笼罩上一层危险的厉色,敢拿儿子算计他,西院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那现在该怎么办,阿庄会被藏在哪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若人真的被西院抓了,西院的目的无非是对付单于亚,应该不会伤一个孩子的性命吧?

单于亚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儿子,一想到他身陷危险,心里就止不住的慌乱。

“亚老爷,现在应该想一想谁把庄公子带走更重要。”

单于亚抓着头,表情愤怒的大吼一声,就是因为想不到人会被谁带走才着急。

西院的人全都在,连一个下人都没少。

“亚老爷,庄公子失踪那夜,我和韩杨正在您这做客……”

久昌似是无意间提起这么一句,单于亚表情却是一怔,瞳孔瞪大,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说韩杨?”

久昌微蹙着眉头,自言自语般道,“这个……我也不确定,不过您可以查一查庄公子失踪的时间段里,谁进出过单于府。”

久昌话音落,单于亚立马命令手下去查,很快查来消息,庄公子失踪的那夜,只有久昌管事和海家韩杨来府中做客,一直到亥时初宴散,然后离开。

“亚老爷明鉴,我当夜是孤身而来,离去时也是亚老爷派的马车送我离去。”

单于亚没有发声,细细思量着什么。

那夜阿庄失踪期间,进出府的只有他们二人,久昌确实是独自前来,他毕竟是族长的管事,与单于亚走的太近,难免引人非议,所以一直很隐秘。

而韩杨则没有那么多顾忌,他来去的阵仗都很大,描金高蓬软轿,抬轿人有八个,随从十几个,若想无声无息带走一个人……很简单。

久昌观察着单于亚的神情,看他没有怀疑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单于家与海家如今是哈丹族的两大家族,最近两家都是多事之秋,因为起义团也大伤元气,海家更是刚刚吞并了亓家,还在消化,暂时没能力再与单于家为敌。最大的可能……”

“海家和单于叶曷站在了一起。”

单于亚喃喃吐出这句话,这是他完全不想看到的情况,可偏偏……发生了。

“如此想来也就说得通了,单于叶曷从俘虏中拷问出了起义团的据点,将这么大的消息分享给海家,和海家一起去剿灭。经过这一次合作,单于叶曷与海家的关系定会更加亲密。”

想到这次单于叶曷与玛特一起去剿起义团,单于亚心里就不痛快,这种大功表现的事不告诉他这个自家人,却找了海家的人分享功劳,他们摆明已经有个勾当。

“若是庄公子是被韩杨带走的,必然是藏在海府,毕竟没人敢去搜海府,得罪海府。如今的海府,便是连我们单于家都不敢轻易得罪。”

久昌始终小心观察着单于亚的表情,谨慎着自己不要说错话,免得被单于亚的怒火波及。

“怪不得,怪不得,呵呵,原来早就勾搭上了。”

单于亚气到极点,最后居然笑了,讽刺的讥笑,眸中喷涌着灼热的怒火。

久昌吞了吞口水,不自觉避开他些,小声问道,“怪不得……什么?”

单于亚哼了一声,“怪不得韩杨大晚上跑到我单于府来,三个小小的刺客居然需要他大动干戈的捉拿,穷追不舍,根本就是借口,掳走我儿子才是目的!”

单于亚一发怒,一挥手臂将桌上的花瓶扫落在地,发出尖锐的瓷片碎裂的声音,刺人耳膜。

“亚老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把我儿子找回来。海家想要拉扯着我又勾搭着单于叶曷,两边交好,想都别想。我和单于叶曷只能存在一个,他也只能选一个。”

单于亚怒声吼完,大步离开了东院,带着一群手下,迅速集结起上千人的兵力。

“亚老爷,不要冲动啊,海家我们还惹不起。一切都是西院的阴谋,庄公子最多吃点苦受点惊吓,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忍了吧。”

“忍什么忍,老子忍不了,敢拿老子儿子开刀,我也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脾气。”

单于亚气势汹汹的领兵而去,单于婉得到消息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本来不过后宅女人间的问题,父亲怎么会联想到家族争斗?

这下该怎么办,父亲绝对不能去海家,不能与海家为敌啊。

单于婉抓着小雅的手臂就要起身去追单于亚,可人还没走出房间,屏风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同时反手将房门关上。

单于婉和小雅大惊,她的房间怎么会有人藏进来!

单于婉紧张的看着面前的人,觉得有点熟悉,想了一会,突然想到,这是西院与阿香那个丫头交好的小子,是西院几个公子的陪读,叫小山。

“你想干什么,私闯本姑娘的闺房,我可以让人把你仗杀!”

单于婉紧抓着小雅的手臂怒喝,即便心中害怕的紧,面上却一丝不敢退却。

“我告诉你,我是单于家的嫡小姐,你要是敢伤我,你和阿香,还有你那个兄弟,都活不成。”

年绥山邪笑着,个子不过比单于婉高出一点点,气势却强出上百倍,一步步靠近单于婉,气定神闲,步履悠闲,坦然的模样却将单于婉吓得不轻。

“是吗,那就试试看,你杀不杀得了我们。”

年绥山说着身形一闪,一下消失在两个姑娘的眼前,来到她们的身后,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被人捆绑了起来,丝毫无法挣脱。

单于婉惊恐的张嘴大喊,可还没喊出声音,脖子上一酸,像是被点了穴道,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小雅也同样被点了哑穴,无法出声,两个姑娘害怕的背对背绑在了一起,任由年绥山摆布。

“你父亲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居然将单于庄失踪的事情联想到西院和海家,不过看他去找死也挺有意思的,就当给你们的惩罚。你就在这呆着吧,等有人发现你的时候,想必你父亲已经回来了,祝愿他是活着回来的。”

年绥山将单于婉和小雅带出了她自己的院子,扔到了单于亚的院子中,然后将她们劈晕,藏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

水善在屋里偷懒的时候还奇怪,单于婉怎么都没来找她,难道不急着找她弟弟了?

单于婉不来找她,她倒乐得悠闲,只是没想到传来了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单于亚带兵闯海府,和海家打起来了。

单于家、海家迅速集结兵力,两家打得难分难舍,消息传入单于府后,府中立马炸了锅,所有人害怕的议论起来,还有人甚至收拾好了行礼,一有情况就准备逃跑。

若是打到府里来,大家免不得要遭鱼池之祸,所以早早计划为好。

夜色深沉,整个单于府笼罩在一片恐惧、紧张之中,处处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敢去休息。水善跑出厨房奔去了西院,她要去问问司天和年绥山,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怎么打起来了?

人还没跑到思公子的院子,夜色下,却突然见到竹林中有两个黑影偷偷摸摸说着什么。

单于府共有两片竹林,一片是思公子院中的小竹林,还有一片是西院中的四季竹。

四季竹粗大高直,密密麻麻的挺立在夜色中,淡淡的月光洒下,形成稀疏的斑驳月影。

水善鬼使神差的悄悄猫了过去,藏在一根竹子后,侧耳倾听。

“你反应很快,今天的事情办的很好。”

那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水善听着并不熟悉,不知道是谁,从她的位置也看不见对方的长相,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黑影里。

“我也是突发奇想,将庄公子失踪的事引到韩杨身上,老爷给我的任务就是挑拨单于亚和海家,这个机会正赶巧。”

这个男声比起前一个无力一些,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雀跃。

他也没料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三言两语就让单于亚相信单于庄失踪之事与韩杨有关,还带兵找上了海家。

水善从竹竿后稍稍侧出头来,去看那说话人的脸,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映照出朦胧的五官。

水善心中一惊,这人……是久昌。

她只远远瞥到过久昌一次,即便并不熟悉,此时还是一下认出来,那人是久昌。

今夜的事原来都是久昌在谋划,还利用了水善将单于庄绑架的事。

单于家几乎都知道,久昌是单于亚的人,原来他藏的那么深,不过是单于亚身边的卧底。

水善很好奇久昌真正效忠的人是谁,虽然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在这单于家,能与单于亚相抗衡的老爷,除了单于叶曷再无其他人。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单于亚与海家彻底交恶,获益最大的就是西院。

“老爷应该已经办完事了,海家和单于亚已经两败俱伤,正是我们力挽狂澜的时候。”

久昌声音里带着难耐的兴奋,潜藏那么久,等的就是在这一刻。

隐在黑影里的人没有说话,看久昌有点兴奋过头,提醒道,“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镇定,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出错,否则一招错便是满盘皆输。”

久昌沉稳下来,应了声是。

“哈丹族被三大家族分离太久了,三大家族势力庞大,根深错节,掌控了一切,百姓们低微到了尘埃里,这一次,我们不仅是要了结霸占太久的三大家族,还要了结尊主所遗留的影响。今夜后,那个恶魔的痕迹,将从哈丹族彻底消失,哈丹族彻底自由了。”

哈丹族被尊主掌控太久,三大家族便是最顽固的毒瘤,三大家族从哈丹族消失的那一刻,尊主也将完完全全从世上消失。

单于叶曷痛恨尊主,以及他所遗留的一切。

“你该去做你该做的,我也该去做我的事了。”

久昌应了一声,两人便各自离去,无人察觉。

水善等到两人走远才从竹子后现身,心中久久无法平静,赶忙跑去思公子院子寻找司天。

单于叶曷根本不只是争夺单于家的权利,他的目标是拔出三大家族,他就是起义团的首领。

司天和年绥山也没有休息,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水善急急忙忙找到他们,拉着他们去了安静的地方,将自己听到的全部复述一遍。

单于叶曷筹谋着大计划,水善绑架单于庄的事,巧合的成为了计划的引线,拉开序幕。

“这是大人物们自己的争斗,我们只是丫鬟小厮,与我们无关。”

司天认真盯着水善说出这番话,他是在提醒她,不要插手俗世之人的事,权力争斗是俗世的常态,他们不该搅入。



第23章 起义团,胜!

水善清楚明白司天的眼神,知道他怕自己多管闲事,特别提醒她。

“不过这事也算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把单于庄藏起来……”

“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这事单于叶曷早就计划好的,不会因为你藏不藏单于庄而改变,即便没有单于庄失踪这件事,久昌也会找其他的借口挑拨单于亚和海家,这和你无关。”

司天生怕水善多管闲事插手,一口抢断她的话,语气很是紧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水善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去插手的。”

司天得了保证,这才满意的舒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单于叶曷是起义团的首领,单于亚和海家打起来,等到两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单于叶曷肯定就会带领起义团杀回来,将单于亚和海家一网打尽。城门到时候肯定会开,中心城池会因为战乱陷入混乱,我们就可以逃走了。”

水善想到又有机会可以逃走了,欢喜的拍拍巴掌笑了起来。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城门等着,城门一打开,我们就出去。”

年绥山说着就去收拾东西去了,其实所谓收拾,也不过是把银子带上,其余什么也没有。

府里此时人心惶惶,都在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水善三人顺利的悄悄溜出府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离开单于老宅三人才发现,外面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惨烈。

海家和单于亚的战场已经从海府蔓延到了整个中心城池,四处战火缭绕,哀嚎片片。

有百姓们抱头鼠窜着,纷纷躲避着战火的殃及,单于亚几乎将手中所有兵力集结过来,甚至连单于叶曷掌管的兵力都想操控,但索朗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参与他和海家的私人恩怨,作壁上观。

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倒下,单于亚浑身是血的站在尸堆中间,看着紧闭的单于府大门,心中突然一阵发凉。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冲上去推敲着大门,但根本没人开门。

“我是亚老爷,开门,开门——”

单于亚拼命的砸着门大喊,可单于老宅中一片寂静,根本没人回应他,更没有给他开门。

索朗作壁上观,紧闭了大门,撇清了与此战的关系。

他的手下死伤惨重,西院却完好无虞。

单于亚突然懊悔自己的冲动,他这分明是自取灭亡,反倒让西院成了最大获益者。

单于亚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悔不迭,拼命捶打着大门,但还是无人理会他,

“单于亚,你无事生非,挑起战乱,违背承诺,还不快快受死。”

韩杨挥着大刀就朝单于亚砍过来,一群士兵挡在单于亚面前,接住韩杨的大刀。

“这中间可能有误会,我们冷静下来,重新谈一谈。”

单于亚声音都有些不稳,讪笑着请求。

韩杨冷哼一声,“误会?现在说误会,不觉得已经晚了吗。今日是你单于亚先挑起的事端,你与我们海家,从此势不两立。”

韩杨说着就集结手下,不给单于亚任何求饶的机会,再次与单于亚交战起来。

战火蔓延到了单于老宅,但是老宅的大门紧闭着,根本没有帮忙的打算,更没有掺和的打算,完全将单于亚遗弃了,在这烽火深夜中,遗世独立。

单于亚的实力如何能够与吞并了亓家,实力雄厚的海家相比。

身边的士兵们全都已经倒下,单于亚躺在血泊之中,苟延残喘。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是中了计,输的好冤。

血水从眼皮上滑下,遮盖住了视线。

单于亚眨了眨眼睛,将眼前的血水眨开,望见了一群策马而来的庞大人群。

他努力对准视线,终于看清了为首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精神烁烁的老人,是单于叶曷。

果然,果然——

韩杨看见突然驾马归来的单于叶曷一脸惊讶,而在单于叶曷身后,是一群身着劲装,手持兵器之人,队伍之大,粗略目测至少上万,而那上万人并非单于家的士兵,而是起义团。

同时,紧闭的单于家大门,打开了,索朗走了出来,带着西院的所有人。

“你,你是起义团逆贼!”

韩杨惊愕的大呼,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单于叶曷会是起义团的首领,他是单于家的人,怎么会,怎么会——

“族长呢,玛特呢——”

韩杨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玛特,玛特与单于叶曷一起离开的中心城池,此时却只见单于叶曷的身影,不见玛特。

单于叶曷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血腥的战场,混乱已经过去了,单于亚完败,而海家剩余的残兵与单于叶曷的上万队伍相比,渺小不堪。

“玛特早在第一天出城时就死了,我一直在城外等消息,今日这场戏,我已策划了许久。”

韩杨呆震的久久回不过神来,单于亚趴在地上艰难呼吸着,胸膛不甘的剧烈起伏,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怎么都下不去。

他和海家被单于叶曷算计,算计的精准到位,一击而中。

单于叶曷根本不是去剿灭起义团的据点,他的目的是离开中心城池,杀了玛特,然后在此刻闪亮登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单于叶曷是那只算计一切的黄雀,单于亚和海家则是他眼中跳跃的螳螂和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单于叶曷身后走出一个两米高的魁梧大汉,粗壮的手臂中托着一把千金斧,斧头拖在地上发出铮铮铮的刺耳声音,来到单于亚面前,手气斧落,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到单于叶曷的脚边。

魁梧大汉托着斧头又走向了韩杨,韩杨想要跑,还未跑远,便被抓了回来,同样身首异处。

鲜红的血染红了天空,也刺进了水善的眼睛里。

水善身体乏力的踉跄一步,脚踩到瓦片,引起单于叶曷的注意。

“快走!”

司天瞧见单于叶曷射来的视线,赶忙拉着水善迅速逃跑,三人往着城门奔去。

之前从府中出来,遇到单于亚和韩杨在府门前对决,水善三人便停了下来偷看,没想到将真正的结局看了个清楚。

三大家族从此消失,与此同时,起义团站上了哈丹族的巅峰。

单于叶曷望着转角处那消失不见的纤细身影,愣怔片刻,迅速驾马而去,心中击若擂鼓。

是她吗,那个身影真的是她吗,她没有死?

单于叶曷猛抽马鞭,哒哒的马蹄声在混乱的街道上急响,追着前方快若闪电的身影,一步不敢落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她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单于叶曷着急的大喊着,想要让她停下来,他有好多事想要问她,好多疑问想要解答,但前面的人不断加速,根本没有要停下来。

水善三人施展轻功在房檐屋顶间急行着,水善拉着年绥山,司天在后面断尾。

“怎么这么倒霉,这都能被发现。”

水善兀自嘟囔,单于叶曷不会知道他们是找了很久的刺客吧?

不过说到底,要抓他们的是被抢了碎片的韩杨和单于舍情,单于叶曷应该和他们没牵扯吧。

“别追了别追了,不就在你们家骗吃骗喝一段日子嘛,我们还当下人干活了呢,别追了。”

年绥山听着她自言自语,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他为什么追你你不知道?”

水善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单于舍情肯定不会把碎片的事告诉他,我还想问呢,他为什么追我们?”

