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曲之长生怨 - xp1024.com
《长生曲之长生怨》


楔子

在这妖魔鬼怪的世界中,分别为人神鬼,人是开天辟地,万物创造者。神是创始元灵,造化生灵而成。鬼是三界遗留下来的产物。俗话说就是废物,应是三界中最低灵的东西。

而在这妖魔鬼怪世界中的满天神佛里,鬼界却有一位特殊的存在。

此东西······嗯!随我往下看。

绵绵秋季,万物萧瑟,人间依旧天气多变,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乌云密布,狂风席卷。

大雨将至,人潮涌动,忽然响起阵阵雷声,惊醒了茶楼酣睡的女子。她睡眼惺忪,半梦半醒间自言自语道“吵死了!”

回应她的只是匆匆忙忙地脚步声,女子揉揉眼睛,半撑着头,一只手整理了马上散落下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幽深暗绿的碧瞳,睫毛微颤两下,懒懒生个懒腰。之后才正儿八经的伸出头看看茶楼外边。

硕大的雨点打在脸颊上冰凉,她皱皱眉,伸手半掩着窗橼。这才仔细看看街道上发生的事情。

铮!!!一声巨大的钟声响起,震天动地,穿破九霄。

女子脑仁儿震得嗡嗡作响,哧鼻捂耳,忙的不亦乐乎。正在厌烦之际,尽头传来整齐有序的步伐,伴随着钟声朝着女子这方的街道走来。

女子看一眼,一群白衣素縞的人正举着肃静两子牌往前走。人群匆匆移到屋檐下,垂手恭敬立在两侧。

铮!悲亢悠远的钟声从帝京的高阳楼上传来。

走来的人大喊一声“皇上驾崩!”铮!声音尖细幽长,如鬼灵精怪嘶叫。

那女子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奇也怪哉,这帝京皇帝是修仙之人,死后位列仙班,丧葬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女子说完,那群素縞官员断断续续朝着最远的街道游走而去,原地百姓纷纷跪地磕头,等到人尽,他们纷纷起身,有的拍拍衣角,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人潮中这些最新的话题永远谈论不休:“你说说咱们皇帝驾崩了,是该太子登基吧!”

“那当然,不是太子登基谁有那个本事登基,换成别人我们还不依呢!”

“难怪半月前叫回姚弛仙界的太子,原来皇上早就不行了!”

“太子以一人之力拯救了姚弛仙界,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啊!等他登基之后,我们要建几座观庙,一定要把他供起来。”

“得了吧!皇室的人都对皇位垂涎不已,我看那,这几日皇宫有几场恶战!”

“小人之见!”他们说完就谈笑风生的挤进茶楼里。

大雨依旧不减,雨滴敲打着窗口啪啪作响,那女子陷入沉思良久。

她来帝京两个月,听见最多的就是太子妃生了,生了一个男孩儿,此男孩儿出生时没有天降祥瑞,不是正统的皇室传人。意思就是:他不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原因就是没有天现祥瑞。

这种莫名其妙的评断,在帝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怪他父亲没在身边,少了一个人护法。他父亲是帝京太子,常年在外驻扎,一年回宫三次,但他却是帝京百姓口中的明君英主,对他是拥护已久。

她以前见过帝京太子,是个英俊潇洒,刚强果断的人,她与众多人一样,希望这帝京一如即往的国泰民安下去。

女子正想完,差点被一个椅子袭击,眼看那椅子砸到她,她不慌不忙的伸手抓住了,稳稳的放在地上之后,转头看过去,一群人正在另一边面红耳赤吵架。

“妈的!这不可能!”一人说完还抽抽嗒嗒哭泣

另一人瞪他,道“怎么不可能,就是死了,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几人连连摇头反驳

女子皱眉,正在劝架的小二哥赶快走到她面前道歉,边说边拿起刚刚扔过来的椅子,心里忍不住纳闷儿“这椅子怎么完好无损?没砸到这位姑娘吗?”

女子自顾拿起茶杯,小二哥眼疾手快替她斟茶,连连低眉哀道“姑娘莫怪,姑娘莫怪,他们都疯了,要不小的给您换个位置?”

女子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二哥挠挠头,也是非常不解的说道“小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过去劝架还被打了一巴掌,姑娘要是想知道,小的冒死给您打听打听!”

女子欣欣然把玩手中的金子,哪管小二哥发光的眼神,只是笑着说道“不用了,把他们赶走就行。”

此话一完,那群人似听见了眉头,全都愤怒的起身走到女子这边,大次啦啦的叫喊道“说什么呢!赶谁走呢?你这女子如此不实好歹,小心老子把你卖到妓院去。”

女子云淡风轻的瞅他一眼,将手里的金子随意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几个目光灼灼眼睛。女子眼眸一闪,只听见碰碰几声,窗户全都莫名其妙的关上。

那群人惊讶环顾四周,屋外大雨连绵,屋里静得可怕,他突然想起赶快离开此地,身子却莫名动弹不得,为首的人惊声厉道“妖女,你是妖女。妖怪居然出现……唔!”

女子抬手禁闭了他聒噪的嘴,他连连挣扎,挣的面红耳赤。

女子看一眼小二哥,道“刚刚出什么事儿呢?”明知故问

小二哥惶恐不安,大汗淋漓,结巴道“小,小的不知道!”突然看见女子幽如深潭的眼睛,他连连摇头道“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女子捏捏手指,又喝了口茶,才不看他们怒目而视,只是悠闲的摇着脚,自言自语道“可惜了,我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女子的话,所有人惊讶转身,这才发现他们可以动了,连忙往楼下跑,结果这群人只在茶楼上一直打转。

这种场景,用俗话说就是“鬼打墙”走不出的原地。

人人惊声尖叫,道“啊!大白天遇见鬼了吗?”

女子坐在原处笑着看他们,又是砰的一声,所有窗户全部打开,大雨被风刮进窗内,落在女子身上,她扶手摸了摸,不耐烦的说道“你干什么呢?”

砰砰砰!窗户被吹风得里外晃动,要不是白天,这样子能吓死个人。

女子又道“有什么事儿快说!”

“快去静谧之外救人!”一个声音凄凄惨惨,阴阴柔柔。

女子叹一口气,道“救什么人?”

“你别管,你只去救人,是要紧的人。”

女子瞪一眼,不耐烦的嗯一声,然后接着道“有什么特征?”

“就是一口棺材,救上来之后就赶快离开,看一眼他们就活不了。”那声音说的很简单,解释也是女子听得懂的。但是女子怎么就这么不想去救呢!

不情不愿。大雨到夜间就停了,女子独自来到了荒山墓园里。

深夜时分,上弦月高挂在夜空中,幽幽的银光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凉的墓碑上,凄凉的风寂寞地低语,荒野墓园里埋葬地沉睡的逝者,都是孤魂野鬼,无家可归的苦命人。

女子行在墓园里并未害怕,凄惨的风呼呼而过,穿过耳宵,敲击心怀。

月黑风高,月光下,那女子身影突然倒地,砰的一声,伴随着风声,一个东西钻入了另一个身体里。

在起身时,是另外一张脸,身穿白色衣裙,展展裙角,缕缕头发,最后从地上捡起一方纱巾遮住了脸颊,一双幽暗的碧眼看看微光中地帝京。笑一声,自言自语说道“真是麻烦,本来今日就要去关外玩玩儿,还要救什么人,可得好好补偿我!”说完,原地早已没了那女子的身影。

一只乌鸦飞到那女子站过的地上,朝着天空凄惨嘶叫几声。瞬间,遮天蔽日的乌鸦群围住了刚刚倒地女子的身上。眨眼间,那女子变成一具血淋淋的骷髅。

另一个白衣女子飘到静谧外,那里有一条恶魔似的裂缝,仿佛能吞噬下天地万物,那女子嘶鸣一声,一只巨大的东西扑闪而来,女子跳上它,指挥它钻进裂缝之中。

巨大的冲力阻碍女子,裂缝之下渗出巨热的气流,再靠近一点就能将人烧成灰烬。

女子忍着星碎的火光划过脸颊,虽然她身子并不痛,但是身体里冒出的青烟,还是让她很难受。

突然看见裂缝之中卡住的棺材,正在慢慢往下滑落,女子心下一喜,冲下去抵住了下滑的棺材。脚下是无尽的深渊,但是女子知道下边正是浓浓的岩浆。

女子手一推,那棺材不费吹灰之力被推出裂缝之中,以极尽的速度将棺材推出里裂缝。

瞬间开阔的地方让女子松了一口气,随手丢下棺材,拍拍衣裙,这才仔细看了看棺材,很普通的一个棺材,女子本想抬手揭开看看,却想起那人说的话。戛然止住手,很识趣没有揭开棺材。

女子正走,棺材里传出一声细小的孩童哭声,止住脚,心疑道“这么大的棺材里居然关着孩子!真是丧尽天良。”

诽谤完,女子听见远处的声音,赶忙闪身离开了。

她每年在各大陆待一段时间,然后又去游历山河,近几月在帝京很无聊,所以她决定去关外玩玩,她好想试试关外女人的身体。

女子离开帝京前看见街道上随处哭泣的百姓,女子纳闷不已,从她身旁经过了一群和尚,匆匆朝着皇宫方向走去,女子瞧着一个熟悉的脸,随即转移视线,那群和尚已经走远。

女子趁着风,踏着草,闻着香,离开是正在悄然变化的帝京城。

第一章 十年再回尘世变

风萧萧兮秋水寒,美女一去兮十年还。

而这个美女却是一只千年老鬼,老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名字,所以她便给自己取名叫开心。

何为开心,那便是“逍遥快活四海漂泊,佛堂烧香祈祷活佛。”所以她也是一只信佛的鬼。

开心记不起是怎样变成鬼的,反正她只知道阎王不收她,还对她非常好。

不过她心里有那么点隐隐的记忆,似乎她是在找谁?又似乎她是在等谁?只是这时间已久,某些记忆也慢慢淡忘,淡忘到连自己名字也想不起来

但是开心也乐得悠闲,时不时在各大陆造点声势,然后吸引各大陆小鬼前来对自己俯首称臣。就这样来来去去,也已经一千年了。

这一千年里的每年七月十五,一群孤魂野鬼都会到开心鬼这里求点符咒。这群鬼魂很落魄,如果不在特定时间段入冥府,他们就再也无法进入,然后就等着自己魂魄灰飞烟灭,从此再无轮回转世。

然而他们知道阳间有一位飘零千年也不消失的鬼魂,便给她取名为长生鬼。

所以这个开心鬼实则叫开心,但是所有人只叫她长生。

每年七月十五长生会送一人入冥府,然后那鬼就可以再投胎转世为人。

————————————————————

今日正好是七月十五,小竹楼又围满了孤魂野鬼,到了夜晚在凡人眼里便是一团幽暗的火。

而小竹楼里正坐着两人对棋,身影投在窗口。一人是身黄衣冰清玉洁的女子,只是眼睛幽暗,泛着淡绿色的光泽,好不悠闲自在地把玩着手中的白子。

对面是个红色长发的男人,一张鬼头面具,呲牙捏嘴,一双眼睛泛着红光。只是那双修长而又苍白的手捏着黑子无处安放,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两人这样僵持了半晌,他才抬头看了看一脸得意忘形的女子,眼神又瞟了瞟外面不停飘荡的鬼魂,便将棋子一扔,打乱了棋盘,不耐烦说道“你到底要送谁走?”

女子扫了眼棋盘,意料之内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娇俏一笑,道“阎王大人,你的棋艺越来越差劲,再这样下去,可又要输给我十人噢!”

阎王大人很不友善将棋盘扔到地上,女子还是笑意盈盈看着他。他似乎又打在一团棉花上。

随即微微泄了气,语气平缓,道“你知道他们生前作恶多端,入冥界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投胎为畜生道,他们不想下地狱受苦,便也只能在人间当孤魂野鬼。你这样讨价还价的救赎一个,救赎十个,将来就会有更多鬼魂倚仗你。那么多孤魂是你一个人能救赎完的吗?况且这已经违背了天道轮回,天帝睁一只眼闭一眼就算过去了,你难道还想让佛祖发现吗?”

“我”

“你自己也是一只信佛的鬼,抄的那么多经书,念的那么经文,难道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善恶报应”吗?”阎王大人恨铁不成钢,说的话便是咬牙切齿。

女子揪起胸前碎发灼灼发笑,然后说道“那我经常用已故的女子尸体,算不算作恶多端?”

阎王大人被她这句话给噎住了,他已经不下三万次有这个想法了,他想把她带回冥界扔到十八层地狱去,然后下辈子投胎成畜生,让她生生世世为畜生……

他正这么想着,女子不知从何处斟了一杯清泉,迅速递给了他。阎王大人回神看了一眼杯子,这清泉是她亲自上泉眼打回来的,那地方不是常人能去的,但是她贪喝,又爱及了泉眼细流的烟火味,所以便冒着随时能被冲毁元魂的危险,灰飞烟灭也要喝上一口。

阎王大人还是伸手拿过去,白玉石杯里冉冉升起淡淡烟雾,如丝状飘钻进他的鼻腔内,阎王大人喝了一口,然后享受的闭眼酝酿一番,顿时口腔犹如炸裂般细碎的疼痛感,鼻腔里充满了烟火味道。

“怎样?是不是有为人的感觉。”女子清脆的声音悠悠响起

阎王大人将眼睛眯着一条缝看她,随即淡淡嘲笑一声,继而把玩着水杯。

他是有多久没有在世为人,居然对这杯水带来的疼痛感充满了极尽的欲望。很渴望身体某处给自己带来的疼痛。

因为这才能让他体会到他是真真切切的在人间,而不一个在冥界里无血无肉,无欲无求,无灾无难的阎王。

每次到人间,他都会前来讨一杯虐一虐自己干枯已久的骷颅心。所以这长生鬼总能想着法儿的收买自己。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十人,你只许救赎十人,然后我带回冥界,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让他们投胎转世去。”

阎王大人还是妥协了,因为他亏欠长生鬼,所以这一千年来,他努力护着她的魂,凡事都应了她的情。但是只要她不作恶,自己还会护她千年万年。

长生很高兴,眼珠转了一圈,又想起什么,趁他心情不错,双手托着香腮,然后对他眨眨眼睛,说道“阎王大人,这近年来为什么死了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个个俏丽迷人,美艳动人的,我都快用不过来了!”

阎王大人扫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然后重重的放下手中杯子,语气严厉道“都跟你说不要多管闲事,人生早已注定,她们生命到此结束,下辈子必定投个好胎。”

长生纳闷竖起身子,心里不住的吐槽:这阎王最近越看自己越不顺眼了,我说什么他都反驳,看来得离开他一阵子,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看来我得离他远远的。

阎王大人看着安静下来的长生鬼,感觉自己语气太重了,然后稍稍噎着嗓子道“好了,你快去选十个孤魂,我带着回冥府。一堆事儿,还要来处理你的乱摊子”这个阎王脾气有点暴躁!

长生耸耸肩,无奈飘出小竹楼。阎王坐在原处看着屋外的背影,心思却是沉沉的。

----------------------------------------------------------------------

长生回到帝京才知道,十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天帝京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是夜炎农氏皇帝驾崩,众人对他的驾崩并没怎么在意,因为都知道他是上天当仙官儿,算是苦尽甘来,众人很为他高兴。

第二件大事便让人无法接受,这个夜氏家族的太子,从出生时天降祥瑞,到成年后征战各方,每一次只要有他的事迹,都发展的特别好,也算是民心所向,众人也都翘首以待,等着他登基皇位。

不想,先皇驾崩之日,他居然莫名其妙也跟着去世了,而且还带走了他半岁的孩子,一天之内连着三人去世,这上哪找说理的去。

第三,登基皇位的竟然是夜氏家族七王爷—夜农炎仪。他一登基便雷厉风行改国号:炎仪元年,尊号仪帝。

这位皇帝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媳妇。

而且这个媳妇娶的让人愤懑不已。这媳妇就是前太子夜农炎昊的太子妃。

这太子妃也不得了了。长了一副殁国殃民的样貌,是西齐大陆上蜀皇室的妖孽公主。

有多妖孽?没人知道,但是可以称得上: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就是斩断了腰也要娶她。

这不,乱了帝京皇室血统。但是却没人敢上言请表。

因为这七王爷脾气暴躁,为王时都发生过几次命案,莫说为天下之王!

这二人凑到一起,也干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所以那段时间时常会有人烧香拜佛,求那位位列仙班的前夜氏皇帝保佑南辄大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

还记得一千多年前,这世界从七大陆变成了现在的四大陆,而这四大陆就是经过征战,讨伐,吞并,割让,而形成了现在的四足鼎立。

可谓是“仙界不管人间事,冥界不碰世间人。”长生也算是看着世界的变迁。

北方的北冰大陆以羌无和冰魄为主,那里四季如冬,冰冻十丈寒渊。他们大陆的人蛮实,勇猛,阴险,狡诈。曾经以邪恶手段吞并了一个大国。而现在他们皇室以养死士为主,然后卖给其他国家的秘密组织,以换取金银财宝。

东方的东泊大陆以常流和清扬为主,浩瀚无垠的大湖泊生生穿破东泊大陆的中心,那条大河的尽头就是冥界的忘川河,没人知道它有多长。只知道尽头长满彼岸花,死去的人,如果她有孽缘,便会生根在河岸长成彼岸花。有个摆渡人十年载一人走上奈何桥。

西方的西齐大陆以上蜀和下蜀为主,那里多的是妖精,随便一株古树都可能幻化成人形。但是西齐大陆有天帝布下的结界,所有妖怪便圈禁其中。但也有修行上万年的妖精冲破束缚,然后再耗去半生修行离开大陆。但不是所有妖精都喜欢受虐。

南方的南辄大陆以帝京和汴京为主,是目前最大最富的大陆,而且也是修仙最多的大陆,因为在南方的静谧之外隐藏着蜀山,所有大陆的人想要上山修仙都要通过强大的南辄大陆,所以钱财都会被帝京皇室收纳。这也造成了南辄大陆是四大陆里最富有的国。

四大陆的中央有座千年山脉,这座山脉是分段四大陆的重要媒介。

这山高三万三千丈,山顶直直冲入云霄。据说无人敢登上山顶。

这座山名叫麒麟山,是一座比开心鬼还要古老的山。

听说三千年前这座山下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大陆,流传千古的那首诗至今还有人提起:“云山雾绕青山城,苍松翠柏露凝晨。风吟鹤鸣霞光映,疑似误入仙境中。”

那时经常会有仙下来历劫。然后在和凡人谈个恋爱,处个对象。

不知为何,三千年前的一个夜晚,云霄上的离海突然坠落,将古城瞬间淹没。天破了一个窟窿,听说古城的人全部覆灭。人人向往的古城一夜之间变成了口耳相传的记忆。

听说那一夜共计死了二十万六千三百七十六人,但开心鬼知道这都是谣传,因为阎罗殿一时间是容不下那么多魂的。

第二章 再进佛堂遇小佛

月出与东山之上,光盖与万里玄汤。

正值深秋时节,万物落幕,全是一抹萧瑟味道。然而最好的赏月之地便是帝京街道的高阳楼上。

那里一座角楼,吊着一个巨大的墨钟,每到夜晚时满地铺满银素,那大钟就像人影一样印在地上。

角楼上时常会站着一人,只见那轻薄的胡须随着风而起。眼神近乎忧郁,他似乎一直看着帝京,又似乎一直守着帝京。

帝京皇宫的某处又升起淡淡的绿烟,那里似乎是做某种化学实验一样,让人恐惧。

钟鼎之上的人皱着眉头,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叨什么。

暗处的屋檐下有个黄衣女子隐在柱子后,眉目稀薄,眼神思域观察着角楼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虽一直站在月光下,但是周身却像笼罩了一层细细的淡雾,看不清衣着,更是看不见面容。月下的影子忽然一跃而起,女子眼睛一直锁定他。

那青色的百衲衣和光滑的脑袋微微一闪,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女子揪着眉头看一眼远处的皇宫,缓缓飘上了那人所站之处,地上只映着钟鼎的影子,却不见顶上之人的任何映像。

忽而整个街上响起一个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铮顶上之人下意识掩耳,却一直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方向是大钟寺,听说是帝京近三年来最热闹的寺庙,连最根深蒂固的法兰寺都被比下去了。

曾经的她来到帝京只去法兰寺,因为那里佛像全身金光能让她有一种被包裹的感觉。

自从十年前离开帝京,她的心居然再没有满足过。总感觉这帝京有一个结穗牵引着她。

这种感觉是她做鬼之后也没有遇到过的,所以她总是感叹,做鬼的生涯是不是要结束了。

但是她又不甘心,她非常想找出这个压在心底的感觉。

在什么地方找呢?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算来算去,她已经十年没有入佛堂了,听说这个大钟寺有位大师长得风神俊逸,像是下凡历劫的仙人一样。不过他似乎年纪有点大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尽管那大师是一个和尚,还是个年纪大的和尚,也阻碍不了那些爱好美色的女人们。听说那些女人们天天换着法儿的进寺庙烧香拜佛,听经礼佛。

还听说只要大师一出来,她们便扔去各种花,生生将大师砸的头破血流,淹在花中几天几夜也出不来。

钟鼎之上的女子轻轻一笑,然后自言自语说道“这帝京的风尚真是越来越差了,皇上是个荒唐好色的也就罢了,那些女人们也学些淫秽放浪的行径,真真儿的是该好好管管了!”

一阵凉风袭来,钟鼎之上的人消失不见。

卯时三分一到,帝京的荒山墓园中出现了一个影子。惨白的月光只在这一刻是最亮的,但是三刻一过,月光就会黯淡下去。所以想要做什么事情,必须在月光最亮的时候。

那影子飘到一个崭新的墓碑前,上面写着“爱女罗冰云之墓”没有写生辰八字,也没有去世时间,但却是刚埋下去的鲜活身体,是最适合她的。

虚无的手轻轻一挥,四处立马飘来一群拿铲子锄头的小鬼,三下五除二的将坟头抛开,然后再抬出棺材里的女子。做完这一切又将坟墓垒成原状,一点不见其缝隙。这便是他们长久之来练成的刨坟技巧。

等那群小鬼离开,长生发现那个尸体面目很狰狞,僵硬的脸皱成一团,眉头紧锁,嘴唇发紫,不过身穿一袭喜袍,看来生前是准备成亲的,却也看不出一丝喜气。

只是她看起来死前是受着什么极痛苦的折磨,死后的面容才会这么狰狞可怖。

虚无的影子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去冥府,你难道想灰飞烟灭吗?”

呼另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飘来,戛然立在尸体的另一边,惨淡般黑洞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以极缓的声音说道“你就是长生鬼”

一般刚去世的鬼魂没有理由能留在自己尸体身边,但是她怨气极重,虚无的影子不断渗出黑气。

被认出来的长生鬼索性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那鬼惨淡一笑,整个荒野犹如厉鬼嚎嘶,长生愕然不已,心道:她的怨念居然如此之重。

“你用我的尸体可以,但是你要帮我做件事情……”她没有情绪,似乎是干巴巴读出来了一样。

额?什么?让她做一件事情?这只新鬼是不是脑子抽筋了……敢让她这只千年老鬼替她做事情?这世间她还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这身体已归自然,何来的还是你的尸体!”长生还是很好心提醒了她一下。

“我从小和三郎订亲,十五岁前一直和三郎长在帝京的静谧之外,半月前爹爹秘密接我回京,我不懂为何他要秘密接我进京,还秘密为我们举办婚礼。可是三郎在成亲那天带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见我便双目放光,三郎居然默许她将我带走。我爹爹反抗无果,那女人就将我带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有人放我的血,也有人摸我身体,被关了三日,实在受不了疼痛便自尽而亡。之后他们将我尸体扔回家中,我爹爹含泪将我埋了,但我不懂,他什么反抗也没有,似乎是认命了!但是我不服,我死的不明不白,而三郎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

长生虽是个影子,但还是皱了皱虚无的眉角,随即想起,这帝京近年来是出现了不少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尸体。问阎王大人她们是怎么死的,结果那脾气暴躁的大人只会吼她。

“长生鬼,你帮帮我吧!我不想长成彼岸花,我也不想带着执念投胎,这样的话,我下辈子会是个坏人的!”

坏人?这孩子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喝了孟婆汤可是连执念都会没有了。

哎!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罢了……

也罢,反正自己也是个多管闲事的鬼。

阎王不是说吗,“一千年了,你也管了不下一千件闲事儿了!”

“你去麒麟山的结界里等我,那里可保你半年不泯灭。”长生一边说话一边钻进尸体里,那影子却露出惊讶的神色。

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悠悠站起来,然后看着她拍拍衣服上的泥土,理理头发,捏捏脸颊,最后还抬眸看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诈尸吗!”

那影子向后一飘,一句话不说飘去了麒麟山。

长生十分嫌弃的脱下喜袍丢远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讨厌喜袍。

抬头看了眼落幕的月亮,随便扯出一方帕子遮住脸颊,便头也不回朝着帝京走去。

这鲜活的尸体用来格外顺手,用金灿灿的金子买了一套淡粉色的衣裙,瞬间变成了娇俏迷人的小姑娘。

这身体初来没有磨合好,走几步路很不舒服。索性顾了辆马车,把自己送到了大钟寺门口。

她也要看一看那美和尚,到底是怎样的迷人,能不能也让她五迷三道的去佛堂呆着。

长生正想着,随手便捏出了一朵花,在高挂的斜阳下泛着黑烟。

脚步生莲般迈进寺庙之中,似是优雅过度,引得无数花痴女子对她翻白眼。

长生暗自一笑,手里把玩着花朵,便看着大院之中燃着袅袅的青烟,硕大的供香似乎竖在穹苍中。

长生下意识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一番,再睁眼便是一群女人围上了她,指指点点对她说话。

长生咧着脑袋想要出去,却看着佛堂门口走来的和尚们,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依旧行径有礼言道“各位女施主,已经日中天了,该回去做饭吃了!”

只是瞬间,那群女子便匆匆出了大院,长生眨巴了几下眼睛,却瞅见那和尚送客的眼神。

长生立马解释道“我真的是来拜佛的。”

小和尚又看了看长生手里的红花,露出来一脸“信你才怪的神色”

长生尴尬的收起花朵,然后猛然跪在蒲团上,虔诚对着大门之内的佛祖祈祷。

那和尚不知如何是好,虽说许多女施主打着拜佛的旗号前来看定慧师傅,但是从未真正虔诚的拜过佛。

这女子似乎不像做假的模样,便随她去吧,师傅要出来讲经了,他也只有这点空档的时间才能出来在佛祖前讲经,切不能浪费了。

想着想着那和尚便进去了大堂之内。长生悄悄眯着眼睛,看着殿内出现了好多背影,然后又缓缓坐下,双手合十的看着里面的某个方位。

长生稍稍移了身子,这地方看不开里面,想要移到大堂的正门口。

突然她脑子一抽,自己可是千年老鬼,居然用这么猥琐的动作偷窥人,鬼脸要被丢尽了

随即她大摇大摆的起身,朝着后院走去。来个守株待兔,直接了当的在后院劫持他,一次看个够。

长生难得这么悠闲的在佛堂里赏景,刚刚从前厅走来,便发现这里极尽的奢华,像是用金子堆起来的寺庙,走哪里都金光闪闪,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走到后院,刹那间便从闪瞎眼的金子中萧瑟下去,眼睛受不了这极速的变化,脑瓜嗡嗡作响。

长生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舒缓下来,但是眼睛却睁不开。长生便眯着幽深的眼眸看了看后院。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梁,还有苍绿色的古树,在萧瑟的秋季中,显得尤为沉寂肃穆,一点也没有前厅的华丽。居然让长生有一种想要生活下去的欲望。

长生缓步走到古树下,才看清它们原来是菩提树,也只有它们在这萧瑟的秋季依旧挺拔苍翠。

长生双手合十拜了两拜,便听见硕大的古树另一边响起一个孩童的声音,忽远忽近飘进长生的耳朵里。

“夫群生莫不有心,而真心难悟;修行莫不有定,而性定难明;”

长生停住脚步,看见了那坐在树下的小孩儿背影,素色百衲衣衬着发白的脑袋稚嫩稚嫩的,长生居然滋溜吸了吸口水,那脑袋好像酒粮丸子怎么办

“你是谁?怎么走到了这里?”那小孩儿兴许是被她吸溜的口水声吓懵了,连忙警惕站起来盯着她。

长生狡然一笑,望向他眼睛的那一刻,心猛然躁动起来。

第三章 原是败了

秋眸晶透穿过光华,眉角一皱似是佻达。

这小和尚眉清目秀,稚嫩可爱,长密卷翘的睫毛微微上扬。露出那眼眸明亮而又深邃,而且带一抹淡定的目光注视着长生,居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神秘感,较小的身子警惕隐在小树枝后。

长生痴痴伸手按住那突突的心跳,一个不留神哑然一愣,这是死人的身体,就算有自己附身,也不可能有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居然很喜欢这种感觉,正皱眉瞬间,心跳戛然而止,长生却是被这情况给惊呆住了。

饶是自己这只千年绝顶聪明的老鬼,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

那小和尚又自觉向后退了几步,从刚刚警惕的眼神里慢慢变成无比的嫌弃。

长生愕然回神,想不通那就慢慢探索,反正自己的时间很多,也等得起一年十年。

只是那小和尚这么看着自己是什么情况,我长得有很丑吗?

长生好想摸一摸小和尚的脸颊,更想舔一口嫩嫩的脸蛋,想知道他是不是像泉眼的水那样有味道。

“女施主,你口水都流到下巴了……”小和尚露出万分嫌弃的眼神,大概是见过长生那种恶劣行为,所以没被吓到哭鼻子。

长生鬼第一次在凡人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然后无奈挠挠额头,压低了嗓音纯纯的说道“小和尚你真是秀色可餐”

“餐?你是妖怪吗?你要吃我吗?”小和尚瞪着双眼,抵御式的侧侧身,但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看到妖怪的恐惧感。

长生鬼心生内疚,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唬他了,只露出温柔善良的笑容,说道“我不是妖怪,也不会吃你的”她可是第一次这么哄小娃娃。

“阿姨,看我爹爹请去前厅,他正在讲经,不可以丢花,但是可以远远看他一眼。”小和尚立马反应过来,似乎很为爹爹着想的,顺便提点了长生几句,让她不要忘了做女子的仪态。

长生嘴角一抽,然后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与他平视。近距离看他,眼里像是有一汪清泉正闪着微光,还能从眼中看到一些莫名的东西。忽然一个红色影子从他眼里一闪而过,长生并没有在意,因为身后的手正忙着拈出一朵花。

花捏完,悠然拿出来嗅了嗅,恶作剧似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才不是看你爹爹呢,我是来看你的!”

“呐,拿上”长生将花递给他,小和尚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这空气逐渐僵住……

长生只能自己把玩着手里的水晶状的花朵,然后换个方式说道“那我且问问你,何谓真心?何谓性定?”

“嗯?”小和尚还是不明白这只长生鬼跳脱的话。

长生顺势坐到菩提树下,然后笑着说道“你刚刚背的那个:夫群生莫不有心,而真心难悟;修行莫不有定,而性定难明;所以我问你,何谓真心?何谓性定?”

小和尚没有动,而是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再一次嫌弃的看看长生,没准备回话,转身就想离开。

长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那个软软的小手臂,“真真儿的想使劲捏下去呀!”长生被自己这个邪恶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感觉这小孩儿欠自己东西一样,好想捏碎他。

“女施主,我爹爹虽然孜身一人,但也不会因为一个女施主而破戒还俗的。所以你就算会读经书也没有用,我是不会被你收买的”那小和尚正经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大人,一道一道的。

额这嘴毒的小和尚,长生自觉的松开手,真的再捏下去那小手就要断了

不过看那小和尚并没有一丝疼痛感,但顺势站住,然后问道“那我且听听,你说说何谓真心?”

长生便自觉的回道“即众生所具,不生灭之根性,个个圆成。是谓真心!”

小和尚似乎来了兴致,然后朝着长生走近了两步,又问道“那何谓性定?”

长生撇着眼睛,嗅着手中的花,没想回他,小和尚正着急,长生便神秘莫测的说道“这当然是要你自己感悟,都告诉你了你还读什么经书?”

小和尚便没在问,然后又说道“这后院我爹爹不会来,你要是想看他,可以去前院等他,傍晚时分我爹爹会在东面的红墙院里观日落。”

额这小和尚这么快就把他爹给卖了!

长生幽叹一口气,忧郁的瞅着手中花。正在装不下去时,那只肉呼呼的小手便取走了花,然后听他洋洋意意的问道“这花我替你交给爹爹,只是我不知这花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从刚刚长生拿出花时,他的眼神就有意无意扫向它,他又想拿,却又不敢拿的小表情可爱极了!

“水晶兰”长生云淡风轻言道,小和尚却拿着花看了又看,长生幽深的眼眸一直瞅着那朵花,随即扫了眼小和尚,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离垢”小和尚的视线被花吸引住,回话也不知看长生一眼,长生轻轻一笑,又说道“这花送你了,别给你爹了。”

小和尚痴痴的点了点头,而长生却满意一笑,眨眼间消失不见。

小和尚再回神时,身边空无一人,又看了看那花,便轻轻一嗅,随即嫌弃的将小脸皱成一团,自言自语道“这么臭!”

长生走到了小和尚说的红墙院,红墙院真不愧是红墙院,整个墙壁都是红色朱砂,坐在里面就像身在一个大染缸一样。长生坐在高高的墙院上,一只脚闲散的垂在墙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仰头扶额看看快要下山的太阳,悠闲自在的哼着小曲儿。忽而听见院门口嘎吱一声,门被打开,长生立马侧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茶褐色衣和青绦玉色袈裟的和尚孤身一人走进来,长生只是大略的扫了一眼,看到一抹胡须便轻轻一笑,随即潇洒的翻下墙院,以最快的速度飘走了。

美和尚进门就发现墙院上的人,还不等他出手,那影子很识趣儿的逃走了。算是有自知之明。

他抬头看了看日落,进屋换了身衣服,简单的青色素衣拢在身上,一如从前坐在院中看着落幕的余晖。周身弥漫着淡淡烟雾,却看不清美和尚的面容。只是那七尺的身材算是挺拔有型。胡须偶尔被风吹起。

长生算是跑的快,她也只是证实一下那天晚上钟上之人而已,显而易见就是那个俊美的老和尚,也算没白跑一趟。

-----------------------------------------------------------------------------

天色已经暗下,长生独自立在一条小河边,感受着秋风肆意刮着自己,心里却是满满的疑虑。

为何会心跳,为何想欺负他,为何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每一个问题都萦绕在脑海,看来自己又要在这个小和尚身边呆一呆。

可是自己的身体需每三月换一次,如何能像从前那样换着法的出现在别人身边,还不被他们发现呢?这小和尚如果发现些什么,自己是该解释还是逃走?

长生正在忧郁中,身后飘来许许多多的影子,他们一晃一晃游荡在长生身边。

长生的头发似蜘蛛网一样飘起,她眉头一皱,大吼一声“停,别转了,我这的风越来越大了!”

那群影子立马停住,一个较小的影子飘到长生身侧,也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然后幽幽说道“老大,我们找到顾三郎住的地方了。”

长生微微侧头,瞟着他,幽暗的眼神里似乎写着“你胆子很大呀!居然和我站一起!”

那影子识趣儿的往后飘了飘,不远处一群鬼便齐齐笑出声来,霎时间整个湖边响起一层又一层的鬼嚎声,吓得周围的人躲在屋里不敢言语。

————————————————————

长生跟着一群鬼飘到罗宋庄,庄子很简朴,全是木质的小屋,房顶的稻草因着一群鬼魂飘来带去的风,掀的到处乱飞,整个村庄被一群鬼造的不成样子。

长生警示了他们一眼,他们识趣儿停下兴奋的影子,慢悠悠跟在长生身后。

罗冰云青梅竹马的顾三朗在成亲那天便不见了,结果在罗冰云头七之后又回来了。甚至没有去坟上看上一眼罗冰云,连一句交代的话也没有,难怪罗冰云的怨气不消,真是个猥琐的男人,用某种话来说就是“渣男”。

长生也算是闲事管的多,这次也没个计划就冲进了顾三朗的家里。一群鬼兴致勃勃跟进去,冷不丁瞅见长生阴冷的眼神,他们便无奈停住,规规矩矩在外面等着长生。

长生飘至顾三朗的床边,低头看着熟睡的他,诽谤一句:你到睡得安宁!

刚说完,睡梦中的顾三朗似是做了什么噩梦忽然惊醒。突然看见床边飘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干枯的双手,幽绿的双眼,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他吓得惊声大叫,连滚带爬的躲到床角里。

“啊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来找我”顾三朗吓得舌头打结,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惨叫声太大,震得长生耳朵一痒,不耐烦的向他伸手,翻着大白眼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好害怕”

“啊啊啊啊!我,我,我”他身子抖成筛子状

长生见顾三朗吓傻了,又问道“你为什么让别人带走我那人是谁”

“那,那,那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女人做的”

“快告诉我,那人是谁不然,不然我好寂寞呀……我好想有个人陪”

“啊你别找我不关我什么事”

“······告诉我”

“那个,那个,我在万芳楼认识的女人,她她问我有没有年轻貌美的,还未成亲的小姑娘,我我没多想,就告诉她你还是小姑娘。她就给了我钱,让我带她去看你我我没受住诱惑,就带去了……我哪知道”顾三朗吓得一股脑儿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长生厌恶的看着那个猥琐,胆小的男人,然后又问道“那你为何在我们成亲那天带回来”

“我我不知道那天是我们成亲之日我错了……错了你忘了我吧!我天天给你烧香,把你供起来”顾三朗跪在床上不停的给长生磕头,砰砰砰真响。

长生往后飘了飘,紧紧握着拳头,她现在有个想法她真想打死他

长生衣角被谁扯了几下,长生很愤怒的回头看他,娇小的影子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长生脑子里的理智慢慢回来,又无声无息的飘出了房子,手一挥,房间里便没了声音。

第五章 幽冥城中查生死

风萧声里深意重,随到天边尽开明。

悠扬飘渺的箫声,似乎勾走了花中灵魂,她们想象着颜如玉,想着情爱诉,那些美好的回忆她们都不想忘记。

等着一人,却等了那么久,想必某人早已放开,而自己苦苦坚守,到头来还不如一首曲来的痛快。

有些花居然慢慢张开花蕊,长生和老翁同时松懈一口气,看来又有人想通了。

尽头桥,箫声停。

草船停下,长生收起萧,说道“这首曲子就取名为《渡》吧!”

老翁收回视线,慈祥的点点头,看着长生走下船。

摆渡船将长生渡到了忘川河边的奈何桥边,奈何桥上行走着许多鬼魂,络绎不绝。他们从鬼门关进入,走过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边,便上了这奈何桥。

奈何桥分三层,上层红色是生时行善积德者走的,中层玄黄色是善恶兼并者走的,下层黑色便是生前行恶者走的。最下层也是凶险无比,但许多鬼魂,宁愿当那孤魂野鬼,也不愿走下层去往十八地狱。

桥上的孟婆正在孟婆亭熬汤,身旁的小鬼忙的不亦乐乎,有序分发孟婆汤,时而不忘吹嘘汤的味道。

长生眯着眼睛飘了过去,她永远都是行在最上层,桥中有一条很明显的裂缝,没人在乎,长生也不在乎,只是径直飘过去。

一个眼生的小鬼看见长生吓了一跳,长生走过他面前,对他戏虐吹了一口气。他居然醉生梦死的迷糊了一刻,再回神时,那有着人身的长生鬼居然飘到了孟婆面前,和她说起了话。

小鬼揉揉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们,看见孟婆对她行礼,还对她笑嘻嘻的谈话。

“看什么看,她是就是我给你讲的长生鬼,这里的鬼都怕她,你看这裂缝不都是她”旁边一个鬼头凑到他耳边悄咪咪的说道。

小鬼再看她时,她已经飘进冥府里。

长生站在直耸黑雾里高大巍峨的大门前,门口两盏白灯无线而垂,灯上一左一右写着“冥府”二字。

长生看着两盏无风摇曳的白灯,轻轻一笑,嘴里却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遵守约定的家伙,五百年了,还挂着我写的字。”

两盏灯照出的微弱光线隐隐可见大门之上牌额。

大门嘎吱一响,一黑一白两只鬼魂正有说有笑的飘出来,忽然瞧见门口笑容丛生的长生,惊讶的往回倒退了两步。

长生转头看他们,然后亲切友好的打声招呼“小黑小白好久不见哦!”

额两人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最好不见!”但是面上却要保持着良好的态度,很礼貌的答道“好好久不见!”

长生掩嘴笑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许久不来冥府,想我没?”

想?想个屁!巴不得你这瘟神离我们远点,每次见着我们都阻碍我们缉魂,害我们每次扣月供。

“阎王不在,去九天云霄开会了。”两人很识趣儿转移了话题。

长生也懒得追究,一只手不动声色收起坛子,心里美滋滋的开心,“可是省了这坛子好水”。然后对他们挥挥手,道“我不找他,你们快走吧!锁魂要紧。”

两鬼离开长生三丈远就赶忙飘的不见踪迹。

长生独自进入了冥府,一路上许多小鬼对她点点头,非常有礼貌。

冥府在生时为人的嘴里都称为“地狱”,在他们理解里,这地方血光蔽日,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连绵的恶魔宫殿,形状各异的头颅高挂,无尽的尸骸漂浮,枯骨耸立成山,血流滚滚成河,时刻漂浮着恐怖的东西……

但却是没有一个对的上,这里黑雾缭绕,和若有若无的闷声呼啸,高大的冥府看不到屋顶,小鬼们都井然有序进行工作,只是这里黑暗中燃着绿色的灯火,环顾四周,看不见黑雾里有什么东西,只有那一盏一盏的灯火下冒出一个又一个鬼影子。

长生随着记忆往森罗殿方向飘去,路过十代阎王的地方,感觉他们并未阻止自己,长生才继续往前飘去。

前方黑雾纷纷,长生影子一闪,飘进了幽都城,又顺势进入了崔判官的府邸。

崔判官是冥府掌管生死簿的高级助理,看似笑容可鞠,实则难搞的很。

长生站在门口往房间里偷看一眼,确定只有他一鬼长生才放心,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崔判官别来无恙啊!”等站在崔判官面前,他才恍然回神。

长生偷偷瞥了一眼生死簿,不想,崔判官立马合上,长生舔着笑。

“长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次又有什么问题?”崔判官放下勾魂笔,缓缓站起来,平静的看着长生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长生在心里深深的心疼了这坛子水,看来是拿不回去了。

怜惜完,动作潇洒的将坛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崔判官边喝边说。”

崔判官撇了眼长生,显然不理会长生的收买,眼里还透着刚正不阿的态势,满脸写着:你以为我会像阎王那样儿?

长生很乐意的笑了一声,手又自觉的收回坛子。

不想,崔判官似乎看出了长生不舍,便一把抢过来,说道“留给阎王喝也不是不行。”

长生就那样伸着手,然后握成了拳头,愣了两愣,还是笑了一声,说道“拿人东西就得替人办事。”

“你且说说,看我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判官的脸皮是跟罚慎司学的吗

“我在阳间亲眼见到一个女子被花盆砸死,可是并没见到黑白去锁魂,但魂魄却不见了,让我查查。”长生云淡风轻的说完,显然对看生死簿的这件事情,想的很简单了。

崔判官无所谓的耸耸肩头,对她说的情况给出了很不可信的姿态,长生抬抬眼睛示意他赶快翻生死簿查。

崔判官霎时明白过来,时隔多年她又在打生死簿的主意,赶忙收起生死簿,阻止长生放光的视线。

长生不耐烦的说道“只是查查这个,我不会做些什么事情的,我现在忙得很,没工夫捣乱,你且安心吧你!”

崔判官还是怀疑的眼光瞅着她,他可是上了她不少当,五百年前居然篡改了那多人的生死命数,害得冥府都出了大乱子。

长生叹了一口气,微微沉静的说道“哎!我最近在阳间太无聊了,要不要考虑来冥府住上几年呢!”说完便悠闲撑着脑袋,丝毫不理会崔判官气呼呼的表情。

祖宗!祖宗!真是祖宗!崔判官第三百次感叹,然后微微泄气,说道“过来我翻给你看!”

长生心下一喜,哪里管崔判官说的那句“我翻给你看”而是蹦蹦跳跳的挤到崔判官身旁,冷不丁的挤开了他,独自查看生死簿,崔判官还是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乙丑年三七八年九月十五日午时三分卒,死因:花盆砸中,时年:十五岁。并没有画任何标注。

长生看到这一行字,嘴角抽抽,这人连个名字也没有,死因还这么敷衍,真是

然后撇了眼崔判官正在偷偷摸摸的尝泉水,她便往前翻了几页。不翻不要紧,一翻就来事儿!

连续四页全部划掉了年龄仅十三四五岁的小姑娘,死因:自杀

长生手微微停顿一刻,脑袋里却是不停的思考着。

自杀?一人自杀可信,为何这么多人自杀?却没人去查查情况?

最近的帝京的确死了好多小姑娘,问过阎王她们的情况,可是他并不待见我管这闲事儿。可是越来越多的小姑娘去世,难道不会惊动天上的神吗?

崔判官尝完水,享受的叹息一声,便看见长生沉默不语,然后问了句“查到什么了?”

“那姑娘什么记录也没有,你是怎么做判官的!”长生是很嫌弃撇着他,但是语气却平平淡淡。

崔判官正想回话,长生不等他说话,匆匆飘了出去。

桌上的生死簿随意翻开几页,崔判官吓得赶快走去查看,发现并没有篡改的内容,才放心下来。

却发现翻在最特殊的几页,他便看了一眼已经没影儿的长生。

崔判官微微叹口气,随意合上生死簿,心里却道:看来也只能是她来管这些事儿了。

长生回到麒麟山,却看见那身体越来越红润,鲜活的样子让她感觉不太真实,犹豫了好久,又看了看自己马上腐烂的身子,心下一横,钻进了那女子的身体里。

长生的魂魄在身体里一激灵,顺势附上身体。

动动手指,动动脚趾,然后缓缓起身,怎么感觉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像是给她定制的身体一样。连磨合的时间都没有,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起身。

长生下意识摸摸心脏,那里居然有微弱的跳动,但是不仔细体会,那地方依旧是空荡荡的。

这身体格外鲜活,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几个月。

那小和尚会不会再一次看到我而被吓到呢?

这是长生第五次感叹,感叹着感叹着她站在大钟寺门口看了又有看,犹豫了又犹豫。满脑子都是要不要进去呢?

还在想事情的长生,冷不丁瞅见一群女人从佛堂里一涌而出,吓到她连连躲闪。

又看见门口几个和尚拿着木杖赶她们走,长生支着脑袋朝门口走去,那和尚正准备挥木杖。

长生可怜兮兮的说道“阿弥陀佛,我只求一碗饭,一杯水,我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那和尚停住手,也阿弥陀佛的看着长生,可是他还是不相信

长生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盯着那和尚,然后又说道“我是从静谧之外来的,我今年刚好十五岁,听说这里收留未成亲的姑娘,我才想过来试试,还请大师给我一个住处吧!我的家人”长生说着说着就哭了

那和尚有些手忙脚乱的退了一步,突然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让她进来!”

长生一怔,撇了眼传出声音的方向,却被和尚给挡住了视线。长生便自觉的垂下脑袋。

“悟了,你带她去后院安置好。”那声音吩咐完就不见了。

长生心下一喜,笑咪咪的跟悟了小师傅去了后院。

但是一路也没有上次进来的那种金灿灿闪瞎眼的金子建筑,全是平淡如其的木质小屋,漆红色的院墙沐浴在阳光下,闪着鲜艳的色彩。

长生刚进院子他们就安排了简单的饭食,只是这院子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安置了许多小姑娘的地方,长生疑惑问道“悟了师傅,怎么不见其他姑娘呢?”

他礼貌的回道“每间院子一个,他们就在不远处,离姑娘不远。”

长生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是想让自己放心。

纠结了一下,长生还是问道“我刚从静谧之外回来,还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何事,只是有人提醒我说,我们要想活命就到大钟寺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悟了没有回长生的话,而是阿弥陀佛告辞了,长生却立着身子看着他的背影。

第六章 她们死的着实蹊跷

深秋夜月照我床,星汉东流印纱窗。

亥时一刻,正在闭眼打坐的长生,听见十丈之外清脆的开门声,眼睛猛然睁开,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只听见瞬间开门声,床上的长生也不见了踪迹,极快的速度朝着那方向飘去。

一抹淡青色的衣衫一闪,长生便悄无声息跟上了他。

夜晚的月光惨淡如烟,那人影子被月光拉着老长,只是光溜溜的脑袋格外引人注目。长生侧头撇了眼自己身后,果不其然还是没有影子。

那人绕过街市,转了三道弯,爬了一座山坡,停在了一个村庄处。

长生并没看见村庄的名字,而是一直跟着那人绕了进去。

长生身旁出现几个鬼魂,不过他们看见长生,都吓得飘远了,长生收回锋芒,没有理会他们。

在一片荒纪空旷的地方,周围是陈旧破乱的房子,残垣断壁渗人的很。

那人面前白布蒙住五具尸体,长生躲在柱子后皱一皱眉头,然后闭眼招唤她们的魂魄。

周围的枯草随着意念不停晃动,那人似察觉什么,微微侧头听了一下,那阵风瞬间消失。

长生纳闷儿不已,这几具尸体的魂魄没有唤来,但是可以明切感受到,她们并没有入冥府,而是被圈禁住。似乎她们身边有个人还感觉到自己意念,这是怎么回事?

前方的人身旁从暗处走来另一个人,一个青衣和尚,一个黑衣男子,是个很特殊的组合。

长生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大师,这五个女孩儿是东泊大陆常流逃难过来的,前日刚到帝京,没想到昨日就死了!”那黑衣男子说话声音带着一丝刚烈,压低了嗓音,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青衣和尚双手作揖,然后说道“终究是逃不掉,他们要是追究起来,尽量压制住,派人将她们厚葬吧!阿弥陀佛!”那和尚声音低抑沉重,透着几分无奈。

长生听完紧握拳头,心里沉沉的,她真想出去问一句:凭什么人家死了,他要息事宁人,这可都是命啊!

不过长生还是抑制住了冲动,一只手轻轻一挥,远处几只鬼魂屁颠屁颠的飘到长生身旁。

长生撇了眼他们,然后小声说道“替我找找她们的魂。”

“是”那群鬼魂又屁颠屁颠儿领命去了。

待到那两人离开,长生径直走到几具尸体面前,围着她们转了一圈,抬眼又看见了那个去而复返的黑衣人。

长生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煞气,心里不住的惊叹,这人难道是艳煞门的人?煞气如此之重。

“你是谁?为何跟着大师到了这里?”黑衣说完又看了看长生身后,她明白了,那美和尚也没走呢……

“我我在查这件事情,我姐姐前些日子回帝京之后,便莫名其妙去世了,我才偷偷到帝京来查明原因。”千年老鬼的脸真的很厚,说谎都不带脸红

黑衣人气焰这才慢慢消散,不过身后美和尚却开口说道“不要查了,快些离开帝京,静谧之外才是安全的地方。”

长生脸色一沉,紧紧握住拳头,气愤说道“像你一样息事宁人吗?然后再死更多的小姑娘,那可都是些没成亲的黄花大闺女,你们可以不伤心,但是她们父母呢?她们父母就该忍着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敢做声,不敢反击吗?”

那和尚微微皱眉,眼神尖锐看着对他讲话的长生。花白胡须不时飘起,不过周身依旧黑暗,还是看不清美和尚的脸,长生不免失望。

心里默默嘀咕:这人连脸都看不见,那些女人是怎么看出来他很帅的?气质?身材?也不怎样呀!

长生眼神从美和尚身上瞟来瞟去。

“你怎么知道死的都是黄花大闺女?”那和尚沉寂半晌点了一下长生话里的重点,因为这里怕没人知道死的都是还未成亲地小姑娘。

长生额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姐姐成亲之日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她的夫君告诉我,那女人一直在找还未成亲的小姑娘,然后带到秘密的地方,抽她的血”长生说不下去了。

美和尚紧缩眉头,道“一个女人?”

“对,那女人是万芳楼的人,听说她一直在找小姑娘,明理给她们工作,暗地就卖了她们。”

“万芳楼?”

“大师,是浔阳街上的妓院!”黑衣人对美和尚解释了一句,长生抿着嘴不让自己发笑。

那和尚停滞了一刻,平静说道“那你们去关了万芳楼。”

“关?”长生哑然一征,这和尚是有多不想碰这件事情。不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女人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关了?

美和尚没在说话,那黑衣人拉着长生一起离开了,长生挣脱了他,便独自朝万芳楼方向走去,那黑衣人也不紧不慢的跟着长生。

长生看了周围的小鬼,灵机一动。

朝着另外一方向走去,那黑衣人依旧不紧不慢跟着她,等走到荒园子处,长生放慢脚步,隐隐一笑“妖魔鬼怪快显灵。”

长生隐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挥,不远处瞬间响起一阵鬼嘶声,长生一怔,脚步一停,准备大叫,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长生正想回头,果断的被他拉到了身后,强壮肩膀挡住了瘦小的长生。长生抬头一看,正是他的后脑勺,纠结一番,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远处鬼嘶越来越大,长生象征性拉住他的衣服,然后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不紧不慢拿出一道符纸,浮到空中后,咬破手指凭空写了一道镇压符,最后一笔写完,立马弹了出去。

长生趁他不注意,手指一挥,鬼符上最后一笔莫名消失了。

那符咒还是压制住了远处的鬼嘶声,霎时间整个地方安静下来。符咒收回,长生手指一收,最后一笔又回到原处。

黑衣人看着四方思域一瞬,然后收好符咒,却发现身后的长生已经不见了踪迹。

长生远离了他,悠哉悠哉的飘到万芳楼周围,虽是子时,这里也异常热闹,不时经过来来往往的人,喝地醉醺醺的,跌跌撞撞走着路。

长生一直闻不见任何味道,但是今天却莫名的嗅到一丝酒气,下意识掩鼻,嫌弃离开那些人远点,心中闪过一丝不解。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并没有妹喜,连妹九也不在,平常他们看着自己就凑过来,现在居然还不见出现?

长生走到暗处,靠在墙壁上闭眼,默默召唤他们的灵魂。

嗖一个魂魄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长生弹射而来,长生抬手按住要扑进她怀里的小鬼头,瞪了眼,然后说道“妹喜,怎么就你一个?”

妹喜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撇着嘴说道“那女人身边有高僧,许多魂被他渡化,前往冥府去了!”

长生一愣,往他身后看去,远处不紧不慢跟来妹九,平静如常看着长生。

长生眯了眯眼睛,说道“你们?”

“还好我们一直和长生鬼离的近,吸食过你的灵气,也只是稍微的影响了一下,还是被我们逃出来了,不然”妹喜活泼好动,虽然面色可怜兮兮,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很可爱。

而飘来的妹九却是无言瞪了他一眼,略为稳重说道“前日我到时,他们已经被圈在万芳楼里。我废了不少力气才将他救出来!”

长生低头警示的看了眼妹喜,然后又向妹九问道“其他的都被渡化了?”

“嗯!他说的也不错,还好有你的影响,他才没被渡化,我也是顺便救出来的。”

顺便?妹喜扯扯嘴角,也没有向妹九理论,因为他可以感觉到,长生心情很不好……

也的确是不好,听了妹喜查到的东西,心情更是不好,阴着一张能吓死人的鬼脸,而天边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妹喜两人互看一眼,心里默默的祈祷,可千万别生气了,不然大雨泛滥成灾,百姓又要遭殃了。

天空有百种方式下雨,最奇怪的一种就是长生愤怒伤心到极致而下的雨,她下的雨则是黑色的。俗称“黑雨”

记得六百年前,她也下了一场雨,简直造成黑水泛滥,河堤被毁,居民被淹,还是九霄云外派人收拾的乱摊子。

阎王警告过她,不许在这样不顾百姓的生死而肆意放纵自己心情。她一直记在心中,六百年都没这样生气过。

不过六百年间她要是生气,都会暴跳如雷的欺负他们这群鬼,等到气消,身边的鬼也所剩无几了……

“长生”妹喜不怕死叫了一声,叫完就匆忙躲在妹九身后,探头探脑瞅着长生。

妹九让开了身子,从身上取出来一个小瓶子,然后对妹喜说道“把这个泉水给长生喝。”

妹喜身子一顿,眨着眼睛问道“为什么是我?”

“你自己惹的,你自己负责安慰好!”妹九云淡风轻的回道,然后不顾妹喜反对,丢给了他。

妹喜拿着瓶子左右为难,一面瞅着长生的脸,一面瞪着看好戏的妹九,他简直是要疯了……

冷不丁看见长生抬头,妹喜吓得一激灵,站直了身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老大,老大,喝点水解解渴,再······再生气吧……”

额妹喜舌头打结,长生拿过瓶子,仰头喝下去,然后把玩着瓶子,道“那女人不是在找小姑娘吗!明天我自己去会会她。”

说完,又看了看两个小鬼,然后想起刚刚的事情,说道“三里外有五个女孩儿的尸体,我召唤魂魄时,发现她们的魂被关起来了,而且她们身边有人察觉到我的意念,刚才派了几个小鬼去查我不放心,你们去跑一趟吧!”

妹喜还没反应过来长生的变化,便被妹九拉了出去。

而出去时,天边已经没了雨。妹喜看看妹九,挠挠鬼头说道“妹九,你怎么知道给她喝泉眼的水?”

“误打误撞”

妹喜撇撇嘴,不想再问妹九的话,跟他聊天心累!

长生坐在远处静默了一刻,然后丢下瓶子,自言自语说道“奇怪,这水怎么没有感觉?难道是假水?”又嫌弃的一脚将瓶子踢了出去。

妹喜正飘在妹九前方,突然听到嗖的一声,妹九身子一闪,一个瓶子直接砸在妹喜头上。

妹喜鬼头瓜子嗡嗡作响。回头瞪眼看着妹九,他却无所谓的抱着手臂,朝另一个方向飘远了。

妹喜嘶着牙,气冲冲的跟上他。

第七章 只身入西楼,落入妖精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纱罗裳入西楼。

在帝京一条繁华街市中,长生身着一袭粉衣,模样端庄,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懒懒的披落,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斜插一个水晶色的半月钗。

透亮的肌肤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夺魂摄魄,荡人心神,粉色面纱下是怎样的面容,引人无限遐想。

步履迢迢,似带风华,行至万芳楼下,已引得不少人驻足,人人熙熙攘攘的说话。

长生娇媚的眼睛撇了眼身旁两眼放光的男人,然后掩鼻一笑,朝他挥了挥衣袖,一阵目眩神迷的香味引得他连连上前,痴痴的看着长生。

长生柔柔一笑,闪着媚眼,对他说道“郎君,可否替我敲敲门去!”

万芳楼白天不营业,所以闹的这样大,也不见有人出来,看来自己选错了时间。

“好好好!”男人痴痴的走去敲门

众人齐齐称好,万芳楼好久没有这么娇媚动人女人了,全是些老货,一点也不满足他们,所以这女人正大光明进万芳楼,引来的不是唾弃,而是对她满满的期待。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显然是很不耐烦,但是看到长生后,松垮的脸颊居然笑的格外恐怖。

长生看了眼她身上的符,又看见门内隐藏在各处的符。这些符从未见过,但是刚刚到门口,却有一股莫名的排斥。所以她才让别人替她敲敲门,幸好没有莽撞。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老婆婆站在门内问话,显然警惕的很。

长生轻言细语的回道“婆婆,生生今年十四岁。”

老婆婆朦朦的眼睛盯了长生一瞬,然后说道“行了,你进来吧!你们都走开,还让不让我们休息了,晚上折腾一宿,白天还来折腾”

老婆婆边说边敞开门,让长生独自进门。长生微微扶身,慢条斯理的进了万芳楼。

淡淡的雾气浮在屋顶,长生随意扫了眼,然后对老婆婆说道“我要做什么工作?”

老婆婆关上门,拘偻的身子颤颤巍巍向楼上走去,长生又打量了房屋,全都透着令人脸红的暧昧气息,但是长生并闻不见,不过可以在心里感受。

“歇着,晚上给你安排。”老婆婆往楼上走着,废了好大的力气爬到半路,停住身子盯着长生,示意长生跟她一起上楼,长生也回望她,表示不清楚她的意思。

老婆婆又扶着楼杆往上爬,可以看出来她上下楼有多费力,所以她就有多生气。然后听她恨恨的说道“跟上。”

长生这才迟钝的哦了一声,快速跟着她上楼。

老婆婆将她安排在一间空房间,整个房间都是粉色的,轻纱的幔帘,整齐的被子枕头,冉冉上升的香薰。不过枕头却有凹下去的印子。床尾还立着精美的雕花木施,挂了几件女士外套。

长生随手摸了摸枕头,似乎感觉到曾经也有一个如她一样的女子躺在这里,不过那些女子却是再也没起来过。

想着想着她也躺了下去,微微闭眼,等着事情的发生。

足足躺了半个下午,天边的颜色渐渐灰暗,屋里朦朦胧胧。长生眯眼看见门口几个影子鬼鬼祟祟扒着门框看。

长生就那样静静的等着他们,听见门口的人小声说话声“晕了没?好像晕了!快点把她弄走”

长生等着这一刻都等了半下午,居然格外期待他们赶快进来抓她。

一个麻袋将长生套得严严实实,猛的把她扛在肩上,长生感觉内脏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砰的一下出了门,偷偷的从万芳楼后院走远了。

长生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经过了乱葬岗,还在附近绕了好几圈,折腾了许久长生已经双眼冒花,还转着小星星。

长生没忍住呕吐了一声,驮着她的人惊了一下,然后和身边的对视一眼,“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打晕她”

长生将计就计惊醒,然后大叫起来,拳打脚踢的反抗,还敷衍性惊叫几句“啊放开我,放开我”

那些人赶忙四处看了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冒着绿光的方向跑去。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居然跟着两人,一人青衣光头,一人黑衣墨发,一个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们,一个眼神阴翳的盯着他们。

而在他俩身后的不远处,也有个小小和尚正步履蹒跚的跟着他们走,漆黑的夜空正好让他小身体隐住。

长生被带进了一个山洞里,洞中渗出来的寒气让那群人打了一个寒战。迅速将长生放进山洞里,掀开麻袋。眼不游离,嘴不吭声,快速离开了。

长生沉静的观察了一圈洞中,似乎是女子的卧房,山壁是被巨大铲子挖开,一条一条印子看得人发慌。

再一看摆设,巨大的暗红色梳妆台,镶嵌着水晶镜,一缕白沙遮住了半面。再看旁边是一个楠大浴盆,也遮住了一层轻纱,不过这轻纱还不如不遮,里面的挂着整整齐齐的纱衣,从红色到白色,尽然有序的映入眼帘。

另一边是巨大的铄金色螭兽香炉,燃烧着灼灼的火焰,浓烟滚滚直接上升到顶端,不见消散。

长生眯着眼睛往床榻方向走去,这床也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是很高档的丝质织成,垂下一个很长的床帐,遮住了一半的床。

长生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手下传来一丝触感,指尖出了一丝血,被什么东西扎破了。

听进门口一群脚步声,长生看着洞口的水晶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涂满红色蔻丹的手缓缓掀开。

长生眉头一跳,饶有兴致的看着,然后走进来一个红色纱衣,且露出半个胸部的女人。

她看着平静的长生,本能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恢复原状。身后两人掀开帘子,不多时一群身着白衣却瘦弱的女子,手抬木盆,井然有序的走到大浴缸前,倒下盆里的水。

她们目不斜视,眼神只看着前一人,等倒完水,又匆匆离去,只留下那红衣女子。

“姑娘叫什么名字?”红衣女子扭着仟细的腰肢,踏着妖娆的步伐,一步一步朝长生走去。

长生一直盯着她眼睛看,以至于两人都同时一怔,红衣女子看出长生眼里不似常人的恐惧,漆黑一团的眼睛根本没有任何波澜,反倒让她有点害怕呢!

而长生却在想,绝对不是人,她身上的魂魄明显是妖气,而且隐藏了许多许多脚,螃蟹精?千脚虫?蜘蛛精?这也太恶心了吧!打了寒战

红衣女子准备拉起长生的手,却被长生躲掉了,心里直犯恶心!

“怎么?刚刚不是不害怕吗?”

不害怕,我恶心……

“来,过来洗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我带你去学习歌舞,以后好在万芳楼里成为头牌。”

长生怔怔的站起,然后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说道“我自己来。”

那女子咧嘴一笑,自是让开了长生的路,然后手抱臂,饶有兴趣地观看她。

长生思域一番,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还没见到里边是什么样子的,忍住别发火缓缓地,缓缓地,长生压制住了暴脾气。

转身对着女子柔柔一笑,青翠欲滴的声音说道“姐姐,我叫秋生生,还请姐姐出去稍后,我不太喜欢别人看着洗澡。”长生说完还娇羞的低下头去。小手一直蹂躏着衣角。

那女子一句话不说,笑着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长生眼睛一阴,试着叫出妹喜他们,结果外面的结界压制住了魂思。长生一怔,看来又要独自作战了。

长生脱下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她们放好的青色沙衣,弄湿了头发,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门口两个人痴痴的回头看她,长生从她们眼里看到是死气,不见两人的魂魄,正想拉她们的手感受她们的心里活动,远处就走来了红衣女子,长生便笑眯眯的看向她。

“走了”红衣女子一直用轻视的目光盯着长生,这让长生有些不解。

整个洞泛着幽暗的烛火,到处结着蜘蛛网,长生朝着那女子后脑勺一看,惊了一呆,这时才正儿八经的泛恶心。

蜘蛛精,还是修行不浅的蜘蛛,而且这里渗着毒液,要不是自己闻不见,怕早已毒入骨髓。

跟着她从一条满是骷髅的隧道往前走着,为什么说有骷髅了,因为只有长生看得见,所以其他正常女孩子经过这里,看见的只是一条干净幽暗的甬路。

一堆一堆直接延伸到出口,出口处是一个巨大且明亮的石窟,顶上是黝黑的镜子,地上是透明的玻璃,两者相映,白中透黑,黑中泛白,像极了五行八卦阵。

紧挨着一圈密集的洞口,时不时有红衣女子走出来,时不时也有白云女子走出来,然后再进另一个洞口。

白衣女子一脸死气,眼神放空,走路似飘。红衣女子面色红润,穿着暴露,走路妖娆。又看了看自己的青衣,然后向女子问道“她们”

“走你的路”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了长生的话,长生也就乖乖巧巧的闭上嘴。

她总是感觉黑镜长了眼睛似的探索她,抬头看上去时却只是一团浆糊般的黑气。

长生进入了另一个洞中,便看见一群青衣女子排成长队等待什么,长生激动啊了几声,示意她们的衣服颜色一样。

红衣女子瞪她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带着长生绕过一众女子,长生看出了她们是活的小姑娘。有的很开心的排着队,都在期待着什么,有的皱着眉头看着长生方向,有的害怕的收着脑袋,反正是真人就行。

红衣女子把她率先领进门,然后对外边的人说“别吵别闹,少不了你们的!”

少不了?长生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等进到房间时,长生是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才明白“少不了”是什么意思!怎么放了这么多美食。

鸡鸭鱼肉,还有各种血,各种补品,旁边还有温泉,整个气氛又暧昧,又浪漫。

这里还七七八八躺着已经醉生梦死的小姑娘们,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优美的身材隐在水雾里,嘴里喝着酒,手里玩儿着杯子,脚还伸在水里,一荡一荡的泛起层层涟漪。

长生压抑着心里的疑惑,也学着她们坐在池边,等混熟络了,长生才从她们嘴里得知,她们都是些别国来的苦命小姑娘,因为听见说万方楼收入高,并且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所以她们心动,全都想办法凑进来。

长生还想多问一些问题,但是她们都开始目眩神迷,仿佛做着很享受的梦。

第八章 我是你们祖宗

今宵悲凉满地残,千帆过后无常间。

长生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也学她们昏昏沉沉,只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发现一位小姑娘正被她们带走。

长生猛然站起来,晃悠着身子朝她们走去,吓得几个红衣女子惊讶回头。

却听见长生糊里糊涂的说道“我要去,我先去,放开她,让我去”不断的重复着去这个字。

红衣女子嘲笑一声,随地丢下手中的女子,那女子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只听见哼唧了几声便悄无声息。

长生松一口气,被她们很粗鲁双脚坠地般拖走,像提着死鸡一般。

长生被抬上一张床,眯着眼睛巡视一圈,洞顶上还是漆黑的镜子,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长生镇定片刻,又看看周围,这里一共十几张床,每张床躺着女人,枕边一个小桌子,放着一个水晶碗。

再一看,水晶碗盛着鲜红的血液,冉冉升起热气,那些女子依旧满脸潮红躺着,丝毫没有被伤害的疼痛感,每人身边的红衣女子正在给她们手腕包扎。

长生眼皮一跳,紧握拳头,瞅一眼黑镜子,赶忙闭上眼睛沉寂半晌。

突然感觉一双手从她的脚丫往上抚摸,长生打了个寒战,拼命忍住发颤的身子,又感觉那只手抚摸到腰肢,肚子,那仟细的手温柔替她按摩,之后抚摸到胸口,最后停住。

她终于知道罗冰云说的“有人抚摸她,有人吸她的血”的感觉。

长生隐隐看见她的手停在某处,又想摸,又在纠结。青纱里只有一个白色肚兜,微微翘起。

长生撇了眼那人猥琐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猛然起身捏住她的手。

红衣女子大惊失色,长生的手劲不是一般大,能拿动千斤生铁。可想而知,被她拽住是怎样的体验。

众位红衣女子瞬间全部后退,警惕看着长生。

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长生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一只白皙修长的腿缠绵在另一只腿上,妖妖娆娆。一只手捏着红衣女人,另一只手撑在腿上,青衫遮住重要部位,动作潇洒自如,妩媚笑了一声,道“我是你们祖宗呀~”声音又嗲又好气。

洞口走进一人,是刚刚那个红衣女子,她阴着眼,一脸欠她银子的表情。但是众人却全都看向她,长生好笑的说道“哦~原来这么美的姐姐竟然是老大哦!”

“你是谁?”

“美姐姐,我叫秋生生呀!刚刚是您送我来的这里,这么快就忘了”说完还欠揍的掩嘴笑了一声。

“布阵!”话音刚落,红衣女子瞬间散开,包围了长生。长生正笑,便看见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蜘蛛网。

“此阵竟是蜘蛛网”这鄙视的笑声居然飘去了洞外。

她们定眼一看,蜘蛛网包围的只是自己人,哪有那个嚣张的长生。

她们迅速反应过来,朝着声音方向追出去,才发现洞外簇拥了不少女子,红衣白衣青衣混在一起,令人头大。

长生隐在暗处观察她们,她从进来就发现她们的眼睛有问题,所有颜色都分的那么极端,而且是尽然有序,另外还有点强迫症。

“分开她们,分开她们”为首的红衣女子实在受不了混乱的颜色,大声的喊叫。

洞外,已经迷失了方向的几人,突然听见惊呼,就像看到指路的明灯一样,迅速朝着吵闹的方向跑去。

小和尚也蹑手蹑脚跟在不远处,今日本来是他父亲生辰,他想去红墙院看看父亲,却看见父亲和一个黑衣人出了寺庙。

起先他以为黑衣人抓走父亲,才想偷偷跟着他,看他们去什么地方,然后自己再回去找人来救父亲。可是走了一半才发觉自己想错了,所以他很好奇,父亲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这里的暗洞很多,父亲他们在这里迷失了有半时辰,那时他很想出去告诉他们“这条路走过”也是那一刻起,他才发现父亲也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长生躲在暗处笑出了声,那女子一眼瞅见长生,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她。

长生一闪,落在了人群里,顺势在蹲下身子,在站起时,谁也认不出长生了,因为她把面纱摘下,露出一张清艳秀丽的脸颊。一路走一路压低声音告诉青衣女子,说“躲起来,都躲起来!”

那些女子早已吓坏了,有些红衣女子变回原形,全是些口吐白丝的蜘蛛精,听见长生的话便跟着她朝洞中簇拥而去。

只有白衣女子还痴痴的站在原地,没有思绪,没有生气。

长生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洞肯定有关着她们的魂魄,所以要找到魂魄,她们才能正常投胎为人。

突然长生眼前一暗,顺势躲过了红衣女子的攻击,那群白衣女子像找到目标一样全都朝着长生走去。

长生眼睛一闭,嘴里默念,一丝绿色的光晕穿过她们,她们瞬间全部停下,刚刚还泛白的眼睛出现了眼珠,不过细细看去却是绿色的眼珠。

长生手一挥,她们纷纷散开,原地只剩下红衣女子。长生又默念一瞬,地底钻出扑面而来的小虫子,听见长生的命令直接爬向那群红衣女人。

这是一群剧毒的尸虫,似潮水般的速度四处散开,吓得有些胆小的红衣女子连连后退。为首的红衣女子凌厉阴冷看着长生,一声命下,所有人不顾虫子,全部涌向长生。

剧毒的虫子不是轻易忽视的,稍微一碰就是中毒,就连蜘蛛精都不能幸免。

长生忍不住的笑了一声,一手挡住了一只蜘蛛脚的攻击,脚上细碎的毛针化破了长生的皮肤,长生诽谤一句,快速闪开了。

她是没法和蜘蛛精正面对抗,她的鬼法术也只能召唤厉害的东西而已,但愿能招到妹三,那个小子已经消失一百年了,什么时候给老娘出来,你的主子都被人追着打了,你还不来吗……

轰的一声,一只符压住了那群蜘蛛精,就连尸虫都吓得全都退回去。

正在躲闪的长生冷不丁瞅见一个青衣光头,心下一喜,迅速换了方向,闪电式的飘换成了慢条斯理跑。

为什么说是跑呢,因为在他们面前她还是要低调一点。

本来已经算好距离,那个蜘蛛精离自己八丈远,应该伤不到自己,她才敢放慢脚步的。

不想,蜘蛛精似乎明白什么,瞬间吐丝,缠住了长生的一条腿,长生猛然倒地,正想捏住拳头打它,结果那东西使劲把自己甩了起来,半空中长生迎着风大叫几声。

坚硬的丝被蜘蛛精以最快的速度往回吸,越来越短,长生厉声大叫“······还不来救我”

那黑衣男子才箭步冲上去,摆了一个拉风的造型,抽出长剑朝着丝一斩而断,长生随着惯性摔倒地上,砰的一声,撞的长生眼冒金星。

长生大叫一声“禽兽”又快速起身朝美和尚方向跑去,突然瞥见他身后的洞口有个小身影,光滑的汤圆脑袋格外显眼。长生又瞧了眼正在静心念经的美和尚,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小和尚跟来了。

那蜘蛛精换了方向,一直死盯长生,却不小心看见冒出一个头的小和尚,她兴奋的嘶叫一声,几只脚迅速朝着长生方向爬去,另外一只脚和黑衣男子做斗争。

怎么可以z这么厉害!

长生回望她,一只脚从天而降,长生手一挡,那蜘蛛脚莫名的飞出去。

长生正喜,又发现它的另一只脚牵住了裙边,诽谤一句。没想太多,眼看她另几只脚已经爬到小和尚面前。

长生愤怒的看了眼美和尚,他居然还在念经?

“死和尚居然跑到这个地方念经”长生边说,也顾不得他们发现什么,便闪电般冲向小和尚。

一只脚正要刺向他,长生紧紧抱住他,翻滚一圈,远离攻击。

不想,长生另一只腿没跟上,被蜘蛛脚很幸运的刺中。

长生大叫一声,惊醒了正在念经的美和尚,他手一伸,一个黄色的圆盘出现,闪着金光灿灿佛光。

长生满头大汗的叫了一句“死和尚,你是渡化不了她的,你要杀”

嗖的一下,那只蜘蛛精眨眼被吸进圆盘之中。长生愣在原地三秒,又被腿上的疼痛惊回神。

她怎么会痛?不可能会痛啊?

她怀里抱着小和尚,正抬眼瞅她,长生一手推开他,他翻滚了几圈又立马爬起来,连忙走到长生身旁,拿出帕子替她包扎。

不碰还好,一碰就疼,长生的脚毫无意识的朝他一踢,并没有意识中踢到什么东西的感觉,因为那个黑衣人一把抱开小和尚,瞪眼看着她。

长生的腿已经鲜血淋漓,麻木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刚刚那种疼痛感让她很害怕,所以恢复麻木,才是自己喜欢的感觉。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救了我儿。艳煞将她们送回去,这里的人安抚一下就各自放回去吧!”

长生一愣,疑惑的说了句“和尚,不拷问她们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们抓女孩儿有什么目的吗?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件事情处理的很顺利吗?还有,我为什么总是感觉那上面的黑镜子里有双眼睛呢?”

的确,问了这么多问题,最后一个还是重点,黑镜子令她很难受,必须得看个究竟。

结果这两人一句话不说,外边进来一群黑衣人,把她和小和尚就那样抬了出去。

长生有一堆的问题想解决,可叹自己受伤了,脚都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们抬着走。

这次受伤,长生是最惨的一次,以前的她从来没有为受伤而这么苦恼过,这个身子不行,她马上魂出,找另一个身子。

结果她刚刚试了两次魂出,她都出不来了。冷不丁瞅见小和尚一脸茫然,长生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然后撑着头看他,道“小和尚你怎么了?皱着眉头真难看!”

小和尚慢慢回神,然后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妖怪,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长生来了兴趣,然后又问道“哦~想象中是哪样的?”

小和尚看着一脸笑意盈盈的长生,随意坐直了身子,然后回道“为什么你这妖个怪和她们不一样,她们一看就不是简单的妖,而你”小和尚居然鄙视的目光看向别处,脑海里全是她刚刚逃跑时的样子,嘴角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反正怪异极了。只是刚刚闪电般的速度朝着自己扑来,才有几分气势。

长生一直反复琢磨那句“你这个妖”,难道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上一次来找他的怪阿姨!

······还好他只是把自己想象成妖怪……

长生噎了一下嗓子,本想大发雷霆的训他,却发现他的手一伸过来摸自己的额头,自己伤口便瞬间刺痛,下意识远离他,不敢再低他半句话。

手自觉放在头下,微微闭上眼睛,思域这些莫名的事情。

天色渐暗,长生身边已经飘来不少鬼魂,长生眯眼看到了妹喜,不想抬着她的黑衣人身上出现一闪一闪的荧光。

那群黑衣人立马吩咐道“小心,附近有鬼!”众人纷纷警惕。

长生汗颜,手一挥,那群鬼迅速飘远了。

有鬼,肯定有鬼,你们抬的就是一只老鬼。

第九章 凄凄惨惨戚戚

青墙院中满地兰,心由无解惹人烦。

长生近几日过得非常惨,她出不去

不仅出不了大钟寺,魂魄也出不了这具身体,真是流年不利。

更惨的是,她还不敢让小和尚碰她,一碰她伤口就钻心地痛,真是流年不利。

妹喜他们不敢进佛堂,也接不到长生的命令。长生在寺院里边还是坐着轮椅,并且无称心之人伺候她,真是流年不利。

第五天的时候,长生撑着头坐在绿墙院里看着天边萧瑟的落日,轮椅上的她周身洒满余晖,像极了度满全身的金色佛光。

但是再一看长生的脸,明明是吊着一张恐怖的死人像。

天气渐凉,她鼻腔呼出的气息,幽幽可现,她也早已对这身体发生的怪异现象见怪不怪了。

哎叹一声,又看着墙角下正供着身子忙着种花的小和尚。

自己在这里呆了四日,他每天下午都在那里种花,种的什么花呢?都是长生给他捏出的水晶兰。

但是长生还在生他的气,几天前鄙视过她,本想就那样算了,可是他一碰自己,自己就疼的毛病,还是要报仇。

所以,她半夜无眠的时候,就问候了一遍他辛辛苦苦种的花。

每当他早上醒来,看见一片狼籍的花园,他都撇着嘴,然后等背完书,做完早课,再来从新种花。

日复一日,长生不厌其烦的毁,小和尚也不厌其烦的种,还是那种闷头干活,不理任何人的那种。

“女施主该用药了!”身后走来女尼姑,打断了长生的思绪。

长生定眼看着那碗热腾腾黑黝黝的药水就犯怵。

一千年没尝过那玩意儿,本以为只是像清水一样的味道,不过她似乎忘了这身体突发的怪异现象,硬生生把她苦到吐了出来。

当时小和尚路过,还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连我都不如”

鄙视,赤裸裸的鄙视!

长生再一次苦巴巴的喝完药,然后对女尼姑问道“师傅,请问慧定大师回来没?”

“回来了,他昨日夜晚回来的!”

长生一喜,然后又问道“请问这帝京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没?”

“东边三里山庄,有处山洞塌陷,从里边挖出了不少尸体,另外还听说,那些消失不见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回家了,其他的哦,对了!听说浔阳街有个酒馆被国师查封了。”

长生思索一瞬,酒馆?被国师查封了?没想明白这是什么事情,但是对于老和尚处理的事情,还是很不满意。

随即看了看天边,然后又拉住女尼姑说道“师傅,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你能送我出去吗?”

“这”

“你现在是瘸腿的阿姨,难道还想着出去找食物补充体力!”小和尚声音不大不小,还带着弱弱的孩子腔调,说起话来却是有板有眼。

此话刚落,长生长憋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出不来也咽不下去,他真的要把自己气“死”才好吧……

女尼姑前几天见识了两人针锋相对的场面,这次她也只是淡淡一笑,阿弥陀佛告退了。

“对呀,我这只妖怪再不吃点人肉,就要死啦!”说完还龇牙咧嘴对他做了一个恐怖的鬼脸。

小和尚突然站起身子,满身泥垢朝着长生走去,长生看着他那阵势,居然吓得怯生生往后退,结果这轮椅并她不听使唤。

眼看着小和尚伸出手,马上碰到自己的脸,正想顺势推开他,冷不丁瞅见他掀开衣袖,露出稚嫩的手臂,说道“那你吃我吧!”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他垂下的水袖,长生顺着那只白皙稚嫩地手看向他的小脸,最后看向幽深的眼眸。

这小小年纪的和尚,怎么这么会哄女孩子。他眼睛非常很真诚,如果再看一眼,真的要忍不了咬上他一口。

砰砰砰心脏又极速跳动起来,长生居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这一刻怎么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是这场景的小和尚满脸写着“你吃呀,你吃吧,你快吃呀……”

长生怎么敢吃他,碰都不敢碰的人,别说是咬上一口。

长生第一感觉,她找到了她的克星,此克星还是自己找到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然而只能暗自垂泪,无精打采的说道“我不吃孩子。”

小和尚收起手臂,突然抬眼看向长生的身后,长生刚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到了她身边,并不想理他时,却发现小和尚像是能看见什么一样,吓得她连忙转头看去。

那个黑衣鬼头面具的鬼,全身瘆着浓浓黑气,一看就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红色头发尤为显眼,长生微一皱眉,却发现他也看着小和尚。

两人怎么还看上了?

长生咳嗽一声,小和尚回神,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身后有东西呢?”

长生诧异,然后伸手在他眼前一挥,另一只手在他脖项处摸了一下,那小和尚便毫无意识的倒地,随手将他扔回了床上,又顺势盖上了被子。

做好一切,才看了那鬼一眼,诧异问道“他能看见你?”

“没有”的确没有看到,可能是天生敏锐感,让他很警惕,所以他看自己这方向时,眼睛是飘逸的,似乎感觉这方向有人,但是又不确定,只能随意望向最暗处的地方。

“前日叫您出来,您这大人物还说忙的很,这次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长生很客套的言语更像是讽刺。

那大人物缓缓落地,刚刚长生对他说话的动作——低头,根本不看高高在上的他,因为她现在抬头很累。

“我来看看你这个千年老鬼狼狈成什么样子了!”

嘲笑,赤裸裸的嘲笑。

长生鼻腔冒火,双眼放光,手握成拳头,笑了一声,整个绿墙院响起幽冥般的恐怖声音。

“你过来!”长生阴森森对他说了一句

大人物居然离开了长生三丈远,然后哭笑不得撑着额头,道“也只有你敢这么跟阎王说话。”

“屁阎王,有本事你让我投胎转世去”长生很生气,特别生气。

不行了,以前你还有机会投胎转世,现在的你阎王看了看小和尚种的花,随即轻轻一笑,道“你不是说你出不来吗?”

长生一怔,缓缓松下拳头,然后看向阎王,又说道“不仅出不来,那小和尚一碰我伤口就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王眉头紧锁,飘到长生身边,拿起她的手把脉。

她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脉搏也已经有了微弱的跳动,如果猜地不错的话,这就是她一千年前的身体吧!

长生撇着眼睛看他的脸色,然后挑挑眉头问道“你号出什么没?”

“没,我又不是郎中!”说完,阎王摸了摸鼻尖,又顺势离开了长生三丈远,以免她发火伤及无辜。

阎王为什么那么怕她呢?说实话,冥界认识她的鬼都怕她。

她能抬起千斤万斤重的生铁,被她打一拳,轻则飞到十万八千丈之外,重则灰飞烟灭……

而此时此刻的长生却只是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在世为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我非常不喜欢,你看看”

然后指了指残废的腿,又说道“残废了只能坐在轮椅上,还是当鬼好,不生不灭,无痛无恙,哪会为流几滴血而心疼,哪会痛的这样死去活来的,哪会有那么难喝的药水,哪会突然想吃东西”咕噜咕噜,肚子又响了起来。

长生苦笑的看向阎王,眼神像是求助,像是想要解脱。

阎王沉默不语的看着长生一瞬,随即对她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拈出的花终究是致命的”说完又瞅了眼已经种好的水晶兰。

长生没思考他的话,然后对他挥挥手,示意他看过来,阎王这才回神,便听见她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把我的魂拖出去吧?”

“你的魂已经和身体切合了,不能使用蛮力,不然你会四分五裂。”阎王言语清淡

而长生面色难看,忍了忍强烈想要打人的冲动,又说道“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查不到什么情况,你个做阎王的,不会不知道吧?”

阎王又被鄙视了,长生的眼神简直能吓死一个正常人。

“不知道”阎王眨眼睛就消散不见,这三字明明显飘荡在空中。

长生看着他留下来的白色坛子,顺手拿起来,里边是泉眼的细流。

长生打开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岩浆味,她居然有种呕吐的冲动,心里吐槽:自己之前居然喝这么恶心的水

随手丢下坛子,那水瞬间渗进土里,长生看也不看一眼。

长生吹了一声哨子,黑暗中飞来一只硕大的蝴蝶。

全身通绿,色彩鲜艳,翅膀缀着一圈褐色灵异花纹,细细看去是一张美人脸,这便是人间称为的鬼蝴蝶。

而它却是长生的忠实坐骑,它不惧任何结界,也能轻松进入佛堂,只是它动作缓慢,长生基本上不用它逃命,只是用它来兜风,欣赏美景而已。

“小碟子,带我出去逛逛,我简直闷死了”她本有很多机会召唤小碟子出来带自己离开,但是也不知为何,舍不得离开这间小院子!

舍不得小院子?没人信!

长生出了寺院,瞬间被一群鬼魂包围住,似乎是许久不见长生,有胆大包天的鬼,居然在长生身上钻来钻去。

其他小伙伴见她不恼,也顺势钻进长生身上,像游走的蛇精一样包围了长生。

长生大吸一口气,吓得它们立马离开了三丈远。

长生被挤的实在喘不过气了,但是也并没有生它们气,而是突然觉得,有这些鬼魂依赖她,她才有种主人的满足感。

又对他们挥挥手,然后对妹喜说道“三里山庄的鬼魂怎么处理的?”

妹喜立马上前,离长生很近很近,想要努力吸点长生的人气儿,醉生梦死说道“大部分去了冥府,还有些鲜活的已经回到身体回家了,成为孤魂野鬼的被我们带来了!”

长生推开那个马上钻进自己嘴里的一团腐烂之气,然后回道“叫她们过来吧!我有话问她们。”

那群新入门的鬼魂显然怕长生,她们一早就被这群老油条的鬼做了思想工作,而且这思想工作肯定是将长生说的十恶不赦。

长生露出老祖母般的慈爱笑容,说道“淡定,我又不会吃你们。”这话说的震慑鬼心,却也和蔼可亲。

那群鬼齐齐点头。

第十章 妖魔鬼怪特别多

长生思考一瞬,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要问的。

妹九察觉到长生异样,自主替长生问道“你们可知她们为何要抓还未成亲的小姑娘?”

长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眨眨眼。妹九却是淡定退回了一步。

“我们知道的就只是练什么血丹!”

长生眼色一阴,又问道“那将你们这些魂魄关起来是为何?”

“将我们扔给食魂兽吃!”

“噬魂兽?”妹喜率先重复了一句,瞬间整个地方一片安静。

噬魂兽,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吃魂魄的兽类,它们凶残程度无法描述。但是它只出自西齐大陆,算是西齐大陆上中等偏上的妖兽。它们成长速度快,百年就能成为强大的妖兽。

其他大陆产不出这种妖兽,不过西齐大陆魂魄尚少,修炼妖法就慢上加慢了,一头上等噬魂兽也要上千年时间修炼。

可是中上食魂兽无法冲破天帝布下的结界,为何会将魂魄丢给它们吃?

饲养噬魂兽?那就有两种方式,第一是有人将魂魄带去西齐投放给它们吃。第二或是有人将它偷偷带出来圈养。

偷偷带出来也需要超强的法术,不是一般人能带妖怪走出西齐大陆一寸土地。只要西齐有任何动静,九霄云外便马上派人下来,天下皆知此事。

长生道一句“怪事年年有,今年真的特别多!”然后又问道“你们有魂魄逃出来吗?”

那群鬼魂连连摇头,然后另一个魂说道“山洞有结界,若不是他们主动放出,是逃不出去的。”停顿一刻又说道“山窟之中的黑色玄镜就是阴阳结界,任何魂魄经过都会灰飞烟灭。”

长生冷不丁又想起那块黑镜子,心里没来得讨厌。但是又是费解,自己站在阴阳镜内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那时自己也没注意太多。

“主动放出?”长生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不大不小的阴谋诡计。

“老大,我和妹九顺着那五个小姑娘的魂魄,查到在离皇宫不远处结界的宅子里也发现了大量圈禁的魂魄,不过结界太强,我们无法突破,只是和里边的魂取得魂思,他告诉我们,里边镇守的正是噬魂兽,他们都是一些特殊的魂魄,活着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死了,然后就被圈禁在宅子里。”

“如何特殊?”长生问道

妹九制止了妹喜的话,而是很正常的说道“他们全是下属地干,上属天干,且四十二为限的魂。”

长生幽深的眼眸看向天边,只是微微细风吹来,她却有点冷,然后缩了缩身子,脑海里想起一句话“食千魂不灭,食万魂永生”的话。居然让她寒毛倒竖起来。

妹喜赶快凑过来,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你们知道四二为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长生渐渐平静下来。

妹喜立马噤声,因为他并不知道。

妹九眼神一阴,解释道“天干地干,四二为期,表示这时期四十二岁的人有巨大阳气,吸食千魂万魄以达到不灭永生的境界。”

所有鬼一直怔在原处,它们似乎遇到很棘手的问题了,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前有噬魂兽吃各种魂魄,后有吃特定的某个群体。所以它们处在阳间,是很危险的事情。

很有可能这群魂随时都有成为食魂兽口中的食物。

身下的小碟子突然翅膀震动几声,长生立马回神,警惕看着前方说道“退后!”

所有鬼绕道长生身后,紧张看着前方。

长生眼神有些朦胧迷离,但是耳朵灵敏异常,能听到三十丈外任何想听见的声音。

地下丛密树林里居然行走着一群貌似喝醉的人。全身淅淅沥沥破布塔拉着泥土,看不清脑袋,全部低下头,毫无意识前行。

居然还能看到白骨森森,“死尸?它们是死尸!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死尸?长生”妹喜惊讶的问道

“嘘!”长生制止了妹喜的话

那群死尸正在被一群黑衣人围攻,长生看了眼他们的穿着,然后对身后的鬼挥挥手,小声道“走了,先不去。”

长生瞬间消失在空中,对妹九吩咐道“你们将今晚聊到的事情想办法告诉艳煞门,他们应该知道怎么解决。”

目前这群鬼还不能插手此事,以免它们被发现了,赶快撵去麒麟山,然后自己以人的方式去查查。

妹喜还凑在身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长生,然后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见腐烂变质?这身体怎么还是软软的呢?”

长生幽幽回头警告他一眼,妹喜立马噤声,但是眼睛却是对妹九使眼色。

长生顺着看过去,饶有兴趣地让他们说。

妹喜扯扯妹九,示意赶快问,妹九瞪他一眼,然后才问道“老大,我怎么感觉你有人的气息了!”

妹喜一脸茫然疑惑看着长生,那双眼睛哪像鬼眼,明明像鸡眼

长生摸摸鼻尖,正襟危坐,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太放纵某鬼了,某鬼的屁股翘上天了”

某鬼虎躯一震,缩了缩脖子,不敢看长生。

妹九也自觉的退了一步,然后撇撇嘴看看妹喜,表示尽力了……

妹喜小声嘀咕着“都快三月了,我给你物色了多好的小美女,要不你去看看,换了?”说到最后两个字还贼眉鼠眼瞅了长生一眼。

长生微微泄气,捏捏肚子,心里却犯难了!

“我出不去了!”长生云淡风轻言道

两鬼同时一愣,出哪去?

长生又道“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我受伤了?”

妹九连忙上前查看凤子身体,她是卧坐在小碟子身上,双脚微微盘着,所以它们也没想多少,没想到这脚伤是确实存在。

“这件事情只能你俩知道,对外就说阎王给我塑造的身体,知道吗?”

“是!”两鬼模棱两可,互看一眼,最后还是没说出心里所想的

长生又对它们吩咐道“这些日子不要出麒麟山了,我自己区查魂魄和死尸的事情,总感觉放你们在外很危险!”

妹喜和妹九互看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说道“老大,我们在这里陪着你!”

长生轻轻一笑,道“傻鬼,我住在寺院,你们也见不到我,再说,那小和尚可是陪着我呢!我可没工夫和你们闹。”

妹喜一脸“我就明白”的样子,然后拉着妹九说“我就说吧!她肯定又看上小和尚了,绝对又陪他十年二十年的。”

长生抱着手臂,说道“下次我进山看见你们再赌博,我就捡赢得最多的收”

妹喜干笑两声,嗖的一下飘远了。妹九离开前深深的看了长生一眼,然后留下一句“有事叫我!”留下很潇洒的影子。

长生回到绿墙院中,坐在轮椅上又看看墙角下的水晶兰。

水晶兰被称为“死亡之花”,来自阴间的植物,颜色晶莹洁白,到了夜晚,它就会发出诱人的白色亮光,专吸引人驻足欣赏。

但是水晶兰本身无毒,只是长相难看,有细微不整齐的牙齿,通常被人称为黑暗中的“魔鬼”,别人也叫它“腐生花”。

这花不难找到,但是也不容易养,小和尚只是天天给它浇水,它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长生每次看到这花都想动手毁掉,自己也真是压制不住,所以便将世间所有的水晶兰都据为己有,不知那股压在心底的暴躁到底是为何。

长生缓缓挥手,那片水晶兰又被毁的七七八八,然后才很满意的去睡觉。

一如从前,小和尚起床后看看花,然后撇着嘴去上早课,做功课。

长生今日的腿格外痒痒,太久没为人了,还以为这身体要腐烂了,结果小尼姑说“你的腿要好了,长新肉了!”

长生她早已对这身体的怪异状况没啥感觉了,可是听到那句“长新肉了”,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阎王也没给自己解决什么问题,偏偏过来嘲笑一番。

长生思绪慢慢回到昨夜的问题上,自己飘了一千年都没听见过什么噬魂兽冲破结界,为何偏偏在最近出来了?

还有死尸?三百年前,地界上的所有属于阴间东西自己全都问候了一遍,大到兽魂,小到蚂蚁,哪个不认识长生鬼,凡是接触过她,都会礼让三分,或者干脆是很怕很怕。

死尸?食魂兽?

长生想着想着便自觉站了起来,这么一走还挺舒服的。然后在小尼姑惊讶神情中狡笑一声,对她挥挥手,然后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很害羞哦!哈哈!”

小尼姑眼前一白,下意识捂眼,再睁开时,这里哪有长生的身影。

长生上街买了一套蓝色衣裳,简单打扮一番,迈着轻盈的步伐朝昨夜出现死尸的山庄走去。

长生坐在马车上走了四个时辰有余,下车就遇见许多紧张兮兮阴阳怪气的路人,路边还停了不少各种高档的马车,看样子是某些官员来查案子。

长生摸了摸面纱,确定穿戴好,便齐步往庄子里走。

“站住,站住”长生寻声看去,前方有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人正朝着自己扑来。

长生本想扶他一把,冷不丁瞅见那张脸,便不着痕迹的侧了身子。只听见“砰”的一声,那人撞在长生身后的马车上。

“别乱跑,死疯子!”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拉住他,还深深看了眼长生。

长生没理会两人,而是径直朝庄子里走去。

心里却是在嘀咕“流年不利,居然是罗宋庄,那个疯子不就是自己吓唬过的顾三郎吗!不是吊着一口气吗?怎么成疯子了?”

长生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却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中年男人还在训斥他,而顾三郎却是一直盯着长生的背影。

庄子门口人不多,但是再往里走走,便看见好多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

长生正在想办法怎么凑进去看看,冷不丁瞅见不远处的黑衣人,他正环抱着长剑看她,眼神阴浊,面无表情。

长生有心给他打招呼,可是他并不理睬,长生撇撇嘴自觉的走过去了。

他不理,自己理他不行嘛!自己现在是个人,得找个靠山靠靠,该有自知之明之时,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下午好!”长生很自来熟和他打招呼,他却收回视线,自顾看着不远处的人群。

长生也靠在他身边的柱子上,然后问道“出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多人?”

“女人就在家里呆着,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长生白了他一眼,然后干脆不理他,往人群里走去。

第十一章 实在想不起你是谁?

长生走过去时,那群人自觉让开了一条道。长生正在心里窃喜,却看见里边走出来几个人,长生赶忙走到侧面站住。

为首是一个面色白皙,容颜高雅,气质超群的男子,一身白衣华服,盘着金丝缕线绣出的图案格外扎眼,仿佛在这阳光下闪着流光异彩,让人联想到佛光渡身。

只是他紧锁着眉头,正听着身后人讲话。经过长生时,带去一股清淡的檀木香味停在长生鼻腔处,而那人却是无意识扫了眼长生。

长生总感觉这人格外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然后干脆不想了,侧着脑袋看里边地东西。

一排排躺着一群面容恐怖的死尸,男女老少一共躺了四十八具,全都散发着恶臭,一些人捂着鼻子,而长生却是特别喜欢这种味道,仿佛就像闻到了花香一样入迷。

某些人发现长生享受表情,还诽谤几句“有病……”

长生微微闭眼,感受着这群死尸的怨念。

死尸在特殊的情况下,是阴魄还残留在体内,阳魂却是已经不见,阴魄吸取阴性的能量,拜月而蹈,出入幽冥,猎取活物,而受血食。

正常魂魄为阴阳所合。其中魂为阳,魄为阴。“魂善则魄恶,人灵即魄愚。”,两者留在一起,会阴阳平和,加以引导,可以做个善恶有分的魂魄。但是死尸不同,阴魄为恶,所以他们只为恶。

这群死尸阴魄也散,不知是艳煞门驱散了阴魄,还是阴魄早已散去,才为人所控制。

长生没掌握到什么有力的东西,也就不再驱使意念。还未回神,长生被迎面扑来的人撞倒在地,忽如其来地一幕,惊吓了不少人。

长生也吓了一跳,混乱中看见了顾三郎一张恐怖的脸趴在身上,正呲牙捏嘴想要啃咬长生。

长生心中疑惑,又不敢上手推他,只能无奈的用胳膊去挡。只怕自己力气太大,轻轻一推这人就要飞到天上去吧……

“抓住他!”是那个白衣男子的声音

长生透过缝隙看见他急步走过来,长生还假装惊叫了一声。而那人看似焦急,动作却优雅的拉起长生,然后弓着身子替长生拍拍衣裳的尘土,做好一切,然后恭敬有礼对长生说道“姑娘无事吧?”

那眼睛好熟悉!长生一直盯着他眼睛,显然没听进男子的话。

“看看,看看,又一个犯花痴的,咋们国师真称得上是公子世无双,心地还善良”

这是什么组合语,长生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立马正常过来,回道“多谢国师大人,我没事!”

他却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

“找套衣服给这位姑娘换上!”他是说给身边侍卫听的,却不大不小的传到每个人耳里。

长生扫了眼女人们嫉妒的眼神,然后耸耸肩,态度很无可奈何,但是却很欠揍。

这群死尸就这么简单被制服,长生有心问问黑煞一些情况,但是他根本不理会自己。

长生思来想去,还是去问老和尚,毕竟老和尚和他有关系。

马上初冬时节,这里也渐渐冷起来,从前长生哪有什么棉袄棉鞋,现在居然冻得受不了全都穿上。

回到浔阳街上小院子里,这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鬼魂也没有人。长生突然一刻非常不适应这里,很想很想一直呆在绿墙院里。

然后收拾了一些东西,从新封好结界,又离开了小院子里,看来最近一些时间自己是不会来这里了!

长生肚子饿得咕咕叫,忍受不了了,才顺势去了段阁斋,给了金灿灿的金子上了三楼。

三楼雅间很安静,但是街道上行人依旧络绎不绝,楼上的安静和楼下的嘈杂形成对比。

长生吃着饭总感觉这些饭菜寡淡无味,心里却是想着和小和尚吃饭的场景,然后下定决心,以后上街一定带着小和尚,然后又吃了几口,离开时却听进隔壁传出来的琴声。

长生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半晌,丝丝缕缕琴声,悠悠扬扬,有一种情韵却让人荡气回肠。琴声似乎如泣如诉,但却透着最静好的回忆。仿佛那些最灿烂的风霜,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样,全都从琴声缓缓流淌出来。

长生想起了谁,想起了从前那个莫失小和尚,他最喜欢琴,从见到他开始,他就偷偷学琴。他说:师傅告诉他琴属于风月,佛家只能敲木鱼,所以他只敢偷偷练习,而那时自己也从未认认真真听过莫失小和尚的琴声。

长生微微叹口气,不想,里边的琴声一顿,似乎察觉到长生地声音。

长生苦笑一声,本想逃跑,但是脑子却趋势自己留下来,很想看看弹这么好听的琴声是什么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门被打开,长生侧头看一眼,走进去,本想奉承几句,你弹的真好什么什么。

不想,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就是今天见到的国师嘛!

长生立刻恭敬行礼道“国师大人”长生在人间许久,对些礼仪还是非常熟悉。

不过国师大人怔了一下,待看清人后才浅浅一笑,道“原来是你!”

又是这样笑,长生压制了心里怪异感觉,然后也回以微笑,道“没想到国师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这话很阿谀奉承。

长生以为身为清廉而又懂礼的国师大人会不喜听见这等奉承之话。却不想,他又轻轻一笑,然后做了个请进的姿势,邀请长生进屋。

长生犹豫了一刻,然后又听见他说“姑娘可以做我的听众吗?我琴声不好,但是很喜欢弹,所以经常偷偷来这里练琴,只是害怕被府里之人听见。”说完还不好意思低了低头。

搞得长生格外不好意思,然后笑着说“好,能听国师大人的琴声,是我三生有幸。”

“真的吗!”国师大人自言自语问了句,长生疑惑回头“嗯”了一声。

而国师又浅浅一笑,然后坐在琴边,自觉抬起手滑动着琴弦。

长生看他在酝酿什么,也没打断他。

两人静默了半晌!

“你过得还好吗?”国师清淡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却又像忍着突然要爆发的某种冲动。

长生身子一顿,抬眼看他,而他眼睛却已经蒙上淡淡的水雾。

长生不自觉紧握双手,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国师大人,你怎么了?”

“你不认识我了?”又是一句问话,却带着淡淡的伤感和失落,凤子心猛然揪起来。

“我不记得······”她真的不记得他是谁。然后仔细观察他的脸,然后又说道“你的确有点面熟!”

没想到国师面色一喜,一颗眼泪滋溜一下滚出来,落在琴弦上。

哭了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长生努力在脑海里想,想啊想,想啊想,一边想一边瞅国师的脸。

她明白了!

这身体也是换来的,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是我戴着面纱呀!

“十年前,你就在楼下和我分开,十年后我们又在这里相遇。”

十年了长生撑着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莫失?”

“嗯!”

他还是认出了自己,终究还是从眼睛里认出了自己,他从前说过:我的眼睛是冰冷的死鱼眼,令人害怕,令人恐惧的漆黑眼瞳。

原来这世间她还是最不会隐藏的就是眼睛。

长生竟然有些无话可说,而是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开心?”国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长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不到,你怎么成国师了?”

莫失浅浅一笑,然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愿意听我讲吗?”

“愿意。”长生连忙点头,她从不为各种事情有太多兴奋的情绪,所以总是让人觉得很敷衍。

但是莫失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回道“我想慢慢讲给你听,你会一直等着我吗?”

“好,这次我不会离开了,你慢慢讲给我听吧!”

莫失还是浅浅一笑,然后抬起手,自觉弹起琴来。

琴声一丝一缕传进长生耳朵里,这琴声似乎带着令人晕眩的感觉,让长生格外想要睡觉。

长生撑着头,不停按揉太阳穴。

莫失发觉长生不适,连忙停手,一个箭步跨到长生身边,然后拉着长生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长生大吸一口气,然后抬头对他笑笑,说道“我叫秋生生!”

莫失脸色慢慢恢复,也轻轻说道“我还俗的名字叫秦少卿,以后叫我少卿就可。”

长生又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是他束着发冠的头很搁手,长生不太好意思收回手,而秦少卿确是满意一笑。

长生想起一件事情,然后又问道“我听说国师关了一间酒肆,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一直怀疑为什么关酒肆而不是关妓院!

少卿愣了半晌,然后笑笑道“就是中街的万方楼,为了不影响市容,皇上让我找个噱头代替了,不然被个别大陆知道,又会做文章!”

长生心里豁然开明,原来如此,原来是自己瞎担心,看来皇家之人也不全是荒唐的。

长生想通了便于少卿聊了许久,这一切又像回到从前,但两人却再也没有从前的模样。

夜中长生辞别了少卿的邀请,还是去了大钟寺。

夜晚的大钟寺笼罩在一片哗然的月色中,还在打量月亮的长生,冷不丁瞅见一个青色身影从寺院中飞走了。

长生眼神一暗,也朝着他飞去的方向追过去。刚刚还想找他了解情况,没想到又被她撞见了,这老和尚到底有什么隐情,怎么都是半夜偷偷出寺。

长生一路跟着他,一路感叹:这个和尚真是深藏不露,一看就是修仙或修灵之人,这么亮的月光都照不透他的脸。

果不其然,老和尚又站在了高阳楼上,闭着眼睛又作揖了半晌。

长生实在是不懂的行为,侧身又看见了皇宫方向冉冉升起的绿色烟雾。

远处半边都是漆黑的浮云,皇宫像是笼罩在黑暗漩涡之中。

钟鼎之上青衣和尚又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走了,长生一直不紧不慢跟着他。

月亮高挂在正空中,惨淡皎洁洒在和尚头上,小小的影子被他踩在脚下,行路快速,却又似缓慢。

袈裟披在肩上纹丝不动,没被风吹起,没被行路的动作带起,看似步伐轻盈,却又实实在在的走在路上。

长生在心底感叹,却又看见另一个黑衣人走到他身边,然后两人一起进入了小村子。

长生抬头看了村子名字,居然又是罗宋庄。长生还是紧随其后。

那两人走到一方墓地停下,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顾三郎从暗处冲出来,嘴里还在大声呜咽,疯闹的朝两人扔石头。

黑煞一手将他打昏了过去,长生这才满意的打量这方墓地。

第十二章 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所想的那样

这方墓地有一个超大的无墓碑,正孤凉立在一片荒凉地夜色之中。

长生安安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黑煞,死尸的源头正是这五个姑娘吗?”

黑煞微微点头,然后趁着月光,往坟头走去,一只手捏起一搓泥土,然后闻了闻,低声说道“这土是刚翻新出来的新土,十天前我派人将她们埋起来时,坟头做的结结实实,想必最近是有人掘墓将她们做成死尸。”

暗处的长生面色清冷,柳眉微皱,突然感觉身边飘来一个小鬼,长生回头看了眼,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鬼双眼成空洞,不断渗出黑气,飘在长生身后就一直立在那里。

长生看了眼那无字碑,对她问道“你是里面的魂魄?”

那鬼渐渐回神,幽幽说道“你就是长生鬼?”声音阴森而又诡异。

长生转身就拉住她,闪电般的速度飘走了,原地只留下一片独自旋转飞舞的树叶。

黑煞身上的光莹一闪,不过瞬间消失,两人对看一眼,老和尚阻止准备追过去的黑煞,然后说道“把这几具尸体封印加固,我回去度化,别把事情闹太大,尽量压制!”

“是,主子。”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长生和她停在三里之外,然后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鬼微微闭上眼睛,双眼渗出的黑气瞬间不见,然后缓声说道“你能帮我找到那四个妹妹的魂魄吗?”

长生微一皱眉,然后又问道“那你得跟我讲清楚,我再看看如何帮你们。”

“我们是清扬城五个义结金兰的姐妹,家中贫苦,听了别人的意见,到帝京来求一份挣钱多的工作。可是等我们一进帝京就被人抓走了,之后有人抽我们的血,日日折磨我们。我们受不了了,一起自杀。之后他们就将我们的魂魄关起来。那次山洞被毁之后,许多魂魄都逃出去了,或进了冥府,或飘在阳间当孤魂野鬼,等我出来找她们时,她们居然全都不见了。所以我一直留在阳间,留在尸体身边等她们。”

长生思域一番,又问道“那你的尸体怎么变成了死尸?”

“前几日,我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对着墓地施了术法,还有那个疯子,这几夜晚都会来这里刨坟,之后我们的尸体就变成了死尸,被他刨出来之后见人就咬。”

长生一直在思考,那个顾三郎为何出现在墓地里,现在仔细分析,他难道被人控制了。见过他两次,他眼睛都是乌黑的,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

月亮慢慢斜挂,远处还传来鸡叫,小鬼躲了躲身子,长生扫了眼已经睁眼的鬼,总感觉她怪怪的。

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她记得那次逃出来的鬼都被妹九带走了!有残留的魂魄,他也会告知自己一声。

长生一手托住下巴,略带沉思,良久说道“你去寻阳街上那个闹鬼的小院子里等我,我替你找找她们!”

那鬼很是为难的样子,又朝长生飘近了几分,幽幽的说道“长生鬼,你能多派点前辈找找吗?”

前辈?长生冷眼旁观,然后抱住手臂说道“前辈有前辈该干的事情。”

长生拒绝的很干脆,小鬼也无话可说,然后便朝着帝京方向的浔阳街飘去。

长生盯着她的背影,慢慢变得锐利,而脚下却是不紧不慢跟着她。

边走边诽谤:身边没个人真是不方便,这头也有事情要顾,那头也有人要跟,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四五个分身。

长生停在原地,闭眼默念一瞬,远处麒麟山上的妹九立即接到长生的魂思,简单安排了些事情,带着妹喜一起出了麒麟山。

长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那两个小鬼跟着自己,毕竟他们吸食过自己的灵气,也算是半个长生鬼,该有的模样他们也都慢慢有,况且他们办事效率很高,有他们在,自己也不用左右不暇。

小鬼没有飘向浔阳街上,而是往皇宫方向飘去,离皇宫半里远时,她还警惕打量了四处一番,这才朝着瞬间出现的黑色镜面穿过去。

长生眼神一阴,对于这个黑色镜面格外讨厌,不过等长生走去检查时,那镜面又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妹喜说过,在离皇宫不远处的结界里有食魂兽,那这地方应该就是那处隐蔽的小院子。

长生闭眼,准备和里面魂魄连接魂思,却被突然冲过来的小鬼头撞地眼冒金星。

长生一手提起他,小鬼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塔拉在半空中。长生看着那鬼样子,下意识一笑,瞬间所有阴霾一扫而光。

“老大,老大,别把我捏碎喽!”妹喜塔拉在半空中,还不满的环抱着手臂。

长生笑一声把他扔在自己肩上,仍其他毫无形象地在身上穿梭。他们吸食自己身上的千年魂气,也能达到百年不灭。

一般的孤魂野鬼,也只有一个周期的时间呆在阳间,时间一到,他们就会灰飞烟灭。然而麒麟山上有自己抄写的经文,放在结界里,便充斥着灵气,孤魂野鬼呆在里面,也能活过四五个周期。而且自己身上的魂气,更是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便依附在自己身边,即听指挥,又各取所需。

“出息点!”远处飘来妹九很无语白了妹喜一眼。

长生任由他在身上钻来钻去,面带无奈,然后对着妹九问道“你们上次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结界的?”

“我们跟着一个小鬼到了这里,看见他钻进去,瞬间不见,等我过去查看时,刚好魂思到这里的魂魄。”妹九也靠近长生,并且也在努力吸食长生身上的魂气。

长生也懒得阻止,却是思索着这里发生的事情。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说道“现在只能将此事告知给艳煞门的人,兴许他们能解决食魂兽。”

长生说完便拉开妹喜,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想办法让艳煞门的人过来,注意安全!”

长生一说完就飘得无影无踪。

她现在已有了人的思维模式,所以到了半夜也困得不行,然后只能回到大钟寺里,在绿墙院里睡觉。

一觉到日晒三竿,醒来时,整个绿墙院里已经没了人,长生收拾了一下,快步去了红墙院。

前一次长生是翻墙进去的,这一次,她还是翻墙进去的!

刚跳下墙,就听见房内传来木鱼声音,噔噔噔响得清脆。

长生双手合十作揖,拜了两拜,才动身敲门。

房内的木鱼声没有一丝停顿,但是大门却打开了。

长生从上而下看去,齐腰高的小和尚正抬头仰望她。

从长生身后透过的阳光,倾洒在离垢的小脸上,穿过清冷的微风,吹拂着他修长的睫羽,清明灿若繁星的眼珠盯着自己。

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按压住两扇大门,嘴角微垂,似是很不愉快。

长生下意识伸手摸了把他的脑袋,并且笑得很猥琐,然后蹲下身子,与他对视,道“干嘛这样看着我,不就是昨天不在院子里陪你吗?我现在不是来了嘛……”

门外掠过一阵凉风,干枯的树枝不停摇曳轻摆,这一刻两人之间弥漫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息。

长生早已习惯他动不动不回话的样子,然后站起身子,一手推门,眼睛却已经看向房间内。

“别来烦我爹!”小和尚说话从没有这样神色凝重过。

长生又往里看了两眼,然后对着里边敲木鱼的人,说道“你就算是再怎么渡化她们,她们也不能正常的转世为人。”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余音犹存,小和尚才缓缓松开双手,长生很满意拍拍他的小肩膀,然后走了进去。

“离垢先回去抄经文,明日交于我检查!”老和尚告知了离垢,他才恭敬拜了一礼,整理好侧面书案上铺满的宣纸,最后再盈盈一拜,走出去后关上门。

长生在关门的瞬间对他做了个鬼脸,他却淡然收回视线离开了。

“你怎知我在渡化她们?”定慧师父没有起身,还是原地跪在蒲团上,只是手上换了一个动作,缓慢有节奏的转着琥珀色的佛珠。

长生走到他的侧面,本意是想看他的脸,却不想还只是隐隐看到轮廓,那双眼睛莫名的隐在黑雾里。

长生停顿了半晌,才认命的说道“三年前,我在静谧之外遇到一个道士,他教了我几招法术,还告诉我说:凡是佛家之人,大多数都是大事化小,渡化为上,实在不行,收入佛前,静心礼佛。”

定慧师父缓缓睁眼,又站起身子,转身看着长生,道“那道士叫什么名字?”

“六指道士!”

“他还好吗?”

“他死了!”长生眼神沉重观察他,想从他动作中看出破绽,所以回话的声音略带敷衍之感。

“阿弥陀佛,你现在来想说什么?”老和尚收回视线,丝毫不介意长生如何看他。

然后缓步走到侧面的书案坐下,拿起刚刚离垢整理好的宣纸,左手放下佛珠,翻着一叠抄写的经文,所有动作慢条斯理,有理有序。

“我昨天晚上又跟着你去了罗宋庄,那五个尸体是死尸的源头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了,我想不通,你为何不顺藤摸瓜查下去,而是将此事压下去,回来在这里搞什么渡化?”

两人沉默了半晌。

“帝京已经不允许有任何大事发生,这里人心惶惶,表面无所事事,心里依旧是日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如若再爆出这等事情,他们还会在帝京长久呆下去吗?”这话并不是老和尚说的,他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而这声音却是从另一间房传出来。

长生立马转身看去,这个黑煞还真是寸步不离老和尚!

但是细细回想他说的话,居然也对那么几分,现在的帝京早已不是十年前,那时的帝京人人轻松自在,但凡是听到皇帝微服私访时,个个喜笑颜开,夹道欢迎。

只是现在,自仪帝登基以来,天天窝在皇宫里,荒淫无度,花天酒地,酒池肉林般。听说靠近皇宫门口三丈,都能听见夜夜笙歌,淫辞艳曲,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昏庸无道。

长生突然想起,这皇帝到底和谁很像,三百年前,北冰大陆差点毁在第一百三十六任皇帝手上,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杀人。

导致北皇宫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还是被他的侄子顺便给杀死了,这个顺便真是很顺便了。长生现在想起来都能大笑三天。

第十三章 13心不动,人不妄动

长生离开红墙院时,撞见了疯疯癫癫的顾三郎,等了解情况才知道,老和尚慈悲,将他带回寺庙修养。

长生刚刚在定慧师傅面前一直很为难,纠结了半晌还是没有将食魂兽的事情告诉他们。

看来,这件事情得自己解决了。

她记得曾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如何收复食魂兽,只是时间太久远了,她的脑子已经想不起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飘飘荡荡回到了绿墙院里,上次自己为救小和尚受伤之后,他们便特许长生养在绿墙院中。一是保护小和尚,二是小和尚这样要求的。所以,长生便名正言顺和小和尚住在一个屋檐下。

但是长生的野性子,除了夜晚回来休息睡觉。其他时间,也只有之前瘸腿时陪他吃过饭。

所以今天长生便大发慈悲,陪那小子吃吃饭吧!

长生心情舒畅,回到院子里,才发现小和尚已经开始用餐了。

食不言,长生也不见外的卧坐在床榻上,拿起另一幅不知是否为她准备的碗筷,很不客气吃了起来。

小和尚眼睛像滋溜溜葡萄那般,看地长生都想吃葡萄了。

“好好吃饭,口水掉碗了!”小和尚目不斜视也知道长生正在干什么猥琐动作。

长生楞了楞嘴,拿筷子的手对他比了比闭嘴,他却转了转身子,不再理会长生。

长生微微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了月牙,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长生吃好饭,陪着小和尚抄了会儿经书。两人卧坐在苍翠的菩提树下,尽管寒秋深入,小和尚也是一件单薄的青色百衲衣。只是脖子处围着白毛围脖,更衬得小脸白皙透亮。

一阵风吹来,长生拢拢衣服,直打寒战,长长的秀发被吹到小和尚手边。

这一刻的静谧,连风都不忍心打扰,片刻后风消失不见。仅留下四处的秋叶落,头顶的青云飘,天空的艳阳照,吱吱的鸟声一跃而过。

这一年的秋季有人伴,有家憩,有饭食。

长生撑着脑袋看小和尚写字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长生轻声细语读了出来,他的字是娟秀小楷,小小年纪就能写这样娟秀的字,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细细琢磨这句话,分明是教人做一个无欲无求,无心恋哉的佛家人。

长生撇撇嘴,小声说道“只看你们如何能控制的住,心不动!”

离垢放下毛笔,收起宣纸,又从新拿出一张新纸,目不转睛看着书案上的东西,一刻也不理长生。

长生替他整理了桌子,然后起身拉了拉身子,伸了伸懒腰,最后整理了衣服,头发,说道“我出去了,不陪你这个小哑巴!”

离垢本想说什么话,看到长生走远了,也就没说什么。

长生去了浔阳街,她刚刚安静下心时想到了一个人,兴许他知道哪个藏书阁里有《山海论》。

法兰寺有个老方丈,曾经游历四国,甚至去过关外,那时候莫失小和尚天天在她耳边吹嘘,方丈是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见识广的。

说实话,论厉害,论见识广,她的事迹能给他讲三年都不带重复的。只是她记忆有限,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是那隐隐约约的记忆支撑到现在。

法兰寺位于帝京之中的一座小山坡上,山坡因为树叶落尽,露出了雄伟壮观的红色建筑,翘起的角楼下挂着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给法兰寺伴上优美动听的旋律。

这就是长生以前最喜欢去的寺庙,那里的大佛,是四国之中最大且全部用黄金打造的金身,虔诚不在于佛祖的份量,却在于人的真诚。

万法唯心,净土大经。佛普众人,误入歧途。

长生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起身看了眼巨大的佛祖。金光灿灿,佛光闪闪,烛灯下的佛祖,更像是卧坐寒山,不惹尘埃,佛前开花,昙花瞬息。

“女施主,尘缘方丈已经在后院等着施主,请移步后院。”身旁有个小和尚静静的等了她半晌才说道。

长生对他点点头,然后跟着他去了后院。

法兰寺在帝京也有三百年历史了,长生对于这里熟悉的不得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后院。

长生正这样想,却发现这路居然不是从前那样,似乎全都换了方向,再也不是记忆里那种感觉。

长生向小和尚问道“几年前到这里时,这路并不是这样的,就连小院子都没有这么密集,为何会变成这样了?”

小和尚恭敬行礼,回道“五年前,莫失师父谨遵当今圣上的圣旨还俗之后,他便出资从建了法兰寺。”

长生这才想起来,莫失小和尚已经是国师大人了,肯定会出资资助寺庙,也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施主,您请进!”小和尚说完便离开了。

长生推门而入,看见一袭黄袍袈裟的和尚,因为年老体衰,身体已经不似十年前硬朗结实,又长又白的胡子塔拉在胸前。

“方丈!”长生对他作揖行礼,他才缓缓回头看长生。

长生看着他身子一震,灰蒙蒙的眼珠缓慢转动几下,最后才恢复正常,努力清了清嗓子,说道“过来坐吧!”

长生不懂方丈的动作,也没想太多,便依言而坐。

长生没有说过多的前话,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方丈,你可记得这世间哪个藏书阁里,有一本《山海论》的书?”

方丈缓缓伸手,苍白如同枯树枝的手摸着花白的胡子。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在打量长生。

长生也任他看,心平气和等着他。

“帝京皇宫里藏书阁应有这本书,我记得我寺的藏经阁里曾经也有这本书,不过送给了静谧之外的花奚梦氏,不知可否还在!”

长生思域一番,这个皇宫自己不容易进去,但也不是拿不到。静谧之外的花奚梦氏似乎有过交集,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了!

长生拜谢了方丈,正在离开时,他却说了一句话“但愿你能善始善终!”

长生回头看了方丈一眼,却发现他已经闭眼,似乎是睡着了,长生十分不解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长生奔走在各个角落,去的最多的还是罗宋庄,探查那五具做成死尸的坟墓。

长生似乎运气很好,这次居然遇见了国师,她其实早就想去找国师,但只是想麻烦他进皇宫帮忙找找那本书,所以她也没有别的借口去见他,所以一拖再拖。等终于见到了他时,长生居然像是看到希望一样,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

“少卿!”长生很不客气叫了他的名字,周围好多人都寻声探去。

长生哪理会他们视线,而是笑着对秦少卿说道“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秦少卿也很开心咧嘴笑着,一张泛红的脸,在月光照耀下,更显清秀,而且那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看着长生。

长生读不懂眼里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想了解他眼里的意思,也就没仔细看他。

“生生,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秦少卿声音低沉,细细的嗓音带着温柔和细腻的感觉,让人听着心里格外舒坦。

“你来这里干什么?”长生没回答他问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锋,问道

秦少卿并没计较什么,而是笑着回长生的话,道“刚刚有人说,这个坟墓有异样,我便来瞧瞧!”

“异样?什么异样?”她刚刚一直在附近,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长生看了眼正在墓地转悠的几人,他们一边查看异样,一边还瞅着她们两人。

长生立马后退两步,与秦少卿隔了一臂距离,却看见他笑的更开心了,长生哼哼一笑,又对他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当了国师,还这样笑!小心他们看见了,你的威严还怎么震慑他们。”

“生生为什么在这里?”秦少卿似乎是明白了,立马正襟危坐那般。

长生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在想: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认出自己,那他就是将我当成妖怪,或者是能易容的关外人,都是有法术在身。所以要想看看我在他心里是个什么东西,我就得好好试试他!

“我有任务在身的!”长生双手抱在胸前,动作懒散,说话声音带着骄傲自豪的感觉。

秦少卿又走到长生面前,面带崇拜的眼神,对长生说道“你真的是有特殊身份吗。”

长生淡淡一笑,然后十分确定的点点头,然后悄咪兮兮的杵到秦少卿耳边,说道“你猜猜我有什么身份,猜对了答应你一件事情!”

秦少卿立马支着下巴想,远处正准备跟他汇报的侍卫走来,他却抬手止住了侍卫,那侍卫恭敬站在不远处。

“你是不是妖怪?”秦少卿想完,也杵在长生耳边说道,声音格外小,生怕被人听见了。

长生抿嘴一笑,又道“那你怕我吗?”

“不怕!”

长生和秦少卿这才分开了脑袋,两人都笑着看着对方,秦少卿因为知道了长生最大的秘密,便一再对她表态,坚决不告诉任何人。

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提了个要求,道“我信你不告诉别人,但是我现在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所以你会答应吗?”

秦少卿立马点头,长生笑着说道“我听说皇宫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山海论》我想看一看,你能帮我拿出来吗?”

“皇宫?”秦少卿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恢复正常,思索一瞬,又道“可以,不过长生要去我府邸住两日吗?等我找到第一时间就拿回来给你!”

满脸期待,让长生很不适应,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和尚,却是正常的成年人,如果这样正大光明的去他的府邸,难免给他招一些闲言碎语,所以长生还是拒绝了。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还是笑了笑,十分善解人的说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挟生生的,你不想住,那我就来找你。不过,等我找到书,去哪里给你?”

长生回道“就去段阁斋吧!三天后我在哪里等你,可以吗?”

“可以!”秦少卿还是笑着答应了。

他们将坟墓从新加固,还附上了金文,就是再厉害的死尸也冲破不出,长生对金文免疫,所以看着他们封印,也没太多影响。

秦少卿亲自送长生去了大钟寺。他并没有要求进寺,而是叮嘱了长生几句,便离开了。

这两天,正在安静休息的长生,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十四章 食魂兽就是叼

长生离开秦少卿的第二天后,因为一直等着《山海论》这本书,没有过多活动,只是待在绿墙院里陪陪小和尚。

当天晚上,长生正在听小和尚的话,给花浇水。突然一片寂静的夜晚传来一阵一阵鬼嘶声,和撕心裂肺的狂叫声。

震的长生脑瓜儿一颤,下意识看小和尚,发现他并没有为之所动,显然,这个声音只能长生一人听见。

那声音越来越狂,越来越大,长生哪管三七二十一,丢下花洒,吩咐了小和尚几句“你赶快休息,我出去有些事情!”

说完,不带离垢反应,瞬间消失不见。离垢捡起花洒,独自给花浇水,只是看不见他任何表情。

长生朝着巨大地声音方向飘去,居然有种地动山摇的气势。似乎是庞大的动物在奔跑,震的丛林里鸟畜乱飞。

忽然远处一阵狂风席卷,长生瞬间看清了迷雾里的东西,一个巨大棕色鳞片布满身的动物,正在狂奔。他追赶的正是一群孤魂野鬼,他们不断的嘶叫,惊恐四处纷飞。

长生立在不远处,眼皮不停跳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食魂兽?它是怎么跑出来的?还在霍霍她的子子孙孙。

只见它狂叫一声,长生眼盯着它吞下一只鬼,似乎不满意,又开始从新追逐。看的长生汗毛倒立。

它又似乎兴奋不已,还在狂嚎的仰头大叫,······应该是吃多了……

长生活动活动着手,瞬间飞过去,让它尝尝自己的拳头。

它似乎后背长眼睛一般,赶着鬼魂换了方向朝北奔去,长生松懈一份,一路跟着它。

长生正忙,忽然接到一个魂思,发觉是妹九的呼唤,也没细细品味他的意思,便匆忙回道“食魂兽以出,你们想办法进结界,用我给你们的金刚石,砸碎它,一定注意安全,我去追食魂兽!”

送完魂思,长生回神看食魂兽,哪还有他们的影子,连声音都是隐隐在天边作响。长生还是一路朝着北方飘去,地上的巨大脚印直接连到麒麟山附近。

麒麟山?长生脑门儿嗡嗡作响,更加快了脚步,闪电的速度穿过细枝末节的丛林。

走到山下发现自己布下的结界已经没有了,长生腿软了一分,她不敢想象山上成什么样子了。她所有子子孙孙可都还在上面

长生的脚步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沉重,她已经飘不起来,只能靠走。

走到山中,已经没有了食魂兽的踪迹,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那地上大片的脚印似乎在此地徘徊了许久,然后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片狼籍,一片混乱,一片哗然,一片空旷

这里居然没有任何鬼魂出来迎接长生,她以前回来时,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鬼叫声,说的好听一点是唱山歌,迎接她回家。

那一浪比一浪大的声音,分明是长生最讨厌地声音,所以她每次回家都会紧紧捂住耳朵,因为那种声音能震破她的耳膜。

然而,现在,只有凄凉的夜色和凄凉的风,忽然一阵狂风怒号,吹起地上的枯叶,又辗转落下。这一刻的千年孤坟,无处的落寞,夜色幽幽,居然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影子!长生双眼朦胧不清,微微低头看了看身侧,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惨白的月光下映着就是自己一直期望想要看见的东西。

这一瞬不知是欣喜,是发狂,是痛心,还是无助,不过都被她压在了心底。

她强忍着愤怒,一路狂奔上山,她的小竹楼屹立在山中一千年了,不知道有没有被毁。竹楼要是被毁了,自己要将食魂兽灭绝……

刚走到半山腰看见了小竹楼,才松下一口气,又发现了少有的几只孤魂正在小竹楼结界外飘荡。

长生鼻子一酸,眼泪居然差点流出来,被长生瞬间憋回去。

“老大!”那几只鬼魂看见长生便一涌而来,全都围着长生,不断的吸食魂气。

长生四处查看了一番,小竹楼还是完整无缺的立在寂静而又凄凉的夜色中。

长生大叹一口气,然后领着几只魂魄进入了小竹楼里。

小竹楼门口的小牌额有强大的金光,是许多鬼都不敢轻易靠近的,所以没被毁也在意料之中。

几只鬼进门,便你一句我一句抢着说话,长生扶额,然后对他们挥挥手,面带苍色说道“一个一个讲!”

“老大,那只食魂兽并没有废多大力气就撞破了结界,而且它一来,就像有目的一样朝鬼最多的地方奔来,我们还未来得及逃走,它便亮出巨大的嘴,瞬间将我们吸进去,我们几个纯粹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

长生没计较他在打口技,却是撑着头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地心一直是慌慌的,总感觉还有大事要发生,又似乎她忘掉了某件事情!

长生缓身而起,走到门口,然后说道“来一个跟我去看看山,看有什么办法修复结界!”

“老大!”一只小鬼赶忙凑到长生身旁,长生看也不看出了竹楼。

这座山屹立了三千年,山底之下是已经变成沧海桑田的青山城,而山上却是长生一千年的居所。

曾经的麒麟山也被毁过,不过那是自己发狂时才干的事情,她也修复了十几年。现在的麒麟山又似回到自己刚来时的糟乱,因为那股泉眼,她才在这里定居。

她收服地子子孙孙,有恶鬼,善鬼,厉鬼,哪一个不为她所用,哪一个她不能治服。

不过她还是不敢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那些孤魂野鬼就算被自己送去冥界,下辈子照样投胎为畜生道,那碗孟婆汤让他们忘去的是所有的前尘往事。

阎王说过,“善恶终有报”,她只是人间的使者,从中渡他们的魂。

他们太久为鬼,只要长生的一句救赎,他们就当作希望,自以为下辈子会投胎为人,那也不过是长生说给他们听而已。

所以长生对于他们的消失没有太过伤心,一千年,她见过多少生离死别。对于这些,她也可以冷眼旁观,而这伤心难受地不过是为被毁的一方净土天地罢了!只是为这个罢了!

“老大,那东西从山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身旁的小鬼大呼啦啦叫喊着。

长生皱了眉头,又看了看天空,这么大结界自己要何时才能修复完整!长生又大呼一口气。

山顶是直直戳入云霄,只要在山顶穹苍的最高处布结界,眨眼睛便可修好,可是这山顶无人能上,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她也不能用。

长生的心从刚刚就跳个不停,导致她走路都是软弱无力,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曾经空空的身子,她能自控有余,现在有血有肉的身子,她也只能空害怕。

山很大,长生走了一刻钟也没走出小竹楼周围,她又大叹一口气,站在一个巨大的脚印边上。

蹲下身子拿出自己小巧的手比了比,十只手都铺不满怪兽的脚印。然后又站起,苦巴巴的环顾了四周。

想来想去,她还是无法独自修复结界,只能想办法叫别人来做。

她正这样想着,脚也就轻轻的踏了几下,一股悠然的气流直接飘出山之外。然后抱起手臂,等着唤来的东西。

一刻过,两刻也过,三刻也过,长生一动不动的站着,身后的小鬼大气不敢出紧紧躲着。

静默过后,山下缓缓飘来两只鬼魂,一黑一白格外显眼,身后的小鬼吓得汗毛竖起,隐在长生背后一动不动。

长生冷眼盯着他们,他们似乎很累,又似乎极不愿意上来,但是脚下却很诚实的往上飘,

“祖宗这么高的山,累坏我们了……”白无常并没有喘气,只是在宣泄心里的不满而已,长生看的出来,但是也没有计较。

“怎么把两位唤来了?”长生言语很清淡,她不想与他们开玩笑时,说出的话能压扁一只鬼。

黑白无常瞬间就发现长生鬼心情不好,立马恢复正常,然后恭敬的问道“刚刚我们来时,这里没有结界,出什么情况了吗?”

长生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盘旋在脑门儿里,让她脑子清明了几分。

然后开口说道“无事,帮我从新做好结界就行!”长生不想说多余的话,也就不想和他们解释发生了何事。但是她想不通,这么大的阵仗冥界为何不知道。

俩鬼也知道这祖宗性情怪异,也就不敢问些十万个为什么,只能愁巴巴的听她的话布结界。

这结界正布着,长生便接到妹九的消息,让她迅速去皇宫外的小庄子。

长生一句交代也没说,眨眼间消失在麒麟山。

长生一走,黑白无常就开始吓唬其他的小鬼。把那群好不容易逃生出来的小鬼,吓得四魂五裂,黑白俩很开心,似乎是解气了,又开始认真的布结界。

等长生飘去小庄子,这里也是一片狼籍,长生感觉这里也进行你追我赶的戏码。

不过她看见那巨大的脚印时,刚刚恢复的心,又沉了几分。越往前越沉,越沉心跳越快,脚步还跟着重了下来。

她已经走来了三刻,也没见两只鬼上前来迎接,但是发现这里的结界似乎并没有被破坏,长生伸手摸了一下,一丝绿莹莹的波纹直接荡起。

长生的手一麻,再转身环顾四周,参天的大树遮住了惨白的月光,只有那几缕光线透过树叶照射在地上,其他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长生小声唤了句“妹九,妹喜”

长生耳边传来一丝细碎的声音,立马伸手点火,只看见左面缓慢的飘来一只鬼。

长生细细看去,是妹九,只是他走路的样子恍惚消沉,似是发生了绝大的事情。长生又往他身后看去,以为妹喜会跟着他。不想,他身后空空荡荡,只有飘落下的枯叶。

长生眼皮轻跳,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何事,她有些无法呼吸,便大喘着气,声音颤抖的问道“妹喜呢!”

妹九飘到长生面前,便静静的看着她,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却看得出来,他是有多么的哀痛欲绝。

长生拉了他一把,让他吸食自己的灵气。妹九却是颤颤巍巍的回道“他没了……”

轰一个惊天的炸雷瞬间响起,长生的眼泪滋溜一下滚出来。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落在树叶上却是冰凉的黑雨。

这一刻的夜晚,还在街外行走的人,大叹一声“奇也怪哉,居然下黑雨”

而原地已没了长生的身影。

第十五章 我也是刚为人,如何做到安住齐心

第二日清晨,众人还未起床作息,而大钟寺的佛前已经跪着一人。

她从昨夜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直挺挺跪在地板上,双手作揖放在胸前,眼睛一直紧闭,呼吸也是清淡平缓。

佛祖似乎睁着眼睛看她,似乎也在为她救赎,为她渡化。

长生一跪就是半夜,第二日天明,众位小道僧们看到此景全都上去劝阻,他们不知长生为何所求,倒也不敢妄加定论,但是劝阻不得,只能任其她跪在地上。

日晒三竿,信徒开始上香,见到长生时,除了诽谤几句,也就没有过多的计较。

而长生跪在原地自动屏蔽了所有声音,只在心中默念《清心咒》,一念就是一上午。等到自己平静下来,偶尔也能听见跪在她身旁的人向佛祖祈祷时说的悄悄话。

“阿弥陀佛,求佛祖原谅,我只是失手将孩子害了”

长生也在心里默默念叨“保佑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又听见“求佛祖保佑我的妻子怀上男孩儿”

长生浅浅皱眉,又在心里默念“保佑怀个孩子”

“求佛祖保佑我考上状元”

“”

这也要求佛祖吗?长生在心底同情佛祖。

祈祷,救赎,保佑,谁都来找佛祖,难道这众生的人都是伏念一生吗?

祈祷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而且所求之事也越来越奇特。长生静心默念《渡化咒》

为那些跟着她的子子孙孙渡化,他们虽以灰飞烟灭,却也算是有始有终。

只是那妹喜,可能是她一辈子也渡化不了的魂。

妹喜跟了她两百年,她记得当初的妹喜就是浔阳街上小院子里的钉子魂。他们一共百十来个魂魄,天天在小院子里赌博打架,所以导致正常人不敢靠近院子一步。

那地方说来也搞笑,三百年前本是一个清倌院,养的都是十几岁左右的绝美男子,个个标志绝尘,长相美若天人。不过他们却是天下各处收养的孤儿,从小学艺,养在清倌院只卖艺,也算是个个才艺双绝。当时更是震惊整个帝京城。

只是那时的帝京皇帝也是一个荒唐的皇帝,他什么都好,政务勤恳,圣帝明君,也算是有帝王之学。

不过!他就喜好男子这一口,没错!他有龙阳之癖,喜欢收集天下美男。而清倌院也算是美男聚集地。

皇帝也经常微服私访到清倌院,因此看上了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就是妹喜在世时的前身。

那时的他,明眸秀眉,傅粉何郎,如女子那般身体娇弱,体态轻盈,好跳那曲“广仙舞”,能在一根绳子上行走自如。算是清倌院的头牌小馆。

但是他骄傲自满,最讨厌别人对他有非分之想,况且还是男子对他的肖想,更是不能忍受。他虽早已知道那个皇帝经常来看他,但是他也并不待见皇帝。

那皇上也是一个喜欢受虐的主,人家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要征服他。

这一来一回,嫉妒妹喜的人就多了,人家皇上三番四次拉下脸想要宠幸你,你却是孤傲不满,对人家爱理不理。可真伤透了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清倌。

妹喜死活不从,见缝插针的其他清倌就拍皇上马屁,只是那皇帝长久得不到,也就失去了赖心,便开始大发雷霆,有的小倌便给皇上支招。

“只要清倌院留不下他,他就走投无路了,到时皇上在他落魄潦倒时拉上一把,保不准会跟着您回宫。”

皇上大悦,觉得此法可行,便告知自己的侍卫。可那侍卫并没听明白皇上当时吩咐的事情。因为那皇上是喝醉时吩咐他去做的事情。

那夜,皇上对侍卫说:“那小子不跟朕回宫,朕毁了你然后再给你一额”皇上醉的不省人事,说话还断断续续,侍卫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听到那句“朕毁了你”

那侍卫综合之前皇上经常碰壁的情况,他们便明白了,连夜派了人去清倌院,一把火烧了半夜。

那一夜,正在睡梦中的人,全部被烧死,无人生还。

清倌院一夜之间被毁,一百多个鬼魂死不瞑目,因为无法进皇宫报仇,就再也没离开清倌院一步。

几年过去,好多人对那块儿地方垂涎不已,但是等买到手,盖成房子之后,天天闹鬼。

据说每天晚上能听见男子嬉笑,男子唱歌,男子弹琴,男子跳舞,还有许多淫秽的说话声。住进去的人没两三天就莫名其妙的死绝了。

之后,那地方就空了下来,许多收魂人想冒险收服他们,他们却像野草一样,越清却狂。

而长生,因为帮他们找到了死因,对症下药,他们才散去执念,投胎的投胎,流浪的流浪,消失的消失。

却只有妹喜说“长生鬼,我能跟你一起逍遥四海吗?”

长生同意了,从此之后他就跟着长生两百年之久。

今日天气高空无云,碧玉一样清澈,从佛堂门口看去,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反倒衬出一丝清凉的漠然。只是今日好天气一点也看不出昨夜下了黑雨。

长生依旧在佛前静静跪着,小道僧们看着长生纹丝不动,几经劝阻都无动于衷,也只能任其她跪到天黑。

佛堂里一盏一盏挂起烛灯,檀香袅袅而起,木鱼声也渐渐褪尽,参禅打坐的道僧也收起东西,逐个离开,夜深幽静,又剩下长生一人。

香灯暗黄,寂静的燃烧,跪地的长生闭目诵经,星月当空,陪着那个忘记所有的人,心中只剩下平静。

佛祖似笑未笑,捻着手指着西方,长生嘴里振振有词“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送祅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一段念完,缓缓睁眼,眼神迷离恍惚,似乎看见佛前的妹喜对她笑,长生下意识伸手,那影子瞬间消失,长生愧疚不已,如果她早去了小庄子,妹喜是不是就不会被吃长生想着想着又闭目静思。

此刻不知是红尘滚滚里的尘埃,还是阴间风云残卷的痴心鬼,都在脱离世俗的佛祖前,都要学会淡定。

昏暗的灯照着长生背影,四面烛灯下,映照着长生一重一重影子,叠加在一起,孤寂又落寞。

侧门被缓缓打开,门外走进一人,只是手上牵着一个齐腰高的小孩。他俩一直平静的看着长生。

孤灯相映争辉,她却是静默的如同塑人,是如何做到跪了一天一夜也不愿起身。

“爹!”小孩儿的脸出现在烛灯下,稚嫩白皙中透着一丝淡定。小手紧紧拉着那人的指头,然后随着他的步伐停了下来。

那人的脸却在暗处,只是几缕胡须轻轻飘起,那青灰色的僧袍俐落干净,布鞋有浅浅的霜花,呼出的气也幽幽可见。

“小离,我且问你,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大和尚和小和尚站在长生不远处聊起来天,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空旷的佛堂里荡起一层一层地回音。

小和尚抬头仰望他,然后思域一番,回道“云何应住?就是无所住,是名真住,若有所住,即是非住,住亦非住,是名真住。云何降伏其心?只要人识得此心!”

兴许是小和尚的声音太过清澈,一层一层回音全部荡进长生耳里。

长生紧闭的双目渐渐睁开,准备回话,只是太久没发声,嗓子干痒难受,长生咳嗽两声,然后苦巴巴回头看他们,这才回道

“我知你们所说,在这红尘滚滚中的芸芸众生,要身心清净,就要“安住其心”,可是”我也是刚有心的人,我怎么能一下子就能学会安住它,我都害怕它的跳动,扑腾扑腾的声音,让我心生恐惧,只想快些让它停止,求求你快停止吧……

长生垂下眼睫,没敢说出之后的话,身子却是受不住,全身无力,双腿发麻,脑袋还嗡嗡作响,肚子还咕咕叫,心跳还不断加速,长生实在忍不了了,扑腾一下晕倒在地。

长生睡到后半夜才幽幽转醒,去厨房找了吃的,叫来了小碟子,趁夜离开了绿墙院。

长生去了浔阳街的小院子,坐在了片刻,门口飘进一只鬼,长生撑着头看他,按揉了太阳穴,然后说道“麒麟山修复的怎样?”

“已经修好了!”

长生叹息一声,然后无精打采道“食魂兽不除,我都难以入睡!”

“老大,你不是让国师大人帮你找《山海论》这本书吗?兴许上边有除掉食魂兽的方法!”

长生微微一笑,笑容惨淡,然后捏起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道“不需要,我的拳头就能解决它!”

“老大,你如何能近它的身,况且,你连结界都无法进入!”

长生缓缓起身,然后问道“我给你们的金刚石呢?”

长生说完,妹九微微垂头,一种做错事的认错态度,然后说道“在逃跑时,金刚石丢了!昨天我找了一夜也没找到!”

长生没理会他,又听见他说“老大,其实你可以去找国师试试,他是帝京的国师,专管理帝京的佛法之事,又深受皇上信任,有些事你无法让定慧师父知道,也许国师有办法帮你解除结界的事情。”

长生思域一番,觉得有理,然后又想起今日是和他约好去段阁斋的日子,自己居然忘了!看来得走一趟,至少跟他道个歉。

天色渐明,长生浅浅的眯了一会儿,然后换好衣服,吃了饭,趁着日中天,去了国师府。

国师府屹立在皇宫不远处,门口高大宏伟,两座石狮镇守,匾额楹联字体气势不凡,是个很受宠的朝中之人。

门口的侍卫进门禀报,然后恭敬的邀长生进门。

长生没有欣赏府内风景,目不斜视的跟着侍卫走着。只是一阵凉风袭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长生朝着风向看去,那侍卫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立马回到“那是大人种的早梅,已经开花了!”

长生“嗯”了一声。

侍卫把长生带到书房外,因为有客人在内,长生便在门外等着。

站一刻,门里的说话声,不断的钻入长生耳里,其实她也不想听,只是耳力太好,不听都不行,她只能不客气竖起耳朵。

第十六章 这小子长大还得了

长生听了一会儿,聊的无非都是最近死尸之事,正在心里为少卿默默心疼时,又听见他们说道:

“大人,皇上的丹药已经吃完,您尽快入宫交给他一些!”

秦少卿停顿片刻,回道“好,今夜我亲自送进宫,有劳公公告知!”

“嗯!不碍事,咋家都是为皇上做事,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咋们也跟着遭殃!”那人说话阴里阴气,让人难受的紧。

长生却一直琢磨着“丹药”两个字,她记得不错的话,前些日子的三里庄,那些蜘蛛精专收未成亲的女子之血,不就是制作丹药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长生正想着,大门内走出一人,他扫了眼长生,立马抬头挺胸,高傲自满离开了。

紧跟着他走出来的秦少卿亲自接长生进门,长生被他紧紧拉住,一直牵到里间小塌上,安置长生坐下,随后他也坐在对面,拿起茶壶替长生倒了一杯茶,含笑递给她。

长生一直想着丹药的问题,所以也就疑虑重重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之后,长生觉得此事还需查证一下。

这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一股热流流入胃蕾,异常舒服。

长生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谢谢少卿!”

“谢我干什么,我们两个就不要这么客气!你来找我我很开心!”秦少卿含笑回道

长生又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跟你道歉的,昨日我出了一些事情,才没去段阁斋找你,实在对不起!”

“出事?你出了何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秦少卿自觉地拉着长生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长生失笑,然后又说道“我无事,只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秦少卿正坐,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立马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然后放到桌子上,交给长生道“对了,这就是你要找的《山海论》,你且看看吧!”

长生并没有动手拿它,因为她的办法就是靠拳头解决,就算有方法也不过是正常人的解决办法。

视线又从书上移到少卿脸上,说道“我在帝京见到一个妖怪,似乎就是西齐大陆的噬魂兽!”

少卿一怔,没明白长生的话,然后说了句“西齐大陆地妖如何逃出天帝布下的结界?”

长生也微微皱眉,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噬魂兽似乎不是高级妖怪,算是中上等,如何离开西齐,却是匪夷所思!”

“它可是伤害了你?”少卿又看了看长生。

长生微微摇头,又说道“我受人所托,让我解决了噬魂兽,但是”长生有些为难,她好久不找莫失,这一找他就是让他帮忙,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生生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你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解决的!”秦少卿坚定的眼神,让长生想到他小时候,他也总是坚定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对自己说“我还俗陪你吧!”

那时自己一直拒接他,但是这次,她却没法拒绝,然后说道“我想让你帮忙破结界,就在皇宫不远处的小庄子里关着一群孤魂野鬼,镇守他们的正是噬魂兽,他们日日被噬魂兽撕咬,声音惨不绝耳,可是那结界我却破不开,无法除去噬魂兽。”

······

秦少卿思域了半晌还回道“它留在帝京始终是个祸患,那我就帮生生一把!”

长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眼睛滋溜一转,然后试着问了句“今夜可以吗?”

长生很想抽自己一耳光,居然本能还在怀疑他!!!正想转移话题,少卿却回道“今夜我有事情,明日再帮生生!”

长生心中一动,然后笑着说道“那我今夜能歇在你这里吗?”

呸!!!自己怎么是这样儿的鬼,不是不怀疑吗?为什么还要歇在这里,要不我还是走算了,他本就是善良纯朴的小和尚,怎么可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许只是炼些简单的丹药而已嘛……

“好!生生你终于要歇在我府里了!我当愿意,我日日盼着你呢!”少卿有些许的激动!

长生憨笑两声,喝了口茶掩饰心虚。

少卿立马吩咐外边的侍卫说道“你们备好房间,就那间离我近的就好,记得烧好炭火,别让生生冻着了!”

长生异常尴尬,然后背着他歉意的笑了声,之后和少卿聊了片刻,才随着侍卫去了房间。

长生坐在床榻上闭目而息,双手抱在胸前,耳朵却朝着屋外的某个方向听着。

“大人,丹药都在里面!”他们似乎离长生不远,大概是在少卿房间的门口。

半晌,少卿说道“好,继续去炼,我先进宫了,记得照顾好生生!”

“是!只是·····大人这姑娘是您什么人?为何您对她如此的好······”那侍卫很为难地问了一句,其实他也不想问,是府里一些八卦的小丫头总是怂恿他,他才拉下脸问了一句。

而长生微微愣了一下,等了半晌,以为少卿不会回答,却听见他说“她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少卿说完就朝门口方向走去,长生深深的内疚好久。

不过,等少卿离开国师府,一个房间只听见嗖的一下,床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窗子还在里外晃动着。

长生紧紧跟着刚才递给少卿丹药的那个人,只见他走进一间小房间,门里濯亮的灯光映在窗子上几个剪影。

长生飞到房顶,轻手轻脚掀开一块石瓦,看进去。

里面灯如白昼,任何东西看的一清二楚,一共十几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人,中间一口巨大的鼎,沸腾着黄色的汤汁,一人爬在梯子上搅拌。不远处的人不紧不慢做着手里的事情。

一人切药,一人筛药,一人烧火,一人搅拌,整齐有序的进行。

长生松了一口气,他们的确在炼制正常的丹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居然怀疑莫失,真是该好好反省反高官生歉意的阿弥陀佛一下,然后放好石瓦,顺势躺在房顶上。

仰头看向天空,漫天繁星,弯弯月亮,都影响不了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四周蔓延着寒气,夹带着沁润的花香。

长生会心一笑,然后掰着手指头算算,居然还有半月就要过新年了,长生叹一声“日子怎么过的这么慢呢!”

从前的她一觉醒来就是三天后,要处理的事情眨眼间处理好,整日飞东飞西,去那串门,去这串门,仿佛时间是刹那间就过去的,所有这一千年,她都觉得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长生站起身子,寒气袭来,颤僳两下,然后回到了房间。长生坐在榻上一夜,等到天见于白,睁眼就出了国师府,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直冲绿墙院。

回到绿墙院二话不说倒头就睡,也不知为何,自己居然认床,在何处都睡不着,只能在绿墙院里睡着。

长生这么一睡就是日晒三竿,等到小和尚做完早课,长生才被一声一声的木鱼声吵醒。

长生半梦半醒间起床,晃晃悠悠走到堂中,隐隐看见小和尚瘦小的背影跪在佛前,她冷不丁也跪在小和尚身边。

半晌之后才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那座弥陀佛,长生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是学着小和尚双手合十,手抵着下颚,酝酿了许久许久,直到呼吸慢慢匀称,才对着佛祖说了句“阿弥陀佛!”又停顿的半晌,接着说“我饿了!”声音呢喃细语,话完身边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小和尚放好东西,缓缓起身,走到一旁,这才对着长生说道“我爹是让你来照顾我的,现在却是我在照顾你!”

长生转头看他,然后对他呲牙一笑,道“我想吃馒头!”

小和尚叹一口气,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外边的尼姑姐姐说道“去给她拿早斋吧!”

“是!”尼姑姐姐恭敬应答,一点也没有不悦的情绪。

长生又转头看他,小小的影子被照射进来的阳光拉的好长,这小子如此会哄女孩子,长大真是不得了了。但是长生还是乐此不疲享受他的照顾。

尽管今夜要去杀噬魂兽,长生也没个什么计划,白日该看书看书,该去街市上就去街市上,一点没有晚上要战斗的紧张感。

是夜,妹九给长生忠告了几句,长生也没怎么听进去,然后活动活动筋骨,对妹九说道“放心吧!我现在是人,它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长生还是小心点!”

长生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去了国师府。

少卿带了十几个人,他说个个都有道法,兴许能帮上你,长生想拒绝,但是却还是很感谢。

长生带着国师走到小庄子处,因为大量人去,这里的结界居然不断滋滋作响,想来是通上电了……

长生手指头点了一下,滋溜一声,直接颤抖了一下,长生顺势收回手,却被少卿一把握住,看了又看,担忧的说道“你没事吧!要不我去抓食魂兽吧!”

长生抽回手,笑着说道“放心吧!只要这个结界突破了,里面的东西我就很好对付。”然后拍拍他的肩,给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少卿点头,立马和一众道士破结界,一人站了一个方位,紧紧围住小庄子,然后各自施法,瞬间连接在一起,一丝金黄的气流从他们手上发出去,站了半刻中之久。

结界才破开了一条缝隙,长生却是沉着淡定的看着结界,耳朵早已细细听庄内的动静,不知破结界会不会惊动里面的食魂兽。

一群人又施法半刻中,顶上的结界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融化消失,只是眨眼间,结界没有了。

长生满心欢喜,轻脚走到少卿身边,然后感谢的对他说“谢谢你们,你们就在此地,别进去了!里面我自己能解决。”

“生生,我陪你进去吧!”少卿还是很担忧的拉着长生的手,长生抽出手轻轻弹了他的脑门儿,笑的轻快,道“我担心你,你还不领情呀!”

只见少卿的脸颊瞬间红透,身旁的十几个道士躲的躲,笑的笑,都离开了两人两三步。

长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从小见到自己时,自己就喜欢弹他脑门儿,那时他还不耐烦,现在长大了,居然害羞的不行,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长生露出老姨母的笑,看来以后不能这样对他动手动脚了,他是朝庭命官,是要树立威严,不能让他在别人眼里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不然威严没了,人人都能欺负他。

长生这样想着,便安置好少卿,让他站在三丈之外,他也很听话的站着,长生这才独自走上前去。

第十七章 也不过如此

长生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缓缓推门,破破烂烂的大门还嘎吱一响,长生身子一僵,缓了一刻,听了听里面并没有动静,这才放心的走进去。

庄子不大,却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枯黄杂草,还有各式各样的木头,乱七八糟摆在大门口。

长生离开他们的视线,才敢飘在空中,轻飘飘垂着腿,任谁都能下一跳。

银白月光,她看见门内挤着一个青灰色鳞片布满身的巨大动物,因为太庞大,已经挤满了整个屋子,而且正在细细碎碎嚼着东西,静谧的夜只听见嘎嘣的脆响。

长生眼睛一阴,一刻不歇,捏起拳头,闪电般冲向噬魂兽。

那食魂兽似乎后背长眼睛一般,身体笨拙,但是也不拖泥带水地闪开了。等长生近身,原地已经没有了噬魂兽。

长生站在噬魂兽刚刚的地方,立马回头看它,它似乎得意的垂涎而望,之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么大,屋顶都被捅破了!周围的魂魄得到空隙,吓得四处狂奔。因为没有结界,他们朝外四处纷纷逃走。

门口的国师眼神清淡,一动不动,很平静守在门口。

长生随着它站起的身子仰头看它,这一刻长生觉得自己只比它的脚趾头盖儿大一点点而已!

噬魂兽的眼睛黝黑泛着浓烟,身体不断散发恶臭。长生恶心捂住鼻子,在心里默哀一分钟,做人真是不好,居然能闻见这么恶心的味道。

它鼻子处也在冒着热气,就像烧开的茶壶一样,一冲一冲喷出鼻外,显然非常的兴奋。忽然仰头长嘶一声,暴跳如雷状吓唬长生,一只爪子朝着长生踩去。

长生定眼一看,瞬间消失原地,从暗处绕上它的腿,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上,噬魂兽也是聪慧的动物,眼睛紧紧盯着长生,瞬间甩起像鼻涕一样的胡须朝着长生打去,恶臭冲天!

长生皱了皱眉,瞬间又飘出三丈之外,她要有个很好的冲刺,一拳就能将噬魂兽捶到西天去。

战斗一触即发,长生并不给它歇息的时间,又是嗖的一下,地上的草都跟不上长生冲向前方的风。

眼看着长生直冲它的下巴,不过长生黑色身影瞬间一闪,给噬魂兽来了一虚假动作,显然它是上当了!