水善反倒将问题抛回去。

年绥山没有回答,沉默下来,圆乎乎的稚嫩脸颊上,一片深沉。

她谁都不记得了,包括他。

水善三人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中心城池的城门都已经打开了,现在深夜,却有百姓们拖家带口的出城,显然是想避开城中的战火。

水善三人混在逃城人群中,离开了那灼热喧天的中心城池,眼前一片漆黑空旷,是自由的味道。

“水善,你回来了,你没死,不要走,我有话想和你说,水善——”

水善听到了身后单于叶曷的大吼。

水善奇怪的转头,这人知道她的名字,还说她没死,他们以前就认识?

水善脚步顿了一下,司天赶上她,一把拉住她往城外的漆黑中越行越远。

“单于叶曷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他知道我的名字。”

水善询问的看着司天,司天没有看她,视线固定在前方,拉着她的手却握紧了些,似乎怕她甩开。

“记住你是谁,什么都不要管,不要牵扯。我们已经完成了来哈丹族的任务,足以。”

水善皱皱眉,“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我重伤前是不是就认识单于叶曷,否则他怎么认得我?”

单于叶曷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他们也彻底摆脱了他。

司天停下脚步,认真的望着水善,一字一句道,“水善,记着长辈说过的话,忘记从前的一切,不要去想不要去问,往事莫追忆,看着前方就好。”

年绥山沉默的站在一边,司天虽然顾忌他在场,说的隐晦,但他怎会不明白司天的意思。

水善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前一切都已忘记。

司天不让她回忆起,也是嫏嬛山不让她回忆起,年绥山自己,又何尝不是希望她忘记。

水善三人一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离开了哈丹族,回到了中原,站在中原的土地上,感觉花草的香味都是那么亲切、熟悉,令人身心舒畅。

水善重获自由,又开始了吃吃喝喝、玩玩耍耍的逍遥日子。

她负责在前面拿,司天负责在后面结账,这种悠哉的享受好不快乐。

“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们送你。”

司天边吃着菜边问年绥山,年绥山嚼肉的动作顿了一下,仅仅一下,又迅速恢复欢喜的笑脸。

司天在下逐客令,他自有办法留下。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姐姐,我能一直跟着你们吗?在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在火风村的时候邻居们都爱打我,教训我,只有你关心我。”

年绥山可爱的小脸一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祈求的望着水善。

司天心中警铃大作,同样立马看向水善,不停朝她使眼色,不行不行,不能答应。

他们只是下山来看看热闹,历练历练,不久就要回嫏嬛山,怎么可能一直带着个人。

可水善根本就没看司天,视线对上年绥山可怜巴巴模样,心一下软的一塌糊涂。

小山又懂事又可爱,还那么聪明,可惜没有家人很可怜,实在不忍心拒绝。

“我们家里长辈不准随便带人回家,平常连朋友都不许带回家去玩。要不,我们给你找一个善良的人家,一起生活?或者,我送你去书院读书,书院有同龄的朋友,也有住处,读了书将来就可以考功名,也可以当先生。”

司天觉得自己想的非常全面,年绥山却委屈的看着他,努力挤出两滴金豆子来。

“司天哥不喜欢我,想赶我走。”

司天一呆,心里一阵憋屈,果然,一下感受到水善怨怪的眼神。

司天被误解的委屈,但也没法当面解释,只能拐着弯的提醒水善,“你忘了我们家那两位老顽固吗,你要带陌生人回家,他们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又不打死我,我不怕。”

司天瞠目无语,无话可说。

得,反正她是啥事不会有,倒霉的永远是他。

“我保证,我会乖乖的,不会惹事生事,我只想跟着姐姐,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年绥山可怜的拉着水善的衣袖,祈求的望着他,眼睛里续上汩汩泪水。

“嗯,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

水善摸摸他的头,司天就知道会是这样,长叹口气垂下脑袋。

“你真打算带他回去?你怎么和长辈们说?”

水善细长的手指在粉唇上点了点,一挥手,“再说吧,还没想好。你和家里的人都一眼,平日就知道教训我,管着我,老是唠叨。我需要一个同龄的朋友。”



第24章 赌约

年绥山窃窃的低笑,司天下巴都要惊掉了。

“同龄?哈,你和这个小家伙?”

水善和年绥山外表上看都要相差好几岁,更何况水善的真实年纪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婆,和年绥山不仅算不上同龄人,甚至不是一辈人。

水善好像一点感受不到司天话语里的挪掖和打趣,仰着脑袋道,“我和小山年纪虽然有差距,但心理年龄相近,说话投契,惺惺相惜。而且我喜欢他,我觉得他很可爱。”

水善自得其乐的摸着年绥山的脑袋,她很喜欢这个动作,年绥山的头发又黑又软,像绸缎一样,很舒服。

司天差点歪倒身子,她也太理直气壮了,哎,果然是个能惹事的麻烦精。

“其实我之前被关在地洞的时候,还听到韩杨几句话,可能你们会想知道。”

“什么话?”司天随口问着,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他很苦恼,他们把年绥山带去嫏嬛山的时候,该怎么和长老们解释。

嫏嬛山可不是随便留人的,除非是有悟性能修道的苗子,否则是不会留下的。

年绥山顿了顿道,“我听到韩杨说过,什么要是能找到主体就好了,什么碎片还是太小,力量不够……”

“他还说了什么?”

司天低迷的神情陡然精神起来,睁大眼,倾过身子,迫不及待的追问。

主体,碎片,难道除了这个哈丹族外,还有地方有这个碎片?

这个碎片到底是什么魔物,为什么能聚邪气?

年绥山看司天迫不及待的样子,眨眨眼道,“其他的就没说什么了,他还提到过一个……练,炼魂处,什么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敛魂杵,他说的是敛魂杵。”

“对对对,就是这么叫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年绥山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司天没回答他,神情慎重的看向了水善,水善亦肃然起表情。

那个碎片,莫非就是敛魂杵的一部分,而主体不知所踪。

司天此番历练最大的目标就是寻找敛魂杵,没想到意外找到了敛魂杵的碎片,那么主体又在什么地方呢?

“小山,你知不知道他说的敛魂杵的主体在哪儿?”

年绥山一脸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那个碎片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吗?”

年绥山还是摇头,“不过,我在他嘴里听到过一个地名,叫雁栖山,这个地方我以前听村里人说起过,渊穆太后的真身寺庙就建在那里。”

司天心中一顿,若有所思,看来这个雁栖山他们该去看一看。

“渊穆太后是谁?”水善突然好奇的问道。

年绥山一脸惊奇的望着她,“你连渊穆太后都不知道?全天下没人不知道这位渊穆太后。”

“她那么有名啊?”

水善边吞着红枣汤边随意开口,司天回过神来立马替她解释。

“水善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事不了解。”

年绥山原来如此的喔了一声,然后便喋喋不休的替她讲述起这位渊穆太后的事迹。

水善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道,那个故事中的人,就是她自己。

司天纠结该把碎片送回嫏嬛山,再去雁栖山,还是带着碎片直接去雁栖山。

碎片至关重要,最好先送回嫏嬛山为妥,但这来来回回一趟,路途遥远,要浪费许多时间。

“直接就去吧,有我们两个人呢,害怕保护不了一个小碎片?”

水善信心满满,对自己的轻功深信不疑,就算遇到危急情况,打不赢可以跑啊,她特别擅长逃跑。

司天白了她一眼,做不到她那么心大,但最后也还是决定直接去雁栖山,若是找到了敛魂杵的主体,到时一起带回嫏嬛山,此次历练任务便算完美完成。

水善三人优哉游哉的坐着马车往雁栖山而去,沿途走走停停,欣赏着秀丽的山水景色。

每次路过城镇、村子,水善都要停下来逛一逛,俗世间有太多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了。

水善和年绥山非常的投契,两个人都像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瞧见啥都是一脸惊叹,司天跟在后面给两人付钱,心里憋闷的要死。

以前伺候一个,现在伺候一双,他的命是真苦。

“你们能休息会了不,天都黑了,找客栈住下吃饭吧。”

司天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忍不住抱怨两声。

水善看他提着一大堆东西,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终于良心发现,上来接过一部分,乖巧点头。

“嗯,我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水善接了东西提在手里,年绥山又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三人前后走进了一家酒楼,点了几个菜,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明天我们往东再走一天就能到羊道县,羊道县是雁栖山周边最大的县城,去雁栖山太后庙的人都在那里落脚。”

司天边吃饭边说着明天路程,水善啊了一声,小脸皱起,“明天就走啊,明天镇上有舞狮子表演,我们看完舞狮再出发吧。”

司天一口就想拒绝,他们从哈丹族出来,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到雁栖山,时间拖得太长了,眼见马上就到了,别再耽误时间了。

可他还没张嘴,年绥山已经起哄的附和,“好啊好啊,我也想看舞狮,好久没看过舞狮了。”

然后,司天的话吞回了肚子,没有机会再说。

鉴于司天和水善总是意见不统一,水善之前提议人数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司天当时就不同意,年绥山就是水善的小跟班,水善说什么,他肯定听什么,人数表决,司天根本不占优势。

可是司天的反对根本没有,水善提议施行人数表决制,同意的举手,然后水善和年绥山都举手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制度,到后面,只会越来越不公平。

比如现在,只要水善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的话完全成了圣旨,司天根本没法反驳。

“明天除了舞狮好像还有什么活动,我们到时候一起参加嘛,出来玩本来就该多乐呵乐呵呀,别老那么紧绷嘛。”

水善看司天闷闷的,捏着他的脸蛋哄他。

司天嚼着馒头,翻了个白眼。

“谁跟你似得,嘻嘻哈哈的就爱玩,就知道活动活动。”

水善清清嗓子,不理会他的捉弄,掏出怀里的一包银子道,“不如这样,明天你只要保持一天不笑,我就把这包银子给你,以后身上再不放银子,银子全部由你保管,由你分配怎么用,我一句话没有。”

“好!你说的,不笑就行?”

水善点点头,“不笑就行!”

司天乐呵呵的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挺沉,银子不少,更重要的是还有几张银票,少说上百两。

银子一直都是司天负责保管的,他是大家的管家,但是水善嫌他抠门,老是舍不得给他们买东西,所以自己身上也留了很多。

水善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司天每次在旁边看着都特别肉疼,她这会这个提议,无疑勾起了司天的兴致,斗志十足。

为了彻底掌管银钱使用权,一天不笑有什么难,一个月不笑都可以。

“那我来做裁判,输了不许耍赖。”

年绥山拍板定下,从今晚午夜开始,到明天午夜结束。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水善和司天各伸出右手,一拍即合。

有了这个赌,明天将会很有趣。

司天为了以防自己不小心破功,本来想在客房里呆一天,但水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司天担心她惹事,只能跟着她上街。

今日镇上很热闹,早早的便耍起了狮子,商户们也早早地开了门,摊贩们热情的吆喝着招待客人,街上摩肩接踵,人挤着人。

年绥山虽是裁判,却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司天,而是跟着水善到处看到处玩,像是已经忘记了昨天的那个赌约。

两人挤着人群凑到舞狮表演最前面,舞狮子的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在搭起来的长凳上不时跳上跳下,狮子熠熠生辉的大眼灵动的眨动着,嘴巴一张一合,表现着喜庆而开心的模样。

水善和年绥山不时鼓掌叫好,大声喝彩,不时有人端着盘子在观赏人群前要上前,水善每次都大方的送上碎银子,几次下来,对方似乎知道她是大方的主,每次要赏钱都会往她面前凑。

“我们再去看那边,那儿有糖葫芦,你要吃吗?”

年绥山微仰着头眨巴着眼睛询问水善,水善刚刚点了点头,年绥山一下就跑不见了,很快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和水善一人一串。

司天跟在两人后头,看着两人满脸笑容,心里却堵得慌。

“你们俩会不会太无情了,无视我吗,吃糖葫芦也不给我买一串。”

年绥山舔着自己的糖葫芦,问他,“你也要吃这个?只有女孩子和小孩子喜欢吃甜的。”

司天语结,“谁说男人不爱吃,而且就算我不爱吃,你也该问问我呀,表示一下客气。”

年绥山呆呆的沉默一下,许久才喔了一声,然后问,“你要吃糖葫芦吗?”

司天被他敷衍的语气弄得哀怨不已,板着脸哼了一声,“不吃。”

“那不就对了。”

年绥山说完和水善转头就走了,留下司天原地凌乱,不用打赌他也笑不出来,好受伤。

水善三人在街上玩了一整天,日渐西垂才慢悠悠的回了客栈。

司天有些小得意的哼哼两声,“都酉时了,还有三个时辰就午夜了,你们还没能让我笑。”

水善不慌不忙的喊着小二点菜,一脸坦然的道,“不是还有三个时辰嘛,不着急。”

司天对水善的信心满满嗤之以鼻,这场赌约,他也是志在必胜,若再不掌控银子分配权,他就真的再无地位可言。

司天一边吃饭一边提高警惕,即便只有三个时辰了,他也不可松懈,定不可前功尽弃。

司天一直观察着水善,她却只是老老实实的吃饭,不时和年绥山开玩笑,真的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司天懒得再关注他,还是坚守好自己更要紧,都出去玩一天了,这会上床休息,总没意见了吧。

在睡眠中度过最后三个时辰,最安全。

“我吃饱了,去睡觉了。”

“好,去吧。”

水善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和年绥山讲笑话。

司天奇怪的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丫头憋着大招呢。

司天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一点困意也没有,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不时有客栈中客人们大声说话谈笑的声音传入。

水善和年绥山那个小家伙都没跟进来,看来已经放弃逗他发笑了。

房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客栈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休息了吗?”

司天嘴角偷偷抿起,就说水善不会轻易放弃的,看来大招来了。

司天严肃着表情,起身开门,小二站在门外将一个油纸包装着的东西递给他。

“客观,这是与您一道的朋友姑娘让我给您送来的,说让您过三个时辰再打开,还说她要出去玩,您不必管她,在客栈休息便是。”

司天把眉头轻轻一蹙,“又出去了?她去哪儿了?”

他们都出去一天了,才回客栈,怎么又出去了。

小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是往镇东方向去的。”

小二送了东西便走了,司天有些失望,水善怎么出去了?

镇东,镇东……司天瞳孔一瞠,镇东方向有家赌场,白天时水善便说想去逛赌场,被他制止了,这会不会又去了吧。

司天拿了外衣就想出去,走到房间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这不会就是那丫头的计划吧,知道他肯定会担心找出去,然后寻机会让他笑。

他就不出去,只有三个时辰不到游戏就结束了,他只要呆在房间就能稳赢,追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那丫头鬼精灵的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她自己也跑得掉。

司天越想越安心,关上门,身体一倒,将自己重新摔回床上。



第25章 羊脂白玉

司天悠哉哉的等着时间过去,睁开眼,偏头看向桌上小二送来的那包东西。

水善给他的,会是什么,还要三个时辰后才能打开。

他现在就打开,倒要看看是什么。

司天将油纸包一层层小心褪下,看那包装的纸张,和上面的油渍,本以为是什么吃的,结果打开最里面一张纸,首先露出眼前的是一张人脸,与他极为相似的脸。

司天怔了一下,扑哧一下就乐了。

油纸包里面装的是一块圆圆的松糕,松糕上用芝麻勾勒出了一个清秀的轮廓,头发一丝不苟的高高竖起,脸上双瞳璀璨明亮,如两颗耀眼的宝石。

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故意眼梢低垂,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两条毛毛虫样的眉毛凑在一起,集合成一副严肃、不快的表情。

但那瞳孔中的星星闪烁着欢快的光亮,与整张脸的表情极其不搭,像是故意板着脸,隐忍着笑意。

司天一下被这张芝麻拼成的脸逗笑了,原来他白天时是这副想笑不能笑的纠结表情。

司天嘴角上弯,突然回过神来,赶忙盖上松糕重新收敛下笑容,警惕的瞧了瞧周围。

房间中只有他自己,空无一人。

“还好还好,幸好那两个家伙不在,否则就输了。”

“哈哈哈,让你三个时辰后再打开,你自己提前打开了,你输了吧——”

水善得逞的笑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司天惊了一跳,一仰头,就看见水善从天而降跳下来,紧接着年绥山也手脚灵活的跳到房间里,头顶一个一人宽的大洞,透着天空中的闪闪星光。

水善和年绥山一脸奸笑的打开油纸包,将里面画着司天脸的松糕拿起来比在司天脸边,表情真是一模一样,生动的很。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作画的天赋,表情画的这么好。”

水善乐的哈哈直笑,得意洋洋。

年绥山将手往司天面前一伸,朝他勾着手。

司天无奈的扶额,终究还是棋差一着,着了道。

瞧着年绥山勾着的手,可怜的问道,“干嘛。”

年绥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既同情又残忍的笑容,“荷包,以后银子我来管。”

司天结巴无话,手僵硬的神进怀里,动作慢的像是得了癫痫,手在怀里握住荷包,偏开头,最后一把拿出来扔给了年绥山。

他是真的彻底没地位了。

“哈哈哈,以后再也不用听司天啰嗦了。”

水善故意凑在司天眼前得意洋洋的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司天无奈的憋着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躺回床上不再理她。

“别这么小气嘛,以后结账这种辛苦活就交给小山,你只要和我一样甩着双手享福就行了。”

水善觉得自己非常的贴心乖巧,付账哪儿有花钱来的逍遥享受,后面跟着人给钱,自己随便买随便玩,多爽。

“司天大哥哥,明天我们就要去雁栖山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喔,我们先走了,拜拜。”

水善乐悠悠的推开房门出去,年绥山跟着就要关上门,司天一下转过身来,朝向房门方向,看见水善没有回房间,而是朝着楼下去,大喊了一声,“你们去哪儿?”