长生趁它未反应,停在它两眼之间的鼻尖上,秉蔽呼吸,迅速出手,一拳打爆了它的右眼,瞬间飙出绿色的岩浆,喷了长生一身,几滴溅到嘴里,实在是苦不堪言。

长生呸呸呸吐了好几口!衣服太脏,也没有去擦。

而原地的噬魂兽痛的怒嘶一声,震天动地,激起了地上好几层枯叶,国师微微皱眉,并没有动作。

长生从缝隙中腾跃而起,旋身飞出了好几里。它正在痛苦嚎叫,笨拙地身子僳摇摆不定。

她之前一直想着将它直接扔到天上去,不过就在刚刚又改变了主意,她要折磨折磨它,吃了那么多魂,很想看看它的肚子到底是怎样子的。

她来时听见妹九说过,噬魂兽体内有金丹,都是个个魂魄集炼而成,如果拿到它,不知能否救回妹喜。

长生正这么想着,随地捡起了一个尖头的树棍紧紧握在手中,墨发飞舞,眸若冷电,宛若游龙冲向噬魂兽,它正忙着捂眼睛,没注意长生动作。

长生静悄悄飞到它下巴处,它最软的地方就是肚子,长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猛的将树枝插入了它的体内,噬魂兽痛的前仰后翻,身子奋力挣扎着,长生死死捏住树棍维持着平衡,然后使劲往它的肚子之下滑去!

树枝就成了利剑一般,瞬间划破了肚皮。

噬魂兽痛到大声嚎叫,爪子还在拍打肚子上的长生!

长生一边闪躲,一边往下滑。

扑腾一声,噬魂兽倒地,地都颤了三颤,本是已经残垣断壁的房子,被它压成了一片废墟。长生捏住树枝气喘吁吁站在它肚子上,这时的它已经毫无生气!

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哗啦一下,它的肚皮一破两半,恶臭扑鼻,长生险些吐出来,然后看看肚子,隐隐瞧见一缕金光。

长生扒开肚皮,取出来金丹,拳头大小的金丹正握在长生手中,感受着金丹暖暖热流。

长生这才长呼一口气,沉着看了看一片狼籍的地方,随手丢下树枝,走出了庄子。

现在的整个庄子也就剩下那块破门……

刚出门,迎面走来一群人,因为闻见长生身上的恶臭,全都掩鼻退了好几步,而少卿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还是朝长生走去,面带焦急,问道“生生你没事吧!”

然后准备拉长生检查,长生弱弱一笑,避开了他,然后说道“我没事儿,我身上脏!”说完就从身上取出一方帕子,包起金丹,收入袖中。

少卿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长生只简单说了一句“它的心脏!”

少卿浅浅“哦”了一声,然后看看长生身后的庄子,疑惑不解的问道“那些鬼了?”

鬼?长生回身看去,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想必那些鬼混早已趁乱逃出来,只是少卿肉眼凡胎看不见鬼而已!

长生失笑,道“逃了!”

少卿十分担忧,要求带长生回府,长生却拒绝了他,然后说道“我还是回家吧!过些时日再来好好感谢你!”

“生生,跟我回府吧!我”少卿说完,长生便想到了他说的那句,“她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其实自己蛮对不起他的,一千年之久,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有些人过去了就过去,她也从不心疼,再遇见也只当作故人罢了。

相反,她也害怕别人把她放在心上,那简直就像欠人家钱的感觉。

然后还是坚持拒绝道“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找我,我今日太累了,等我去找你!”说完,不给少卿回话的机会,立马走开了。

长生没敢看少卿的表情,走的也十分快,等走出了树林,到了街市上。

夜色幽幽,寂静无人,寒气逼人!

长生站在岔路口,右边是回小院子的路,左边是去绿墙院的路。她要怎么走!!!?

长生闻了闻身上的恶臭,嫌弃的说道“去绿墙院肯定被说,还是回家吧!”然后往右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又说道“家里没人给我烧热水洗澡,我怎么洗澡?”

然后又往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道“他们应该都睡了!”然后又往右走两步,说道“家里太空旷了,······我害怕!”

过了三刻钟,长生出现在绿墙院!

长生刚进去,身上的恶臭就已经布满整个绿墙院。长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惊动什么人,这才放心往里走。

正走!长生愣住了。

小木门被缓缓打开,里边走出来小和尚,他只是简单的披着外套,眼神并不像刚醒来时的模样,而且很不友好看着长生。

果不其然,又要被说

“你是掉茅厕去了吗?”声音清淡,且一点也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可爱感觉。

长生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还算干净,其他地方全是绿色的浆汁,这样一笑,更是恐怖地不得了。

“茅厕哪是绿色的”长生小声说完,便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

小和尚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颊,然后又在眼里凝聚成倦色,道“看来,你还是很有经验!”

长生像小媳妇一样撇撇嘴,然后低头看看已经干巴巴的衣服,准备离开!

“站住!”小和尚抬抬手止住她的动作,然后手收回来拢拢衣服,这才说道“站这里等着,水好了叫你!”然后另一只手掩着鼻子,嫌弃走进屋里。

这个小和尚怎么跟大人没两样!

长生收拾好,已经半夜,睡在床上一直看着金丹。

如果想得不错的话,还有一只食魂兽正在逍遥法外,只是它像是被放养,也不知下一刻出现在哪里,但愿妹九能尽快找到它,自己也好乘热打铁除去它。

本以为食魂兽很强大,对付起来很棘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除去了!看来逍遥法外的那一只比这一只特殊性质的食魂兽更好对付,所以也不必担心什么。

只是这金丹到底要怎么用,怎样才能让妹喜出来呢!

长生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最后还是放弃了,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她最信仰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二日长生陪着小和尚上完早课,便匆匆出了绿墙院。

等到了麒麟山,山上又多了许多孤魂野鬼,所以说,这东西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走了一批,下一批立马接踵而来,这要是每个都伤心,那真的是伤心不过来了!

长生一路走,都有鬼魂小声给她打招呼,长生一一对他们笑笑。进来小竹楼,便看见妹九等着她。

长生问道“你确定食魂兽还在麒麟山?”

“对,昨夜我巡山时,在结界外的一处山洞里!”妹九说话声音很低,似乎怕别人听见了!

长生看了眼门外,才发现好多鬼都围在屋外看着他们。

其实这食魂兽就是他们最大的克星,他们不进冥府就必须待在麒麟山,但是他们也知道,这麒麟山被食魂兽问候过,所以他们也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生怕声音说大了招来食魂兽。

长生取出金丹,问道“你说这个金丹有大用,可是怎样才能将妹喜放出来!”

妹九一直盯着金丹,眼里凝聚着怪异的目光,而长生也看着金丹,并未察觉妹九的动作。

妹九瞬间恢复平静,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目前也尚未可知,不过听说这只食魂兽的金丹能让凡人大增寿命,如若被人知道在你这里,定会有图谋不轨之人前来取,这样对你的身份不好,你目前先放在麒麟山也可,等找到了金丹的用法,再取也不迟!”

妹九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长生觉得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思考了一瞬,大概也明白了,兄弟情深,他妄存于世,的确能让人变!·····能让鬼变!!!

“谢谢你,妹九!”长生说完,停顿一刻又道“妹九,我送你投胎转世去吧!”

妹九眼神复杂看了长生一眼,然后说道“老大,莫要在提及此事!”

长生略略收敛了视线,然后轻笑一声,道“好!那我就将金丹放在麒麟山吧!结界够结实吗?”长生言语清润,动作洒脱,收起金丹,顺势扔进了里间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

妹九视线收回,也跟着笑了声“结实!”

两人相视而笑,最后跟着妹九去了食魂兽躲藏的地方。

第十八章 怎么死的如此敷衍?

夜深幽幽,寒风习习,树叶飘飘,行人匆匆。

长生走在洞口看了一圈,身后的一群小鬼也不紧不慢跟着她,妹九和长生站在一起,一同抬头仰望这一线天山洞。

长生感叹一句“真是见鬼了,住了一千年都没发现这里有山洞!”

众鬼齐齐瞪眼互看,纷纷琢磨长生的话,“真是见鬼了”是什么意思!

“老大,你要怎么做?”妹九从不开玩笑,干什么事都是有板有眼,在一众不怎么正常的鬼群里,他是最正常的一个,更是力压长生。

长生正准备说话,山下淅淅沥沥传来一片脚步声,众鬼闻见生人的气息,本是很兴奋的,结果却瞅见他们身上的蓝色荧光,成熟的鬼都认识,这是艳煞门的标志,吓得瞬间四分五逃。

长生回头瞬间,推开了妹九,他顺势飘出来十几里,不见踪影。

一群黑衣人走上来警惕的看着长生,而长生也警惕的看着他们。两方人看了一瞬,长生发现并没有黑煞,看来是另外一批人。

“姑娘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为何出现在这里?”为首的人眼神尖锐,拔出剑动作为防御式。

长生大约看了一遍,才注意到他们身上蓝色荧光扑闪扑闪的亮着。他们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进鬼窟窿了,尽管荧光闪的恐怖异常,他们也并没有紧张,而是阵法稳当往前走。

那人发现长生眼神飘忽不定,面色更加凌厉,口气专横道“姑娘,你再不说话,我们就抓你回去问话了!”

长生无所谓耸肩一笑,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难道看不出我们是艳煞门的人吗?”

长生眼睛眯了一下,皎然“哦”?!!的一声,然后才道“艳煞门之人不是抓鬼的吗?怎么抓起我这个小姑娘了?”

“我们是抓妖的,看着你就像一只妖怪!”

长生漠然笑了一声,然后道“山洞里有一只大妖,你们可以试试!”

一群人互相看了眼,然后说道“老大,消息不错,这里的确有妖怪!”

为首的人侧头撇了撇说话之人,然后点头“留下两个看着这女人,其余的跟我进洞抓妖!”

说完,长生自觉的退了两步,很是礼貌给他们让开了位置,心里却是美滋滋滴:有人帮忙抓食魂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闻着它恶心的味道就想吐,我还是好好当一只黄雀吧!

过了大约三刻钟,山洞里依旧很安静,那几人进去许久也没有传出剧烈的打架声音,长生的耳朵却是一直听着里边的各种声音。

听着听着冷不丁的笑了一下,整个空旷的荒林忽起狂风,铺天盖地之势卷起树叶,拍打着身边两人的脸颊。他们明显吓了一跳,然后惊慌失措环顾四周,紧张兮兮指着长生,结巴的问道“笑笑什么笑!”

长生收回笑容,撇撇嘴,言语清淡道“你们老大有危险,难道不进去救他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不信长生的话,一人还说道“你莫要找借口溜走,我们老大是专成捉妖的天师,尔等小妖能耐他何”

“救,救,救命啦……”这人还没说完,洞口就传来此起彼伏地惊叫声,两人哪管三七二十一,瞬间闪步进洞了。

长生舔着笑,眼神立刻定格到已经跑出来的食魂兽身上。长生闪身跟上它。接着跟食魂兽跑出来一群狼狈不堪的黑衣人,他们刚出洞,惊魂未定,眼前一闪而过一抹蓝色的影子,卷起的树叶打到他们脸上啪啪疼。

等回神时,原地已经没有了长生的影子。而在不远处躲着一个黑影子,顺势朝着长生追去,留下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人小说嘀咕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说让老大看看本事吗。现在倒好,连个小妖也没抓到!”

“给劳资闭嘴,回回回去晦气!!”为首之人极不耐烦,他也没想到妖如此难抓。真是不该夸下海口的,现在只能滚回家了。

长生不紧不慢跟着它,而它只是不断往山上跑去,越跑山越高,呼吸越困难。而那只噬魂兽十分亢奋,爬起山来迅速矫捷。

长生眼看着食魂兽,耳朵也在听八方,她一直感觉身后有个人,偷偷摸摸跟着她。

她现在很累,而且山越高,呼吸越难受,整个鼻腔像被刀子刮一样,索性停了脚步,不再去追食魂兽。

那依旧食魂兽一步不停,狂奔向上,长生扯扯嘴角,嘀咕道“怎么跟个笨蛋一样,不会是想跳崖吧!”

长生说完就回身看向那个躲在暗处的黑影子,然后抱臂,缓缓落下地,眼神锁定着他露出来的衣服。先是冷笑一声,然后清清嗓子,不屑的说道“跟踪我,也不至于跟这么紧吧!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有想象中的惊讶,而是顺势走出来,大概是蒙的只剩下眼睛,他也大摇大摆朝着长生走去。

长生和颜悦色的问道“不至于看上我了吧!想劫色?”

那人微微咳嗽一声,正经八百回道“奉命帮你除食魂兽!”

“奉命?奉谁的命?”长生在脑子想了半天,也就少卿知道她在除食魂兽而已。但是他也不至于找到麒麟山上吧!

“我是艳煞门的人!”此人冷静沉着,不言而喻。

长生慢幽幽转身,抬着下巴指了指食魂兽刚刚跑去的方向,虽然不见踪影,但是长生还是能听见它正在向上狂奔中,然后说道“那你自己看看吧!这只食魂兽脑子有问题!”

那人眼睛一眯,然后又说道“那我们追上去,只有亲手杀了它,才不为患世间!”

长生委婉含蓄的笑了一声,道“追不上呀!你看看这林间哪还有它的踪影?”

“姑娘!莫要打趣小的,捉妖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怪。我今日前来助你,是因为我听说你亲自杀过一只食魂兽,姑娘之正义举动,我们主子大为赞赏。这只食魂兽你不也正在追杀吗。还请姑娘继续!”

这正经八百的说话,让凤子想到了黑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个模样,真不愧是艳煞门的人。

长生长叹一口,只能干脆答应了,两人朝着脚印往上走,一同走了三刻钟有余也不见噬魂兽身影。

长生都快失去信心,本想撩杆子不去了,忽然整座麒麟山猛然震动一下,长生和那人踉跄几步,随后同时一怔,互看一眼,像是从山底传来的。

如果猜测不错,它是真的脑子抽筋了!跳崖了吧!

黑衣人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然后问道“山有多高?”

长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竖着两个指头给他看看“三万三千万丈,目测它在两万丈处,如果摔下山崖,骨头渣都没有了!”

黑衣人皱眉,然后向长生辞行,道“多谢姑娘,小的自己派人下山去寻。”

黑衣人说完就朝山下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吹哨子,惊得丛林鸟畜乱飞。

长生耸耸肩,一身轻松的叫来小碟子,在附近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食魂兽的踪迹,她才放心走回家。

刚回家一群鬼围上她,左一句,右一句问道“噬魂兽是不是死了!噬魂兽是不是不在了!噬魂兽是不是再也不来了!”

长生心情好,没有计较他们大大嚷嚷说话,然后笑着说道“安心!”

之后钻进小竹楼,进门就看见妹九含笑等着她,长生不解,他可是从不笑的,现在怎么转性那么多。

索性噬魂兽除了,她也不担心,然后坐在妹九身旁,说道“最近你们还要加紧警惕,去个个地方查看查看,是否还有遗留下的妖怪。或者让西齐的鬼也查查,是谁出入西齐带走的妖怪!”

妹九点头,然后递给长生一杯水,长生闻见那个泉眼的水,便打了个激灵,随手推开,道“不喝了,这些水我以后也不需要了,留着给阎王喝吧?”

“是,老大,那只噬魂兽的金丹呢?”

长生看了他一眼,想起这只食魂兽的死法,她就想笑,然后掩着嘴,说道“哪来的金丹,这只我可是没废吹灰之力,它自己傻,跳崖了!”

妹九也跟着笑了一声,便没在问话。

长生收拾好,趁夜赶回绿墙院。

狂风怒号,从刚刚食魂兽死后,天气就骤然降温,冻得人耳朵都憔了。

长生围着雪白的狐狸毛领,露在外面的小脸也冻得通红。吐气如幽,神态悠闲,只是越走风就越大,飘在空中仿佛被风拽住了脚那般,她干脆利落下地走路。叹一句“真是鬼落平阳被风欺呀!”

但是怀里的那枚金丹确实非常暖和,她刚刚趁妹九不注意还是拿走了,因为放在麒麟山很不安全。那么些鬼没个法术,除了吓吓人,捉鬼师三两下就能幻化。如果金丹很重要,别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取,所以为了保险,还是自己亲自拿着才放心。

长生走在漆黑的路上,因为最近出的事情让她一直警觉着四周。果不其然瞅见远处的浓雾里飘着一队迎亲队伍,唢呐声忽远忽近,忽悲忽喜,伴随着风声,像极了催命曲,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长生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狂风大作,似剑鼓之声。为首之人骑着白马,不过细细一看那马竟是纸做的纸马,轻飘飘立在空中游荡。这东西在冥界很常见,都是活人烧给他们,以此在冥界达到大富大贵的地步。

那马上之人幽幽回头看了长生一眼,眼里并没有害怕和惊慌,而是对着长生诡异一笑。

阴森的荒野,一群“人”身穿鲜红血衣,抬着大花轿,轿子秀着各种图案,喜庆之余,更添嘈杂,轿夫嘴角挂着阴森笑容,双眼泛白,两颊留下一串红色血泪,看似开心,又似悲俞,摇晃着轿子往前走。

风掀起轿帘,轿中露出一张死板呆滞的脸,也是一派笑容。女子不似真鬼,但也没有气息,长生微微皱眉,大概分析到,也是家人烧给他的纸人儿媳妇。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似乎是轿中之人在唱歌,声音毛骨悚然:

长生细细听来“青石板,红砖铺。梦醒白骨,冥火枕边烧。满堂染血,牵走小卿藏。青灯坟头摇,白幡岗上招。尸骨未寒,瑟瑟待嫁狼。鬼嫁,鬼嫁,不依,无依,急不得,逃不了”

长生凝滞一刻,这小歌清晰的出现在长生耳里。但是迎亲队伍似乎没听见一般,依旧向前走。

风又掀起帘子,长生这次才看清楚,轿中之人是真人,只是已经死过的真人。那是谁在唱歌?

长生碧瞳微闪,顾盼之际,发现了队伍的不远处飘着一只女鬼。她眼神绝望看着长生,而那队伍骑马的鬼又回头看了长生一眼,而这一眼明显是浓浓的警告。似乎他并没发觉远处的女鬼。

长生耸肩,神态悠闲,根本没有想管闲事儿的态度,那骑马的鬼新郎才继续前行。

第十九章 发誓保护他一辈子

丁卯年正月初一辰时二刻,长生推门而出,寒气逼人,积雪覆盖整个绿墙院,院中菩提裹上银装,还坚强的立在寒风里,白雪银光刺眼。

长生会心一笑,搓着手呼了一口气,如幽兰一般随风飘远了。

这个冬天,她嘴角干裂,鼻子通红,极其不适应入冬后的身体反应。眼眸如烟,望着白雪覆盖的一方红色角楼下的风铃。清脆作响,入耳格外舒服。

寺庙雪景如诗如画,没有浓墨重彩,却让人感到一种纯洁和庄严。一场雪,一座寺,坐观雪景,清幽静谧,又妙不可言。

长生没有看见小和尚的身影,想来又去做早课了。

今日是正月初一,又是大年初一,人人放松团聚,可是寺庙却是香火旺盛的时候,远在后院的绿墙院今日都能听见正殿的说话声。

长生打了个哈欠,决定去红墙院碰碰运气。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揣在兜里,步伐轻佻往红墙院走着。

石子铺的甬道干净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积雪的痕迹,大概是一大早就被僧道们扫的干干净净。

两侧的古松,苍柏依旧郁郁葱葱,枝条上裹满了厚厚的白雪。从下方经过,冷不丁会掉到人的脖子处,一路行走的人健步如飞,匆匆穿过去。

长生咬着馒头笑话前面行走的人,却听见不远处有人悄咪兮兮的咬耳朵。

“这就是和小主子住在一起的女子?怎么这么不害臊,我们离那些和尚都远远的,她还凑在人家房间里住着。”

长生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她们,是一群穿着简单僧衣的女子,但是尼姑并不是尼姑,素质很不是很好。

长生并没有理会她们,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养在寺中哪也去不了,算是无聊至极,偶尔耍耍嘴皮子,也是情有可原。

她一如既往的翻墙进入红墙院,只是这墙是翻上来了,看着院中的小背影,长生楞在墙上,硬是没下去。

口水冷不丁流下来,眼神直直望着那稚嫩的脑袋,嗦了一口口水,院中菩提树的小和尚才幽幽转头看向长生。

雪白的银光反射在他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珠似黑曜石那般,一眨不眨望着墙头上的长生。

长生眼神清明,发现他眼角微微泛红。心不由一揪,嘀咕道:他是不是哭过?这小和尚像极了大人的做派,与他许久都不见他哭鼻子。猛然见他这么一哭,的确令人心疼。

长生跳下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擦了擦嘴,轻言细语的问道“你怎么了?”

小和尚一直看着长生,眼睛没眨一下。听见长生问他,他才收回视线。一滴清透的眼泪挂在眼眶上,被他擦掉,之后恢复淡定从容的样子。

雪还在纷纷扰扰飘着,温度却异常的低,看小和尚的样子应该也是坐了许久。

长生蹲在他面前,小心的抬手为他擦脸颊,呼出的幽兰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的耳朵瞬间红成霞光照射。长生没有在意,大概是被冻红的!

“你冷不冷?”长生小心握住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

离垢抬眸看了长生一眼,发现她嘴角下的馒头屑,便哼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是饿死鬼吗?”

长生瞪眼回道“是差点被你饿死了!”

“我爹说你来历不明,让你离开!”离垢说话的样子都似大人那般云淡风轻,一派从容。

长生神秘兮兮撇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是舍不让我走,才哭的?”

离垢目若含秋,面无表情的回道“我哭是因为我爹不让我今夜出去参加庙会!”

长生撇了嘴,无所谓的说道“既然你爹不让你出去,我偷偷带你出去呗!至于我离不离开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大不了把你爹打一顿,打到答应为止!我就不信他还让我走!”

······

“爹!”离垢眼看着长生身后,便自觉的站起来。

长生蹲在原地愣了半晌,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感觉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等了他半晌才听见他说道“既然姑娘想留在离垢身边,就给个理由?”

长生顺势起身,然后很有礼貌回道“大师事物繁忙,我替大师照顾离垢,也省的你日日担忧他。以后他地事情我一定当自己的事情做,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直到大师老去,直到他娶媳妇呃!不是不是,直到他接替大师的位置!给大钟寺在创一个奇迹!蒽!和大师一样的奇迹……!”长生说这些话连脑子都没过,乱七八糟的扯了一通,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姑娘,你的身份我们不知,想必你也不想让我们知道。但是只要你不伤害离垢,并且好好保护他,我还是会让你留在他身边!”

长生立马抬头,笑着说道“大师,我从未给过承若,但是我想保护的人,我一定护到低,绝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定慧大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离垢说“今夜我准你出去看庙会,但是亥时三刻必须回屋,知道吗?”

离垢恭敬的对着定慧大师作揖“阿弥陀佛!多谢大师!”

长生也恭敬的作揖,想瞅他的脸,可还是看不见。长生彻底放弃了,走在路上还问小和尚“你看见你爹的脸了吗?”

小和尚头也不抬一下,闷声回道“看的见!”

“······”好吧!她现在才知道做鬼的不好,很简单的术法自己反而化不了。

两人回到院子用完膳食,才收拾东西出寺庙。

庙会,就是设在各个寺庙附近的祭神,娱乐,赶集市的活动。来大钟寺是祭奠佛祖和西方一众神佛。而法兰寺是祭奠天帝与各种天神,各个寺庙也相差无几,却也不太一样。总归来说,他们的戏法娱乐不太一样。

比如大钟寺的庙会多是进香,求福祈祥。然后一众和尚敲敲打打,暮鼓晨钟,念经木鱼,吸引信徒斋戒,顶礼膜拜,无聊透顶!

而法兰寺多是戏法,舞狮,表演天帝飞身渡劫前在人间也发生的各类事迹,全都改成戏法,唱舞俱佳,要比大钟寺热闹不少。

求的最多就是散财童子和太上老君牵红线,两座宫殿挤爆了。

长生拉着离垢穿梭自如,简单的川了两个庙会,匆匆远离了喧嚣浮躁的地方,来到了较为安静的街市。

两人缓步穿行街道,天色渐渐昏暗,街市人越来越多,两人立在小桥之上,看着河边一群放河灯的女子,推推搡搡,有说有笑,憨态可掬。不惧这寒风的洗礼。

叫卖的声音也此起彼伏,说话吵闹的声音仿佛附在耳边,总比庙会的声音顺耳多了。

但是吵闹的声音长生还是很不适,只能塞住耳朵。低头看看小和尚,发现他并没有稀奇古怪的欲望,姿态闲雅,瞳仁灵动,水晶珠一般的眼神望着湖水里地河灯。

夜幕低垂,红灯高挂,何处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渲染了一片喧哗的闹市,增添了尘烟仙世的柔和美。天空飘着几盏孔明灯,像扑闪的星星,给城市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氛。

暗红烛灯洒在离垢身上,风吹起素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淡蓝色的僧袍丝质很好,脖子挂着小拇指大小的紫檀佛珠,花纹似“紫云过海”,墨色的卷云浮在珠面上,散发着返璞归真的气息。给人一种世外桃人的感觉。

尽管衬得他神韵独超,但也能看的出他冻得脸色通红。小手一直冰冰凉,却也没有一丝发抖的样子,这样逞能的事态还真是让人想笑。

长生随手从身侧经过的小贩车上拿了顶白幡帽,顺势给他带上。他顿了顿身子,准备抬头看长生时。

那摊贩大娘便大呼啦啦的说道“母子?姐弟?”

长生低头看了眼小和尚,恶作剧般的笑了笑,娇俏道“我是他的童养媳!”

一众路过的群众纷纷回头看两人,在不可察觉的瞬间小和尚耳朵通红,尴尬的收回了长生握在手心的小手,不过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又将小手塞回去了。

长生低头看了眼,抿嘴一笑。

那大娘也愣住了半晌,道“和尚娶媳妇真是见广了!十纹钱!”大娘低声嘀咕着,显然不想和长生两人多说话。

长生拉着小和尚一路从摊贩前走过,正在高兴之余,长生又瞅见很远很远的天空中飘着一只瑟瑟颤抖的红衣女鬼。

长生平静的看了一眼,惊动了身旁的小和尚,他也顺着长生视线看去,不过那边只是一片漆黑!

长生虽然生活了上千年,但是大年初一逛街市的机率也不多,就算有她也不记得了!所以对什么好吃的都是格外的稀奇。

从前她吃不到,也不想吃,现在她能吃各种东西,酸甜苦辣咸,这些稀奇古怪的味道再一次吃到嘴里,仿佛升天一般享受。

这时的整整时间段长生都在买东西。吃了东街的臭豆腐,又去西街吃包子,糖葫芦,乐此不疲。

再回头看看离垢,他全身上下都是挂着长生买的所有东西,真想不通她怎么有那么多钱的!

长生实在是逛累了,就随便进了一家饭馆。两人并没有在意周围的人,只是上了二楼坐在了窗边歇脚。

不远处的几桌客人聊得热火朝天,就连上茶的小二都毫不客气的凑进去插话。

“哎哎!你说说东街的王家是不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六十八口人全部死光了!”

“对呀!真是造孽了,十几天了,还没查出所以然,搞得东街的人都不敢出大门,说是这几夜还能听见王家家里的尖叫声,哭喊声,啊瘆人的呢!”说话的人还不断的摇头晃脑,但是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惊恐感。

“哎!那到底是不是传的被鬼祟索命了啦。”

“谁知道呢,王家人本就是有名的富商,不被鬼祟盯上,也被那些强盗盯上,这也都是说不准的。”那人停顿半晌又道“只是······可惜了王家的大小姐,人年纪轻轻,虽说嫁过人妇,但也是美的不可方物,真是怜人般的存在,怎么就找不到尸体呢。”说完还流氓般的摸了摸下巴,似乎心里想着那王家小姐。

长生听完,转头看了看吹来阴风的方向,透过十几座角楼,长生又看见那只红衣女鬼。眼神尤为凄凉,惨淡的盯着长生。

她的魂魄正飘在人群之外,似乎很怕活人的阳气,离得特别远,但也在长生的视线之中。

两人看了一会,长生便拉着小和尚从窗口跳了出去。

正在扯闲话的小二眼疾手快的跑过来,在窗口大叫“哎哎!还没给钱了……”

正说完,便瞅见了桌上金灿灿的金子。他噤声,高兴拿了起来,放在嘴里使劲咬了咬,然后又仔细检查,嘀咕道“但愿这个金子别变成石头!”

第二十章 第一次见红衣女鬼

长生拉着小和尚一路快步行走,穿过几条街,耳边才渐渐清静下来。刚才饭馆里,她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难受的紧。

离垢不懂长生的行为,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看看天色,他才幽幽的说道“马上到时间了,我要回院子!”

长生蹲下身子替他整理了帽檐,他冷不丁晕倒了,长生接住他软弱的身子,歉意的说了句“抱歉!”然后叫来小碟子,抱起他放在了小碟子的背上,还小心翼翼的替他遮住了寒风。

离垢稚嫩冰凉的小脸埋在长生的肚子处,长生一挥衣袖,挡住了他的身子。然后指引着小碟子飞向女鬼的方向。

小碟子飞到一处狭小的小巷子处缓缓停下,此刻阴森瘆人的气息犹然而生,天边的弯月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出鞘一般,惨淡至极。瑟瑟寒风吹到人脸生疼,整个漆黑的小巷子还散发出浓烈的腐烂味道,着实令人作呕。

耳边传来阵阵声响,像是磨一把生锈的老刀,呲呲呲呲!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静谧的夜,阴森的巷子,难闻的味道,恐怖的声音。如果被人贸然闯进来,绝对吓个半死。长生停在外边却是皱着眉头,眼神尖锐看着前方隐隐约约的红色影子。

长生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朝空中挥了几下,前方阵阵迷雾瞬间朝两边散去,那女鬼清楚的出现在长生的视线之中。

长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而她也不说话,愁云惨淡般盯着长生。

那女鬼长相不凡,只是怨气冲天,是一只罕见的厉鬼。然而最让长生羡慕的是,她身材玲珑有致,线条曲线凹凸有型,真真儿的是尤物般的存在。性感美貌给予一身,是个人都会流一滴口水出来。

长生擦了把口水,然后再看女鬼的表情,她应该是被人看习惯了,长生露出这般动作她都没有变脸色。

寒风刺骨,长生看了眼躲在她怀中熟睡的离垢,心疼一秒钟,然后主动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女鬼才恢复视线,然后回道“长生鬼,你能帮我报仇吗?”

“报仇?”长生挑眉,心道“她们这些鬼,找人帮忙态度还横横的,让她不耐烦的很!”

“我们一家全部死于非命,我的尸体还被做成死尸,嫁给了鬼新郎!”她声音很绝望,带着不知是恨意还是愁意。

长生这才想起,她唱的那首小歌“鬼嫁!不依!”然后问道“鬼新郎是谁?”

说真的,长生并不知道这世界还有鬼新郎那样一号鬼,让她身边的小鬼去查过,结果根本没那货。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这世界还有她不知道的鬼。

女鬼停顿了半晌,还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长生耸耸肩瞅着她,又问“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杀你们,哪只鬼愿意背上那么多条人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长生语气不友善,她也不想跟她友善,尊人必须别人先尊己。

女鬼于幽幽低头,显然她有秘密不想让长生知道。所以长生也不会帮一个都不坦诚的鬼,帮了也是瞎帮,怨气始终化不了。

长生不再问什么,搂了一下怀中的小和尚,那女鬼眼尖的看向怀中之人,眼神阴险,令人咋舌!

长生警告一眼,依旧原路返回!

那女鬼留在原地紧握拳头,死死盯住长生的背影,牙齿死死咬着发出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她看了半晌,转身飘进小巷子深处,拿起刚磨好的刀,割开了地上的人肉,鲜红的血不断流出来。她双眼瞬间通红,滋出獠牙,一口吸住了血,生怕它浪费了一滴,死死的扒在人身上贪婪狁吸着!

长生抱着离垢离开了小碟子,然后独自飘进寺庙中,夜深幽静,大钟寺外一片宁静,而寺中有几处还燃着灯火,铮铮木鱼声和念经声此起彼伏。

长生翻了几个院子,从房顶走过,正准备跃进绿墙院时,耳边出现噔噔敲击墙壁的声音。敲一敲停一停,长生停住脚步,一只脚踏在空中,一只脚支撑着身子,看了看怀中的离垢,他睡的很安静

长生抱着他缓缓蹲下,静静地看着那黑暗中的影子,敲着敲着他就走出了较为明亮的地方。

他一边敲一边趴在墙上听,似乎正在偷偷摸摸找东西。

这堵墙后就是绿墙院,他这是在敲什么?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眼看着他马上敲到绿墙院的大门口,结果他似没发现门口一样,一带而过了!等他敲完墙壁,竖起脑袋虎头虎脑的四处溜达一圈,长生这才看清楚,这不是在寺庙里养病的顾三郎吗!

他不是疯了吗?

长生决定静观其变,他刚刚没有敲到大门口,那就说明那座墙有问题,也可以说,绿墙院有问题。

难怪自己第一次进后院时有那么刺眼的光芒,一直以为是金子造成的通道,现在可以想明白了,绿墙院是寺庙里很隐秘的结界,是她误打误撞闯入了结界。

这大钟寺还真是秘密花园呀!

长生一边想一边看着鬼鬼祟祟的顾三郎,发现他正要走,长生又腾出一只手随意的挥了挥,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他身子就像压住了千斤重担一样躺在地上,他惊讶的挣扎了一番,眼里忽然闪过一股风。

顾三郎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罗冰云的影子,吓得他脑子一片混沌,又神智不清。

长生从他面前飘过去,看似慢慢悠悠,实则快如闪电,冷冷的笑了几声,整个地方如鬼魅嘶叫,阴风阵阵,顾三郎躺在地上已经吓晕了。而他身上压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长生不屑的冷哼一声,进入绿墙院时还低声嘀咕几句“我杀不死你,还冻不死你!”

把小和尚放上床,长生又趁夜跑了出去。

见到妹九他们,简单的了解了些情况,然后又吩咐了些问题,长生这才满意的回家睡觉。

大年初一那一夜,长生歇脚的饭馆叫滴翠阁,夜半三更收摊之时,小二笑嘻嘻的算账,数着一个一个的银子。

数着数着,银子里又出现一块小石头,小二哥以为眼睛花了,擦擦眼再一看,果真还是石头!

身后的掌柜如幽冥一般走过来看着他,小二哥吓的战战兢兢,结巴的说道“掌掌掌柜!我我收银子的的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是是真真的银子,怎怎怎么又又又变成了石头!”

“第四次收到石头!你难道没有什么想交代的?”掌柜阴森森说道

小二哥也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收一次石头可以确定是人家给的,可是第四次了,还能收到石头,并且没被抓到,也的确令人费解。

“掌柜,小的真的没有动手脚!”小二哥说完就跪地大哭,掌柜居高临下盯着他,这样战战兢兢的人,才是它最喜欢吃的。

掌柜冷冷一笑,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哪管他叫的多大声,毫不客气拖着他往后院的地道中走去,一路留着印记,这儿掉了一只鞋,那儿掉了一个毛巾,一直延伸到地道洞口。

他们正进去,远处传来阵阵响声,掌柜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一群群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烧的很旺的火把照着这一方漆黑的夜晚,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尖锐,细细一看不就是黑煞嘛!

只见他一挥手,身后的人立马上去抓住掌柜,然后另一批人掀开地道的洞口,准备进去。

掌柜大叫一声“住手!”这一声震天动地,惊醒了已经晕倒小二哥。

小二哥一看这场景,便吓得往黑煞方向爬去,边爬边叫“大侠,救救小的,小的不想死,不想被吃!”

大年初一这一夜,滴翠阁意外失火,烧的一干二净连个人都没有留下,当然世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然而这些所有事情全部成了吃瓜群众的唠嗑话题。

富商巨贾王家被灭口,大小姐消失,滴翠阁走水,接着还莫名其妙消失了不少人。

比如西街捡破烂的奈婆子,号称奇山异人的算命先生,药堂楼的喜乐大夫,听说他最擅长治不孕不育!

他们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连个尸体也找不到,这可比之前黄花大闺女死去的消息更让人人心惶惶。

不过这事闹了不久,皇宫便派人去查探了情况。这才知道,那些消失的全都是作恶多端之人。

比如奈婆子,虽说是个收破烂的,但是她最喜欢收小娃娃,刚出生的小孩子她都会掩人耳目偷回家,然后煮着吃!听说美容养颜。之后会扮成年轻貌美的女子去骗取钱财,无人知晓罪恶。

算命的就不多说,他嘴里没一句好话,骗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药堂的喜乐大夫更不是人,此药堂打着旗号治女子不孕不育,其实他将看病的女子迷晕,然后实施强奸,不少女子被他害过,大概他的孩子也占帝京的半个街市了吧……

人人回家都要来一个滴血验亲,场面非常壮观!

长生接到所有消息已经是几天后,高兴之余,她拿着泉眼的细流去了趟冥界。

一边贿赂阎王,一边要求崔判官看生死簿,等查到富商王家的死因和那个莫名出现的鬼新郎,长生才满意和冥王聊聊天。

“鬼新郎!”长生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嘀咕着!

生死簿到是记录了他的所有信息,但是没有死之后的信息,所有说他要不在自己看见之后投胎了,要不灰飞烟灭了,要不被哪个人藏了起来。

“此鬼神出鬼没,冥府派人抓过几次,并没有找到其踪迹!”冥王坐在另一旁替长生解惑。

“他出现了多久?”

“最近十年出现的!”

长生撑着下巴思考着,然后长叹一口气,道“近年来怪事真多!”然后又转头看冥王,问道“那王家女鬼小字是不是叫瑟瑟?”

“大概是吧!”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长生微微点头几下,想要找到鬼新郎就要找到女鬼的真身,想来不难找。

女鬼不同意嫁给鬼新郎,为什么成鬼之后会杀一些罪恶滔天之人,是赎罪还是要吸引什么出来?

长生这边想着,那边就去查探情况。

日暮时分,时光流转,飞瞬即逝,转眼间一个秋冬,眨眼间又一个春夏,该长大的人也长大了,该成熟的人也都成熟,该查探的情况也在查探,这样一晃竟过去了十年之久。

第二十一章 十年苍色茫茫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十年苍色茫茫,帝京也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每一个人。

翠绿的湖泊之上,一艘游船缓慢游荡着,微风吹拂,掀起船上之人的黄色衣裙,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蜻蜓,只见她含笑看着湖中只是花苞的荷花。

驶船的老翁气喘吁吁叫喊,打破了这一片清静“姑娘,你看够了吗?你要累死老朽呀!”

船上之人回头看他,又丢给他一锭金子,然后说道“再行一圈!”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翁看着金子非常兴奋,再也不说一句丧气话。

微风拂面,湖水清淡的咸腥味道久久不散,船上之人仰头看看太阳。

正午阳光刺眼,她伸手挡在眼前。看了半晌才呼了一口气,像是感叹,又像是叹气。突然一瞬。她耳朵灵巧一动,听见湖中深处细微的声音。

她眼神一定,低声笑道“终于等到你了!”话完,只见船头之人跃下湖中,船头一轻,船夫吓一跳,大叫一声“姑娘”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朝着岸边大喊“来人啦!有人跳河了!”

人是喊来了,可是他们在水中并没有找到那女子的身影。一众人就骂骂咧咧说老翁骗人,他也是有口难辩。“是真有人跳下去了……”

水中之人浮在浑浊的湖中,唯一辨认方向还是她的耳朵,只朝着她面前某个东西追去。

追了许久,她才看清楚那东西,黑发红衣,浮在湖中犹如盛开的荷花,只见她时不时往回看看,苍脆的脸露出诡异笑容,吸引着眼球。

两人追了许久,后边之人实在累了,也便不想与她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戏码,只见黄衣女子瞬间加速如闪电一般出现在红衣人身侧。红衣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便一手揪住她的肩旁,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提出水面。

两人已经游出了郊外,周围一片安静,两人刚出水面,红衣人瞬间捂脸痛苦大叫一声。黄衣女子看了眼太阳,又将她塞进水中,吐了一口湖水,看着水中的红影子,然后说道“我以为你很有用呢,居然还是怕太阳!”

语气十分不屑,水中之人听着便气愤不已,盘腿禁锢住黄衣女子的腿,找准机会准备下口。

黄衣人脚一踢,红衣人轻松的松口,红衣人又很不服气,狠狠的揪了她一把。

女子眉头一皱,气愤不以,破口大叫道“你再对我不敬,我就捏碎你!”

她果然停手了,然后敲敲那人的腿,示意到没有太阳的地方去。

那人拖着她游到一颗参天大树之下,如落汤鸡一样上了岸,红衣人面色苍白的犹如女鬼一般,呲着獠牙,看了眼对面的女子,她才缓缓收回獠牙。

开口说道“对不起长生!”虽然说着对不起,但是却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

长生撇嘴,然后站直了身子,任衣裙湿嗒嗒,抱着手臂,居高临下望着她,然后回道“你这只王家女鬼,我不帮你就铁定了心不帮你,你这样三番四次招惹离垢是为何?上次我好不容易求他爹带他出来走走,你居然敢把他咬伤了,到现在都没醒呢!你说说,你是不是欠揍!”说完还扬起拳头在她头顶比了比。

她仰头看了眼长生,眼神又变成幽怨状。

长生收回手,无奈叹口气,又道“你不跟我说鬼新郎的事情,不跟我说你为何要杀作恶之人,不跟我说你家为何而亡,只是让我帮你报仇,可是那你也得说说找谁报仇呀”长生说完就扶额苦笑。

这王家女鬼每年纠缠着自己,看到她就说一句话“帮我报仇!”

报仇?找谁报仇?我······现在是人,就算本质是鬼,也没有揣摩心思这一项技能吧!

“长生!”王家女鬼愁云惨淡叫了一声,叫得人心发慌。

“打住!我现在没心思跟你闹,离垢还在家里躺着呢,我来找你,是因为,你能不能把解药给我!”

王家女鬼愣了半晌,然后仰头问道“什么解药?”

长生冷笑一声,道“装什么呢!你咬他之后他就没醒过,太夫说他中毒了,不是你伤害他,他怎么会中毒,别说废话,解药拿出来!”长生伸着手杵到她眼前。动了两下手,表示自己耐心有限!

女鬼苦巴巴的回道“祖宗,我并没有令人中毒的东西!我只是简单的咬了一口,三天就好了!”

长生显然不信,准备伸手打她,她双手一档抱住脑袋,匆匆开口道“打坏了我,他也不会醒!”

长生收手,挑眉问道“你确定不是你下的毒?”

“我发誓,我只是咬了一口!”女鬼三个指头竖着高高的,生怕发的誓老天听不见。

“咬一口!”啪的一声,长生还是拍了她发誓的手,吓得她立马收回去。

王家女鬼忽然感觉到一阵安静,安静到连呼声都听不见,纳闷抬头看长生时,发现她一直皱着眉头,发丝凌乱无序,玉容未洗尽尘淄,柔态倾颓,樱唇无血色,有些狼狈。

女鬼试着叫一声“长生!”

长生回神,然后轻言细语说道“如果他不醒来,我就要被赶出去了!”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依依不舍。

千年之久,她从不为任何时候感到遗憾,这地方换换,那地方住住,哪日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是自从到了绿墙院,她就像找到了家一般,不知是因为那地方,还是因为那人,反正及其舍不得,连睡觉都不想离开绿墙院半步。

如果他醒不来他爹就会送他走,说是送到静谧之外,然后让我离他远远的,离大钟寺远远的!

“哎!”长生叹一口气!女鬼也陪她叹一口气!

长生温温切切问她“你叹什么?”

女鬼回答“我想一个人!但是他不来见我!”

长生心一动,灵光一闪,神秘兮兮的挑一下唇,然后又问道“怎么回事?”

“他是我以前的丈夫,嫁他时,他才十八岁,人温润有礼。不过一年之后,他就休了我,我虽不懂,但也尊重他的决定。在家一年,随那些乡里乡亲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当放屁,可是,我家人居然全都死了!我也”女鬼说着便低声哭泣起来。

长生一愣,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她跟红衣女鬼能有这般行为,也是王家女鬼坚持不懈的结果,感觉她挺好玩的,便想逗逗她,打打闹闹这些年,她也不曾告诉自己任何秘密。

“你让我帮你报仇,可是不将所有事情告诉我,我该怎么解你的怨气!”长生说完又上下打量她。

说实话,这些年她身上地怨气早已散的差不多了。只是执着要求长生帮忙报仇。这些话长生听久了,也就默认了。心里总是想着,得听到她的秘密才能替她报仇。

“长生,你既然要被赶出来,那就跟我一起吧!我们结伴闯江湖!”女鬼回头笑着看她。

长生噎了一下嗓子,然后憨笑道“下堂鬼,你只是想吸我身上的灵气罢了,我才不会给你当枪使”说完,长生眨眼飘走了。

艳阳高照,树下的女鬼瞪着眼看长生离去的背影,她好想大喊一声:你要不要把我也带走,这么大太阳我不敢走啊!

再一次!女鬼再一次待到了夜半三斤,这才骂骂咧咧回到浔阳街的小院子里休息。

长生在外面游荡了许久,才回到大钟寺。依旧翻墙进去。

走到绿墙院门口,小手紧紧握着,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如果敲开是他爹和一群尼姑姐姐们挡着她,然后说一句“你走吧!他已经不在了!”

哎!长生又叹一口气。说实话,自己不下一百次贿赂过阎王,想看看离垢的生死命数,可他护的非常严实,吵了好几架都不让长生看。所有她也搞不清楚离垢会什么时候死!

呸呸呸!长生吐了几口,然后嘀咕道“乌鸦嘴,别咒他了!”忍了半晌还是推门而入。

反正这一刻要到来,还不如让它来的快一点。

院子一如从前,安静地出奇,没有尼姑着急上火的熬药,打水,没有他父亲立在门口焦急守着他。只留下一缕阳光,安静的院子显得那样温馨。

长生心里猛跳两下,脑子里胡乱猜想了一通。

结果听见菩提树另一边有轻缓的呼吸声。长生耳朵一动,小心翼翼走过去。

风再起时,树叶落下几片,沙沙作响,及为好听。

长生轻手轻脚走到那人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和尚,正闭眼跪坐在地上,淡蓝色的僧袍铺在四周,几片叶子落在他肩上,长生没敢动手摘。

微微一笑,仿若回到初见时的时光,长生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双手托着香腮仰头看他。

这一刻岁月静好,树叶间照射下几缕光线洒在他的脸颊上,白皙的脸庞和光滑的脑袋,正微微闪着烟晕地光泽,两道浓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又像谦谦公子那般张扬。他轻轻闭着眼,睫毛浓郁卷翘,不比年少时逊色。唇角轻微上扬,像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整个人美起来犹如浩浩江河,气势不屈,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不过他右眼角下有颗浅淡的红色泪痣,说是泪痣也可,因为那东西是长生弄的,她有些内疚的撇撇嘴。

她记得五年前,深更半夜心血来潮替他缝衣服。缝好之后,决定去给他比一比大小。结果他已经睡孰了,自己不忍心叫醒他,便掀开被子将衣服铺在他身上!

结果,他被吓醒,顺势坐起来,长生一只手拿着针,还未来得及收,便很不小心就戳中他的眼角。

长生和离垢同时吓一跳,只看着他眼角下渗出鲜红的血珠,长生惊魂未定,连连向他道歉。

他眼神迷离,眼角很痛,便一直抽抽。长生吓坏了,成日贿赂他,照顾他,一步不敢离开。结果那小子说“想求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我五个条件!”那时小和尚正在变音期间,声音沙哑,听着着实让人难受的紧。

长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就签了丧身辱国的条件。

第一条:不许在院子大声喧哗!

这个可以遵守。

第二条:每天两时辰静坐与他一起抄经文!

这个必须可以的!

第三条:每天必须卯时五刻起!打扫院子,洗衣服,做饭!

嗯……这个也可以遵守。

第四条:不许对他流口水!

这个嘛!大概可以忍住!

第五条:子时三刻不回家,那就不要回来了!

嗯?长生没明白这条,他还贴心的解释了一句“你半夜回家我都熟睡,每次都能听见噪音,我希望以后你能不回来就别回来,要不就早点回来,别打扰到我!”

长生“”

长生没办法只能签下了,结果不用想,长生没有一条记在心里,一如从前,该怎样还是怎样!

第二十二章 有种被钱砸死的感觉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淡淡紫檀的香味,弥漫在日头下,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却又感觉永不相交。长生撑头,似乎看着离垢,但是眼神涣散,神识迷离。

而那青衣男子闭眼半晌才缓缓睁眼,沉静地看着那个对他发憨的女子。

这一刻静谧美好,阳光下,是两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

一片树叶刚好落在长生的脸上,脸颊一痒,吸吸鼻子,这才回神,看见离垢转瞬即逝的笑意,长生愣住了!

他的眼还和从前那般,虽然总是轻淡的,但是看人却是说不出的明澈,不过似多了几分深沉。这时的他神韵更加氤氲,丰姿格外奇秀,如春晓之花,让人有飘飘欲仙的醉人感。紫檀佛珠依旧挂胸前,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清雅和佛家的自然亲和力。不变的是依旧散发着返璞归真的魅力,世外桃人的气息。

长生轻扫掉脸颊上的树叶,然后挑眉道“不是说中毒起不来了吗?怎么?耍我呢!”长生说话的语气并不是生气,但是意味却让人不可轻易琢磨。

离垢轻咳一声,拿起身侧的书便翻开,很僵硬地转移了视线,分明是不想回长生的话。表情一如年幼淡漠无华,还好是佛家之人,熏陶了许久让他看起来欲仙欲醉。

长生知道他不想解释,这习惯分明是学的她的,便道“切!小哑巴变大哑巴!”长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含糊道“终于不用离开了!”

然后扬起头,闭上眼,手背后,感受着太阳的温度。

黄色衣裙轻轻扫在离垢的身上,他才微微抬头看去,只见她脸颊沁在阳光里,似绽开的荷花那般不妖不皮,透着几分魅感。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才是极美的仲夏样子。

夜半,长生躺在床上再一次拿出食魂兽的金丹瞧,瞧了半天又将它随手一扔,然后又听着大钟寺外有人偷偷摸摸找东西的声音,时而几句低语,都被长生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奇怪了,人找不到,东西也找不到?难道这个大钟寺真有问题?”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啊哟!大哥你打我干啥?”

“小声点,那个疯小子呢!”

“大哥,他好像被人家折磨残了,现在已经瘫在床上”

长生听完沉默半晌,想起那个疯掉的顾三朗,总感觉他会有什么事情,难道真是冲自己来的?

“哼!没想到寺中还有这么可恶的和尚,要是被主子知道,我看这大钟寺还有立足之地吗!”那群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仿佛这几句对话只是一个过场,似乎只是说给某人听的,但是长生却不觉得是说给她听得。

待声音消失,长生嘴角微微上扬,面容嘲讽,自言自语道“顾三郎?你到底为谁所控?躲在大钟寺到底为何?”

她之前旁敲侧击问过定慧大师为什么带回顾三朗,还提醒他有问题,他完全当没听见,依旧半夜去高阳楼,之后到处走走,渡化这个,渡化那个,好不自在!

长生有些心烦,这十年来,自己唯一解决的事情就是收服了王家女鬼,但是她秘密颇多,不是三两下就能攻克的。还有就是,已经不下十批人前来问候自己,全都是来找食魂兽的金丹。

此东西在她眼里从来就是垃圾,留着它也只是想办法救出妹喜而已,只是听人家提过两句,她也不知如何用这金丹,或是找谁帮忙!

妹九说过,这东西能让凡人法力大增,寿命延长,无比珍贵。很多人眼红,也是无可厚非的。但知道她有金丹的人并不是很多,她也不敢随意怀疑别人,这事儿就这样搁置了十年。

她也想过,养食魂兽的人绝不是平常人,应该跟皇宫脱不了干系,那里日日夜夜冒出绿光,阴森诡异至极,想要查清食魂兽的来历,看来还是要去皇宫瞧瞧。

长生心里是这么计划的,可是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进皇宫之事居然被她搁置了脑后,很久很久以后,她才陡然想起。

天见鱼白,今日又是好天气,长生很早就醒来,收拾了半晌,才去离垢房间敲门叫他。听他不应,便大方的推门进去。

初夏时节,早晨还带着凉凉的清风,昏暗光线透进房间里,让漆黑的屋子多了几分清亮。屋里一尘不染,摆放整齐有序,梨木地板光滑有致,楠木桌上干净整洁,墙壁上挂了一幅精美的佛像,出自大师之手,栩栩如生,仿如真佛降世。绿山秀丽的屏风隔绝了里边的床榻,这是离垢为了防长生摆放的。

长生毫不客气的坐在屏风下,然后咂咂嘴,说道“太阳晒屁股了!”

床上本是熟睡的离垢缓缓睁眼,入眼是一片昏暗,哪有她说的太阳,他又轻轻闭上眼睛,不理会长生聒噪的说话声。

长生愣愣眼,乐此不疲的接着道“奇怪,你以前不是起的很早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离垢平稳的呼吸着,长生笑了一声,叹道“哎!今天是清明节!”无人给我上香烧纸,我在冥界哪有钱过的下去哦!长生撑头,苦巴巴的透过屏风看他,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平稳呼吸着。

长生看了一刻,床上之人才缓缓起床,不急不缓穿上衣服,这才听见离垢说道“清明节关你什么事。”声音是刚起床时低沉沙哑感,还带着性感的烈酒味道,有种让人飘飘欲仙的醉人感。

但是这话却有些伤长生的心,撇撇嘴,站起来拍了拍衣裙,然后说道“黄连君,我先走了!伤心,难受,不被人理解,不想理你!”长生说了一通,都是愤告心里的不满,但是语气却轻快俏皮。

离垢转眼去寻找她的影子,可哪还有她,只留在原地一阵清淡的香气,他可真是没明白她叫自己“黄连君”是为何!

长生去了浔阳街的小院子,刚进屋就看见满天掉下来的冥币,长生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冥币下正坐着得意忘形的王家女鬼。

这是不是有种被钱砸死的感觉!

长生嘴角一抽,看着王家女鬼得意的鬼脸,大抵的意思是“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羡慕吧!嫉妒吧!想要吧!”

长生心里纳闷儿:她全家都死了,怎么还有人给她烧钱呢?

“我活着的时候,很多追求者!”好骄傲自满的语气!

长生吸了一口气,一脚踏进去,也想来一个被钱砸的感觉。

结果,她的周身就像有个保护伞一样,根本不往长生身上掉,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走到王家女鬼身边叹一声!

哎!每年的清明节她都过的非常难受,已经习惯了!

长生不看她得意的样子,然后说道“前几日见到你的尸体咬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难道不着急吗?”

王家女鬼瞬间收住,然后皱一皱眉,道“鬼新郎神出鬼没,找不到他就找不到我的尸体,我真恨,怎么会有恋尸癖的鬼呢!”

长生扫了眼她,看她心情一落千丈,很好!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然后又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难免的!”听长生嘲讽完,王家女鬼看了看自己身材,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极其妖治,是个人都想一亲芳泽。

长生也看向她的胸部,然后又瞅瞅自己的,无法言喻。

长生咳嗽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道“跟我去麒麟山走走吧!”

说完,长生举了一把黑纸伞,王家女鬼站在身侧,与她一起飘走了。

还有两月就是黄连君的生辰,今年是他弱冠之年,之后彻底成为大人。这一切又过得太快,长生都来不及欺负他,他就长大了。所以这次长生要给他送一个特殊的生辰礼物。

麒麟山已经是郁郁葱葱,蓬勃灵动的生长了各种东西,一路走着,都能听见鸟声,虫声。闻见泥土的味道,和各种花香的味道。又是一年生机勃勃,象征着她又老了一岁。

今年的她有个梦想,想带着黄连君一起去天下各处走走。他渡人渡劫,讲经说法,传播佛学。而自己带他游历大好河山,量一量北方的冰有多厚,探一探东方的江有多深,数一数西方的妖有多少种,去静谧之外御剑飞行。

希望今年都可以实现!长生双手放在心前,低头对着面前的圣树祈祷。

这棵树是长生亲自去西方佛祖之处求来的,养育了千年之后,现在已经长成十几人环抱的大树,参天而立,灰绿色树冠在阳光中灼灼生辉,壮观又高贵,这便是麒麟山的象征。

两个人影立在树下,渺小又柔弱,安静又灵巧。

站了半晌,长生睁眼,温润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身后的王家女鬼依旧没睁眼,手抵在下巴处,苦笑道“一如从前,我想见他!”

长生嗤笑一声,笑容不减,绕着树走开了。

等长生飘去小竹楼,才看见那些鬼忙忙碌碌的坐在一起抄写东西。长生环顾一圈,他们似乎没发现长生来,只是专注手里的活儿。

长生抿嘴笑着,慢慢穿过他们,进入了小竹楼。

妹九瞧着长生进来,点了点头,长生坐在窗口边,一只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外边安安静静抄写东西的子子孙孙们。

妹九递给长生一壶茶,一盘茶点,然后也坐在对面,轻声说道“今日清明,他们收不到钱,只能靠写经书来慰藉自己!”

长生回头看他,笑道“我活了千年,居然最近才找到安抚他们的办法,再也没有聒噪的鬼叫声,这样安安静静抄写经文,实在是不错的主意!”

妹九将茶点递给长生,道“尝尝吧,我去人家里偷偷学的,他们都尝过,很好吃,你也尝尝!”

长生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拿起就吃,边吃边说“我记得好几百年前从北冰大陆摘过雪莲花,现在可否还在冰室里?”

妹九轻轻道“在”

长生吃完就拍拍手,然后又道“好,另外替我找几种药材:玄冰草,佛心果,蛇脱花,丹灵浆,青樱花。然后送到玉仙大人家,让他尽快帮我练一颗回魂丹!”

妹九愣了半晌,才问道“长生,为什么要练这种丹药,你知道”

妹九还没说完,长生就打断了他,然后喝了口茶,赞道“好茶哦!”

妹九想问但是他知道长生不想说的事情,他是没办法让她开口的,然后只能照做,正说什么,长生又说道“给我拿个小刀和瓶子去!”

“长生!”妹九皱眉,长生笑着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就淡淡的警告,扎着针的锋芒。

她想给离垢送一颗回魂丹,回魂丹是需要扎根长生魂魄的身体里的血才能练出来,所以这世界上想要长生的人不下少数,她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便不能让人知道这是她的血,妹九拿着热乎乎的瓶子,沉寂了片刻。

长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一定办好,两月要给我练出来!我先走了,你也记得抄写经文噢!”

长生离开时揪走了圣树下已经魔怔的王家女鬼!

第二十三章 黄连君想也不想就搂她

长生回家之时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她周围居然下起了冥币雨。开始一片一片,到最后犹如巨大的瀑布一般泼下来。吓得王家女鬼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远。

长生直直站着,被钱砸的蓬头垢面,只是那冥币并没有结束的势头,越下越多,仿佛这几千年的冥币一次性塞给她。很快淹没了长生的半个身子。

她愣在原地不知看的何处,眼神幽暗微闪,嘴唇微抿,疑心重重。

过了好半晌,冥币雨才转小,王家女鬼这才撑着下巴飘到长生身边。瞅着已经痴呆的长生鬼,她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大约是牵动了肚子,她弯下腰,道“长生鬼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这笑声太欠揍了,长生瞪眼看她,她好半天才恢复正常。然后一边擦眼泪,一边捡冥币,仔细观察着,手指抵在唇边,憋着笑,道“奇怪,之前也没看见你有这么多钱下来?今日清明你可是碾压我哦!噗呲”她不敢看长生鬼,那鬼样子真是想笑哈哈哈!

长生站在钱堆里闭眼,细细感受这冥币从何而来。

一方是帝京城的,一方是东泊大陆,一方是静谧之外,还有一方长生侧头,然后皱一皱眉,小声说道“怎么会有麒麟山方向呢?”

王家女鬼没有听见长生的话,而是看着手中的冥币,疑问道“这钱币与其他不太一样!”

长生睁眼,手一挥,所有钱币铺天盖地般卷去了小院子里的巨大钱箱里。砰的一下,封箱上锁。

二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家女鬼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顺手扔下手中的钱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长生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活动活动手腕,自言自语道“别让我逮着你!”

跑了很远的王家女鬼须臾的擦了擦汗珠子,然后抬手看着手中并没有扔下的特殊钱币。

————————————————————

这样过去了三天,皇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仪帝将出宫巡查。

这是他登基二十年,第一次大肆宣布要出宫寻访,这真是震惊南辄大陆的消息。一时间,已经沉寂多年的国家,居然沸然起来。

仪帝,一时间许多百姓都在谈论他,因为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如何性情,大多数人也都没忌讳什么,连老底儿都被整个南辄大陆的人都快扒拉出来。

阴雨连绵天,长生正在缓慢行驶的船上窗口看风景。一只手撑着头,无精打采的随着里边传出的木鱼声敲击着窗檐。

木鱼声声,脑袋空空。

雾茫茫,水潺潺,大船破开了云镜似的湖面,眼前依旧是云雾缭绕,如仙气流溢。

一望无涯的洁白又朦胧轻纱薄绡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这艘大船。天地之间,为这里最清静。

要是听不见喧哗声的话,那真是清静了!

长生撇撇嘴,四面八方从雾里涌来的说话声,格外聒噪,吵着闹着脑仁儿嗡嗡作响。

长生紧锁柳眉,脑袋换了个方向,看着里边的和尚正忘我境界敲木鱼念佛经。

白色僧袍被烛灯晕染,泛着淡黄色的光影,似乎带着绝尘隔世的孤寂,让人想要走近他保护他!

长生想着想着便站起来走过去,正在同他身边跪下时,外边便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长生停住腿又站起来,天边的雨便倾盆而下,哗啦啦!

雨声落在船檐上,滴在湖面上,阵阵雨声遮掩了嘈杂喧嚣,这一刻天地之间就剩下自己。

长生又走回到窗口看去,那烟雾缭绕的视野里已经渐渐开明,硕大的雨滴溅到湖面激起片片浪花。濛濛细雨纷飞到长生脸上,长生寒战直立,但是脑子却格外清明。

“回去吧!时辰到了。”耳边响起隐隐的说话声。

长生回头看他,不知何时他站在自己身后,眼神总是那样浅淡的,想要抓住他眼里的闪过的东西,再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长生撑着下巴说道“你爹最近很忙,你该偷懒时就该偷懒。”

离垢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回道“是嘛!要不要我跟爹汇报汇报你说的话!相信他会同意让你偷懒的。”

“打住!”长生立马止道,然后转移视线,撇了撇眼睛,心不在焉的说道“现在的确是有事要忙,你听听,对面的船上有人落水了!”

长生刚说完,湖面上便传来惊声大叫“救命啊!救救救我”

离垢身子一闪,走到窗口,想要看清重重迷雾中发生了何事。

长生也看去,刚刚散去了雾现在又是团团围住湖面。惊叫声越来越多。从刚刚惊讶的呼叫声中,变成了现在惊恐的嚎叫,仿佛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

“啊救救救命啊!”

“来人啦!救命啊!!!”

所有声音乱成一团。

离垢准备动身,长生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道“别动,这雾有蹊跷。”

离垢微一皱眉,朝着空中随手一捞,然后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有妖气!”

长生耳朵动了动,听见层层尖叫声中有个细小而又尖锐的响声,它似乎很兴奋在嚎叫,正在四处乱窜,它越窜尖叫声越大。

不知这嘈乱是吓得人们四处奔走,还是那只妖怪走的太兴奋,反正是密集的脚步声。

长生正驱眉思考,忽然之间瞅见雾中向他们扑面而来地黑乎乎的东西。

还未反应,长生整个身子被离垢拦腰抱起,旋转了几个圈,两人退离窗口好几步。

长生抬眼看离垢,发现他正处于静默状态,抱着她并没有撒手,而且眼神淡然看着地上。

长生来不及欣赏离垢的侧颜,顺势跳下来,定眼看见地上半人高的蜘蛛,吓得长生“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离垢手一扬,拉开了长生。他还记得小时候她为救自己被蜘蛛伤害了,想来她还是有点害怕蜘蛛。

长生倒也不是怕蜘蛛,只是怕自己受伤而已,破了个口子都不敢让黄连君碰她。

“你躲远点。”离垢低声说着,手也不自觉的刨开了长生好几步,长生看了看他的手,心里纳闷道“他什么时候那么有劲儿的?”

蜘蛛精似乎发现这两人并不是很害怕,它反而来了兴趣,前脚扬起快速朝离垢走来。

看着它的脚,长生算是知道了刚刚为什么有那么密集的脚步声,这么多腿,跑起路来真是它的强项。

蜘蛛精前脚眼看碰到离垢,只见他宽大的袖子一卷,蜘蛛脚便被禁锢得死死的,离垢又一扬手,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只脚断了。

长生反笑一声,本想出手帮他,结果她还没动,人家就折了蜘蛛一只脚,真是孺子迅猛也!

那蜘蛛似乎不在乎一只脚被折,又迅猛的发起第二只第三只脚,离垢卷住袖子一左一右同时折断。

蜘蛛气得直跺脚,瞬间吐丝,白色的丝还带着唾液分泌物,直接扑向两人。

长生在他身后准备抓住他飞走,结果被离垢反手一搂,两人站在了船橼上。白丝从脚下擦过去。

蜘蛛看势头不对,站在原地嘶叫一声,长生便道“它唤同伴过来了!”

离垢也不急,一只手扶着长生的腰肢,平衡住两人站在一根柱子上的晃动。

只是瞬间,大量的蜘蛛扑涌而来,半人高的,脚趾头大的,还有黄连君那么大的,全都朝着他们涌来。

这可比十年前的蜘蛛精难对付!之前的蜘蛛精大部分修炼成人,行动不便,视力不便,而且较少。不过照现在它们爬来的个数来看似乎是数不清!

而且他们在水上,她无法召唤自己的魂尸!长生正这样想着,魂尸?湖里不是也有水尸嘛!

长生凝视前方,双眼定神片刻,远山的妹九接到讯息,瞬间出了麒麟山。

这边的长生闭眼瞬间,嘴里默念。水中响起只有长生能听见的声音。

离垢无视眼前,抬起手朝着空中写了一道符,金黄色的字体寥寥快笔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屏障,挡住了扑面而来的蜘蛛精。

长生挑了一下眉,心道“他什么时候修炼的这等佛咒法?”

远处艳煞门内的黑衣人似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佛法,冲出门朝着帝京最大的湖泊飞去。

船上两人站在屏障之后,又听见阵阵惊呼,都在大声喊道“有鬼,有鬼,有水鬼!”

长生汗颜,她似乎在混乱之际忘了湖里还有人!

长生又默念一声,那群水鬼不明就里,又蒙蒙懂懂退回去了。

声音刚小,突然有人破船而来。只是片刻,长生和离垢就被雨淋得湿透。

长生抬头看去,一群道士围在他们四周,正徒手收蜘蛛精。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生生你没事吧!”这样焦急的问候,是少卿混乱之际朝着长生说的。

长生似乎瞧见黄连君微微侧了头,但是不能不理少卿的好心问候,然后只能回道“我没事儿,谢谢少卿关心。”

他离长生很远,但是却能把长生瞧个遍,发现她并没有明显受伤,这才放心下来,又说道“不要和我说谢谢,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的!”

长生对他笑了一下,转移视线去看湖里的人,她好像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在人群中不停的窜动。

她一边游还一边摸水中男人的胸膛,大腿,甚至是脸颊,然后再回头对长生抛个媚眼。



长生无语凝噎,暗中甩给她警告的眼神,可是她并没有害怕,而是亮了亮她的獠牙,看着离垢的身影,妩媚的舔了舔嘴角,然后又对她挑眉表示威胁。

长生挡住了她看离垢的视线,然后对她嘶牙笑着,只见她转身游走了。

蜘蛛精消灭的很快,半晌就逃的逃,死的死,长生对妹九吩咐道“跟着逃走的蜘蛛精。”妹九接到信息又转身离开了湖泊。

一片狼籍,船被破坏的不成样子,黑煞来时并没有现身,躲在暗处观察了湖面所发生的事情。等到平息,他才迅速去了大钟寺。

长生和离垢站在岌岌可危的甲板之下躲雨,然后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少卿。

纯白色的伞没有一丝污垢,竖在少卿头顶,总感觉有些不合适,雨滴从四面犹如连珠一般落在船板上,看着少卿温润的笑容,更显这把伞死气沉沉。

他盯着离垢看了一瞬,然后对着长生说道“生生没吓着吧!”

长生憨笑一声,道“没吓到!”

“这位大师,谢谢你保护生生,在下请问大师是哪个寺的?”少卿很有礼貌

“大钟寺!”言语清淡。

长生听着他们二人聊天的感觉怪怪的,连忙阻止,等船到了岸,赶忙辞别少卿,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亭会举办

仪帝和皇后的相处方式无人理解,恩爱不像恩爱,做戏不像做戏。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长辈照顾小孩那般,令宫中之人更是捏着汗干活儿。

但皇上宠爱皇后也是宫中之人亲眼所见的,不过那皇后经常授意出宫,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些什么秘密。

今夜皇上又去了皇后宫中之后,皇后又换了简单的衣服匆匆出宫了。

第二日清晨,大钟寺门口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走来,衣料粗糙,样貌平平,看出是个受苦受难的女子。

大钟寺的僧道们回禀了定慧大师,然后收留了那女子。

几天之后,女子在后院看见了一身青衣的定慧大师,她当时惊在原地,已经忘了呼吸,眼神惊恐,让人以为看到了鬼那般。

她连夜就离开了大钟寺,僧道们没有想太多。但是那女子离开后便回到了宫中,等退去假面,换上华服,她才从惊悚的表情里恢复原状。

夜景幽深,她一人静静地坐在空旷的殿中,一盏小灯照着她的脸颊,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呼吸混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眼前一直浮现出定慧大师的脸,和一张较为年轻男子的脸重合在一起。

二十年前,他被自己下毒,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当时他们以防万一,将尸体钉在棺材里,扔下了静谧之外的万丈深渊中,绝无生还可能。

可是那和尚明明显显就是夜农炎昊,他没死?那他们的孩子呢……

她呼吸急促,小小的手紧紧握住,惊恐,不安的情绪让她发抖。如果他没死,他是不是要报仇,他要报仇!

忽然宫殿中响起一阵恐怖的笑声,那女子咧着嘴,面容扭曲,隐隐看见她的妖身,是一只通体白色的玉面狐狸。

站在殿门口的仪帝面色凝重,并没有进去,停滞了半晌,然后带着国师一起离开了。

这一夜皇帝把自己关在金銮殿中,和国师,丞相,心腹大臣一起商议了半夜。

天见于白,太阳将黑夜破晓,一丝金光照在皇宫的金色大殿之上。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皇帝一身黄袍走出来,昨夜商议了一夜,并没有熬夜的颓废感,只是嘴角挂着笑意,阴森诡异。

众人纷纷离开,皇帝留下国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成,朕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

少卿井然行礼,然后离开了皇宫。

————————————————————

四大陆每十年举办一次新亭会,每个大陆轮流举办,今年刚好第十年,轮到南辄大陆举办。届时会有四大陆的皇帝,贵族,出众人物前来参加宴会,是个震惊天下,热闹非凡的宴会。

此宴会是在夏季举行,两年前皇宫就已经着手准备,结合十年前在西齐大陆的新亭会来看,今年的南辄大陆挑战不大,简单即可。

新亭会还有一月就要开始,各国的人也已经在前来南辄大陆的路上。皇帝出行需要安全稳当,有的一个月并不够用,两月前就已经启程来帝京。帝京也是慎重谨慎,在各大陆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许多大军,以保证他们安全到达帝京。

这次南辄大陆新亭会是定在帝京和卞京之间的虎跳涧上,宴会将举办三天三夜,盛况空前。

新亭会不仅是各大陆交流兴国安邦的方式,熟悉各大陆的风俗文化,了解各大陆最近发展趋势,预测是否能长久和平相处,更是见识举办国的强大实力。

所以这样一个宴会吸引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有许多大家族之中修炼法术的人。可谓是“闲庭看落花?”真的是非常闲!

大钟寺中,自皇帝走后,定慧师父便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连中午讲经说法的座谈会都取消了,只是偶尔去绿墙院中坐个半晌,然后再回到红墙院。

他们听说今年第三天的新亭会,各大国的人将跟随仪帝去法兰寺举行盛大的祭天活动。

一时间大钟寺的人都着急了,仪帝看中法兰寺,邀请各国的人欣赏参观,是对法兰寺极大的认可,这让大钟寺的人很是遗憾。

这一个月里,僧道们郁郁寡欢,香火也少了许多,连花痴的女子都不曾来大钟寺蹲点,礼佛的积极性大大降低,尽管这样定慧大师也没出来主持大局。

长生一直忙于调查蜘蛛精的事情,也并不知道大钟寺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只是每晚翻墙回屋时,都能看见门口大量的道僧们拥在一起,长生实在累的不行,所以也没有停一步问话。

蜘蛛精是从皇宫附近放出来的,有一日,长生揪着王家女鬼一起游荡了半月的整个皇宫外围,又发现了几处隐秘的结界,她无法突破结界,此事就慢慢处理。

不过还有一日夜晚,长生正和王家女鬼在荒凉的山里闲聊,看见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快如闪电。那黑衣人穿着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甚至连眼睛也没有露出来,长生追了一段,接到妹九的魂思,暂时只能让王家女鬼独自追过去。

长生赶去麒麟山时,看见面具阎王正在小竹楼喝茶。长生总觉得他现在过的时光非常悠闲。喝茶时不仅翘着二郎腿,那脚还一晃一晃的,皮靴上反射的光线在屋里乱窜,这样闲情逸致就差哼个小曲儿!

他看着长生进来的,还举杯对着长生示意了一下。长生白一眼,拍拍衣裙,坐在他对面,然后亲自道了杯另一壶茶水,喝了一口,腔内舒服下来,才问道“大人有何吩咐,怎么不让他们来吱一声,劳烦您亲自走一趟阳间,真是受宠若惊!”

冥王的面具是个红色蓬头獠牙怪,衣服是暗黑色,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面具是不露自威,獠牙又长又白,喝水的动作避开了獠牙,还不别扭,总感觉他就长那样。

他身材高挑修长,手仟细苍白,指甲黝黑,手指却长的犹如倒钩,要不是保养的非常好,还以为他就是一只恐怖的妖怪。

而且他看长生时的眼睛总是朦朦胧胧,眼珠暗红色,盯着长生总是深邃,无法琢磨。

刚刚听了长生的话,他冷不丁笑了,打心底里发出来的笑声,不僵硬。

然后捋着耳边很蓬起的头发,边顺边回道“近日会有各国的人到帝京参加新亭会,他们会从麒麟山下经过,肯定有人想上山祭拜圣树,只是你这里的结界现在很薄弱,很难挡住那些修炼邪术之人。”

长生随即明白,修炼正常的法术之人是可以随意进出麒麟山,但是修炼邪术的人总是会用强,况且麒麟山半腰是自己的家,虽然无人知道,但是邪术之人总有那么点办法发现这里的隐蔽结界。除了近年来的噬魂兽事件,之前还发生了许多夜探麒麟山事情,的确需要加强防范。

长生想着,连忙替他倒杯茶,溜须拍马般的笑笑道“还是大人关心我!”她居然忙着连这些事情都忘了。

冥王一直默默的看着她,看的长生有些尴尬,然后咳嗽一声,道“大人看着我干什么?”

冥王收回视线,自顾说了句“无事,最近我有事情要离开冥府,不管发生何事你都别去冥府,等我回来找你就是!”

长生睁着眼睛,眨了一下,脑海里却斟酌他说的话,确定没想明白才问道“发生何事?是什么事?”

冥王停顿了半晌,整个小竹楼一阵安静,安静的令人心悸。

长生没忍住,又说道“你怎么怪怪的?”

“没!我去布结界,之后我就走了!”他说完就潇洒的从窗口钻出了小竹楼。

长生愣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半晌之后,一口喝完茶也离开了。

新亭会举办,帝京近日来不是一般的热闹,温度日益升高,百姓的热情也是日益高涨,哪管日日艳阳天,晒得人们乌漆麻黑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兴奋。

长生走在路上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躁得难受,街道上一会儿一队马车经过,众人围观,一会儿一队马车经过,众人惊呼。

长生挤在路上被踩了好几脚,人人摩肩接踵般涌动。

刚刚才平息的躁动,又被尽头驶来的豪华马车引起了阵阵骚动,每座马车都会写上家族名氏,刚刚经过的几家都是大家族,而这次来的更是大家族。

众人高呼“花奚梦氏,啊……花奚梦氏来了”

“公子,啊花······花公子”

“什么花公子!人家姓梦”

“啊梦公子!”

长生“”看来古往今来喜欢美男美女的人真是不减反增啊!

这个梦公子影响力不是一般大,那么多人高呼,简直力压之前的所有车队。只是这人潮拥挤,踩踏的事件很容易发生。

刚才还有个女子被马踢了一脚,现在居然还有人诚心接近马车,长生定眼看过去,一男子正在刺马屁股。

顿时,那马疯狂的撞击人群一路狂奔着。长生本想快些离开,可是被人牵制住了,眼看着前方的马车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两侧的人早已乱成一团,纷纷逃窜。

刚刚还在高呼“公子”,现在全部大叫“救命”

长生感觉身后有只手推了自己一把,她一个踉跄冲到了街道中间,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已经离长生半寸。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马长吁一声,震动的天地,似乎是被人拉起前蹄,不过等到那马反应过来,已经直冲云霄飞去了。

众人驻足惊叹“咦······哇······”

长生收回手,赶快抬头看去,那马背上似乎有一个与马同色的白衣人,一直紧紧拉住缰绳,而那马也不挣扎,快速飞出了人们视线。

众人纷纷看向马路中的女子,可是原地早已没人。众人回神,立马又收拾一下迎接下一波。

只是这花奚梦氏的马车很遭殃,但残缺的马车里并没有花奚梦氏的公子,一众人失望不已。

长生躲进了茶楼,摸了摸背后被人推了把的地方,然后走在窗口观察下边的人群。

十天后就是新亭会,现在陆陆续续都有人来帝京,稍微一辆马车上都可能坐着大人物。只是刚刚是有人在搞花奚梦氏,或是与他们有仇?还是有人在整自己,为什么不偏不倚只推她一个人?

据了解,花奚梦氏是静谧之外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屹立千年,他们自己还建了一座古城,名叫什么“绾城”,每个族长都会在蜀山修仙,是个有名的仙都,他们从不与外界交流,很少离开静谧之外,何人会与他们有仇?

难道······并不是针对花奚梦氏,而是针对她!

长生沉着眼坐在茶楼上仔细观察着下方每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仪帝出游

此前的妖怪事件没几天就平息了,但是皇上微服私访的事情却是愈演愈烈。

仪帝不如夜氏先帝,就好比先帝出游时从不大肆宣扬,又低调又谦虚,不给百姓找麻烦。但是百姓却尊敬他,总是适宜的以最好的礼仪接见他,信徒颇多。

而仪帝登基多年,没人见过其真面目,只是综合他之前的种种事迹,总能推断出皇帝的为人。什么爱好美色,夜夜笙歌,酒池肉林般生活,他们明白这就是腐败政权,不理世事的荒唐皇帝。

但是帝京总要有坐镇主场的人,他能稳住帝京皇宫,让帝京没有在特殊时期被别的大陆压制,也是仪帝的本事。

表面要看,背后也要了解,所以百姓们也算是对这个仪帝有那么点期待。

仪帝出游的计划定在了五月十五,国师观看天象,那天会是个不错的艳阳天,更是先帝的生辰之日。

仪帝为纪念先帝巡游帝京,也算是对先帝不错的回报。

这些时日,他的路程已经发布出来,除了法兰寺必去,还会顺道去大钟寺瞧瞧,百姓也都选好地点,准备一睹皇帝的龙颜。

日子来的很快,五月十五这一天,皇宫的主街神武大道口围满了人。皇帝的圣驾从里面缓缓驶出,众人惊叫。

前方披甲的武士威风凛凛开道,之后是各种仪仗队,吹唢敲鼓,好不招摇。接下来是六匹金鎏白马拉着一个銮驾,通体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的暗红色龙腾图案,似穿云破霄般游来,气势磅礴,震慑四方。

街道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立在高楼上谈笑,美艳动人的少女整齐有序的走在銮驾两旁。銮驾一出,众位百姓在朝廷官员的指引下,冉冉跪下,并且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天动地,銮驾中的皇帝懒懒的撑着头透过浅淡的帘风看他们,奋外享受。

銮驾上的红衣公公接到仪帝示意,高声的说道“众位平身。”

銮驾中的皇帝笑得霸气外露,养尊处优般的手指放在鼻子下摩擦,甚是满意。

整整一个上午,仪帝的銮驾已经绕了小半个帝京城,并且接受了民意,象征性的坐在銮驾里说了几句话。

百姓们虽然没见到龙颜,但是光听见声音就已经让他们满足了。万总瞩目,给帝京的人带来了不少希望。

中午去了法兰寺祭佛,派场非常大,并且当众宣布增建法兰寺,再造三世佛和四大菩萨。信徒万分感激,纷纷表示仪帝是再世活佛转世。

但只有头脑清醒的人才知道这全身是给国师的恩典。

仪帝在法兰寺用斋,然后派人去通知大钟寺做准备,众人察觉到仪帝对大钟寺的态度很敷衍。

而大钟寺却不敢懈怠,早已着手准备。但是这里却少了一个人主持大局,那就是大钟寺的台柱子定慧师父。

后院早已乱成一团,大钟寺方丈年老体弱,早已不理世事。但是因为定慧大师不在,他也不得以出来主持大局。只是年纪大了,干什么事情都糊里糊涂的。

刚刚还训了一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和尚”,只是这和尚却不是真和尚,方丈眼睛昏花,把疯掉的顾三郎当成了寺院的和尚。

众位僧道们无法劝阻,越劝方丈训的越大声。而顾三郎本就是疯子,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何无缘无故被个老和尚骂,便气都不行,脑子一热,将方丈推倒。

然后方丈居然圆寂了!

僧道吓坏了,这样的时候,掌握大局的人居然圆寂了,这真是天降横祸。

僧道们未经世事,也不知如何处理,等离垢知道此事时,联系了定慧大师,他才匆匆赶回来。

定慧大师赶回来的时间很巧,刚好仪帝进大钟寺祭佛,定慧大师也来不及收拾自己,只能前去迎接皇帝。

仪帝见到定慧大师时,他一直低着头,谨守礼节。皇帝不把大钟寺当回事,也就没有计较太多,只是感觉定慧大师怪怪的。

国师一直站在皇帝身侧,看着定慧大师便向皇上提到“这位是大钟寺有名的大师,样貌出众,佛法高深,是个不错的僧人,或许皇上可以接见接见大师,多了解一下佛法的真谛。”

皇帝不屑的扫了眼一直低头的定慧大师,但是细想少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笑着走在大师面前说道“早已听闻大钟寺不同凡响,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在帝京立足,吸引了不少信徒,实属不易。朕很好奇,大师为何低头不见。”

定慧大师依旧低头而立,恭敬的行礼道“大钟寺只是宣扬佛法,佛家之人更是谨守礼节,皇上龙颜不敢随意窥探!”

这客套话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但是说不上哪里怪,还是国师主动回道“大师谨守礼节是道德,皇上想要看您是命令,难道大师连皇上的话都不听吗?”

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却激起了千层浪,其中女子众多,全都期待的目光投向他们。

这个定慧大师面容姣好,但是总是看不清他的脸,灰蒙蒙的总是感觉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皇上金口玉言,定慧大师绝对是不敢不从,她们早就想一睹大师的容颜。

定慧大师波澜不惊的回道“皇上赎罪,就在刚才方丈圆寂,贫僧处理完并未洁面,唯恐玷污了皇上的圣眼。”

仪帝忽感奇怪,但是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能用强,只能谦逊的回道“无碍,既然大师不给看,那朕改日亲自请大师宫中一叙。”

定慧大师行礼,仪帝蹙着眉离开,众位僧道松了一口气,纷纷崇拜大师。

定慧大师礼貌的抬头对他们笑笑,而这一抬头却是无尽的地狱。

仪帝很巧就看见了抬头微笑的定慧大师,皇帝面色一惊,眼神惊恐,全身由于烧开的沸水那般沸腾,说是沸腾也不全是,又有点像颤抖,无声的害怕。

微微发虚,便强制淡定坐上銮驾,透过车窗死死看着立在佛祖下的定慧大师。

离仪帝很近的红衣公公隐隐听见紧咬牙关的响声,公公不解,便问道“皇上龙体可有不适?”

里边并没有任何回话,车队再次游行,而銮驾中的仪帝一直望着虚空的地方,眼神尖锐,面带愤怒,紧紧握拳。

好半晌也没有恢复正常,喝水的手居然没拿住玉杯,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瞬间砸醒了他。

离的最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全都疑惑询问红衣公公。

公公瞪眼看他们,他们才自觉收回视线。

等到皇帝仪仗回宫已是傍晚落日,整个车队没来的安静,没有皇上怪罪他们走慢了还是走快了。每个人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离銮驾最近的几人险些呼吸不过来。

回宫时仪帝终于开口“去养心殿”,其声音低亦沉沉,仿若给每个人心中压了一块石头。

侍卫大气不敢出,深深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走到养心殿时,只见皇上跳下銮驾,不理每个人,匆匆走进养心殿中,径直坐上了龙椅。

好半晌,他才将埋起来的头抬起,绯红的眼珠看着宽敞又空旷的朝堂,上朝时几百名官员对他俯首称臣,他享受征服所有人的感觉。下朝时此地也只属于他一个,所以他非常喜欢当皇帝的快感。

二十年来他从不敢出宫,生怕有人夺走所有一切,他日日夜夜梦到那人的恐怖表情,他召集天下之人为他解梦,只是想忘掉那个曾经死在他手里的人。

那人是谁?那人是“大哥!”空旷的朝堂响起细微的喊叫。

仪帝面无表情撑头,他是多久没有叫“大哥”这二字。他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二十年了吧!以为除掉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是自他死后每夜梦见他,这已经很让他很糟心,没想到今日还见到他

仪帝笑了声,华丽又空旷的金銮殿响起阵阵阴森森的回音。

门外的国师皱一皱眉,接到张公公的请求时,他才知道皇帝回宫就把自己关起来。他在门口站了半晌也没进去,但是听见这明显的笑声时,他还是站僳几下。

里边似乎没有了声音,少卿正担心,却听见仪帝大喊道“来人!”

少卿赶忙推门进去,看着高高龙椅之上的人,他才稍微放心,这才尊敬开口询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仪帝看着来人是少卿,便是放松下来,然后揉揉太阳穴,虚弱无力说道“朕感觉那个定慧大师有些像故人,你派人去查查他的来历。”

少卿应道,但是看着皇上疲惫的龙体,担忧道“皇上可是丹药吃完了?臣立马给皇上补上。”

仪帝抬眼看向他,看了半晌,皇上才说道“尽快去办!”

这个尽快去办意义颇多,但是国师领略到皇上意思,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点点头。

国师离开后,皇上去了后宫,走在身后的张公公明显感觉皇帝还是有些颤抖,他搭手扶着仪帝,却发现皇帝看了他一眼,还开口和他说道“公公跟了朕多久了?”似乎是闲聊的姿态。

张公公立马回道“快三十年了!”

皇帝笑得好不真切,停顿半晌才道“对呀,三十年了!那二十年前皇宫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皇上并没有说完,张公公也自然了解他说的什么事情,然后又说道“皇上,您心魔太重!”

“太重?以前是心魔,那现在就是恶魔!”皇上说完,张公公愣了半晌,揣摩着皇上的话,但始终不明白。只能扶着皇帝去了皇后宫中。

这个皇后就是前太子的太子妃,西齐大陆上蜀皇室的公主。她长相妖孽,性感好动,前太子死后,仪帝便娶了她。

仪帝进殿便看见层层帘纱之后的妖娆身姿,她脚下的浴池冉冉升起热烟,她正一件一件的脱衣服,身旁连个下人也没有。

脱完衣服,她用脚尖试了试水温,然后才踏进水池里,窈窕的身材瞬间没入水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光景。

她嫁入东宫的半月后,前太子邀请所有人去游湖,当时他们坐在大船上谈笑风生,把酒言欢。却看见岸上缓缓驶来的小艘帆船。

正直炎夏,她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纱衣,性感的身材显然可见,她蹲在船橼边用手轻轻拨水,身边没有一人伺候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进湖里那般危险。

大船上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但是他瞅见了太子哥哥阴浊的脸。显然太子哥哥不喜欢她抛头露面。但是她本为妖怪,本性向来是开放活泼,她能在太子哥哥去西域大陆访问期间引起注意,并且嫁到南辄,确实不是简单的妖怪。

所以激起了他浓烈的兴趣,从那时起他就有意无意的遇见她,保护她,陪着她。等到太子哥哥死了,她连守孝都没有,直接嫁给他为妃,然后仅靠着十几年的后宫争斗,一步一步走上皇后之位,真是用心良苦!

仪帝登基时才十伍岁,现在也才三十五岁,正值中年魅力逼人,而且夜氏家族血缘高贵,加之多年立于皇宫的地位,更是具备王者风范,无人敢正视他。

他站在皇后殿中就已经压低了房间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但浴中的人还是自顾洗澡,丝毫不理会看了她许久的皇帝。

仪帝这才放松笑了声,紧绷的脸微微恢复正常,之后径直走进去。

第二十六章 仙女沐浴

新亭会设在两城的交界地的虎跳涧上,那是一座山峦重叠,青翠的山峰,最高以耸入云霄。这里还是皇帝的行宫,山中建造了亭台楼阁。红色的阁道犹如飞翔在天空,从阁上只能看见层层云雾。极尽岛屿的纡曲回环之势,雅浩的宫殿,跟起伏的山峦配合有致。

此地充满了灵气,山涧有一处巨大的瀑布,远远望见瀑布似白色绢绸悬挂在山前,让人恍惚以为银河从天上泻落到人间。而今年的新亭会便于这瀑布有关。

宴会还未到,皇宫早已物色了上百名美少女,凡是参加宴会者赏银一百两,一时间只要有姿色的女子,都跑去了皇宫报名,就连借住在大钟寺的女子都跑去了新亭会。

长生在茶楼坐到下午才动身回家,走到大钟寺门口看见几个女子正抱着包裹哭哭啼啼和僧道们讲话。

长生信步走过去,便听见女子低泣道“大师父求求你们再收留收留我们吧!我们的确是迫不得已!”

长生侧着头看了那女子一眼,这不是住在后院的柳青青和柳子衿吗?怎么出来了?

那和尚看见长生便行礼,长生对他笑笑,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小师傅皱眉,看那两个女子的眼神显然很不耐烦,但是对长生对态度还算很好,然后回道“她们早前一声不吭离开了,过了半月又跑回来,我们连房间都收拾了,她们哪有地方住!”

长生拉拉哭哭啼啼的女子,问道“你怎么不住了?我之前还看见你们,什么时候走的?”

女子抬头,眼睛通红,是哭了许久,长生对和尚愣愣眼,那和尚不耐烦的收回视线,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感觉。

长生苦笑,然后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这可是寺庙,你们看看,影响多不好!”一边说还一边抬手驱赶围观的百姓。

女子恢复正常,擦着眼泪说道“我们无家可归,求求姑娘让他们再收留收留我们吧!”

“我”长生看一眼和尚,他眼神都不给,更让长生为难。然后听见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长生对小师傅小声说道“先把她们弄进后院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心把大钟寺说成欺负人的地方,以后谁敢来上香!”

长生说完,那和尚还是不耐烦,但是侧了侧身子,让她们进去,长生经过他身边时,还听见他在嘀咕“早就没人来上香了……”

长生看他一眼,进殿时才注意到佛堂之中少有几个人影在窜动,香火断断续续燃烧着,哪像之前那样旺盛的香火。

长生纳闷儿,安排好两个女子,对小和尚交待道“先让她们呆几天,等新亭会结束后,我给她们找个工作。”

小师傅阿弥陀佛作揖,然后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长生心有不解,进了绿墙院又看见定慧大师正和离垢坐在菩提树下对弈。

落日余晖倾洒在他们身边,片刻的祥和气氛,让他们看起来相亲相爱,这才是父子之间的距离。

长生为离垢感到欣慰。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立在离垢身边看他下棋。

三人成影,印在青灰色的墙壁上,仿佛一家和谐相处的家人那般温馨。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墙壁上失了三人影。

新亭会正式开始,那一天的艳阳天照射在山中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进入山涧中便是阵阵凉风袭来,清爽宜人,让人心情舒畅。有马车上的人下车走着路,都想一睹这山涧的芳容。

一时间整个山涧浩浩荡荡的人群行走。

山谷中的树林茂盛,隐天蔽日,一眼看到尽头又幽深又秀丽,行走的大道干净整洁,没有山石峥嵘,平平坦坦一直绕山而上,众人不累却走出了悠闲惬意。

除了各大陆的皇帝早已住在行宫,其他大家族却在帝京随意游玩了一阵,等到新亭会开始他们才悠闲上山。

沿路走着,总是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信步走到山的尽头,便闻声如奔雷,宛如万马奔腾,入眼就是两峰之间倾泻而下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丈,疑是银河落九天。

千丈深渊瀑布之下还泛起乳白的轻烟薄云,萦绕半座山崖,在日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更有丝丝彩色的雾气,气势雄浑而磅礴,豪迈而坦荡。

整个山涧飘着幽幽的野花清香沁人心脾,湿润的雾气更让人凉快清爽。整个山涧让人有一种险中求欲望,舒爽至极。

等众人走进瀑布的高崖之上,尽管身体不住的发抖,他们也看清楚这次的宴会安排。

围绕瀑布的几座小山峰不是很高,每个山顶山岭处设立了雄伟壮观的亭台水榭,一个连接一个,高低有致,一直连接尽头的山崖。水榭前还设有一条很长的流殇水,水中正有丫鬟有条不絮的放入东西。

琉璃杯,金盏碗,珍馐美馔,直接随水流到尽头。每个水榭前安排了侍卫,丫头,每个亭楼里坐了四五人,井然有序的进行。

山峰之下是个巨大的圆形湖泊,浓白的雾涟之中,透着碧绿的湖水,比这山涧的绿树还要娇艳。隐隐看见岸边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人正在水中嬉戏打闹。仔细看去应该是那些皇帝在正在泡澡,等到宴会正式开始,他们才起身穿衣离开。

洗了澡,一身轻松。这不似宫殿的宴会场面,宫殿是高朋满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酒香四溢,欣赏的只有歌舞升平,比的就是酒量高低。而这里就求的“悠闲”二字。以太阳为灯,是明亮,以山峰为景,是自在,以瀑布为乐,是震撼。这里就剩下悠游自在、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所以众人都明白仪帝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每个亭子都写了名字,每人都谦逊有礼,井然有序的对号入座。等带众人坐下,还会有人看看布局,在正中间的位置,是四国的皇帝,那里正好观看到湖泊,有人不解,为何设在湖泊之上,难道只是看瀑布?

宴会开始之时,瀑布被人为的挡起,看来花费了不少劲。奔腾的瀑布声渐渐减弱,耳边豁然开明,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嬉闹声,谈话声。而瀑布也变成细小的流水,浓浓的雾气变成淡淡的云烟。琥珀色的湖泊豁然出现在眼前,青翠碧绿,似翡翠铺内,水波一漾一漾,散发出迷人的魅力。清爽滋润,让人享受其中。

不容人清醒半刻,两边便响起阵阵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虎跳涧。

鼓声阵阵,便看见湖泊边走来一群身穿白纱裙的女子,衣不蔽体,妖娆妩媚。离的最近位置的人面色不改,丝毫不被这场面影响,想来美酒美女都不足吸引万花丛中过,三千佳丽养的皇帝们。

女子入场引来一阵尖叫,她们扭着性感的腰肢,踏着妖娆的步伐,露出妩媚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进湖中。

这时众人才明白,这是看美女洗澡呢!

说是洗澡也不全是,她们都经过几月的训练,学习了水中跳舞,一群一群美女在水中整齐有序穿梭其中,笑声妖妖媚媚,只有这与众不同的舞姿才吸引了不少目光。

美女水中摇曳生姿,玉体隐隐可现,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身子与水融为一体,眼神娇艳动人,勾魂夺魄,实乃是天上地上唯一的尤物。各大陆的皇帝见惯了这等风雅之事,顶多给一些满意的神情。但是这等众目睽睽之下看女子洗澡却是头一遭,虽说女子多的是奉承,但与这么多人一起讨论,作诗,作画,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第一天的宴会只是简单的欣赏风景,不谈国事,不谈政治,众人难得放松,玩的不仅开心,还非常满意。奉承赞叹仪帝的声音自然少不了。

这对比十年前北冰大陆的新亭会简直是天壤之别,所以整个席间北冰大陆的人是看的最糟心了。玩没玩好,喝没喝好,总是听别人的叨叨,又不敢发怒,只能一忍再忍。

第一天的宴会直接到深夜,因为夜晚幽深夜重,他们才不得已结束,整个夜晚他们都意犹未尽,还一起讨论,为这个新亭会取了一个名字叫“仙女沐浴”。

一时间,四大陆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见识了仪帝的本事,经过这二十多年的躲藏,他终于在众位百姓嘴里成了一个“好皇帝”。而这个“好皇帝”只是因为一次“仙女沐浴”,所以之后有人称仪帝为“水皇”,以水为居,是为蟥。不知是讽刺还是赞美。

新亭会的第二天,天气依旧很好,绿墙院中的两人正在用斋,食不言,他们正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长生吃着吃着就看着离垢。

离垢丝毫不理长生,长生早已习惯,看了半晌然后放下碗筷,说道“我吃完了!我问你个事儿。”

离垢一直不紧不慢的吃着,动作敏捷,吃相优雅。

“你爹日日窝在后院中,难道不管大钟寺的香火吗?你也不出去看看,大钟寺的香案都快断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离垢吃完,也放下碗筷,漱了漱口,擦了擦嘴,然后起身坐在另一边,这才说道“爹有自己的事情,我也不能多问,他从不让我插手寺庙,我也无能无力。生生若是看不惯,离开寺院也可!”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长生本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听他说完之后干脆撑着头看着他,眼神怪怪的,说道“又赶我走,我偏不走。等新亭会结束后,我在好好说说你爹。不能因为法兰寺力压一头就垂头丧气,不再管寺中的事,你爹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吧!”

离垢静静的坐着,手里也在转着佛珠,总感觉他在压抑着自己。

长生哧鼻,静静的等待着离垢解释些什么。

第二日的新亭会的很简单,设立在皇宫的金銮殿中,为何没有设在接待宾客的大殿中,那是因为皇帝喜欢坐在高位,今日的舞蹈酒菜都变的索然无味,众人聊的最多就是国情,每个国家要合作交往的利益。

整整一天商议就是,北冰大陆以三千死士换取了皇亲太子王爷去蜀山修仙三年,西齐大陆以再送三个公主和亲,东泊大陆邀请仪帝一游。

众位皇帝达成协议,近十年边疆渔民不分你我,可以随意通航,等等!

第三天的宴会最简单,只是去往帝京的法兰寺祭天,只是这祭天却改变不少人一生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劫来

骄阳炙烤着大地,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嘈乱的议论声,两街的大小店口挤满了人,早已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小摊贩,整条神武大道全部被官兵侍卫严严把守。

街道中间豪华奢侈的马车一直延伸到十丈开外,一辆比一辆华丽,又一辆比一辆巧夺天工,马车都看的人眼花缭乱。

热情高涨的百姓也驶出浑身解数高呼呐喊,想让他们感受到帝京的热情。践踏着的马蹄声也娓娓而来,像是预谋好的节拍。

马车里的人悠闲自在的感受他们的曲意逢迎,沿路一直走着,看着,笑着,走到浔阳街尽头的法兰寺,马车才缓缓停下。

法兰寺是体现了南辄大陆的特色,光从表面的建筑风格来看,就已经看出了南辄大陆到底有多富裕。

一座金碧辉煌铺满了琉璃闪烁,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红墙绿瓦,金色吊楼,两个大香炉傲然地挺立在大殿前,硕大的香冒着浓浓的青烟,一直升到九霄云外。

霎时整个法兰寺响起了“当、当”的钟声,震天动地,迎接贵客到临。

层层的石阶之上是雄伟的主殿,殿中的佛光普照的大佛慈悲萧穆,梵音缭绕,于这隔世宝相普渡一切众生。

众人纷纷称赞,看来这次修缮很令人满意。一群人缓缓进殿,一共二百一十六个台阶,层层叠上。

祭天仪式简单进行,中午时分众人游寺,人人怡然自得,谈话内容都是前日的“仙女沐浴。”

人群中,为首的仪帝一直心不在焉,身旁国师不在,张公公扶着皇帝总感觉他在发抖,仪帝偶尔低声问公公“国师还没来吗?”

张公公被皇上催的心急如焚,皇帝从上次出游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召唤国师,他离开了半会儿皇帝就会大发雷霆,便会对他们大喊大叫道“把国师给朕叫来!”

张公公本就是皇帝心腹之臣,也不知从何起国师居然要取代他的位置,这让他很不服气,总想着等国师出现一定参他一本。

张公公低眉顺眼的安抚皇帝道“皇上心安,老臣一直陪着您呢!”

仪帝瞪他一眼,等众人游玩法兰寺,纷纷散场时,法兰寺门口却出现了一件大事。

今日凌晨时,长生起了大早去麒麟山拿离垢的生辰礼物,还未来得及到麒麟山,就看见了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鬼新郎。

他还是一身红衣,手举着一把鲜红的伞,煞白的脸一直含着笑意,阴森森,虚妄至极。

长生立在树荫下回看他,他却一声不吭的笑着,一只手背后看似悠闲惬意,但长生听见他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一个一个正被什么拨动着,而且他的嘴也慢慢嘀咕起来。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声音尖细,又阴森恐怖,他还很有趣的挑眉,勾唇。

长生往后退了两步,只听见“嗖”的一声,原地已经没有长生。再一看鬼新郎那边,长生已经冲到他的眼前,眼看就要碰到衣角,他背后的手不紧不慢的伸出来。瞬间他手中的东西摄出巨大的金光,直接反弹到长生手掌,眨眼间长生又退回到原地。

她抬手看看,手掌就像被火烧伤一样通红,但只是一刹那,长生抬头向上飞去,顺势站在树枝上,低头看着鬼新郎。

居高临下,一个似地狱一个似天堂,但是两人却清楚的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是凌厉。

长生觉得他是在逗自己玩儿,索性就陪他玩玩儿。然后双手抱臂,冷冷的勾唇,眼神交流一瞬,长生冷笑一声,自觉的开口道“本姑奶奶在想,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新郎出来!”

鬼新郎的伞很大,将自己的身子遮的严严实实,但是脸颊却露出来,仰着头笑的欢悦。应该是光线太强,他微微眯着眼睛,闲散至极。

只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笑的矫健,悠然回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现在出来了,不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现在为何又要问我为何出来?”

长生须臾半晌,又回笑一声,道“不要跟我说什么绕口令,既然你今日出来,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了,答应的长生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坏点子等着自己。

“那你先下来吧!我仰着头看不见长生的盛世美颜了!”他说话时带着调戏的味道,生怕别人不会起鸡皮疙瘩一样。

长生看一眼天空,上午的太阳不是很大,但是洒在身上却也灼热,看看自己手上的伤疤,心疼自己一秒钟,然后自顾盘腿坐在枝头上,她轻盈的身子只压着树枝稍稍弯了腰,然后一晃一晃随着长生的动作上下摇晃。显然是悠闲享受,没有一点想下去的感觉。

鬼新郎看她的动作便是轻笑一声,然后也飞身跃起立在长生对面的树枝上,长生一直盯着他的伞,鲜红色还泛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人欲罢不能的盯着伞看。

鬼新郎随着长生的视线看向头顶的伞,然后耸耸肩说道“这伞是新做的,我也没办法送给你,你只能看看了!”

长生饶有兴趣颔首,唇角轻扬,手肘撑在腿上,手撑在脸上,修长白皙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脸颊,姿态惬意,懒懒的说道“真是可怜,你刚刚那东西伤了我的手掌,我要怎样为我这只手报仇呢!”

“蒽?”鬼新郎好笑的把玩手里的东西,长生就看着他手,一个金色的小算盘闪闪发光,秀气精致的算盘和他本人一点也不搭配。

长手一伸,示意给她看看,鬼新郎挑眉,然后说道“你不怕这只手也废掉?”

长生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瞬时起身,空气中飘着几句话“是吗!那我倒要抢来看看。”

“嘿!你这只鬼,趁人不备”鬼新郎往后一倒,一只手一收,躲过了长生的突然袭击,长生反手一扬,抢走了红伞。

这一招的声东击西,他确实上当!

“啊!!!”炙热的太阳照在鬼新郎脸上冒出浓烈的黑烟,只是瞬间就弥漫出腐烂的味道,刚刚还调笑欠揍脸已经被烤的面目全非,眼睛闪着黝黑的光,他捂着脸的手也变成黑色,青筋暴起。太阳直射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留着黑色的浓汁,恶心的让人想吐。

长生哼哼一笑,鬼新郎无力支撑,砰的一声摔下树枝。长生悠然拿起手挡着眼睛,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长生悠然飘下地,捡起伞之时,便看见远处举伞走来的红衣女鬼。

两人出场方式竟然一个样儿!

煞白的脸,温润的笑容,走来也是那么悠闲,但是却一直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鬼新郎。

长生把伞收好,然后对她问道“下堂鬼,怎么哪都有你?”

“那是自然,我恨他,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我!”王家女鬼说话还是看着鬼新郎。

长生看看鬼新郎,再看看红衣女鬼,怎么感觉他们两个那么般配呢?

有他的地方就有我?这句话怎么那么怪!长生随意的握着伞,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他?在之前?”

王家女孩这才收回视线看长生,笑声双靥,温然道“可别乱想,前几次我追黑衣人时遇见他了,然后就是前天的新亭会上,我只是在虎跳涧追了他半晚而已,就这两次。”

“好吧!那你要把他怎样?”

王家女鬼走近长生,然后也伸手摸摸伞,这把伞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摸它就像吸毒那般想要更多点,她闭眼颤僳片刻,长生将她的手拿开,她才微微睁眼,双眼充斥着红光。

她恢复正常,摸摸鼻尖,丝毫没被刚刚所影响,然后笑笑,道“我要放了他,因为他可能知道我要找的人的踪迹!”

她本不用解释给长生听,但是她还是说了一句“我要放开他,我要找我的前夫。”

长生叹气,然后说道“你这是放虎归山。”

“不怕,我的长生这么厉害,才不愁抓不到他呐!”她笑起来是那么高傲自大,一点也不知道收敛秉性。

“行吧!先带着他找到你的尸体,不然我也收复不了越来越多的死尸!”长生明白她再这世上的意义,如果自己反对,下堂鬼兴许就失去了留在世间的意义,以她的性格,绝对搅得各大陆天翻地覆,然后再灰飞烟灭!

午后阳光倾洒,炎热又烦躁,但是法兰寺门口却吵的不可开交。

正离开的众位皇帝,发现门口有不少女子闹事。

许多侍卫举着刀剑架在她们脖子上,都不见害怕,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哭大闹,还伴随着大喊“求求皇上做主啊……”

“求求各位皇帝做主啊……”

百姓看着热闹,也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为首的仪帝心中一喜,但是面上却艴然不悦,看到疑问回头问他的各位皇帝,他赶忙歉意的笑着,然后不耐烦的说道“难道不知道朕在干什么吗?为何出了这等事情,还不快赶着,惹了众位皇帝不快,朕看你们不想活了!”他这话是说给侍卫听的。

侍卫连忙请罪,全都围到女子身旁。谁知,他们刚刚架起女子,有个女子似泥鳅一样,顺势钻出缝隙,边爬边叫,道“求求各位皇帝做主,我们被那些和尚折磨的不成人样,我只想报仇,我恨他们,但是我无论为力,求求各位心善的皇帝帮帮我们吧!”

她一路爬到仪帝面前,仪帝一愣,身旁的张公公立马护驾,道“何方妖孽,居然敢冲撞各位皇帝”

“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吧!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是人,我们被和尚快折磨死了,求求……”女子还在大哭大叫

而为首的几位皇帝听见“快被和尚折磨死了”这话,看看法兰寺一众和尚,他们居然嫌弃的皱眉头,大抵是明白些什么。

仪帝看看他们,然后拍拍张公公的肩膀,他便厉声说道“等一下,咱家不明白被和尚折磨死了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正在法兰寺,你为何说出这等话来?”

“皇上,皇上!不是法兰寺,不是法兰寺,当初我们要是在法兰寺就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你且说说!”

“是大钟寺,我们都是他们收留的,但是我们住了十几年,发现他们居然是那种寺庙,我们毫无办法,只能偷偷跑出来,冲撞了众位皇上!请恕罪!”女子边哭边磕头,额头上的血不断往下流,滴在地板格外醒目。

众位皇帝面色凝重,互看一眼,然后听见仪帝说道“那去大钟寺走一走!让朕见识一下大钟寺到底是怎样的!”

第二十八章 这就是普度众生的结果

大钟寺里早已没有之前的热闹,每个道僧们只是干着手中的活儿,敲钟的敲钟,念经的念经,无人谈话交流。

后院的女子收留住所已经没人,空空的厢房,也没人注意这一方天地。

绿墙院中,离垢依旧再抄写经文,但是今日写字的手一直在发抖,好几张纸都没有完整写完一篇经文。

院子中的菩提树也枯萎了不少,父亲曾告诉他,菩提树最受不了阳光,一到炎热的夏天菩提树就不断有落叶纷飞。但是今年的菩提树居然落得格外凄凉。

他写着写着便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注视着天空,狭长的凤眼总是淡淡的,但是却说不出的明清,嘴里也在叫着“父亲。”

今日是他的生辰,往年这时候,父亲早已送来新的衣袍,一年比一年精致,今年该是弱冠,可他们不需要束冠,也就没有束冠之说。但今日之后却也寓意着他要管理寺庙。

他单手作揖,另一只手不安的捏着佛珠。

他沉寂半晌便隐隐听见门口的吵闹声,他站起来,身后的衣服被人一拉,他回头望去,长生正皱眉看着他。

他看看她的手,然后说道“外面出什么事情了?”语气清清淡淡。

长生嗓子一噎,想着刚刚回寺时看到的场景,一群群人气势汹汹的往大钟寺走来,问了问他们才知道:大钟寺似乎要遭殃了,说是走在皇帝身边的那群女子告状大钟寺的和尚欺负她们,让皇帝为她们做主。

自己满是不可置信,根本没明白她们是什么意思,被欺负了找什么皇帝帮忙,难道不怕丢人吗?

“她们才不怕丢人,你看看咋们仪帝,一点丢人的样子都没有,还笑呢……”有的群众看来心思很缜密。

长生快速回到大钟寺时,还没报告消息,就被冲出来的和尚吓一跳,他们以为皇帝的车队过来参观大钟寺,一个一个激动不已,手忙脚乱的整理东西。长生汗颜一瞬,揪着一个道僧便问“定慧大师呢?”

“师父这几日都没见到,我们哪知道他去了哪儿?”

少有的几个稳重的道僧见到长生还行礼作揖,长生安抚的笑笑。然后走到后院找定慧大师,红墙院空无一人,整齐干净的厢房,让人以为这里早已没住人。

长生找人的瞬间,便听见大门口嘈乱的吵闹声,还有大声的哭喊声。

长生灵光一闪,去了女子的厢房,也是空无一人,简直就是人去楼空。

她快速走到大殿上,看见一个一个华丽高贵的皇帝立在门口,她顺势躲在暗处,仔细听着。

一个女子高呼道“这个大钟寺就是吃人的地方,他们那些和尚人人饥渴难耐,收留我们女子,日日对我们下药凌辱我们”

所有人一愣,霎时间,整个大殿门口一片安静,就连长生都被惊住了。

长生再侧头看去,众位皇帝早已坐在房檐下,摆的桌子凳子,点心茶水一应俱全,还有丫头侍卫扇风剥瓜子儿,一群一群的人围着大钟寺水泄不通。

这可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啊!

各大家族的人也站着人群中,嘲笑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长生眼睛一眯,她可不觉得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那些女子不就是新亭会前几天从新进来的柳青青等人吗?

长生眼睛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仪帝身旁的秦少卿,但是长生的影子却被一个人看见了。

站在大殿外一个身穿白衣华服的男子气质闲雅,在众人之中格外引人注目。他的眼睛盯着殿内某个角落的长生,随即微微一笑,一只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终于找到你了!”

他身旁的侍卫听见这话,却深深的打了个寒战,这艳阳天居然晒的人很冷?怎么回事?

长生收回视线,又从新回到后院,还未来得及进绿墙院,大殿就响起一众和尚的反击声。

长生一怔,心很累,耳朵却听见了绿墙院中的离垢正在起身,她想也没想,踏进去就拉住他的衣角,根本不想让他看到这种场景。

长生干笑一声,道“坐下,外面有人来闹事而已,有人正在解决,你就呆在这里吧!”

菩提树的树叶一大片一大片的往下落,长生抬头看去,心里却没来的慌张。

离垢见识过长生的力气,也没有与她争执什么,只是顺势坐在原处。

长生也缓缓坐下,看着他白皙的后脑勺,长生的口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流下来,她与离垢那般安静的出神凝想。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多,仪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争论,不阻止也不解决问题,一只手敲击着椅子,像是等待着什么。

僧道们慢条斯理的回话“我佛慈悲,我们入佛堂的人遵守的就是一个善字”

“佛乃人间正道,普度众生,以善之心行人间大道,实乃修行,这才是佛之正本,不与尊不与念。”此声音从远处传来,即深沉又震慑人心。门口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全都看向匆匆走来的青衣和尚。

但是众人却失望叹气,因为依旧看不清脸,所以这人就是人人尊称的定慧大师。

消失许久的定慧大师一出现,便给大钟寺僧道们不少信心,全寄托希望的看着他。

定慧大师走在大殿门口,人群中有响起匆匆的吵闹声:“你说的什么屁话,善心不过是表面,暗地里谁知道搞什么花花肠子……”

哈哈!阵阵哄笑!

僧道们气的面红耳赤,但是看见定慧大师对他们摇摇头,他们才慢慢静下心,放心将此事交与师父。

自从定慧大师出现,仪帝就紧握拳头,龇牙的低声道“大哥!我的好大哥!你果真没死!”离得最近的张公公听见此话身子一顿,惊慌失措的看向定慧大师,只是并不看见他的脸。张公公小声问一句“皇上,咱家看不见他脸,为什么听皇上叫大哥?”

皇上看他一眼,冷笑一声,然后在他耳边吩咐道“派人去寺里搜搜,看看还有什么人藏在里面没!”

张公公不明就理,但只是皇上的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赶忙领命带入进寺。

门口的僧道被暴虐的推到,阻挡不得只能任其他们进寺。

原地许多人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精彩。

其中西齐大陆的皇帝笑得最为放肆,他正饶有趣味的撑着下巴,这只老狐狸精看似年轻,实则已有八百岁。含笑的媚眼是暗红色的,那笑容邪魅狂狷,看什么都格外感兴趣,有种要吃人的冲动。他也插了句“人家和尚都是以慈悲为怀,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凌辱你们呢?”看似帮助大师说话,但是则却是火上浇油,一句说完,众人纷纷议论,道“对,对,对,赶快找证据,看他还说什么慈悲。”

一女子见状匆匆往定慧大师面前爬去,边爬边哭,道“师父,师父,你对我说,只要我顺从你,你就还俗娶我的”

“我去!”“怎么这么劲爆!”“这大钟寺的师父也真是人面兽心啦……”

一时间,所有声音纷纷响起,其中还有不少女子哭泣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之前我们前来上香拜佛时,还不让我们看你,原来后院藏了这么多美少女大师真是太伤我们的心了……”

那女子又大声叫道“师父,我前些日子怀了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让我打掉我”

“这人怎么这么不是人,装什么和尚,把自己的姿色传的沸沸扬扬,不就是吸引女人吗!真是”

所有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又一个比一个愤怒,定慧大师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看着冷笑的仪帝。

仪帝强制淡定的握着拳头,嘴角不住的抽了抽,随后咬着牙关说道“没想到朕管理的帝京出现了这等事情,的确是朕的问题,既然大师不置可否,那就等着从你的寺中搜出什么证据吧!”

皇帝话音刚落,另一边却出现一声清脆响亮笑声,所有人看去,是北冰大陆的皇帝,他似乎笑得抽搐了,一直掩嘴闷笑。

仪帝挑眉,问道“北世帝,何事发笑?”问完就阴着脸看他。

还在嗤笑的北世帝吸一口气,止住笑声,又喝了一口茶,之后烦躁的看看身后的侍卫,示意使劲点扇风。他一个常年呆在寒冷的人来此地很是受不了,所以这几天他也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看到南辄大陆出现这么丢人的一幕,他还是很满意。

斥责完侍卫,他才回看仪帝,然后说道“贤弟呀!一个国家出现这样丢人的事情,还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查证据,真是令人佩服啊!”

仪帝脸色一黑,心平气和的回道“反正你们也知道了,朕如果不查明事实,怎么给自己的子民一个交代。想来,等你们回家了,也要效仿此法,朕相信,没有一个罪人敢在这么多位皇帝面前说谎的!”

“啧啧!”西齐皇帝也回道“这次的新亭会干脆改名叫审判会吧!以后各大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凑在一起好生解决解决,相信这效率非常高!”

仪帝淡笑,不再理会两人,而原地的另一个皇帝是四大陆皇帝中最小的高宗皇帝,他一直沉默不语,身旁的黑衣侍卫抱着剑,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看着着实令人心悸。

正在大家议论不休时,大殿内匆匆茫茫跑出来几人,一人手里握着一叠纸,一人手里拿着盒子,众位僧道莫名其妙的互看一眼。

定慧大师将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然后看着他们有什么动作,却听见他们说道“皇上,咱家在后院中找到了这些东西,这是一本自绘的春宫图尺度很大!”说着还脸红的咽了咽口水。

僧道一愣,又看着他们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是各色的小肚兜,贴身衣物,看的人脸红耳赤。他们又说道“在最东面的僧房中找到的,其他僧房干干净净,据咱家推测,是偷偷的将女子带到此处进行凌辱,另外”公公脸红的停顿下来,看似说不下去。

“另外什么?”

张公公看一眼皇帝,他示意继续说下去,张公公降头埋在手掌心中,底声说道“还发现床上好多”公公本就是太监,说出此事实在是格外为难,但是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了。

众人气愤不已,拿出各种东西砸向定慧大师,叮叮咚咚!打在寺门口发出清脆的声音。

僧道们连忙躲藏,而原地的定慧大师一动不动看着大钟寺内微笑的佛像,这就是普度众生的结果!

第二十九章 死神召唤

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坏了一众百姓。同时一怔,看见挂在门口的大钟寺牌额居然掉了下来。

现场只静默一秒,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看看,自己的招牌都掉了,佛祖都看不下去!”

绿墙院里的长生愣在原地,感受到离垢疑惑的目光,长生于心不忍,觉得此事有必要让他看看,然后拉着他,飞上菩提树枝之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离垢就呆住了,立在树枝上只能靠长生的力气勉强站在,他望着层层房屋之后的一群人,望着各种东西仍在父亲身上,望着牌额被人踩塌。他心悸片刻,很想出去。

长生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在他背后小声说道“别急,你父亲应该有办法解决。”

离垢从来都相信父亲,他是一个聪慧,善良,有担当,很小不起的人,不管发生何事他都能很好的解决,所以这次他应该也可以吧……!

寺门口的僧道被一群冲上来的百姓殴打一番,但是定慧大师那边却没有一人敢去,他方寸不乱,丝毫没有惊慌,只是看着仪帝出神。

仪帝被他看得心下暗暗直跳,对于这位大哥,他从小就恐惧,要不是皇后对他下毒,二十年前他也不能胜任大哥。他还记得大哥死前恐怖的脸,双眼都是不可置信,但他还是没有手下留情,将他的尸体钉死在棺材里,扔下了万丈深渊。

二十年过去了,他带给自己的全都是噩梦,今日他要让这个噩梦再一次彻底消失。

仪帝眼神迸射出凌厉的光,紧握着拳头,咬牙说道“天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让朕怎么办呢?”

仪帝说完,众位百姓便大声嚷嚷道“杀了他,杀了他们,一个个禽兽,早就该死了,真是有辱佛祖。”

“你们在佛祖面前就不害臊吗?”

一人说出杀他们的话,众人都说出杀他们的话,一人一句,越说越大。

定慧大师突然动身,双手合十,低声道一句“阿弥陀佛!”

“阿你个屁呀……”

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扔东西,定慧大师全身污垢,头顶的蛋液,蔬菜,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红色的血全都泼在身上。但是他并没有反抗,不卑不亢,临危不惧,稳站四方。

树枝上的离垢紧握拳头,眼里闪烁着无法遏止的怒火,身体又颤抖的厉害,脸颊和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一直紧咬牙关。

长生心情复杂的抬头看着离垢,他是从什么时候起长这么高了?

寺门口的人兴奋不已,而静默的定慧大师抬头看看一众愁眉苦脸的僧道们,他于心不忍,这才勉强开口道“众位,此事与他们无关,切勿伤及无辜,贫僧一人甘愿受罚!”

定慧大师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楚的传在每个人的耳边,他们稍稍禁声,全都看着定慧大师,却在心里纳闷儿:他怎么不反驳,这是承认了罪行?

原地本还在哭泣的女子全都抬头看定慧大师,她们总以为大师会反驳,至少会不承认,可是他居然这样云淡风轻的认罪了?

这让她们怎么办?

长生听着他的话也是一怔,她总是盼着定慧大师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至少他沉默不语,不反驳不解释,会让众人闭嘴,可是他说这话?长生又看看离垢,他并没有听见他父亲的话,但是脸色也格外暗淡。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手掌灼烧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长生立马离开了手,不敢再碰离垢。

今日的大钟寺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人都要多,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老老少少挤到门口,都想看看大钟寺何去何从。

仪帝听着议论声心里甚是兴奋,他看一眼西齐皇帝,白妖王便笑一声,不动声色的说道“众所周知,普通人犯这种错误顶多受牢狱之灾,皮肉之苦,也到不了夺了性命这种地步。”白妖王停顿一分,瞧了瞧仪帝的脸,便在心里嘲笑一声,这才接着道“但是身为佛家之人,五戒你们已经犯了两条,邪淫和杀生,此两戒共犯,就是罪大恶极。孤记得六百年前你们大陆以消失的灵霄寺也出现过这等事情,那时的南辄皇帝将此事压制,结果他们得寸进尺,与当年的北冰合谋,差点害得南辄大陆灭亡,此事你们都可在《历史记》中查到,也就孤这个老年人看着两大陆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深深为其担忧。”

白妖王一说完,众人全都一边倒的支持杀死定慧大师等人。仪帝撑着头,面色为难,道“朕本想给他们机会,给点时间让你们在佛祖面前忏悔,但是听白妖王一言,朕觉得此事真该好好考虑考虑,为了南辄大陆的安全,朕只能听百姓的意见,或许处理了你们,是为帝京好!”

“好!好!好!皇上英明!”

“皇上明君”

“等一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众多言辞激动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楚。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白衣长袍的俊美男子正举着手。

女子一见其容颜纷纷惊呼,再仔细一看他衣服上的花色刺绣,这明显就是花奚梦氏独有的标志,连忙大叫“啊花奚氏的族长,这么年轻,这么帅”

花奚梦族长回头对她们打个招呼,笑得灿烂,然后撇了眼正在看他的定慧大师,他收回手摸摸鼻尖,从人群里走出去,走到阴凉的地方,他才呼一口气,然后很满意的说道“既然大师供认不讳,那就是主动承认错误,是否从新审判?”

此话一出,仪帝面色晦暗,眼神冰冷,迸射出寒光,张公公立马替仪帝说道“这是四位皇帝和众位百姓一起商量的结果,如若不消灭,会有害社稷,咋们南辄大陆早已经经不起内乱,梦族长应该知道轻重缓急。”

花奚梦族长摸着下巴似乎再思考他说的话,然后点点头,对着定慧大师问道“大师,你难道没有冤情吗?”

定慧大师一直看着他,却让花奚梦族长觉得有趣,心道:这大钟寺到底得罪了谁?

“看看,看看,大师不敢说话了,族长你还别管闲事儿了,该怎样就怎样,要我们说,就该灰飞烟灭了”

“对对对!和这大钟寺一起灰飞烟灭吧……”

不管是谁带的头,反正这话已经激起了千层浪,只在瞬间带头人穿过人群跑到定慧大师面前,想也不想便紧紧抱住他,然后大叫“快来啊!给我帮帮忙,绑住他,咋们烧死他,烧毁大钟寺。”

一人上去,众人也不害怕了,一拥而上禁锢住定慧大师,身旁的梦族长被挤开,他这才心急如火,看一眼众位皇帝,最后盯着仪帝,仪帝并没有要阻止的势头,相反还微微发笑,虽然是一闪而逝,但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心里的疑问更大:“难道是皇上看不惯大钟寺?可是也不比闹这么大,难道不怕各大陆看笑话吗?”

众人“齐心协力”,片刻之间,大钟寺被倒满火油,定慧大师被绑在十字架上,周身堆满了树枝,这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就只差最后一把火。

大钟寺一群僧道被关在大殿之中,这一刻他们没有害怕,全都绝望的趴在门口看着狼狈不堪的定慧大师。师父还是一声不吭,不知看的何处,总是忧郁的。

曾经最爱干净的大师总是一身青衣,他不爱穿百衲衣,只有讲经说法的时候穿着。他不爱讲话,但是佛祖面前他总是侃侃而谈。他喜欢观日落,却没人知道他的故事。他的气质高雅,吃饭讲究,做事有条不紊,寺的和尚总是议论,他是不是天神下凡。他不经常在寺院,但是总在危险的时候赶回来。如果这次他没有回来,也许并不会受到牵连,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大师接受了,他们也应该接受!

寺中最后一次被搜,一名黑衣侍卫跑出来,附在仪帝耳边小声说道“皇上,并没有其他人!”

仪帝看他一眼,小声回道“不是说他有个孩子吗?”

“皇上,那个顾疯子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们,应该是误传!”

“误传?那这些女人说,定慧大师的儿子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皇上,就连国师都没有找到,看来没有什么秘密结界,也许是这些女人嫉妒什么,胡乱瞎编的!”

仪帝看一眼五花大绑的定慧大师,心道:来日方长,别让朕找到你的儿子!

刺鼻的火油味弥漫开来,围在原地的人纷纷退至十丈之外,坐上轿中的仪帝掀开帘子对身旁的公公问道“国师的招魂旗准备好了吗?”

“皇上,国师刚刚传来消息说,已经准备好了,等那和尚一死,立马收走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嗯”皇上听完就悠闲靠在椅子上,想亲眼目睹他的噩梦消失。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大哥!你再一次输给我”

绿墙院中的离垢全身颤抖着,愤懑和绝望让他不停的喘气,双眼通红,极力的遏制住想要冲出去的冲动。长生也不管手掌的疼痛,紧紧拉着他,他这一刻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长生再看一眼被绑的定慧大师,咬牙做了一个决定,抬起手对着离垢劈下去,一手揽住晕倒的离垢,把他送到房间中,独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轰的一下,大火从定慧大师身下烧开,一路延伸到大钟寺门口,现场一片安静,长生根本不担心绿墙院,但是巨大的火烤得她很难受。

烈日当空,本是炎热的时节,被这熊熊烈火燃烧着,更是热的恐怖。红色的火焰无情吞噬着定慧大师,他没有痛苦挣扎,但是全身的却痛到极点,鲜红的眼珠透过层层火焰看着轿中的仪帝,他嘴角蠕动着,似乎再说着什么。仪帝冷笑一声,满意的挥挥手离开了燥热的地方。

有国师在他很放心,所以现在他就回宫等着大哥的魂魄。

恐怖的大火如同死神召唤,浓烟滚滚冲破云霄,恶魔一般吞噬了寺庙。

长生脸颊像是被烤化了,但是却一直紧张的盯着定慧大师,等着他魂魄离体的那一刻,抢在黑白无常前面接走他,只要魂魄在,她就有办法保住大师。

暗处等待这一刻还有秦少卿,他早已布好招魂旗,只等魂魄离体那一刻便能马上吸走。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天边薄暮降落,闪烁的夕阳下最后一丝火光久久凝结在空中,大钟寺变成了废墟。黑暗降临,燃烧的地方已经一片空旷。

站在绿墙院中的长生看着一片狼籍,眼皮跳动,发现尽头一群一群的人笑得放肆。

而抢魂魄的两人同时一愣,脑海里冒出同一个疑问“魂魄呢?”

长生先一步出现在废墟中,本想出来的少卿吓得立马止住脚,躲在暗处皱着眉看长生。

上午还是宏伟壮观的大钟寺,下午就变成了废墟,长生心有郁结,沉着脸离开了。

第三十章 原来这就是伤心

夜深人静,原本热闹的街市早已了无人迹,燥热难耐,整条街都是大火过后的烟火味道。

长生一路走着,一路看着。

她心情沉重,面容憔悴的看一眼这个小店,看一眼那个茶楼。虽说她活了上千年,但是从没有哪一年的百姓是这暴虐无道的,从前的他们很善良,大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这样?

离垢该怎么办?长生停住脚步,抬头看看夜空,今夜无光,像是被下午的尘烟给遮住了,灰蒙蒙,着实令人压抑难受。

定慧大师的魂魄?她该怎么向离垢交待,她本来可以出去阻止,可她只是抱着侥幸心态,以为接走他的魂魄,一切都会好起来。

冥府!冥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出事,所以才离开的!

你到底在哪?我该怎么办?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长生再一次走在岔路口,往左是小院子,往右是绿墙院,她该怎么走?

长生站在路口半晌,纠结之际,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略显沉重。回头看去,黑暗中一个紫衣男子向她走来。

长生转身看着他,他的脸隐在黑暗中,但是能闻见他身上特有的檀木香味道。放松警惕后,静静地看着他走到面前,长生轻言,道“少卿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秦少卿,他一直跟着长生,跟了一路。长生一直在紧张的情绪中,也并没有注意太多其外的声音,所以只等他走到身边,长生才听见一点声音。

秦少卿皱着眉头,抬手拉住长生的手臂,长生看着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她的手臂能感受到汗泄的湿润,便听见他说“我一直担心你,找了你许久。”

长生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道“谢谢少卿关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一直住在大钟寺里吗?我害怕你也受到牵连,所以整整一天我都在找你。还好,还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真该恨自己了!”

长生一直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咬文嚼字他说的“真该恨自己”是什么意思,看他略显憔悴,但是面色还正常。长生又想起了离垢,虽然自己没脸见他,但是曾经答应他父亲保护他,这就是自己的责任。没能处理好他父亲的问题,那就要保护好他吧。

“可以吗?”长生想着离垢也没听清少卿的话,匆忙回了句“对不起少卿,改天我去找你,你快回家吧!”说完,长生就往绿墙院方向走去。

少卿愣在原地,握住她手臂的手还没收回,但是手中却是空荡荡,她又走了!少卿面色平静,刚才说的“去我家,我保护你可以吗?”她居然没有听见!

“生生!你真的要忘了我吗?”少卿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出神。

暗处有个白衣男子掩嘴笑了笑,瞬间消失不见。少卿察觉到细微的声音,循声看去,哪还有任何人影。

长生进绿墙院时总感觉有两个人跟着自己,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从两边传来。

长生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便匆匆进入了绿墙院。刚进去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离垢,他一只手撑着门框,眼神迷离,发现长生进来,他才稍微泄了口气。

整个绿墙院一眼看去全是一片狼籍,绿墙院的结界似乎削弱了不少。菩提树的树叶还在不断往下飘落,地上一层厚厚的绿叶,踩在脚下发出闷闷的碎叶声音,在寂寥的夜显得那么沧桑萧瑟。

离垢站在门口中,面色苍白,夜空暗淡,炎热烦闷,但是他的心却如寒冰,缠缠绵绵,千头万绪,无从疏解。

长生看看树,再看看离垢。想起第一次见他们时,那是多么美好的样子。离垢单纯的就像翠绿的树叶那般,不参杂任何杂色,太阳一照总是那样透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这一刻,不仅树叶落幕,就连曾经那个不知道伤心二字是怎么写的小和尚也流下了眼泪,他的眼泪是多么宝贵的东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难道忘记了吗?长生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出神。

离垢也看着她,两人相处十几年,都是以离垢爱理不理收场,长生炙热的目光总是会收到白眼。他很久没有看过长生,从她对父亲保证,从今以后好好保护他时,他就把她当作贴身丫鬟那般理所当然。刚刚他从噩梦中惊醒,没有看到长生的身影,他害怕了。冲出来便看见一片狼籍的大钟寺,原来大钟寺真的没了,这不是做噩梦。

那种离别和失望的伤痛,让他并不想看到已经是废墟的大钟寺,只是转身落寞的进入了房间。

长生眉心微低,也紧跟着他,两人之间从没有这样静默过。长生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果,如果自己不打晕离垢,也许他能见定慧大师最后一面,他该讨厌自己吧!千年了,原来自己都是这么莽撞行事的!

“你”两人同时开口,长生轻咬红唇微微一笑,立马回道“你说!”

离垢身子发软,实在走不动了便随地坐在屏风下,这个位置一直是长生偷窥他时坐的地方,原来也会这么舒服。

“你干什么去了?”他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无关紧要的话。

长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蹲在他身边,明眸微动,朱唇轻启,道“我出去看看,也许你父亲会有什么遗留的东西。”

长生说完,离垢身子一颤,随即想起一件事情,一月前父亲拿来棋子,教他下棋,他还千叮咛说,这棋盘千万别弄丢了,他花了好久的时间做的。

离垢看向书架上摆放的棋盘,心情复杂的说道“你去帮我把棋盘拿过来。”

长生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替他拿过去。

棋盘格外的重,离垢拿在手里掂量一下,便敲敲棋盘,发出一种特殊的空荡荡声响,长生眼神一亮,道“这棋盘有问题吗?”

“帮我打开!”离垢刚说完,棋盘就被长生捏破了一个角,里边出现一张纸的拐角。长生赶忙将棋盘拆开,里边除了纸还有塞了两本没有书名的书。

离垢匆匆展开纸,上面只写了几句话:生不由己,命不由己,吾儿切勿伤怀,为夫这是解脱,望吾儿勿仇。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看得他们糊里糊涂,长生随手翻开两本书,既然全是梵径字。说来惭愧,她至今都不认识梵经字,然后交给离垢说道“你父亲应该有难言之隐,所以他今日没有反抗”

“我父亲就算有冤情也不会反抗,他从来就是一个接受现实的人。”离垢平静的说道

长生皱眉,不知该如何打破两人之间莫名的隔阂。

静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游荡,突然呲呲的几声怪响打破僵局。长生立马跑出去看,菩提树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结界居然慢慢破开,长生心沉一分,然后对离垢说道“这里我们不能再呆了!得赶快离开!”

等了半晌,离垢才回道“我不走,你走吧!”他在这里十几年,对外面充满了恐惧,今日所见那群暴虐无道的人,他更是害怕。他很迷茫,既然父亲不在,那就让这些事情也来找他吧,不管父亲以何种原因被杀,自己也平心静气的接受。

长生看着离垢闭上眼睛,却全是绝望的感觉。于心不忍,看着快要暴露的绿墙院,她心下一横,准备出手打晕他。

结果离垢一直防着长生,没等长生伸手,他一把握住长生的手掌,掌中伤口剧痛,疼的长生嘶叫一声,咬牙说道“今日你一定要跟我走,来日方长,你的日子还多,难道忍心看着你父亲白死吗?”

“嘶”长生痛到抽搐。

离垢眉眼沉静得仿如胸前的佛珠,殊无杀气,却是波澜不惊的冷静,缓缓开口道“不需要你管,你该走就走!”

长生皱眉厉声喝道“离垢,你爹的死他早已预料到,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我等着那个想要赶尽杀绝的人,也许能知道真相!”

离垢说完,发现长生没有回话,而是痛苦的蹲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他惶恐起身,微愣半晌,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使劲了,然后稍稍松手。

刚一松手,长生瞬间跃起,脱离了离垢,哪管手上的阵阵余痛,反手一扬,轻而易举的打晕了他。

长生拍拍手,捏捏伤口,自言自语道“你好狠,痛死我了!”

然后搂着他赶紧跑出已经暴露的绿墙院。

不过刚出门口,便看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周围,居然因为绿墙院的出现冲来了大群黑衣人。

眼看着最后一丝结界消失,长生心急,默念一瞬,远处瞬间响起阵阵鬼叫声,撕心裂肺,凄凉至极,似寒风穿堂而过的呜声。

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黑衣人立刻刹住脚步,惊恐的四处看了一圈。而原地的老百姓早已四分五逃,边跑边叫“啊······和尚变厉鬼啦······”

长生趁着他们转移视线,立马跳上小碟子身上,瞬间消失在绿墙院。

千丈之上的长生看着千丈之下的人影憧憧,略带愁容,心里做了很大的决定。

看看离垢温然道“对不起!”然后又吹了一声哨子。

半晌之后,绿墙院和红墙院燃起熊熊大火,犹如鬼火一般照亮了半边天空。

经过高阳楼时,长生仿佛看到墨钟之上站着一个青色人影,等到回神之时,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了。长叹一声匆匆跃过高阳楼。

在无边黑暗中,周围是一望无垠的空旷,一盏无名的孤灯下,一个黑衣人坐在凳子上,无精打采,颓废不堪。黑色斗篷将他的全身遮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丁点面容,连呼吸都那么浅淡。

他坐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今天上午为什么没有牵制住她!”

远处缓步走来一个面目全非,全身流脓,并且冒着黑烟滚滚,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但是移步的动作笨拙,一路走过留下黑色痕迹,恶心至极。

“放心,以后不会了!”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嗓子像是噎了什么东西那般难受。说完之后,他半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撑着地面,颤抖不定。

黑衣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随后起身便道“那你先养着身子,我会派人给你送食物的!”说完便离开了。

原地不停抽搐的鬼愤懑的大叫“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灰飞烟灭”

砰!一个巨大的石头砸到他头顶,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日,帝京传闻,和尚变厉鬼,无端烧起鬼火,点燃了半边天空,整整一夜烧死无辜的路人三十六人,至此之后无人再敢去大钟寺。

第三十一章 晨雾的天

幽静的小院子里全部笼罩着轻纱似的薄雾,虽以天明,但是房间里却昏暗不明。今日清晨天空几声闷雷炸响,天气就一直闷热潮湿,下雨不像下雨,天晴不像天晴,就一直那样尘烟滚滚,令人压抑的难受。

房间的窗口站着一个蓝衣女子,抱着手臂,看着朦朦胧胧的尘雾,心底却是无比平静。

空气中飘散着呛人的气味,而且燥热的难受,外边行走的人都会说一句“这天气真是见鬼了!”她冷哼一声,大火一把,断送多少青颜。还不允许这天气都愤告不满吗?你们只知七月飞雪是窦娥冤,却没在心里想想六月尘雾是何冤吗?

她转头看看床榻上一直晕睡的男子,轻言细语道“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她垂着眉,抿着嘴,心情沉重,面容纠结。

院子门口突然想起阵阵敲门声,在这寂静的院子中显得十分震动。一声一声急促失控,女子眉目肃然,却发现床上的男子微微动了眼珠,女子心下一喜,外边的敲门声不断,女子大叫一声“下堂鬼,去看看!”

正在另一个房间的红衣女鬼一直趴在一墙之隔的墙壁上听声音,她不敢接触阳气旺盛的人,所以她一直躲着他们俩,但是又想知道两人的相处模式,便只能这么猥琐的动作趴墙角。

刚刚的敲门声没怎么惊吓到她,却被那长生鬼的恐怖叫声吓一跳,她才不紧不慢的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裳,然后还在嘀咕道“叫什么下堂鬼,叫人家瑟瑟”

瑟瑟说完便撑起一把红伞,顺势飘出了大门口外,这里行人不多,差不多都绕行,这里已经很久的清闲时光了。

尘雾涟涟,隐隐看见大门口一白衣女子不停的敲打大门,不仅敲的快,还敲的重,丝毫不珍惜那快马上要破损的门。

瑟瑟很不友好的皱眉,自言自语道“身段挺好看的一小姑娘,干什么这么粗鲁野蛮呢?”

敲门的白衣女子似乎感觉身后细微的声音,立马转身去看。看了一圈也没有任何人,她又准备敲门,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又匆匆转身观看四周,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警惕的握着腰间很明显的白色皮鞭,皮鞭之上镶嵌着一颗金色宝石,正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她皱眉之际,赶忙朝着天空吹了声哨子,瑟瑟站在她身侧好笑的随着她视线看上去,然后又在她身旁左右转了一圈,之后停在她面前,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死盯她。

这少女一身轻纱般的白衣,站在雾中恍如仙子下凡,看样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乌黑的头发简单挽着,额上缀着一个浮华的白玉珠,更衬她的脸颊晶莹柔美,这女子绝非正常凡人,气质高雅,面容秀美绝俗,美的不染半点尘埃。

只是她现在过于紧张,导致表情僵硬,眉头皱成囧字状。

瑟瑟掩嘴轻笑。忽然天边飞来一只莫名的东西,瑟瑟还未反应过来,那东西便从头顶飞过,扑扇的翅膀刚好拍到瑟瑟头顶的红伞,伞直接砸着脑瓜子嗡嗡作响。

瑟瑟立马远离了她,等站好才看清飞来的东西,尽然是一只红嘴的白鹤,它刚刚飞下去就立在小姑娘身边,高傲的姿态看着瑟瑟这方向。

白衣女子因为它的到来才露出微笑,然后拍拍它的肩膀,说道“还好小白赶来的快,这地方阴森森的,我害怕的很!”

“你害怕还来?”瑟瑟瞪她一眼,在心底宣泄不满。

“小白,这地方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白衣女子说完又警惕的四处看看。

白鹤长鸣一声,似乌鸦那般低沉,又带有刺耳的尖声。

震得房间里的女子两眼翻白,紧紧捂住耳朵蹙着脸。

床上的男子正好睁眼,看着上方离他很近的脸,面无表情地注视她。

女子发现他醒了,便笑一下,惊喜的说道“你终于醒了,现在已经正午了,你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女子一直在说,哪管现在两人的脸快要处在一起了,她就是很兴奋,掩饰不住的开心。

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着她捂住耳朵,看着她转换的表情,忽而耳边响起阵阵鸟鸣声,他才微微皱眉头。

女子看他动作,便明白了,立马起身。男子周围的淡淡清香也消散,看着她气愤的走出去,男子不解,她的表情居然这样转换自如。

女子冲到门口,像极了泼妇骂街那般气势,愤怒打开门,吓得门口一人一鸟惊讶的转头。

“砰!”两片岌岌可危的木门光荣的倒地,砸的灰尘乱飞。

白鹤张着橼却没有发出声音,和白衣女子一起看着她。

瑟瑟掩嘴飘到女子身边,笑着说道“你自己搞定,我去瞅瞅小帅哥!”

“站住!传消息让妹九过来!”女子很不友好的说道。

那白衣少女以为长生在跟自己讲话,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然后试着问道“不会跟我说话吧!”

“长生,你吓着人家了!”瑟瑟说完就嚣张的飘进里间去偷看离垢。

白衣少女和白鹤对视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样点点头。长生静静地看着她们,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道“敲什么门,不知道这里是鬼宅吗?”

白衣少女纠结了半晌,才说道“你是不是和三千哥哥住在一起的女人?”她说完还娴熟的仰起头,同那白鹤一般高傲的姿态看长生。

长生微眯了眯双眼,默然片刻,不动声色,道“三千哥哥是谁?我并不知道!”

“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就看着你将他带来的这里!”白衣女子说话带着少女感,还充斥着可爱的味道。

“你是谁?”长生想起昨夜听见的两个脚步声,大概明白,那较轻的脚步声应该是这女子。

长生这才仔细观察她,她长得格外漂亮,而且周身充满了灵气,像是修仙之人,穿着不凡,气质甜美,腰上的鞭子渗出淡淡的蓝光,金色宝石明显就是开了光的佛珠。

“这女子与佛家有缘?”长生心道,然后又看看白鹤,这只灵兽只生长在静谧之外,而且常常栖身在灵泉之中,通体都是灵气。

“你是蜀山的人!”长生很肯定的说道,刚说完那女子就愣住,然后尴尬的看看自身,结结巴巴的回道“谁谁是蜀山的!我我才不是呢!”说完就低下头,隐藏自己内心的焦急。

长生抱臂笑一声,道“你们来我这有什么事情吗?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修仙之人,应该很好吃吧!”长生阴森森的看着她,说道最后几个字还放故意慢了节奏,配合着这诡异的气氛,吓得她往后倒退两步,那白鹤也很识趣的跟着她退了几步。

两人的动作格外讨喜,长生打心底里笑出来。。

正笑着的时候,突然瞥见门外走来一男子,阵阵雾穆中的他破开云镜那般走来,不脱离带水,连周身的雾都散开了不少。

长生止住笑意,那白衣女子感受到长生的视线,也匆匆回头,突然惊叫一声“前辈?”

前辈?长生皱眉,房屋里的瑟瑟耳朵似贼一样,听见惊呼立马冲过来,趴在长生肩膀上,惊呼一声“哇唔,好敞亮的帅哥!”

那男子高挑身姿挺拔有型,神采奕奕,气宇不凡,一看就是艳丽的贵公子样貌,深邃有神的杏眼微微扬起,性感迷人的薄唇微微挑起,明显的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一身月牙白的玉袍,用青丝绣着华丽的花纹,整个人十分俊朗英气,将整个压抑的气氛染得敞亮至极。

“我只是来修门的!”那男子被长生看着有些发怵,立马镇定的说道

“前辈?”白衣少女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他却不看白衣女子,而是一直盯着长生看,被她看着很是心虚,然后小声叫了一句“祖宗啊……我真的是来修门的!”

这一句“祖宗”叫的在场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特别是瑟瑟,笑的格外放肆,然后在长生耳边说“这声祖宗叫的,有点水平啊哈哈哈哈!”

长生阴着眼,唇角定格一抹冷笑,道“你们来此是何意?我现在没功夫招呼你们,如果你们是来找人的,我现在告诉你们,不可能让你们找到!还有,我现在很生气,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白衣女子快步流星移步到男子身后,扯扯他的袖子道“前辈,这女人说话怎么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你不是修仙的吗?居然这么怕一个凡人?”男子很有雅兴的嘲笑道,白衣女子噎住嗓子,再也不敢回话。

“你们要聊天请移步,这里不欢迎你们!”长生说完准备关门,结果双手一抬,愣住了!

门!!!咳咳!长生掩饰尴尬,然后撇一眼那男子又说道“不是说修门的吗?修好请移步吧!”态度冷淡,令人难忘。

那男子眼看着长生头也不回的进屋,又高声说了一句“祖宗啊!你还记得新亭会前几天你在浔阳街上干过什么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停住脚步,半晌之后,他身后的白衣女子小声问道“前辈?你是来碰瓷儿的吗?”

女子说完,男子爽朗的笑一声,道“没有,没有,我是来修门的!”说完还真的蹲下身子捡地上的残缺不全的破门。

瑟瑟站在长生身边笑着,然后对长生说道“这小子我见过,那次在虎跳涧我追赶鬼新郎时,听见他大呼:我乃是花奚梦氏族长,梦建城!”

“梦氏?”长生复叫一声,随即想起,她不是在街市上将他们的马捶到天上去了!!!

长生看一眼门口正在忙碌的男子,那男子像头顶长眼睛一样也回看长生,并且对长生抛个媚眼。

长生竟没有出厌恶之感,从前她可非常讨厌别人调戏她,看见一次打一次,记得好多鬼想要做自己的男宠,把他们打得灰飞烟灭了都。

“梦族长,你很闲吗?为什么跑到这里来?还是”她想起昨日,各大家族全部围着大钟寺,人人兴奋不已,哪个不把这个当作戏一般看,谁生出个怜悲之心出面协调。说到底他们都是帮凶!

“还是什么”梦建城笑一声,他等着长生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是他也明白她会说什么,所以也没那么期待,只是调笑着。

“修好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长生并没有想理会,她觉得昨日的事给离垢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如果还在他面前报仇杀人的话,他会不会害怕自己!所以自己并不敢轻易的帮他报仇。

白衣女子打心底里害怕长生,所以没敢反驳,而是小声问问梦族长“我们走吗?”

“走!相信很快又会见面的!”

第三十二章 再入佛堂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上,雨几乎和夜幕一起降临,淅淅沥沥,给夜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闷雷响起,雨逐渐变大,阵阵雨点敲击着房顶,窗口,树叶,大的令人震撼。

两人正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盏小灯颤颤沥沥的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灭。

长生坐在榻上看着微弱的灯火,而对面的男子却一直盘腿打坐,嘴里一直念经,他这样坐了一下午,不吃饭不喝水,一动不动。

长生愁眉苦脸的撑着头,忽然感觉到一股魂丝,大概是妹九来了。

长生起身去了另一间房间,瑟瑟依旧趴在墙上,冷不丁瞅见长生站在门口看她,她吓得弹跳下来,假装拍拍衣服,自言自语道“哎呀!墙上真凉快啊!”

长生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随后走到香案坐下,不与下堂鬼计较。

瑟瑟偶感惊奇,这只长生鬼真的吃错药了!然后小心翼翼问了句“你”

“不许说话!”长生立马打断她。

门外的妹九拿着盒子飘进来,尽管外边雷雨交加,他也没有受到影响,依旧从容不迫。长生看一眼盒子,心里便舒展不少,然后说道“谢谢妹九!”

妹九迟疑片刻,长生疑问看他,他又恢复如常,轻笑一声,道“我总感觉老大不一样了!”

“是吧!是吧!我也感觉你老大怪怪的!”瑟瑟立马接道,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焦急。

长生警告的扫一眼瑟瑟,她立马闭嘴,然后听着长生对妹九说道“你们放下手里的事儿,全部去各大陆替我找找定慧大师的魂魄,他不管是灰飞烟灭还是下十八层地狱,都必须给我点消息,什么消息都行!知道吗?”

妹九垂首恭谨,道“是,老大注意身体,我去了!”

等到妹九离开,长生打开盒子,里边放着一颗通体黑色的丹药,瑟瑟立马凑过来,挤着问道“什么呀?这是什么呀?”

长生看着丹药出神,最后又看看妹九离开的方向,自顾的说道“他才是变了!”

瑟瑟身子一顿,也随着长生看出去,然后小声问道“怎么了?难道真的如我所说那样?”

长生叹一声,她想起几年前下堂鬼与她说的,她亲眼看见妹九吃了一个魂魄,偶尔也会在皇宫附近看见妹九的身影。自己那时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就算是有次看着下堂鬼和妹九争论不休,她还是帮的妹九说话,罚了下堂鬼关在禁闭三个月,要不是自己有事情找她提早放她出来,不然禁闭坍塌肯定压散她的魂魄。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注意妹九,做丹药只是试试他而已,没想到他还是换了丹药,他把丹药给了谁?

“我就说妹九有问题,上次帮你抓住找金丹的人不就说了,全是艳煞门缉鬼部传出来的,也只有他们最近距离接触鬼,你想想哪只鬼知道你有金丹!”瑟瑟自顾的说完,长生幽幽转头看她,她立马解释道“祖宗,我是最近才知道你有金丹的!”

长生瞪她一眼,又叹一声“现在只能先支走他们,我也自顾不暇,看着黄连君难受我就难受,哪还有心思处理妹九的事情!”

“哎哟,原来你真的被那小子影响的!”瑟瑟说完看着长生阴阴的眼神,赶忙远离了长生。看着她一直拿着手中的盒子发呆。

风雨一直很大,下到后半夜才慢慢减弱。

昏暗的房间里撑着脑袋睡觉的长生突然被身旁的人惊醒,弹坐起来迷迷糊糊看过去,对面的打坐的离垢正蹲在地上,长生吓一跳,赶忙扶起他,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离垢面色苍白,微皱眉,撑着长生的手坐起来,然后说道“今日想了一天,我尽不知活着的意义!”

长生愣住,良久脸色一变,迟疑半晌才说道“你想什么呢!”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他心情低落,自己的心情就低落,现在她也找不到任何字眼说服离垢。

“谢谢你照顾我,我一直在想要不要随父亲而去吧!!”

长生神色不宁,握着他的手有些沉重,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握着他的手让自己更加行坐不安,心脏砰砰乱跳,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个红影子,只是一闪即逝,再也找不到!手掌细微的疼痛让她清明了不少。

离垢发现她脸颊渗出丝丝汗细,微怔半晌,这才把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刚抽出来长生就恢复了正常,似乎是忘了刚刚的感觉,她连忙说道“黄连君,我送你去法兰寺吧!你本是佛堂之人,生来就在佛堂,见惯了慈悲为怀悲天悯人,来到世间肯定不适合。”

离垢看一眼长生,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但是他不说话长生就当他默认了,本想拍拍他肩膀给点力量。结果他不动声色的让开了身子,长生尴尬的收回手,又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

两人又恢复了静默的状态。

昨夜一场狂风暴雨,清晨的蓝天就像玻璃,万里无云,尽显空旷,令人落寞。

暴雨冲刷了大钟寺所有的痕迹,一片嘈乱的废墟,任谁也看不出那是恢弘一时的寺庙。两颗巨大的菩提树全部烧成半人高的废木头,也只有它们可以见证这里曾经供奉过佛祖。

帝京之大,无比大,今日这里被烧,明日那里被毁,都影响不了百姓的生活,也影响不了一座城,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无人在乎更多。所以大钟寺的毁灭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影响,也没有为这块土地浪费而心疼,另一座建筑更是快速拔地而起。

清晨连空气的味道都变成泥土的芬芳,空气温润,昨日的烟尘尽洗,淹没了那些所有的一切。

长生一早带着离垢去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那里是昨夜托瑟瑟垒的一个墓碑,她并没有找到定慧大师的任何遗物,连衣冠冢都不是,只是一个空的墓碑。甚至连名字都不能写,怕别人发现什么,只能这么偷偷地为离垢弄个念想。

离垢站在碑前很久,伸手摸了摸墓碑,低声说道“父亲,你在哪!”语气平缓,无悲无愁。

尽管很小的声音,但还是钻进了长生的耳里,长生怜惜的看看他,心底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魂魄。”

两人站了许久,长生似乎听到阵阵哭声,幽怨缠绵,悲惨至极。这是白日,居然还能听见鬼哭声,真是惊奇!

长生怕离垢受不了阴气,急忙拉着他衣服走了。

两人站在法兰寺门前,这里恢宏壮观,人山人海,祈福的人窃窃私语,行径礼貌,遇人作揖,笑意相迎,哪像前日那样面红耳赤谈论不休,各种脏字连天,出手狠毒,这明明就是两种人!

长生感觉到离垢低着头,颤颤的转着手中的佛珠,苍白的手指不停的拨动着一颗珠子。行人经过时只是扫一眼离垢,随后作揖,自行离去。

长生现在明白定慧大师一直将他养在绿墙院是为何了,每次带他出寺,便会换身衣服,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大钟寺的和尚。所以他爹是知道他们会有此劫?

长生思索的看一眼离垢,然后又拉着他朝后院走去。

离垢发现长生对此地熟络有至,不免产生怀疑,从进门就一直望着她,满心的疑惑。

前方迎来一位老方丈,入眼便是鲜艳无比的红色袈裟,再一看脸,圆润饱满,笑容可鞠,生活不错,花白胡子修长飘在阳光下反射金光,胸前的硕大沉香佛珠,奢侈至极。

看似年纪不小,但是佛家之人更显儒气,站在远处便像一座笑面佛。

长生带着离垢往他面前走去,还提醒离垢说道“这是妙至法师,现在正是法兰寺的住持!”

离垢未说话,眼睛亮的像没有微尘的蓝天,清澈纯净,目不斜视的看着老方丈。

带到三人面对面,长生自行作揖,道“方丈,这就莫失让我带来的和尚,他以前是”

“小僧法号离垢,字三千,见过方丈!”离垢尽管打断了长生的话,也说的慢条斯理,自若有余。

长生目瞪口呆的看看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介绍自己,十几年了她都不知离垢叫三千,所以那个小姑娘是找离垢?

“阿弥陀佛,凡是与佛家有缘之人,法兰寺自成相迎,今日清晨老衲已将厢房备好,请小师傅去厢房休息吧。”秒至方丈是尘缘方丈的弟弟,两人长相相似,但是性格却相差悬殊。尘缘方丈是经历风餐露宿之后,见多了世间万物,多的是开明风度。而秒至方丈常年管理寺庙,时而焦头烂额,叫人烦躁,多的是久经沙场的笑容。

离垢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便谨慎的回道“多谢方丈,日后请多指教。”

“嗯!”方丈满意的摸摸花白的胡须,然后看看长生道“小姑娘如何认识的莫失?”

长生明眸微动,身子微微一躬,谦逊有礼,朱唇轻启,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离垢身子微微一动,斜眼看看弯腰曲背的长生。

秒至方丈依旧保持着微笑,思索良久又道“好了,老衲也不管他的事情了,你且去带老衲问问他,我这把老骨头想退休咯!”说完就离开了。

另一个小和尚带着两人去了厢房,法兰寺比大钟寺奢华,沿路走着都可见不同大小的菩提树,修饰华丽,五步一小殿,十步一大殿,个个殿内供奉的佛像都是全金打造,奢华亮眼,祭祀的人也非常多。

两人跟着小和尚从人满为患的殿宇走出去,来到安静祥和的后院,一排排整齐的厢房,挂着一排数字。小和尚很耐心的讲解道“这厢房是外来人住的”

一句外来人,长生下意识看看离垢,结果他并没有任何反应,沉沉静静,缓步而行。长生松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用讲了,我都知道。”

两人住在八十六和八十七的厢房,经过之前时,还听见几声少女惊呼,之后便消失殆尽,长生微皱眉,问道“最近有人住进来?”