水善听见声音,又伸进脑袋来回答,“当然是去捞一笔,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司天满肚子的话就要飙出来,水善再了解他不过,抢先手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记得你答应过的喔,银子由我管。”

司天肚子里的气更涨了,拔高声音吼她,“谁要管你银子,这么晚了还出去,姑娘家家知不知道危险。我不管银子了,却还是可以管着你,出门在外,你要听我的。”

“恩恩恩恩,你是大哥,我听你的。晚安。”

说完门一撞,关上,楼梯口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这丫头,嘴上说着,却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司天输了赌约心里憋得慌,一转身,抱着被子朝着床里闭上了眼睛,懒得去管她。

他总有一天要被这丫头气死,白廉真可怜,他也好可怜。

司天第二天起床收拾好行装下了楼,水善和年绥山已经在大堂吃早饭,瞧见他下来,叫着小二再上一份阳春面。

“我不吃面,给我来份包子。”

司天重新喊住小二,换了一份早饭。

水善便嗦着面条边打量司天的神情,表情僵僵的,看来还没消气。

“小山,我昨晚赢的那块羊脂白玉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水善状似随意的和年绥山说这话,视线却一直注意着司天。

年绥山慢条斯理的夹着面条送进嘴里,从身旁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镶着羊脂白玉的玉佩,双鱼样式,绦子采用了上好的丝线,绳结独特雅致,一看便是极其讲究、名贵的东西。

水善拿着玉佩,故意凑在司天面前嘻嘻欣赏,一个劲赞叹,“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好的东西,得值多少钱啊,我们一盘赌局就赢下来了。”

水善故意卖弄,司天想装作看不见,眼珠子却止不住往那玉佩上瞟。

凭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眼界和经验,这块玉佩绝对是上上好的东西,多少银子都寻不到一块。

想他曾经当山寨老大那会,抢过的宝贝也是数不胜数,但这光泽、这质地的羊脂白玉还是头一次见,真是个稀罕物。

司天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爱的就是一个钱字,看见这宝贝,嘴角立马勾起了痴痴的弧度。

水善见他笑了,跟着也笑了。

“小山,你说这么好的玉佩,我们是卖了呢……”

“不能卖!”

司天一口抢话道,将水善手里玉佩拿过来,自己好好的欣赏。

水善和年绥山对视一眼,一脸狡黠的相互眨眨眼。

“我们出门在外的,身上戴这么好的东西难免遭人眼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其留在身上遭麻烦,不如换成银子,多买些吃的喝的。”

年绥山话才说完,就被司天白了一眼,一脸笑容道,“你懂什么,银子那么俗气的东西怎么比得上这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不能卖,留着,这东西老珍贵了。”

“那么珍贵啊?”年绥山一脸好奇的讨教司天。

司天小心抚摸着羊脂白玉上的纹路,触感光滑细腻,颜色更是纯然无杂质。

“那是当然,羊脂白玉本就十分珍惜,质的、光泽这么好的,更是难能可贵,而且块头还大。这玉佩你们从哪儿赢来的,原本是谁的?”

司天一下想起玉佩来源的问题,水善说是昨晚赌场赢的,也不知道这块玉佩本来的主人是谁,会不会来找他们讨回,会不会引来麻烦。

“谁知道那人是谁啊,去赌场的人谁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司天哼笑一声,白了水善一眼,“你还知道去赌场不光彩啊?”

“我又没否认过。”水善理直气壮的耸耸肩膀,“但人家开门做生意,我又没犯王法。”

“你说什么都有理。”

司天因为那块玉佩,心情果然好了许多,三两口便将一盘包子解决干净。

“吃完饭就立马出发,小心玉佩的主人寻过来,想走都走不掉。”

“这玉佩现在是我们的,我们就是它的主人,谁敢来寻。”

水善气定神闲的扬扬下巴,嘴里慢吞吞的嚼着面条。

司天早饭都吃完了,水善还没吃完,看她慢吞吞的动作,心里急得直想咬人。

“行了行了别吃了,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司天拉着水善就往客栈后的马厩去,年绥山塞完最后一口面,抓着包裹紧跟上,还不忘让小二装了几个热包子带上。

此处离雁栖山只有一日的路程,三人快马驰骋,终于在下午申时末到了羊道县。

水善摸着瘪瘪的肚子大步往街上去,滴溜溜的大眼珠快速的扫视着两边的铺面,寻找可以吃饭的地方。

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除了早上半饱的阳春面,中午只吃了两个年绥山带着的包子,其中一个还是年绥山把自己的给了她,肚子依旧不够饱,饿着肚子就这样赶了一天路。

“这儿这儿这儿,你们拴马,我去点菜。”

水善瞧见一家不算大的酒楼,立马丢了缰绳,迫不及待的跑进去。

年绥山捡了她的缰绳,将马匹牵给门口的小二,和司天跟着进了酒楼。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辰,酒楼中客位空虚,一眼便瞧见了大堂正中盘腿而坐的水善,拿着一根筷子正在一长串的菜肴挂牌上一扫而过。

“那上面的,全都给我来一份。”

司天前行的脚步陡然踉跄了一下,抿抿嘴,最后还是隐忍着压下喉头的话,沉默着坐下。

“还是小山细心,早上走的时候打包了几个包子,否则我就要饿死在半道上了。”

水善夸奖的摸了摸年绥山的发顶,年绥山微不可见的避了避。

他是男人,不是小孩子,也不希望她将他当小孩子看待。

“你也太夸张了,一顿没吃就能饿死你?”

酒楼里还没客人,所以菜上的很快,一个接一个,很快便将三人面前的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司天心疼的看着面前大桌的菜,这得多少银子啊,三个人吃点这么多太浪费了。

但现在银子不归他管,花银子他也不能有意见,只能干看着,然后拿起筷子吃起来,一句话没有。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虽然饿不死,但也挺难受的。”

年绥山一番话很得水善的心,果然,还是小山最理解她,最体贴暖心。

水善附和的用力点头,一脸夸奖的看着年绥山,下意识要再摸摸他的头,这回直接被年绥山避开了,笑着夹了一根青菜到她的碗里。

“但女孩子也该多吃点青菜,这样才能水灵漂亮。”

司天和水善同时怔了怔,司天率先回过神,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没,小山都嫌你肉吃的太多了,又糙又难看。”

水善凶狠的眼睛一瞪,“你才又糙又难看。”

司天终于逮着个机会可以嘲笑水善,把昨天输了赌约的憋闷发泄出来,没有形象的捶着案面不停的笑,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一个大男人,糙就糙呗。你还说自己和小山是同龄人,我看你再长长,都可以当他娘了。”

水善委屈的鼓起脸颊,像是充了气的松鼠,年绥山则是不可抑制的闪了闪眼眸,无人瞧见。

“姐姐很漂亮,吃了青菜会更漂亮。”

年绥山又夹了青菜在水善碗里,这番解围终于让水善漾开了笑容。

年绥山又给司天碗里夹了块油腻腻的红烧肉,“哥哥多吃点肉,反正吃了青菜也没用,不必隐忍食欲,享受就好。”

水善正喝着汤,一下没忍住喷了出来。

司天正要将年绥山夹得那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听见这话,动作一顿,肉缓缓放下了。

“我们小山多吃点,我们小山还是小少年,长的又嫩又滑又漂亮,将来一定是个俊俏公子,不像某些糙爷们。”

水善边欢快偷笑,边不停给年绥山夹菜,有肉有菜,营养丰富。

司天又被欺负了,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今天时间已经晚了,他们要在县城里住一晚,明日再去雁栖山。

雁栖山上修建起了渊穆太后的庙宇,据司天说,那座供奉渊穆太后的庙宇十几年前建过一次,但半路闹出了事便停止了修建工程,之后不久已死的渊穆太后突然复活,在天闵王朝的都城闵都现身。

再之后不久,渊穆太后又死了,这回是真的死了,停歇一半的庙宇很快重新建起来,香火不断,百姓们趋之若鹜。

水善和司天都不确定,年绥山听到的雁栖山上有没有敛魂杵,但不管有没有,这一趟他们都一定会来。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一点点线索,他们都要亲自来寻找、调查。

敛魂杵太过危险,遗失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找到,如今寻找敛魂杵俨然是琅嬛山的首要大事。

仅仅是敛魂杵上的小小碎片,都在哈单族造成了那般巨大的惨烈凶案,敛魂杵放流俗世,若被有心人发现、利用,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第26章 严淮轩

寻了个客栈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三人便朝着雁栖山出发。

雁栖山并不算高,植被倒是繁茂,因为山上渊穆太后庙宇的关系,这座曾经不怎么出名的山,如今人流熙攘,山上也就修建起了几条宽阔的路,可供马车、行人上山。

水善三人骑着马,速度悠缓的上着山,路上一同上山参拜的人很多,即便不是节日,不是什么特定的时日,还是人满为患。

通往庙宇的山路共有三条,一条在东,一条在北,一条在南,从羊道县出发,走东边那条路最近。

三人走到半山腰,突然见到前方拐弯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金镶华盖,车门两侧垂挂着青铜熏球,球下垂着两个铃铛,山间的风轻轻一吹,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并着沁人心脾的熏香,不由令人止步细闻。

马车左右守着两个精壮的护卫,气势十足。

水善轻轻闭上眼睛,鼻翼动了动,熏香缭绕进鼻尖,很是好闻,不由弯起了嘴角。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来此参拜,马车停在半山腰。”

年绥山瞧着那马车上的名牌,刻着‘严家’二字,看来主人姓严。

“这马车好生华丽,不像普通的富户,许是官家,说不定还是闵都来的人。听说经常有皇城里的宗亲贵胄、重臣大官来参拜。”

司天淡淡的哼了一声,“管他是亲王还是皇上,把马车停在路中间,挡住别人上山,一点教养都没有。”

水善笑眯眯的打趣司天,“语气好酸啊,我看你是仇富仇贵,心理阴暗。”

“谁仇富仇贵,你没听说过一句话,金银易求,自由难寻吗?”

年绥山随意接口,“那是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无病呻吟说的话,穷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司天被年绥山堵的哑口无言,表情变换的很是好看,最后一翻白眼,不再接话。

水善瞧着司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是好笑,小山都变聪明了,越来越爱欺负司天。

水善三人嘻嘻笑笑的往山上去,路过马车时准备绕过去,不想守在马车前的护卫伸手拦住他们,抱手朝他们浅施一礼。

水善三人勒停马儿,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解之色。

司天的表情则要比水善和年绥山丰富的多,拧着眉头用力盯着水善,眼神询问她趁他不在又惹了什么事。

水善一脸委屈的耸耸肩,她什么事也没惹。

就见那护卫施礼后,视线看向水善和年绥山,然后手朝着树林中一条青石小道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句话都没有。

水善和年绥山茫然的对视两眼,还是年绥山率先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解释,只是生硬的说了一句,“我家主子在那条路后的凉亭中等二位,请。”

护卫的语起冷硬、刻板、不容拒绝,虽说是在‘请’,却根本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大有他们敢不去,便把他们绑了去的架势。

“这位兄弟,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并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家主子。我们还要急着去喵中参拜,告辞。”

司天说完,客气的抱了抱就要离去,护卫果然拦住了他们。

依旧是沉默而僵硬的表情,手指着青石小道,只有一个‘请’字。

见走不掉,年绥山便问道,“不知你家主子是谁,找我们何事?”

可想而知,得到的还是沉默。

“嘿,你这人真奇怪,你家主子是谁都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认不认识,要不要去赴约。”

司天不耐的凝气了眉头,他知道对方是个武功高强的人,他能够感受到那人浑身散发的强大内力。

动武他们不占优势。

“诸位去了就知道了,请——”

水善无语了,和年绥山对视一眼,下了马,同意了。

水善三人将马栓在了青石小道边的树干上,正准备进去,护卫一把伸手,将司天拦住了。

“主子只见他们两个。”

然后司天就成了守马的,眼睁睁看着水善和年绥山的身影消失在青石小道上。

司天凶狠的目光几乎把护卫是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

“他们两个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跟你拼命。”

然而,他的威胁丝毫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忽略了。

水善和年绥山沿着青石小道往里走,小道呈缓慢上坡的趋势,走了不久,树林之中隐约出现了亭子的角,然后越来越清晰,最后整个亭子尽收眼底。

小巧的四方亭中,一个青衫男子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方茶案,正在沏茶,茶案边的小炉上热水滚滚,缭绕的热气带着一丝恍惚之感,青衫男子如同天外谪仙降世,不染纤尘。

水善站在凉亭外看呆了,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仙人般的飘然气质,一举一动随意而优雅,微微抬眼,似有无垠天空落入他清澈的眼眸。

水善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瞬间忘记了呼吸,整个人飘飘欲仙像是浮在了空中,恍恍惚惚,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人水善认识,前天和年绥山在赌场赢了他一串羊脂白玉的玉佩,果然找上门了。

只是,前日与今日相比,这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从衣着到言行,从气质到态度,全部截然不同。

那日赌场中的人,完完全全一副富家贵公子的纨绔做派,今日则是仙人,让人仰望的神仙。

长相没变,整个人却都不同了。

“公子——”

水善低喃了一声,男人浅浅一笑,露出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温柔。

“两位来了,请坐。”

男人抬了抬手,水善鬼使神差的进了凉亭,傻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直直盯着他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年绥山虽然也有片刻的愣怔,却很快镇定下来。

“真巧,居然能在此遇到公子。”

年绥山语气淡然平和,言下语气却有着怀疑,揣测他莫非是跟着他们来到雁栖山?

男子依旧那般闲淡自若的笑容,不知是真没听出年绥山的画外之音,还是假装没听懂。

男人优雅的烹着茶,动作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将烹好的茶分于两人,执杯轻茗。

“在下严淮轩,前日赌场匆匆一别,一直想结交两位,不知两位名姓?”

严淮轩放下茶杯,自爆姓名,声音好听的犹如天籁,令人陶醉。

至少水善已经完全陶醉了,心就像飘在柔软的云端一样,立马乖巧的回答,“我叫水善,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

年绥山看着水善一脸花痴的模样有些无奈,但也跟着开口道,“我叫年绥山。”

“喔,水姑娘,年公子。”

严淮轩优雅浅笑着,每一个平淡的表情都仿若世上最迷人的表情,清澈的眼眸看向水善,水善便彻底沦陷在那一汪深海中。

“严公子不知何方人士,竟这般巧又在雁栖山上相逢。”

年绥山重提偶遇之事,想要提醒沦陷的水善,这人出现在这,可能另有原因。

但水善哪里还听得到其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严淮轩,眼睛直勾勾的,嘴角都扯到了耳根后。

年绥山无奈扶额,花痴女人真是可怕,智商急剧下线。

“年小公子不必这般谨慎,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要邀请二位喝茶,交个朋友。”

严淮轩对年绥山的提防心知肚明,不慌不忙的解释着,重新为他续上茶水。

“仅此而已?”年绥山显然不太相信。

严淮轩失笑了,反问,“不然年小公子觉得还为什么?”

年绥山直言不讳道,“严公子的马车挡在路上,分明是在拦截我们,你早就知道我们今日会路过这,你是在故意等我们。“

严淮轩不慌不忙的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淡定回答道,”年小公子说的没错,我是在等你们。昨日在羊道县城见到你们,知晓你们会上山,便在此等待。”

“为何等我们?”