“每日都有人住进来。”那和尚似乎不怎么待见长生两人,说话全是敷衍。

待到他离开,长生才注意离垢坐在榻上冒冷汗,苍白的脸一丝血色也没有,长生吓一跳,跑过去拉住他。可他不动声色的阻挡了长生的手,独自撑着头舒缓气息,长生着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

长生立马想起来,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吃饭喝水,怪自己大意了,然后说道“你等着,我去拿斋饭!”

等长生匆匆跑出去,离垢抬起头,略显深意的看着门口。

第三十三章 我叫你哑巴行不行?

两人住了三天,这三天除了长生每夜出去处理事情,并没有陪着离垢。

而第四天时,长生半夜回厢房,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趴在离垢的厢房门口往里看。

偷偷摸摸,动作娴熟,很是猥琐,长生稍稍离开地面飘到她身后。悄无声息,她突然感觉背脊发凉,才注意到烛灯扫下来的高大影子正笼罩着她。

她吓得捂住嘴慢悠悠转身,正常的视线里看见了长生蓝色的腰带,她立马抬头仰望,长生手抱着臂,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眼神尖锐,看着她。

她结结巴巴的哼唧几声,然后小心翼翼的站直了身子,轻咳一声道“你这只妖怪,你留在三千哥哥身边到底要干什么?”

长生缓缓落地,一直保持着冷笑,然后说道“这样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偷窥到底要干什么?”

本来少女还有点信心,却被长生这样一反问,确实理亏,然后尴尬的转移视线,小声说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如果你真的是找人,我希望你可以白天过来,再这样偷偷摸摸,我一定把你捶到天上去跟你前辈一样!”长生说完推开她,自行进了房屋。

少女站在门口一阵莫名其妙,她是不是可以白天来了?可是这里白天也紧关着门呢!

长生走进房间,入眼是一片黑暗,而卧榻之上正有个人影打坐,寂静无声,连呼吸都那么浅淡。深夜凉快,他敞开了窗户,窗户外边不远处是一座水榭,清淡的湖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吹来凉爽的风。

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刚好撒在离垢背上,月光将他的影子印在地上,像一尊雕像那般神秘。长生站在黑暗处,离垢坐在月光下,一黑一明,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夜,她去找了大钟寺所有和尚的魂魄,该送走的也都送走了,也了解了些他们的情况。原来,定慧大师在皇上去过大钟寺之后似乎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源头难道都是皇宫吗?

这些年她并没有找到定慧大师的任何信息,他和离垢就像凭空出现那般,十三年前就定居在大钟寺里,然后又在一夜之间这大钟寺消失了。

还有那个艳煞门,为什么一直在找离垢?他爹和黑煞有关系,但我这十年间,并没有看到离垢和他有联系!以前她总是单纯的以为定慧大师和黑煞是单方面的合作,现在想想,似乎没那么简单。

门外的小姑娘知道他叫三千,所以他们真的认识?离垢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长生轻叹一声,打坐的离垢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暗处的影子,他低声说道“我这几夜一直梦见一个人,他告诉我,这世间有我要找的人,让我好好活下去!”

长生迟疑半晌,轻言细语的回道“所以你现在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没有!”离垢回得轻快。

长生神色不宁,急言道“这几日一直有个小姑娘在找你,或许是你要找的人!”

长生说完,离垢便看向她的眼睛,对视那一刻,离垢才注意到长生的眼睛似星河那般闪亮,还透着绿莹莹的光泽。他脑海中浮现出一闪即逝的画面,他努力想扑捉到,却只能看到一把光银的长剑,似乎刺向自己胸口,他猛的睁眼,看见长生急切的眼神,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长生立马说道“我去把那个小姑娘找来,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然后急忙起身准备出去。

离垢制止道“不用,明日再说。”

长生停住脚步,轻轻说道“我怕你想不开,我还是找来吧!”声音沮丧失落,但是长生却没有察觉,只感觉自己是为离垢的想法而担忧,只是担优他而已。

“不用,明日再说!”离垢重复道

长生出了门,站在门口片刻,屋檐下的烛灯在皓月当空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更是多此一举。

她轻脚走到月光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抬抬脚,扬扬手,最后颔首微笑。

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周身镀上了银色的光辉,月光下的她更显清纯脱俗,沉静美好。

她挑起裙边旋转一圈,停下之后还警惕的看看四周,她可是从来没有在月光下跳过舞。从前她没有影子,无法享受这一刻的心情。

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非常开心,如月般的眼睛盛着湿漉漉的笑意,皎如月光,倾国倾城。原来她可以这样美!

当然暗处躲了几双眼睛!

第二日一早长生去找离垢,走到房间才发现没有人,巡视一圈听见窗外的水榭里传来几声少女皎洁的笑声。

长生一愣,轻脚走到窗口看去,水榭中一男一女对坐,女子憨态可掬,男子面带笑意,一白衣一青衣,居然那么和谐,明明就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似乎怎么看都很般配。

那女子一直在说,那男子也一直温润如玉的笑着,尽管女子指手画脚,说的起劲,男子也没有生厌,就那样一直看着她,静默美好,时光定格。

长生本想离开,不忍心打扰这一片气氛,却听见女子说道“三千哥哥,我从蜀山下来就来找你,我真的找了你许久许久。”半带撒娇撒痴那般。

男子回道“我以为你忘了我呢!”声音依旧淡然,听不出感情。

“哪有哪有,那时候我们玩儿的可好了!就算你回到帝京,我也一直记着你呢,我还做你媳妇呢!”

长生愣住,扯了一抹苦笑,只听那男子轻笑回道“傻丫头,我现在是和尚,娶不了你!”

“没事儿没事儿,我一直陪着你,我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才不能让有些妖怪呆在你身边,哼!”

长生眯了眯眼睛,正准备离开,身后却走来一个人,他正懒懒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发痴的长生。

长生感觉到一抹视线,才回神,定眼看见略显熟悉的面容,皱眉厉声道“你怎么在这?”

那男子轻笑一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一个和尚,清心寡欲,憨痴堕落!”

长生刹那间冷意翩飞,冷眸一滞,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阴气。

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又道“莫生气,莫生气,祖宗啊,我带你离开,怎样?”

“滚,再来惹我,我还能将你捶到西天去!”长生厉声说完,那男子撑着下巴惊讶道“喔?原来你知道那次我在那马上呀!你力气可真大,直接把我和爱马打回来静谧之外了!”

长生乍舌,瞪一眼,抬手挥了挥,不耐烦说道“我现在有事,不想和你扯闲淡。滚吧!”

“哎!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刚好也有事情!”他说完赶快凑到长生身边,吓得长生往后退了好几步。耳边又传来阵阵笑声,长生心里一慌,急忙出了房间。

男子就一直跟着长生,每当长生握拳打他时,他连忙亮出胸口,露出享受的笑容,发贱似的说道“打我呀!打我吧!快点打我吧!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打我的,真爽……”

呕长生一阵犯恶心,他一个花奚梦氏的族长,居然这样猥琐,真是刷新了世界观。索性不理他,独自走着。

他一边走还很不安分,自顾的介绍自己,道“我叫瞻雅,你以后可以叫我雅雅。”

长生站住脚瞪他一眼,语气严厉道“我叫你哑巴行不行!”

“行行行,生生叫我什么都行!”

“你怎么知道我叫生生?”长生清泠的音色,道

瞻雅高傲一笑,道“自然是听见的!”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长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她是长生鬼的,那就是所图她身上东西,现在也只有金丹对这些凡人有些吸引力。

“我说了我想让你打我,你又不信!那我该说什么呢!”梦建城撑着下巴思索的回答道

长生白他一眼,朝着小院子走去,梦建城不仅不收敛,还很不要脸的摸摸长生的手,又戳戳长生的脸,边摸边说“厉害了”一模一样,当然最后几个字他是在心里说的。

长生顺势伸手将他推开了,结果等进屋时,身边哪有他的人,耳朵里只剩下很远处传来的惊呼声“哇唔,好厉害,真的飞了好远就是摔得有点疼……”

长生汗颜,进屋时,瑟瑟正在家中练舞,人魔乱舞,鬼嚎兮兮,听得长生直翻白眼。

她看见长生回来立马凑过来吸收魂气,边吸边说“怎么有时间回来,我以后你眼里只有那和尚呢!”

“当然是回来有事情!”长生皱着眉把她的脸推开,都差点钻进她的嘴里了。

“哦!对了,那些个儿姑娘们全都死了,而且魂飞魄散了,没留下一丝线索。”瑟瑟这几日一直在查那些检举大钟寺的姑娘,她们生前住在大钟寺,寺里的人也对她们不错,从未亏待过她们,而且她们房间离和尚的厢房很远,井水不犯河水,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一直是长生想不明白的。

“是谁这么狠,连后路都斩断了!”长生自言自语道,那群女孩儿也并没有留下好下场,到底是谁说服她们骗人?

咦!长生灵光一闪,她似乎忘了一个人,顾三朗?

“我说呀,就是皇上看大钟寺不顺眼,谁让那次定慧师父不抬头让皇上看的!”她说的这个原因是现在整个大陆都在传的,说是大钟寺目中无人,惹怒了仪帝,他才赶尽杀绝。不是说仪帝暴虐无道喜欢杀人吗?这就是一个正常的杀人原因。

长生叹一声道“最近不要追那鬼新郎了,你帮我找个叫顾三朗的人。”

瑟瑟立马伸头,神秘兮兮地附耳说道“他谁呀!”

“以前住在大钟寺的疯子,我似乎没有见过他的魂魄,你在阳间好好找找,有什么事情和我魂思,我尽量赶过去的。”

“好吧!为你服务我当然愿意!”她说完,长生才笑一声。心情一下开明了不少。

长生离开小院子时已经正中午,走到半路又被梦建城粘上了,他并没有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一身轻松,白衣整洁,飘飘玉仙那般风情。长生不理他,去了艳煞门。

艳煞门在往东方向的修街处,也是去往汴京的必要之路,前是帝京,后是汴京,还有虎跳涧为辅,是个四面八方汇聚的好地方,人杰地灵更有天时地利。

艳煞门以有几百年历史,经过每年的修建,现在已经是层楼高起,玉栏绕砌,曲桥游廊,大的无边无际。

这里共分东西南北堂,分别散布在东西南北处,大堂主是个隐秘无人知晓的人。旗下分别是东西南北堂主,分管不一样的任务,最常见的就是缉鬼部,因为人人都可以进去毫无底线,也就导致缉鬼部的人都是素质低下,且有个三招五首的都会跑进来,像苍蝇屎一样除不尽。

第三十四章 南市斗汝图?

长生被引进了西堂处,西堂较为安静,一路的亭台楼阁,池阁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美的如卷如画。

长生一袭蓝衣,星眼如波,人淡如菊,满身秀气光泽,走路轻盈窈窕,目不斜视。身旁一白衣男子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时不时看看长生,时不时自言自语的说说话。

长生瞪他一眼,他便立马闭嘴,惹的长生都无语凝噎。

前方引路的人一路无语,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大堂处,引入坐之后,才开口道“两位稍坐,小的去知会西堂主!”

长生微微点头,心里却道“西堂主?难道黑煞是西堂主!”

两人静坐半晌,梦建城实在无聊,就起身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最后才惊奇道“喔?这是真的仑龟宝镜扇!”

长生撇一眼,并没有当回事,他以为长生不懂,连忙解释道“你可知这是镜子还是扇子?”

长生不语,他又说道“不知道吧!这其实是供品,是一只千年老龟,具我的推算应该有上千年了!”说完他爱不释手的抚摸它,摸的贼眉鼠眼。

长生心里闷笑,这是我几百年前扔给他们祖宗的,没想到这东西和我都还在世,这里却换了好几代人,时间真经不起考验。

“哇,这是南中时期的藤濡椅,没想到保存的这么完好可惜了,居然放在这里,要是我我肯定珍藏起来!”他从刚刚的激动一下子变成了心疼状态,这心情真是可以一落千丈的!

长生汗颜,门外的廊腰处走来刚刚那个小侍卫,他站在门外恭敬的说道“西堂主请姑娘独自前去,这位公子请在这里稍后!”

梦建城微怔,随后无所谓一笑,道“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生生一定回来叫我哦!”说完还对长生眨个眼睛,随后又乱摸大堂里的稀奇东西。

长生随着他进入了后院,正中午时,阳光暴晒时,空旷的绿园里有个男子正在蹲马步,等长生近时,才发现他脱了上衣挂在腰间,露出性感的胸膛,古铜色皮肤强壮有力,肩背处有明显的伤痕,筋骨突起,双手支撑着两个巨大的秤砣,正大汗淋漓。

他察觉长生走近,也没有停下动作,微微喘着气息。长生走到正面看他,头上黑色抹额已经湿透,满脸都是水滴,不断的滴在地上。他眼睛黝黑深邃,多了几丝雾朦朦的感觉,他是那种立体的脸颊,是刚硬强壮,而且明明显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长生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胸膛,有意思的咂咂嘴,他才看一眼长生,立马放下手中的秤砣,汗都没擦,转过身穿上腰间的衣服,那件黑色的里衣已经湿透,黏在背上也凸显性感的曲线。他似乎在避嫌,轻咳一声,拿走树枝的毛巾擦擦脸,这才坐在石桌边。

长生慢条斯理的走过去,笑着坐下,然后撑着头,说道“黑煞真是”

“闭嘴!”他瞪一眼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总感觉长生嘴里说不出好话来。

长生耸耸肩,立马变成正常人,这才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在找离垢,我把他带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大可放心!”

“放心?让我放心你现在还来找我是为什么?”黑煞对长生的态度就像长生对梦建城的态度。

“我一直以为你和定慧大师是合作关系,在他被火焚那一刻,也不见你们出来救他!所以我并不敢让你知道离垢的踪迹。”

长生说完,黑煞意味深长的看着远处,半晌才说道“他不让我救!”

“你们知道他到底去哪了?”长生眯着眼睛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不知道!我们找过他的魂魄,没有找到!”声音略为低落。

长生微点头,又道“离垢在他父亲去世后一直想不开,日日沉闷,总是说一句他想找他父亲去,我看着难受,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帮帮忙?”

黑煞看一眼长生,眼里的深意长生不懂,只听见他道“他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现在皇上在派人秘密找你们,尽量避免离垢被找到,还请秋姑娘用心保护好离垢!我们出面保护太招摇,所以我会在暗地里跟着你们。”

长生笑一声,然后想起那个女孩儿,装作满不在意的问道“那个,从蜀山下来一个女孩儿,带着一只白鹤来找离垢,今日清晨我看他们聊的挺开心的,你知道她是谁吗?”看似无意,心里却像期待着什么那般着急。

“蜀山?离垢七岁前就是在蜀山,小时候有个玩伴的确是女孩儿,应该年幼的朋友!”黑煞隐藏了些事情,并没有对长生说实话,长生听不出真假,也没在意什么。

长生却在分析,难道是黑煞就是定慧大师的人,连离垢小时候的事情都知道。然后撑着脸,叹气道“哎!我跟着离垢十几年,都还不了解他。”说完还不动声色的瞅着黑煞。

他就像不懂长生意思那般,回也不回话,这样子真的像极了离垢。

长生皱眉,又想起一事,然后问道“前些日子我去查定慧师父的事情时,碰到了艳煞门的人,他们似乎也在抓离垢,这是为什么?”

“艳煞门抓离垢?”黑煞身子一顿,显然不知道此事,思索一瞬才说道“我去查查,大概是北堂内的人吧!他们最近和朝廷官员走的近。”

“嗯!我先回去,离垢在法兰寺里,我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显然我们住了好几天并没有任何人骚扰!”

黑煞微点头,长生笑一声,这才离开。

再去大堂的路上,长生耳朵里不停钻进远处的说话声,又响亮又密集,全部围在一起聊天,简直炸晕了长生的脑子。本想捂住耳朵,却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难道就是今夜要押送的镖吗?”一人惊呼道。长生想起这艳煞门还干押送贵重物品的镖活,那个部门就是押镖,特别稀奇贵重的物品全部由他们负责。

她记得还抢过好几次贵重物品,然后当卖了分给村里的穷苦百姓。只是最近有点忙,才没有理过他们。

“对呀,这就是当今丞相王申家珍藏的《南市斗汝图》!”

“哇!听说这图不得了,是几百年前王家家主王茂华的亲笔画,只用了一柱香时间画成的,听说内容比较那啥!然后先帝亲自提笔,取名《南市斗汝图》!”那人说完还贱兮兮的呲溜嘴。

长生汗颜片刻,又听见说“王申家那么富,为什么还把这幅画送去汴京拍卖呢?”

“啧啧!这就不懂了吧!半月后是王家嫁女,要给她不少嫁妆,所以只能拍卖喽。”

“这么名贵的画为什么不直接当嫁妆,拍卖了多浪费,时间放长久了,肯定不少升值。”

“切!人家王家女儿不想要那幅画,因为此汝非彼乳!《南市斗乳图》”那人对周围的眨眨眼睛,瞬间他们全都明白了。大声喔的一声,心照不宣的闭嘴了。

长生站在原地半晌,低声道“看来今夜要忙了!”笑一声立马出了艳煞门。走在路上总感觉忘了什么,但是没想起来!索性不想了,直接回了小院子。

院子空荡荡,本想叫上下堂鬼一起去抢东西的,结果好像忘了让她去干别的事情了。长生站在院子中半晌,想去法兰寺找离垢,但是想想那个姑娘,她又迈不开腿,索性站在院子中。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长生警惕的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长生皱着眉头飞上了房顶,等了片刻才看见几个脑袋探头探脑的伸进门口偷看。

长生坐在屋顶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互相比划了半天,似乎都没看明白,为首的人才气急败坏的说道“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我说你们先进去探探虚实。”

其他几个人立马摇头道“老大,我们一起吧!”

“怕什么怕,大白天哪来的鬼!你们先进去,我在这里给你们把风!”为首的人说完,那几个人干巴巴的摇头,表示不敢进去。

“哼!一个个胆小鬼,还偷什么金丹!我看你们只能偷个鸡!”

“老大!”那几个人惨叫一声,为首的更是不耐烦,然后又说道“去去去!找到金丹分你们一半。”

“老大!”几人又惨叫一声。为首的人一人打了一巴掌,却发现他们定眼看着他身后的方向,像是看到某种恐怖的东西瞪着眼,他颤颤巍巍回头看去,只看见门口吊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伸着舌头,眼珠死死的看着他们,他们吓得惊声尖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长生依旧坐在屋顶,没意思的拍拍手,然后躺在房顶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傍晚,长生无暇顾及落日的美景,叫来小碟子一起去了艳煞门。

艳煞门灯火通明,大门口正聚集了许多黑衣人,准备出发。为首的烧了一炷香,求地神保佑,之后才上路。

长生便一直跟在后面,等到了虎跳涧的山中,一群人才开始警惕起来,虎跳涧有许多猛兽,还会有厉鬼挡路,他们之前备好的冥币正在一路的撒,前面行路的人嘴里一直念叨“地神开路,地神保佑!”

长生笑一声,顿时整个山涧飘荡着阵阵鬼魅声,小碟子扑扇着翅膀在山间发出闷闷的敲击鼓声,押镖的人见惯了这等场面,只是警惕的观察四周,一直往前没有停下一步。

长生啧啧一笑,看见了一颗树下的白衣仙人,飘飘欲仙,全身灵气,长生朝他挥挥手,他却摸着胡须摇头,长生耸耸肩表示没办法。他又将手里的白色拂尘挥了挥,一阵青烟升起,遮住了押镖的所有人。

长生抱着手臂皱眉,他却摸着胡须点头,眨眼间小碟子身上的长生透过青烟,穿进了人群。

他们只感觉一阵阴风啪啪打脸。还未反应马车却骤然停住,死也拉不动,众人惊讶身上的蓝色光营不停的闪,闪的又急又亮,吓得他们拔出剑惊恐不安的巡视四周。

马车似押上了千斤重担那般不断往下陷,马经不起折腾长嘶一声,震天动地。长生掩住耳朵骂道“给老子小声点。”那马立马噤声。

原地只剩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敢出。为首的人似乎有点经验,并没有那般惊恐,只是拿出一株火,正点燃之时,长生呼的一下吹灭了。他又点,长生又吹,点了好几下,周围的人紧张兮兮的靠在一起保护着马车上的“贵重物品”。

长生抿着笑看他们流汗的后脑勺,忍不住敲了一下为首的脑袋,他吓得一激灵,全身站僳。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这么狠心

电光石火之间,长生飞身跃起,那马车突然一轻,弹跳起来,吓得围住马车的人纷纷散开。

为首的人似乎明白了,立马拿出剑砍向马车上。他一砍,众人也拿出剑砍上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众人愣住。

马车被几人合力砍破,地上全是碎片,他们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这事发生的简直匪夷所思!回去告知他们,都没人信吧……

林间的长生还在逃,步伐还是轻佻有力,那白衣仙人也在追。

砰!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山间。

白衣仙人立刻停住脚步,幽幽回身看去,透过层层树障,他看见那东西碎成碎片。无语的摸摸胡须,钻进了土地中。

长生啧啧笑一声,拿出手上的画卷,旋转了几圈,高兴的飞去了麒麟山。

麒麟山还有些小鬼等着她的,她去了之后把《南市斗汝图》扔进了库房,看也不看去了妹九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床没有桌子椅子,她怎么像虐待狂一样呢!

打开拐角处的箱子,里边全是冥币,这冥币都长一样,但是它会有一处印记,这样就会知道是谁烧给他们的。

里边的冥币全都是一个“法”字的标志,长生想到了法兰寺,但是又感觉不可能,也许是个姓法的人!

随手关好,看看天空,天马上见鱼白了,得赶快去法兰寺,今日一天没有见离垢,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过她。

长生赶去法兰寺,上了一炷香,这才去后院厢房。一路走着,天色才慢慢开来,温度也慢慢升高,但是一路上的人也不多。

长生打了个哈欠,走在离垢房间门口听一下,确定没有别人她才推门进去。

刚进去长生吓一跳,侧着身子看了看,确定昏暗的房间里坐着的是离垢,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手却在转着佛珠,长生轻声叫一句“黄连君?”

他缓缓睁眼,迷离的眼睛看看长生,依旧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长生想看到的样子。长生撇嘴,走过去坐在他面前,说道“你刚醒还是没睡?”

“没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长生立马给他倒杯茶递给他。他放下茶杯轻言道“我等你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长生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他转移视线,说道“我要离开,去修行问道,云游四方。”一句简单明了的话,也不解释。

长生愣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你不用跟着我。”离垢又说道

“为什么?”长生厉声道

“我今日就走,本来想着如果你不回来我也可以安安静静地走,不过你回来了,我还是告知你一声。”离垢还是没有说原因,只说了无关紧要,让人不愿听的话。

长生屏住呼吸,明眸微颤,惶恐不安的说道“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好了,天亮了,我也该出发了!”

长生立马站起来,看着他的身影正在整理东西,决绝又果断,长生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你可以啊!长大了翅膀硬了啊!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说完就推门而出,站在门口半晌,锁上门,去了旁边的房间。

长生坐在屋中,静默了半晌,就这么一刻她想了许多,旁边房间的离垢依旧在整理。

长生懒懒的撑着头,她真的好累,她想闭上眼睛睡觉,但是却又不敢睡,怕真的他走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旁边房间的门被打开,长生一怔,起身准备出去,却听见一个声音“三千哥哥,快走吧!小心那妖怪抓走你。”

长生愣在原地,耳朵里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远了。她的心似乎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停住了,她无法呼吸,禀着眼半晌,无法迈出脚步。

她从没有像现在那般颓废,她为人十载,早已学会控制情绪,但是现在她遏制不住的难受,她喘不过气,心里似乎有块儿石头,沉重又压抑。

她好想追上去,跟他们说“带上我一起吧!我不会反对你去云游。”你走的那么坦荡,那么果断,难道我们十几年的生活都是过眼云烟吗?你走了,你连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心里像是被刀子捅了那般,抽搐难平,血淋淋的,而且疼的厉害。

长生撑不住身子,蹲在地上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看清了他们是穿着红色的衣裳。男子果断决绝的飞上了天,女子跪在佛前哭泣,无声的哭泣。一把明晃晃的剑刺穿了女子的心脏!

怎么那么狠心,怎么那么痛,怎么那样悲伤,怎么那么难受。

她流不出眼泪,撑着心脏部位半晌,大喘着气。

许久许久,长生似乎遗忘了一切,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被打开,长生抬头看去,阳光刺眼,走进来的人逆着光,长生看不清面容,但是闻见了他身上散发的檀木香味。

他发现长生蹲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扶起长生,紧张道“怎么了生生?”

长生面色有些苍白,头有些发晕,被他扶起坐在椅子上,她才无精打采的撑着沉重的脑袋摇摇头。

“生生?”他握着长生的手,滚烫的手心让长生有些不适,稍稍挣扎一下,他才轻轻捂住。

长生虚弱的说道“无事,我累了而已!”

“累了你就休息,为什么蹲在地上!来,我带你休息去。”他拉着长生的手。

长生抽出手,趴在桌子上,沉寂了半晌,再抬头,微微一笑,道“好了,我没事了,少卿你怎么来了?”

少卿明显担忧长生,只能回道“我最近太忙没来看你,所以今日抽点空就来了。”

长生苦笑一声“谢谢少卿关心我。”

“生生,你随我回府吧!我安排人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

长生笑一声,叹道“有什么不放心,这么久我不是一直一个人嘛!”

“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少卿就像深情告白那般深情,长生面色一红,赶忙转移视线,尴尬道“那个那个谢谢!”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本来很好场景被人打破,少卿本能的面色一阴,稍纵即逝。长生未察觉,缕了缕头发,才说道“请进。”

一个小和尚恭敬行礼道“大人,尘缘方丈有请!”

少卿明显不耐烦,但是发现长生看过来,已经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好,我马上去,生生在这里等着我,还是随我一起去尘缘方丈院内坐坐。”

长生嗓子一噎,脸还是红红的,发现少卿笑得格外开心。

不等长生反应,拉着她的手便走了出去。长生一路都在纳闷儿,这少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哄女孩儿高手了!

到了院子,长生独自在外等着少卿,本想离开的,但是看见参天大的菩提树,她还是驻足观看了半晌,脑海里全都是离垢。

绿墙院不复存在,菩提树不复存在,他辛辛苦苦养殖的水晶兰也不复存在,什么都变了!

“昨天我跟秋姑娘带来的那个小和尚聊了聊,似乎是想通了,已经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长生的耳朵里。长生立马竖起耳朵听着。

“嗯!只要生生不跟着他就行!”这是少卿的声音,长生身子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想我跟着离垢!!!为什么?”

大门被打开瞬间,长生顺势飞走了。

少卿站在门口一直笑着,然后叫一声“生生,跟我回家了!”

半晌也没有回音!

少卿一愣,急匆匆地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就连厢房也没有长生的身影。连忙吩咐寺院的人找长生。

而长生一直在尘缘方丈房间的屋顶,静悄悄坐在那里看着一众和尚手忙脚乱的找她。

她冷笑一声,钻进了尘缘方丈的屋内。

光线照进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宁静,一缕缕阳光下都是细碎的灰尘,长生轻脚走进去,巡视了一圈才看见帐内的灰色人影。

长生掀开帘子,看见一座较为神秘的佛像,不似其他的佛祖,这个佛像的脸看起来怪怪的,似乎是某个人的脸。长生再细细观察,这佛像像极了年轻的尘缘方丈。

憨态可掬的笑脸,充满沧桑风雨的洗礼,她是看着尘缘方丈长大的。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去云游四海,见识了不少。只是他为什么把自己做成佛像?这不是亵渎神明吗!

长生眼睛一闪,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这具如骷髅一般的身子,如何能和这具佛像联系在一起。

真是用心良苦,长生轻咳一声,他才缓缓睁眼,朦胧不清的眼睛一直看着佛像发呆。

长生没想管此事,放缓的声音,道“方丈,我有事情问你!”长生并没有用敬语,以前她总是尊敬佛家之人,总感觉他们单纯善良,用尽一生度化众生,不过现在想来,那也只是个别人。

尘缘方丈作揖,身子依旧没动,没有看长生,阿弥陀佛的说道“请讲!”

“你昨天跟那个小和尚说了什么?”语气捎带凌厉。

“阿弥陀佛,老衲不记得!”

“方丈,你知道他的身份?”长生眯着眼睛看他

“阿弥陀佛!”然后再也不说话。

长生笑一声,又道“你那佛像长得很像你呀!我猜,外边的好多佛像都是你自己吧!”

尘缘方丈身子一顿,拘搂着肩膀费力的转身看长生,长生往后躲了躲,他只看见长生的蓝色衣裳,实在动不了身子,他才长叹一口气,道“莫失小儿告诉我,新亭会前几日各位皇帝在金銮殿议事。听见传闻,大钟寺内有个宝贝,得到它会让人长存人间,永生不死,同时还能达到羽化登仙的境界。各位皇帝龙颜大悦,纷纷表示希望得到此宝贝,仪帝无法,只能派人去找,结果东西并没有找到,却发现那个秘密,皇帝大怒,大钟寺不善余存,才顺势解决了大钟寺,以免各大陆看笑话。”

长生愣在原地,每听一句她的心凉半截,最后都凉到了脚心,从头到脚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般。满脑子都是“大钟寺宝贝!”她开始想到的是金丹,但是这金丹并不能让人羽化登仙,顶多是法力大增,寿命延长。

难道是她自己吗?自己这只长生鬼,曾经在佛祖面前听过禅,受了佛光普照,万物滋养,佛祖曾经说过“长生乃是人间极品,为正道者得之仙然,为逆道者得之废然。天下之大,为你逆天生长,切勿轻易显露他人。人间百态,红尘嚣嚣,与你无法抗拒。切记远离红尘!”

第三十六章 生生,我来救你了

今日的太阳已经下山,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遍地的小草都渡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轻拂,各种草随着摇晃。

长生出了法兰寺不知走向何处,悠悠然然,飘飘荡荡来到了法兰寺后山。她坐在山顶,眼睛看着远处,沉默,郁闷,她难有笑容。连这么美的落日都不想欣赏,坐在草地上随风胡乱的吹。

她想了许久,又想了许多。最后长叹一声,歉意的说一句“对不起!”,原地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在去往东方的路上,一男一女牵着马往前走,男子只穿了青色素衣,带着一个遮挡住脸颊的斗笠,认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和尚。身边的白衣女子不停的说话,大笑,整个路上的人都退避三舍,远离他们。

南辄大陆到东泊大陆徒步行走也要一月有余。这一路上,他们经历了风餐露宿,两人又是初次入世,处处碰壁实属常见。

偶尔白衣女子与人打架斗殴,男子无声拉架,最后默默的走着。

化斋借宿也不是那么容易,今日在山中的破庙睡一夜,明日在山头的破洞住一夜。男子从未抱怨什么,偶尔劝劝女孩儿“你也走吧!我不想麻烦你。”

女子偏偏是脆弱动物,听见赶她走便哭出声来。

也是奇怪,这一个月里两人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平平安安到了东泊大陆。

八月,天气依旧炎热,东泊不比南辄,却多了几分风土人情。东泊大陆以水为主,这里也凉快的许多。人人长得白净娇小,穿着秀气精致,女子走路都轻盈窈窕,多的是书香气息。感觉人人都充满了活力,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很真实的。

帝京的人多的富裕阶层,人士固化,有钱人看不起没钱人,没钱人更是不耐烦有钱人,勾心斗角比比皆是。所以繁衍了各种工作,什么大街上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打铁的和卖面的混在一起,卖猪肉的和卖煤炭的混在一起,西街是有多乱要多乱,东街是有多富就有多富,形成了两极分化,自古皆此。

而东泊大陆的常流也是宫都,人家都是管理的井井有条,两人走上街头,人们只是看一眼,有说有笑的从身边经过,聊的都是常子坡上的玉兰先生。

一路走过,两人也听到七七八八,原来玉兰先生是常流的名人,一首玉兰曲惊动世间,而且绘画了得。玉兰先生善良,常子坡供奉的是女娲娘娘,他在观中算个玉童,凡事上山祈求平安的人,都会好运连绵。不仅如此,人长的也是惊为天人,人人称他: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街道上的白衣女子听完撇撇嘴,看一看身边的青衣男子,小声说道“三千哥哥也是那样的好不好,哼!”

“宴宴,切勿妄言,我们身在异乡,谨记礼节。”男子轻声纳言

“嗯!”女子小声说道。

她从跟着三千出来时,使用什么法术他都不让,一路上没钱没吃的,她就跟着三千受苦,她虽没有怨言,但总是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她下山找他并不是想他,只是想和童年玩伴比一比修炼的法术,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千居然一丝法术也没有,只会无聊的念经。

她好几次都想离开,可是不等自己走出半里,她身上就像压着千斤重担那般,趴在地上起不来,一趴就是一夜,还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连她的仙鹤都不敢接近自己。

几次下来,不是遇见猛兽,就是掉下山崖,或是走不出去的庙堂,那样子就像就像鬼打墙!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没劲逃跑了,只能认命的跟着他走到常流!

长生是东泊大陆的常客,去往两个大陆之间对于她来说都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前些日子还跟着离垢他们在破庙外守了一夜,今日就回到了帝京。

她跟着离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路都保护着他,蚊虫都不敢去叮咬他,经过乱葬岗,死人坡时,看见长生都退避三舍。丛林里乱尸野兽全被长生提前处理。

但是长生却也发现一件事情,凡是她出现的地方,就会有各种黑衣人来抢东西,长生也就是在躲他们时,又遇见了梦建城。

那一夜,长生站在他们休息的山洞外偷看,本来只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休息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处,令她很担心。

但是她也知道离垢的习性,也没什么好担心,就是不放心那个叫宴宴的女子,所以早已在她身上下过千浮咒。不能碰离垢,但也不能离开离垢半里,否则有怪事发生!

那天晚上她很认真的看着熟睡的离垢,心里早已没有埋怨他,只剩下歉意。自己想的太入神,没发现洞口被人堵上,还放了一把火,浓烈的烟火气息弥漫整个山洞,长生没法,只能费力设了结界。

浓烟滚滚,长生瞬间冲出去,山洞砰的一声炸开了,一群黑衣人瞬间围住狼狈不堪的长生,因为布结界浪费了魂气,无法及其意念写阴鬼符,也无法召唤自己的魂尸。

那群黑衣人似乎比之前来的更猛烈一些,戾气更足,下手快准狠,长生险些没有逃脱他们的剑。她一方面要防止他们进入山洞中,一方面还要躲闭他们的攻击。虽然一拳能将人打飞,但是他们御剑很快,片刻之间又回来继续攻击长生。

几次下来,长生有些招架不住,却依旧占上风。

远处一个白衣男子御剑飞来,还大叫一声“生生,我来帮你!”

长生飞身站在洞口,眉若冰霜,眼如冷电,深邃的眼眸里闪着绿莹莹的光泽,蓝色衣裳凌乱飞舞,一人之力挡在洞口,傲世狂娟,不将一群人放在眼里。

那白衣男子看见长生的冷漠,叹一声“哎!真是祖宗啊!”立刻与那群黑衣人打成一团。

长生立在远处看着他,他的身影快如闪电,穿梭人群中快的让人捉摸不定,她眼神一沉,怎么感觉他的速度与她很像!

只见男子凌空跃起,手中银针飞出,准确刺中每个人的脖子。长生静静地看着,他真是深藏不露,连灵气都没用使用,只靠的手法就全部制服了。

一群人整整齐齐倒地,长生并没有走过去检查,而是将洞口的石头扔开,洞口这才恢复原状,任谁也看不出这里经过打斗。

长生看见两只鬼慢悠悠前来锁命,他们看一眼面色苍白的长生,对着她愣一眼,意思是“你怎么了?”

长生瞪他们一眼,道“替我问问他们替谁办事?”

两只鬼无语凝噎,只能无奈点头,拖走几人魂魄,还扔给长生一个东西。

长生看一眼,是阎王在麒麟山等她。

长生早就想找他,这次不会放过机会,对梦建城说道“你先帮我看他们几天,我去去就来找你。噢不对!谢谢你!”

梦建城一喜,很开心的就答应了。

长生离开时还不放心,叫来了几个小鬼,拿着自己的信物帮他们开路。

长生冲回麒麟山,正在抄经文的小鬼们吓一跳,长生歉意的笑笑,走进去就看窗口的阎王,依旧是黑衣红面具,依旧是桌前放了茶壶,和冒着热气的茶水,心道“谁泡的?”

四处看看,便看见另一间房间飘出来的熟悉面容,他正拿着盘子出来,看见长生立马笑笑,道“老大,我在北冰大陆遇见了阎王,我便随他一起回来了!”

长生左右打量一下,轻轻点头,道“给我,我拿过去,妹九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休息。”

“我不累。”

长生微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才走去阎王面前。

长生看着他眼神不是很友好,砰的一下将盘子丢到手上,然后手抱着臂坐下,容颜冷淡的瞅着他。

他愣愣眼,耸耸肩,拿起茶点闻了闻,然后又放下,动作悠然,看看长生道“脾气越来越大了?”

长生瞪一眼他,一只手敲敲桌子,气冲冲的说道“你知道大钟寺要出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我不知道!”阎王抱着臂靠在椅子上,否定道

长生嗓子一噎,吞吐道“怎么可能!”

“我的确不知道,但是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不能逆天行事。”

长生气愤不已,拍着桌子,喝道“那你把定慧的魂魄交出来!”

“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天下之大,谁也逃不过你的手掌,就算化成灰,你们生死簿上也有记录,难道你这个阎王还不知人的命数?”长生说完就慢慢镇定下来。

阎王耸耸肩,拿起茶闻闻,悠闲的说道“这世间还有一种我管不了,那就是升天成神之人!”

长生一愣,心里颤颤微微,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道他真的升天成神了?

“那你觉得他是真的成神了?”这次长生态度很好的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长生瞪着他,一句不知道,两句不知道,她真相蹂躏蹂躏他的脑子。

“好了,刚刚黑白跟我说,昨天晚上带走的魂魄去了阴间全部灰飞烟灭了,猝不及防,让他们也摸不到头脑。我想,那黑衣人是假的,魂魄是障眼法,实际他们就是死尸。”

长生撑头道“只能是北冰大陆的死尸能做的这样逼真!”从前她接触了不少那种死尸,和自己的魂尸比起来差了几个档次,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遇见了,居然如此难搞。

“你切记不可逆天而行,那小和尚自有他的命数,你逆天的结果就是你们自己承担,知道吗?”阎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长生懒懒的看一眼,不耐烦的“嗯”一声。

那阎王一笑,又道“我给你个任务,鬼市的闹市双街的议会,今年依旧交给你主持,那些厉鬼恶鬼混入其中,无法摘除,今年甚是更多。今年比赛选中谁选出的厉鬼恶鬼更多,就送你当侍卫,怎样?”

长生思索一瞬,眼睛瞥见妹九忙碌的身影,立马笑道“今年就让我的妹九去吧!”

妹九听见叫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飘过来,长生拉着他的手,道“妹九,今年的闹市双街议会交给你主持,如有疑问我在暗中替你分辨,选出的人你们一共事!”长生这里明显的吩咐,不容妹九反驳,他只能礼貌地答应了。

阎王挥挥手,他恭敬的离开了,阎王看看长生,疑问道“以前这么无聊的比赛你都会挣个输赢,为你莫属,今年怎么这么大方?”

“我忙呀!”说完也靠在椅子上。

阎王见她不解释,他也没法,反正只要有人能主持比赛,他也乐到清闲。

第三十七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忧

夜深人静,长生并没有离开小竹楼,她坐在原处没有动,看着身旁站着的妹九。

两人静默了半晌,长生低声说道“这边坐吧!我们两个好久没聊过了。”

妹九依言而坐,长生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水,水中翻滚着绿色的荧光,犹如星空那般绚丽,冒出的青烟匆匆消散。长生推到他面前,轻言细语道“妹九跟我了多久?”

妹九一直看着水杯,一动不动,眼神迷离,沉如烟雾,温然回道“三百余年!”

长生思域半晌,悠然回道“的确三百多年了,我记得你比妹喜早了一百年在我身边,那年正是南中时期,帝京也是鼎盛时代,你当年是虞少法氏家族的族长,你叫法”长生撑着头,没想起来名字。

“法兰之!”妹九语气清淡的说道,他并不想提起此名,说出来也带着嗔意。

长生就像没看出他表情那般,立马回道“哦对对对!你是有名的修仙之人,会占卜算卦,人人称你为法师,你只为皇室做事,但是你家人却反对你为皇室之人,你的二弟就反了虞少家族,杀死你妻子儿子七人,我记得没错吧!”

长生伸着头看他一眼,他明显不高兴,捏着拳头忍受着愤怒。长生看他恨意,心下知晓几分他的态度,然后又道“别生气了,我不是帮你报仇了嘛!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长生刚说完,妹九立刻抬头看着她,眼里的深意长生不懂,轻咳一声,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他似乎在想什么,看了长生片刻又低下头去,轻声回道“老大你从不提及此事,今日突然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妹九突然反问长生,长生愣愣眼,笑一声,道“因为我总是想到你,妹喜,妹三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一个是我的军师,一个是我的跟屁虫,一个是我的帮手,我们四个人只在一起短短两百年,妹三消失不见,妹喜魂飞魄散,似乎你也离我渐行渐远!”

妹九微微抬眼,视线中是长生低落的脸,她以前每三个月换一具躯体,从不重复的脸,性格却从不改变。她很暴躁,动不动打骂他们,她又很大方,从不吝啬魂气,她也很聪明,凡事都安排的妥当,以前总是想做一个劫富济贫的好鬼。她能一呼百应,天南海北的鬼魂没有一个不认识她。

可是这一切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从那个大钟寺的小和尚吧!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对方,长生眼眸永远闪着绿色的幽光,深邃神秘,窥探他们的内心。

妹九没能坚持住,因为他永远不敢看她的眼睛,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她的眼睛能穿透心灵深处,将你的一切秘密都摸索出来,着实让人恐惧。

长生失笑,然后对他说道“好了,你去休息吧!今日我在这里睡觉。”

“嗯!”

妹九依旧飘出了小竹楼,长生在时,他从不在小竹楼休息,门口的树枝就是他的栖身之地。

长生透过窗口看出去,他很平静的躺在树枝上,那树枝纹丝不动,他也躺的安详。

再一看其他树上的鬼,长生无语,收回视线,真想改掉他们喜欢挂在树枝上的行为,他们又不是吊死鬼,怎么都喜欢这样睡觉呢?这么一看,还是妹九正常一些。

长生睡到半夜,被一阵阵鬼叫声惊醒,如狼嚎,如孩童啼哭,如女子低泣,中间还透着悠悠怨怨的残笛声。

长生睁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一只手扶额,叹道“还让不让我好好睡觉了!”

忍了半晌,长生飞身跃起,飘到窗口看去,屋外刮起阴风,凄惨恐怖,这种事情长生从不放在眼里。

残笛声越响亮,鬼叫声风声越大,大到长生皱眉掩住耳朵,眼睛看了一圈,树上没有妹九,没有吊死鬼,只有狂风席卷的树叶莎莎作响,急促失控的声音,似乎响彻云霄。

长生龇牙片刻,大叫一声“给老子小声点!”

破天云霄,所有声音渐渐消失,只在瞬间,长生站着的窗口簇拥着大批鬼混,全都是熟脸,但是并没有妹九,他们推推搡搡,争先恐后的大声嚷嚷“长生鬼,你有金丹,你为什么不分给我们!”

“对呀!金丹是极品,如果你真心收留我们,你就应该拿出金丹分给我们,我们也能同你一样永存于世!”每个声音都说的理直气壮。

长生眯着眼睛,望着那群充满欲望的鬼脸,他们并不敢进小竹楼,所以全都围在窗口,熙熙攘攘的鬼群,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一个一个,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胆子跟她说话,长生看看快要天亮的天空,淡然问道“妹九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们要金丹!”

“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金丹的?”长生轻启朱唇

一群一群的鬼立马齐声应道“人间都传遍了,有位叫秋生生的女妖怪有一颗食魂兽的金丹,人吃了能永存于世,鬼吃了能魂气大升,且能和你一样长生于世。”

长生唇角定格一抹冷笑,曼声道“十几年前食魂兽就是吃了众多魂魄而积练成的金丹,而现在我拿着金丹只是要救回他们的魂魄。怎么?你们想要金丹,来瓜分他们的魂魄吗?”

众鬼愣住。

长生笑声双靥,又道“如果你们能找到传出此消息的源头,我保证你们能像妹九一样永远跟在我的身边!”

长生身边的鬼也不是一般都能胜任的,但是跟着长生却像拿一颗金丹一样,都能长生于世。跟在长生身边可比得到一颗金丹来的容易得多。

众鬼纷纷表示努力为长生做事。他们散开之时,长生看见妹九休息的树枝上留着一个东西。抬手之时一阵旋转的阴风袭卷来树枝上的东西,居然是一封信。

长生展开来看,原来他去了鬼市的闹事双街,此事可不可信长生也不能确定,收好东西。

突然接到一股魂思,下堂鬼离开许久,居然第一次联系自己。

长生顺着魂思赶了过去,已经天亮。

长生寻到帝京皇宫附近,转了两圈,心道“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皇宫呢?”等长生再一次魂思联系瑟瑟时,并没有任何回应。沿着皇宫细细转了一圈。已是下午时分。

长生不免有些担忧,瑟瑟寻不到,这里也没有隐蔽的结界,思域半天,决定静观其变,蹲两天看看。

长生立在枝头两天,任何风吹草动都离不开她的视线。依旧没有接到瑟瑟的魂思,前日的魂思一瞬即逝,但是准确判断来说,瑟瑟绝对在这里。她们分开快一个月,没有想过她会遇到危险,还是自己大意了。

忏悔半刻,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心里想着离垢,只想赶快处理好瑟瑟的事情,又不免有些着急。

深夜是鬼魂出没的时间,荒野山林里,贫瘠土壤里全都是鬼魂,一瞬即逝的呼救声音还是被长生捕捉到。

长生一愣,再细细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鬼叫声一起涌入长生耳朵里。

“救命啊!长生鬼,你再不来我就要被折磨死了!”呼救声音被长生拼凑起来,她面色一阴,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

皇宫后方是一处荒野,那里是乱葬岗,皇帝杀人之后全部仍在那里,罪人,好人一大堆。整个荒野散发着恶臭。

长生飘在空中,看着下方一具一具腐烂的,没腐烂的尸体。有头的,无头的尸体,苍蝇乱飞,乌鸦啄食,长生经过时惊吓它们全部哇哇飞起,黑天蔽日,恶气冲天。

被啄食的尸体残缺不全,内脏,眼珠,残腿,到处都是。长生咂咂嘴,自言自语道“自古皇帝杀人无理由,你们的怨气无法消散,我能理解。”

长生停顿一刻,突然用很无奈的语气道“可是······你们这样看着我······着实害怕啊!我也没法为你们报仇,皇帝有真龙附体,我也是敬而远之,但是我能做的就是免费送你们去冥府,不要钱的那种”

长生说完,下方一群群鬼叫声此起彼伏,更是卷起阴风阵阵,长生眯着眼睛,掩住耳朵,叹道“自古我最怕的就是冤鬼!”仿佛是为自己心疼,又说道“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入冥府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十八年后依旧好汉一个。留在这里只能是魂飞魄散。”

鬼叫声渐渐变小,个别个鬼还是很激动,想要冲到长生面前,龇牙咧嘴的瞪着她。

长生扶额,她已经最大限度的帮助他们,可是他们怨念太足,该让他们抄抄佛经。

“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入世一劫,来世再续,人生短暂,惜福再造,轮回转世,法之自然,佛说宽恕,万望珍之。”音若,如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又似清澈纯净的泉水,潺潺流淌过每只鬼魂的脑海,浮现出崭新的人生画面。

长生看着那群狰狞的面孔,唏嘘感叹。怎么感觉有几只鬼怪怪的,眼神似贼,感觉这场景不对,便偷偷摸摸飘走了。

长生抱着臂看着他们,随他们跑,随他们拼命的跑,眼看尽头的金环打开,长生闪电般的速度冲进去。

嗖的一下,金环被关上,而金环内是无尽的黑洞。

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阵阵回荡。

长生眼睛闪着绿光,越是黑暗她看的越清楚,巡视一圈,微皱眉头,缓步朝前走着。

这是一处空荡的密室,大到看不见尽头,只有人高,再没有任何东西,压迫感随之而来。

每走一步,整个密室便回荡着清晰的回音,一下一下,敲击人的心脏。

走了半刻,耳边传来狼嚎,那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一阵一阵,并没有看见狼。

“长生是你吗?”一个幽怨的声音飘荡在密室,忽远忽近。

长生四处看一圈,能看见的地方就只剩下黑暗。

思域一瞬,轻声回道“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回音嘹亮,从四面八方涌入耳里。

长生耳朵尖锐,感觉到北面的回声有些沉重,眼神定格,静静的看着。

再行几步,是很近的呼救声;再行几步,是很远的狼嚎声;再行几步,是挣扎铁锁的声音;

心下确定,瞬间闪过去,腐烂的泥土气息穿过长生腔内。眼睛不眨一下,死死盯住前方。呼救声越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入眼就是一盏昏暗的孤灯,吊在头顶的墙上摇晃着。

孤灯残影下是一个钢铁制成的铁笼子,铁笼子里的铁链子绑着一只面目全非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形状!

长生倒吸一口凉气。这

第三十八章 黑色玄镜



“救我啊……”那怪异的东西激动得开口说话

长生打了个寒战,警惕的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你嫂子!”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长生叹气,偶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警惕的看看四周。这里只有孤灯下的她们,和远处的一张藤濡椅子。

铁笼子里的东西说道“你把我害惨了!”语气还算尖锐。

长生低言“我怎么把你害惨了?又不是我打的!”

“你知道这上边是什么吗?”那东西微微示意

长生也抬眸看一眼,心疑道“什么?”

“一块黑色镜子!”这时的语气略显阴森。

长生一怔,又往上看了看,这么仔细观察,的确是黑色镜子,还能看见她们的倒影。

莫名的恐慌,立马转移视线,道“我不是让你追查顾三郎吗?怎么成这样了?”

那东西汗颜片刻,幽幽说道“我追查到这里第三天,被外边儿乱葬岗里的鬼给骗进来了”

一片安静长生抽着嘴角,无语凝噎。又听见她说“这里就是鬼新朗的地方,着实怪异,什么东西都没有,天亮之后太阳就直接照在我身上,每天有那么几时辰都能被太阳洗礼。而且,我又看见了那个黑衣人,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只是个凡人,居然能看见我!”

长生一直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听她说,一边回道“你确定他能看见你?”

“非常确定,他和鬼新郎就经常坐在椅子那里,可以肯定鬼新郎是他的人!”

长生盯着椅子,皱眉问道“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东西思索一下,突然想起一个很怪异的地方,连忙说道“他的眼睛是异瞳,一黑一红!”她说的有点激动。

长生眉目肃然,脸色一变,冷言,道“阴阳眼?”

“什么?你确定这是阴阳眼?”那东西使出洪荒之力惊道

长生轻咳一声,让她小声一点,然后自言自语道“不确定”。

阴阳眼好几百年前就消失了,它只属于辰风穆氏家族,阴阳眼世世代代遗传。他们家族在南中后期就萧条了,专干为人驱鬼避邪的活,学的都茅山术。南中前期时,茅山术是神秘,被尊敬的术法,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家族没落,连茅山术都被人瞧不起,最后全部消失不见。此事应该与自己无关!

长生刚想完,便听见啪啪的拍掌声,啧啧赞叹道“厉害,厉害啊!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

长生静静地看着飘来的人,无波荡漾,眼眸清淡的犹如玉山的雪花那般冷艳。

“别这样看着我,托你的福,我换了一张皮,这张皮我甚是喜欢,你看看这眼睛,很真对吧!你看看这嘴巴,很丰润饱满是吧!你看看这身材很强壮是吧!”那只鬼从上往下的摸着自己,眼神略显轻佻。

长生差点冲过去捏碎他!

“啧啧!你们不是找这疯子吗?呐!在这呢?”他潇洒的弹弹红色长袍,侧身让长生的视线看过去。

椅子旁边有个黑乎乎的人躲着,身体不停的颤抖,眼睛不时瞥向长生。

其实在他眼里,他只能看见一个长生,鬼新郎和瑟瑟如同空气一样。所以他害怕就只是长生一个人而已。

哪个正常人看见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不害怕。显然,鬼新郎是故意的!

长生将眼神移到鬼新郎身上,他比之前更让人讨厌,贱嗖嗖的眼睛,真想挖出来踩一脚。

“你再一次挑战了我的底线!”长生微微仰头,挂着一抹讥诮,似是在嘲讽他们,一双莹白的手,毫无血色,指甲慢慢变成红色,分外妖娆。蓝色衣裳变成白色纱衣,衣袂翻飞,及腰的墨黑长发瞬间飘扬,似风起时,妖冶而诡异。

鬼新郎怔愣一刻,立马恢复正常,抬手吸住顾三郎,紧紧捏着他的脖子,他惊恐的吊在半空中,奋力挣扎着。眼睛犹如铜铃,喊不出一丝声音。

“哼!两个,你只能救一个!”鬼新郎狰狞的面孔说道

长生往前走一步,他居然胆怯一分,只看见一抹白影子从眼前闪过,手里的人毫无气息达拉着,死状恐惧。

而铁笼子里的瑟瑟已经被她抱在怀中,冷讥一声,道“你知道刚刚为什么我没有顺便除了你吗!”

鬼新郎脸色一阴,朝着长生冲来,长生闪开之时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居然抗住了长生的气力。

“因为我很无聊!”这嘲笑的声音飘在空中,盘旋半晌,原地早已没有了长生两人。

他回神之际,此地空空荡荡,连地上的疯子也不见了。

“废物!”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他紧咬着牙,愤怒的大叫一声,惊天动地。

长生一手抱着瑟瑟,一手提着顾三郎,快速朝着麒麟山飘去。

黑暗中,她犹如翩翩蝴蝶飞舞,但是细看她的脸,眉头皱成一团,阴着一张吊死鬼的脸。

瑟瑟抬眼看她,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变身了?”

长生冷言道“不知道!”

“你的魂气怎么往外渗?”瑟瑟疯狂的吸收外渗的魂气。

长生心慌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魂气突然这么强大,刚刚变身也让她也摸不到头脑。

等回到麒麟山,下地走时她感觉步伐更轻佻了,视野开阔,耳力更加灵敏。她扔下手里的一人一鬼,站在小竹林门口半晌。

她有一个奇怪的想法,金丹!莫非是金丹?

连忙冲进房间,摸索腰间经常放金丹的位置,左摸摸不见,右摸摸不见,突然着急上火,全身摸了一遍。

脑海一片空白,嘴里只说着几个字“哪去了?”

她缓缓伸手,看着白皙的手掌中渗出丝丝白色气流,红色的指甲,白色的纱衣,墨黑的长发,似乎比之前矫美了几分。

镜子里,一人如风拂玉树,白衣幽影出尘,脱俗清丽,如凌波仙子,隐若云雾。

人还是从前那个人,脸还是从前那张脸,只是通体雪白,烟雾笼罩周身,更显绝色倾城。

这可是真算是倾国倾城!

“你是何方妖怪?”门口的声音半带开玩笑半惊叹,长生便黯淡了眼神,让人捉摸不定。

瑟瑟已经恢复人形,却虚弱不堪。但是看着变化颇多的长生,她还是惊讶愣住。

白锦云华似雪裹身,娇媚清眸含波射影;轻盈窈窕如上凝月,临流映照浩气高洁。

她在瞬间就变成这种样子!

长生转身看着她,碧绿的眼眸透着幽怨。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郁结。

瑟瑟难得善解人意的没有笑话她,缓步走去,一边吸着外渗的魂气,一边说道“你怎么了?”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情况,不然以长生鬼的行为早就解决了。

长生沉默不语,她正在心里努力的说服自己,一千年里她从没有靠吃魂魄提升魂气。

但是也没人知道,山后的那处秘境里的清泉是观音菩萨的梵境瓶里流出来的。当初她在佛祖座下听禅时,裕度了一声佛光,竹楼门口的两个“清静勿扰,极乐天堂”更是佛祖亲自赐予她的。

天神悠悠,她至今想不明白那些天神佛祖为何会帮助她,以至于她一存就是一千年。违背了天道轮回,在万物之中只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一心向善,就是怕有一天她是不是有报应。她帮助的人,神,鬼,上至天下至地,哪一个不感激她,她也从不求回报,只希望这世界变得更好更好。

可这算不算她犯错了?

“妹喜!我始终没能救回你!”长生在心里默念的好几遍。

这颗金丹被正常人吃了都能达到长生的境界,被她稀释不可能只是这般模样!一定还有些特殊的地方。

小竹林一片黑暗,屋外出现阵阵鬼叫声,全都围着已经死亡的顾三郎。

长生回神,长吸一口气,心里难受的感觉被压制下去。然后朝着门外伸手,一阵风卷走了尸体,落在长生面前。

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顾三郎死了大概有半个月,她上当了?

长生双眼如幽潭,怒目含威,闪着盈波。

瑟瑟看着长生的表情变化,最终还是叹一声,眼神移向尸体,道“又是做成了死尸!”

长生移步到窗口坐下,“只有北冰大陆做出来的死尸才像真人!”

“我倒是听说过,之前却没有接触过,没想到这样一看,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瑟瑟也难得正常。

“前几天还处理了一批死尸,看来北世帝和帝京的人走的很近!”

瑟瑟皱眉,只是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觉得那块黑色的玄镜很怪?”瑟瑟不懂国事,也不关心国事,满脑子都是被关的密室。

长生这么一想镜子,鸡皮疙瘩便掉满地,蹙着柳眉说道“这是我第二看见了,你有没有发现镜子的特殊之处!”

“什么特殊?”瑟瑟走过去坐在长生面前

长生撑着下巴,道“你不是说天亮之时,太阳能照着你嘛!”

“哦!对对对!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瑟瑟失笑

“所以说,这块玄镜是透明的!”

“也不全是!”瑟瑟也撑头补充道“我能看见镜子上行走的路人,但是他们却看不见脚下的场景。似乎只能我看见天空,但是太阳又能照在地下。”

“透光的!!!”长生自言自语道

“那黑衣人如此有本事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人,身份也绝对不同凡响!”瑟瑟每次想起黑衣人都发抖,她感觉此人异常熟悉,就像毛毛碎碎的羽毛划过心头那般,追摸不到,又难受的紧。

“以后注意安全,那鬼新郎被我惹怒了,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长生没在想玄镜的事情,而是担心鬼新郎会不会做些什么更过分的行为。

瑟瑟立马恢复原状,矫笑道“你的小和尚呢!不会抛弃你走了吧!”

长生瞪一眼,瑟瑟立马收回莫名的烦躁,换上性感迷人的笑容,轻咬嘴唇,道“可怜的长生鬼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人咯!”最后一个字拉的老长。

长生心滞一刻,原来我身边真的只剩下下堂鬼了!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长生想了好久好久,天亮了她都没有想出来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一丝光线照射在长生脸上,她悠然回神,原地早已没有瑟瑟。

长生看一眼天空,心下决定上泉眼走一趟。家中早已没有清泉,下次阎王来就没什么东西招待,得提早准备上。

刚想完,长生就闪身飘向山后,一路上遇见一群群鬼蝴蝶,栖在树枝上,草堆上,密密麻麻,毛无缝隙的遮挡了大片山林。

第三十九章 上古麒麟

泉眼在麒麟山的山腰,离小竹林有几里的距离,但是一路上却是令人毛骨悚然,张牙舞爪的各种恐怖的东西。

骷髅头,腐尸,倒挂的干尸,天空盘旋的秃鹰,乌鸦,整片山野都充斥着臭味,令人难以忍受。

长生一路都是捂着嘴飘过,鸡皮疙瘩掉满地,强忍着呕吐,飞到泉眼入口。

泉眼入口最吸引人目光就是一片绿色草地,此地长满了各色鲜花,正随风摇曳着,整个地方干净清爽,没有刚刚路过稀奇古怪的东西,美丽的景色吸引人前来观赏,但是任谁也看不出来入口在什么地方。

今日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舒适宜人。

长生落地长吸一口气,悠然自在走了一圈,然后蹲在地上拔起一颗小草,没有连带的泥土,只是漏出来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伴随着一丝清凉的风渗出来。

长生趴着小洞口往下看去,透过层层迷雾看见巨大的空洞,空洞中有一股潺潺的流水。

小洞口视线狭隘,但是却能将空洞看得一清二楚,山中怪石嶙峋,山石峥嵘,泥土堆积如山,但是却透出清凉舒爽的风。

看似普通的山洞,实则凶险万分,最让人害怕就是山洞中看守秘境的神兽。

此神兽现在正在入眠,长生也不显害怕,嗖的一下从小洞口钻下去,平稳入地后,一股清凉的风吹来,沁人心脾。

脚底下传来微微的刺痛感,长生微皱眉头,刺痛便像针扎那般。

再站一刻,这疼痛感移至小腿,长生难免有些站不住脚,但却不敢动一步。她刚刚一进来就被强大的气流笼罩,让她使不出任何力气,强大的魂气也在这里消失。

再站一刻,疼痛移至腰间,就像毒蛇那般在腰上游窜,游着游着移至肚子。

这样的疼痛是她之前从未发生过的,像是某种东西强行吸收身体,又像什么东西强行压制灵魂。

这样一来一回,长生有些受不住,身体仿佛被撕拉,被分离,被啄食,她的元神不停的跳动,心跳砰砰砰砰跳的猛烈。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魂魄被脚底下的东西往外推,又仿佛看见这具身体正在把魂魄往里拉。

呼吸一紧一松,随着心跳声越来越快,快到长生的脑子都想不出怎么解决这问题。

长生全身发麻,强撑着自己没有倒地。双眼模糊不清,看向山洞拐角处一个长相奇异的怪物。

这就是镇守麒麟山的神兽,上古瑞兽-麒麟。

此神兽奇形怪状,狮头马身龙鳞牛尾,眼珠似铜铃,须如鼻涕,壮如山石。因为此山由麒麟神兽镇守,这座山也便叫麒麟山。

无人敢到秘境的原因也是因为它,它喷出的火能灭掉任何人,连元神都会焚掉,所以便没人敢来此处。

但是长生不信邪,六百年前独自前来挑战麒麟,也不知为何,这麒麟就是不跟她打,看见长生只是稍稍抬一下眼皮子,然后喘几口气,把脑袋埋在身子里继续睡觉,像极了憨态的小猫。

它不理长生,长生自然也不理它,自顾忍着脚下的疼痛偏要打一瓶细流。

长生站在原地已经半晌,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珠滋溜溜的乱转。

麒麟看见来人是长生,眼皮一抬继续睡觉,长生一急,哼唧了几声,麒麟再次睁眼看长生,长生眼珠对它示意“救救我!”

麒麟灵性之极,看懂长生的意思,喘着粗气,明显不耐烦。

长生瞪它一眼,它便讪讪的站起来。它一起身整个山洞便随着它的动作地动山摇,山顶还掉下各种石头,灰尘乱飞,长生眼前一片茫茫。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细流,但是细流之上也有强大的斥力,凡是经过的东西瞬间弹上山顶,死也下不来。

麒麟过不来,只能在原地大跳一步。

砰一声震动,地上的所有东西瞬间弹射起来,就连长生都跳起三步。

瞬间远离地面,长生抓住了山壁的石头,禁锢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扔下腰间的小瓶子。

小小的瓶子掉进细流中,以肉眼能看的速度不停的灌水。

这小瓶子看似拳头大小,但是能装十几吨水,但是装水的速度慢,长生要在此地等上好久。

麒麟依旧趴在地上睡觉,长生转身落在刚刚掉下来的石堆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抬头看向山顶。

山顶汇集着绿色的荧光,像星罗棋布那样,一圈一圈转着光圈。

长生叹一声气,她每次来这里都想看看前世今生,尽管她知道她并没有今生,但是很想看看她的前世。可是这秘境对她并不起作用,什么也看不见!

长生看了半晌,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说说,我为什么看不到前世呢?”空空洞洞的回音盘旋在山中,把灰尘荡起一圈圈涟漪。

那麒麟换了动作从新躺好,大喘着粗气,不耐烦的感觉明显可见。长生轻笑一声,又道“你这该死的神兽,我没地方惹你吧!怎么总是对我这么不友好。”

长生当然知道,这麒麟只对她爱答不理,若换做别人闯进来取水,怕是元神都没了。

长生刚说完就听见一丝莫名的声响,此声音被无限放大,传入长生耳里便是震天动地的声音,震得长生抱头蹲下。

麒麟也被惊醒,瞬间站起来,眼睛看向长生钻进来的小洞口,警惕竖着狮头。

长生站起来也看上去,两人隐藏在山石之间,刚刚看见小洞口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泛着幽黯的蓝光,眼珠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最后定格在细流中正在灌水的小瓶子上。

长生眼睛一阴,对麒麟摇摇头,沉静的片刻,小洞口的眼睛不见了,长生抬手,一股阴风卷起水中的瓶子,管他灌了多少,收起就从小洞口钻出去了。

刚刚进来还是晴空万里,等灌满水,居然已经夜半三斤,长生用脚把草恢复原状,然后站了一刻,听见一抹风声飘下来麒麟山。

长生随着他的路径追过去,圣树之下一个红衣男子正在安静的参拜,做的有模有样。

长生立在不远处看着他,白衣飘飘,在月光照耀下清清冷冷,周身一层青烟薄雾,幽影飘渺。

红衣男子显然就是鬼新郎,他似乎不怕麒麟山的结界,正大光明的站在圣树下,好不自在。

长生在心里默念一声,两只鬼接触到魂思,朝着麒麟山赶来。

“长生鬼,你看了我这么久,难得是看上我了?”鬼新郎并没有回头,云淡风轻且带着点调笑。

长生神色自若,悠然飘到鬼新郎身旁,哪管他拜的哪路神,道“不知您拜的哪路大神?”声音温柔娇媚,让人不由自主想看她一眼。

鬼新郎方才睁眼,耸耸肩,道“太上老君,求他为我牵一处良人,我这个新郎啊!总是孤身一人,着实寂寞!”

“那我可恭喜您,愿您心想事成吧!”长生回的较为敷衍。

“啧啧!”鬼新郎笑一声,又道“你变身的样子真美!”此声音阴阳怪气,着实恶心。

长生刚要犯恶心,那鬼新郎像是被什么刺痛一般,脸色突然发黑,眼珠冒火,全身犹如置身阳光下冒着黑烟。

长生不解的退一步,他才恢复正常。然后咬牙切齿的看着长生。

“关我什么事?”长生神色淡然。

“哼!交出金丹,不然我会让你在乎的人付出代价!”他依旧是咬牙切齿的恨道

长生脑海突然闪过离垢的影子,心滞一刻,脑海里居然全是他。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正常。立马挥洒掉他的脸,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个鬼新郎一而再再而三从手上放过,只是想抓住他身后的人,此人异常狡猾,从不在她面前出现,那么强大的人,不亲自出来对付她,反而躲在暗沉操控这些鬼,显然是不想让她看到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把他的爪牙一个一个抓住,看他最后会不会亲自出来对付她。

长生撇一眼远处匆匆赶来的两只鬼,一黑一白,一鬼拿着锁链,一鬼拿着算盘,悠悠然然飘到圣树周围。他们接收到长生的信息,看见那只红衣男鬼,二鬼对视一眼心道:这不是冥界通缉的“鬼新郎”吗?

黑无常甩出铁链,准备无误地绑住鬼新郎的脚。他刚刚看长生一眼,幽黯的碧眼居然让他迷糊了一刻,还未回神,脚上被突然铐住。

顿时,那铁链就像浓烈的火一般灼烧他的脚腕。他居然痛得大叫一声,如秃鹫鸣声。

白无常拿出算盘,叮叮作响,长生撇嘴看一眼,现在才想起,这鬼新郎不是有个金色算盘吗?现在怎么不见在手上呢?

她正这么想着,铁链拴着的鬼新郎突然灰飞烟灭,化成一堆白烟散开了。

三鬼立在原地愣了半晌,心道“灰飞烟灭了?”

黑白不识真假,但是察觉这么容易收服,也不是很有成就感,颓了半晌,收起东西,飘到长生面前,疑声道“他?魂飞魄散了?”

长生咳了一声,十分体贴的说道“谢谢谢谢,要不是你们,我怕是搞不定”

“”两鬼明显不信,但是长生这么说,他们也顺着台阶下,然后干笑一声,又道“长生鬼,你?怎么不一样了?”

她似乎比之前更漂亮了,刚一看见她,居然差点以为天仙下凡!要不是这里是麒麟山,他们可真的以为这是哪位仙女呢!

“怎么?我之前不漂亮?”长生鄙一眼,娇媚的眼角佻了一下,像极了星星眨眼。

两鬼差点迷失在碧眼里,强制回神,道“不是,不是,我们眼拙,打扰了,马上就走!”说完,不等长生回话,两鬼识趣儿的离开了麒麟山,离开时还不忘加固了结界。长生满意的回到小竹林。

离开离垢两三天了,总是有意无意想起他,一直压制着怪异的感觉,坐在窗边看着新一轮明月。

现在已经八月初,山中依旧是郁郁葱葱,连带着几场雨,麒麟山长满了花草,十年前食魂兽将此地弄得一片狼籍,经过那些小鬼整理,一代一代的鬼,又生活在这里。

长生撑着下巴望着那些“睡觉”的小鬼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丑有美。走一波又来一波,从来没有熟脸,但是他们哪一个不依附自己,正因为身上强大的魂气,这里才能让他们有生活下去意愿,这其实里与忘川河并没两样。

那里的摆渡人十年载一人入冥府,长生鬼七月十五送一人去冥府,说白了都是摆渡而已。

第四十章 都是造孽

天气变化莫测,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日清晨便大雨倾盆,轰隆隆的雷声炸响,正在安静休息的长生吓得弹跳起床。

入眼就是红衣女鬼贱兮兮的看着她,那眼神简直能把她剥开一般,本以为她中邪了,没想到她发现长生醒来,凑到面前,笑嘻嘻的说道“我刚刚打听到一件事情!你要不要听?”

长生看着快要钻进嘴里的下堂鬼,瞪一眼,推开她老远,整理了衣服,道“爱说不说!”

唉!瑟瑟愣一下,本想赌气不说的,结果实在是忍不住,说道“北冰大陆居然和西齐开战了!”

“开战?”长生惊异道

“嘿嘿!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等长生回答,她又接着道“你的麒麟山西北处有一个东西,你想想,你有什么东西忘在那里了?”瑟瑟神秘兮兮的看着她。

长生云淡风轻,不明就理,摇摇头。

瑟瑟立马笑道“十几年前,你是不是除去两只食魂兽?有一只掉下了山崖,当初有人去找过那只食魂兽的残骸,并没有寻到那只食魂兽的尸体!”

长生突然想起,那只食魂兽发疯一样跑上山顶,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它就掉下去了。

不是有个黑衣人下山找了吗?没找到?好像自己之后没有关注过那只食魂兽。

瑟瑟又道“就在前几日,也不知道被谁发现了尸体,找到它时并没有腐烂,完好无损的尸体。去的人太多,西蜀的寻路人认出那是食魂兽,然后便传出此消息,两大陆皇帝居然都想要那颗金丹,争论不下,便商量着开战。”

瑟瑟一口气讲完口渴了,大喘着气看着长生。

长生微微敛起眉头,颔首,道“所以说又一枚金丹现世?”怎么感觉此事怪怪的?按理说,这食魂兽不应该在十年前没有找到,不然黑煞肯定会问她,他们艳煞门干一件事情不会这么敷衍了事。

“对对,听说不少人前去抢夺,比之前找你手上的金丹还要猛!”

长生略一迟疑,不动声色,道“我们暂且不管那些事儿,你先去东泊大陆找找梦建城,我晚些赶过来。”

“为什么?”瑟瑟不懂,问一句也是白问。

长生看她一眼,然后丢了一把伞给她,这明显是催她出发。她没法,只能认命的离开了。

长生举着白色绣花的纸伞,悠然自在的走下山。一路下来,身上干干净净,没粘一丝尘土雨水,径直去了艳煞门。

依着记忆飘去了西堂,大雨不减,清凉的风吹得人舒爽愉悦,整夜的焦急情绪慢慢消失。独自赏着雨。

长生站在房间门口半晌,听见里边的声音慢慢消失,她才敲门,道“黑煞,我有事找你。”

房间两人面面相视,为首的黑衣人示意他走,然后才说道“请进!”

长生收起伞,抖了两下,清凉的雨滴打湿了裙角,白色的裙边湿哒哒的滴着水。

走进门迎面扑来浓烈的药味儿,长生最讨厌这种味道,只能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隐隐看见帐帘后的黑衣人影。细细听了他的呼吸声,感觉到呼吸声较为沉重,长生愣一愣眼,扬声道“黑煞啊!你怎么了?”

“无事!”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受伤。

长生只能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十年前你们是不是派了一个人跟我去收服食魂兽?”

“没有!”异常果断的回答,仿佛也在长生意料之中。

“那你可注意了,麒麟山西北角出现食魂兽的尸体,怕是又会有人冒充艳煞门的人前去取东西。”

黑衣人一愣,捂着胸口,强制淡然回道“多谢提醒。”之后就没有回音。

长生侧着身子看一眼,看见黑衣人似乎正在写东西。只能关门出去,因为雨太大,长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忍了好久,好久。

砰的一声,刚刚被关上的大门被长生一脚踹开,一把揪住正要飘出去的魂魄,揪着他走进了里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黑衣人。

整个地方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道,长生下意识舔舔嘴唇,案桌上鲜红的血往下滴,触目惊心。

长生皱眉看一下手中已经晕厥的魂魄,他明显就是黑煞,他为什么要死?

身后前来锁魂的黑白看着长生吓一跳,又发现长生手里的魂魄,他们知道,这个魂魄又带不走了。

长生不理会他们,走到黑煞尸体身边,推开一看,一把精致的匕首插着心脏部位,他居然是自杀?

长生正思考着,便听见暗处传来移步的声音,长生迅速将他揪出来,他沉着眼并没有害怕,面无表情,黑衣融在暗处,打眼一看像极了黑煞。

长生问一句“他怎么死了?”

那黑衣人抬头,一双眼睛通红,似强忍着愤怒,好半晌才说道

“堂主自杀的!”声音很快淡定下来

长生莫名心悸,疑问道“好端端为什么自杀?”

“大钟寺的定慧大师与主子有关联,被其他堂主发现,上报皇上,皇上大怒,要毁了西堂,堂主为了救我们,才自裁!”

长生总感觉此事不是那么简单,本想多问些什么,不容她多想,便听见不远处的吵闹声。

“快快快,叛徒就在房间!”

“抓住他,严刑拷问!”

长生看一眼手中昏厥的黑煞,那看一眼那人,另一手抓起黑衣人从房顶窜出去,趁着大雨离开了。

两人远离艳煞门,长生丢下那人,言语肯定的说道“你主子不必担心。”说完就离开那人。

那人愣在原地半晌,没明白“你主子不必担心”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长生消失的快,且行踪诡异,他也没法追上去询问,只能拿着手中的信办事去了。

长生捏着黑煞的魂魄回到麒麟山,大雨茫茫,她居然没有拿上伞,不过并没有想太多,丢了再做一把就是。

长生将黑煞的魂魄带进小竹楼,一整片鬼愤告不满,为什么人家新鬼就能进去,他们怎么进不去。

长生安顿好黑煞,不理那群亢奋过度的鬼魂,追着瑟瑟而去。

东泊大陆依旧是大雨茫茫,等到了常流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

常流也有一条神武大道,人山人海,分别聊着同一话题。

长生驻足听了几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师!”

“害了那么多人,我看凌迟都不足以畏忌亡灵!”

“两百多口人命啊!一夜之间全部淹死啊啊啊啊”

有些人说的激动都哭起来了。长生皱眉找瑟瑟。

神武大街成群结队的人往皇宫方向走去,哪管雨水的洗礼,只凑着官兵最多的地方而去。

声音太嘈杂,长生听不清楚,只能先联系瑟瑟。

瑟瑟接到魂思,急匆匆回一句“长生赶快到南面的长兴村,有紧急情况。”

长生心滞一刻,朝着南面飞去,越过连绵山丘,跨过大江大河,闪电般的速度冲过去。

一路而来,她偶尔看见路上行人哭泣,越往南面,死气越重,污泥臭味熏天,沉沉的压抑让长生有些心惊。

此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湖,是个高山流水,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但是现在整个村庄冒出沉沉的死气,入眼就是一片狼籍,三面山峰似滑坡而下,冲毁了村庄,连带湖泊都泛着滔滔黄水。

阴雨绵绵,天气压抑着,更让人无法呼吸。

长生落在瑟瑟身旁,瑟瑟一直望着前方一群人抬出一具尸体,一具一具泥浆翻滚过的尸体,有大有小,全都整齐的摆放在村门口。

村门口的长兴村牌子已经没有了,全部都是山石,砸烂的房子,砸死的人,冲毁的堤岸,和正在暴涨的湖水。

瑟瑟面色凝重,心情复杂,长生站在身后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长生轻咳一声,瑟瑟转头看去,同时转头还有两个被泥浆毁的面目全非的人,看不出脸,也看不出穿着,仿佛从泥浆里游泳出来的。

长生扯扯嘴角,一个高个子的人惊喜道“生生你终于来了!”他一笑露出大白牙,长生便知道他是谁。

而他身侧矮小的人看见长生下意识躲了躲,梦建城略显不耐烦的语气道“躲什么躲!”

长生没有理会两人,只问了一句“离垢呢?”

长生问完,此处安静了半晌,长生明眸一动,梦建城才发现长生有些不一样了,正准备惊艳道,长生束素芊芊一挥,制止他道“人呢?”