严淮轩翘了翘眼梢,眸中透着一丝狡黠,“我说了,想与两位交个朋友。”

年绥山泰然自若的哼笑了一声,“我倒觉得是前日赌场严公子输了赌局,心里不舒服,想要讨回那块玉佩。”

严淮轩爽朗的哈哈笑起来,坦荡抒怀,笑声发自内心。

“年小公子多虑了,一块玉佩而已,有赌自有输赢,在下输的心服口服。为了表示我对两位朋友的真诚结交之心,我许给二位一人一个愿望,随便什么请求都可以。”

这回年绥山是真的笑了,对他大言不惭的态度嗤之以鼻。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互相都不了解,对对方的身份、背景更是一无所知,一来便许诺愿望,还是随便什么愿望,他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就算此人有权有势有钱,但世上之事也不是只要有权钱便能办到。

“年小公子不信?”

严淮轩看出年绥山的冷淡态度,并未将他的许诺当一回事,显然是不相信。

年绥山也没接话,但不屑的神情已经表示了一切。

严淮轩也不恼,悠悠的品着茶,状似随意的道了一句,“上天入地,任何愿望,皆可。”

之后便再也不提这个话题。

水善和严淮轩聊了许久,东南西北的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等和年绥山一起离去时才发现,除了一个名字,他们对严淮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神秘莫测的一个人。

水善一步三回头的沿着青石小道往回走,四角凉亭中严淮轩依旧盘膝而坐,姿态悠然,林中风来,吹起他飘逸的青衫,发丝随风舞动,似下一刻就要飞身而去。

司天在林外等得很着急,见到两人平安出来,终于放松的松了口气。

“没事吧,是谁要见你们?”

司天迫不及待的追问,水善抓了抓脑袋,突然有些茫然。

离开那座凉亭后,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懵懵懂懂的,在凉亭里聊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叫严淮轩,他许诺实现她和年绥山一个愿望。

水善许久不说话,司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耐的再问一遍,“到底谁要见你们啊?”

“是那块羊脂白玉之前的主人,在赌场输给我们的那个。”年绥山替水善回答。

司天怔了一下,立马皱起了一张脸,哎哟两声,“我就知道,那么好的东西对方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果然找来讨要了。”

那羊脂白玉的玉佩在他怀里还没捂暖和呢,这块就要送还回去了。

虽然他们是占理的一方,但对方毕竟一看就是大人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但那羊脂白玉成色那么好,他从没见过更好的,真的舍不得。

司天慢吞吞的掏着怀里,脸上一副便秘的痛苦表情,要多依依不舍就有多不舍。

“他不要玉佩,只是巧遇,请我们喝了杯茶。”

年绥山接着一句话,让司天阴雨绵绵的脸瞬间阳光普照,开心的几乎要仰天大笑。

“真的?他不要回去?”

“人家谪仙一般的人物,才不迷恋这些身外之物。”

水善呲了一声,脑中会想起严淮轩飘飘欲仙的容颜,又是一脸花痴的傻笑着,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充满了向往和痴迷。

“你说赌场的时候我眼睛是不是被银子糊住了,居然没发现他这么个神仙人物。”

年绥山表情肃然的沉吟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是你没发现,而是根本就不一样,两天时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这个人……根本不是赌场时遇到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一个人。”

水善挥一挥手,解开缰绳一下跳上马背,率先往山上去,离去前还恋恋不舍的朝青石小道望了一眼。

年绥山和司天也跨马跟上,一左一右并行在水善两侧。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一个人两个人?”

司天完全一头雾水,虽没见过水善发花痴的那个公子,但他没有要回玉佩,不由对那人充满一些好感。

“难道他们是双生子?”

水善胡猜一通,却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两次见到的人气质完全不同,长得又一样,很可能是双生子。

“今天这个也太仙太完美了,真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水善扯着缰绳微仰着头,眼睛望着太阳闭起,身子在马背上一摇一晃的。

------题外话------

很快就要结局啦……



第27章 偶遇皇上

年绥山慢了半步,伸手小心护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下来。

黝黑的瞳孔明亮深邃,眼皮微敛着,藏住那一闪而过的晦暗之色。

三人到达山顶时,庙宇中已是人满为患。

山门台阶下的道路两旁停满了马车、马匹,五十三节台阶通向山门,许多参拜之人一步步的爬着台阶,往山门而去。

水善三人将马拴好,正准备跟着人群从台阶进庙,年绥山突然拉住水善,朝道路右侧的一条小路示意一下。

小路上有两个小沙弥领着一个男人下来,男人牵了栓在一边吃草的马,跨马下山。

那个男人一袭玄青色衣袍,袖子捆束着,一双武人鹿皮靴,虎背熊腰,气宇轩昂,威严的脸庞上一道害人的伤疤从耳根蔓延至下颌,整个人添了一份杀伐之气。

那人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着装虽低调却透着隐隐的华贵,应当身份不凡。

“我们走那儿。”

年绥山示意一下小沙弥们原路返回的小道,水善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走,却发现司天还在发呆的望着山下的方向,那个长着刀疤的武人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司天,发什么呆呢,走啊。”

水善喊了司天一声,司天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赶忙跟上。

三人从小沙弥回去的小道一路前行,小道很长,看不见尽头,两边树木丛生,根本分不清方向,但一直都在往山上走,一路都是上坡路。

顺着小道走了许久,视线之中渐渐出现了寺庙的身影,原来这条路通往的寺庙后门。

水善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就已来到了寺庙后门处,后门被锁着,根本无法进入。

“等着,我先进。”

司天撸撸袖子就准备跳墙进去,一把被水善拉住了。

“这里是寺庙,小心神仙处罚你。”

司天不在意的挽起袖子,对着墙头一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墙头上,然后后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了。

司天得意的拍拍手上的灰,“心诚则已,神仙会知道我的真心的。”

水善乐的扑哧一笑,大步迈进了后院。

后门开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后,不远处就是厨房,此时厨房内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斋饭,悠悠的香气飘散出来,水善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又饿了?”

司天故意调侃她,水善瞪了他一眼,仰着头大步离开厨房,远离那扑鼻的香气。

雁栖山的庙宇只供奉着渊穆太后,并无其他神仙,除了大殿的真身雕像外,后院就如同寻常殿宇景致一般,供人观赏、休息。

水善挨着逛来,只觉得像是步入了某处四季常春的后花园,悠闲、雅致、令人心安。

来了渊穆太后的庙,自然也该去拜一拜这位受人供奉敬仰的渊穆太后。

水善站在高大的雕像下,表情怔怔的,她怎么觉得这个雕像……和她长得有点像?

水善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越看越觉得像,不由侧头询问年绥山,她们是不是很像?

“像什么像,这位可是天神降世,守天下太平的渊穆太后,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司天毫不客气的笑话她自作多情,水善幽怨的盯着他,“能不能别老和我作对。”

“我和你做对了吗,我在说事实。我们还是好好想想到这来的正事,别丢人现眼啊!”

司天抓着水善的肩膀将她带出大殿,水善不甘心的转着脖子最后看了渊穆太后的雕像一眼,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水善被带出了大殿,排队参拜的人流将她挤到很远的地方,抬眼望着琼楼华宇的大殿,与人山人海的百姓,渊穆太后真的很受敬仰。

“小山,你觉得我和那个雕像……”

“不像不像,鼻子、眼睛、耳朵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水善问年绥山,司天却讨厌的插嘴,打断她的话。

“我又没问你,多嘴,我问小山呢。”

水善一把将讨厌的司天推开,捧着自己的脸凑近年绥山,让他细致的看一看,像不像。

年绥山沉默着打量几下,最后开口道,“是有那么点……神似。我听说渊穆太后性子随和活泼,可能是性格和你有点像,所以瞧着眉宇间的气质有些神似。”

水善对年绥山的回答显然有点失望,瘪瘪嘴,脑袋垂了垂。

“对啊,我看小山说的挺对,你和渊穆太后就那么一点点的神似。哇,你居然和渊穆太后有点神似,你厉害了,以后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司天活跃的调节着气氛,但水善情绪依旧有些失落,司天和年绥山的回答对她打击好像有点大。

“姐姐,你干嘛那么在意渊穆太后?你和渊穆太后是两个人,她是她,你是你,长的不像有什么奇怪?”

年绥山嘴角扬着轻松的笑,袖中的手却攥紧,心也高高的提了起来。

她和渊穆太后之间,终究还是有着感应的吧。

不要想起来,一定不要想起来。

年绥山心中如此祈求着。

司天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没有发现年绥山的怪异,心中同样很担忧。

长老好容易救回她,她好容易才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过往的一切纠结、痛苦都成过去,不要再重新想起。

水善茫然的皱皱眉,“没什么,就觉得……渊穆太后真了不起,这么多人喜欢她,敬仰她。”

司天和年绥山齐齐松了口气,都没看出对方的紧张情绪,一心挂在水善身上。

“渊穆太后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何必跟她比。你现在的日子多逍遥,游山玩水,看尽大好河山,吃尽天下美食,没事的时候欺负欺负我,一身轻松无牵无挂,神仙都没你幸福。”

司天这番分析倒是很在理,水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她的日子是逍遥,神仙都羡慕不来。

时近正午,水善从厨房路过时便对庙里的斋饭念念不忘,这会到了吃饭的时间,自然没有不尝一尝的道理。

庙中斋饭备在配殿的斋堂,前来参拜的人都可讨一份斋饭吃。

水善前往斋堂时,路过一座小巧的殿宇,面积虽小,却比供奉渊穆太后真身的大殿还要富丽堂皇,殿门上书‘福源殿’。

“这座殿是干什么用的,这么精致,看着怎么没人啊?”

水善推开一角殿门,伸进脑袋就想进去看看,司天在后面喊她一声,“不去吃饭了?”

水善挥了挥手,“不着急,反正现在人多,先进去看看。”

三人推开殿门进入福源殿,身后殿门一关,庙中嘈杂人生瞬间隔绝在外,此处安静的像是闹市中的桃花源,清静别致。

福源殿的景致与外面并无二差,种了一片桃花林,并一片清脆的竹林。

三人走了许久,终于遇到了福源殿中的第一个人,却并非和尚或庙中干活的人,而是一个锦衣华裳的尊贵男子。

男人长了一张粗狂而不失亲和的脸,气度卓绝,仪表堂堂,负手而立于竹林之外,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挺竹,目光悠悠,陷入自我的清静境界。

男人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展现着令人舒心的涵养,眉目温和,让人忍不住亲近。

水善不自觉上前两步,想要和那人打个招呼,却被年绥山一下拉到了假山后,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男人身旁走近了一个俏丽的女子,优雅端重,看着身份不俗。

清雅的白裙素净别致,发间只簪着一只梅花簪,再无它物,却丝毫不显单调,给人一种清新虔诚之感。

“陛下,斋饭已经备好,请移驾。”女子软声细语的开口道。

男人从竹林中收回目光,看了看身侧的女子,温然一笑。

躲在假山后偷听的水善此时已经惊呆了,不用年绥山捂着她的嘴噤声,自己就双手紧紧捂着嘴,以免震惊的发出声音,被人发现。

那女子称呼男人‘陛下’?

陛下,陛下,他是皇上啊!

水善伸着脑袋贪婪的偷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了俗世中地位最高的人,万民之主。

“那是皇上,居然是皇上,我见到皇上了——”

水善兴奋的压低了声音欢呼,看司天和年绥山一脸沉稳的样子,怎么一点不激动呢,那可是皇上耶。

“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居然来次寺庙就撞见了皇上,你说我要不要上去和他打个招呼,介绍介绍自己?”

水善乐的疯了,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皇上围观一番,饶她是个不懂俗世的人,也知道偶遇皇上有多多多多多难,简直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

“我回去一定要讲给白廉听,我居然遇到皇上了。”

水善边兴奋的说着,边真的就想冲向皇上,被司天眼疾手快的拉住,死死挡住不许她乱跑。

“打屁招呼,你想脑袋搬家是不是!”

司天恐吓的瞪大了眼睛,继续烈火添柴,“皇上独自前来雁栖山,呆在这清静的福源殿,显然是微服出行来此,你要把他身份揭穿了,他就得把你灭了口。你真是傻得天真,还想和皇上认识认识,不要小命了!”

司天的双手像两把钳子死死抓住水善,将她往外面拖。

水善死死抠着假山石就是不松手,还想再多看看皇上。

“姐姐,我们还是走吧,伴君如伴虎,要是被皇上发现,我们很可能性命不保。别犯傻了。”

连年绥山都这样说,水善无奈的只能妥协。

“好好好,我不犯傻行了吧,我就藏着偷看一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那么胆小嘛。”水善扒着假山石继续往竹林处望,皇上和那个女子还站在那里,问着事情。

“慧安大师还在闭关吗,这次难道也见不到?”

那女子背对着假山方向,水善看不见她的表情,从她纤瘦的肩膀能够看出一丝惋惜之感。

“慧安大师还没有出关,这次怕是见不到了。”

慧安大师乃出了名的得道高僧,但自从十年前渊穆太后与尊主毋泪在经停死同归于尽,慧安大师就消失无踪,再出现已是五年后,之后便时时闭关,极少见人,皇上想见上一面都很是不易。

“陛下,您难道还以为……”

女子没将话说完,皇上却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那不可能,但心中又存着幻想,总想再见见慧安大师。”

女子宽慰的挽住了皇上的臂弯,看来她应该是皇上的后妃甚至皇后,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臣妾又何尝不希望幻想成真。太后还没见过臣妾穿宫装的样子,还不知臣妾与陛下结成了夫妻,都没能听到太后的祝福,这是臣妾最大的遗憾。”

女子清幽的叹息传入水善的耳中,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酸楚。

“太后知道的,最后一别时,她站在城楼之上,定然瞧见你了,她会祝福我们的。”

夏日的风穿过竹林,挡住灼热,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恍惚间闵都城楼上的一别,犹在眼前。

太后决绝的离去,带着所有人对她的思念,再也不曾出现。

太后死了,与尊主毋泪同归于尽,但多少人希望她没有死,皇上也一直幻想着。

慧安大师的重新出现打开了幻想的洞口,破进一点光,渺小却又不可忽视的光。

那异于寻常的气息不属于俗世,不属于寻常人,与太后如出一辙。

慧安大师因此日日闭关,强力压制,却依旧艰难重重,无能为力。

那强大的气息不是寻常人所能参透、控制的,强烈的挤压在慧安大师的身体中,难以消去。

皇上又是一声长长叹息,看来这一次又是白跑一趟。

皇上和女子携手远去,水善三人则是面面相觑,面有惊喜。

慧安大师有异常,或许与他们寻找的东西有关。

水善问了一圈庙里的人关于慧安大师的事,结果没有一个知道的,全都是一问三不知,甚至许多人连慧安大师是谁都不清楚。

皇上到此处来找慧安大师,说安大师必然在雁栖山,但寺庙中的和尚并不认识慧安大师,说安大师在雁栖山的消息很隐秘。



第28章 找人

如此看来,知道的人应该很少,或许掌管寺庙的主持会知道。

主持所住之处在寺庙东侧的流觞院,院子不大却很幽静,但内外都有武僧守着,根本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

司天悄悄试探过,武僧的功夫都不低。

主持大多时间都呆在流觞院中诵经参悟,极少出院子,寺庙中的事大多交给了其他和尚处理,若没有大事,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他。

人又不出来,院子又看得紧,看来此时须得从长计议。

“这衣服好看不,颜色鲜亮,料子也好。”

水善拿着一件石榴红百褶长裙在身上比来比去,一脸欢喜的问道。

司天坐在门口的逍遥椅上,一摇一晃的乘着凉,疲累的身体昏昏欲睡,根本没听见水善的问话,就算听见了也懒得回答。

这已经是一早上问的第无数遍了,他耳朵都听出幻觉了。

买几件衣裳怎么能拖拉成这样,一个早上什么都没干成,就陪她选衣裳了,选了换,换了再选,看见每件都喜欢,恨不得把店搬空了。

掌柜脸色微红,满是喜色,耐心的不停应和着水善,一个劲夸赞着好看。

这个客人出手阔绰,买了好几件,可要好好招待着,拉拉生意。

“这件款式太一般了,不如你身后那条枫叶红的雏菊长裙,明亮又素雅,款式还好,穿上一定漂亮。”

司天最佩服年绥山的地方,就是对水善永远充满了耐心,就算陪着选了一早上的衣裳,也丝毫不觉得厌烦。

“真的?那我去试试。”

水善弃了手里的百褶长裙,拿了年绥山说的雏菊小花的裙子去了店铺后面,很快穿戴后出来,展示的转了几圈。

飘逸的裙摆随身而动,随着踝间铃铛的清脆声响,犹如踏云而来的仙子,纯净美好。

“很漂亮,也别适合你。”

年绥山真诚的夸赞,还加上了手指动作,让水善满心欢喜。

“我也觉得这件挺好看,那就拿着。你还觉得有哪儿件比较好看,我一次多买点,反正要在这呆上些日子,我都没衣裳换。”

水善走一路扔一路,她的衣裳大多丢在了住的客栈中,赶路时只带银子,轻松的甩着一双手。

掌柜看水善还要挑,一张圆脸已经笑成了一朵向日葵。

“我们小店的成衣都是从闵都城运来的,全是手艺精湛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在这羊道县很受欢迎,每次都是一抢而空。两位客官运气好,还留了这些,过两日还有一批新货马上就到,到时肯定又是供不应求。”

掌柜脸上笑容憨憨的,给人特别慈祥的感觉。

“既然过几日还有新货,那我们过几日再来买吧,姐姐你说好不好?”

年绥山发了话,水善也就跟着点点头,让掌柜将她选好的几件包起来。

年绥山看着比水善小,但却比水善沉稳的多,甚至有时比司天还像大人。

水善时常不自觉的询问他的意见,按他的意见做,都忘记了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

年绥山总能让人忘记他是小孩这件事。

“走了,还睡呢,住这吧!”

水善提着包好的衣裳从店里出来,经过司天身边一拍他的肩膀,将他猛地惊醒吓了一跳。

司天迷迷糊糊睁开眼,水善和年绥山已经走远了,赶忙从逍遥椅上跳起来快步追上。

“找慧安大师的事想好怎么办了吗?”

天气闷热,空气都带着烧人的火气,即便没什么太阳,却依然让人汗流浃背,心烦意乱。

羊道县有条清澈的小河,河边很热闹,全是来祛暑乘凉的。

水善三人在河边的说书棚下买了个座位,座位正好摆在河边柳树下,更加清爽凉快。

说书先生在讲一个烂大街的正妻小妾之争的故事,水善边磕着瓜子边和司天两个闲聊,说书的内容窜进耳朵,随便听听。

“慧安大师藏在哪儿谁知道,现在只能想办法去问问主持,说不定主持知道。”

年绥山磕着瓜子,接着司天的话道,“皇上既然都找到这,主持肯定知道,但他愿不愿意告诉我们可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个问题。

“我们连主持面都见不到,其他说再多都是白搭。”

水善嘎嘣一个嘎嘣一个,嗑瓜子的速度又快又整洁,瓜子往嘴里一送,上下牙齿一咬,完整的瓜子肉就出来了,瓜子壳则依旧保持原本的样子。

年绥山给她倒了杯水,边吃边喝点水,免得口干。

年绥山接着水善的话道,“主持只是不怎么出来,又不是被关着的犯人,总有机会见到他。但我们更该担心的是,见到他后怎么知道慧安大师的下落,我觉得他不会说的。”

慧安大师突然失踪突然出现,身体又收到某种力量侵扰,一直闭关,这样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整个寺庙都没什么人知道慧安大师,明显是特意不提起,主持想必不会轻易说。

“这个你们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水善自信的扬扬眉毛,司天警惕的盯着他,用眼神无声询问他,“你想干什么?”

水善吐吐舌头就是不告诉他,司天眯起眼睛,感觉已经猜到了。

她莫非要使用她独特的能力,让主持说实话?

只要水善愿意,没有人能在她面前说谎话,只要她愿意,再硬的嘴也能被她轻易撬开。

“好吧,我相信你。那我们晚上去流觞院探一探,看看有没有办法见到主持。”

水善笑眯眯的盯着年绥山,摸摸他的脑袋,他想避却没能避开。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法子,你不好奇吗?”

“你如果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的,你藏不住话。”

水善噎了一下,总感觉这话好像是在笑话她。

但水善也不在意,高高的仰着笑脸,夸赞年绥山,“你怎么这么懂事呢,小小年纪又乖巧又聪明又贴心,比某些大人靠谱多了。”

司天嗑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磕起来,这丫头又打趣他,他已经被欺负惯了,没啥反映了。

水善见司天居然不反驳,不理会,故意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问道,“小山是不是特别聪明,特别靠谱。”

司天皱着五官假假的呵呵一笑,“是啊,小山特别聪明特别靠谱,你们都是同龄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司天棋高一筹,用水善的话噎她。

水善哽住了,抿着嘴唇怔了怔,然后转回脑袋不说话了。

“卖糍粑,又香又糯,好吃的很——”

小贩挑着摊子从河面小桥上过来,水善立马跑过去买糍粑,又顺便在附近摊位买了一堆水果,抱着一堆吃的回来,嘴巴一刻不停。

“水善,前几天赶来羊道县前,我给家里传了信,说我们一月后回去。”

水善正抱着西瓜美滋滋的啃着,闻言,沾满西瓜子的脸猛地从大西瓜里抬起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两颗水灵灵的葡萄。

“你说什么,一个月?”

水善声音都尖锐起来,引得周边听说的客官看过来,又好奇,也有被打扰听书的不悦。

“怎么,嫌多了?一个月差不多了,从这赶回家路程大概半个月,剩余半个月让我们办事,不算多吧。”

水善恨不得飙脏话,张张嘴却骂不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个字,“滚!”

“多什么多,我们才出来多久呀,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你是不是傻,你为什么不写个半年、一年,我不想这么快回去。”

水善伸直腿甩开手撒起泼来,可怜的大声呜呜起来。

司天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叫唤,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眼睛,盯着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跑。

“大街上的别喊了,不嫌丢人啊?”

“姐姐别难过,回了家再出来玩就是了,有的是机会。”

水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了,你不知道了,我回家就再没机会出来了。我不管,司天,你重新给家里写信,说我们一年……不,两年,就说事情难办,我们两年后回去。”

司天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你是猪吗,你要是说两年后回去,立马就会有人来抓你回去,然后永远不放你出来。有出就有回,你要是想以后经常能出来,就要表现好一点,你要是赖在外面不回去,那才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事的,以后无聊有我陪着你呢,要你实在想出去,我也能偷偷带你溜出去。”

年绥山保证的朝水善挑挑眉头,水善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伏低身子,凑在他耳边道,”你不知道,我家的长辈特别严,他们不准,我就哪儿都出不去。”

“要真出不去,我就逗你玩,让你不无聊。”

水善又忍不住的揉揉他的脑袋,“还是小山好。这个家伙就知道教育我不许做这不许做那。”

水善每次夸年绥山,都要带着损一遍司天。

司天无奈扶额,“你是就想有人哄着你陪着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

“没有绅士风度就怪女孩事多,无理取闹,你才是自以为是的大男人。”

“你个丫头片子。”

“你个大男人。”

“丫头片子。”

“大男人。”

“丫头片子。”

“大男人。”

“……”

这两人又互吵了起来,每次都是这么没营养的内容,却又每次都不服输,不肯退让。

年绥山坐在两人中间,仿若一个误入的外人,多余的存在。

“停!吃东西吃东西,说话多累人,还是吃东西吧。”

年绥山大喊一声,打断两人的骂架,讪笑着将西瓜喂进水善嘴里,堵住了她的话,司天也哼了一声转过脑袋去不再看她。

这两人都是没长大的孩子。

年绥山笑看着水善津津有味的吃着西瓜,眼眸却渐渐暗淡下来。

她总是与所有人相处自然、愉快,他的存在似乎可有可无,根本不那么重要。

她是他的唯一,而她似乎并非无他不可。

夜黑如墨,漆黑的空中星罗密布,闪烁着一颗颗明亮的小眼睛。

水善和司天去了雁栖山,年绥山独自留在了客栈,将水善今日新买的衣裳整理好放进衣柜中,慢条斯理的换上夜行衣,跟着也消失在了深夜。

雁栖山上恢复了平静,参拜的百姓都已下山离去,只剩少许的香客在寺庙西侧的客房留宿一夜,也都是安安静静诵经礼佛,潜心敛性。

一个小巧的鬼影从空中掠过,速度快的惊人,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根本很难发现。

黑影自寺庙后门往东侧流觞院而去,轻松避开武僧们的注意,潜入主持的房门外。

房间中烛火冉冉,有节奏的传来敲打木鱼的声音,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格外清晰,透着一丝让人沉静安心的感觉,在木鱼声中,平静下来。

年绥山站在房门外,院外的武僧无一人发现闯入了陌生人,清幽无人的院中,只有他挺身而立的小巧身影,以及烛火映照下房门上的孤单人影。

年绥山感受到了水善的气息,她躲在院外,寻找着机会。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行动了,和司天一起,准备从院西侧的墙头跃入,但墙头内测有武僧守着,他们被抓了个现行。

年绥山视线远望着院西侧的动静,天空虽暗,他却将墙头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

水善和司天被发现,然后武僧们迅速集结起来抓捕,他们逃跑,很快消失的听不见动静。

就知道会失败,这些武僧专门为了保护主持,也为了确保主持的清修,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年绥山的身影也紧跟着消失在了流觞院,他一路向西出了寺庙,然后迅速离开雁栖山,攀上了雁栖山旁边的另一座山脉,陀华山。

三辉郡有两大山,雁栖山和陀华山。

陀华山比雁栖山更高大,雄伟,但它出名之处在于它的诡异和流言。

相传,上了陀华山的人,从来没有或者下来过,上面住着一个怪兽,会吃人,没人敢上山。

有流言,自然也有胆大的跑去冒险,但结果都是有去无回,渐渐所有人对陀华山避之不及,再也没人敢去一探究竟。



第29章 真相

年绥山动作轻快的在山间飞驰,很快就爬到了山顶,居高俯视着整个羊道县,将整个县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年绥山没有心情欣赏夜景,轻车熟路的在不曾修剪的茂密树林中穿梭着,像是对此处十分熟悉,很快便走到了一座破旧院落。

陀华山上修建着一个院落,面积并不大,只有一进院子,四四方方,七八间房。

房屋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但尚能遮风避雨。

年绥山推开大门,发出咯吱的老旧声音,房檐、门板上到处结着蜘蛛网,稍有动作,灰尘满天飞。

进了院子,直直走向左侧西厢房,一把推开房门,灰尘弥漫了月色,月光穿透下,屋中一个老和尚盘膝端坐,双眸闭阖,并未有丝毫异动。

“你来了。”

老和尚率先开了口,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还透着些许疲惫,像是刚刚经历了艰难的苦战,刚刚休息下来。

年绥山静静的站在门外,一动未动,挺直的脊背在屋中投下小片阴影,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身形。

“慧安大师,又过了一年,你可想通了?”

老和尚闭阖的双眸轻轻掀开,那是一双能看透一切的清透而空虚的眼眸,但那双眼眸此时被血色淹没,氤氲着威厉的魔气。

那股强大的魔气将他裹挟、包围、吞灭,而他则强力压制着身体里的魔气,与自己对抗着。

“尊主毋泪,你休想再拿到敛魂杵为祸人间,就算与之同归于尽,老衲也不会让它落入你之手。”

年绥山嗤笑起来,稚嫩的面容上萦绕其阴冷厉色,眉宇间的杀伐之气挥之不去,如地狱走出的恶魔,张开了利爪,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毋泪已经是过去了,如今的我是全新的人。慧安,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凭你,也够资格与敛魂杵同归于尽?”

年绥山慢慢踱步进了房间,围着慧安大师随意的转了一圈,看着房中堆积满灰尘的家具,嫌弃的皱皱鼻子,脸上嗤笑更甚。

“慧安,你别忘了自己只是个凡胎,敛魂杵乃上古宝物,岂是你能化解、操控的?你试了十年,如今依旧摆脱不了它的控制,何来控制它?敛魂杵本就是我的,我由它而生,我与它本就是一体,你无法将我分开。”

慧安大师额头已经浸出了冷汗,体内的敛魂杵感受到年绥山的到来,兴奋的躁动着,这种躁动让慧安大师难以压制,胸膛似有一把火,将他焚烧殆尽。

“敛魂杵是至邪之物,它创造了你这个鬼魅,创造了奄冉阁,你们本不该出现在世上,你们的存在扰乱了世间规律,你们不该存在。”

“凭什么我不该存在,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三情六欲,爱憎怨恨,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性命,否定我的存在!”

年绥山激动的冲上前想要揪住慧安大师的衣口,可手在距离他身体一寸时,猛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身体如落叶般飞出了屋外,吐出大口鲜血。

就是这个慧安,阻碍了他与敛魂杵合二为一,所以这十年来,如同常人一样缓慢成长,如今还只是个孩童的模样。

慧安大师也因身体刚才本能爆发的力量,遭受巨大反噬,大吐出血来,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口腔,胸腔内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乱搅了一通,钻心的疼,直接倒在了地上,坐不起来。

“魔便是魔,根本不是人,你只会带来灾难,你不该存在。”

“你当真以为你阻止的了我?”

年绥山一抹嘴角的血渍,突然从屋外扑进来,隔着空气朝慧安重重挥出一拳,凌厉的拳风直袭慧安面门。

慧安遭受重击再次吐血,年绥山亦身受重创。

“慧安,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拒绝了我五年,你觉得还会有下一个五年吗?”

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忍耐了太久,如今终于等到与水善重逢,他无法再继续等到。

他不能一直保持孩童的模样,不能这般虚弱无能,他要拥有力量,拥有世间无人能敌,最强大的力量,这样才有能力重新得到她。

慧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撑着地面,拼命喘气,声音低软的如同蚊子叫。

“敛魂杵进入老衲身体,乃天意,老衲修佛法,自当阻止天下生灵涂炭。老衲这一身修为,最终用在对抗你这魔物身上,倒算不枉费。”

慧安大师一脸慈悲的浅浅微笑起来,盘膝坐好,闭上眼,调整着身体气息。

年绥山暴怒,发了疯般的大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天下生灵涂炭,佛说慈悲,你就是这样为了尚不曾发生过的事,否定一个人的存在。”

“不是不曾发生,曾经天下纷乱的景象如今依旧历历在目,那都是你所为,不是吗。”

慧安大师淡淡的三个字,‘不是吗’,遏止了年绥山的所有辩解。

是啊,那是他所为。

敛魂杵进入慧安大师的身体,是所有人都不曾意料到的。

十年前静亭寺,渊穆太后与尊主毋泪决战,同归于尽。

水善被琅嬛山所救,毋泪其实也没有死,敛魂杵飞入了寺中静修的慧安大师的体内,一切都似天意所为,十年后,一切又重新来过。

之后的五年,慧安大师一直在想办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敛魂杵,不要让它兴风作浪,亦不要让它失控,第二个五年,他稍稍能够压制敛魂杵在他体内的暴动,来到了雁栖山,也是那个时候,年绥山感应到了他。

年绥山想要拿回敛魂杵,但慧安修为高深的身体压制住敛魂杵,他无法得手。

两人来来回回相抗了多年,今年是第五个年头,慧安大师知道,今年将会完全不一样,因为他感受到了年绥山的急迫和焦躁。

“慧安,把敛魂杵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天下事我再没了兴趣,不会用它来作恶。它是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拿回它。”

慧安闭着眼睛无动于衷,房间内安静许久,然后听见慧安冷淡的声音,“不可能。”

毋泪存在的时代,太过惊心动魄,天下混乱,多少的生灵涂炭和血雨腥风,这样的惨烈不能再来第二次,天下好容易安定平和下来,不可再打破如今的宁静。

年绥山看着慧安坚定不屈的面容,心中怒火中烧,拳头萦绕上魔气,空气都瞬间凝滞了,蚊子突然停在空中,忘记了飞行,然后凄惨的摔落。

“你以为,没有敛魂杵,我便不能为所欲为了吗?我是天地邪气所化,到处都充斥着我的养料,我即便虚弱,也是常人难敌。你若不给我,我便如你所愿,搅得个生灵涂炭,血雨腥风。到时,这所有的杀戮和灾难皆拜你所赐,成为你的罪孽。”

慧安大师念动着佛珠,呼吸不自觉凌乱,胸腔里的器官还疼的打搅,冷汗也一直未曾停歇。

慧安心中明了,年绥山非人,即便如今没有敛魂杵,依然是魔,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和力量,他想杀人,轻而易举。

但拥有敛魂杵和没有敛魂杵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此时的他尚且凶残,若他真的拥有敛魂杵,便不止凶残而已,翻手覆手之间,人命如蝼蚁,万物皆以其为主。

届时,世间将被邪气充盈,再寻不到光明。

“你莫再说了,老衲心意已决,定与敛魂杵同存亡。”