梦建城似乎不想说话,看看身边的另一人。

而瑟瑟站在长生旁边,说道“长生,你先别着急,你问问那个小姑娘吧!”瑟瑟说完长生就看向那面目全非的小姑娘。

宴宴低眉信手,一声不敢吭,梦建城移开了身子,大抵是不想挡在她面前,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长生微微敛起碧眼,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手足无措。

她被长生看的瑟瑟发抖,心里莫名嘀咕:她的眼睛好生吓人!只能讪讪的说道:

三天前,他们两人初到常流,无处居住,她听过离垢提起,要进皇宫。二人正在小摊喝茶,宴宴看见远处城墙边围满了人,她从小喜欢凑热闹,想也不想跑过去看。

不想,她看见皇榜,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经长兴村多日大雨未停,庄稼被毁,百姓颗粒无收,天灾无情,求神拜佛皆不灵验,朕特招天下能人异士前来治水,以此布告天下,治水成功朕封官加禄,为皇室之人。

她心道,这是一个进皇宫机会,况且她在蜀山学过治水术,她很有把握能治水。之后她想也没想就揭下皇榜,离垢正在喝茶并没有在意宴宴在干什么,结果他们就被两个小黄褂请到丞相府。

离垢心有疑虑,开始怎么问她,她都不说。最后没法只能给他看皇榜。离垢吓一跳,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宴宴给了她安心的笑容,道“不怕,我学过治水术,这些水她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

离垢没法,入住丞相府第二天,宴宴居然让人安排设坛,只要离垢独自坐在坛中念法,她则在暗处使治水术,到时候水治好,他就是法师。

离垢无法阻止她的行为,已经揭下皇榜,如果半路逃跑,反而被人抓住,他只能硬着脸皮做法。

前天他们正在长兴村设摊做法,众人翘首以待等着三千法师,三个时辰过去了,大雨居然减弱,慢慢的变成小雨,最后天气放晴,一众人惊呆了,就连丞相都大叹佩服。

离垢依旧在云里雾里,但是看见雨水停了,他倒真是松了一口气。宴宴高兴之余,又和离垢住进丞相府。

前夜,长兴村的百姓拜离垢,称他大法师,兴奋不已。丞相为他设宴款待,并且第二日,也就是今日进宫面见皇上。

离垢本想说实话,这一切只是宴宴的治水术,不敢拘功。但是他不适应宴会,只是走了过场就离开了,当夜也没有向丞相解释。

前半夜所有一切都还顺利,可是到了后半夜,长兴村突然硕大暴雨,瞬间冲垮了山崖,河堤爆破,一眨眼便淹没了长兴村。

长生听着心惊胆战,她大概也想到之后怎么样了,白日听到那句“凌迟都不足以畏忌亡灵!”让她身起寒战。

第四十一章 招魂

整个长兴村一片混乱,湖水淹了大量的村庄,刚刚听人统计,第二百三十六个。

已经两百多个尸体了,他们还在不断的挖,一个一个抬出来,尸横遍地,众人大哭大闹,吵的不可开交,官员抵挡不住暴民,眼看着他们浑身是泥的跑去神武大街。

长生算算路程,大概也要跑过一天一夜吧!也闹不了多大的事情。

梦建城看着长生面色凝重,不知她望的哪里,宴宴依旧躲着身子,三人沉寂了半晌,被匆匆忙忙的人给挤开了。

等到夜半,长生看一眼天空,刚刚下了雨,现在的月亮居然那么圆那么亮。她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想到补救的办法,但是并不想这么多人在场,只等到那边人渐渐离开。

稀稀落落的人走光了,此地变成人际荒凉,阴气十足的地方,惨淡的月光下,摆放着两百多具尸体,依旧是泥浆满身,有些没有腿,有些蜷缩着,有伸着手,抬着腿的尸体,恐怖的形状让人不敢直视。

长生不理会梦建城和宴宴,因为地上太脏,她飘在空中盘旋半晌,宴宴一直低头不敢看。

梦建城却是一直望着长生,眼神充满了崇拜,放着光彩。也不知他从哪里收拾的,刚刚还脏兮兮,现在已经一身月白华袍换上,俊逸绝尘,潇洒自如。

长生停在空中,自言而道“你们离远点,替我守着结界外边,不许有人闯进来。”清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宴宴下意识抬头看去,才发现此处已经布上结界,将巨大的三座大山圈固其中,这要有多大的法力才能做到?她不免有些心惊。

梦建城非常听话,冷眼看着宴宴道“还不快走!”宴宴不敢在前辈面前失礼,赶忙跟着他出了结界。

瑟瑟跟在长生身边,疑问道“你想干什么?”她眼皮轻跳,总感觉长生会干些令她惊讶的事情。

“招魂!”两字毫无感情的从她的嘴里说出,渗出沉沉的死气,像生活在十八层地狱那般的阴森诡异。

瑟瑟淡淡惊慌,轻咬红唇,道“长生!你!”

“离我远点!”长生一把推开瑟瑟,她顺势飞出了结界外,结界一丝波动,梦建城心一颤,并没有发现异常。

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地上的树叶,石子,全部震起来,停在半空中。世界放佛安静了,又放佛世界所有东西都定住了。

长生盘腿坐在小碟子身上,微闭双眼,双手合十,面容微皱,只见周身渗出一丝金色光影,瞬间朝着穿破东泊大陆的大湖泊尽头冲去。

经过忘川河,经过奈何桥,经过孟婆庄,到达冥府,一路的落魄潦倒的魂魄被一股金色光影团团围住,他们正垂头丧气的飘着,正在喝汤的,正在过桥的,正在忘川河的,正在黑白无常身后的,正被推进轮回井的,正下十八层地狱的,正在吵架的,全都被金色光影包围着,他们来不及大叫,瞬间被光影吸走。

“啊!!!”冥府被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孟婆汤摔在地上,桥上本来是成群结队,瞬间只剩下小几个,许多小鬼愣在原地半晌。

黑白无常只感觉一阵风,眼前的鬼魂全部不见了。他互相对看一眼,停滞一刻,才大叫一声“出事了!”

霎时,整个冥府再一次被长生搅得天翻地覆。

一盏昏暗的红灯下,阎王坐在高处撑着下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听着一众小鬼叽叽喳喳的说话。

身旁的判官正翻开生死簿,看一眼心事匆匆的阎王,他低声说道“阎王,这群人本不该死,但是……”但是被长生鬼这么给召回去,有些违背天道轮回!他很识趣的没有说。

阎王挥挥手,下方一众小鬼立马闭嘴,继续朝着岗位而去收拾乱摊子,有的边飘边说“这就是长生鬼!”

“再一次搅乱冥府!”老鬼道

“她这么厉害?”新鬼道

“更厉害的你们还没见过!”老鬼道

“阎王不管吗?”新鬼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咳咳!别说了!”老鬼发现阎王盯着他们

“怎么了?我说的很小声!”新鬼把声音压得更低

“好好工作,问些有的没的,小心把你扔下去!”老鬼没法,只能恐吓道

阎王收回视线,叹一声,道“把命数已到的魂魄收回来就行,其它的就让他们从阎王殿走一遭吧!”

判官心知阎王又在承她的情,这一千年来,她多少烂摊子不都是阎王处理的,她哪里知道,受天谴都是阎王。阎王这是何苦呢?不就是从前误收了她吗?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在补偿吧!

催判官为阎王感到担忧,但还是答应了。

一群男女老少的魂魄瞬间被召回阳间,一阵阵阴风袭卷,结界外的两人一鬼吓得颤颤发抖,瑟瑟亲眼看着所有的魂魄正在以极尽的速度引来。

金色的光影交错,她无法直视,眯着眼睛让开了身子,让一群鬼魂飘进来结界里。

她心颤如麻,长生这是逆天而行啊!

原地的长生已经耗尽了大量魂气,脸色苍白,强忍着地狱的吸力,做最大的召唤。

招魂容易,附身难,她睁眼看了一圈,地下一群刚召回的鬼魂面容疑惑的抬头看着她。

长生周身的金色光影渐渐消失,接下来就是写附身咒。两百多具尸体,她要写两百多张,符纸应有尽有,但是要用她的血,两百多张,希望写完还能去救离垢。

她双眼迷糊不清,还好有金丹附体,不然这么强大的招魂术她是没法用的。

“对不起妹喜!”长生又在心里默念一声。

想也不想咬破手指,瞬间写了两百张符咒。所有魂魄被吸进身体,过了好半晌,躺在地上的人全部活了。

长生收回手,面容已经憔悴不堪,瘫软在小碟子身上,结界也消失不见,梦建城一直看着长生,瞬间飞上去抱起长生。

瑟瑟面色凝重,站在远处看着长生,而宴宴已经惊呆了,她仿佛看到鬼那般,大叫一声。

长生被惊醒,看着梦建城,推了他一把,皱眉说道“离垢是不是在皇宫里?”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他?”梦建城明显心情不好,说出的话都带着锋芒。

长生不想也知道,他肯定在皇宫,然后又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进去吗?”

“你”梦建城的确没法,长生根本不回他的话,只能说道“我有各大陆皇宫的令牌,任何时间都能进去!”

说完,地上传来熙熙攘攘的惊呼声“菩萨啊!姑娘就是菩萨啊!”

长生立起身子,小碟子将长生放在地上,踉跄两步,自觉扶着梦建城的手臂,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并没有死,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众人纷纷说是。

长生看一眼发抖的宴宴,然后对她说道“你就在此处收拾收拾,顺便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各大陆的人,他们全都醒了!你知道吗?是醒了”长生着重强调,宴宴颤颤的点头。

“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不许提今夜的事情,此事我们三人知,如果第四人知道,我会找你聊聊天的!”长生离开前又对她进行一套洗脑。宴宴初入红尘,最怕的就是惹祸,这事一出,她应该安静下来,暂且不必管这里,交给瑟瑟就行。

瑟瑟给她一个放心的表情,长生才离开前去皇宫。

一路上,长生只有担忧和焦虑,梦建城坐在长生身后,一只手虚扶着长生的背部,她冰凉刺骨的身体,不敢触碰,她修长的秀发轻扫在脸上痒痒的。

小碟子从没像现在那样飞的快速,它能感觉到长生的低落,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只想主子快点救人。

梦建城本是束着金冠,坐在小碟子身上之后全都被吹散了,发冠索性拿在手里,没有想象中的蓬乱,多了几分神秘。

他看着长生强撑着身子,双手颤抖,脸颊苍白,忍不住的心疼,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制住了满心的崇拜。

他皱眉,发现长生微眯的双眼,立马找话题说道“生生,你刚刚用的是招魂术吗?”

长生隐隐听见声音,遥坠的脑袋慢慢竖起来,轻吸一口气,身体已经僵硬,放佛置身冰窖之中,连风吹在身上都是热乎乎的。强忍着晕厥的感觉,软软糯糯的声音回道“招魂术不是你们花奚梦家的吗!”

她虽身子不便,但是脑子却格外的清明,记得几百年前她和梦建城的祖宗打过交道。

梦建城没来的郁闷,闷声说道“的确是我们花奚梦氏的招魂术,不过”他看了看长生,无奈叹一声,接着道“不过一千年前就失传了,我的祖宗只留下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不见了,以至于我们花奚梦氏的学不到完本,也就没人会招魂术!”

长生轻笑一声,道“你的祖宗这么坏,居然不留给你们。”此话说的轻佻,带着嗤笑。

梦建城显然被逗笑了,抿着嘴,温润道“的确坏,我们世世代代梦家人给她建造的城,也不见她回去看看,就死了!”

“兴许他已经灰飞烟灭了吧!”声音虚无缥缈,放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梦建城一直在给长生渡气,但是长生感觉不到,迷离的眼睛焦急的望着前方。

常流皇宫又叫大兴皇城,因为希望东泊大陆兴旺昌盛,所有地名都与兴字有关。这些年东泊大陆比其他大陆发展更为稳定。

大兴皇帝家族姓高阳,封号高兴皇帝,年纪二十来岁,稳重有度,更是贤明俭朴,内政修明,年幼时去过蜀山修仙,不可多得的明贤皇帝。

但是又爱享受生活,隔三差五出宫私访,其实也不全是私访,因为他在找人,听说从当上皇帝就开始找。他从不讲明找谁,只知道在找一名女子。

高兴皇帝身边有个侍卫,长相在他之上,是个冰山美男,以一人之力创办了一个杀手组织,名叫“长生殿”!

这名字冷不丁以为和长生有关系,但是长生经过屡次查探,这殿的确跟她没关系,都是正经杀手。那个侍卫一直在皇宫之中,长生也见不到面,许久之来也得不到什么结论,便不在管那个“长生殿”

各大陆的皇宫都有金龙守护,像长生这种冥界之人,不可能进的去。所以这一千年左右,她从没有进过各世的皇宫,之前很好奇,不过在人间时间太久,对有些地方便不感兴趣了。

长生不免有些担心,越近一步皇宫越是心燥不安,离皇宫十几丈小碟子就飞不动了,强大的力量正排斥着他们。

长生没法,只能下地走。一步一步顺着神武大街走着。

第四十二章 我来接你了

大兴皇城灯火通明,星光璀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半边天空。

梦建城本来扶着长生,却被她挣脱,只看着她理了理衣裳,顺了顺头发,振奋起来朝着宫门口走去。

等两人走到宫门口,被拿着长矛的红衣盔甲御林军挡住,城墙之上立马出现一排排御林军,警惕的看着长生两人。

梦建城沉着淡定取出金色手掌大小的令牌,长生看一眼,上面写着“天帝令”,长生以为眼花看错,再仔细看看,居然真的是“天帝令”

梦建城发现长生疑虑眼神,高傲对她眨眨眼。

御林军只是瞧一眼就惊呆了,惶恐不敢接帝令,赶忙跪下,道“公子里边请,在下去通报皇上。”

梦建城带着长生一起走进宫,耳边传来阵阵击鼓之声,就连梦建城都能隐隐听见声音。

他发现长生的面色很不好,赶忙向御林军问道“请问高兴皇帝正在何处,我们有事找他!”

“皇上龙体欠安,正在后宫之中休息,如果公子有要事,容在下现行通报一声!”御林军非常礼貌

梦建城看一眼长生,然后又道“请问这鼓声是干什么?”越往里走声音越大。

御林军回道“向雷神领刑!”

领刑两字一出,长生心颤一下,梦建城摸着鼻尖,本想在问些具体的,却被长生止住,因为她听见了远处传来说话声,夹杂着鼓声让人莫名的心惊。

“天神在上,尔等凡人祈求上苍垂怜,因道僧自作主张治水,使得山石崩塌,造成长兴村瞬间淹没,两百多人全部丧生,实乃天灾人祸,道僧以凌迟之行,畏告亡灵。愿亡灵安息,早登极乐。”

轰一声巨响震天动地,接着就是一群咿咿呀呀唱歌声,叮铃铃铃铛敲击长生的心脏。

长生咬紧牙关,沉闷下来,“凌迟”之行就是一刀一刀割肉,有多少亡灵就割多少刀,这是东泊大陆非常残忍地剐刑之一。

长生周身散发出凄惨地阴气,御林军这才注意到白衣女子。

他微微抬眼看了长生,她身体里正渗出浓浓地狱之焰,碧绿眼眸让他心慌如麻,心脏猛然揪了几下,梦建城见势头不对,立马说道“劳烦大哥前面带路。”

御林军步伐沉沉走了几步,带到三人走到暗处,御林军身子一软,无声倒地。

梦建城立马将他藏起来,却发现长生并没有停下脚步,她始终看着灯光通明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她踉跄却又平稳,总感觉她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脚步却又焦急万分。

梦建城只是打个晃眼,长生居然不见了,他吓了一跳,赶快去追长生,结果追了半路也没见她身影。

心滞一分,抬眼看见了天空之上飘着一个白色影子,衣袂翩飞,魂如闪电,瞬间消失在眼前。

他心一急,赶忙去找进门口。

夜幽沉沉,浮光掠影,冷月浸溶,巨大瑶台之中坐满了人,月亮夜明珠孰亮?

正中央的空地上摆放了一座金色笼子,再往上看去,百级阶梯之上是神情各异,华服锦衣之人,可清楚看见龙椅之上的人。

瑶台中央摆放的金色笼子,及其奢华,像应证了离垢的身份,佛家之人金装塑裹。

而里边的人与同外边的人就是两个世界,他依旧带着斗笠,盘腿端坐,如磐石,如玉像。

长生知道离垢不爱这些热闹场所,从来都是紧闭耳目,管你们闹成什么样,他就念经,十几年不变,这到是让长生找到了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笼子牵引着一根链条,直通九霄云中,长生面色凝重,压制不适,便从宫门之上一跃而起。

瑶台最先看见长生的是黑衣人,他抱着剑凝望向空中,惊动了皇上也看过去,皇上看了过去,所有人都看过去。

不知何时,天上竟飘起了白色雪花,因是中秋灯会,本就灯火通明的宫殿与这雪花与灯交相辉映,更添一番梦幻景象。

众人竟也不自觉纷纷仰头,似乎想看清这场雪花从何而来。

只见一道薄如蝉翼的纱练从远处直飞入瑶台铁笼,就在一片惊诧叹息中,飘飘而来一女子,踏纱练而上。

一身雪白色衣裙将丰姿显得越发妖娆,看神态宛若谪仙。

众人只觉裙角在眼前一闪,那纱练却已飘然而落,再举首望向瑶台,那人却已经站定铁笼之上。

一阵清风拂过,将瑶台四周的火把吹得忽明忽暗,也将那白衣女子容貌映的如梦似幻。

那女子衣着如雪,长身玉立,发黑如墨,衣摆飘飘,身影如幻,灯火中幽影闪闪,飘逸出尘。

所有人忘了呼吸,却看着那空灵眼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地狱般恐怖幽瞳,冰山之巅的寒气,惊得他们心颤如麻。

全都同一个动作看着半空中,笼中之人略感奇怪,透过斗笠间的缝隙看去。

那白衣女子霎然对上他的眼,微含上笑意,他心神一震,她熟悉的脸颊,却透着几分苍白,略无生气,却是舔着微笑,青容透着几分怪异。

她还是以前的她,却多了几分仙气,风姿端丽,娇美的不敢直视,一如从前简单装饰,一条长长的白丝带续着一缕秀发,没有耳饰,没有头饰,虽烛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颜色。芊瘦的身子不免让人担忧,他总是在想,自己陪她吃的饭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众人惊了半晌,皇上最先恢复如常,而他身旁的黑衣人眼神着实怪异,一丝期待,一丝思念,一丝希望,一丝凉意。

长生跃到离垢身边落下,周围的人忽然惊醒,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喊一声“来人啦,有人劫犯人呃!”此话没说完,那女子就像捏豆腐一样掰开了金笼。

众人立马又换上震惊的表情,此笼子是玄金纲烧至而成,因为怕犯人使用邪术逃走,还在上面浇了岩浆液,不仅坚硬还烫手。

对于这个笼子他们非常有信心,可是这个信心瞬间被长生给浇灭了!

制作这个笼子的人吹嘘了十几年,然而现在却悄悄捂住眼睛,这真是惨不忍睹的场面,根本不敢看!

笼子被暴虐掰开,长生不以为然,伸手对着离垢说道“我来接你了!”声音无比轻柔,柔到骨子里那种。

离垢微抬手,长生一把抓住,只是在瞬间,心脏刺痛,长生又不着痕迹松开。

离垢透过缝隙看着她,这么近距离才发现她是有多憔悴,冰凉刺骨的手让他头脑瞬间清醒。他明显是担忧,却又不敢主动扶着长生。

两人的小动作没人发现,全都目光灼灼看着长生。

哄哄哄,整齐脚步声往瑶台方向跑来,长生皱眉,冷意翩飞,顺手挡住了攻来的强大气流,往四面八方的人群中挥去,煞那间,每个人耳鸣目眩,嗡嗡作响。

长生拽着离垢衣袖,正准备唤来小碟子,结果看见瑶台外涌进来的红色盔甲士兵,轰轰烈烈,一声炸雷响起。

震得长生耳膜炸开,来不及掩耳,突然一双温软的手替她捂住耳朵,长生侧头看一眼,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两人同时嘴角一扬,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士兵。

“捉妖师在哪里?”此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急促高昂。

长生拉着离垢衣袖离开了笼子,站上一笼子之上,这一刻也不知是离垢靠着长生,还是长生靠着离垢。

两人居高岭下看着御林军,看似处于弱势,但气势不屈,震慑住了瑶台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无人敢主动出击。

长生稍稍松口气,抿着唇,气息尤为虚弱,忽然感觉身后一股热流涌来,瞬间游遍全身,开明之际来不及思考。眼看着一条金色的鞭子朝他们狠狠抽来。

长生脚一歪,倒进了离垢怀中,二人在帽檐下相视一笑,长生撑着离垢身子翻身跃起,跃到离垢身后,右手随意一揽,离垢又到了长生身后,两人离开原地两三丈,躲开了鞭子的攻击。

离垢身后突然响起叮铛的铃声,长生掠过离垢肩膀看过去,一人身穿红衣,手拿一把红伞,墨发飞扬,从天而下,这出场方式与她一样拉风。

红衣人刚好落在两人对面,长生这才看清,她是一位女子,矫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轩,明珠交玉体,罗衣飘飘,轻裾随风。颊上金铃铛,一步一摇响。

长生很嫌弃的瞪一眼,却听见她娇魅轻笑,整个瑶台只剩下她的笑声,千娇百媚,仪态万千,比下堂鬼还要骚气。

所有人眼神只顺着她齐齐看过去,惊叹一声“姥姥来了!”

这一声“姥姥”,长生差点以为叫她呢,她可比“姥姥”还老呢!

“嘘!”那个叫“姥姥”的女子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放在唇上,给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神情。

众人齐齐点头,似乎是有了“姥姥”,他们就不害怕了。

长生一边顾着面前地鞭子,一边又防着身后的女人,要不是离垢扶着她,保不准二人此就倒下了。

还好长生多年来练就的泰然处之,不动声色,就算再憔悴,也不能让外人窥探其根本。

呲呲几声,长生耳边扫过鞭子的声音,再一看,那鞭子上明明都是倒刺。长生这才认出这鞭子,这就是风雷雨电中的“唤雷鞭”。听说四个鞭子分别代表着“风雷雨电”,四鞭同时一出,能搅乱一个大陆,奇门幻法令人恐惧。

长生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这一次却无法破法,她现在使不出任何魂气,只能靠速度躲过攻击。但是身后那女子不是简单人物,她现在没有把握能带着离垢逃出去。

长生焦急之间看一眼天,似乎在等着什么。

离垢在身后安安静静为长生输气,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长生。

一股清冷的凉风扑面而来,又是那鞭子!并伴随着震天动地的雷声,长生闪身,诽谤一句“好吵。”

离垢快速朝长生耳里塞了两个东西,像是提前准备好的,瞬间隔绝了震耳的声音,耳腔内安静下来,长生的身子才慢慢恢复平静。

两人调换了方向,长生正对着那个叫“姥姥”的女子,看着她戏虐无聊,抱着臂看戏姿态。浑身散发着妖气,看来这是一只高阶妖怪,能出西齐大陆的妖都是高级妖,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室的妖,看来她两个都占。

两人对视一刻,身子突然被离垢抱起,长生被他抱起旋转了一圈,那金色鞭子从脚下一闪而过,长生心滞一分,抱怨道“怎么还没到?”

离垢疑惑“蒽?”了一声,长生用了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出去了!”

两人终于说上话,离垢略略颔首,低声道“身子不好,逞什么能!”说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长生却习惯,并没有生气,只道一声“没良心!”

此话刚完,长生呼吸一滞,离垢吓了一跳,紧紧搂住长生,却忘了躲猛然抽来的鞭子。

啪长生瞪眼看着上方护着她的离垢,他居然被鞭子抽中,只见他眉角一皱,面无表情护着长生。

“离垢!”长生抬手摸他,却被他错开了。

帽檐遮住了他的脸,没人看见他的神情,只是感觉他并不是很痛。常人受这一鞭不是骨架碎裂就是当场毙命。但是离垢却还是紧紧抱着长生,没有一丝倒下去的感觉。不过他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血溅四方,却不能让长生看出什么。

所有人议论起来,突然一声高呼,石破天惊“等一下,我有事要说!”

众人惊讶回望。

第四十三章 对不起!

只见层层人群中一白衣华服男子走来,手上举着“天帝令”,两侧的人匆匆让开,丝毫不敢阻拦。

鞭子不知收到何处,那红衣女子却皱着眉头看着,一动不动,像个局外人一般看戏。

走上去的正是梦建城,而他却是一直看着瑶台之上的两人。可是那两人并没有看他,他有些失望,心塞低语“这么威风的时刻,生生居然不看他!!”

低落归低落,但他依旧知道自己的责任,然后径直绕过瑶台,龙椅之上的人一直半撑着身子,却是在跟身边的黑衣人说话,眼皮轻轻一抬,才挥手让身边保护他的人让开。

只见他坐直了身子,明黄色的黄袍上金龙游走,栩栩如生的眼珠盯着白衣男子。

金龙点睛,点的是那颗振奋人心的睛,无人敢直视,但是手拿“天帝令”的人却敢。

龙椅上的高兴皇帝,凝视着他一步不停的步伐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梦族长,能让你拿出“天帝令”的事情怕不是小事!朕很好奇,站那说来听听!”

一句“站那!”梦建城才笑着收起“天帝令”,恭敬见礼,道“见过高兴皇上,在下刚刚看见一处奇景!忍不住想要告诉皇上。”

“噢?说来听听!”

“在下从长兴村赶来,那里的人居然全部都醒了!您说怪不怪?”梦建城说着还摇摇头,笑的还真是开心。

此话一出,整个瑶台的人全都望过来,就连离垢都微微抬头看一眼,长生轻声对他说道“你放心,是真的醒了!”

离垢面色凝重,而其他人也不见得好看,惊讶的如同见鬼一般,而高兴皇帝像是听见笑话一样笑一声,道“梦族长很会开玩笑啊!”

“哪有哪有!不信你们可以等等,这消息马上传遍大陆!”

“是不是呀!怎么感觉此事邪乎乎的”

“谁信呀!我们亲眼所见,二百多个人全都死了!满嘴泥浆,腿都没了,怎么可能叫“醒了”!”

“哄三岁小孩儿呢!”

“这怕是真活过来,也就是个鬼吧!”

众人议论纷纷,一人突然高声喝道“他们是不是变成死尸了!”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不会吧!!!”

梦建城很有礼貌的回答道“不是,是真的醒了,我问他们怎么醒了,他们只说睡了一觉,放佛这一觉睡的还挺沉!”梦建城撑着下巴。

“这”

“报!”一声音震天动地,所有人又寻声看去,一人满身泥浆,看来是从长兴村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只是他这么高声一喝,不免让周围之人揪着心。

高兴皇上说道“讲来!”

“回皇上,长兴村的百姓”所有长吸一口气,等着他的下一句

“活了!”

吁!众人纷纷呼气,突然全都噎住!!

“活了!醒了!不是一个意思嘛!”

高兴皇上也摸不着头脑,身旁的黑衣侍卫拿出阴阳镜,扔给叫“姥姥”的女子,她顺手接住,手一挥,一个巨大的画面显示在空中。

画面中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其中一个白衣女子不停的安抚她们,长生抬眼看见了飘在空中的瑟瑟。

此画一收,所有人心头如千斤重担那般,沉重无比。皇上皱眉,扬扬手,一群人立马上前领命,“你们去查查情况,不能遗漏一个可疑的地方,朕就不信他们能这么简单就“醒来”!”说完还看看梦建城。

梦建城拱手道“皇上,那这凌迟之行?”

皇上未说话,而众人却谈论不休。

“雷神请来,当然继续行刑,就算他们活了,也改变不了长兴村被毁的事实!”此话是大兴皇城丞相说的,这声音与刚刚的叫“捉妖师”的声音一摸一样。

众人随声附和,只见皇上身边的黑衣侍卫对他说些什么,皇上便随意扫了眼离垢二人。

梦建城又说道“皇上,村民的情况还待查探,这期间何不静观其变,此事很快被天下百姓所知,皇上贸然处置法师,会不会让他们胡言乱语些什么!”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皇上。

皇上又斜靠在龙椅上,懒懒的揉揉太阳穴,身边眼尖的紫衣公公立马上去替皇上按揉,小声示意皇上道“皇上,这雷神?”

刚刚请来的雷神还一边晾着呢!皇上微叹一声,对公公说道“先免了他的死罪”

砰!皇上还未说完,离垢和长生便从铁笼子上摔下来。原来长生早已虚弱无力,却撑着最后一丝气,总是怕自己晕倒之后离垢会出事,就这一个念头让她撑到现在,刚隐隐听见皇上的话,她如释重负,再也撑不住。晕倒时离垢身子同时一软,没能抱住长生,二人全都摔倒,但是离垢却紧紧抱住她,没让她受一点磕碰。

黑衣侍卫和梦建城脚步同时一动,随即想起什么就地停脚,皇上察觉侍卫的动作,看他一眼,侍卫便对他微点点头。

皇上又接着说“先把他们关在妹三的庆云阁去,找个太医随他们一起去。”

说完,梦建城立马回道“皇上,草民略懂医术,让草民去帮那姑娘瞧瞧。”

皇上又瞧瞧妹三侍卫,他点头同意,皇上才命下同行。

等妹三送皇上回殿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庆云阁,他是皇上贴身侍卫,一直住在宫中,又是有头有势的侍卫,便给他在皇宫建造了一座殿宇,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高贵。

此殿虽不大,却也富丽堂皇,到处可见稀有的翠绿竹,整个庆云阁都是清新的竹子味道。

妹三走到客房,门口小厮礼貌说道“大人,三位客人正在里面,小的在此候着,随时准备他们所需的一切。”

妹三沉静的点点头,站在门口半晌,有些发怵的脚没敢推门进去。

小厮不解,看他一眼,妹三微颤眼皮,对小厮说道“以后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不许惊讶,更不许乱说话,不然拔了你的舌头。”

小厮不明就理的答应了。

妹三忍了半晌才推门而入,明亮的灯火下两男子坐在床边看着女子,带着斗笠的法师看不见表情,但是那梦公子却是紧绷眉头。

妹三看向长生,她比之前更好看了,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仙气,美得出尘绝艳,哪像几百年前歪瓜裂枣的身体都钻进去玩玩儿。

梦建城看了眼妹三,礼貌点头示意,妹三担忧些什么,便没敢问她的情况,看着法师背部腐烂的伤口,他才说道“法师,要不去外间,我找人替你清理清理伤口!”

离垢摇头,梦建城立马说道“一个大男人连鞭子都受不住,算什么男人。”语气凌厉,态度非常不好。

离垢没在意他,而是说道“多谢大人收留,我就在这里看着她。”声音沉稳有力,只是透着几丝倦气,不细细体会无人察觉。

“嘁,少在这里假惺惺,她还不是为了救你,你也该看着她,还好没什么大事,不如我让你陪葬!”梦建城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妹三看着长生,然后走到床边,拿起长生的手号脉。片刻后,他愣住,心里砰砰直跳,只有一个念头“她为什么有脉搏跳动?”

离垢抬眼看他,他立马恢复如常,说道“法师不必担心,她太劳累了,休息几日就好。”

说完赶忙走出去,梦建城并没有走远,看着妹三出来,礼貌地说道“大人,您认识生生?”

“生生!”妹三低声重复一遍,心下一笑,点头道“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这会儿就叫梦建城吃惊了,这个故人怕是骗人的吧!这个身体不是梦建城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妹三。

妹三察觉他的神情,只是笑着回答道“那法师像我的一位故人。”

梦建城这才点头微笑,妹三有心了解长生的情况,却不敢问梦建城,心里纠结半晌,还是就此作罢,安排了梦建城休息,他才出宫而去。

长生整整睡了五日,不多不少,五日后的傍晚突然醒来。

入眼就是离垢,他又黑又亮的眼睛,闪着波澜不惊的涟漪,微微颤颤,如流动的异彩,长生差点以为掉进星空里面了。

离垢发现她微微发憨,轻咳一声,长生呲溜了口水,尴尬的笑道“你一直在这里吗?”

离垢轻声言道“对不起!”

长生惊讶愣住,心里却不住的惬意,面上又保持着镇定自如的态度,最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试着独自翱翔呢?”

此话说的格外轻巧,却又让人莫名想笑,可是原地两人却一个没笑,离垢舔着脸,沉着淡定的吸一口气。

长生突然想起他被鞭子打到,想起那鞭声,心颤几分,连忙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离垢微微侧头,却被长生一手掰到后背,看见的是一条干了血迹的鞭伤,长生手发颤,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不上药!”

“已经好了!”不可察觉的微笑,离垢并未发现。

长生摸一下伤口,才发现这只是渗出的血迹粘在衣服上,而伤口早已愈合,长生哑然失笑,轻言细语道“我都忘了”

“大人?您?”屋外响起一个声音,长生立马松开离垢,他整理了衣裳正坐着。

“晚膳给他们送进去!”一人沉寂了半晌,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大人?”小厮不明就理,但是发现大人纠结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纳闷儿

那人将饭盒递给小厮,看看房间,微叹一声转身就走。

“站住!进来!”一个清冽的声调的女声,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却让人不容拒绝的凌人之气。

门口的小厮犹豫不定,他明白这不是叫他,却左右为难,摸不着头脑,转身看看大人,低头提着饭盒的手居然颤颤巍巍。

妹三站在原地许久,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动不了脚步,心里期待着什么,却又不敢面对,里边的人不急不慌,外边的人却已经心乱如麻。

许久许久,小厮大汗淋漓,偷偷擦一把汗珠子,心道“这是什么场景?大人是被这女子吓着了吗?这奇怪的氛围让他喘不过气怎么回事儿?”他微吐一口气,突然一阵风似的大人从他眼前经过,手上一轻,他如释重负,擦着汗赶快离开了房间门口。

妹三刚刚做的决定,还是勇往直前的面对,不过推开门那一刹却又胆怯一分,低头看看手上的饭盒,心道“何时这么重?”妹三皱眉抿嘴,步伐缓慢走进去。

离垢看他进来,起身准备离开,长生轻说一句“不要走!”离垢便点头坐在桌子边。

妹三和长生一个不看一个,长生的床背对着门口,看不见门口的场景,门口的人也看不她,一里一外,仿佛两个世界。

门口的妹三站着不动,整个房间一股污浊之气,压抑沉闷。

第四章 (补充)冥婚

夜半三更群魔鬼叫,那个人类吓到尿尿。

被扯出来的长生飘在空中气息很不爽的看着那只小鬼,那鬼居然理直气壮的飘到长生面前,然后幽幽的说道“你杀不死人,也救不了人,阎王跟我说,让我时时刻刻提醒你,免得又犯了之前的错误。”

长生抱起手臂,冷眼瞅着与她其高的小鬼,那小鬼感觉周身一层凉意,这才稍稍的移开一步,眼神闪躲的不敢看长生。但因着边上的小鬼都在嘲笑他,他又立马高傲的姿态与长生对视。

一来一回,长生手一挥,一阵“唉呀妈呀”的声音全部滚远了。那小鬼颤颤巍巍的摸了摸鼻尖,然后试探性的说道“老大,我”

“妹喜,替我查查万芳楼的人,哦,对了!我好像忘问了那女人叫什么名字?”长生似乎是第一次没有追究妹喜的行径,居然让他高兴的立马说道“老大,你等着,我马上问出来!”

妹喜嗖的一下,钻进了顾三朗的房里,只是瞬间,整个房间又响起哭天喊地的惊叫声。长生无语的掩住耳朵。

她现在不想计较任何事情,因为满脑子都是怎样出现在小和尚身边还不能让他心生疑虑?思来想去也没个办法。娆是自己这只千年老鬼,又败在那个小和尚身上。

————————————————————

这段时间整个罗宋庄被搞得乌烟瘴气,都在传闻,那个死去的罗家姑娘死不瞑目,日日纠缠着顾三朗,闹得罗宋庄的人心惶惶,人人求神拜佛。

因为这件事,还惊动了帝京的官员,但是却没人前来查探任何究竟,就连个法师也不愿请。所以村长没办法了,也不知从哪听来了一个土方法,便令罗姑娘的父亲给她办一场冥婚,兴许可以解决问题。

冥婚说来好办,只是这个顾三朗却一直反对,在拿他没办法的时候,顾三朗居然又被吓着了,日日晚上听见他的恐怖的叫声。

结果第四天,顾三朗身穿着喜袍,抱着一只花头鸡,从村头走到村尾,那样子真是一言难尽呐!

生生的瘦成了皮包骨头,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两眼浑浊,眼神放空,乌黑的眼圈,发紫的嘴唇,连那耳朵都似透明状的,双手耷拉着似行走的僵尸一样,嘴里不停的嘀咕“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等拜完了堂,顾三朗再也撑不下去了,倒地之后,从此一病不起,但是却吊着一口气,这应该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长生正在小和尚的后院里看书,悠闲斜靠在菩提树下,树叶沙沙作响。这一刻阳光静好,空气净好,而且还有小和尚在一旁陪着,真真儿的是享受。

忽而头顶散去一丝青烟,长生微微侧头思域一番,然后随意用手摸了摸头顶,抬头看了看麒麟山方向,随即无声一笑。

原来她的执念真的是没完成的婚礼,真是个痴心的人儿,希望下辈子遇到一个好人。

长生的身体每日都在发生变化,以前的她从不为这些操心,身体废了她便从新找一具身体就是,可是这次却真的将她为难住了。

————————————————————

这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格外舒服。

长生坐在帝京最火的茶楼段阁斋的窗口边,一只手撑着头,无精打采的看着街道上行人。

不过仔细观察,长生却是苦着一张脸,眼神空洞枯燥,要不是一个面纱遮住脸颊,怕是能吓死个人吧!

街道行走着男女老少的人,有笑容从生的,有愁眉苦脸的,还有哭唧唧的,长生更不耐烦的叹一口气。

过一会儿,长生却注意到一个行走的蓝衣女子,她低着头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还撞到不少行人,她却没有感觉一般头都不回,娆是别人拿眼瞪着她,她也没反应。

长生看着这正常的街道有这等趣事,居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观察着她。

只见她走到段阁斋对面的店家屋檐下站住,悠然抬头看向长生的方向,长生一怔,注意到她空洞的眼神。

只在这瞬间,她头顶的店家之上正在打架的人居然扔下一个花盆。

砰的一声!长生眯了一下眼睛,蓝衣女子就很幸运的被花盆砸中了。

额凤子愣了一刻,下方便响起阵阵喧闹声,全都指指点点说着话。

长生瞬间下楼,走到那女子周围,一群群的人围着那女子正在说话,而楼上扔花盆的人居然逃跑了,也没个人去追追。

长生看了半晌,也没人前去查看女子,只是哆哆哆的说个不停。长生脸色一阴,愤怒的破开人群走进去。

那女子满头是血,混合着泥土,看不清面容,只是旁边还竖着一朵奇怪的花。

长生蹲下身子抱起她,突然一瞬,长生愣住了,这身子怎么这么凉?刚死两刻钟也不可能凉这么快?长生摸了摸她的鼻息,的确是早就没了气息,似乎是死了十几年的尸体。

长生心里不解,便抱起尸体离开了人群。

长生将她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这院子是帝京最豪华浔阳街道的边上,左边不远处是高阳楼,右边不远处就是段阁斋。

但是这地方三里之内却安静的不得了,原因是几百年前这院子里死了一百多人,日日闹鬼,猖獗的很,吓走一波又一波,所以之后便没人敢要这间院子。长生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服了这一百个钉子魂。

长生亲自给蓝衣女子擦拭干净,那女子苍白的脸颊显露出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殆尽一般。

女子微闭的眼角带着浅浅的魅意,虽然只是清淡的旧衣,也衬出她的素雅,反而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媚然。

长生打量了那女子,准备唤她的魂魄。

长生周身微微的光逐渐扩大,只要有鬼魂的地方都会感觉到长生的召唤,但是他们细细品味并不是叫他们,他们也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一来一回两次,长生也没有找到那女子的魂魄。

难道这么快就入冥府了?长生再一次在心里默念。

不可能呀?刚刚并没有看到黑白无常?

这长生侧身看了眼女子,挠了挠鬼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看了眼外边的天空,心里便有了计较。

长生拉着女子的尸体回到了麒麟山,这地方最适合鬼魂修养,所以随处可见面容恐怖的鬼影子。

许多鬼看见长生回来,都发出呜咽的声音,远处的鬼还不断的应和着,跟唱山歌一样。

这算是他们夹道欢迎长生回家的意思。但是生生将正经八百的麒麟山弄成了一个鬼窟窿十次有八次叫的最欢快。

“给我安宁点!”长生不耐烦的大吼一声,果然奏效,整个四方只剩下嗖嗖的风声,长生这才继续飘到小竹楼处。

门口的小鬼头探头探脑的看她手里的人,长生冷不丁的将女子扔给他,然后进入了结界,小鬼头也跟着进去。

他抱着女子的尸体,疑惑不解的问道“老大,你换身体也不必带回来吧?”

“妹九,这是什么?”长生进门便捡起地上的黄色信封问道。

妹九知道她不想解释,他也不敢多问,便安置好女子,看了眼长生手上的信,说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没进过,你拆开瞧瞧。”

长生知道问了也白问,随手拆开信封,上面用黑色碳灰写了字:谢谢长生解了我的执念,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的。落款:罗冰云

长生似乎是看到笑话一般,呵呵的笑了几声,随手将信丢下,然后自言自语说道“傻子,你喝了孟婆汤还会记得前尘往事吗!”

妹九没有管那是什么,然后打了一杯泉眼的清泉递给她,长生享受的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去给我装满一坛,我要拿去冥府。”

妹九赶忙去打水,走到水缸看了眼已经见底的泉水,便说道“老大,水不多了。”

长生嗯了一声,然后说道“等我回来再去打。”

“对了,我去冥府时,你去帝京催催妹喜,别光顾着玩,连我交代的事情都忘了。”长生独自梳着头发,简单的束好。然后拿起妹九装好的坛子,说道“真是浪费好水。”

对!只要给阎王喝的水都是浪费,他很喜欢占自己的便宜,却从不领情,每次都说:又来收买我

好吧!这的确都是收买阎王喝完的,所以说都是浪费了

长生顺着东波大陆的大湖泊往下飘着,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想着那小和尚,自己许久不去看他,不知道他学到“何谓性定”没,长生想着想着便缓缓一笑。

飘到大湖泊尽头已是黄昏时分,这里有个特殊的进口,不是常人能进,而长生就像回自己家那样熟络。

走进去长生站在雾涟密布的江边等着船只。

西边的落日洒在江面上,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了橘色,忽而瞧见远处一层水泼漾开,美的出奇。

长生的淡黄色长裙和墨色秀发在微风中摇曳,静谧安详宁静致远,怕是只能形容这一刻吧!

远处的雾涟中行出来一只乌篷草船,渐远忽近的映在江水里,一个撑船的老翁似是费着九牛二虎之力,又似不费吹灰之力的撑着船桨。

长生轻轻一笑,看着船只停在岸边。长生温润的说了一句“老头晚上好!”

老翁掀开了帽子,眼神静默的看了眼长生,然后无奈的语气说道“上船吧!”

长生对他眨眨眼睛,轻便的跳上船。放下坛子,独自站在船橼上,水很清澈,游荡的各种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一点也不像“水至清则无鱼”的湖泊。

船只行驶一会儿,便没了烟雾,瞬间开明的地方,两侧是漫山遍野金灿灿的彼岸花。

长生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彼岸花,笑了一声,低声道“就数你这儿花多。”

老翁苍老的声音回道“都是苦命的人,想不开只能变成花。”

长生又说道“执念太深也不是办法。”

“像你这样没有执念的人也不是办法!”老翁居然又说到长生回不了话,长生只能苦笑一声。

然后又听见老翁说“吹一曲吧,就当坐船费了。”

长生幽幽回身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无奈道“你越来越会做生意。”

说着话长生随手在空中抓出一把玉箫,随即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烟雾的洁白,濯水的清纯,漫山的娇嫩,还有这萧声仿佛来自碧落琼霄的仙曲。

萧声清丽,低沉极细,却又清晰可闻,远边的彼岸花居然随着萧声摇曳起来。老翁看了一眼,便会心一笑,也静静享受着萧声。

第四十四章 他是在卖萌吗?

许久,许久

“我冷!”长生率先开口,声音略带温然。

站在门口地妹三赶快关上门,之后轻脚走到离垢身边,放下饭盒,礼貌说道“法师请用晚膳!”

离垢对他微点头,斗笠依旧遮住脸颊,但是周身散发出气质却让妹三讶异。

床上的长生刚好看着妹三背影,他感觉到一抹清冷的视线,忍不住的想要转身看她,但是不知是害怕还是压抑硬是没转身看她。

一时间,三人都不言语,离垢平心静气,看不出想什么。

长生却一直盯着妹三的背影,她心里一直在想刚刚听见他声音就莫名熟悉,他们在一起几百年了,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化成灰都认得出来!只是一个声音她也能听出来这就是消失已久的妹三。

妹三正在发愁应如何面对她,却听见她哎哟一声,妹三吓得连忙走过去,心急问道“你怎么了?”

离垢抬头看看他们,他能看出,黑衣人很担忧长生,但不知有什么想法,强撑着不理她。这么近距离在他们身边观察,总感觉他们之间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虽沉默不语,但是都懂得彼此。

想着想着离垢没来的心滞,闷闷不乐,没心思看他们,只是独自打开饭盒。

一会儿盘子磕一下,长生看他一眼。一会儿杯子碰一下,妹三看他一眼。一会儿筷子掉一支,两人同时看一眼。

这些小插曲长生没放在心里,但是妹三却多了一个心眼。稍离开长生一定距离,低声说道“那个我,对不起!”他吞吐了半天,居然是一声道歉。

长生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妹三察觉她并没生气,也低头微笑,他明白,长生现在不想谈论此事。

二人心照不宣没有提任何事情,妹三却担心长生,缓缓的问道“长生,你没事吧!”

一句“长生”喊出,离垢身子一颤,心道“原来她叫长生!“

长生有心不瞒着离垢,并没介意妹三叫出真名。而是舒眉浅笑道“你小子还记得我,我真是烧高香了。”

很平常的话语,却让妹三回忆了起了许久的画面,他难得笑出声,稍稍低头,腼腆的样子让长生想到了以前的时光。想起了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光!

想起他们,长生的心忽然沉下来,却听见妹三问道“妹喜和妹九呢?”

长生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道“死了!妹喜十年前就死了!”

妹三怔愣住,他明白“死了”是什么意思,所以妹喜是魂飞魄散了!

两人陷入沉思,离垢又看他们一眼,他突然想起一个画面,那个寂寞的背影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只有一盏孤灯做伴。原来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跪在佛前是因为她的朋友去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长生,用点晚膳!”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离垢拿着碗坐在妹三刚刚让开的位置,搅拌了几下,然后递给长生。

长生痴痴念念拿着碗,离垢看一眼身后之人,妹三不知为何,让开了身子,然后瞧一眼长生,示意以后再细聊。

长生微点头,拿着粥喝了几口,然后对离垢说道“你去收拾一下吧,衣衫不整的。”

离垢递来过碗,轻声嗯了一下,妹三就带离垢去了旁边房间。

两人沉默不语,妹三也亲自为离垢打水,做完一切,并未不满和怨言,之后礼貌离开了。

离垢几夜没有休息好,坐在浴盆里沉沉睡着了。

长生耳朵里听着他的声音,却传来他平静的呼吸声,她知道离垢辛苦照顾她,心里没来的怪异感觉,就算用了禁术她也不后悔。

她本想提醒离垢入床睡觉,可叹他现在不是小孩子,况且许久之来,她也了解“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而且他是个和尚,更是不容玷污。

眼下不能让人看见他的面目,也不知怎么办,正在愁眉不展之际,梦建城急匆匆赶来。

长生想也不想就道“你去旁边房间把三千抱上床休息。”

梦建城的热情瞬间被浇一盆冷水,站在原地不情不愿,长生凝视他半秒,催促道“快去!”

她总是喜欢用命令的姿态对人说话,让人心里不爽,却也无奈听之任之。

梦建城本就不待见离垢,看见离垢沉睡在浴盆里莫名有些解气,他慢条斯理的弹弹衣服,却听见长生喝道“快点!”

梦建城撇撇嘴,手忙脚乱将离垢抱上床,嘀咕道“这小子洗澡还穿着里衣!”

“给他擦干!”长生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存在,似乎在房顶!在地上!在墙上!飘飘忽忽,让梦建城闷闷不乐。

做好一切这小子都没醒,摸一把他的脑袋,低声嘲笑一下,这才走出去。

再到长生房间,他又换上翩翩公子的姿态,满面春风,怡然自乐。

这时的长生早就躺在床上看着书,巧然轻笑,眉目如苏,眸里溢出点点笑意。昏暗烛灯下,她仿如晚霞中的浣纱河畔。

梦建城想起了一幅画,“回眸一笑醉流苏,憨态风情绕眉梢。”这便是亲眼所见,真让人如痴如醉。

长生翻开一页,念道“风日晴和漫出游,欧从帘下识娇羞。只因临去秋波转,惹起春心不自由。”读完还轻笑一声,婉转悠扬。

梦建城本是舔着笑看她,细细品味诗句,半晌之后他一顿。

想起什么似的,脸刷了一下红透。长生未察觉梦建城,依旧看着之后的段子。看着看着,又笑一声,道“俏潘娘帘下勾情,真是风流多情。”

这会儿子梦建城算是明白了,她压根儿没发现自己在身边,所以才读,读那么,这个的书!

“咳咳!”梦建城脸红心跳的提醒长生,长生悠扬抬起头,哪有被抓包看那种书的羞耻感。

梦建城打心底里发笑,然后摸摸鼻尖,并不敢看她,目不斜视说道“你,你知道你看的什么书吗?”

长生不明所以,翻开书名指道“这不是叫《金瓶梅花》嘛!”

“《金瓶梅花》?”梦建城在心里纳闷儿,她怎么没有羞耻感,没想到这么不拘小节!

“谁给你看的这本书?”梦建城语气怪怪的,让长生摸不着头脑。这样子很像天真烂漫的少女啊!

“我让小厮拿的,呐!那里那么多书,我就看这个顺眼,怎么了?你想看?”长生也难得心情舒畅。

梦建城微微转移视线看看那堆书,乱七八糟一大堆,她就选中这本!这怕是天意吧!

摸摸鼻尖,一把抢走了书,哪管她疑惑不解,只道“那个,女子不能看此书,我,我替你送回去!”

长生耸肩,然后说道“三千没事吧!”

离垢淡定回道“没事,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二人立马恢复正常。

“什么?”

“我发现那和尚三魂七魄都不全!”

长生惊讶坐起,低呤一声“三魂七魄不全?”她在离垢身边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件事情。然后又问道“最近发生的?”她能想到一点,也许是他近些日子受的刺激太多。

梦建城摸摸鼻尖,坐在榻上,悠然翘起二郎腿,闲散雅情,孑然一笑,道“先天不足,一开始只有一魂一魄,本来无魂无魄之人是个痴傻憨态之样,不过他有命魂和惊魄,还有悲魄最近归位,似乎不稳定,格外嗜睡。”

长生眼眸里映着一丝惊愕,耳边传来离垢平稳的呼吸声,一浅一深,仿佛这世间就剩下他独自躺在床上。

长生不知想地什么,稍稍舒展开眉头,低浅道“有什么方法让他恢复正常?”

“他的三魂七魄散落各地,想要找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我看他那样子挺好,傻不拉几的。”梦建城非常满意他现在是这种样子,如果还能再傻点就更好了。

长生眉目肃然,根本不理梦建城的话,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帮我留意一下。”说道一半,长生想起一个问题,又朝梦建城问道“你们梦氏还能给人看病?”

她记得不错的话,花奚梦氏如何沦落到学习医术这种程度。

梦建城沉寂一刻,摸摸鼻尖,无所谓说道“谁让我的祖宗把回魂术卷宗毁了,前半部分学着也没用,我就懒得学,我不仅会医术,我还会吹拉弹唱,最主要的是我还会做饭!”说完话,超级期待看着长生。

长生心道“真不愧是梦家人,你祖宗比你强多了,前半部分卷宗学会了也是不小的术法,这小子能当上梦氏族长也真是不容易。”长生懒得和他谈话,坐直了身子又拿上另一本书看。

长生刚醒来全身发软,不仅无力,思绪也迟钝了不少,梦建城离开她都没发现。

待到夜深人静时分,突然变天,金箭似的闪电照亮整片天空,忽然一下雷声轰鸣,似劈开了某个地方,一声巨响炸开。

长生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匆匆脚步声离开了宫殿,随即便是哗哗雨声,噼里啪啦打在窗環和屋檐下。

长生心颤如麻,总感觉要出大事,正在愁眉之际,大门突然敞开。长生伸头看出去,门外正有人蹑手蹑脚走进来。

长生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那人走到灯下,长生才看清来人,松口气心疑道“离垢吓懵了还是梦游?”还未想完。离垢似乎“凝视”着长生,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眼珠幽深,定格在长生面上,似是意识模糊,但是行走起来游刃有余,不磕不碰直接走到长生床边。

长生一直望着他,发现他歪了歪头,“看着”长生想什么事情。

长生从刚才疑惑的表情换成了惊讶,心道“这小子还有这个特异功能吗?”

只见他蹙着眉头,左歪歪头,又歪歪头,长生只想到一个词“卖萌”!但是他偏偏面无表情,眼睛又深邃又清明,可爱中透着点冷傲。

长生被他“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微微转移视线,才发现他只穿着睡觉的中衣,白色交领微微敞开,瘦弱的肩膀跃然眼前,肌肤白皙胜雪,散发着银白的荧光。

长生下意识咽了口水,立马恢复如常,嘴里不停嘀咕“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要亵渎了神明!”

长生不忍心叫醒他,尽管外边雷声大作,他也没有醒,看来睡得实在是沉。

实在无能为力之际,他突然动了动身子,长生以为他醒了,结果他尽毫无意识掀开了长生的被子。

“”长生当场愣住。

更让她惊愕地是,离垢居然钻进了长生的被窝,一只手还推了推长生,示意给他让点位置!

“”长生仿佛被雷劈一般,懵懵懂懂地让开了位置。

离垢面无表情,平平稳稳躺下去。长生坐在床上看着他,直到他平静的呼吸声响起,长生的鬼脸瞬间红透。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相处,但却是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长生大眼瞪着他,心里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怪不真切的。

第四十五章 这有点像拍拍屁股走人?

长生整夜提心吊胆,刚一睡着就强迫自己醒来,一来一回两三次,最后一次醒来已是天亮。

床上两人同时睁眼,两人互看对方,瞬间同时推开对方。

什么时候抱在一起的?长生心里打鼓。

离垢并没有惊奇自己怎么到长生床上,而是神色从容,若无其事起身。

长生见他如此神情,火冒三丈瞪着他。

离垢整理衣服,转身看她,两人一站一卧,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怒目而视。

这样子怎么有点像拍拍屁股走人?

长生率先反应过来,她想起看过的一个故事,没头没脑地笑一笑,然后尴尬说道“那个,那个你头发长出来了,我替你剪了吧!”

离垢现在也才二十多岁,本就是无贪无欲的佛家人,他能懂什么,况且他的三魂七魄!!!

长生心塞一分,在心底说服了自己,为了缓解尴尬,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后。

离垢摸了摸头发,微微失神,默然片刻,道“不用剪,我带发修行。”说完就走出去。

长生坐在床上半晌,忽然抱住头,蹂躏几下笑道“罪过罪过,千万别怪我瞎想,我只是,只是只是没力气!”没力气推开他,放在以前,她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送走他!

二人收拾好,又在一起用早膳,长生依旧虚弱无力,吃饭时也难得安静。

雨依旧很大,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长生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大早上妹三居然没来看看她,妹三不来,梦建城该来用早膳吧!

长生看看门外,昨日那个小厮也不在,送来早膳就离开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饶是离垢没什么反应,独留长生一人脸红耳赤。这到底怎么解释,他往自己床上钻,自己没有悔过和歉意,反倒受害者尴尬到不行。

长生决定忘掉此事,可是离垢昨夜的样子实在是挥之不去。

“你发什么神经?”离垢用完饭,实在受不了长生的动作才曼声道

长生立马回神,才发现筷子含在嘴里半晌,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被离垢浇了一盆冷水。长生瞪眼,一声炸雷响起。

二人匆匆向门外看去,轰轰隆隆的翻滚声萦绕在长生耳中。这声音像是很远很远之外传来的,离垢根本听不见。

两人心悸半晌,离垢戴上斗笠,说道“我出去看看!”正准备起身,门外匆匆赶来一人。

长生绕过离垢看过去,那人便是送饭的小厮,全身湿透,蓑衣斗笠哗哗流水,伴随着喘息声,门口已经湿了一大半。

长生立马问道“外边出什么事情了?”

小厮喘了几口粗气,焦急不安说道“大人,大人让法师赶快躲起来,马上有人来抓您。”

长生闻此言,眉间春水不在,微蹩柳眉,道“大人呢?”

“大人去长兴村了,昨夜大雨又将长兴村淹没,两百多口人,只留下一百多个,今日一早皇上大怒,大人带着人去长兴村,刚刚派人回来说,三座大山全部塌陷,此消息皇上已经知道,让人过来拿法师问罪,马上就到正门口了!”

话音刚落,长生隐隐听见喊叫声,心滞一分,道“三千,要不我们先躲躲?”

她现在没有完全恢复魂气,根本无法再救他一次,以前她哪知道“退缩”二字,不管遇见什么困难她都迎刃而解,她总是说“躲是小人之为”,然而今日,她真的要当一次小人了。

小厮看看离垢,焦急万分,道“法师,大人书房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小的带您去躲躲?”

离垢戴着斗笠,看不见表情,但是他一动不动,到是让人莫名担忧。

长生拉拉他衣袖,疑问道“我随你一起躲躲吧?”

离垢转身,透过帽檐缝隙看着长生,然后点点头。

长生正喜,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离垢抱在怀中。长生立马竖起上身,猛地撞到帽檐上,脸红心跳看向帽檐里的脸。

咳咳咳!

小厮没看二人,赶快带着两人从侧屋走了。刚离开匆匆忙忙的人群就赶到小院子,毫不怜惜翻找院子,边找边喝道“人呢?那个假法师呢?不把他找出来,你们都拖不了干系!”

几个小厮颤颤巍巍跟在后面,他们哪知道人不见了!正在着急上火时,原路返回的小厮,赶快走到御林军面前,点头哈腰道“大人,大人,小的刚刚看见他们翻墙逃走了,追了一半追丢了,大人们赶快朝西边追去瞧瞧。”

为首的御林军看他一眼,其余的人全部走过来,言道“大人,的确没人!”

“走,来几个随我去西边,其余的留在庆云阁,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为首的御林军算是机智,离开前还深深地看小厮一眼。

等他一离开,其余的小厮连忙走向他,问道“落跖,你确定看见他们逃走了?”

落跖整整蓑衣,道“嗯,你们也去帮大人们找找,我去寻咋家大人了!”说完潇洒转身离开了。

妹三一直是个大大捏捏的人,不拘小节,简简单单,今日到了他书房,长生还不小地惊叹一声。

整个书房摆放整齐的书架,书籍是应有尽有,案桌上摆放着一束花,散着幽沉的暗香,长生知道这花是昙花,可是这么大的花朵,也不像是“昙花一现”吧!

从书架暗门进去,里边的小塌,桌子,案架,衣柜,摆放仅仅有条,小房间不仅不局限,看起来还宽敞明亮,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啊!

离垢进屋并没有左顾右盼,径直坐下,端着挺直的腰板,帽檐下又是怎样的心情。

长生望着他,雨声噼里啪啦,似淋在心底深处,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东泊大陆本是水乡,它还有一个文艺的名字叫“在水一方”,但是这里治水之术超前,从未发生过水灾水患,何曾知道居然败在这么一场大雨之下。

离垢误打误撞犯了太岁,却将所有后果记在他头上。这件事,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他身带煞气?或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长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感觉身体有一股特殊的气流游走,长生脸色一白,随手撑着额头。

离垢未起身,只是透过斗笠之间的缝隙看向她,看不出表情,面色淡淡的。

长生静默的半晌,只感觉身上那股气流是从心脏部位流出,慢慢地慢慢地游走在全身,长生闭着眼睛,好半天之后长吸一口气,最后的浊气全部吐了出来。

此事一过,长生感觉身体格外舒服,轻松了不少,抬抬手,似乎飘在云端的轻盈,心奋一分。抬头看看离垢,他似乎并没有理自己,长生收回笑意,自顾地站起来扭扭腰肢,这一刻舒服极了,总感觉手掌之中有一股莫名的白色烟雾。

来不及分享喜悦,密室门口被打开,长生寻声望去,妹三拿着长剑小心翼翼走进来。

长生看一眼离垢,发现并没有惊动他,赶忙示意妹三出去讲话。

两人再一次见面,多的是无言的漠视,长生心有不解,他为什么变成了人?而妹三也是同样的问题!

绕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妹三只能将要紧的事先说了。

“长生,昨夜长兴村的三座大山突然坍塌,又死了一百多人,丞相上书说,法师之事不解决,必将大祸,皇上大怒,必须将法师抓回瑶台,继续雷刑!”

长生看着妹三,神情里多了几分欣慰,他从前惜字如金,讲话都是一个字表达整个意思,然而现在的他变化如此之多,她可真是要好好听听妹三这段时间的故事。

但是离垢之事无解,她也不能现在和妹三说些有的没的。

雷神请来人容易送走难,她如何能帮助离垢度过这次难关?

长生微叹一声,回道“长兴村的水患之事本就让人怀疑,东泊大陆以水为主,治水之术本就高于其他大陆,我在世一千年有余,也没听说东泊大陆被水淹过,此事看似为三千惹怒雷神所为,但是根本却是那场下了几天也不停的雨,还有为何之后还有那张皇榜?

妹三微微皱眉,疑声道“什么皇榜?”

长生道“此事我也是听三千身边的小姑娘所说,皇城门外地皇榜是她揭下来的,之后便被丞相请回府中,我所知就是这些。”

妹三沉默许久,言道“现在皇上正派人到处找法师,你们先躲着吧!我亲自与皇上讲讲此事。”

长生对于此事也是无头无脑,只能静观其变,突然想起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妹三看出长生的为难,笑着说道“我这里没事,你们安心休在此处,我的人会照顾好你们的。”

长生点头,想起一个人,又问道“奇怪了,梦建城怎么不见过来?”

妹三回道“我昨夜离开皇宫前,看见一帮人追着梦公子出了皇宫。”

“追他?干什么?他有天帝令,连各大陆皇上都礼让三分,谁敢追他?”长生居然有点为他担心。

妹三似乎想到某些问题,然后问道“长生,长兴村百姓复活是不是你所为?”

长生没有反驳,妹三继续说“我记得花奚梦氏家族里有一本“回魂术”,是个让人垂涎三尺的术法,人人都想得到,然而此法术早之前却被毁掉,听江湖传言,“回魂术”只剩下前半部分,无法修炼完整。”

长生点头,这事是梦建城于她讲过的。

“但是长兴村百姓复活那一天,梦公子不正在长兴村吗!当夜此事就传言出去,说是梦家人的“回魂术”根本没毁,那一夜就是梦公子救活了百姓。”

长生心滞一分,她明白了!

“所以说,那些觊觎“回魂术”的人都来抢梦建城手中的秘籍?”

妹三点点头,长生面带嘲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所以此事还是自己挑的头,可真是冤枉了梦建城。

长生不尽担忧,还略显焦急,妹三抬头看看她身后,长生知道是离垢出来了,并没有回头看他,却听见他说“身子不好就在里边休息,此事是我自己闯出来的,我自己承担。”

长生不尤微怒,垂着脸,笑道“我就喜欢多管闲事!”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言语轻视。妹三不免有些疑惑,长生虽然表情不滞,但是语气却不是生气,有点无可奈何,就是管定了这位法师之事。

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有些不令理解,这位法师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影响长生变成如此模样。

长生看一眼妹三,憨笑两声道“劳烦妹三把他关在密室里,锁紧了,要是他出来,我为你是问。”说完,才不理两人的表情,冲着门就走了出去。

妹三愣愣地转身看看她,之后又看看离垢,很是礼貌征求他的意见,离垢的脸隐在帽檐下,看不清表情,隐隐的笑意消失在缝隙里。

第四十九章 天皇娘娘在上!

长生眼睛一阴,那阵阴风忽然停下,原地三人不解。

左右看了看,居然发现乌云压低在房顶上,仿佛被瞬间被黑夜吞噬,使得整个承乾宫全部暗下来,似乎伸手不见五指那么黑。

雨水拍打着每个人的脸颊,忽然姥姥手上的伞瞬间点燃,黑暗瞬间明亮,却是那种暗黄色闪着莫名恐怖的光。

长生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捏住她,身旁的人抖成筛子状,长生汗颜一分,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轻点。

白大人察觉两人动作,只是嘘了一下,长生听在耳里的攒动声越来越近,正想搂着她们离开,却看着姥姥举着伞朝那方向飞去。

姥姥离开,光线不明,长生取出身上的夜明珠扔在空中,稳稳挂住,瞬间亮如白昼。

两人同时回头看长生,抓她的手也自觉放开了,她怎么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官不一般。

长生对她们笑笑,然后道“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跟那女人去看看。”

长生才不叫那女人“姥姥”,感觉比她大了好几辈儿。

她身边的女官懵懵懂懂点点头,而白大人却警惕的看着她。

长生又笑一声,道“小心点,你脚下有只手!”说完就一跃而过,跳上了房顶。

白大人惊吓不已,地上的确有只血淋淋的手正准备抓她,她吓得寒毛倒立,立马牵着元香离开。

正退后,她们头被什么碰了一下,两人同时回头看去,一个面容狰狞,血肉模糊的头倒挂在空中。

元香大叫一声,震天动地,白大人也惊得往回退了两步,不退还好,一退便被地上的手死死抓住脚腕,它似乎有绝大的力气,想要将白大人拽到地底之下。

元香一直在惊慌中,眼瞅着白大人站不住脚,也来不及害怕,脸颊挂着眼泪,便找石头砸上那只手。

轻轻一砸便松开,等二人回头,倒挂的头突然睁眼,嘶吼一声,喷出一口黑色的浊气。

元香眼看着那嘴咬上自己鼻子,居然镇定下来,等着这一刻的来临。

还未闭眼,那头被什么打爆,冰凉的血全部溅到脸上。元香面容模糊,只有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瞪着前方。

长生拍拍手,走到她面前,揪起她的衣袖替她擦擦脸,边擦边说“吓傻了?”

元香突然呼吸过来,回看着长生云淡风轻的脸,她有些来气。

白大人却问道“你是谁?”

长生笑笑,道“现在这时候谈这些好吗?”说完,眼睛不眨一下,抬脚就踩碎了那只正准备抓她脚腕的手。

“都过来!”姥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长生率先走过去,她们颤巍了半晌,也跟上长生的脚步。

一路都是残骸断臂,每个东西都像成了精那般,偏往人身上跑。

等她们看到姥姥时,不由自主感叹一句“还是妖怪好,没有东西敢靠近。”

刚想完,她们又看看长生,发现她也没有东西敢靠近,莫名其妙的东西离她比离姥姥还要远。

想起她毫不手软的手法,她们不免有些阴影。元香更是面红耳赤低头,在不敢往长生身边靠。

三人进到宫殿中,大殿上微弱的光线洒在姥姥身上,鲜红的衣裙渗出淡淡烟香,压制住浓浓的血腥味道。

三人上前,便看见她面前躺着十几具尸体,全是女子和太监,残胳膊断腿,没有一个完整的,还有尸体是被牙齿撕咬的,衣衫到处飞扬。

长生知道周围飘浮着鬼魂,可以感受到她们死不瞑目,死死盯住长生四人发出嘶叫。长生看她们一眼,她们才压低了声音。

元香颤抖着靠在白大人身边,根本不敢看大殿上摆放的尸体。

白大人也是镇定,离开原地去点燃了蜡烛,这时宫殿才缓缓出现在眼前。

全是奢华雕花,黄金范柱,琉璃珠眼,连地毯都是奢华的虎毛制成,随处挂着名画珍品,一眼看到宫殿的繁华。

但是现在却全是支离破碎,到处都是血迹,人头,残臂,伴随着风雨,整个宫殿已经不成样子,四处只透着死气和凉气。

那几具尸体依旧挣扎,像水沟的泥鳅那般,无法起身,也无法死去。

长生想让她们安静下来,但是碍于姥姥在场,也没干些什么,只跟着白大人脚步走进宫殿内。

一直跟着她走到贵妃上吊的地方,只见一红衣人挂在空中直直垂下,只是那垂下之人似乎穿着的是白色衣袍,又似乎是红色的衣袍。带到二人走到正面才看清,那是献血染红的白色衣裙,正源源不断往下滴血。

两人看到脸颊时,同时愣住。

白大人愣住的原因只是贵妃的死状,她是含笑而死,一只手捏着兰花指竖在胸前,一只手似要抓什么东西朝下伸着。脸颊和手都是白皙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只是那笑容格外阴森,被鲜红的衣服衬得诡异之极。

白大人心跳如麻,眼皮跳动,上吊不是要很痛苦地挣扎一阵吗?她怎么死的这么端详?

而长生愣住是因为这贵妃满身都是荫翳之气,看似含笑九泉,实则被某种东西操控。而且这股之气正散发出一丝莫名的金光。

金光忽然一闪,白大人脑子一片空白,双眼翻白,扑腾一下跪地。只见她缓缓作揖礼拜,嘴里振振有词,道“天皇娘娘在上!天皇娘娘在上!”

长生低头瞅着她,根本不出手阻止。刚刚跑进来的元香赶快拉住白大人,惊声叫道“白大人,白大人,你醒醒呀!”

白大人莫名魔怔,是常人无法叫醒的,跟在身后的姥姥悠闲走进来,对着白大人的头顶轻轻一点,白大人顺势倒地。

元香吓一跳,长生却道“没事儿,晕倒了而已!”

长生说完,元香有种莫名的心安,涨红的眼睛看看长生。独留这两人里,她不敢招惹姥姥,所以对长生还是有些好感,便只能依靠着长生。

长生发现姥姥的目光,才不害怕,也正眼瞧着她。

元香站在两人中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稍稍蹲下身子,不敢抬眼看她们。

正在这时,挂在空中的尸体奋力一动,血珠四分五溅,长生快速挡住脸,只是这身衣裳却不成样子。

转眼看看姥姥,发现她只稍稍抬起扇子挡住脸,红色衣裙看不出血迹,云淡风轻,一派从容,丝毫不差长生的事态。

“呜呜呜呜!”蹲在地上的元香发出低低的哭声。

“刚刚才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现在又是满脸血,她可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元香正这么想,还来不及擦脸,便被一只手提起来退出原地好几步。

贵妃娘娘身上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淌在地上形成了血坑,“她是有多少血?”

正在焦急之时,外间又响起低吼声,似乎在啃咬东西,嗷嗷嚎叫。

元香正发抖,却看见闯进门的那些残胳膊断腿的尸体。

元香差点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又被一只手提上房梁站住。

身边的姥姥不耐烦瞅她一眼,她赶快憋住惊慌,颤颤躲在长生身后。

元香从前一直听说过死人尸体复活的事情,但是从不敢说“我想见见这句话”,每次只祈祷别让我碰见!

越是不想遇见就偏偏越是遇见,她好想跟这两个淡定的人说一句“把我也打晕吧!”

元香犹豫不定,抬头看看长生,却发现她蹙着眉,十分不爽,切不敢让她打,别把我打死了!又看看姥姥,算了算了……还是醒着吧!

姥姥一直掩着嘴,十分不烦,下方行走的死尸全是外边躺着的尸体,她刚刚进来收复了她们,没想到这么厉害很快挣脱禁锢。

她转头看看长生,眼里的意思居然是“你下去收拾吧!”长生才不理她,一只手一直被元香抓住,捏得生疼。

她难得有闲心听着外边的雨声,想起了离垢,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风雨大到无法让人前行,除了承乾宫被笼罩在黑雾里,其他地方依旧暗暗沉沉的光线,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常公公发现了承乾宫被某种东西包围住,大为吃惊,禀报皇上,接到的命令是继续等,这一等就是一夜。

去往长兴村的丞相等人依旧还在路上,风太大,使得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每个人都愁眉苦脸。

一路护送他们的是木德将军的士兵,个个精壮强干,威猛无比,却被这风折磨的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丞相坐在马车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似乎是心疼士兵,总是下令原地休息。

众人走了一天连一半的路程都不到,妹三停在马车不远处,也总是抱着手臂看那群士兵。似乎也不着急,表情总是淡淡地。

而跟随妹三的人全都看出来了,丞相根本就不想快点去长兴村,只得个个面面俱到,大眼瞪小眼。

妹三身边的离垢与他们一般,蓑衣斗笠,隐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扎眼,所以走在曾经见过的丞相身边,也不容易认出来。

他记得揭皇榜几天里,丞相热情款待,但是从不过问他的来历,只说“凡天下法师者,我必会以礼相待!”

宴会当日,他倒是真的看见许多法师,似乎全是揭皇榜而来的。

他不爱热闹很早离开了,也没在宴会上与人交谈,如若那日他留在宴会,是不是此事与他无关?这般算计难道只是被他突然撞上的?

离垢从不敢想之前的事情,可是跟在丞相身边的这一日,他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离垢看一眼马车,却被一个人挡住了视线,他同样换成黑衣,与平常时所穿的白衣不同,黑衣平平无奇,和一众侍卫那般低调。

他瞧见离垢的视线,低声嘲笑道“你不是一直胆小吗?怎么敢来长兴村?”

他一路都很不爽,离垢明显就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还硬是装作若无其事,让生生处处保护着。

离垢转了个方向,分明是不想理他的动作,他也不恼,只是抵着嘴思考了好久,又说道“我之后可不会保护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说完咂咂嘴,满不在意,似乎所想的并不是嘴上所说的。但是他也没说出心里话,而是走到妹三身边,闯闯他的手臂,道“哎!丞相这般赶路,怕是三天也到不了长兴村,你没什么想法?”

妹三抬眼看看,然后抱起手臂,道“无事,随他怎么拖延时间,我的人已经在长兴村了!”

“哟!还防着人家呢!”梦建城有趣的笑笑,他所知道的传言是大兴宫人人自清,清正廉洁,从不以势压人,低调到尘埃里那种,在四大陆中也是最特殊的存在。

谁提到大兴宫不赞叹一句“这么好的国家必定是有个好皇上!”他从前还在大族面前提过“我们要像大兴宫学习!学习什么什么!”可是这才进宫几天而已,便觉得这已经豺狼虎窝,与南辄皇宫不相上下。

</br>

</br>

第五十章 圣女

祭天大典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常公公和一众圣女宫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从前祭天大典都是两三个月之前就准备着,时间充裕,且人又众多,常公公从不操心这些。然而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风雨越大,他们面临的挑战越大,便越想快些做手中的事情。

整整一天,大兴皇宫乱得一塌糊涂,前朝后宫,从没有经历过如此糟乱,是所有人想也不敢不想的

然而相比混乱,最安静的莫不是养心殿,皇上正在寝宫之中,不声不响,香炉冉冉上升着,萦绕的淡香弥漫到整个大殿之中,这味道些许的安神,充斥着大殿更加安静肃穆。

殿内依旧能听见隐隐的噪声,但是从殿外听来这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最里间是皇上休息的寝室,层层帘帐之后有一人。

黄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奏折,笔案书纸一层叠着一层,看样子都是被用过的,但是依旧摆放整齐。再旁边是精致的晚膳,各式各样但是并没有被动过,早已经没了热气。

尽管外边糟乱,殿内依旧整洁,炉火烧得旺旺的,不见寒冷。

塌上侧躺着一人,细细看去就是皇上,他微闭着眼睛,但是手中却又一下没一下敲击扶手。看起来一派悠闲,却又是蹙着眉头。

不知何处传来一丝声音,皇上依旧没有睁眼,却见一个紫红衣袍的女子幽幽走进来,步伐如羽毛般轻盈,生怕吵醒了塌上之人。

但当她掀开层层帘帐后,不动声色的咂咂嘴!声音又响又清脆,又生怕吵不醒榻上之人。

皇上稍稍睁眼,入眼便是一个面色从容淡定的女子,可这声音却如男子那般粗俗。

这就是当朝的圣女,她没有名字,所有人只叫她圣女,但是她长得美,别人就简单粗暴的给她取名叫“美女”。

美则美矣,却多了几分刚强之意,眼眸深邃得像暗夜的星光,又远又亮。一身宫中人人所穿的紫红衣袍,便被她穿出莫名的高不可攀之感。

她长得魅惑人心,只是稍微一眼便可深陷其中。

当然,皇上阅女无数,后宫美女更是人云亦云,况且他心中有一人,从不为圣女的美貌所吸引。

圣女的媚眼稍稍收敛,最后干脆利落瞪一眼皇上,两人这才同时收回视线。

皇上依旧没有动,圣女却走到他身边坐下,整理了衣裳,这才笑道“你可真闲散,皇宫都快翻天了,你还眯着眼哼小曲儿!”

皇上转了转身子,拿上案桌上的奏折翻开,自顾的看着,圣女又道“明日我不知能不能送走雷神,你难道没想后路?你的皇宫现在一塌糊涂,就连百姓都开始抱怨,说你是昏君!”

皇上将奏折递给圣女,圣女随意看了眼,又笑道“木德将军不回宫,陈德将军也不回宫,难道边城全都动荡了?”

“不全是,西齐和北冰忽然打仗,难免殃及我国,守在边城也不是不行!”低沉有力的声音轻缓开口

“哼!他们两国不过是小打小闹,你信那两人会老老实实守在边城吗?”圣女说话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皇上从不计较这些,而是回她的话道“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也该换换领头人了!”这话多了几分凌厉,这就是皇上该有的自信。

圣女撇撇嘴,道“几十万大军的头头是你说想换人就想换人的吗?我看你是呆在皇宫呆傻了吧!”

皇上看她一眼,是淡淡的警示味道。

圣女稍稍调整表情,皇上这才回道“是到收网的时候了,也不枉朕这些年的等待。”

圣女瞅着皇上的表情格外销魂,仿佛想剥掉衣服那般色眯眯。皇上推了她一下,圣女又自觉换了个位置,拿起桌上的晚膳就吃。

“冰凉的饭菜,让他们给你换一份!”皇上坐起来,撇了眼圣女,看她吃的香甜,不免有些饿了。

圣女笑一声,叹息道“我真想吃坏了身子,这样明天的祭天大典我就不用去了!”

皇上不理会她消极的态度,只是拿起狼毫蘸蘸墨汁写了一会儿。

之后吹吹宣纸,放置特定的木筒之中,朝着外边说了一句“来人!”

一个黑衣人从暗处闪进来,帘帐被风掀起波澜,只见他拿上木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皇上并没有告诉他给谁,但是此事也不是他第一次做,能很准确交给皇上要给的人。

圣女嘴里还嚼着菜,转头看看那人消失不见的影子,佩服道“皇上,你确定你能换了两位将军?”

皇上又从新靠在榻上,轻言道“三天后举办宫宴,朕要好好补偿那些受伤的爱卿们,另外也要好好感谢你为东波大陆做的贡献。”

“”圣女放下碗筷,饶是不解的瞅着他,心道“感谢我?”想了半晌也没有明白,最后才说道“你是不是有把握了,那明日我就放心送雷神,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信你一次!”

皇上轻声蒽道,两人又沉寂了半晌,圣女又开口说道“这几日你还在找人吗?”

皇上回道“没找了,已经好几天没有梦到她了,现在想来这些梦都是假的吧。”语气稍稍低落,这也是唯一一件能影响皇上心情的事情。

圣女脆脆浅笑,说道“你找了十几年,偏偏只找那个会唱“清扬小调”的女子,说你是痴情呢还是傻呢!”

“不找了,以后也不找了!”皇上的语气略略失望。

圣女一直望着皇上,他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一直闪着冰冷的光芒,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微微弱得灯火下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身琉色素衣,绣满了紫色的蟒,显得高贵而优雅,浑身透着王者风范。

这便是东波大陆的皇帝,比任何大陆的皇帝年龄都小,但是却老成持重,根本不像二十来岁。

圣女看了一会儿,整理整理衣裳,站起来准备离开,但是她却并没有着急走,而是转身对着皇上说道“其实你这几日没有梦见她,也许她已经在你身边了。你听说过“思极至此必相之”吗?”