没有办法毁掉这至邪魔物,他也只能以己身守魔物不危害苍生。

年绥山咬碎了银牙,空手而归,这样的经历已不是第一次,却是最愤怒的一次。

他要想办法,一定要拿回敛魂杵。

水善和司天,或许就是办法。

水善和司天被武僧发现逃出了寺庙,本想等着再试一试,能不能闯进去,结果又被发现追了出来,流觞院的守备也增强了,只能悻悻而归。

年绥山再客栈大堂里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立马让小二将早就吩咐的宵夜送上来,香喷喷的在桌上一字排开,筷子递到水善手边。

水善情绪蔫蔫的,却一点不耽误吃东西,嘴巴一颗不歇的享受着,脸却还是纠结成一团。

“不必想了,不顺利就不顺利,我们再想办法。”

年绥山安慰着,将一碗清爽的梨汤端给水善,梨汤已经放凉了,现在喝刚刚好,清甜舒爽,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对,不想了,这次出师不利,下次肯定不会再被发现。”

水善信心满满,斗志磅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碗里的花生跳将起来,抱着砸红的手一个劲的呼疼。

这种豪气万丈的事固然不适合女孩子,她还是温温柔柔做个娇姑娘吧。

水善呼呼大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司天将门砸的哐哐直响,掌柜在楼下听的那叫一个心惊动破。

可别把他家门给砸坏了,得花不少银子呢。

“臭丫头,起来了,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正太年吃了睡睡了吃,属猪的你,快起来——”

司天还在不停大喊着,他都吃完早饭去街上溜达了一圈,专门打听关于雁栖山主持的消息,结果没想到回来后这丫头还在睡。

“我告诉你啊,我是答应家里长辈的,一个月内肯定回去,若时间到了该办的事没办完,我还是会把你抓回去的,别以为拖拖拉拉的就可以赖着不回去。”

司天哐哐哐继续砸着门,受伤力气一点没小,惊得隔壁的客人穿着睡衣跑出来骂人。

司天尴尬的摸摸鼻子,继续喊着水善,但房间里还是没人回应,气的他又要砸门,想到隔壁的客人只得放下手,捏着拳头恨不得将水善一顿爆打。

“我跟你说啊,你心里的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拖着,故意干事不嘛溜,就是想一个月后不回家。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若不带你回去,家里人就要找来了,倒是你更惨,以后你都别想再出来了。”

司天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对着水善房间紧闭的房门喋喋不休。

“要我说,你还是老实点,争取一个好印象,日后我出门也帮着你出门,你不是不知道那两个老顽固脾气有多硬,你想想你已经被关在家里多少年了,我看你是想继续一辈子被关在家里,你就是……”

“干嘛呢?”

司天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吓得他一个跳跃,转过身一下看见站在身后的水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

水善一脸好笑的看着他,“这问题该我问你吧,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水善推门进了房间,在窗边的案几边坐下,将手里的包裹仍在一边,散在的包裹里露出一群的边角。

司天跟着进来环顾房间,房间里根本没人,他刚才对着空房间说了大半天。

好丢人!

司天手掌掩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说一声!”

司天先发制人,质问水善。

水善双手撑在身后,好笑的弯起了嘴角,“怎么,我上茅房也要和你汇报?”

司天尴尬的咳嗽一声,指着散开的包裹,“你是去上茅房吗,你分明出去了。”

水善耸耸肩,“是出去了,出去怎么了,我是去吃混沌了,听说了街尾有个老婆婆混沌摊的混沌特别好吃,我去尝尝。怎么,在我门口吼了一早上,觉得丢人了?”

水善故意揶揄他,司天果然一脸尴尬,假咳两声将此事揭过,“以后出门都要打声招呼,免得有人担心。我今儿去街上问了问主持的事,但羊道县的人对雁栖山的主持好像都没啥印象,也极少有人见过。”

寺庙主持几乎一直呆在流觞院,根本不出院子,少有人见过也是正常。

“不过我听说主持有个俗家侄子,那侄子时常会去看他,给他带些家里的枣子水果之类的。”

水善看着司天脸上的狡黠神情,一下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你想假扮侄子混进流觞院?”

司天得意的扬扬脑袋,一副‘快点夸奖我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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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季,又是新的一个月。马上就要迎来最终的结局咯,敬请期待。



第30章 陀华山

水善就是不如他意,故意鸡蛋挑骨头,“那要是守着流觞院的武僧认识主持侄子呢?我看你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抓住了。”

“笨笨笨——”

司天嘲笑的戳戳水善的脑袋,“脑袋瓜子长来干嘛用的,想办法呀,不让看见脸不就对了。”

水善在司天身上看到一股地痞的气质,果然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

水善和司天想要冒充主持侄子去流觞院,司天用头巾把脸围起来,一副重病的样子,不停咳嗽,肺都快咳出来了。

流觞院守门的武僧看见他,询问了身份,接着便是一顿怀疑的凝视。

司天被瞧得七上八下,捂着胸口又拼命咳嗽两声,臂弯里的青枣满满一箩筐。

“两位行个方便,我是主持的侄子,最近生了重病,怕是……没几天好活了,我就想来看看大伯。”

司天语气装的格外虚弱,身体微偻着,还夹杂着咳嗽声,确实像病入膏肓的人。

守在门口的武僧一脸不为所动,打量他一番后,道,“主持的侄子一直都是禅杖大师领着来的,今日怎会只有你一个人。”

司天又咳嗽两声,虚弱道,“刚刚有施主找禅杖大师有事,将他困住了,所以让我自己先过来。我来过许多次,想必不会拦我。”

武僧依旧不为所动,“没有禅杖大师带领,贫僧不能放你进去。”

说着,其中一个武僧示意另一个武僧,“去将禅杖大师请来。”

另一个武僧还未走,躲在一旁观察情况的水善就知今日无法得偿所愿,小跑上来将司天带走。

“我叫你等一会等一会,急什么,等禅杖大师来了自然能进去。”

水善边说边将司天带离了流觞院,直到流觞院的人看不见才停了下来。

“没想到这里看的这么严,这么不好骗。”

司天将头上的头巾扯上来,大口呼吸空气,都快被热死了,天气这么热,捂着么严实,又憋又闷。

“看来这招不行,要另行他招。”

水善看向他,“你还有什么招?”

司天同样转脸看向她,“想呗,暂时没想到。”

“切,我还以为你又有招了。”

两人不甘心的在寺庙带到了深夜,准备再试一试悄无声息的夜闯,可还没等他们寻着机会闯一遍,突然一个人影从流觞院中悄然飞出,无声无息。

那人影轻功极高,似乎对流觞院武僧的守卫很熟悉,并未引起武僧的发现。

水善和司天对视一眼,无声的达成默契,一齐跟上。

离开寺庙后,人影便下了山,朝西而去。

水善跟着人影还算轻松,司天却有些吃力,落后了很多。

水善小心翼翼的不停追着那人影,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突然那人影在雁栖山山脚下停了下来,月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撒在人影身上。

水善收不住脚一下追的太近,清楚看见了月光下那人的模样,六十上下的光头老人,一身袈裟,是和尚。

这人应该就是主持。

水善心中当即闪出这个猜测,从流觞院无声无息的出来,还是个和尚,自然而然会想到主持。

而主持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站在月光下盯着他们,淡然的视线却紧紧透着强大的气场,让水善不敢再靠近。

水善被主持的视线震慑住,短短半刻的闪神,视线中的人已然消失无踪。

水善跟丢了,司天追上来,两人只能无奈的扶着树惋惜,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你说主持大半夜突然下山会去干什么?我昨晚被他眼睛那么一看,人就感觉动不了了,然后一回神,人就不见了。”

水善回想昨晚的事,已经懊悔了一个晚上,人就在面前都被跟丢了,真是历史性的耻辱。

“他会不会是去找那个慧安大师?”

年绥山猜测道,一脸正色。

水善想了想,深以为然,堂堂主持大半夜偷偷摸摸,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很可能与那个神神秘秘的慧安大师有关。

“可惜啊可惜,怎么给跟丢了呢,不然昨晚说不定就找到了慧安大师的藏身处。”

“可惜有什么用,再想办法呗,总还有机会的。”

司天端来一大碗清凉爽口的绿豆汤,用小碗分了三份,一人一份。

水善跳着眼睛盯着他,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安慰她,没笑话她,真稀奇。

司天感受到水善惊奇的眼神,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怎么,非得嘲笑你一番,你才安心啊?”

水善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绿豆汤送进嘴里,清甜爽口,很舒服。

笑眯眯的不接话。

“现在主持肯定警觉性更高了,不管流觞院的武僧,还是主持自己,肯定更加小心,我们没那么容易再见到他了。”

水善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一番惆怅。

“欸,你们听说了吗,前天有一个不怕死的外乡人,上了陀华山,现在都没回来。”

“什么,还有人敢去陀华山,胆子也太大了吧。”

“陀华山已经十几年没人敢去了吧,居然又有人去送死,真是不惜命。”

“我听说了,那人好像是个家里当官的纨绔公子,跟人打赌输了跑去冒险,现在都没回来,啧啧啧,我看是回不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陀华山也是人敢去的?上面不知道死过多少胆大如牛的人。”

“……”

一番兴奋、唏嘘的议论声勾引了水善三人的注意力,陀华山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水善好奇心爆棚的凑到聊天那一桌,那桌的人都是些袒胸露臂的大老爷们,刚从地里干了活上来,乘凉喝口茶,再聊聊最新的新闻。

“几位大叔大爷,刚才听你们在说陀华山,那是哪儿啊?我只知道雁栖山,上面修着渊穆太后的寺庙。”

水善自来熟的凑到几个大爷中间,招呼着小二多上些茶水,要了好些嚼嘴的小吃,请大爷们吃,大爷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很是热情的给她讲解。

“小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陀华山是三辉郡最高的山,就在雁栖山旁边。但这座山可危险的很,从来进山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过。”

“那座山要吞人的!小姑娘可千万别上去。”

大爷们打趣的开玩笑,水善更加好奇的追问,“究竟什么危险,是有野兽吗?”

大爷道,“这谁知道,反正没人知道陀华山上究竟有什么,因为去过的人都死了。”

另有一人道,“陀华山凶险的很,已经十多年没人敢去了,结果前天又有个不怕死的小伙子上了山,据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与他同行的几个朋友急的要命,想找人上山去找,但谁敢上陀华山,那不是丢命嘛。”

“我一直只听说过三辉郡雁栖山,都不知道三辉郡还有这么邪的一座陀华山。”

大爷大口嚼着花生,摆摆手,“你是外乡人不知道也正常,而且十多年没人敢去了,渐渐也就被人淡忘了。”

“现在雁栖山名声在外,每日上山参拜渊穆太后的人数不胜数,还有许多都是远道而来。我们这越来越热闹了,外乡人多了,也就有人重提陀华山,想要一探究竟。”

“小姑娘,你可别犯傻啊,真要丢命的,不是吓唬人。”

老大爷又好心的提醒一句,态度真诚,透着关切,真的不希望她冒险。

水善又随意聊了几句,答应不会上山去的,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那一桌。

司天和年绥山悠哉的磕着瓜子,将方才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陀华山在雁栖山以西,就是昨夜主持消失的方向。”

司天说出这句话,三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主持很可能就是去了陀华山,而慧安大师很可能就藏在陀华山上。

陀华山因为吞人的流言根本没人敢去,所以藏在上面是最安全的,不会被人发现。

三人互看几眼,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惊喜之色。

他们不用想方设法去找主持了,慧安大师的藏身处已经知道了。

水善觉得那些不过是流言,但还是警惕些好,说不定陀华山上真有什么危险,就算不是牛鬼蛇神,有野兽也是十分危险的。

“我们可得把武器带上,万一有老虎狮子什么的,也好想办法自救啊。”

水善站在铁匠铺前挑挑选选,司天会武功,但没有武器,她虽不会兵器,但也要带一样。

“你是不是傻,这里的山势普遍平坦,又非深山老林,哪儿来的狮子老虎,有野猪就很不得了了。”

“野猪也可怕啊,反正我是打不过的,到时候就靠你。”

水善说的义正言辞,将安全的工作全权交给了司天。

司天很无奈,“要真遇到野猪,最完全的方法就是逃,你反正那么会跑,肯定不会被猪追上,怕什么。”

“我怕,我怕它长得丑,吓着我,可不可以?”

司天又扶额,无法理解她的大脑构造。

水善举着一把十几公分长的剑乱挥了几下,沉甸甸的,剑身宽厚,剑刃锋利,看着很是威武。

“这把怎么样,霸气。”

司天一把夺了剑掂量了几下,“这么重,不如拿两把斧子。”

水善啧啧笑着打趣,“对啊,我忘了,你这小身板背着它爬山,怕是爬不动。”

这丫头随时随地都想笑话他,司天想戳她的脑门,被她早有预料的躲开了,得意的哈哈笑着跑到铁匠铺里面去,在里面一张桌子上挑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这匕首真好看,我要这个。”

水善将匕首那在指尖把玩着,灵活的将匕首藏于袖中,突然怔了怔,感觉对这个动作很熟悉。

“我以前是不是也用过匕首,我感觉……”

“我拿这把吧。”

司天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将一把看着比较轻便、又锐利的剑耍给水善看,倒还是像模像样,有点习武者的架势。

“行吧,就这两个,我去给钱。”

水善去了里面付钱,司天执着剑站在铺子外,望着水善的背影,眸子渐渐凝上一层深邃。

不要想起来,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关于毋泪的一切,全部忘记。

年绥山白昨天和司天下河游泳有些着了凉,半夜身体开始发热,不停的咳嗽,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水善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又着急又生气,狠狠的瞪了司天好几眼,无声的审判着他。

司天有些心虚,摸摸鼻子站在一边不说话,他也没想到年绥山会生病。

“姐姐别担心,药都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年绥山脸色虚白的躺在床上,捂着嘴咳嗽两声,展露着笑容安慰水善。

“我们等会要出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水善还是很担心,今天本来计划好去陀华山,但年绥山现在生着病,她怎么放心出门。

“我没事的,风寒而已,捂捂汗睡一觉就好。以前生病从来没人关心我,现在有姐姐关心,我会好的更快的。姐姐安心去吧,等你回来,我肯定已经好了。”

年绥山越是这么懂事,水善越心疼,不停呢喃着可怜孩子,爱怜的摸着他的发顶。

“我把水放在床边,要是渴了就喝,如果有事就喊小二,我会吩咐他照顾你。我们很快就回来。”

“嗯。”年绥山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水善和司天出去。

水善一步两回头,最后终于关上门,快步下了楼梯,离开了客栈。

陀华山的位置水善两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雁栖山以西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山势比起雁栖山更崎岖,但也并不算高峰。

水善和司天来到了这片三辉郡人人避之不及的地界,周围绿草遍地,荒无人烟,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有鸟儿在林中飞鸣的声音。

“等会紧跟着我,千万别分开。”

司天打头阵往山上爬,水善紧紧跟在后面,注意力高度集中。

陀华山常年没人来,几十年前的小路早被野草覆盖寻不到痕迹,两人只能踩着草丛在树林间穿梭着,边爬边沿途做标记,以防下山时寻不到方向。

山上全身肌肉紧绷,时刻地方着会有危险发生,甚至做好了和狮子老虎决一死战的准备,但时间慢慢过去,山中万籁俱静,平静无声,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危险的征兆。

除了路有些难走,也并未有什么困难,一路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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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天就彻底大结局咯,好舍不得,还是要感谢一直追文的宝宝们,谢谢你们的相伴和支持。



第31章 是了

水善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或许那些流言不过是以讹传讹,不过凑巧罢了。

一路往上,宽阔的山顶依然近在咫尺,水善惊喜的笑着,铆足了劲加快速度。

两人爬上山后却发现,山顶之上竟然还有一座院子,院子有些破旧,但还完好。

曾经有人在这修了院子,也就是说,这里曾经还住过人。

这个事可从没听县里的人提醒,难道大家都不知道?

也是,上过山的都死了,谁往外说去。

水善和司天警惕的互视两眼,在这被传的邪气异常的山上修着一座院子,不得不让人怀疑曾经死在山上那些人,是否与这座院子中的人有关?

慧安大师藏在山上,那么最大的可能此时便在这个院子中。

水善紧张的吞了吞唾沫,捏了捏掌心,跟着司天,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院子大门。

“有人吗?”