皇上瞧着她,并没说话,圣女又接着说“你一直找的是会唱“清扬小调”的女子,你为何不将“清扬小调”写出来,制成小曲儿,但是这曲儿可以是你随意写的,只要调子对,我相信会唱之人定会听出小曲儿的不同。”

皇上稍稍正意,然后回道“可怜我这些年都只是做的表面功夫,连找人都敷衍了事,现在想想,我从来没有真心找过吧!”皇上对于身边信任之人从不用尊称,这是对朋友起码的尊重。

圣女掩嘴闷笑,清澈明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宫殿。也不回话,便走出了养心殿。

等圣女离开,养心殿又来了一女子,华服锦衣,华丽的不敢直视,皇上听见叮叮作响的声音,便对着宫娥说道“外面危险,让皇后在未央宫里呆着。”

命令不容拒绝,皇后只觉得皇上心情非常不好,只便匆匆离去了。

一群人走到承乾宫外,停下半晌,什么也没说,又径直离开了。

后宫之人没有怕过出了事的宫殿,这里没有哪座宫殿是干净的。她们都是看惯了生死,什么杀头,上吊。今日她死,明日你死,后日我死,每个登上高位之人都是踩着死人骨头爬上去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害怕。

所以不管承乾宫死了多少人,有多恐怖,她们已经不能和自己争了,这便是活人者的胜利,便于自己没了多大用处。

后宫之人最初接到消息时,不过是拜拜佛求求菩萨保佑,之后还不都是冷眼旁观着,笑话着。

---------------------------------------------------我是分割线

皇宫乱成一团,但是却没人将此消息宣传出去。整个皇宫水泄不通,没有哪个大陆知道大兴皇宫乱了。

但是所有人只知道围着皇宫的御林军比之前少了很多,人心惶惶的只是长兴村那场大雨,另外有些人担忧明日的祭天大典而已。

所以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天还未黑,承乾宫又发出恐怖而危险的吼叫,正在殿中查看贵妃和众位宫娥的死因源头的三人,吓得惊讶愣住。

元香依旧依附着长生,此声一出,她也惊叫一声,慌忙抱住长生的腰肢,她哪管长生不耐烦,对她来说这就是保命福。

长生汗颜一分,伸手推推元香,却看见姥姥匆匆寻着声音闪去。

长生眼神一明,轻而易举扯开了元香的手,话也不说立马钻出宫殿,飞身跃到殿顶。

元香一个大活人站在一群尸体中,本应该瑟瑟发抖,却莫名平静下来。

她面前是血淋淋的贵妃,身后是残肢断臂的宫娥太监,不管是位高者的人,还是低贱者的人,全在一夜之间变成尸体。

她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想法,她觉得做姥姥非常好,她觉得只有为妖,才能不被莫名其妙的杀害。

她似乎想做一件事情,但是摸不着头绪,满脑子都是“我要怎样变成妖怪?”

这个问题充斥着她的头脑,她激动无比,只在一念之间她的脸通红,眼珠似乎马上爆裂,紧握着拳头喃喃自语

“我要变成妖怪!我要变成妖怪!我要变成妖怪!”低低的私语犹如婴儿啼哭,一阵一阵回荡在宫殿之中。

长生站上殿顶才发现已经到夜晚了,层层低垂的暮色像是死死压住承乾宫,一眼望去全是沉雾。

只是比较奇怪的是,她所站之处居然没有雨,长生抬头看去,只见一把红色纸伞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不用想,肯定是瑟瑟来了。

长生回身看她,却发现瑟瑟一脸“离开我就不行”的高傲姿态迎着她,长生立刻收回视线,低言道“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飞进来的!”言语很无奈。

长生听见阵阵喧哗声,隐隐也听出了些苗头,这个皇宫居然乱成这样?

瑟瑟闯闯长生的手臂,让她看向某个方向,长生开始看了一眼,并不想关注姥姥多少,看她的样子也就敷衍了事。

却听见瑟瑟说道“这个女人我似乎见过!”

长生也见过!瑟瑟发现长生没说话,又接着说“我在南辄皇宫见过!”

长生这才注意言辞,示意她接着说,瑟瑟难得没有晃神,接着道“大概是两月前,我见她和鬼新郎进了乱葬岗。”

“以前怎么不说!”

“哎哎哎!你这人,我之前哪知道这女人是谁呀!我还以为是鬼新娘撸去的新娘呢!”

长生深深的看她一眼,决定先盯着她。

长生伸手朝四处招了招,瞬间,阵阵阴风朝着长生这方向袭来,伴随着腐烂之气,带来了阵阵雨滴。

长生早已经听见了殿内的声音,也越发觉得元香可能被附身了,然后推开瑟瑟,说道“你下去瞧瞧。”

瑟瑟一边诽谤,一边撇嘴,不情不愿进入了殿内。

</br>

</br>

第五十一章 幽冥草居然是胎记?

承乾宫算上姥姥只有四个活人,一个晕倒,一个钻进了传出吼叫声的井中,一个站在房顶威风凛凛的询问围在她身边的鬼魂,一个应该已经疯了。

长生的衣裙被风掀起,莫名浮尘洋溢,站在一众鬼魂中,魂气大量外散,许多鬼不敢看长生一眼,也不敢直接吸食魂气。

此处安安静静,长生每个鬼看一眼,沉静到她们都不知长生要干什么。只觉得她气场非常强烈,镇压了她们每个鬼的煞气,有的鬼被吓得颤颤微微蹲下去。

所有鬼眼神都在闪躲,并不敢直接反抗长生。

而长生依旧不说话,看了看四周,才将眼神定格在蹲在地上的小鬼身上。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为难不已,看了长生一眼欲言又止收回视线。

其中几只鬼警告得瞪着她,长生舒缓气息,飘过去扶起了那只小鬼,同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不敢看长生,但是长生力气太大,轻而易举举起她,她也不得已站起来。却是一句话不敢说,长生转身看向其他鬼,言语清淡道“你介绍一下!”就是刚刚瞪她的那只鬼。

“水彤,我们这里都以水字开头,你手上那个叫水南。”此婢女说话带着几分凌厉,似乎不想将长生放在眼里,却又不得不被长生魂气压制。

长生松开水南,饶有兴趣地走向水彤,她冷不丁看见长生幽暗的碧瞳,突然浑身发软,连后退一步的力气也没有。

长生一袭白衣,似乎比那冥界的阴鬼还要惨白,星眸闪烁着缀缀星光,带着几分高傲,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妖孽如斯,端的是风华无双,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偶被风卷起,不敢亵渎的散漫,气质高雅出尘,温润如玉,看似气势汹汹,偏偏执着一丝笑容,诡异地不敢直视。

水彤满脑子都是“这眼睛是不是琉璃珠打造的!”

其余的鬼也同样如此,万不敢抬头看长生一眼。

长生朱唇轻启、笑意盈盈,道“有什么事情赶快告诉我!不然等我查到什么,我让你们去不了轮回井。”

犀利地警告偏偏是笑着说的,让她们心颤得犹如千针万线般扎得慌。

此话刚玩,长生身后的水南扑腾一下跪着,边磕头边说“那个,那个,那个大人,上吊自杀的并不是贵妃,贵妃失踪了!”

原地几鬼面面相蹙,全部阴狠地瞪着水南,长生思域一刻,回道“好孩子,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冥府。”

水南又赶忙说道“辨认娘娘身份的是她脚上的胎记,一朵我们也没见过的花,如果大人找到娘娘,请一定救救她,奴婢给您磕头了。”

长生看着水南,心道“难得有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对她莫名的好感,然后又拉起她,说道“跟着我去看看下边那个人,顺便把胎记画出来给我瞧瞧。”

水南连连道谢,身边的一群鬼又是鄙视又是羡慕,不带她们反应,长生轻轻一推,所有鬼全部推出了皇宫之外,刚好路过的黑白无常把她们全部抓住了。

两鬼追了她们好久,居然还是躲在皇宫里,这群小丫头真是阴险,推下轮回井后,但愿她们下辈子是个好人。

长生带着水南进殿,才发现元香正在撕咬残肢断臂的尸体,不是吃,而是大口大口分尸,殿中到处挂着血淋淋的尸体。

而远处的瑟瑟抱着手臂瞧着她,那种姿态明明就是看戏。

长生把水南丢给瑟瑟,说道“陪着她将胎记画下来!”

瑟瑟揪着她,道“画什么,又没纸笔!呐!用血画吧,现成的!”

长生没理两人,而是蹲在元香身边,沉着眼看她嘴里含着半根手臂,刚刚就是满脸血迹,现在已经看不见本来的脸,这眼珠似乎也染了血,红得发亮。

长生对这些恶心的东西一向不在意,但是瑟瑟那方偶尔传出呕吐的声音。

长生抬手将元香的头发拨开,她眼前瞬间清明,顺势看过来,对着长生嘶吼一声,吐掉嘴里的东西,扑向长生。

长生迅速点上她的额头,嘴里低呤一句“妖魔鬼怪快显灵”

元香顺势定住,长生起身拍拍手,才发现整个宫殿连假贵妃的尸体都碎得不成样子。

长生似乎想到什么苗头,有人想让死去的人彻底代替贵妃,这是在毁尸灭迹!

长生这边想着,便走出去想瞧瞧姥姥,突然被一声惊叹吓一跳,寻声望去,居然是瑟瑟在惊叹。

长生只能从新走回去,问道“怎么了?”

瑟瑟和水南依旧蹲在地上,长生把水南拉起来,垂眉低言“画好了?”

“嗯!”水南察觉瑟瑟反应过激,便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长生看见地上一朵红色的花,这花长生非常熟悉,就是自己毁掉的水晶兰,又名“幽灵草”,这就是胎记?

“我的身体上也有这朵花!”瑟瑟沉寂半刻,说道,声音不似刚刚的激动,反而平静得令人心悸。

长生眉目肃然,略略沉吟,轻启朱唇,“幽灵草?”

长生所知世人只念水晶兰为“幽灵草”,果不其然,瑟瑟抬起头回道“对,我从小就有此胎记。”

长生转头问水南,道“贵妃的胎记呢?”

“贵妃也是自小就有!”

长生蹙着额,手腕抬起,纤指抚上其面庞,轻轻捏住其下颔,思考着。

“来人!”一声命令响起,长生下意识走出去,瑟瑟也跟在身后。与此同时,她们都心照不宣一句不提胎记的事情。

等她们走出去看到一幕便怔愣住!



此宫殿里有一颗非常大的梧桐树,尽管秋季来临也不见落叶,而此刻正纷飞着淅沥的树叶。莎莎响声与雨声融为一起,既像是深夜的交响曲,又像是深夜幽冥曲。

而在最高处的枝头上,挂着一个三个人,像破布衫那样随风飘动着。

此刻这场景就像是歌舞交汇,歌却是从不远处井口传出来的。

“一月山中梅花败,二月春风素雨待,三月蛟龙抬头赛,四月桃花三两晒,五月清酒杯中盖,六月骄阳甚是怪”风一过,这声音似飘在云端那般。

长生心头微颤,不是畏惧这场景,而是此歌为何如此耳熟。

瑟瑟发现长生愣住,小心翼翼瞧了她一眼,却看见她眼里透着莫明的光泽,比那深夜的鬼火还要阴森。

瑟瑟没有打扰她,而是径直往梧桐树方向飘去。树下的姥姥与她一般衣裳,只是瑟瑟的衣裳更为暴露,身材曲线更上一层楼,娇艳诱人的步伐走到姥姥身后。

同她一起抬头仰望着那三尸体,姥姥感觉身后一丝阴气朝自己吹来,压迫着她极不舒服,等回头看看时,却只有长生一人。

她哪管长生动作,只是清冷的说一句“里边怎么样?”

长生抿住眼前一片薄雾,收回心神,这才回道“那丫头被附身,尸体全都被她撕咬,已经没有完整的人!”长生没有告诉她假贵妃的事情,此事关乎鬼界,她一个妖界之人,告诉她只会多此一举。

“你是谁?”姥姥一直盯着长生,一个凡人见到此景如此镇定,怕不是一个正常人吧!

长生轻脚走到姥姥身边,抬头看看树枝上的人,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烂摊子是你接的,你不把这里查清楚,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吧!”

长生刚说完,姥姥冷笑一声,仿佛长生说的是笑话,只是曼声回道“查不查得清楚皇上也管不着我。”

长生掩嘴轻笑道“我听说你们终身和皇宫签订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宫出事,你们也难逃倾灭。只是听你的语气,难道找了别的出路?”说完还挑眉瞧瞧姥姥一眼。

姥姥面色清冷的犹如千年冰川,左手聚集了一团红色荧光。长生往后跳了一步,惊声念道“哎呀,你居然想杀人,难道这里跟你有关?还是”

砰!地一声巨响,姥姥手中的荧光朝着长生袭击过去,长生眼疾手快跳起,矫健敏捷很轻易躲开了。

红色荧光打到殿门口,两扇巨大的门扇便摇摇欲坠挂在墙上。

姥姥显然没有解气,又准备出手,在她出手那一刻那首歌又莫名响起。

“一月灯火阑珊处,二月杨柳垂暮暮,三月丝雨淡如画,四月飘风苦雨落,五月采花酿蜜造,六月枕书午后到”

长生歪头听了一耳,没躲开姥姥的攻击,只听见瑟瑟高喝一声“长生!”

长生脚一滑,从屋檐摔下来,还未落地,长生翻身飞上树枝头,一手揽住三人,轻飘飘地落地。

然后不带姥姥反应,朝着井口奔去,只听见姥姥叫一声“站住!”

长生跳下井口,落地便被莫名的东西绊了一下,瑟瑟立马扶住她,连跟在身后的水南也稍稍伸手。

长生眼睛幽幽发亮,在一片漆黑的井中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死过多少人啊!井口并没有水,干得犹如旱地,堆积了厚厚一骷髅,刚刚绊倒她的正是一根大腿骨。

整个井散发着浓郁的腐味,还有丝丝血腥味道。

长生站直身子,小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瑟瑟,你留在这里替我看着那女人!”

瑟瑟本能撇嘴,随后退一步飘出井口,离开时还说一句“我来是通知你去看看小和尚的,结果被你打岔都忘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他那里情况不太好。”

长生有那么一瞬感觉到离垢那里有些异样,给他戴上的墨玉是自己从西天佛祖那里求来的,好几百年都挂在自己身上,有了它自己的魂气伤害不到凡人。

但是这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几百年了,佛光早已侵入魂体,在自己成为正常人之后,这东西对自己就已经没用。给了离垢是因为墨玉有自己气息,孤魂野鬼不敢靠近,连妖怪都会畏惧三分。

可是就在刚刚听见井中传出的歌声时,她明明显感觉到心头一慌,仿佛那颗心被什么揪了一下。

她想不明白原由,代瑟瑟一提小和尚,她的心又是猛然跳动,她便觉得是不是要离垢出了什么事情!

井中除了尸骨之外,一场长长的甬道直接通往未知的方向,紧跟着长生的水南窃窃私语道“这这这里,都都死了这么多人人吗?”

长生自顾往前走,她想快点出去,手也不自觉拉住水南,水南的魂魄煞气不太重,总感觉病怏怏的,跟不上长生的脚步。

歌声从井中传出来,刚刚姥姥从这里走了一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

井中两侧墙壁干干净净,像是被人经常走过的样子,堆在甬道的骷髅也被蹭得油光锃亮。

长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呈现暗绿,一切黑暗都看得一清二楚,很容易看见了挂在骷髅头上的白色碎衣角,旁边一串特殊的白色手串,样子有些像磨掉色的佛珠。

长生收好,又朝着甬道尽头走着,因为没有人高,两人都是弯着腰,走起来有些滑稽,却又不失稳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br>

</br>

第五十二章 是时候让他自力更生了

长生拉住水南走了大约三刻钟,长生略略出了薄汗,她总感觉此处出不去,但是一丝丝新鲜空气飘进来,又使她继续往前走着。

水南走的静悄悄,她偶尔看看长生,总想开口说话,又被她咽回去,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静地闭嘴了。

此井就一条路,悠长悠长,泛着腐烂发臭的味道,长生耳朵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等停下来观察时,那声音又没有了。

她们又走了一会儿,居然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山洞之中,足足三丈高,空旷得连回音都无限放大。

长生感觉进入了蜘蛛洞,除了没有密集的进口,其他地方都一样,头顶也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玄镜,正透着正常的月色。

长生心缓了缓,水南突然粘上长生,被什么吓得尖声大叫一声,回声一荡一荡迂回到耳边。

长生转身看去,只见一群扑面而来的骷髅涌向她们,镇定自若拉着水南退了好几步。

骷髅走路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看似都是完完整整的骷髅,像被人牵着一根丝线控制着,偏偏很准确找到长生的位置。

长生皱一皱眉,手中挥出一张符纸射出金光罩住了水南。水南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长生眯了眯眼,跃身飘向骷髅方向,脚尖轻轻点了一个骷髅头,看似不经意一脚,等长生收脚,那骷髅瞬间散架。

一群骷髅举着摇摇欲坠的头随着长生动作看上去,看似无意识,却准确无误的朝着长生涌去。一群骷髅在镜子射进来的月光下闪着白光锃亮的光,像是打磨过的又像是经历泥土掩埋了上百年的。

长生幽瞳一闪,抽出另一张符纸,写了一行咒语,嘴里念道“妖魔鬼怪快显灵。”只见一轮金色的刀光从长生手中迅速扫过去,最前方整整一排骷髅全部散开。

只在瞬间,散落的骷髅长成人形,嘴中呜咽着,像是叫唤某种东西。

长生感觉此事不太对,抬头看看玄镜,心里下了决心,准备冲出去。

长生蓄势待发,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玄境,眼看撞上玄境。突然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量拉住,长生眉目一皱,魂气溢不住往外散,顿时衣袍犹如莲花待放那般散开,长生顺势回头看去,飞起的秀发挡住视线,只隐隐瞧见一抹红色影子立在骷髅堆里。

长生默然,沉静的挥挥手,只见头发衣裙缓缓平展,恢复了正常。长生在空中盘旋一圈,转身落在地上,却离了红影子好远。

等到站好之后,长生才看清那红衣影子是谁,只见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端的是高傲傲慢。

一如从前那样,欠揍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手中的金算盘闪着光芒,给他照亮了一方视线,偏偏只透着他的脸。

长生往后退了两步,挡住水南,这才开口说道“鬼新郎?别来无恙?”语气淡淡的,却没有一点问候的感觉。

“啧啧,我就是想你,别的倒是没什么!”语气很是轻佻,着实令人生厌。

长生不屑的蹙眉,冷言道“是你把我引进来的?”

鬼新郎连连摇手“不不不,我可没引你,是你自己撞进来,我能怎么办?”他说话时,衣服上的琉丝绣闪着莫名其妙的光,奇奇怪怪的图案,让长生莫名眼花。

长生索性不看他,而是嘲笑一声,道“既然是我自己进来的,那我能自己出去吗?”

虽是反问一句,但是后一句话却是逐定的语气。

鬼新郎笑得不解,正准备开口时,眼神尖锐盯着向自己冲来的白影子,他赶忙挥袖,依旧慢了一步,手上的算盘撞到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翠珠碰撞声。

鬼新郎立马转身躲开了长生的第二次攻击,手迅速一扬,金算盘又回到手中,并且高声道“没礼貌,我还在说话呢!怎么喜欢趁人之危?”

长生不理他的恼羞成怒,又转身扬脚而去,这次正准确无误的踹上鬼新郎胸口。

瞬间,以肉眼可见的场景,鬼新郎三魂七魄犹如花开那般散开,鬼新郎往回一收,又瞬间恢复原状。

只见金光一闪,算盘珠朝着长生弹射而去,长生身子一闪,捏住算盘珠,飞身跃起朝着骷髅走来的方向扔去。

咔哧咔哧,骷髅全部散开。

鬼新郎沉静一刻,心中莫名不服,现在的他依旧招架不住长生,自己在佛堂里练就了三个月,受尽煎熬,才使自己的魂魄得到高升,最起码他可以进佛堂不受影响,可是她的魂气居然比之前还提升了不少。

心中正想着这其中的原因,忽然想到某件事情,他隐隐一笑。

鬼新郎一笑,长生便察觉不对,因为她听见了一些莫名其妙且又熟悉的声音。寻声找去,她一身寒战竖立,还未回神,只听见水南尖叫一声。

长生耳朵震的嗡嗡作响,诽谤一声,看向洞口,只见洞外涌来大量的黑色蜘蛛,犹如潮水那般汹涌,短短一瞬间,整个山洞全部爬满蜘蛛,口吐着蜘蛛网已经快包围长生几人,水南被逼的紧紧靠在长生背后。

蜘蛛网中的一人两鬼全部被团团围住,他们不得已越躲越近,只看着眼前雪白的蜘蛛丝窜来窜去。

蜘蛛网越来越多,逼得他们越来越近,长生还警惕的瞅着鬼新郎,忽然听见飞身跃过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放肆的奸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子声音在空旷的洞中来回飘荡。

长生只沉着眼望着面前的鬼新郎,这一刻他俩已经被蜘蛛网逼迫的不得已面对面,两人之间现在只差一拳距离。

空间越来越狭小,鬼新郎也不似之前那样假笑容,阴狠的眼死死剜着长生。再进一步的话,他很有可能生咬长生。

长生目光一闪,云淡风轻的问道“帮手?”

此话是说给鬼新郎听的,但是那女人也听见了,然后不屑的嘲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谁愿意做他的帮手!”

这一句长生听得清清楚楚,鬼新郎听没听见她就不知,不过看着鬼新郎的表现,大约是没听见,到现在还是仇视的望着自己。

长生扯扯嘴角,拉上水南,稍稍退了几步,这鬼新郎却朝着长生进了几步。

长生抬眼看他,心里计划着速战速决,但是明显的目的不愿她离开。可是拖得这么半晌,长生想去找离垢的心反而变淡了。

她现在想明白了,理应让离垢自己解决解决困难,自己总是帮着他,将来离垢会成什么样子,她也说不准,如果与年幼背道而驰,那也是她的罪过。

长生这么想完,也便不着急了,只是闲散的僵持着,不过离垢那边却是凶险万分。

------------------------------------------------分割线

下午一群人还在躲雨之际,没人提继续赶路,他们又走了半天而已,所有人累得动弹不得,认谁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妹三捏着剑一直看着马车,凌厉的视线让马车附近几人都微微发寒,缩缩脖子互看一眼。

其中一人长相尖锐,八嘴胡挂在脸上,整个就是阴险狡诈之相,只是眼睛贼眉鼠眼的四处瞧瞧。最后瞧见妹三的脸,他也本能缩缩脖子,然后挑起手指摸一摸八嘴胡,眼神很猥琐。

他摸着摸着就奸笑一声,走到马车窗口,耸着手臂低眉顺眼说起话来。

“大人,那小子着急的样子真是精彩,您不下令,他也不能耐您所何!”

那男人说完,马车里才穿传出轻轻的咳嗽声,大概是嘴太干,又喝了口水,这才说道“赶路吧!”

“为什么?”那男人惊讶回道

马车的丞相又咳嗽一声,不耐烦道“反正这两日也赶不到,切勿留下把柄在他手里,明日祭天之后,才是我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那男人眼珠矫捷的转了两圈,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人英明。”

说完就下令所有人继续前行。

马车里的丞相沉着眼望着虚空的地方,他手中的黑色令牌静静的躺着,上面隐隐看见“雷神令”三个字。

这令牌放在他身上不安全,所有他全程都在想办法藏着令牌,可是藏来藏去,总感觉还是在自己身上放心。

他想快些赶到长兴村,但是又怕走快了赶不回去,明日祭天可不能少了他。

他也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先解决眼前,妹三始终是个祸患,得除之而后快。

这一群人终于加快了速度,前所未有的步伐,离垢险些跟不上。

泥泞的路,扑面而来的风雨,坑坑洼洼的水沟,一路走过,全身都是泥水。

尚有洁癖的离垢本是忍不住,但是也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个黄衣女子总是指着他说“看看你,不就是劈柴吗,有必要换身衣服吗!看看你,不就是洗个菜吗,有必要戴个东西吗!看看你,不就是给我穿穿衣服吗,有必要舔着脸吗!天子的人就是矫情……”但是那女子却是一直笑着,笑得他心肝儿都颤了。

那是茫茫大山深处,晨雾漫漫,鸟叫花香,看似要下雨,但是天空却照射下一丝阳光,干净得犹如置身仙境那般。

而阳光下的女子总是拿着剑轻舞飞扬,墨发如斯,身条如游龙,耍剑又似起舞,美得像这人间的精灵。

但是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脸,他能感觉到她在笑,但是那张脸却是迷迷糊糊。

他好想看清那女子,但是又在瞬间,所有一切被火烧化,只留下一把残缺生锈的长剑。

“三千,你没事儿吧!”一个声音打断了画面,离垢顺势回神,歉意道“我无事,还有多久到长兴村?”

妹三本来还担忧他,毕竟他是长生要保护的人,他也不敢马虎。但是发现他很好的隐藏了不适,他也没法继续忧心,只是顺着他的话回道“刚刚他们加快了速度,却没想到前方出现巨响,应该是山体崩塌,丞相派人前去探路,我们又停住了,今夜看来走不了了!”

“小心点!”一个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静,妹三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个法师怎么那么让人琢磨不透,长生为何对他如此这般好!

“报”一声惊喊,所有人全都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全身已经看不出衣物颜色,焦急万分跑到丞相马车前。

马车里的人不急不慢的挑起车帘,又不咸不淡地问道“何事慌张?”

干着急的人永远都是妹三身边的人,看见他们这么慢吞吞地问话说话,难免有些气愤。

那人连连说道“有妖怪,有妖怪”颤抖地声音像是看到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此话一完,所有人一怔,妹三连忙走过去,问道“什么妖怪?”

“我不知,我不知,好大一只妖怪,足足山高啊!”那人涨红着双眼,六神无主。

妹三蹙着眉,朝马车看去,难道这就事与丞相有关。

马车里的人也朝妹三看去,然后抬抬手对他说“你带人去瞧瞧,我等文官没见过世面,去了反倒跟你添乱,我们继续赶路,到时在长兴村再会。”这话说的不容人分说,妹三却礼貌的点头应道。

妹三这边的人份外不解,但是碍于主子的面子,还是跟着离开了。

</br>

</br>

第五十三章 好累

天色依旧暗沉,雷雨交加,闷声的巨响总是传入耳中,敲击着每个人看似惊恐,实则兴奋的心里。

妹三率先领着一群人消失在丞相眼前,妹三一群人全是黑衣精干的样子,走路不脱离带水,每一步都气势不屈。所以在丞相这群人眼中都长得一摸一样,也就没在意那么几个是不是在现场。

丞相一直攥着“雷神令”,心里的恐慌从没有停止,只是望向消失的妹三,他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吩咐道“启程,回家!”众人纷纷掉头,马车又咕噜咕噜行驶在瓢泼大雨中。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已经将东泊大陆的大湖泊变成汪洋大海,水涨船高,山下的居民死的死,淹的淹,冲毁了堤岸和众多房屋。

城市中央的百姓也是提心吊胆,生怕水漫金山,殃及整个东泊大陆。

皇宫里的人只等着天一亮的祭天大典,五更的斤敲响,大钟阵阵响起。

“铛!铛!铛!”伴随着雷电声响,一群人朝着瑶台方向涌去。

大雨不曾停歇,很早很早就有人等在皇城外,大臣们依次进入皇宫,雨衣蓑衣全部披在身上,大雨淋着无法睁开眼睛,一个连着一个,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往瑶台走。

百姓们虔诚地跪在皇城外,都祈祷这次能成功送走雷神。

轰轰烈烈的雷声震耳欲聋,天空暗沉无光,沉闷的天气让人所有人垂头丧气。

瑶台之上早早准备好了祭台,到达瑶台之人看着瑶台居然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瑶台之大,与皇宫共分为二,只有重要的祭天大典之时才会全部打开,足可容纳近千名人。

带头的常公公领着太常寺卿守在瑶台之上,神位牌只摆放了五个,为首的天帝,两边分别为风雨雷电天神,其中的雷神最为突出,牌位前的供品最多。

瑶台之上并没有遮挡物,全都淋着雨进行仪式,这不仅是让神看到凡人的虔诚,也让他们自己明白,风雨不只是给凡人带来灾难,也是让他们自己身陷其中。

显而易见,祭台摆好之时,雷电的声音逐渐减弱,雨水也不再是啪啪打脸的感觉。

仪仗队早已绕过前宫六院,现在也径直朝瑶台方向走来。

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祭天仪式越来越简单,仅仅两三个时辰全部绕到瑶台,接下来准备送雷神。

这迎和送都是一种仪式,唯一不同的就是不必请天帝,只需谨献礼,行钟礼,拜九叩,拜到雨停为止。

这一切步骤做完,也算是一个人的极限了,所以这些事情并不由皇帝来做,圣女就是非常受神赏识的人,圣女还要美,还是意想不到,所以此届圣女一直深受各位天上神的好评。

圣女下了撵轿,走上瑶台之上,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容貌,琉珠遮住了整张脸,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目视前方,颂歌阵阵响起,帆钟逐声放大。

一声震耳,二声震地,三声震天,四声震万物,五声震天帝。

duang!duang!duang!

五声钟敲完便是圣女的敬献礼,省去了牲畜物品,只请出了雷神令。

雷神令一出,雨瞬间消失,乌云就像龙卷风那般猛然散开。

只在片刻之间,天空骤然明亮,沉寂许久的阳光慢慢照射下来。

所有人齐声欢呼,震耳欲聋。

其中有那么几个人惊讶的瞅着雷神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解释,他们也没敢声张。

圣女依次进行着接下来的礼仪。

整整一天,祭天仪式结束,圣女累倒了,皇上亲自下旨,放圣女出宫修养。

一天的行程彻底结束,皇上心头的石头依旧沉重,妹三昨天整整一夜没有回来,只是清晨派人送来了雷神令,便再也没有消息。

皇宫的内忧外患显而易见,他现在唯有主动出击才能除去毒瘤,可是,妹三无消息,丞相也无消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大殿内一如既往安静,而承乾宫中也寂静无声,从门口进去,依旧是一片狼籍,血迹斑斑,泛着浓烈的恶心味道。

常公公忙完祭天大典又要忙承乾宫的事情,他没有前一天害怕,因为身边跟着一个法师。尽管天气变好,这宫中依然是死气沉沉,不见一点温度。

法师走在前面,看着这方天地,面无表情的问道“之前进去的人都没出来吗?”

常公公赶忙点头,他稍稍有点愧疚,老了老了还生出了一种悲怜之心,真是不该让女官们进来的,现在连姥姥都没音信。

“你们把四方点上灯,必须按照我说的方位点,不可弄错一步,知道吗?”法师吩咐道

“是!”法师带来的人有几分气势,没有丝毫的恐慌之感。

常公公心下暗喻,还好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

这法师是东泊大陆江海湾家家族的三公子,世人盛传“南有蜀山,东有海湾,”虽不比蜀山出名,也算是大陆的代表神族,出来的神仙只几个,却都是不错的仙班。

而这个三公子更是江海湾家出色的弟子,再修炼数十年保不准位列仙班。

三公子名叫湾茗茶,奇怪的姓氏却是几千年前茅山的分支,现在茅山已经没有了,而这个湾家却是轰轰火火的家族。

三公子湾茗茶时常带着面具,没有人见过真面目,但是盛传他从小毁容,长得奇丑无比,不过看身形却是不可多得的体质,气场也算是强大,站在承乾宫中到给人一种力量。

湾茗茶站在大殿外的梧桐树下,只见一双明亮沉静的眼微闪了几下,头顶干枯的树枝像及了伸在空中干瘪的手臂。

四方的油灯冉冉波动,暗暗的火光闪着明黄的光芒,常公公还在深思,冷不丁感受到一抹瘆人的气息,吓得他汗毛倒立,湾茗茶抬手护住常公公,并道“把公公送出去。”

常公公擦擦额头,不敢说一句话,赶快跟着法师的人走出去了。

常公公一出去,湾茗茶身上便燃气幽绿的暗光,比鬼火还要亮几分。

忽然一瞬,此绿光颤了一颤,所有人随着光线望去,只见一个人形形状飘在空中,似乎是个女子,飘在空中扭来扭去。

湾茗茶眼神一阴,示意手下拿出桃木剑,空中的人形一闪,众人立刻摆出阵形,几人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捏着符咒,只见绿光越来越大,直接朝着那东西冲过去。

瞬间,荧光一闪,整个皇宫之人的眼似乎都被闪了一下,就连湾茗茶都捂住眼睛,少有几人眼睛竟然被光刺伤,流出黑血。

而原地哪有那东西的任何踪迹,湾茗茶捂眼瞬间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气从面前闪过,快如闪电,瞬间消失。

在睁眼,看见不远处的井口遍布着白色蜘蛛网,湾茗茶立马吩咐人下井。

一路的蜘蛛网,一路的骷髅架,再往深入不是泥土的味道,而是人体腐烂的味道,更是参杂着浓浓的刺鼻气味,走到一半被漆黑的东西挡住了路,摸一摸有种冰凉的感觉,还有细细的针扎感。

湾茗茶看了眼手指,随意一擦,然后吩咐道“留几个人把这里推开瞧瞧里边是什么,其余的留在这里抓鬼,我出宫有些事情处理。”

“公子,刚刚那东西?”有人一直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情况。

湾茗茶跳出井中,看看天空,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吧!厉害的已经逃了,你们处理一下殿内的问题,里边儿两个活人救出去问问这里昨夜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去找刚刚那东西!”

“是!公子!”众人立刻领命。

一个白影子匆匆离开了皇宫,只见她坐上了蝴蝶背上,微微侧身看了眼追出来的人,轻声道“去长兴村!”

蝴蝶翅膀一震,迅速消失在皇宫外。

蝴蝶上的人瘫软着身子,半靠半撑的躺着,身后半搂着她腰肢的红衣女鬼含着笑看身后追她们的湾茗茶。

“好小子,刚刚要不是你及时出来,我现在怕是灰飞烟灭了吧!”红衣女鬼说的极不在意,但是心里却还是恐慌不已,久久没有平复。

躺怀里的白衣女子换了个姿势,言语清淡道“他们都是下死手的,这次他们抓不到你,一定会粘上你,天涯海角都要抓住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刚说完,红衣女鬼愣愣眼,无奈道“他们怎么知道以后遇见的就是我!”

“你看你身上的光,十几丈外都能看见你。”红衣女鬼愣住,她刚刚也在纳闷儿,那些人是怎么看见她的,准确无误的朝着她攻来。

红衣女鬼有些着急了,正准备说话,就听见怀中人喃喃低语道“瑟瑟,有我在放心吧!我现在休息一下,离垢那里有危险,我先去救他,你的事儿先别急。”

瑟瑟噎住嗓子,看着沉睡的长生,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那鬼新郎不是一般难缠,两人被困在蜘蛛网中,长生一边防着鬼新郎,一边防着蜘蛛精,还要保护着水南,可是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水南居然是鬼新郎的人。

那时长生注意力正集中对付鬼新郎,没提防水南背后的黑手,只见她直接穿透长生心脏部位,一直黑手准备捏住长生的心脏,那一招虽不是致命的,但是也能伤到长生的灵气。

也不知鬼新郎发什么疯,一掌打散了水南,黑手瞬间消失了,长生并没有受到伤害。

长生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说“生生要不要跟我回去,去一个地方,跟我主子在一起,他可是暗恋你许久,命令我将你完完整整带回去,和他成亲!”

这种滑铁卢的迹象让长生琢磨不透,不过鬼新郎刚说完,那蜘蛛精便加快速度围攻两人,似乎想要除掉长生的念头越来越大,只见那蜘蛛网越来越紧,鬼新郎和长生居然生出了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念头,决定先处理了蜘蛛精。

过了许久许久,蜘蛛网下的两鬼没有任何声音,蜘蛛精以为两鬼互相残杀,又等了几时辰,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她才收回蜘蛛网。

两鬼沿着收回的蜘蛛网瞬间接近蜘蛛精,长生伸手一拳打晕了她,不费吹灰之力!

长生和鬼新郎互看一眼,又互相瞪一眼,鬼新郎手一收,金色算盘珠围住长生,就像一根细小的绳子一样捆住了长生。

长生动了动,这绳子不是一般结实,几经挣扎也没有挣开,最后干脆赖着不走了,靠在洞内睡起了觉。

这一睡就是一天,第二天长生听着祭天仪式的进行,又听见殿内走来了人,起身迅速绕开鬼新郎。

他本想收紧算盘珠,结果长生太快,且又中了长生声东击西的招数,并没来得及挡住长生,只见一抹白衣服影子瞬间消失在眼前,之后便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堵住了洞口。

他还是慢了一步追长生,鬼新郎气急败坏,准备破洞而出,却听见进口有隐隐的说话声音,强大的气息明显就是驱魔除鬼的道士,他稍稍平静,便不能贸然闯出去,就这样,鬼新郎再一次被长生困住了。

</br>

</br>

第五十四章 你终于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自雷神送走,整个大兴皇城都在忙碌整理家园,随处可见的就是以往的笑容。

灾害最惨的地方也都慢慢恢复原状,只是那些死的死,残的残正在恨天恨地。不过东波大陆之人多的是开明的心情,能化悲痛为力量,在过几天,所有人的生活又会恢复正常。

天色渐渐暗沉,长生一个觉的功夫又到了夜晚。

去往长兴村方向的路上被堵得严严实实,山石滚落,泥泞不堪的路显然没人走过,长生嗅到一点离垢的气息,便驶着小碟子在此处的空中盘旋了几圈。

虽以漆黑的夜晚,但是长生看得一清二楚,眺望远处的长兴村,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长生低声道“怎么感觉长兴村空落落的!”

瑟瑟疑声道“对呀!怎么感觉长兴村的三座大山不见了?”

长生皱眉,总感觉从事不会太简单,却又听见瑟瑟道“我去,不会全部滑坡了吧!”

长生了她一眼,无奈道“滑坡?你的脑子怕是进风了吧!”

瑟瑟嗅到一抹熟悉的感觉,撇撇嘴,偷偷的勾了勾嘴角,心里喋喋道“可算是睡醒了吧!”

长生目视前方低吟几声,只感觉四面八方涌来大量的魂魄,围绕着长生转悠。

长生瞧了他们一眼,轻声道“这里有什么情况?”

“老大,老大,那三座大山居然全都跑了!”所有鬼争先恐后的叫嚷着,冷不丁瞅见长生阴翳的眼神,又全部噤声。

瑟瑟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长生,长生撇她一眼,问道“我问的离垢出了什么情况?”

“那个!老大,那三座大山追着妹三大人他们跑了,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刚说完,长生忽然一闪,哪还有小碟子的影子。

“长生你慢点!”瑟瑟紧紧抱住长生的腰肢,轻飘飘的她半个身子都在飘在空中的,眼看就抓不住长生,瑟瑟一把扯住长生头上的发带,长生手一扬,轻轻松松拽回瑟瑟,头发顺势散开,遮住了半张脸。

长生没有功夫收拾头发,因为她看见山下大量的死尸正在撕咬,一群黑衣人正在杀死尸。

长生立刻落地,围绕着她一圈金色的光圈,气息巨大,震起地上的枯叶,连带所有人的衣角全部掀起了。

黑衣人还未反应,长生立马抽出符咒,咬破手指,写了一行符号,嘴念道“妖魔鬼怪快显灵!”

瞬间,金光遍布大地,远处传来嘶嘶咔咔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爬,又像是有什么在走,很快很快移到他们附近。

黑衣人惊呆了,只看着另一批死尸也朝他们快速冲来,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眼眶里闪着绿莹莹的光芒。

黑衣人还在惊恐,每人心里都闪过一丝等死的念头,不过他们还未想完,只见那批死尸朝着另一批死尸攻去,速度之快,下手之狠,三下五除二所有死尸都成了废尸。

他们还在惊奇,却看见白衣女子朝他们走来,看似窈窈窕窕,步伐却不是很稳,眼神还闪着急色,人还未到面前,就听见她问道“你们妹三大人呢?”

刚说完,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才道“大人带着几人去追妖怪了!”

长生会意,又问道“朝哪个方向去了?”

“西南方”为首的人并没有问什么,长生便继续朝着西南方向追去。

浓浓的妖气弥漫在四周,长生停在一片雾障中,四处安静的出奇,要不是暗夜中某处闪着蓝光,长生的眼也会被雾障蒙蔽。

长生悄声行走在泥泞的路上,脚步轻盈,不敢使劲踏一步,只警惕的观察着四周。长生从不怕这样的场景,但是却吓坏了身后的瑟瑟。

她全程紧紧粘着长生,一边吸食魂气一边闷声哼叫。

长生不耐烦的瞧她一眼,她却指着前方说“看看见没,有个好大的东西正在动!”

长生将她推开,沉静道“滚远点!”

一声下,那个好大的东西忽然剧烈一动,地动山摇,长生险些站不住,立马飘在空中盘旋几圈。

长生眼中倒映着蓝蓝的光,而面前却是高十几丈的巨大石头,它长了眼睛,闪着巨亮的蓝光,巨大的身体全是石头垒成,关节处还活动自如。

长生皱眉,心道“没见过这样的妖怪呀!”

身后的瑟瑟大喊一声“长生,我看见妹三大人了!”

长生心下一喜,下定决心先不能惹这只妖怪,便想转身离开。

长生正转身,一只巨大的手朝着长生挥来,手卷起一股巨大的狂风差点卷走长生。

长生立刻甩出长长的水袖绑住远处的树,片刻间,地上所有东西全部卷走,长生被水袖束住,飘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

风还未停,长生另一只手也甩出水袖,直接绑住石头怪的手,顺势一收,长生飘去了石头怪的面前,一只脚轻轻点了一下它的手臂,而它似乎很愤怒,抬起另一只手朝着手臂上的长生打去。

长生身子一闪,远离了手臂,而石头怪却止不住动作,一只手咂向另一只手,砰的一声,两只手全部断了。

长生站在树顶看着它,不做任何声音,转身朝着妹三飞去。

妹三等人迷失在雾障中,刚刚巨大的声响让他辨别了方向,正往石头怪方向奔去,却被一个白影子挡住。

妹三正准备动手,长生厉声喝道“住手!”

所有人一怔,妹三瞬间欣喜,箭步走到长生面前,欢愉道“你终于来了!”

长生往他身后看了几眼,确定没有离垢,焦急的问道“人呢?”

妹三微微一愣,心里明白她说的谁,但是他沉寂了一会儿,长生偶感不妥,转移了话锋问道“你们没事儿吧!”虽然尽量让自己平静,但是语气却略略颤抖。

妹三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们没事儿,昨夜被三只巨大的石头怪追了半夜,今日我们刚刚脱险,三千师傅和梦公子引着另外两只石头怪朝着东面和南面去了,我们迷失了方向,不知朝哪面去,在这里转了许久。”

长生心滞一分,唤来瑟瑟,吩咐道“你跟着妹三去找梦公子,我自己去找离垢。”

瑟瑟瞧了眼妹三,悄声说道“他看得见我吗?”

长生没回瑟瑟的话,而是向妹三问道“三千朝哪个方向去了?”

“南面!”

长生微点头,这才向妹三说了瑟瑟的事情,妹三朝着瑟瑟方向看了一眼,思索道“你要不要带几个人一起?”

“不需要,你们快去,朝你们身后直走,就是东面!”长生一边说一边飞走了。

瑟瑟抱臂飘在空中,而妹三望着虚空的地方,缓缓的说了一句“你好”

瑟瑟撇撇嘴,幸好那些黑衣人离他们很远,不然会不会就地收了她。

瑟瑟也没回话,嗖的一下从妹三面前飘过,带走的阴气让妹三身子一颤,也立马跟着她去了。

长生独自朝着南面飘着,一路都是离垢的气味,偶尔下地闻闻,脑海里浮现画面,离垢应该在此停了许久,靠在一棵树下静心念经,长生笑一声“真是个傻和尚!”

然后又继续朝着南面往前走,越走气味越重,正在长生兴奋之余,他的气味戛然而止,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长生心惊一分,绕着四处寻找了一番,哪还有离垢的任何气息。

长生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几声,远处飘来大量的魂魄,又围绕着长生转圈,长生看了他们一眼,吩咐道“替我去找离垢,越快越好,谁找到我就让谁当我的贴身管事!”

众鬼兴奋异常,瞬间朝着四面八方飘走。

长生细细感受着佩戴在离垢身上的墨玉,忽闪忽闪的力量让长生有些琢磨不定。

他似乎在附近,又似乎不在附近,长生试着叫了几声“黄连君?”

空旷宁静的空间传着阵阵回声“黄连君”

“生生生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细小的喊叫声传入长生耳里,长生微微一愣,轻手轻脚走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长生也顾不了多少,走到了一处山坡处,光秃秃的山坡全是巨石堆成,很像刚刚的石头怪。

长生走在上面巡视了一圈,那喊叫声忽远忽近的飘进耳里。

长生忽然明白了,那声音从山里穿出来的!

心急如焚,长生想也没想,紧握拳头,快速朝着山坡打去。

砰地动山摇,万石破碎。

瞬间滚落的山石变成一堆碎石,一个一个朝着山下滚去,长生飘在空中死死盯住滚落的石头。

一个一个,忽然看见蓝色的衣裳夹在石头里,长生心惊,甩出水袖绑住石头,只见那石头稳稳的落在地上,长生迅速奔去,一掌拍碎了石头,一个人滚了出来。

长生一只手准备扶他,冰凉刺骨的触感又让她瞬间收手,离垢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站起来时全身灰头土脸,只能看清蓝色的衣裳。

长生皱眉,声音放缓,问道“你没事儿吧!”

离垢拍拍衣裳,站起来阿弥陀佛道“多谢相救,贫僧无事!”

长生眯着眼睛思索,沉静了片刻,拍拍手,转身就走,离垢赶快跟上她,边走边道“多谢生生救我,你要是再晚一步我就要憋死了!”

长生回头看他一眼并没说话,他似乎感觉到此话不妥,赶快恭敬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留下贫僧一条命,实属不易,贫僧无法报答生生的救命之恩,愿生生世世呆在佛堂为生生祈福祷告。”

长生停下脚步,他也顺势停下来,只听长生说道“我给你的墨玉呢?”

“生生,一直在贫僧这里,不曾弄丢。”离垢捧着墨玉给长生看。

长生撇了眼,又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离垢一步不停跟着长生,尽管长生走的很快,他也丝毫不减步伐。

两人走了两柱香有余,离垢才微微气喘,但还算镇定,舒缓了口气问道“生生还在找什么?”

长生沉下眼,稍稍咬了下唇,似乎是忍着什么冲动,清冽的声调,道“找人!”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离垢略感奇怪,手紧紧握住墨玉,眼睛朝四周瞄了几眼。

嗖的一下!一个黑影子从山间一闪而过,离垢迅速说道“生生注意,后方有妖怪。”

长生并没有回头看,而是盯着她的前方,那黑影子一窜一窜的围着她们转,长生眼珠一转,心脏部位忽然一抽,她皱眉蹲在地上。

离垢似乎没反应过来长生的动作,愣了一秒,等他看到长生的脸,大惊失色,连忙蹲在长生面前,焦急的问道“生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长生抬眼瞧着他,眼中闪着暗绿的光芒,离垢吓一跳,往后一退,长生起身一跃,地上出现了一个洞口,离垢刚好正在洞口边,前一步就会掉进去了。

长生理也不理他,对他扔了个定身符,跃身跳进洞中。

</br>

</br>

第五十五章 空山寂寂,纤尘不染

又是漆黑的洞,长生摸索着洞壁往前走着,双目闪着微弱的光,再往里边是崎岖的小路,坑坑洼洼,积水打湿了长生鞋子和裙角。

往里走了半时辰,长生感觉钻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怪圈,身体很明显被撞击了一下,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处秘境,长生停下脚步,却听见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乎是说话声,又夹杂着欢笑声。

长生朝着亮光方向走去,刚出洞口,被刺眼的阳光照射,长生用手挡住眼睛,眯了一条缝隙看去。

此处似仙境那般,空山寂寂,纤尘不染,没有一丝寒意,耳边只传着空山新雨的鸟叫。长生放下手才发现她正在一座山崖上,伸手能触碰到天空,往下能看见行人。

震惊!她现在无法思考,总感觉这里是一处天堂,她难道真的上了天堂?

放眼望去此处是田园山水,路桥村舍天衣无缝地自然融合,尽纳天地之美。山水之间是恢弘壮阔的琉璃建筑风格的宫殿,站在山上可一眼望到尽头,此处看似被围绕在山峰之中,却也大得出奇,似乎也不比大兴皇宫小。

长生见惯了稀奇古怪的地方,不免对此处有些陌生。正欣赏的入神,耳边忽而传来阵阵歌声,并伴随着嬉声笑语。

长生眼尖的瞅见宫殿前的长街处围满了人,正想飞去瞧瞧热闹,却想起离垢的事儿来。刚刚救的离垢并非离垢,他装成离垢也不知为何,不如先出去问问他,然后再进来瞧瞧!

长生依依不舍瞅瞅热闹的街市,正转身往回走,耳朵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称呼!

“和尚,和尚,您看公主多漂亮啊!您别走呀!”

长生脚步一顿!

一阵风吹来,人群中的和尚忽然望向最高的山顶,山顶一颗明亮的太阳灼了他的眼,他下意识低头。

人群中忽然大叫几声“哎呀!”

和尚被人从人群中抓走,只见他们朝着阁楼飞去。

众人惊讶愣住,片刻后惊呼道“来人啦!抓人了!有人把和尚抓走了!”整条街瞬间乱成一团。

阁楼上的两人互相看着,而长生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哪管下面挤上阁楼的官兵。横眉冷对,束素芊芊一挥,楼下的人全部滚了下去,只听见“哎呀”几声,长生没理会,只盯着他问道“你的幡帽呢?”

和尚抬头挠挠脑袋,面目微红,吞吞吐吐道“那,那个,丢丢了!”

“我给你的墨玉呢?”

和尚又挠挠脑袋,道“也也丢了!”

“所以你也把你自己弄丢?”长生气的不行,但是说话也没大声,只是闷声的不服。

“哎呀!”楼下又传来惊呼,他们似乎中了邪,总是围绕着楼阁转圈圈,眼里看着长生两人,但就是走不上去。

离垢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小声说道“对不起!”

长生一愣!他是第二次给她说对不起了,这一次是真的犯错时应该有的认罪感,听起来也莫名的舒服。

本来还在气中的长生冷不丁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无奈道“你怎么进来的?”

“有人把我引进来的。”离垢的声音稍稍变了,略带点低沉的味道。

长生眯眼思考一下,疑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天前!”

???长生不解,挑眉说道“我昨天晚上还在皇宫里,今天一早冲出来就来找你,现在还没天黑,你确定是三天?”

离垢略略迟疑,眼中闪过一轮金光,蓦然片刻,不动声色道“这里不能久呆,赶快离开!”

长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沉寂了片刻,对离垢说“先不急,我到看看是谁在搞鬼!”

二人没在谈其他的事情,长生只是注意到他的衣袍似乎也换过,他出门的时候是一身黑色玄袍,现在却是淡蓝色布衣,简单阔袖长袍没有任何装饰,面料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色彩。

长生扯扯离垢的衣袖,表示让他解释一下,他却像没有看明白那般,转移话题道“现在大兴皇宫怎么样了?”

长生无奈撇嘴,然后又看看他的头发,只是几天不见他的发已经能束起,不过甚至嘈乱,有点像疯和尚。

长生想得入神,发现离垢低头只瞅着她,她才反应过来,回道“雷神已经送走了,雨也停了,你进来的时候还在下雨吗?”

离垢正准备回话,突然被几声高喝打断。

“公主,公主您干什么呀?”

两人回头看去,一个金闪闪的箭头正对着她们两人,看似离她们不近,却也清楚看出是个小女孩儿正拿着一把金色的箭头瞄准他们,准确的说是瞄准长生。

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长生眯了眯眼,心里默念,可是念了几遍也没有得到回应,长生心一颤,觉得此处太蹊跷,为什么连魂思也没用。

那只箭蓄势待发,在众人的惊呼中,箭已经射了出去。

长生甩出水袖绑住另一个角楼,不想水袖在半空中直接落下去了,不给长生反应的时间。

突然身子一轻,她被离垢抱起飞出了好几丈之外,长生一手勾住离垢的脖子,来不及思考,一只手写了一张符咒,贴在离垢身后,两人眨眼睛就消失不见。

众人还在惊呼,可是看见两人凭空消失,又换上惊恐的表情。

射箭之人看着两人消失不见,也没有惊讶,而是收好箭,朝着身边的侍卫说到“不管他们,他们要走也别拦着,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时候。”说完朝着空中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拍拍手轻快活泼的跳着转身朝着皇宫内走去,淡粉色的裙子一荡一荡垂在脚边,心情似乎很好。

身边的侍卫看着这位皇宫的小祖宗,擦擦汗珠子,赶快跟着她小跑着进了皇宫。

离垢紧紧抱着长生也不见松手,直到公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才稍微松口气。

长生环抱着他的脖子,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这样如释重负的感觉是为何?

离垢微微低头看长生,冷不丁问一句“你怎么这么轻?”他很早以前就想问这个话,奈何他们从未坦诚相待过。

长生也没提放下她的话,总感觉这样和他挨在一起非常高兴。心情难得舒畅,便想逗逗他,心里皎然一笑,闷闷的说道“你信不信,我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副躯壳!”

离垢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信,不仅没有五脏六腑,也没脑子!”

长生被他一句话就噎住了,环抱他脖子的手准备报仇点晕他,他就像明白长生的意思那般,顺势放下她,然后拍拍衣裳,正经八百道“先跟我去个地方,然后再出去。”

长生愣着眼甩甩手臂,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东波大陆的常流,去往长兴村的路上有几批黑衣人搜正在找东西。正是午夜时分,黑灯瞎火,每人拿着醒目的长枪,那里戳一下,这里戳一下。

在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一批黑衣人藏在暗处,寻找东西的黑衣人比较多,暗处的黑衣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人眼睛闪着灼热的光,沉着冷静的看着他们。

他身旁有位黑衣人扯扯他的衣袖,注意有事要说。

他稍稍起身,身旁的人在他耳边说道“皇上吩咐,两日后必须回宫。”

他沉着眼,微点头,也吩咐道“凌峰几人还没找到梦公子吗?”

“回妹三大人,刚刚传来消息,一大批人不放梦公子走,据了解是他族中之人,我们也不好插手,凌峰他们正留在那里保护着梦公子。”

妹三转头看了看那群黑衣人,沉寂了一秒,又在那人耳边说道“去查探清楚他们在找什么?让丞相府外的人辛苦几天,一定要注意他接触过什么人,阿猫阿狗也不要轻视!”

“是!”

那人离开,妹三等人以后藏在暗处观察那群黑衣人。

长生跟着离垢来到一座寺庙,这寺庙隐藏在山间,这里甚至奇怪,外边现在是秋季,早晚凉爽,树木花草枯了许多,整个都是秋天的味道。

而此处确是郁郁葱葱蓬勃生长的景象,整个地方都是夏季的感觉,山间里凉爽的让人格外舒服,似乎在不想往外走一步。

长生也难得为这天气感叹,这连日的阴雨绵绵,着实让她的心情也压抑了许久,看见这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时,她居然又生出了在此生活的感觉。

离垢径直推门而入,顿时一股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腐香之气,就像多年没人上香,而腐烂掉的香火气。

长生正准备跟他进去,却听见他说“这几日我一直住在这里。”

长生伸头往寺里看去,只见一座硕大的黝黑木雕佛像,披着一件颜色暗淡的袈裟,毫无气势磅礴可言,总体给人一种落魄之感。

长生想越过离垢先进去,却被离垢轻轻拉住,长生并不想挣扎也顺势停下来,疑问道“怎么了?”

离垢一直望着她,眼清澈的倒映着长生的脸,波澜不惊,沉沉静静。绕是长生愣了他几眼,他才轻轻开口道“这是三天前这里的老寺人交给我的。”说着话便从腰间取出一串白的放光项链。

长生微眯了眯眼,侧头躲闪了刺眼的反光,半带轻笑道“这里似乎好久无人看守了!”

离垢拉着长生往门外退了一步,远离了大门,举着手中的项链说道“这东西是女子之物,我也不便拿着,你帮我保管吧!”

长生眼神更加疑惑,略一迟疑,忽然明白,唇角微扬,笑道“你这是给我送东西吗?定情信物?赔礼道歉的礼物?”

离垢略略收敛了神情,凝重道“三日前就是这寺庙的老人救了我,那时我正晕在山崖上,他救我回来后,只交给我这个,并说了句奇怪的话,他说:“你终于来了!”我并不懂什么意思,也没想收老人家的东西,佛说:受人不讳!不过他放下此项链就消失了,我怎么找也没找到,此事就像一场梦,我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长生听着他的话越来越显沉重,最后干脆接过项链,看着平淡无奇的项链,被长生一拿居然闪出五彩的光芒,并且令长生感觉一股淡淡的气息充斥着脑子,居然异常舒服。

长生又将项链放在离垢手中,这种感觉瞬间消失,又拿回手中,这感觉又莫名其妙出现,几次下来,长生决定收了它查查问题。

离垢给完项链才拉着长生进了寺庙,这寺庙真是破烂的不忍直视,破烂的布,破烂的桌椅,门槛算是蛮好的,看出了这是年代久远的寺庙。

长生并没有期待什么,只是心疼离垢这几日的处境,如此这般居所,真与之前的神仙般和尚大不相同。

感叹着,心酸着,两人到了一间厢房去,推门而入便令长生愣住。

</br>

</br>

第五十六章 好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破烂不堪的寺庙居然藏着这么豪华气派的厢房。这真有点“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

离垢走进去后,很娴熟的烧水泡茶,两人卧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直到日暮西山,二人才稍稍动身。

昏暗的房间里男子的身影走到一旁点蜡烛,塌上的女子一直看着他,二人就像形成某种默契那般,一人不开口讲话,另一人也不开口讲话,两人沉沉静静。

烛灯点燃,透光的房间在破烂的寺院里显得尤为阴森,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叮叮铛铛的铃铛响得清脆悦耳。

长生起身生个懒懒的懒腰,嘴里含糊说道“走了,肚子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离垢来到她面前,说道“前几日曾有人给我送饭,我并没有吃,全部放在供台上,之后便没人给我送饭了。”

长生收回动作,怎么感觉这里邪乎的很,但她是一只鬼,谁敢在她面前搞事情,一定揪出他捏碎喽。

离垢似乎发现了她的想法,只是转身给她拿了件蓝色外衣披上,然后往门外走,道“夜晚寒气袭人穿着它吧!我带你去吃饭。”

长生拢拢衣裳,莫名的笑了一下,轻快的脚步跟上离垢。

长生摸了摸戴在手腕上的项链,她总是感觉这东西一戴上就跟离垢越来越近了,近到他们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那般。

离垢侧眼看着她粘上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

长生这样子如果被其他的鬼看见绝对嘴张得能塞个鸡蛋。不过长生知道,此处并没有任何鬼,所以她下午魂思时,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用的魂魄。

几经求证,她终于发现了,此处不仅没有魂魄,还仙气十足,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这里的人死后是不是全都升天了!

看来出去后得找阎王问问了!

此处是个宝地,真希望她以后还能到这里生活,长生想完看了看离垢,若无其事问道“黄连君,你觉得这地方怎样?”

离垢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瞬间又消失不见,不动声色回道“不错。”

长生抿着笑,又说道“等你游完四国,你还会不会来这里?”

“不知道。”不知道等我游完四国,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聊聊天。离垢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中说完了这句话。

偷偷看她一眼,思绪却飘忽了,其实他早就习惯有长生在身边的感觉,这几日没有她时,他总是睡不着。

这种依赖不像父亲,而是想把她放在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犯傻,看着她拼命保护他时说的些莫名其妙地话,更喜欢听她叫自己“黄连君”。

十几年的陪伴,他与父亲都没有这样天天在一起,只有她,似乎自己就是被她教育着长大的,亦师亦友亦或是最重要的人。

现在想起,父亲的死让他们生疏了不少,实属不该,这样一位重要的女子,他之前怎么舍得丢下呢!

离垢目视着前方,眼中莫名的犯模糊,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长生立马扶住他,轻声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认真走你的路,摔掉了牙可是吃不了饭了!”

离垢侧头看她一眼,两人视线相撞,莫名其妙的感觉充斥着二人,只是瞬间,他们俩脸色通红,赶忙收回视线,再小心翼翼的相看时,都十分尴尬,但是心中都有小小的激动。

两人掩饰心中的心虚,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方向,这里似乎是个不夜城,街头巷尾,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两人走下山后,来到了较安静的小巷子处,然后跟离垢走进了小楼里。

此处的楼装修的简单大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人一进去就有种家的感觉,实在是从没有见过的饭馆。

离垢点了些素菜,又给长生点了长寿面,长生纳闷的看着他,问到“怎么给我点这个?”

离垢小心翼翼的给她吹凉长寿面,清淡的说道“你忘了,如果在外边的话今日正好是你的生辰!”

长生愣住,她生辰?

忽然反应过来,她之前胡诌的生辰他居然每年都记得。

长生在绿墙院的第三年,在离垢的十四生辰之时,长生随口说了句“每年给你过生辰,你到高兴了,都没问过我生辰几许要什么东西!”说话的语气十分幽怨。

正在吃饭的离垢随口问了句“你哪天生辰?”

长生也随口答了句“我是秋天生的,九月初七!”其实她早就不过生辰,只是响应了那些鬼魂的意思,勉强把七月十五的鬼节当作生辰,可是时间久了,她并不想告诉离垢她生辰是鬼节。

长生拉回思绪,挑挑面,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长生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端的是无端风华,显露一副高雅不容亵渎的神女味道。

离垢瞧着她,不经被她高雅的气质迷惑,差点就忘了她俩在一起时的懒散拖沓,长生瞅他一眼,示意让他吃饭,离垢轻笑一下,也慢条斯理地吃着。

柜台上的两人瞧着这边吃饭的两人,由心感叹,好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简直让小店灼灼生辉。

长生难得吃完一顿夜宵,满足之外多的是忍不住的欢心。

不过这欢心没维持多久,因为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队人。

大队人马身穿着暗红色的劲袍,手拿双头长枪,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寒光阵阵,再细看他们的脸,全都戴着面具,龇牙咧嘴,好不怪异。

他们挡住了离垢两人回寺院的路,大约看去共有好几百人,长生下意识挡在离垢身前,个子虽没离垢高,气势却不容小觑。

大队人马跺着马让开了一条路,从他们尾部走过来一匹黝黑色且高大威猛的骏马,马上之人拍打着马背一步一步走到长生两人面前。

长生寒目而视,不怒而威,寒风撩起青衫,掀起一幕震慑人心之感。

那匹骏马不敢往前行走,停在原地踱了几步,最后长嘶一声,弱弱停下。

动物最有灵性,它这么一停,马背上的人反倒轻笑一声,声音卓亮,长生抬头看去,也是暗红色衣裳,不过他的衣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玄袍,暗纹提花皆是金线刺绣,腰间玉佩亦不是俗物,具长生所想,这东西她还没见过。

长生捻在心中的疑惑更甚,再仰头看他的脸,金色半额的面具将整张脸遮了大半,露出微勾的嘴角,刀削的下巴,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光看此处都是不凡的样貌。

更让人注意的是他左耳边戴着一颗绿色的翡翠珠,不大不小,在与整个造型上也不喧宾夺主,反倒锦上添花。

只是黑暗中,他隐在暗夜里的琉璃色眼瞳是长生没有注意的,不过离垢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连眼神里流露出的戏虐都看出来了,离垢心中不由想到“此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长生心下几分算计,冷眸微微一转,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马上之人,虽是仰头,也射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马上之人见到如此神色,略显无奈,伸手屏退了骑兵,在长生的注视下缓缓下马,侍卫牵走马,他才踱步踏到长生面前。

这样面对面时,那人稍稍有些怯懦,似乎是装的,装的还不怎么像。

长生冷眼盯着他,言道“阁下有何贵干?”

她不问来处,不问姓甚名谁,恭敬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那人更是无奈,拱手有规有矩的回道“我来送你们出去!”

长生转头瞧一眼离垢,两人心照不宣的微微点头,长生又问道“这是什么城?”

“不夜城!”

“我不信?”

“你必须信!”

“什么大陆?”

“不属任何大陆,但”停顿一刻,长生也不说话,就等着他说。

他感觉这卖关子吸引她注意力的办法不太行,只能无奈道“不属任何大陆,但又属任何大陆!”

这是什么说法?长生在心中呐呐低语。

“阁下可知不远处的寺庙叫什么名字?”离垢站在长生身后,静心问道

那人本是低头看着长生的,离垢这么一问,他又抬头看着离垢,两人一般高。一个如晓春之花,淡如茶菊,琼枝一树,尽得天地之精华,散着淡淡的光彩。一个贵气风流,金冠玉带,好不奢华高贵,散着浓浓的王者之气。

长生感觉此景在哪里见过,莫名其妙地想笑,然后让开了几步,离垢两人才正面相对。

长生摸摸鼻子,她从刚刚这人下马就看出了,他并没有恶意,只是那张戏虐的嘴脸,长生不太喜欢。

那人抿抿嘴,面具下的眉微皱,呤声说道“就叫寺庙!”

离垢也淡淡轻笑,根本没有不耐烦,伸手阿弥陀佛的行礼,这样十几年的习惯性动作他控制不了。

长生也没提醒他,反倒那人愣愣眼,似乎并没有看出来他是个和尚。

纳闷的问道“你是个和尚?”

离垢再一次行礼“阿弥陀佛,小僧是带发修行,小僧法号三千,请问施主贵姓?”

长生一只手撑着下颚,她怎么感觉离垢越来越狡猾了,这么拐着弯问与此处有关的问题!

那人也摸摸下颚,思索道“在下姓青!”说完也不在继续说名字,然后转移话题道“今夜先歇息一日,明日傍晚我来接你们,然后送你们出去。”

离垢悠然行礼,两人被青公子送回来寺庙。

东波大陆的大湖泊万里之长,延着湖泊居住的人也非常多,之前的大雨使得湖泊大涨洪水,淹了不少村子。

自打雨停了皇上派出大亮的官兵,命令三日必须整理好河堤,沿河挤满了密集的人群,上游湖泊还算正常,下游湖泊也算正常,最不正常的就是中游,河堤虽然没有崩塌,但是沿河两岸的房子没有一处留下来的。

这种天灾来的突然,但是沿着湖泊的村民却什么事儿也没有,住在湖泊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条湖泊的怪异,话说下游应是最惨的,可并没什么大的灾害,几千年来,下游人是过的最安全的。

两处都以天亮,不过长生在的此处太阳来的稍晚一点,唤醒长生的是阵阵鸟叫,似乎是喜鹊啼鸣,煞是好听。

长生起床时,并没有看见离垢,耳边却传来细小的念经声。

长生咧嘴轻笑,捋捋青丝,顺手挽起,出了厢房,在寺院里绕了几圈,各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确定许久没有住过人,也确定此处并无灵气,甚至连各种气息都没有,才发觉实在搞不懂这地方。

长生停在破陋的佛堂前,看着打坐的离垢,心沉沉的,见他并没有要醒的样子,便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处理,也没有与他交待,匆匆出了寺庙。

</br>

</br>

第五十七章 他渣不渣?

长生走上街,她与此处的人并没什么区别,也没人注意她,打听了布庄,买了身藕色细罗纱裙。掌柜见她太素净,又配了支羊脂色茉莉小簪,随意挽了发髻,配上简单的耳坠子,整个人得体大方了不少。

她一直喜欢简单的披肩长发,慵懒随意,身无任何装饰品,雪白的衣裙更衬她素雅,要不是一张绝艳的脸,清高的气质,也无人品其她的美艳。

长生依旧未施粉妆,只贴了点这里人人眉间的面花,格外稀奇,含笑的走在人群中。

这么细细一打扮格外引人注目,有男子停下脚步去看长生,长生羞涩低头,像极了少女情怀的样子。

一路走过,已有不少人议论。

“这女子是谁?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啊!是不是皇宫的?”

长生挑眼看看他们,满眼含媚,勾得几人醉仙梦死。

长生感觉差不多了,便停在茶楼里点了壶茶,慢悠悠,细长绵的喝了起来。

以此时,此茶楼里人越来越多,几人还拼桌坐在了长生这桌,长生柔柔地笑着,喝着。

几人主动和长生聊了起来,越来越多,越聊越远,也越聊越长。

长生大约了解了此处,笑着说道“各位郎君,小女该去给夫君买酒了,你们聊!”

柔柔弱弱,温情不已的离开了茶楼,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长生含着笑快步绕着几条街转悠了几圈,直到身后的人全部消失,她才快速回到寺院。

刚到寺院,又看见昨夜的一队人守在寺院门口。

长生经过他们迅速找到离垢,发现他并没什么问题,才看看坐在离垢对面的青公子,也笑着走过去,对着他说道“还没到傍晚呢!”

青公子礼貌的回看她,这一看便有些脸红心跳,赶忙掩饰了面容,拿起茶杯喝了口,酝酿了半晌才回道“你上街了?”

长生自顾坐在另一方向的塌上,笑着对离垢说道“不夜城倒也叫不夜城,只是奇怪,这里的人并不知他们属于哪个大陆,甚至都不太懂大陆是什么意思!你说,他们是不是骗子?”

离垢也含着笑,行径有礼的看看青公子,然后回道“小僧很早就听过一首诗,云山雾绕青山城,苍松翠柏露凝晨。风吟鹤鸣霞光映,疑似误入仙境中。此诗长生可曾听闻过?”

离垢不光是读佛经等文,对这些也略有了解,读诗时与读佛经不同,带着分洒脱截然,声音像处在万里迢迢银河般的高远阔落。

其实在他骨子里就是一位风流云散的男子,却被佛家渲染成了清静富有涵养的境界。

长生撑着头瞧着他,笑容忍不住的跃上脸颊,青公子扫了一眼,看不出表情,然后陈然的回道“哦?师父这是何意?”

离垢再一次说道“这首诗写的是三千年前被离海淹没的青山城,我们到不知其真假,但是这里的风光却如此诗那般,疑似误入仙境中!”这次的语气像是怀恋,像是憧憬,这么看着他真的太不像和尚了。

长生痴痴的瞅着他,总感觉这一幕在遥远的时空中出现过,他还是那样侃侃而谈,说的人家不敢回一句话。

青公子又扫了眼长生,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耐烦,也没反驳离垢的话,而是起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说道“我希望你们忘了这里,不管是青山城,还是不夜城,不许让外界的任何人知道,还有你要记住你是个和尚!”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气急败坏,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长生忽然回神,看着离去的背影有点搞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离垢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用斋饭了没?”

长生抿着笑,摇摇头,额上的梅花像活了那般耀眼,离垢悠悠然转移视线,清然的说道“走吧!去吃斋饭,吃完之后我们就跟此处再无关系了,你舍得这里吗?”离垢最后一句话是起身时说的,说的格外小,但是长生却听的真真切切。

“不舍得又怎样,只要在你身边保护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声音淡淡的,但是长生知道,她是忍了强烈的兴奋说出来的。她现在真的太不正常了。

离垢顿了顿身子,有意无意的勾勾唇角,走到另一间厢房用斋饭。

夕阳西下,橙色的天空渲染了整个不夜城,如画中画,如梦中梦,长生依依不舍地跟着离垢进了洞口。

青公子站在人群前,即英俊又潇洒,只是无人看清他的脸,那是念念不舍的面容,和温情脉脉的目光。

袖中的大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几经纠结,便听见人群中一个落落的低沉的女孩儿声音道“别舍不得了,又不是见不到了!”

此话说的就他俩听得见,不过长生也听见了,她最后回头再看看青公子,眼中尽是思量和探究。

青公子发现长生的视线赶忙站好,而身后的小女孩也连连躲在他身后,吐吐舌头龇牙的笑着。

长生和离垢并没有与他们深切的拜别,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

二人刚出去就看见了还在洞口的假离垢,长生和离垢互看一眼,隔着幡帽再也看不清离垢的脸。长生有些失落,又有些惆怅,不过最后都化成了灰烬。

长生看看地上正在挣扎的人,那人看见突然冒出的长生吓了好大一跳。

长生解了他的禁锢,他连连后退,不敢与长生讲话,长生蹲在他面前,厉声问道“谁派你来冒充他的!”

那人在此冻了一夜,鼻青脸肿很是猥琐,不等他回话,长生嫌弃的瞪着他,心里闷闷的想到:怎么找个这样的人冒充离垢,真实玷污了圣明。

那人直摇头死不说话,长生想了想,朝着天空吹了声哨子,硕大的蝴蝶便匆匆飞来,长生揪着他上了小蝶子,然后和离垢一起去找妹三等人。

一路上都有小鬼跟长生禀报事情,这里才刚刚天亮,从城里一直说到城外,然后又说到妹三和梦建城。

离垢看着她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轻咬唇角,一会儿轻轻一笑,一会儿朝着空中瞪一眼,整整维持了一时辰左右,方才安静下来,长生对离垢说道“后日大兴皇宫宴席,看来又是一次鸿门宴啊!”

离垢没有回头看长生,而是盯着虚空的地方,淡淡回道“阿弥陀佛,这即是天灾又是人祸,谁人这么残忍,不惜用整个大陆来陪葬!”离垢居然忧国忧民起来。

也是了!看着下方匆匆闪过的灾害,说严重也是很严重,说不严重但也毁了不少人的家庭。

长生沉沉的说道“宫宴上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之后,二人相对无言,路上遇见了妹三等人,他们抓了不少黑衣人,等妹三见到长生时,少有的欢喜笑了一笑。

长生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看四周并没有梦建城,妹三与她解释了,长生留下了冒充离垢的人,并让妹三严刑拷问。妹三接到命令,笑着应道,并说道“找到梦公子后,再进皇宫来,后日的宫宴还请三千法师前去。”

长生知道离垢不喜欢宴席,拒绝道“宴席就不去了!”

“多谢大人,小僧一定前去。”离垢肯定的语气应道。

长生抬头看他,想听他解释,他却朝着小蝶子走去,边走边道“还不去找人!”

长生只能随着他走开了。妹三在身后深深的看着两人,之后整理了一下,也离开了。

自此,大雨此事算是在这时告一段落。

两人在见梦建城时,他正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笑着,闹着,但是周围之人明显不耐烦的瞪着他,他绕是不知,该吃该喝,弄得一些老头子瞪圆了眼。

长生看他姿态过的还不错,便不想扰他,结果他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样,正叫住离去的长生。

“生生,生生,你等等我,等等我!”声音越来越近,等说完他已经窜到长生面前。

长生和离垢互看一眼,然后又看看梦建城身后匆匆赶来的一群人,只听着他们嘴里叫着,喊着。

“族长,族长,不许胡闹,快跟我们回去。”

“族长,出来这么久,你的未婚妻都快和你退婚了!”

这话一出,长生挑着眉好笑的看着他,而他却是反驳道“我才没有未婚妻,你自己定的,你自己去成就是,干嘛偏偏绑上我!”

“混账,胡闹,快回去,你爹不在,我就是你老子!”苍老的声音略显急促,让人听了真的是担心梦建城那般。

长生侧头看那老人一眼,这一看却是有点眼熟,然后在梦建城面前说道“你族伯?”

“是!”

“你跟他们回去吧!”

“不回,他们个个只想得到回魂术,哪个是真心希望我回去的。”梦建城沉着眼,大步往小蝶子方向走去。

长生听他说到回魂术,也是有点愧疚,也没追究什么,也上了小蝶子,忽的一闪,三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离垢心里一直想着回魂术三个字,他大约明白了什么,最后看长生的脸,莫名的温情。

长生感觉到一抹不一样的视线,等看去时,离垢已经闭上眼静静地坐着。

梦建城却一直看在眼里,瞪他一眼,正坐身子与长生聊了几句。

聊着聊着,梦建城撸了一把耳边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却也沉静,然后转移话题,瞧一眼离垢,轻笑一声说道“我在我家的族谱上看到这样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长生看着他睥睨一笑,正想拒绝,梦建城却先一步说道“我们花奚梦氏曾经有一位梦小姐!”

长生没理他,心想着那个花奚梦氏小姐大概是他祖奶奶!

梦建城又说道“梦氏小姐是当时有名的世家小姐,样貌是惊人的绝色,而且聪慧过人,从小就成了蜀山的拔尖人物。

但是这样的人却也逃不掉爱情的欲望,她爱上了一个上山修仙的太子。两人就像前世有缘那般,迅速坠入爱河。

不过后来梦氏家族里的人并不允许她嫁入皇室。

梦小姐便果断与家里断了关系,而那位太子生来高傲冷艳,也是个执着之人。

他们两人倔强成性,居然私奔到山中,二人草草定居。

但是没过几年,便到了天魔大战时期。”

长生心里默默一算,梦小姐应该是千年前的事儿了!天魔大战她到听说过。

又静静地听梦建城讲道:“那太子是人间名将,天神点名人界的太子去阴山除妖,几年的厮杀,妖魔除尽,太子立下汗马功劳。

天帝破戒点他飞升上仙,即可位列仙班。

太子居然自私自利,在他们成亲之日丢下新娘,独自飞升,最后留下梦氏小姐含恨而终,落的个英年早逝,死于佛前。”

长生挑眉看着他,他似乎有几分期待,长生愣愣眼,不解问道“然后呢?”

“然后?”梦建城愤懑的瞪了她好几眼。饶是瞪出了眼珠子,也没有得到长生应有的回应。

反倒离垢缓缓睁眼,梦建城扫了他一眼,也没在着急着想要长生明白什么,而是无足轻重的问了句“他渣不渣?”

长生漫不经心回道“蒽!渣男!”

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梦建城面红耳赤的面色,却吹来离垢满心的恐慌。

梦建城轻笑一声,以一种格外舒适的姿态靠在小蝶子背上,悠哉悠哉的盯着长生。

</br>

</br>

第五十八章 扮猪吃虎的家伙

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大兴人的办事效率高,稍稍几天,各种灾害已经收拾了七七八八。

仅仅三日,常流又恢复了之前平静且闲适的生活。

大兴宫中,晨日的早朝一过,众官员纷纷回家收拾了起来。

这次的宫宴设在接触各种外部官员,别国使臣的奇华殿,此殿位于前朝,一般先经过奇华殿才能到金銮殿。

而这奇华殿是立在穹苍之上的千步台阶之上,素有“汉白玉雕千阶奇,碧瓦朱檐立穹苍”之称,这也是大兴宫独有的特色宫殿之一。此宴设在这里,实属罕见。

深秋时节,太阳照射下来也不见温度,瑟瑟的凉风让人清明了不少。

皇宫中匆匆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知道皇上这么着急设宫宴是为什么,也无人敢揣摩其心意,只听说皇上为了感谢圣女送雷神有功,特许各卿带其家眷进宫赴宴。

各官员因为经历了这几日的恐慌和危机,他们也特希望快速恢复到之前悠闲的状态,所以这次宫宴,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最显眼的就是丞相,他进宫时还带着两位木得将军和陈德将军,寒森森的盔甲在一众华服锦衣中特别刺眼。只是他们没有那刀剑,光是如此,已经让一众文官害怕不已,纷纷远离丞相等人。

丞相并不惧,一路走来凉风阵阵,宽大的袖袍挥洒在空中,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有人议论“这丞相还敢来赴宴?”