司天站在门口,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院子并不大,这一声足够让院子角角落落听见。

但等了一会,并未听到回应。

水善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只有林间的鸟儿被风惊掠,从头顶飞过。

水善跟着司天进了院子,两人围着廊檐,将四方形的院子挨着看一遍,每个房间都透过窗户往里瞧了瞧。

这里显然曾经住过人,有厨房有卧房,还有正堂。

厨房里的锅碗、水缸一个没少,墙脚里还堆着一堆开始腐烂的柴火。

卧房里也是床、案齐全,一个家该有的家具全都有。

而两人走到院子左侧的西厢房时,突然脚步顿住,房中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咚咚咚,一下一下,厚实而富有节奏。

水善和司天惊诧的呆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是……木鱼声?”

水善又紧张又有些惊喜,有木鱼声,慧安大师果然在这。

西厢房关着,水善上前敲门,“有人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但房间里的木鱼声更清晰了,就是这里。

“请问里面是不是慧安大师?”

依旧无声,敲击木鱼的声音沉稳平静,不见丝毫惊讶和慌乱。

“既然不说话,那我们进去了。”

水善打了声招呼,和司天互看一眼,轻轻推开了门。

明亮的光线撒进昏暗的房间,灰尘扑面而来,让两人止不住的咳嗽两声,视线看向屋内时,一个袈裟和尚坐于房间中央,双目闭阖,左手捻着佛珠,右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木鱼。

水善紧张的捏了捏手,嘴角欢喜的勾起来,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慧安大师?”

水善和司天齐齐向和尚施了一礼,期望的等待着。

敲木鱼的和尚感受到门外刺进的光线,木鱼声终于停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门口两人背对着光线,模样有些模糊。

“你们是谁?”

司天再次深深见礼,尊敬的回答道,“在下司天,这位是舍妹水善。”

慧安大师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随和的打量一番,而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表示打招呼。

“二位施主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们是专门来找老衲的?”

司天没有隐晦,点点头道,“我们是特意来找慧安大师的,不知大师身上……可有什么奇异之物?”

慧安大师原本随然的眼眸,突然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平常。

“不知施主说的奇异之物是为何?”

司天犹豫住了,不知该如何说。

敛魂杵之事事关重大,若慧安大师身上并无敛魂杵,怕是会泄露不该泄露之事,还可能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但若不说,又如何问清情况,慧安大师想必也不会信任他们,告诉他们实情。

司天正犹豫着,手被水善扯了扯。

水善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沉默着,闭上眼,慢慢开始凝聚身体的灵力。

司天知道,她是要用自身来感应敛魂杵是否存在。

敛魂杵乃至邪之物,水善则是至纯至气幻化的人,她踝间的韶玥也是集结天地灵力的至纯宝物,与敛魂杵相克。

只要敛魂杵在此,与韶玥必会有感应。

水善渐渐凝聚起身体里的灵气,努力去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突然,一股强大的压迫袭击全身,胸口一阵剧烈的抽搐,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

司天惊慌的一下扶住她虚倒的身体,同时屋里发出一声‘砰’的巨响,转头一看,慧安大师吐血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惨白,满脸痛苦之色。

慧安大师捂着剧烈翻腾的胸口,身体里的东西似乎受到惊吓慌乱挣扎起来,搅动着他的身体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你们……到底是……谁?”

慧安大师趴在地上望着门口的两人,视线锁定在水善身上,带着深深探究的望着她。

“敛魂杵……在……这。”

水善的胸口痛的呼吸艰难,那里有一个顽疾伤口,一直不曾痊愈,但平常也没多大感觉,此时却像感受到了什么,牵连着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

司天担忧的看着痛苦的水善,不再优柔寡断,上前搀扶起慧安大师,解释道,“我们是为敛魂杵而来,请你将它交给我们。”

慧安大师脸上此次明显闪过惊色,这两人能准确说出敛魂杵,定然非常人。

而且他能感受到体内敛魂杵的暴动,与那个同样难受的女子有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敛魂杵?”

敛魂杵非常物,乃上古的邪物,有着毁天灭地之能,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样东西,他们的身份到底是谁?

慧安大师一下想到了毋泪,莫非是毋泪索要不成,另外寻了人来骗取敛魂杵?

“你们是不是毋泪派来的!”

慧安大师拼尽全身力气,冷然质问,一副坚守不移的悲壮气势。

“毋泪?”

司天听到‘毋泪’这个名字,声音都陡然尖锐起来,透着满满的震惊和慌张。

“毋泪没死?”

这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司天只觉脑袋一阵发蒙,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

毋泪怎么会没死,为什么没死,怎么能没死呢!

“你不是毋泪派来的?”慧安大师冷静下来,询问道。

“当然不是,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你为什么会说我们是他派来的,难道他真的……没死?”

水善靠在门边捂着胸口休憩着,司天小心翼翼的看着慧安大师,眼睛睁得老大,期望着慧安大师否定他的胡思乱想。

那不过是他的乱想,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可事实便是事实,慧安大师沉吟着点了头,“毋泪没死,他才来找过我。”

头顶一声巨响,天空闪过一道雷,可能要下雨了,天空渐暗,林间的风越来越大。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没死,他分明已经形体消散……他又复活了?”

司天骤然顿住,整个嘴唇都在发抖,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亲眼见证这件事再次发生。

当年,琅嬛山掌门苍松打散毋泪形体,毋泪用了二十年重新归来,如今,他又是如此吗,这次却不过是短短十年。

慧安大师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人,此人对毋泪知道的如此详细,而且看样子并非同伙,这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来找你?敛魂杵为何会在你的体内?他究竟如何活过来的?”

司天一连串的问题吐出来,迫不及待的要知道毋泪的所有事情。

这个恶魔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司天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靠在门上的水善,毋泪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也没死,会不会又重新找上她?

慧安大师疲累的靠在身后的木桌上,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这人对毋泪和敛魂杵显然比他了解的更多。

“毋泪为何没死老衲不知,敛魂杵是当年静亭寺一战,突然进入的老衲体内,这些年老衲一直想办法压制它,不让毋泪将它夺走。”

“毋泪……在哪儿?”

司天颤抖的声音透着一丝惊慌,他怎么也没想到,雁栖山一行,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变数。

慧安大师摇了摇头,“自从五年前老衲来到雁栖山,毋泪每年都会来索要敛魂杵,但他每次都没能成功,前几日他刚刚来过,老衲并不知他在何处。”

司天深深吸口气,清凉的风透过喉咙进入体内,带来一阵凉意。

明明是盛夏,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发凉,从头皮凉到了脚心,遍布肌肤的每一寸。

“司天,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水善微拧着眉头询问道。

司天从意外中慢慢平静下来,深深吐了几口气,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把敛魂杵拿到手要紧,没了敛魂杵,毋泪便没了太大的能力,也能更好的控制他。

司天上前请求道,“慧安大师,我们此次到雁栖山就是为了寻找敛魂杵,还请将它给我们。”

“你们究竟是谁,老衲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个问题已经是慧安大师询问的第三遍,这一次司天认真的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在下琅嬛山弟子,师门乃世外修道仙门,此次遵长老之命下山历练,寻找敛魂杵。敛魂杵已遗失十年,我们要带回师门闭锁看管,让其再无法危害世间。”

慧安大师怔了许久,大约一刻钟后才愣愣的回过神来,朝着司天恭敬的合掌施礼。

“失礼失礼,不知阁下竟是仙门之人。”

仙门于俗世百姓而言不过戏折子上的词,于出家人也不过是梦中之愿,慧安却是真正相信的。

敛魂杵的存在便证明了世外的神奇与玄妙,有恶魔如毋泪,自有可与之对抗之人。

“此物能进入你的身体,也是天意,但你毕竟是凡胎,敛魂杵的力量你承受不住,便由我带回吧。”

慧安大师莫有不从,却也为难道,“只是,老衲也不知该如何取出此物。”

司天转头看向了水善,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水善起身,慢慢走向慧安大师,然后重新聚气凝神,集中精神。

周身被轻盈的灵力所包围,浅淡的银色光晕缓缓袭向慧安大师,将其裹挟。

慧安大师闭阖双眼,感受着那股纯澈的气息涌进体内,在胸口处慢慢汇聚,似有什么东西被包裹,敛魂杵极力想要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那股纯澈气息的牵引,随着那股气息,缓缓脱离他的身体。

从未有过的舒畅感猛然袭向全身,身体所有的伤似乎一瞬间被治愈,被敛魂杵折磨多年的痛苦,这一刻全部被化解、终结。

他解脱了。

慧安大师第一次瞧见了敛魂杵真正的模样,就像一把尖锐的武器,一头很尖,一头背对着两张沧桑人脸,森然可怖。

水善掌心旋转着将敛魂杵拿到手中,灵力慢慢收回体内,微微喘着气,身体有些虚软无力。

“终于找回来了,只要敛魂杵被拿走,就算毋泪没死,他也再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司天朝着慧安大师深深作揖,“多谢阁下这十年来保护敛魂杵,不让它落入毋泪的手中,护得天下安定。”

慧安大师此时知晓司天的身份,那里敢承他的礼,连连回敬道,“此乃天意,上天赐予老衲的职责,是老衲的机缘。如今能将敛魂杵平安交于阁下,老衲也算完成了职责,不负上天所托。”

司天和水善离开时,慧安大师将两人送至院门。

敛魂杵已经拿到,而且知晓了毋泪的最新消息,他们需要立马赶回琅嬛山。

可两人没能如上山时一般顺利下山,水善遭到了不明偷袭,有个快如闪电的鬼魅身影突然从她身后掠过,将她击晕,同时将她带离到十丈外。

司天看着那个搂着水善的小巧身影,震惊的许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他,是了是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水善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放弃水善。

不管重活几世,他怕是永远不会摆脱对水善的纠缠。

司天心中责怪自己,是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早点发觉,其实可以早点发现,他对水善的亲近和关切那么明显,是自己被他稚嫩的模样蒙骗。

狂风大作,此时还是白天,却是视线昏暗,乌云遮天蔽日,大雨要来了。



第32章 长长久久

树枝被狂风吹得剧烈作响,偶尔传来细小的枝干被狂风挂断的声音。

年绥山冷然的站立在高大灌木之中,娇娇小小,肩头却抱着比他还高的水善,目光冰冷深幽,目空一切。

是了,这就是真正的毋泪该有的模样,目空一切,高傲冷漠,在他眼中找不到一丝温度,所有的温柔只有看着水善时才会显露。

“毋泪,你藏的好深。”

年绥山掏了掏耳朵,蔑然一笑,“那个名字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还是可以叫年绥山。”

“年绥山,年绥山,念水善,我早该发现的。”

年绥山笑了,手中把玩着敛魂杵,笑得冷酷无情,为祸苍生。

“现在发现也不晚,谢谢你把敛魂杵给我拿回来,我向那老头讨要了五年,可他就是不肯给我。那老头不过凡胎,修为倒挺深,我竟然拿他没办法。”

司天紧咬着牙齿,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你一直跟着我们,就是为了利用我们拿到敛魂杵,从一开就是你计划好的,故意引我们来雁栖山,找到敛魂杵,然后再夺走。”

年绥山没有否认,这确实是他计划好的。

他知道琅嬛山一直在寻找敛魂杵,干脆主动将司天引来了雁栖山,通过他们之手拿回敛魂杵。

没有敛魂杵,他便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徒有威名,却无威力。

司天见他解释都懒得解释,痛快的嗤笑起来,讥讽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间,凄凉又可悲。

“毋泪,你再一次证实了,我所做的一点都没有错。你这个恶魔,你的存在只会给水善带来无尽的灾难和痛苦,你根本不该存在,你更不该活过来。”

“住嘴!小心我撕了你。”

年绥山瞬间冷冽了眸子,幽暗的双眸像是要把司天吸入他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怎么,我说错了吗!”司天激动的拔高起来,冷笑起来,“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你说过多爱水善,你永远无法停止伤害她、利用她,你带给她的只有痛和背叛。你所谓的爱太虚假了,不过是你身处黑暗,对美好的水善强烈的占有欲罢了。”

“闭嘴,我说了闭嘴!这是我和水善之间的事,你懂什么,凭什么插嘴。”

司天毫不畏惧年绥山的愤怒,感受着周围逼人的压迫气息,迎着风一步步朝前迈进,走向年绥山,更走向水善。

“我难道说错了?水善宁愿自戕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愿再让你活着,她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我真为她感到不值,你能带给她什么,除了将她拖入黑暗,你什么都无法带给她。她就该忘了你,永永远远忘了你,这样就不会痛苦,也不会伤心。”

“你是在找死!”

年绥山将水善放在一颗树下,赫然上前抓住了司天的衣领。

娇小的身材并未阻碍到他,反而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气场,将司天完全遏制住。

司天被年绥山浑身散发的骇然气息所制约,难以抵抗,却依旧顽强的高扬着头,毫不畏怯。

“即便你没死,却不代表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将曾经发生的一切重新上演罢了。你和水善,注定不可能圆满幸福,因为你……是恶魔,带来的只有灾难,你不配和水善在一起。“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能不能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司天,庆幸今日我拿到了敛魂杵,心情不错,否则你肯定死在我的手上。我和水善的命运我来定,回去告诉琅嬛山的人,水善再也不会回去了。”

年绥山带着水善突然消失在了暴雨侵袭之前,司天被大雨浇灌的浑身湿透,撕裂的吼声似乎要震破云层,久久回荡不绝。

年绥山抱着水善速度飞快的移动在山间,清冷的月光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亮,黑暗之中,一个纯净浊尘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身影偏偏若仙,背手而立,看不见面容,却似乎能感觉到他如沐春风的笑意。

年绥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和胆颤,那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感觉,即便水善曾经力量的鼎盛时期也不曾给他如此强大的遏制和震撼。

他心下有些慌,猛地停住身子,和那身影遥遥相对。

“你是谁?”

他质问出声,目光凌锐的虚眯起来,将肩头的水善紧了紧。

那个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朝他靠近,从黑暗种走出来。

淡薄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洒在他脸上,照清了他的五官。

年绥山惊讶的呼吸微滞,这人竟然就是邀请她们在山腰亭子中喝茶的男子,严淮轩。

“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绥山感觉到了危急,那是他无法匹敌的人物,是他无可撼动的力量。

严淮轩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笑着,反问,“你拿到敛魂杵后准备做什么?”

这人果然知道敛魂杵,此人绝非凡人。

年绥山摸不清他的身份,心中急迫,有种失去掌控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烦躁。

“你要抢敛魂杵?”

严淮轩笑着摇了摇头,“不,你是敛魂杵幻化而生的人,敛魂杵与你本就一体,它属于你,但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年绥山品味着他的话,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更是在警告。

敛魂杵虽是他的,却不可在世间现世,更不可给世间造成任何的影响和动荡。

这个人在警告他,安分守己。

两人相对而视,互相打量,互不言语。

许久,严淮轩突然问道,“我许你的承诺,你可想好了?”

话题转的太快,年绥山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会只是来问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吧。

“只现在为止,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过时不候。”

严淮轩加了一句。

年绥山虽不知这人真实来历,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这人似乎……才是真正的神。

“当真什么都可?”

“自然!”

……

舒柔的风从纱窗外飘入,浮动着屋内的鹅黄帐幔轻慢舞蹈,纤细的人影自帐幔后翩跹而出,光脚踩在微凉的地面,细腻的脚踝间一串青褶纹铃铛轻轻晃动出脆生生的声音,刹是悦耳。

推开房门,随着轻微的开门声,柔和的阳光扑面而来,投射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肤若凝脂,齿如瓠螅,嘴角轻抿成恍惚茫然的直线。

三千乌丝披散在肩,只穿着浅薄的纱衣,双手扶门,目光眺望着屋外广阔蔚蓝的景色,轻轻抬脚迈出了房门。

“夫人,您醒了,奴婢们这就去通知主子。”

女子刚迈出的脚还未落地,两个老婆子快步从院门处赶回,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水果,拦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送回了屋里,令吩咐了两个丫鬟去通禀。

“地凉,小心别感冒了,您刚刚才醒,小心些身子。”

女子茫然的任由婆子将她拉回床榻前坐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洗漱之物此后她梳洗,穿戴好精美的长裙,梳了之漂亮的发髻,最后穿上珍珠绣花鞋,这才准许她落地。

“主子说夫人今日便会醒,奴婢们便准备好了饭菜等夫人享用,夫人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被扶到食案前,看着四个精心准备的菜式,女子呆呆的没有动作,许久才抬起眼,看向身旁伺候的两个婆子,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女子提着绣制着灵动蝴蝶的裙摆快速奔跑在田野间,黄澄澄的麦苗田中许久农人正在忙碌着收割,秋风浮动,麦浪翻涌,金灿灿的麦田与明媚的天空交相辉映。

田地间忙碌的农人们看见她,全都停下手中的镰刀,躬身行礼,女子侧脸看着那一个个质朴而恭敬的笑脸,脚上的步伐一步都没停,身后着急而关切的呼叫声不绝于耳。

“夫人,夫人,您慢点,小心别摔着——”

女子不予理会,目光快速的在广茂田野间寻找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衣挺阔的背影。

女子目光一滞,脚步都跟着慢了下来,她不认识那个背影,却直觉那就是她找到人。

步子再次加快,朝着那白色背影奔袭而去,在距离一条田埂时,那个身影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眼中一颗鲜红的泪痣格外醒目,像一滴欲落未落的泪,又像一片桃花瓣。

女子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他,许久许久,脑袋歪了歪,开口问道,“你是谁?”

男子嘴角的笑容潋滟如水,眼中的泪痣绽放出一朵艳丽的烟花。

“我是你的夫君。”

女子茫然的轻蹙起眉,似在努力回忆,但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

“善儿,你终于醒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该怎么办。”

男子朝她靠近,女子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是害怕他,而是感觉茫然,她不确定面前的人是谁,更不确定自己是谁?

但瞧着那张清朗俊秀的面庞,那滴诡异却明艳的泪痣,虽然回忆不起什么,却感觉格外的熟悉、亲切,让人既安心却又有些……悲伤。

那悲伤……从何而来?

“你叫我……什么?”

男子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她,似乎怕吓着她,目光柔和的像田间舒爽的风,女子也没有再后退,默默接受着他的靠近。

“你叫水善,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年绥山。”

一步一步的靠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挥去了水善心底的生疏和茫然。

“水善,年绥山,水善,年绥山……水善,念水善……”

“我心心念念牵挂着你,你终于醒了,真好。”

“主子,夫人——”

一群人亲切的呼唤着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走开,细窄的田埂上很快便拥挤着许多人,男人们大多从田间赶来,女人们手中或提或抱着鸡鸭蔬菜,一张张质朴的脸庞上喜气洋洋。

“夫人,听说您醒了,大家便想来看看您,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大家纷纷将各自的礼物送上来,热热闹闹的,一片温馨祥和之气。

年绥山嘴角抿着愉快温柔的笑意,水善茫然的看向他,对大家的热情劲有些不适应。

年绥山只是朝她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任由她处置。水善犹犹豫豫的伸出手,不好意思的沉吟一下,利落的接过了面前最近的一筐鸡蛋,扬起笑容道:“谢谢大家的心意,我很感动。”

众人叫她收了礼物,欢笑声更加爽朗欢快了,一股脑的将继续交给她,水善拿不住,便让跟着她的婆子和丫鬟帮忙收下,真心接受大家的好意。

“夫人刚醒,也不知用过吃的没有,我家也没啥好东西送个夫人,就做点心的手艺还不错,给夫人做了两样点心,还请夫人喜欢。”

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提着将抱在怀里的食盒打开,里面露出三个小蝶,各放着三样点心,卖相普通,扑鼻的香味却让人欢喜不已。

她的点心手艺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无人不知。

“善儿昏迷了三个多月,一定馋了吧,我们沏壶茶尝尝大姐的手艺。”

年绥山主动将食盒接了,大姐喜不自胜,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一个劲道:“夫人若是喜欢,日后想吃说与我便是,我给夫人做。若不是主子和夫人,我们这一村的人怕是都要被那些强盗杀了,主子和夫人不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更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帮助我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以后主子和夫人有何差遣直接吩咐便是,我们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出人出力不在话下。”

妇人话说完,那些村民们都大声附和起来。

“没错,主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夫人若有什么不习惯直接找我们便是,我们定会为夫人办妥当。”

“……”

叽叽喳喳的声音给这明媚的日子带来更多的欢笑,水善喜欢这些质朴百姓发自真心的笑容,喜欢听他们比黄鹂还要动听的声音,醒来后的迷茫转瞬消失无踪,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善儿先去吃点点心,大家都去忙吧,有空再聊。”

年绥山自然的牵起水善的手往田边而去,在一颗阴凉的柳树下,已经有下人摆好了案几,两人便乘着凉相对而坐,看着田间的百姓们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忙碌欢笑着,那一张张黝黑而幸福的笑脸散发着最迷人的阳光。

下人把妇人送的点心摆上,又沏上凉茶。

水善就着茶水尝了几口,味道香甜软糯,很是美味,心情都因为那甜甜的味道舒爽开来。

“当初来这不过路过,正好你需要一个山清水秀好修养的地方,我们便停了下来。附近的前头全是土匪,村里人当时正遭遇土匪,虽救了他们的命,但财物都被抢干净了,家家户户一无所有。我让大家将自己的土地卖给了我,还是去往常一样耕种,每年产的粮食分他们一半。我们也算在村子里留了下来。”

年绥山似乎看出水善的好奇和茫然,不等她问便已主动讲起来。

水善垫了垫肚子,整洁的擦了擦油腻的手指,抬起眼看向他,双手轻叠在膝上,端庄,乖巧,明媚,目光带着恍惚的打量,许久才微微张了张嘴。

“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年绥山含唇笑了,眼中的泪痣绽放出最灿烂鲜亮的色彩,目光温柔如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印刻在脑海中,怎么都看不够。

“我曾在悬崖上向你告白,当时我们身处险境,以为会死,结果平安活了下来。我们陪伴了对方太久太久,久到骨血融合,缺一不可。你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平平淡淡,就我们两个人,这里就是我找的地方,你可喜欢?”

水善支着下巴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金黄色的麦浪,麦田间忙碌而幸福的身影,嘴角止不住的因这美好的景色上扬着,整个人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散发着引人沉沦的光彩。

“我喜欢。”

她喜欢这副祥和的画面,喜欢这中充实自由的生活,喜欢这片天,这片地,这份情。

“谢谢你夫君,我很喜欢这。”

年绥山温柔的嘴脸猛的一僵,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夫君……吗?

这声称呼他等待太久了,期待太久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发自真心的欢喜,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冷眼相对,没有痛心疾首的哀嚎,整颗心也跟着阳光起来。

他终于做到了,给了她想要的生活。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再多,等待再久也值得!

从今以后,他们摒弃过往的一切,伤痛也好,失望也好,纠结也好,重新开始!

她给了他无数机会,却只得到失望,这一次的机会,他再也不会错失,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新生活。

年绥山呆愣许久后,突然起身坐到她身后,轻轻拥抱她。

“我保证,从今以后绝不会让你难过,我们会在这里创造无数的快乐,彼此陪伴着,长长久久,天荒地老下去。”

“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水善低声喃喃,脸颊泛着羞怯的粉红,回抱着他点了点头,“好,夫君,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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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请留步,明天还有一个怡太妃的番外,别错过喔。



第33章 离……别

华丽的四服马车哒哒哒快速奔跑在街道上,车檐两侧的铜铃叮叮作响。

圣驾出宫,禁军护送,街道上的百姓们跪身伏地,悄悄抬头观望,直到马车和禁军队伍消失在视线,低声议论起来,陛下又出宫去豫王府了。

陛下真是孝顺慈爱,即便如今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对豫王府的家人依然孝顺,不时回家看望。

只是今日的圣驾似乎有些急迫,莫不是豫王府出了什么急事?

此时豫王府的大门口,豫王及豫王妃已恭候多时,见到圣驾,急忙迎上前,脸上无不是急迫伤感之色。

皇上闵希卓携皇后莫舒媛自马车上下来,迫不及待的便往府中进。

皇后如今身怀六甲,却健步如飞,红润的脸庞上氤氲着悲戚之色。

“祖母如何了?”

闵希卓边往怡太妃院子去边问着豫王——自己的亲生父亲。

豫王紧拧着眉头,黝黑的脸庞沉重不已,兀自摇头,“太医说很不好,怕是……”

没几日了!

最后几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硬朗的男人灼热的眼眶中缭绕着水雾,心头紧绷。

嗒嗒嗒的脚步声来到怡太妃的院子里,院中此时聚满了伺候的下人和太医,见到皇上和皇后齐齐跪地请安,皇上路过太医面前时顿了一下步伐,垂眼询问祖母的情况。

太医低埋着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请罪。

闵希卓眉头顿时皱起,知道情况怕是到了最坏的时候,不再多说,迈进了房间。

怡太妃的房间中光线暗淡,两个贴身伺候的嬷嬷和丫鬟跪在床边,另有两个太医还在诊脉,见到进来的人,皆退到旁边,让出床边的位置。

闵希卓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凑近迷迷糊糊昏迷的人,低声呼唤着,“祖母,希卓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孙儿,孙儿来了——”

怡太妃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嘴巴轻微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从那模糊的细缝看见闵希卓的脸,眼神一下明亮起来。

“希卓,我的好孙儿,你回来了——”

怡太妃浑浊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抓着闵希卓的手不松开,眼角渐渐有泪水淌落。

“希卓,送我回燕州,我想回燕州。”

怡太妃用着身体全部的力量发出声音,却是请求,双眼充满渴望的望着他,眼泪汩汩往下流淌。

闵希卓满心悲凄,眼角止不住的淌下灼热泪珠。

在皇宫之中,他是威严稳重的一国之主,遭遇再大的事情都冷静自持,保持聪慧,不可有丝毫的怯懦和软弱。

此时在豫王府,他却只是一个伤心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祖母不久于世,悲伤如何都压抑不住。

闵希卓暗暗吸了吸鼻子,关切的轻笑着道,“祖母,您现在身子弱,等您好些了,孙儿再让人带您去好不好?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孙儿和妹妹还要长长久久的在您跟前尽孝呢。舒媛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产了,您又要有重孙了,您要好起来,看着孩子出生。孙儿还想请您给孩子取名字呢。”

莫舒媛挺着大肚子站在闵希卓身后,捏着帕子悄悄按着眼角,脸上努力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豫王和豫王妃皆眼眶红肿,已经哭了不知多少次,在怡太妃面前却始终保持着笑容。

棠棣郡主闵琇莹嘤嘤啜泣着从屋外跑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百花汤,快步来到床边。

闵琇莹抽动着鼻子,颗颗珍珠往下滚,却依然努力漾起嘴角,不想让祖母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祖母,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莹儿给您做了您最喜欢的百花汤,特意跟皇嫂学的,您要尝尝孙女的手艺。您若喜欢,以后孙女天天给您做。”

闵琇莹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清甜的汤味飘散在弥漫着药味的房间中,哽咽的几乎快要说不出下去。

她的手有些发抖,小小一碗汤几乎端不住,闵希卓一把接过,安慰的轻拍着她的肩膀。

“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孙女不能没有您……”

闵琇莹隐忍了许久,终于一下忍不住哭出声来,房间中隐忍着哭泣的众人被她一下感染,全都绷不住轻哭起来,女人们手帕捂着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别哭……孩子,祖母……这一生……很知足,很……幸福,有你们……这些……孩子,还有……姐姐……”

怡太妃浑浊的眼神又恍惚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嘴角轻轻勾起幸福的弧度,那是平和、从容、心满意足的笑容,没有因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悲伤害怕,反而像是另一个开始,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

也不知道死后,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个思念的身影。

“希卓,送祖母……去燕州,最后……让我看一看……那里,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回忆……”

怡太妃艰难的呢喃着,闵希卓紧握着她的手,呼吸都变得灼热、悲伤起来。

燕州是豫王府曾经的家,他们一家五口在那里度过了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充满了他们一家人所有的幸福回忆,包括……那一位的。

闵希卓知道,祖母此时心中最思念的便是那位已经不在的人,那是她永远放不下的人。

“希卓,我要……回燕州……”

“好,孙儿答应你。”

闵希卓这次几乎没有犹豫,一口便答应了。

豫王关切的想要阻止,对上母亲虚弱怅惘的笑脸,嘴边的话最终却是吞了下去。

怡太妃已没有多少时日,最后的人生,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挺好。

闵希卓事一国之主,无法随意离开皇城,只能在此与祖母告别,这一别,再见时怕已是阴阳两隔。

豫王、豫王妃及闵琇莹一同陪着怡太妃回燕州,回他们原本的豫王府。

转眼十年,恍然迷茫。

看着眼前熟悉、亲切的府门,闵琇莹有些近乡情怯,幼年时一幅幅画面回放在脑海中,还有那个惊艳绝伦、总是和她对着干的小丫鬟。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欺负的那么惨,祖母还护着那人,她当时心中那叫一个委屈,总觉得祖母不爱她了,更疼爱一个小丫鬟。

一次次的捉弄,一次次的争锋相对,反而让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依赖,最后成为最好的朋友。

她当她是最好的朋友,不想她却是自己的长辈,实在有趣。

闵琇莹站在府门前,不由笑出了声,眼角却有水滴滚落,咸咸的,有些怀念的味道。

怡太妃自回到这座府邸,像是一下病灶全除,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有了精神,甚至坚持着让人搀扶着在府中走了几步,湿泪的眼眶全是笑容。

府中的一花一木都是曾经离开时的模样,一点都没变,曾经的一切恍若昨日,他们还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座府邸,太后的音容相貌还在府中回荡着。

躺在宣宜园的桃树下,头顶蓝天白云,空气清爽,令人昏昏欲睡,是个怀念的好日子,也是离开的好日子。

儿子、儿媳、孙女围坐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陪伴着自己,怡太妃觉得很安心,很知足。

“我出生卑微,是家中最不受宠爱的二女儿,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比我讨喜,比我得爹娘喜欢,所以家中困难时便被毫不犹豫得卖了,机缘巧合才入了皇宫。”

怡太妃断断续续得回忆着自己得一生,唠唠叨叨得讲述着,声音却格外得清晰有力,脸颊也带着浅浅得血色。

清风拂面,秋高气爽,豫王将一张薄毯轻轻盖在母亲身上,闵琇莹靠在祖母得肩头,认真倾听着她得故事。

“我在皇宫中带了大半辈子,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比阴诡地狱还要可怕。我低调得在织室做个平平淡淡的小宫女,不出头,不涉险,不得罪人,只想到了年纪平安出宫。但是……后来我有了朗儿。”

怡太妃微笑着看向身旁的闵元朗,伸手捂住他,慈爱的笑着。

“那是个意外,因为这个意外,我的人生从此不再平静,不再安全,宫中的牛鬼蛇神全都冒出来伤害我,欺辱我。我战战兢兢,但从不曾后悔,因为朗儿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怡太妃喘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漾起最灿烂的笑容。

“就在我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姐姐像一束光出现在我面前,她是最尊贵的皇后,皇上最疼宠的女人,但她是那么的亲切可爱,心地善良,她帮助了我们,给我们平安和依靠,给了我们一席之地。”

闵元朗自小在宫中长大,也是在渊慕太皇太后身边长大,对她很熟悉,很亲切,那是个让人满心喜欢的女人,是她们的恩人。

“宫里的日子时时刻刻让人充满提防和戒备,只有姐姐,是我唯一的信任和依赖。她帮助我成长,给予我信任和权力,让我们母子再也无人敢看不起,让我们再不受欺负。”

回忆起姐姐,怡太妃满心满眼都是笑意,姐姐灿烂的笑容、亲切的声音似乎尤在眼前,宫中几十年的种种恍在昨日,不曾远去。

“朗儿,母亲好想她,好想……好想……”

怡太妃像个孩子一般嘤嘤啜泣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眉心紧皱,呼吸断断续续变得艰难起来。

豫王紧张的替她抚着胸口,开口道,“儿子知道,儿子全都记得。母后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儿子永远不会忘,我们世世代代的后嗣也都不会忘。母亲思念母后,儿子也是,相信母后若在天有灵,也定思念着母亲。”

“会吗?姐姐会……看见我吗?”

豫王坚定的点点头,“会的,母后非凡人,是天上的神仙,定时时刻刻看着母亲,看着我们,看我们过的好她也才放心。”

怡太妃颤抖的肩膀慢慢停下来,闵琇莹已然泣不成声,眼睛哭成了一双核桃,抱着祖母的手臂窝在她肩头,似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

怡太妃停下了哭泣,眼睛虚眯着盯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感受着清风,舒畅的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亮的天地渐渐暗下来,视线越来越模糊,神智越来越恍惚。

迷糊中,似有一张人脸在眼前清晰,那张脸很是熟悉,亲昵,朝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怡太妃也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抚摸她,嘴角的笑容轻松而愉快。

“姐姐……我……来了……”

------题外话------

顺利完结,撒花撒花,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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