“我看啦!这正是跟皇上宣战吧!”

“他胆子也太大了,难道想改朝换代吗?他这是罪臣,要五马分尸的!”

刚说完五马分尸,那丞相寒森森的眼扫射过去,那说话的人赶忙往上爬台阶,一瞬也不敢停。

丞相身边还依附了不少文官,爬到半路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们哪上去过奇华殿,这奇华殿都是外部官员的宫殿,而这外部官员便是众位将军,皇上居然让他们文官也去爬,真是搞不懂这皇帝是要干什么。

汉白玉砌的台阶上人影重重,各色华服锦衣飘飘摇摇,三两成群,正往那奇华殿爬去。

这一刻无人知道,三万士兵悄悄包围了整个皇宫,宫门口的人也悄然换了一波,宫墙之上居然没有射兵,无人看守。

那下命包围皇宫之人有些疑惑,看看天际,天色尚早,心里暗暗盘算:不管怎样末时一定逼进宫中,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不知想到什么,低低一语“为父一定会为你报仇,夷平皇宫,砍了杂碎皇帝。”

神武大街更是人影重重,赶着进宫的官员都是议论一句“今日的百姓怎么这么多?”

“难民吗?”

“不对呀,尚且还没有难民,就算有也不会到神武大街上来,怎会如此之多的人呢?”

聊天声不大,但是走在不远处的窈窕女子也听见了,她侧着头对身边戴着幡帽的青衣男子说道“我发现今天的宫墙上没有把守!”

她还记得上两次硬闯进宫时,宫墙上的禁卫军都是一等射手,就算隐藏着,她也听见的一清二楚,可是今日,宫墙上安安静静,只有风过缝隙的声音。

青衣男子皱皱眉,轻轻回道“今日你不许出头,不管出什么事只管站在我身后。”语气是不容小觑的命令,但是女子却觉得很怪异,转头看看他,轻嘶了一声准备问他。

愕然被身旁另一个声音打断“你们小声点,我都听见了!”语气尽带着不屑,但是这不屑却是对着青衣男子的。

青衣男子没有任何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台阶。

三人挺直了腰板,不见一点气喘吁吁,一直走上了奇华殿的正堂。

三人脚步一致,踏入殿中时,环视一圈,早有人认出了花奚梦氏的梦建城,小官引坐,将三人安排在右侧靠上的位置,一眼能看见金漆雕龙的宝座。

坐上无人,只有忙碌的宫娥太监,坐下的三人立马引来注意,等看到梦建城身边的女子都是一震。

那女子和那青衣男子难道就是闯宫的和假法师?那女子正拿茶盏喝茶,偷偷瞧一眼青衣男子,只见他身子挺的笔直,一动不动,女子稍稍握了他的手,只感觉刺骨的冰冷,女子一急,小声问道“黄连君,你没事儿吧?要不”

“无事,安心静坐就可,就算人间刀火,坐一坐也无妨!”声音沉静无比,却更让女子担忧。

“好了生生,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呢!”身旁说话的人一身象牙白色的华服,束玉冠着玉佩,镶金线绣祥云,玉带环腰,脚踏金羽,华丽的不可一世。偏偏这身庸俗的打扮,在他身上也显得不那么庸俗,用身边纷纷乱叫的女子口吻得知,这就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那女子正是长生,长生端着脸仔细看他一眼,撇嘴低声回道“你看远处的女子,眼睛都发直,你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

“生生在旁边我就不去!”这话是处在长生耳边说的,长生没有汗毛倒立,也没有嫌弃,正常的不得了。

“你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暧昧,你是崇拜我吗?”长生冷不丁的回了一句,这句便噎得梦建城说不出一句话。

长生似笑非笑的转移视线观察整个奇华殿。

这殿足足能容纳千人,十几跟内柱全是由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子上雕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点缀着拇指大小的白玉珠眼睛,这就像画龙点睛,壮观无疑。

硕高的台基摆放着金色的熏香炉,各种造型,各种风格迥异,简直可以用纸醉金迷来形容。

几百年来她便很少进皇宫,也不知是不是记忆里出现过还是从前她来过皇宫,反正对皇宫格外眼熟,而且此刻她有些激动。

特别是长生看看身边沉静而淡漠的离垢,又想到跟着离垢一起走在皇宫中,简直是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离垢稍稍侧头,长生缓缓收回视线,又看向整个宫殿。

宫殿里此时此刻烟雾缭绕,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入座的众官员谈笑风生,举杯畅饮,一时间,皇帝还未出现,他们就已经进入状态。

长生拿着盏抿着茶,每个人的脸看了一遍,沉静而思域,不放过一个人。

梦建城发现她的动作,小声问到“你看什么呢?”

长生蔓声说道“你看那丞相似乎在等什么!”

梦建城悠然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丞相走顾右盼,一会儿问问左边的小侍,一会儿问问右边的太监。

梦建城轻笑,发现丞相看过来了,立马举起酒杯对他示意了一下,然后笑着饮尽了酒,撑着身子在长生耳边说道“你看吧!今日是个鸿门宴!”

长生也抿了口茶,轻声回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替我保护好离垢,他要有什么闪失,我把你踢到西天去。”

梦建城身子一顿,本能撇了眼离垢,眼光还不等越过长生,便被她的寒光给驳回来了。梦建城扯扯嘴角,自言自语道“扮猪吃虎的家伙,还要我保护”

长生敛着笑瞪他一眼。

这时,众人已经喝了两盏有余,这才发现皇帝还没到,有人便向已经候在殿中的常公公问道“请问常侍,皇上怎么还没到?”

一句话问,所有人看过去,常公公有礼的说道“皇上正在接见别国使臣,稍后就到!”

“使臣?”众人议论纷纷。

常公公也不解释,站在高台上眼观鼻鼻观心,下方硬是闹成一团他也不出面回应一下,简直急坏了一众武官。

整个殿中怕是就长生这方最安静,就这样吵吵闹闹一炷香的时间,才有太监高喝道“皇上驾到!”

高兴皇帝身高八尺有余,一身黄色绫罗的常服透着慵懒随意,从门口跨进来时,一众官员停止喧闹,纷纷站起身子瞧着皇帝,长生也勉强站起来,眼看着他时,到有几分欣慰。

这皇帝真如传言那般,成熟有度,踏步如风却不失稳重,含笑却不失高贵,眼神深邃却不失王者之风,每看一眼便是无尽的思量,透着琢磨人心的力量。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行礼,这可是时隔四五天来第一次见皇上,却比金銮殿上多了几分气量,让人莫名压抑。

高兴皇帝径直走上龙塌上,在常公公的服侍下坐好了,才道“众爱卿平身,今日宴会不必拘礼,且放开来吃喝玩乐。另!帝京派使臣前来慰问,邀他前来一同参观宴席,以表本大陆的热情!”

“邀使臣觐见!”常公公一声下,外边应和一遍,过了半晌,门口才缓步走进一人。

所有人寻声望去,一位身穿墨蓝色衣袍的男子举着金色雕花的盒子走进来。

有人不识他,便小声议论“这是哪位大人,年纪轻轻居然是使臣?”

“臣秦少卿,帝京国师见过高兴皇帝,我帝进献粮草马匹三千,望大兴平安度过此劫,望东波大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此话一完,所有人盯着他,这个年纪轻轻气宇轩昂的少年居然是个国师?

高兴皇帝命人接过进献的目册,然后赐坐,皇上给他安排了离他最近的位置,刚好在长生对面,而且还要靠上一点。长生自他进来就一直望着他。

饶是长生瞪着眼他也没看一眼,长生莫名苦笑,这样的少卿她还是从没见过,刚刚觐见时的有礼有矩,说话时的有腔有调,哪像和她在一起的温文尔雅,言语清润的小和尚。

众人陪着皇帝喝了三巡之后,堂中的舞也换了几波,秦少卿一直和皇帝低声聊天,偶尔笑笑,举杯喝醉。

长生没兴趣看歌舞,也没兴趣喝酒,便撑着头到处寻看,身侧的离垢也不适应如此环境,挺直腰板格外安静。

长生眼光又落到离垢身上,然后杵在他面前,小声与他说话。

“黄连君,你要是不舒服我带你出去!”长生轻声说道

而离垢在长生杵近他时,莫名的放松了,然后也轻声回道“没事,我能坚持!”

长生纳闷,问道“你怎么同意来这里的?”

“我也不知。”

长生郁结,眨眨眼又问道“喝茶吗?”

“不喝”

“吃糕点吗?”

“不吃”

“吃水果吗?”

“不”

“生生你还将就他!”一个声音很不友好的打断了离垢的回话,而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压住了一众私语。

众人寻声看过来,全部齐齐盯着长生这方。

几百只眼睛,全都是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们。连高位上的皇帝都被惊动,望过来后看见了曾经差点处置的法师,面色一沉。

又望着身边挨他很近的女人,面色又是一阴。

正准备责问,便听见外边响起震天动地的鼓声。

</br>

</br>

第五十九章 朕觉得该杀

轰轰轰震天动地!

长生最受不了巨大的声响,脑子瞬间嗡嗡作响,正想破口大骂,耳朵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

脑袋一沉,转头看见离垢正捂着她耳朵,离他们很近的梦建城脸色格外不好,不过看见含笑的长生,没敢说些什么。

鼓声阵阵,皇上立马吩咐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一侍卫立马走出去,长生看着他又看看四周,发现没有妹九,皱眉思索一瞬,那侍卫匆匆走进来。

道“回皇上,皇宫好像被包围了,四面都是鼓声,奇华殿下有大队人马闯进来!”

此话一完,众人皆惊,高兴皇帝漠然,站起来就朝殿外走去。众人纷纷跟在身后,长生三人最后才走出去。

这一看,奇华殿真是被团团围住,下方密密麻麻的黑色盔甲的骑兵和士兵,最前方是一字排开的鼓,敲鼓之人阵阵呐喊。

“呼哈”

奇华殿的千层台阶之上是面容微皱的皇帝,跟在身后的官员颤颤微微,只那少有几个人含着笑,看着下方。

奇华殿的千层台阶之下是气势非凡的士兵,为首之人骑着高大且不像马的动物,手拿红艳艳的长枪,头戴黝黑发亮的头盔,黑色铠甲上披着大红色斗篷,直接遮住身下动物的半个身子。

他昂着头直射台阶之上的皇帝,两人相隔千层台阶,也能感受到浓浓的杀气和煞气。

奇华殿前有人认出他是谁,便惊声说道“他是昭君王!”

一声下,众人纷纷议论,却听见之下的人大声喝道“狗皇帝,交出本王的女儿,不然本王夷平你的皇宫!”

话一完,整个地方都静默了,忽然感觉,吹来的风都带着杀气。

说话之人正是昭君王,他是外姓王爷,家族是跟着开国皇帝的大功臣,家族人善武,每代人都是武学宗师,更是契约妖兽的唯一凡间之人。

东波大陆除了高阳家为帝,那就属昭君家势力最大。

而这代的昭君王更是脾气古怪,杀人如麻,却只杀坏人。劫富济贫,却只济才能之人。爱民如子,在他的封地清扬,是数一数二的大封地。他还有个优点就是,爱女儿,简直称得上爱女如命。

而他的大女儿就是承乾殿的贵妃娘娘,当初贵妃娘娘死后,他们真的捏了一把汗,就是怕昭君王来找他女儿,没想到此事来的这么快!

为首的皇帝并没有为他无礼之话而恼怒,而是笑了笑,莫名的开怀,侧着头对离他很近的丞相讲道“爱卿,他们来的真是时候啊!”

丞相阴阴一哼,回道“皇上改如何处理此事?”

“朕觉得该杀!”简单一句话完,丞相横眉扫向皇帝。

看了半晌,稍稍厉声道“皇上想血洗皇宫吗?”

“不!朕只让他血洗一个人!”

此话一完,浓浓的阴气,丞相和他周围几人心肝一颤。

高兴皇帝笑得沉稳,身边的常公公扶着他小声说道“皇上,妹三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皇上一声命下,立马带过来。”

无人明白他俩说的“立马带过来”是什么意思,离他们很近的几个人悄悄议论起来。

忽然台阶之下的昭君王又大喊道“都是无知小儿,老子的三十万大军一半都在皇宫,还有一半围着常流城,不交出本王的女儿,一炷香的时间,本王夷平大兴皇宫!”

接着又高喝一句“奶奶的!老子替你们打江山,那就由老子替你们毁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皇上,却发现皇上不紧不慢的侧头与丞相说道“爱卿,你一句话可退百万雄兵,此事就交与你去交涉了!”

丞相一怔,立马恢复正常,捎带严厉道“臣难但此任,还请皇帝明示!”

皇帝敛着笑,又道“你若不去,朕就杀了你!”这便是笑中藏刀。

丞相并不怕,反而执起脸,摸摸胡须道“皇上太为人所难了!臣自行请退!”

关键时刻丞相自行请退,那便是退出这场即将来临厮杀,这是带头造反的节奏啊!

丞相请退,他身边几人纷纷站出来请退,只看着奇华殿跪倒一片人。

昭君王眯着眼对身边的军师讲道“他们搞什么名堂,老子杀家门口了,他们还跪皇帝,不跪本王吗?”

“王爷勿恼,他们肯定在处理私事,我们且先等等,看看谁出来给个说法!”军师说话慢条斯理,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显然昭君王不耐烦。

“妈的,老子来找女儿的,不是来看他们处理私事的!”说这话就准备驾马往上冲。

刚冲,军师一把拉住他,摇头道“你难道没感觉上面有奇人吗?台阶设有结界,硬冲是不行的,等等他们谁下来处理此事,在顺着他们冲上去。”

昭君王禀着眼退了一步。

奇华殿的文官七人,武官十二人跪着向高兴皇帝请辞。

连站在一侧的秦少卿都眯着眼看着他们,远处的长生三人同看着昭君王方向。

长生看他的眼神是思索和探究,她总感觉这人非常眼熟,但是脑海中总是浮现好多好多画面,不敢想,一想就全部涌现出来。

离垢偶然感觉长生闭眼瞑神,稍稍移了一步挡住了她,刚好挡住了秦少卿的视线。

梦建城扫了眼离垢,又扫了眼秦少卿,最后也挡在长生面前,两人将长生挡得严严实实。

长生自顾整理思绪,没在乎两人的动作。

这边的皇上沉着眼望着一众请辞的官员,又环视一圈,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几经挣扎还是站在原地。

高兴皇帝冷笑一声,言语清淡道“朕同意你们请辞!”

刚说完,跪地的人纷纷抬头看皇帝,他们在朝的武官可都请辞了,他们走了谁来打仗?

正在惊讶之余,听见皇上小声说道“不过朕心情不好,决定给你们个教训。”

话音刚落,妹三从奇华殿的后殿走出来,跟在他身后是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一群禁卫军举着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哪管她们如何求饶,也不见任何人心软。

明晃晃的大刀渗出丝丝寒气,妹九见礼之后,冷声说道“皇上,三百多名家眷全部抓住。”

“很好!”皇上令声叫好,眼睛却看着他们惊恐万分的表情。

皇上唇角微扬,淡淡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想,她们不是送走了吗?”

“朕告诉你们,没有一个逃脱,最小的孩子一岁半,最大的老人九十七,都会因为你们这次请辞,全部诛杀!”

“你”几人惊声起身,对上皇上清冷孤傲的眼神后,硬是没敢说出什么话。

丞相沉着眼,淡定道“哼!杀了我们又怎样,大兴皇宫依旧会消失,就算昭君王仁德饶了你们,你以为的江山没有我们这些人守着能坚持几何?”说完还看看秦少卿,大意是:还有别国重臣在呢!

皇上向他走近几步,微微弯下腰,只在他耳边说道“你以为朕为什么这时候和你们撕破脸吗?”

丞相面容一僵,又听着皇上道“朕如何没有把握敢这时候冒险!你太小看朕了,二十年了,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会被你这几句话吓唬吗?”

丞相横眼扫向他,这双眼睛与之前看见的大不相同,他是不是轻看了这个皇帝了?

高兴皇帝看着丞相怀疑的眼神后,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道“朕一直都知道你在养妖怪!”

此话一出,所有人惊呆了,连长生都睁眼看过去。

丞相却是一句话不说,跪在地上紧握双手,却听着他接着说。

“爱卿可还记得五年前,五年前长兴村发生过水涝,有人说,是围着长兴村的三座大山有移动,朕便派你前去查看,你倒是好,知道那三座大山是树精,不仅不上报,还私自教养,长兴村大大小小发生过十几次遭害,死的人全部进入妖怪腹中。要不是两年前被朕发现,这大兴皇宫早就跟你姓了吧!”

皇上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说完。

丞相阴着眼站起来,云淡风轻的拍拍衣服,然后扬起嘴角,沉声说道“你既知道我养妖怪,那也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说的放弃,所有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朕明白,所以朕先解决了昭君王,随后再和你算账。”说完,一群人上前禁锢住丞相,丞相似乎在等什么,并没有反抗,整个过程含着阴森森的笑容。

长生在他们谈话之际就已经想起来昭君王了。

二十年前,她去关外的路上因为喜欢多管闲事,去过昭君王府。那时她的身份是巫医,打着救死扶伤,奇难杂症药到病除的旗号赚点零花钱。

正好被当时还年轻的昭君王请去王府,那时她的大女儿才两岁,得了怪病,自己便随手改了她的生死簿,他女儿就好了。

他为了报答自己,给了自己一块特殊的金币,说是有任何困难就找他,他一定报答自己的恩情。

当时他给的金钱太多没法带,便拿了那块金币,也算是好玩儿拿着玩玩,根本没拿它当回事,金币随手就扔在麒麟山中的小竹楼里了,可是这么久了,哪里还找得到那块金币呢!

虽然这事轮不到长生去管,但是如果这次管好了,他和离垢是不是就可以得到皇帝信任,然后告诉他们一些帝京发生的事情?

长生看看离垢,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个位置,离垢不动声色移开了,长生本想和他聊聊,可是没金币昭君王怎么认识自己呢?

长生还在气结,心里闷闷的想到“真是不方便,现在回麒麟山最快要两时辰,这么一来一回这里怕是早就没有了吧!如果自己能想什么东西来什么东西的术法该多好啊!金币金币你快出现啊!我该怎么”

嗖的一下,长生身子一僵,因为有个东西不知从何处闪来,粘在了她的腰上。

小小碰撞声直击长生耳膜,长生纳纳的低头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呆住了。

离垢和梦建城发现她低头惊呼,也看过去,小声问到“你怎么了?”梦建城快离垢一步,率先问道。

长生伸手取下金币,放在手心左看看右看看,梦建城也随着她的动作左看看右看看。

那边突然响起一声话“王叔,小侄有话想单独与你说。”

昭君王早已急不可耐,听见话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上皇上的眼神更是不友好,厉声喝道“老子是来要人的,老子数三声,无人下来解决此事,老子就进攻!”

“轰!轰!轰!”十几万士兵轰轰大叫。

皇上沉眼,两人离隔好远,但是都能清楚感觉到杀气。昭君王身边的军师仿佛是接到什么命令,立马拉住身边的王爷,低声说道“王爷,要不我们去谈谈,兴许”

“滚”

然后对着皇帝大喊“一”

</br>

</br>

第六十章 交给你

第一声喝完,所有人惶恐的后退了几步,而皇上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昭君王的方向。

那军师心下一急,正准备拿剑,只听见奇华殿前传来一声“等等!”

这声音不大不小,清脆浊亮,像是从云端传下似的,仿佛飘在每个人耳边,空灵又飘渺。

众人寻声看去,只看着那个青衣缈缈的女子正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眼神异常尖锐,步伐如影随形,上一秒还在奇华殿前,下一秒就到了昭君王面前。

有人擦擦眼睛,惊讶的看着那个仟瘦身影。

那女子正是长生,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去,不显紊乱,直走到昭君王面前,对他浅浅一笑。

这昭君王四十来岁,络腮胡,蓬松卷发,眼神如鹰,鼻如弯钩,雄厚的胸膛,大有万夫莫开之威风。

他身下的坐骑是云骑,长相像马,却有一双翅膀,能上天入地,地上行走时,比正常马高大,威猛,是一只百年灵兽。

当云骑见到长生时,本能往后退了几步,低头不敢喘气。

昭君王不免有些深疑,立马举起长枪抵住长生上前的动作。

长生缓缓停住,然后清润的开口道“昭君王别来无恙!”虽是问候,却没有一丝恭敬礼貌。

昭君王被她的话搞糊涂了,大骂一句“滚,皇帝居然派个女人前来,是看不起老子吗?老子现在就”

“王爷!”身后的军师立马打断他的话,而是对着长生问道“皇上为何派你前来,还有别来无恙是什么意思?”

长生也不看军师,而是对着昭君王笑道“二十年前你的大女儿得了一场怪病,当时被你请回去的巫医可是替你医好了她,你给了她一块金币。并承若,今后可凭着这块金币来找你,你必然答应巫医任何事情!”

长生语气不慢,吐字却也清楚,她了解昭君王的脾气,如果磨磨蹭蹭的说话,保不准一剑就戳过来了。

一说完,昭君王稍稍收回长枪,眼神尖锐带着探索,阴了阴眼,道“谁告诉你的?皇帝?还是那个巫医?”

长生手中一直把玩着金币,玩着玩着就抛向空中,抛了几下。突然被一只黑袖卷走,长生随着视线看过去,抿着笑,道“我就是那个巫医!”

昭君王捏着金币看得入神,沉寂了好久好久,才道“我女儿已经不在,我为什么还要遵守约定!”语气捎带失望,跟刚刚盛气凌人的昭君王大不相同。

长生面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女儿或许没死,我亲自去你女儿的宫殿查过,那个上吊自杀的并不是你的女儿。”

昭君王猛然抬头,急声问道“你怎么证明?”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女儿右脚踝处有个奇怪的胎记,而死的那个人身上什么也没有,初步判断,你的女儿应该被人调换了,但肯定没有死。”

昭君王心思一沉,这才仔细看看长生。长生笑笑,又接着道“这样吧!你先退兵,我一定帮你找到女儿,完好无损的交给你!”

昭君王并没说话,因为他在思考长生的话,总感觉有些事情发生的太顺利了,看着看着又看看奇华殿一众锦衣华服之人,似是接到某种讯息,他收回视线轻轻点点头。

“军师,带兵退出城。”说完又对着长生道“本王只给你半月,如果没找到本王的女儿,本王依旧会进攻。”说完,挥了挥斗篷,驾着云骑飞出了皇宫。

奇华殿之上的人偶感惊奇,因没有听见长生的谈话,并不知昭君王为何走了。当看见长生窈窕的步伐走上来时,所有人一阵议论。

为首的皇帝一直静默的盯着她,从她走下台阶时,他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人的身影似乎是梦里那个。”

好久好久,等长生走上奇华殿,皇上并没有感谢的话,也没有庆幸的表情,只有探究的眼神,这样一看,他才发现,这女子如此的美丽。

皇上心中一动,她救法师时也是这般景象,高深莫测,像天上下来的仙女,神秘而又迷人。

长生走向离垢,对他悄声说道“等会儿,看看皇上会不会叫住我们!”

离垢嘴角微翘,并没说话。

昭君王的士兵撤退的速度非常快,一炷香时候,皇宫已经空空荡荡,待到所有人放松下来,长生和离垢走上前去。

皇上一直盯着长生看,以至于惊动了不少人目光,梦建城碰了碰离垢,示意让他看皇上。

离垢稍稍看了眼,没任何表情,跟在长生身后,不动声色的快了两步,正好与长生站成一排。

长生侧头看他一眼,抿了一脸笑意,然后对着皇上行礼道“回皇上,我前几天和白大人去过承乾宫,死的并不是贵妃,您大概也知情了,我向昭君王说明实情,并告诉他,给我们半月时间,我们一定将贵妃完好无损的交给他。”

此话一完,周围的人吸了一口凉气,见皇上没有发怒,并没有说什么话。

半晌之后,皇上轻声恩道“交给你!”简简单单三个字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有些人大失所望,皇上怎么敢将此事交给一个劫过狱的女人呢?

皇上没有理他们,而是镇定自若的向妹三吩咐道“把这些人关进天牢,严加看管,家人全部关到他们自己院子里吧!谁都不许探望,违者一并处罚。”

皇上说完又深深的看了眼长生。

长生盈盈福身,正要离开的皇上又说一句“今日之事感谢姑娘仗义直言,朕明日傍晚摆宴单独感谢姑娘,姑娘一定赏脸前来!”

皇话上说的很客气,也不等长生回什么话,径直走向后殿。

今日之事像是有某种预料那般,也顺利地处理了,皇上派妹三接待秦少卿,入住了庆云阁,与长生的院子不远。

深秋季节,夜晚寒气更甚,长生离开宴席就出了宫,带着离垢和梦建城一起到了宫外。

那个叫宴宴的女子在城中等了离垢好几天,长生并不想理她,反而梦建城非常高兴,十分肯定的答应她说,一定带离垢跟你见面的。

然后,这日傍晚,长生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冷眼旁观着宴宴对离垢上下齐手的说话。

梦建城笑的格外开心,愉悦道“我之前就听说今天的宴会本是为圣女准备的,不过圣女并没有去,也不知道那个圣女是个什么样子的,我好想去看看!”说完还不忘对长生举举茶杯。

长生瞪他一眼,换了个方向,耳边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伴随着吵闹声,一个明显的喊叫声从街道上响起“天黑了天黑了,宵禁了宵禁了!”

话音一落,官兵亲自到饭馆茶楼撵人,长生这边也受到影响,上来小二紧张的对长生等人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听说南城昨夜发生了怪事,江海湾家湾茗茶少爷说,今夜开始实行宵禁,已经征得皇上同意,立刻执行。还望各位客官行行好,现在就回家吧!”

几人互看一眼,便回了事先准备好的宅子里,这宅子是梦建城家族的,家大业大的人在何处都有安身之所。

而长生乘着黑夜,找到了瑟瑟,准备去了闹事双街。

这是她支走妹九后第一次去找他,身边的瑟瑟不停在耳边唠叨着。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长生没理。

“喂!长生?”

长生还是没理。

瑟瑟泄气,烦闷的说道“那个叫黑煞的鬼,五次三番阻止我找鬼新郎,还说什么,信不信打死我!他以为他是谁呀!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出现在你的小竹楼里了?”

长生坐在小蝶子上想着其他事情,根本不跟瑟瑟解释黑煞的事情。

瑟瑟又说道“你你你,我再不帮你追查鬼新郎了!”气呼呼的转身不理长生。

长生这才回神,沉声说道“先等等,我们先不追鬼新郎,他肯定还会再出现,你上次不是说妹九有麻烦吗?现在怎样了?”

瑟瑟莫名其妙嘁了一声,回道“我看他就是因为你不关心他,不在意他,他才要背叛你的!”

长生面色一冷,复合一句“不关心他,不在意他?”

“我关心过谁?我在意过谁?”低低说完,发现这句话有些不妥。

瑟瑟立马抢着说道“你关心在意那个和尚!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对他太好了,简直就是就是老妈子一样!”

长生心头一滞,想起那个雪天里,她向那个青衣和尚发誓,一定保护好离垢,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和伤害!好像是从那时起,保护离垢就成了她的使命!

这个誓言她可以不用遵守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堂堂一个鬼王,居然成日在一个小和尚的身边转悠呢?

长生莫名苦笑,忽然觉得这事她想不通了,沉寂了许久,然后对瑟瑟说道“你去带黑煞来找我吧!我去冥界走一圈。”

瑟瑟瞪着眼,疑声问道“不去找妹九了?”

“不去了,我不爽,去吵架了!”一句话飘在空中半晌,原地却没了长生的影子。

瑟瑟独自坐在小蝶子身上,愣了半晌,才纳纳说道“我自己去找黑煞吗?他可是厉鬼呀!”

瑟瑟心不甘情不愿回去了小竹楼,麒麟山的结界不仅让凡人进不来,就连一般的鬼魂也进不来,一定要经过长生的肯定,之前是妹九负责,现在就是瑟瑟负责。

然后那个黑煞是长生亲自带进来的,严重威胁到瑟瑟的地位,所以这就叫做一山不能容二虎。

黑煞现在尚且不知长生鬼是谁,但是他从别的鬼魂口中得知,长生鬼是救世主。

他本就很好奇,所以也没同意去奈何桥,偏偏呆在麒麟山哪也不去。

可是麒麟山的那只红衣女鬼瑟瑟三天两头出来找麻烦,两只鬼就在麒麟山没日没夜的吵架打架。

这么一打就是好几天,瑟瑟实在打不过他,便去找长生,结果长生也不管此事,这倒让瑟瑟有些瑟瑟发抖。

麒麟山中,黑煞正在教小鬼们练功夫,花拳绣腿,简简单单都练了几招,顺便收服了一些跟屁股。

黑煞本来就是领导者,对于如何领导手下很有一套,就这么几天,他的队伍就壮大了。

瑟瑟回麒麟山时,在结界外转悠了好几圈,不是不敢进,是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吓一吓他。

不成想,瑟瑟刚进去,就有小鬼去向黑煞报信,瑟瑟目前还不知情,只是怀揣着侥幸心理,悄然靠近小竹楼。

刚从缝隙看进去,她就惊呆了!

</br>

</br>

第六十一章 我离不开他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男子正在擦身子,上半身的衣服挂在腰间,露出强而有力的胸肌,古铜色的肌肤在光线下闪着琉光。高束的乌发,散下发尾遮住了眼睛,这么一个坚实的臂膀,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鬼魂所有的。

瑟瑟看得眼睛发直,要不是自己是个女鬼,怕是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屋中之人并不知自己被偷窥了,依旧慢条斯理的擦拭身体,瑟瑟有些发晕,按揉了眼睛,准备去凉快凉快。

刚准备走,就发现远去许多双眼睛盯着她,那眼神之猥琐程度难以形容,瑟瑟抱着手臂,全当什么也没见着,冷眼扫向他们。

小鬼们哄笑着走远了,边走还边说“我说嘛,瑟瑟肯定口水都会流出来。”

“你看看,还好没告诉黑煞大人,不然我们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哈哈哈哈!”

瑟瑟迎着寒风扯了扯嘴角,耳边不停钻进擦拭身体的声音,脑仁儿嗡嗡一响,惊恐不安的走远了。

长生沿着东泊大陆的大湖泊一路向下飘进去,忘川水边上了摆渡船,两人一路静默。摆渡老人时不时看看长生的背影,那沧桑孤老的眼神中倒映着船头白色的身影。

这身影有些模糊,但是轮廓分明,飘起衣衫似飞天的翅膀。老人瞧着她不说话,哀叹了一声,扬起嗓子哼起了歌。

悠扬的风,沉沉的烟雾,破镜而来的船,和随风摇摆的花。此刻的静默让长生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摆渡船行到奈何桥边,长生随时仍了个东西给老人,整个过程连头也没回,径直走上奈何桥。

奈何桥上的小鬼碌生生的瞅着长生,而长生眼睛都不转一下,匆匆走过奈何桥,经过孟婆时,礼貌的点点头,也不等她说什么,长生已经到了冥府门口。

所有小鬼看着这个面无表情,冷意翩飞的长生鬼,都生出了一个念头“她又来吵架!”

机灵的小鬼从长生进来就已经去告知了冥王,还没等长生推冥府大门,大门就自动敞开了。

长生一步不停,匆匆走过森罗殿,来到幽冥都去了正殿。

正殿一片安静,没有一只小鬼,长生也不在意,直接进去了正堂,在昏暗光线下,堂上正坐着黑衣男子,伏着身子拿着笔写东西。

长生进门就咳嗽一声,算是提醒他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其下的凳子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杯子,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长生这才舒畅了许多。

许久许久,案桌上的人依旧写东西,长生靠在凳子上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睡着睡着,长生开口说道“能不能找到昭贵妃?”声音沉沉静静,不带任何感情。

案桌上的人抬起头看看她,这才露出一张鬼头面具,面具下是红色的眼瞳,看了看眯眼睡觉的长生,沉声回道“心情不好就跟我说。”

长生缓缓睁眼,幽暗的绿瞳也看向案桌上的人,两人的眼睛一红一绿,闪着莫名的光芒,两人盯了片刻,都收回视线。

长生撑着头,小声说道“我似乎离不开那小和尚了!”

冥王轻笑一声,一边写字一边回道“我只能跟你说,你离不开他,因为你们有缘!”

长生抬抬眼皮,嘲笑一声道“我跟你还有缘呢,怎么不见你离不开我?”

“是你离不开我!”冥王好心改了长生的话,接着又道“其实你想离开就离开,何必想那么多!”

长生心闷闷的,嘟囔道“不是你说我们有缘吗?你这么说话不会很矛盾吗?”

冥王依旧一边写,一边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有缘,但是你也可以不要这个缘分,你这么久都是一个人,有什么舍不得的!”

长生愣着眼看他,冷言道“你说的话怎么这么欠揍!”

冥王放下笔,抬头看长生,调笑道“那你让我怎么说!”

长生撑着头大叹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向冥王,冥王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沉下眼,说道“我还有事情没跟你算帐呢!”

长生身子一顿,欠欠的转了个方向,便听见身后的人说“你居然敢用禁术,你知道你这样逆天而行是有惩罚的,你居然敢招魂!你”

冥王还没说完,长生已经消失在正堂,看着那个匆匆离开的身影,冥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开始写东西。

长生堵着耳朵一路来到催判官的府邸,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身子又一顿,往里看了看,四五个红黄白绿的影子在一起聊天,聊的好不快活。

长生莫名其妙的泄了气,看见那个罚恶司的嘴脸就难受,脚步一停,赶快离开了幽都城。

长生前脚刚走,后脚所有鬼松了一口气,而冥王府中的冥王缓缓取下面具,一张与面具大不相同的脸正渗出浓浓的黑烟。

殿堂外匆匆赶来的几个判官看着这个左脸以毁的脸颊,长吸一口气,率先开口说话的罚恶司道“冥王,你的刑罚还没结束,赶回来不会惹天帝不高兴吗?”罚恶司刚正不阿,怒目圆睁,最在乎赏罚之事。

催判官警告了一眼罚恶司,然后走到冥王身边替他疗伤,莹绿色的光晕绕着冥王的脸颊,冥王眯着眼,沉沉的说道“无碍,继续回去受罚就是!”

催判官垂着眼睛,冷言道“何必跑回来,我们几个又不是奈何不了她!”

冥王抬抬眼皮,这种样子简直像极了长生,只听他道“我只是不想阴间出些什么事情,一百多年前的教训还没吸取吗?她是个发了疯就拉不回来的人,不扰乱冥府她是不会走,况且她最近的压力不小,还是别让她伤害自己身体了!”

“你堂堂一个冥王,居然为个女人想那么多,我早就说过,得把她放在十八层地狱去,锤炼她几百年,我看她还暴躁不!”说话的依旧是罚恶司。

另外两个伺察摸着胡须摇摇头,甚是不赞同罚恶司的话。

催判官一直为冥王疗伤,门外有走进两个鬼,催判官朝他们问道“黑白,这时间怎么回冥府了?今夜还有千魂要锁!”

黑白缓缓行礼,道“回大人,我们已经透露消息给长生鬼,西北处有鬼新郎的筑巢,我们是否要协助她捉拿鬼新郎?”

催判官看看冥王,冥王撑着下巴思考一下,说道“你们不用协助,我亲自去!”

“冥王!”几人同时叫了一声,冥王抬抬手,自顾说道“你们不懂,这是我欠她的。”

“冥王,你不就是不小心要了她的命吗?一千年了,你该补偿的也补偿了,没有什么好亏欠的。”说话的依旧是罚恶司。

冥王带上面具,双手放在案桌上,沉声道“她一千年的缘分都是因为我失手造成的,他们两人的缘全变成了孽缘,一千年的孽缘,都是我失手造成的,他们现在尚且不知,等到以后他们知道了真相,冥府是怎么的,你们能想象吗?”

几人沉默不语,眼看着这个一身黑衣的冥王离开了殿堂。

他们始终不明白,这个冥王的情太多了,这种情已经超过了愧疚,用人间的话说,这是不是那种叫“爱”的感觉。

几人互看一眼,连忙摇头,叹息道“不会的,不会的。”

———————————————————

长生趁着黑夜去了麒麟山,刚进山就发现圣树下站着红衣女鬼,长生缓缓飘过去,站在她身后轻声咳了一声。

那女鬼竟然没听见似的,长生绕到身前看她,只见那张鬼脸变化了好几个颜色,幽暗的眼瞳也闪着灼热的光芒,长生咂咂嘴,问道“你这是怀春了吗?”

瑟瑟惊声吓醒,看向长生的脸有些飘忽不定,长生眯着眼,凑到她眼前道“怀什么春,你相公找到了!”

瑟瑟一听相公二字立马恢复正常,眨眨眼闷声说道“那个黑煞我是收服不了,你自己去吧!”说完又转开了身子,背对着长生。

长生看一眼山间的小竹楼,愣愣眼神然后继续朝山上飘去。瑟瑟悄然跟在后面,一脸看戏的姿态。

小竹楼里,依旧是光着上身的黑煞,与刚刚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正在练武,因为没有趁手的剑,他只拿了木剑。

整个身形如云流水,宛如游龙,舞剑的样子颇有几分魅力。

这样一幕,让长生想到了之前的他,那个还在西堂里,阳光下热汗挥洒的少年,转眼间就来到了阴间,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

瑟瑟看见这一幕又愣在原地,她的双眼死死盯住黑煞,她想走,但是双腿好重移不开。

她站了好久好久,发现长生也愣在原地,莫名有些开心,原来不只是她自己出现这种情况,这个见惯世间万物的长生鬼也被这一幕吸引了。

周围的小鬼小声议论着,又不敢惹长生鬼,但是又想笑话瑟瑟,只躲着远远的偷笑。

长生双眼闪着幽暗的绿光,耳边不断传入偷笑的声音,她沉着眼咳嗽一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就连黑煞都停下手上的动作。

长生无所谓的走进小竹楼,进门时还拍拍衣裙,然后抱起手臂走到他面前。

黑煞一直盯着长生,思索良久,收好剑才发现长生身后脸色怪异的女鬼。

黑煞立马穿上挂在腰间的衣服,习惯性擦擦脸颊,不过已经是鬼魂的他并没有汗珠子,也没有气喘吁吁。

长生眯着眼看他,看着看着就说道“在我的地盘就注意形象,别动不动脱衣服,你看看后边那只下堂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长生一边说一边走到茶桌边坐下。

忽然神经恍惚了一下,再也没有懂她的鬼,以前她一回来就有妹九和妹喜给她打泉眼的水,现在这时候不自己动手就喝不到嘴了!

长生稍稍有点惆怅,叹一声微微垂下头,然后撑着脸颊望着前方。

黑煞和瑟瑟面面俱到,瑟瑟吓得连忙坐在长生身边,趴在长生身上吸收魂气。

长生转头看黑煞,示意让他坐下。

黑煞随便把剑丢下,走到对面坐下,双眼一直紧紧盯着长生,那种不解的目光显而易见。

长生平静的说道“如你所想,我就是长生鬼!”

黑煞的眼黝黑发亮,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两人视线触碰之后,谁也没有收回视线。

瑟瑟看着他俩有些心生佩服,她很佩服黑煞,居然敢正视长生的眼睛。

两人看了一刻,黑煞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呆在离垢身边?”没有任何语气。

长生回道“没有为什么,我不会伤害他。”

“人鬼殊途,你本就会给他带来伤害!”

长生被这句话噎住了,几次开口最后都闭嘴了。

黑煞依旧不放过长生,又说道“定慧师傅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长生身子一顿,稍稍收回视线,这么一看似乎有点心虚。

瑟瑟一直瞪大眼睛瞅着他俩。

</br>

</br>

第六十二章 我习惯了

长生沉默许久,轻轻开口道“或许定慧师傅以经成神!”

两鬼忽然愣住,黑煞更是撅着眉看长生,他心里还是防着她的,从前不知道她是鬼王,现在知道了他只想让离垢离她远点。

长生似乎看出了黑煞眼中的意思,低笑一声道“我要是能伤害他就不会发誓保护他!”

长生一说完,黑煞立马收回视线,低垂眼眉,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长生听了这话莫名想笑,挑了挑眉,悠然自得道“我可比真人还真,不信你问瑟瑟,我身上的气味好闻吗?”

瑟瑟正贪婪的享受魂气,正被点名,连忙点头道“好闻好闻,是人是人!”

黑煞刚刚一直纳闷,为什么女鬼趴在长生身上很享受,这才仔细看看长生,发现她身上全部散发着淡淡的白色烟雾,一开始以为是她的障眼法。

黑煞轻嗅气味,身体突然一阵颤粟,头脑在这一刻无比清醒,身子仿佛更加充实,再也不像虚空的飘在空中那般,而且更想多吸收一些气味。

长生发现黑煞的动作,偷偷抿着笑,在瑟瑟耳边说道“看着没,依旧要依附于我。”长生就是这么有自信,说话的样子也奋外自豪,却从没有高傲自大的感觉。仿佛一切表情都是她应该有的。

瑟瑟撇撇嘴,也小声回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俩随我去西北角,听说是鬼新郎的筑巢,希望这次可以一网打尽。”长生说这话就站起来。

黑煞还坐在原处看着长生,眼神里是抗拒和不满,长生愣愣眼,无所谓的说道“离了我,不出半年就灰飞烟灭了!”

瑟瑟连忙点头,表示长生说得很对,黑煞皱眉,几经挣扎之后,还是跟在了长生身后一同离开了小竹楼。

三人晨昏出发,来到北冰和西齐的交界处之后已经第二天下午了。

近日北冰大陆和西齐大陆正在打仗,三人只能绕开了战场,来到井河湾已经晚上。

井河湾是一片菜地围成,井为方形,井东侧立了一块石碑,石碑是三千年前青城山石碑的遗址,也就是青城山的进口,这块碑石早已苍老,却不影响壮观的场面。

这地方一般人不会踏足,阴气太重,瘴气十足,连鬼魂都不敢轻易越过的界限。

三人一同站在石碑前,抬头望着这立在穹苍之中的石碑,风起云涌,衣诀翩翩,看似平静的地方,让人生出的不是感叹,而是无尽的恐惧。

瑟瑟站在长生身后,莫名的发怵,吞吞吐吐向长生问道“你确定他在这里边?”

长生轻轻嗯了一声,说实话她也不曾进去过,听传闻,这里有万名幽魂镇守,这幽魂不属于冥界,不属于神界,是魔界炼化出来的,不管是谁,只要跃过石碑立马撕成碎片,比恶鬼还要厉害几分。

她曾今想来试一试,不过每次到石碑前都被冥王阻止了,并告诉她“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的确有些期待,不过都被莫名其妙的感觉给牵制住,自此她再也没来过这里。

要不是之前去过青城山,她现在也不敢冒然来,现在看来也许这里就是青城山人弄得障眼法。

长生想着想着就抬脚往里走,瑟瑟一把拉住长生,急声说道“长生,你别”

“等一下!”一个悠远绵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三鬼同时回头看去,浓浓的烟雾中走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之人,红色的鬼头面具分外妖娆,獠牙闪着莹莹的光泽,身旁漂浮着大片蓝色鬼火,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瑟瑟和黑煞下意识退了好几步,长生却皱眉,沉声道“又想阻止我?”

走来之人正是冥王,说他是鬼却有人的目光,说他是人却有鬼虚幻,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

等他走到长生面前,耸耸肩回道“我要阻止你就不会让黑白告诉你这件事情!”语气稍稍舒缓,不曾有受过伤害的感觉。

长生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怎么?找我要水喝!”

“不喝,走吧!我跟你一起进去!”冥王拉起长生的手往里走,眼睛一处也不看,只盯着长生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瑟瑟和黑煞一个惊讶一个沉默,心里都在纠结“要不要跟着进去?”

“跟着我!”长生一声喝下,瑟瑟立马跟上了长生,黑煞也只能缓步跟在后面。

静谧的夜,寒风的风,阴惨的月光和奇异的树枝,这里只有风穿过树枝的声音,阵阵如鬼魅狂狷,整片地方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真切。

这几人都是从荆棘丛中走出来的,对于这种环境还是没有太多感觉,只是瑟瑟害怕传说中的幽魂,一直紧紧粘着长生。

长生和冥王一同往前走,两人的闲雅像极了散步。

几人走了半晌,也没有幽魂出来,但是只有长生听见,在林子深处有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长生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指指南方道“那边有人!”说着话就动身前往。

四人快速移过去,身影如影,穿梭自如,冥王也不知想些什么,从见着长生就一直望着她,长生才不管,只是朝着那方向冲去。

丛林深处,有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山顶站着一影子,飘然而起的衣珏,挺拔如松的身影,身材的轮廓像是对着他们四个而来的方向。

几人顺势停下,长生缓缓飘上去,衣裙翩飞,身如若柳迎风,眼神紧锁山顶那人。

忽然一瞬,山顶处射出一轮金光,瞬间照亮整个山谷,长生眼睛一眯,那人猛然攻来。

长生身子一闪,往后一看,居然是冥王拉着她闪开了。

长生抽出空隙时间说道“别帮我,在一边看着就行!”说完,身影一闪,朝着那影子再次冲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山顶被长生撞碎,片刻间,山石滚落,长生看着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山间掉下去,想也不想瞬间冲过去。

刚接住他,那人抬头诡异一笑,手中算盘朝空中一扔,发出清脆的巨响,长生脑子震得嗡嗡作响,也来不及堵住耳朵,抽出符纸立刻粘住了那人脑门儿。

呲呲几声,那人化成一阵轻烟散了。

长生心下一沉,飞出了山谷,同三鬼一起看着这石头,这石头似乎被长生打活了!

瑟瑟扯扯嘴角,小声说道“长生,这就是长兴村里的三座大山中的其中一座,没想到躲在这里!”

长生想起,的确听人说有三座,自己收服了一座,也没在意其他两座去哪了!

“长生,怎么做?”冥王问道

“设个阵法把它留在这里,看以后谁来救它!”说完,什么也没找,又出了井河湾。

瑟瑟一直疑惑,她不是来找贵妃的吗?几经犹豫,还是没有问出口。

冥王最懂长生,走在路上便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长生沉声说道“让昭君王自己去北冰大陆要人吧!”

冥王挑挑眉,道“你这么有信心昭君王可以要回他女儿?”

两人的聊天让瑟瑟和黑煞云里雾里,瑟瑟深知长生的脾性,但是黑煞却不知,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女儿在北冰大陆?”

刚问完,长生和冥王同时看他一眼,瑟瑟却心下佩服,然后只等着长生做些什么。

反而长生并没有生气,不动声色道“那个鬼新郎是假的,只有北冰大陆能做出这么逼真的魂魄,所以鬼新郎一定跟北冰有关系,而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属北冰大陆,因为我不容易进去,他一定躲在里面。”

“那怎么确定他女儿也在?”瑟瑟乘胜追击立马问道

长生又回道“他不是要找有胎记之人吗?肯定会带在身边,就连你的尸体一开始也在北冰大陆,我们在其他地方看见的,一定是障眼法。”

瑟瑟愣住,又说道“昭君王一介凡人怎么能去北冰要人呢?他们能给吗?”

“昭君王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军队都是俘获妖怪的,十几年前,他可是跟过南辄夜农炎昊太子攻打过瑶池仙界,我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长生说完,冥王撇了眼黑煞,然后又向长生说道“毕竟他是凡人,再厉害也抵不过几万死尸!”

长生撑着下巴思考一下,然后点点头,道“说得也对,我把自己的魂尸派给他十万,反正我的魂气多的是!”几人边说边走。

冥王笑一声,说道“你的魂气怎么这么强大了?”

长生撇了他一眼,他似乎明白了长生眼神里的深意,愣愣眼便不在说话。

长生却接了一句“我的魂气这么多,也不介意你吸食治好你的伤!”声音很小,只飘进了冥王的耳里。

冥王讶然一愣,随即苦笑一声,略显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没说完就明白过来了,又转移了话题道“无碍的!”

长生惆怅的眼神看着冥王,略显低沉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受罚了?”

冥王无所谓一笑,回道“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是为你受的罚!”

二人走的缓慢,远远落在了瑟瑟和黑煞身后,他们两鬼也不知长生说些什么。

长生望着前方两鬼的背影,惆怅之感怎么也挥之不去,低低言道“以后不要替我做这些,你欠我的已经还了。”

冥王停住脚步看着她,眯眼沉声道“已经习惯了!”

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对她好,习惯了为她承担责任,习惯了对身边鬼说“这是我欠她的”。

长生轻笑一笑,径直朝前走着,走着走着又回头看向冥王,笑着说“我不想把它们放在身边,找个理由让黑白抓走吧!投胎去吧!”

说完挥起衣袖朝天空飘去,寒风凛冽,这才让长生的脑子清明了许多。

冥王望向瑟瑟和黑煞的背影,抿嘴低声道“它们?我把它们抓走你就成了孤寡老人了!”

说完也钻入了地下消失了。

瑟瑟和黑煞一个看地上,一个看天上,愣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他们两个怎么都走了?

瑟瑟寒战一粟,心道“这是还是井河湾啊!”

黑煞率先收回视线,沉默不语的朝井河湾出口走去。

瑟瑟连忙跟上他,一步不敢停。

长生去了昭君王府,昭君王现在暂住常流,十几万大军驻扎在城外,这段时间,也足以让百姓人心惶惶,所以近日宵禁也跟昭君王有关。

昭君王府尘封了许久,还是他们祖宗留下了的,长生去过几次,对此处也不尽了解。

长生进入昭君王府也没人阻止,就连这里的妖魔兽也不敢轻易挑战长生,见着她都是夹着尾巴走路,一眼不敢看,一声不敢吆喝。

昭君王是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之人,也豪放大气,喜欢交朋友,待人直接。

所以长生还未到,他便早已接到消息,立马准备好了酒肉食物。

</br>

</br>

有你真好

长生去之前换了身衣服,这样寒冷的深秋,长生已经抵不住了,便换了一身橙红色的绣花小袄袍。

面容却透着清冷,与这天气浑然一体,绿色幽瞳已经变成黑色,深不见底,与这黑色融为一体。

正堂等着人为长生引路,走到暖阁那人离开了。

长生看了眼黑夜径直进去暖阁,扑面而来的暖流,瞬间就舒服了不少。

案桌边的黑衣大胡子男人站起来迎接长生,这便是昭君王最高等级的礼仪。

长生端着脸,笑着朝他走去,只听见他说“巫医大人,您终于来了!”

长生坐在案桌另一面,礼貌点头回道“别叫我巫医大人,叫我秋小姐就可!”

昭君王发笑,亲自为长生斟酒,清亮的酒水落入杯中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长生也许久未喝酒,便拿起酒杯闻了闻,淡淡的清香缠绕着鼻腔。

她似乎回到了小竹楼里,妹喜一直喜欢收藏好酒,偏偏只有长生能尝出味道,便一杯接一杯给长生倒酒,等长生喝完还凑在眼前问她“怎么样?怎么样?好酒吗?”

长生一口饮尽,赞道“好酒!”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重叠,妹喜欢快拍手叫绝,昭君王大笑炫耀道“我自己酿的,这酒也有四十年了,可是第一次拿出来!”

长生眼神模糊一下,轻轻点头示意再来一杯。

酒过三巡,两人这才开始谈正事。

长生喝酒不爱吃菜,一杯接一杯后,有些迷糊了,心里想着赶快说正事,也便没在喝酒,而是率先开口道“我查到令女应该在北冰大陆,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了,应该不日就有回应,到时候还得请王爷亲自去要人,这样令女才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长生说完,昭君王砰一下将酒杯放下,擦擦嘴回道“我女儿在皇宫丢的,为什么让我去要,还有,如果她已经死了,你们却是诚心将我支走,是想来个一网打尽吗?”昭君王明显生气了。

长生笑了笑,站起来替他斟酒,温然道“王爷稍安勿躁,你且想一想,如果高兴皇帝想一网打尽前几天便已经动手,如何会让你们闯进皇宫,他一个皇帝难道连这点策略也没有吗?”

昭君王一愣,他这些日子也在分析,为什么他们很容易就进宫了。

长生撇他一眼,偷笑一声,说实话高兴皇帝就是想将他一网打尽,才撤去了御林军,他们那么容易进宫不过是高兴皇帝愿意让他们进宫。这昭君王身边铁定有皇帝的人在煽风点火,这才让昭君王为女儿的事情着急上火急匆匆赶到常流,要不是自己从中打断,昭君王怕也不会这么云淡风轻的住在常流。

昭君王又说道“是你让我去北冰大陆的还是皇帝让我去的?”

长生回道“我!你要是不放心,我借你一个人,他会帮你对付北冰大陆的死尸,你只管对付凡人就是!”

昭君王面色一沉,思索道“皇帝不知?”

长生点头“我稍后进宫禀报,他会将此人派给你,你留下多少兵马守着皇宫都行,我敢保证高兴皇帝愿意用这次的行为来换你们今后的安稳合作。”

昭君王思量许久,道“那你敢保证我的女儿还在世上?”

“保证!另外北冰和西齐正在打仗,你从另一边进去,切勿冲撞了西齐的妖怪,我会派人帮你牵住这边的人。”

昭君王眯了眯眼,沉声道“你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不亲自去帮我?”

长生又喝了一句酒,笑着回道“因为我在这里,有人就不会先回北冰大陆!”

昭君王被说得莫名其妙,因为长生将鬼这个字换成了人,是怕昭君王察觉出什么。便没在他面前说鬼这个词。

长生与昭君王谈完事情又喝了几杯,长生这才离开昭君王府,长生一离开,昭君王便召集人马准备去北冰大陆。

长生走在路上昏昏沉沉,接到妹三的魂思,立马进了宫,来到了庆云阁。

庆云阁依旧一片安静,今日下午本是长生去赴皇帝的答谢宴,长生早早让妹三安排了,让离垢替她去,顺便让离垢问些他父亲的事情。

已是深夜,妹三依旧等着长生,夜色朦胧,一点烛灯点在房中,长生扶着头走进书房。

妹三的脸色有些怪怪的,见着长生进来立马走过去扶着她,安坐后替她倒了一杯热水,淡淡的说道“何处喝了这么多酒?”

长生抬头看他,呼出清淡的酒香,妹三似乎有些不适,朝后退了两步,皱眉又问道“还好吗?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长生喝完水,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这么着急叫我到底怎么了?”

妹三沉声说道“三千公子自从见了皇上回来就一直呆在卧房里,也不见动静也不见出来!”

长生一愣,动了动,用手撑着沉重的头,问道“怎么叫他公子?”

“他下午跟我说,以后就叫他公子了!”妹三想着离垢下午的表现,总感觉怪怪的。

长生竖起头,思索良久说道“见皇上的时候你没在他身边吗?”

“皇上把我派出去了!”

长生眯了眯眼,沉声道“算了,你先去找找下午谁在旁边,问问他们说了什么话,我先去看看他。”

长生正走,妹三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那个!皇上说一定要亲自见你!”

长生往回走了两步,思索道“行,明天我去见见他,另外你替我做个事情!”

妹三点头示意,长生笑着道“过几天你带着我的十万魂尸跟着昭君王去北冰大陆,你只要替他牵制住死尸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管。”

妹三不解的点点头,然后说道“皇上那?”

“刚好我明天也有事情找他,你且等皇上的命令就行!”长生说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看似清醒的笑容。

然后快步流星的朝离垢卧房走去,半路遇到了正在无聊踢石子的梦建城,长生没理他,径直路过他。

刚错身,梦建城吸吸鼻子说道“你居然喝酒了?”

长生瞥他一眼,说道“还不快去睡觉!”一步也不停的走远了。

梦建城撇撇嘴,只能朝着另一边走去,待到二人离去,远处竹林中的人也离去了,而离去的方向正是长生的方向。

尽管夜色幽深,此处也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他们见着长生也都是恭敬有礼,有的更是朝她打招呼。

长生一路没理,直接走到门口后,敲也不敲门,轻轻一推走进去了。

她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最后直接上了房顶。

长生正处于酒醉状态,没太在意比较小的声音,便直接朝着里屋走进去。

昏暗的灯火下,离垢静静地打坐,没有敲击木鱼,没有念梵经,更没有捻佛珠,只是合着手静坐。

长生看着他轻轻一笑,恍然一瞬,眼前似乎出现了好几个离垢的影子,她现在已经醉了,彻底醉了,脑子也不受控制了。

离垢听见声音,立马睁眼,眼中一闪即逝的担忧变成了清明的目视。

长生盯着他酌亮的眼睛,诺诺的笑一声,这一声憨厚淳朴的声音直接回荡在整个房间。

离垢起身,一抹嫌弃的眼神看着她,长生见他嫌弃,撇撇嘴嘟囔道“你居然敢嫌弃我!”前所未有的软糯声音,直接让屋里屋外的两人愣住神。

长生身子一动,眼看要摔倒在地,离垢眼急手快抱住她,长生扶在他怀中痴痴一笑,楚楚道“你刚刚离我那么远?怎么过来的!”

离垢十分嫌弃,语气稍稍冷漠,道“赶快回去休息!”

“我不!我要和你睡!”长生撑着头凑到离垢眼前,眼神灼热而又温柔。

离垢面色稍稍红润,转移视线不敢直视长生,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喝醉,往常那双幽暗的眼睛此时也迷离缥缈,似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让人沉沦,白皙脸颊染上红晕,零散的青丝挡住瘦弱的肩膀,褪去了原先冷艳孤傲的气质,反倒加了些一尘不染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忍不住靠近她。

屋外的人紧握拳头,咬着牙强忍着愤怒,在离他不远处的梦建城正警惕的看着他,那人似乎察觉到一丝危险,回头看到梦建城,并没有想象中偷窥人的尴尬,而是立马朝着另一边飞走了。

梦建城并没有去追,而是抱着手臂鄙了眼离垢这个屋,然后不满的离开了。

屋内两人依旧抱在一起,长生的手却放在离垢的脖子处。向做错事的小女孩那般点点手指,低低的说道“你想赶我走?”

离垢咽咽口水,无奈之下只好提醒长生道“我已经是大人,也是个”离垢说一半也没说出“和尚”两字,沉默一刻又开口道“男女授受不亲!”此话说得略显沉闷。

长生似乎不懂,一把搂住离垢的脖子,笑着说道“没事儿,我是你的女人,以后我们都会睡在一起。”

离垢有些招架不住,呼吸也略显凌乱,怀中的人身子暖暖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暖,他感觉这一幕出现过。

在哪里!在一座山中,小木楼里,也是这样一个女子,躺在他怀里撒娇耍赖,也是醉酒的她,也是撒娇耍赖的她!

离垢脑袋也有些迷糊,一直不敢碰她的双手渐渐抱住她的腰肢。

她看似孤傲冷漠,但是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小女人那般,喜欢和他斗嘴,喜欢和他开玩笑,也喜欢逞能保护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很想保护着长生,总感觉她是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子,偏偏逞能说什么我是女王。

这样醉酒的长生比以往更让人心疼,她一直是个软弱的女子,却偏偏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她这样每日每夜的出去,虽不知在干什么,但是他总能看出长生很累,非常累,仿佛有好多责任需要她承担那般。

离垢想着想着就紧紧地抱着她,长生的头磕在离垢肩膀上,莫名的甜蜜笑容,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有你在真好子羽!”

此话一完,离垢身子突然僵住,脑子不受控制的翻江倒海,身子莫名颤粟起来。怀中的长生发现异常,惊声问道“你怎么了?”酒仿佛在这一刻醒了。

离垢身子一软,长生抱着他蹲在地上,沉声问道“离垢,你怎么了?我”

长生的话还没说完,离垢突然吻了过来,刚好把话噎在嘴中,长生只感觉大脑充血了,全身上下的血都聚集在嘴上,就连心脏都跳得比以往快速猛烈。

这是她一千年来第一次被人吻了,因为没人敢接近她,她也不希望人接近她,所以便没人敢这么轻薄她。

然而此刻长生愣住了,直愣愣地像个雕塑那般。离垢这个稍显笨拙的吻,让长生有些招架不住了。

许久许久,长生依旧睁着眼看着眼前之人,心里莫名打鼓,“他这是想吃自己吗?”因为离垢正在啃她的嘴,而且啃得津津有味。

长生很想将他推开,但是又不忍心,因为自己挺喜欢这种感觉,正在纠结时,离垢彻底晕倒!

两嘴离开,离垢倒在长生怀中。

长生愣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鸡鸣三声,长生才想起将离垢放在床上,弄好一切,长生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br>

</br>

第六十四章 无能为力啊

长生窝在一棵树枝上度过了后半夜,风很冷,但是她的脸却很烫,许久许久也不见消散。

直到天见鱼白,长生便揪起来了梦建城给离垢看病,整个过程,梦建城都是莫名其妙的奇怪眼神瞅着长生。

而长生一看着离垢就脸红,这倒让梦建城的脸沉在了谷底,连把脉时都敷衍了事,注意力全在长生脸上。

长生不想与他讲话,赶紧离开了房间,离开时还吩咐人将离垢照顾好,之后这才去梳洗打扮一番,随着妹三进宫去了。

进宫的路上碰见了秦少卿,他依旧没跟长生打招呼,而长生也没多想,只是对他笑笑,之后随着常公公走到了凤岐宫。

凤岐宫算是后宫,长生不解,便向常公公问道“怎么带我来后宫了?”

此话说完,常公公并没有回答,而越来越近的宫殿里响起阵阵丝竹乐器,还夹杂着悠扬的歌声。

“一月山中梅花败,二月春风素雨待,三月蛟龙抬头赛,四月桃花三两晒,五月清酒杯中盖,六月骄阳甚是怪

一月灯火阑珊处,二月杨柳垂暮暮,三月丝雨淡如画,四月飘风苦雨落,五月采花酿蜜造,六月枕书午后到”

长生听完忽然停住脚步,常公公赶忙转身看她,恭敬的问道“姑娘怎么不走了?”

长生沉着眼,蔓声道“这首歌错了!”

“哪里错了?”一个较为激动的男人声音从殿中传来!

长生抬眼看他,高兴皇帝正踏步而来,冰蓝色的长袍配合着步伐飘飘渺渺,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和雪白色的滚边正若隐若现呈现眼前,头上插着羊脂玉发簪,巧妙的烘托出清淡雅致的贵公子形象,与之前的黄袍加身多了几分亲切感,但是不变的永远是身居高位的震慑之感。

长生没有行礼的习惯,所以也没有正式行礼,而是看着他就一直沉着眼。

高兴皇帝没有为长生的不礼貌生气,而是言笑中带着几分期许,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压抑了心中格外激动的感觉。

长生朝他走了几步,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听这首歌!”

皇上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而是笑着回道“有人唱给我听的,之后我便一直记在心中!”

长生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似若释然,心里却道“之前听这首歌时并没有发现唱错了,但是现在在听确是非常熟悉这首歌,也察觉刚刚那首歌的词错了,但实在想不起内容!”

高兴皇帝发现她沉默不语,便只能开口道“秋姑娘里边请!”

长生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皇上,昨日我去找贵妃娘娘的下落,便让我的朋友进宫赴宴,一是不想爽约,二是希望你们之间之前的误会都得以解决,毕竟皇上是个心胸开阔之人,不会计较些他被人利用的事情。”

长生一边说一边走,高兴皇帝听着她的话明显停顿了一步,但当看见含笑的长生,他又瞬间恢复如常,半点看不见情绪。

长生心生佩服,又笑着问道“不知皇上专门请我有什么事情?”

高兴皇帝走上正坐,丝竹乐器之声不绝于耳,皇上微微皱眉,便挥挥手,一群宫女太监立马退了出去。

此处只剩两人,长生坐在进门口,并不想走向更里边,也没喝茶,而是撑着手臂转头看着他。

皇上瞧着她面容虽笑,但是那笑容却是阴阴的冷笑,着实令人心悸。

两人没说话,皇上也不回话,长生就等着。良久……皇上淡淡开口道“只是问你如何解决贵妃之事!”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不是皇上最想问的,当他看见长生的态度时,他就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思来想去还是慢慢来。

长生沉了沉眼,笑着回道“今日我进宫也是向禀报此事的。”

“哦?你且说来!”

长生将昨夜和昭君王谈的事情一一说完,然后又向皇上讨要了妹三,皇上再三思考,最后决定答应长生的要求。

此事一完,长生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皇上问道“昨天你和三千法师说了什么?”

皇上没反应过来长生转变话题的速度,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朕只是与他同饮几杯酒水,便是他只问朕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朕也无力解决!”

长生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思考良久皇上说的话,皇上见她漠然,便靠在椅子后平静的望着她。

“他问了什么?”长生沉声说道,她现在无比心慌,如果被他知道仪帝等人只是为了找大钟寺里的某个东西而连累了他父亲,他会不会拼命也要把那东西找出来,然后然后

长生略略收敛了冷意,眉心微低,略带愁容。

皇上一直观察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见她有些迟疑中透着几分急色,而这急色却变成歉意。

皇上莫名其妙就被长生吸引,反而忘了回答长生的话。

长生抬头看他一眼,沉声提醒道“他问了什么?”这一句有些着急,这么一看突然不像镇定自如地长生。

皇上缓缓收回视线,手中转动着玉扳指,仿佛无意一般笑一声,道“他问我怎样摆脱别人的控制!”

长生微微一愣,片刻后唇畔微染起清淡笑意,冷得让人心慌,只见她起身拍拍衣裙,笑着道“既然皇帝诚心打趣我,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立马让昭君王进宫亲自和皇上谈谈吧!”

刚说完,皇上笑了几声,道“好了好了,朕开玩笑的,秋姑娘的脾气这么急还怎么与朕做朋友!”

“我可不敢和皇上做朋友。”长生慢悠悠地朝殿门口走着,皇上却跟在身后,又回道“昨日我们什么也没谈,朕向他说明了前些日子大兴宫的事情,便把他拉扯进来,朕非常歉意。昨天本想赏赐和补偿他,结果他都没要,想来法师不在乎身外之物,朕便没有强求,今日再请你进宫,是想你收下这个东西,以表朕的感谢。”

长生微微转身看着皇上递来的东西,一块翡翠色的小玉石,上面刻着几个符号,长生一时半会没看懂,也没想接,便想走。

皇上一把拉住她,长生本能一躲,躲过了皇上的手,沉着眼冷静的说道“不用了。”

“你拿着,以后经过只需出示这个,便没人阻止你,你可以随时进来找朕!”

长生看他一眼,思考着拿走了玉石,也没仔细观察,一把塞进腰间,径直走了出去。

高兴皇帝站在门内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才自言自语道“你真的忘了吗?”

一阵风袭来,掀起殿前的铃铛,铛铛作响,皇上弹弹衣袍,朝身后说道“去藏金阁!”

长生刚刚在想皇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总感觉他们之间不只这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去问问离垢。

长生回到庆云阁没多会儿,皇上的圣旨就到了,妹三接到圣旨之后,领着长生的信物和昭君王一同前往北冰大陆。

此后他们就因为一个女人斗争了一年有余,将整个北冰毁得财匱力尽,民不聊生。也可能再经过数十年北冰大陆将不复存在。

妹三离去后,长生去了离垢院子,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人阻止,长生看了眼来人,问道“落趾小子什么事莽莽撞撞。”

落趾停在长生面前大喘几口气道“那个,梦公子早上被人袭击,现在已经不省人事,姑娘快去瞧瞧吧!”

长生一征,看了眼马上打开的门,停顿了一霎,说道“你看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我现在去看看梦建城。”

“是!”

长生身子一闪立马到了梦建城院落,离垢和梦建城离得不远,但是长生很少来,还好门口围着小厮和丫环们,长生才找到主卧。

刚走进去,就看见走出来的太医,几人边走边摇头道“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啊!”

长生眉头一挑,疑声问道“什么叫无能为力?”

几个太医一见长生本能缩缩头,长生察觉自己渎气太深,便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先别走,随我进去看看!”

为首的太医院院长只能重新跟着长生进屋,梦建城的床边坐着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有的在为他擦脸,有的在为他收拾,有的正在哭,而比较显眼的位置放着血淋淋的毛巾和几盆血水。

长生眼皮微微一跳,浓烈的血腥味道莫名的好闻。

那几位女子见长生进来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瞧一眼又做着手中的事情,那太医连忙给长生说道“姑娘,梦公子不仅中了内伤,就连胳膊,小腹和大腿全部被利器划伤,想来刚刚与人厮杀过一番!”

长生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道“只是受伤为什么说无能无力!”

太医和几位女子忽然一抖,全都转头看着长生,那太医稍稍有点紧张,赶快解释道“梦公子是仙体,我等凡人无能为力啊!”

此话一完,长生忽然想起,这个梦建城是蜀山的弟子,愣了两愣,沉声道“怎么治?”

“必须请来蜀山的仙医,否则无药可治!”

长生微微皱眉,冷言“把他送回蜀山!”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太医连忙阻止道“他身体受不了长途奔波,而且三天,就三天的时间,如果还救不醒,梦公子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长生握了握拳头,思索着:看来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刚决定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进不去蜀山,蜀山的结界她可碰不得,她碰一碰结界,蜀山都要抖三抖。

长生一时陷入为难,回头看看床上的梦建城,略略沉吟,瞬间眼中精光一轮,她想到办法了。

长生身子一闪离开了此处,走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宫外的十里客栈把一个叫晏晏的女子找来,就说”长生停顿一下,换了个阴阴柔柔的语气道“就说三千想见她,让她立马跟着你去常子坡!”

那小厮没有问为何去常子坡,立马得应道,长生又赶进宫去见高兴皇帝。

皇上正在藏书阁看书,长生找到他还是靠刚刚交给她的小玉石。

去而复返的长生让皇上莫名其妙,但是却有点兴奋,长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见着皇上就道“梦建城受伤,而且昏迷不醒,请皇上派人去救他!”

皇上一愣,丢掉手上的书,问道“太医可去了?”

身边几个太监连连点头,皇上稍稍松气,道“秋姑娘莫着急,太医会治好他的!”

长生阴着眼,沉声道“太医说梦建城是仙体,他们无能为力!”

皇上一着急,吩咐常公公道“摆驾庆云阁!”

“慢着!”长生一声喝止,众人立马停住,只等着长生接着说。

长生抱起手臂,不以为然,道“皇上去了也无用,如果梦建城死在大兴宫,我看蜀山和南辄也不会善罢甘休,他是手持天帝令的人,怕是连天帝都会降罪大兴皇宫,皇上可要认真决断!”

原地的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高兴皇帝撅着眉,漠然道“莫不是秋姑娘有什么想法?”

长生抿了抿嘴,道“对!借我个人!”

皇上一怔,随即笑了几声,说道“秋姑娘简直是将朕身边的人都借干净了!你且说说,还有谁,是朕可以借给你的!”

长生眯了眯眼,道“让常公公随我去趟常子坡。”

</br>

</br>

第六十五章 我才不去

长生离开后,高兴皇帝吩咐刑部勘查梦公子受伤的原因,一时间整个皇宫又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常子坡的女娲庙里住着守庙的玉兰先生,玉兰先生不喜欢真面目见人,时常带着一张人皮面具,此面具非常真实,而且也是个俊俏的美男子,光是这张脸也能迷倒一大片少女。

长生见到他时,他正在给女娲娘娘擦脚,每个脚丫子都不放过,但是有一点不尊敬人,因为他是站在贡台上的。

长生和常公公站在门口半晌他也没发现,可见他做事的认真态度,长生看着女娲娘娘的雕塑拜了拜,常公公却愣愣眼,轻咳一声。

玉兰先生惊讶回头,看向两人愣了一下,随后谁也不理,依旧干着手中的活儿,只是这会儿,动作稍稍温柔一点,到符合玉兰先生该有的气质。

常公公率先开口道“老奴奉皇上之命特请先生去一趟南辄的静谧之外,请蜀山的仙医前来。”

玉兰先生手一停,然后跳下了贡台,拍拍手,云淡风轻的说道“皇上?你确定是皇上让我去?”

常公公点头应道“是!”

“我不信,所以我不会去!”玉兰先生很直接拒绝了,然后又看看长生,向常公公问道“这女人是谁?”说着话还生出一抹嫌弃的眼神。

长生撇撇嘴,朝他走了一步,玉兰先生本能的退一步,那张卡白卡白的脸,额头点着一颗美人痣,再配上如此动作煞是可笑。

玉兰先生眼神一阴,沉声道“你是谁?”

长生简单的拱拱手,目光要比玉兰先生锐利几分,不屑言道“别管我是谁,你必须去!”

“凭什么?”

“不凭什么!”

两人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吵架,但是声音却都是正常语气,却又不像吵架,看得常公公瞠目结舌。

“我就不去!”玉兰先生依旧拒绝

长生眼波一闪,一抹幽暗的绿光划过,玉兰先生盯着她莫名一征,随即似乎忘了什么似的,又说了句“我就是不去。”

长生哑然,媚眼真的对他不管用,算了还是使用绝招吧!

玉兰先生见她莫名其妙的勾勾唇角,以为要使什么动作,抬起手防着长生,常公公本能想阻止她。

长生脸色一变,忽然恢复正常,浅声道“那个那个你要是去的话,过几天我送你一样礼物!”

两人没反应过来长生转变态度的过程,愣了一会儿,玉兰先生疑惑的问道“什么礼物?”

长生耸耸肩,无所谓道“你只要答应,并且两天内带人回来,我会亲自带给你,如果我反悔,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

玉兰先生嘲笑一声,道“我凭什么信你,况且,你又不了解我,怎么会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

长生回道“我要是不了解你,会向皇上说让你去吗?”

常公公听见此话诚然一刻,而玉兰先生微眯了眯双眼,不动声色道“那你先告诉我谁受伤了?”

长生淡抿唇瓣,轻轻颔首,道“梦建城!”

玉兰先生愣一下“花奚梦氏的族长?”

长生点头,沉声道“三天之内请不来仙医,他就会毙命,到时候你们大兴皇宫将成什么样子你自己应该想得到,所以你必须两天之内请来仙医!”

“为什么不交给他族中之人,我可听说常流有许多梦氏家族之人。”

长生抿唇,叹一声,说道“不能,你此去静谧之外一定要秘密行动,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梦建城受伤之事,请仙医时才可说明实情。另外,蜀山不易进入,你带个人一起去。”

玉兰先生正问此人是谁,便听见庙外传来几声女子喊叫“三千哥哥呢?”

长生侧身让玉兰先生看看她,然后指着她说道“千万别告她实情,她是蜀山之人,是梦建城的族孙辈,有办法进入蜀山,你进去只可亮出皇上的令牌,蜀山的长老自可见你!”

玉兰先生皱眉,望着那女子问道“她去不就可以了,为什么搭上我!”

长生今日简直说了许多话,从来不屑于解释的她,今日到底是发疯了,还是一一解释给玉兰先生听。

“因为她见不到长老,她只是蜀山的小徒弟,谁会听她的话来救人!”长生说完,晏晏刚踏进门,耳边飘荡着“救人”两字。

晏晏疑声问道“救什么人?”

长生微微一笑,甚是敷衍,道“你的三千哥哥受伤了,需要你回蜀山请仙医替他医治,你如果不去,你的三千哥哥就要死了!”

晏晏一愣,急色道“怎么回事?”

长生扶扶额,道“你跟玉兰先生快些去吧!现在出发,明天晚上一定要请来仙医!”

玉兰先生看也不看晏晏,经过她只说了句“快走,不可当误时间!”

等二人离开后,长生长叹一口气,对着常公公道“我本来带你来是让你解释的,你怎么不说话?”语气略显疲惫。

常公公扶扶帽子,回道“咱家不如姑娘,还是姑娘说得明白。”

长生低嘲一声,离开了女娲庙。

当日夜晚,长生去了一趟冥府,确定了梦建城的命数,又和阎王下了一盘棋,这才回到庆云阁。

梦建城的命数非常好,最起码将来是个神仙,这点到不用担心。但是唯一一点就是,他的人生似乎有些怪怪的,不知被谁影响了,将来升天要历经不少磨难。

夜深人静的时候,长生躺在树枝上望着天空,寒气袭人,但是这更让长生清醒。

她并没有想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稀疏的星宿,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且无聊的时候。

这颗高大的树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败落,树叶算是茂盛,长生整个身子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树下经过的侍卫基本看不见树上的长生。

许久许久,长生迷迷糊糊睡着了,一阵呼啸的狂风袭来,长生立马惊醒。

醒来便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子从树下走过,长生微微一动,定眼瞅着他们,耳边不时传来几声悄声细语。

“梦建城在哪呢?”

“在那边,我已经派人打探清楚,确定受了重伤!”

“他身边那女人呢?”

“应该支走去请蜀山的仙医了!”

“那女人是人还是妖怪?怎么神出鬼没的!”

几个人从梦建城聊到了长生,说着说着,几人定下了结论“她是魔!”

长生没兴趣管几个小喽啰,接着睡觉。

天色微亮,长生还没来得急去看离垢,便被人叫出了宫。

前方站着举伞的瑟瑟,一身红衣被风吹起,又被阳光晒出一丝黑色的青烟,这便是鬼的不容易,连衣服都逃不过阳光。

伞遮住了瑟瑟的脸,长生钻进伞下问道“干什么这么神秘?”

瑟瑟沉着眼,看着长生,道“妹九回小竹楼了!”

长生一顿,无所谓道“没事!回去就是!”

瑟瑟明显瞪一眼长生,道“什么没事,你忘了你的小竹楼里有黑煞吗?他俩现在打得不可开交,我看你的麒麟山不要了吧!”

长生心一沉,转身就朝麒麟山飘去。

晨冬的风冰冷刺骨,拂过树枝,掠过天空,都带来逼人的寒气。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的早,听说南辄大陆已经下雪,在那初雪的日子里,南辄皇宫举办了三天三夜的赏雪宴,邀请了许多大陆的世家贵族前来参加。

这便是四大陆中唯一一个最热闹,最享受的皇宫。

西齐大陆依旧和北冰大陆争抢麒麟山下的噬魂兽,听闻两大陆的皇帝对金丹势在必得。

东波大陆目前正往北冰大陆谈判,如若谈不好,必将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重大危机,更严重会影响之后两大陆的生存状况。

三大陆都存在水深火热的状态中,必将经历漫漫无期的争斗,却只有南辄大陆作壁上观,也无人去思考斗争的源头。

枯枝烂叶随处都能在麒麟山见到,麒麟山中白日无鬼,他们都藏在地下,只等到晚上全部跑出来游荡。

长生一路朝着小竹楼飘去,此时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便什么也听不见。

小竹楼前堆积了许多枯枝烂叶,足足挡住了门口的小排额,长生沉着眼落在树枝上站住。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挥挥衣袖卷走了门口的东西。

长生轻飘飘下地,手一推,大门轻松打开,入眼便是两黑衣鬼望着对方,两鬼没有因为长生人到来而松懈,依旧死死盯住对方,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着光。

这一刻,似是眼神之间的厮杀,丝毫不为外界所影响。长生站在门口许久,直到一股扑来的冷风停在长生身边,那两鬼才恢复神识。

停在长生身边的是慢了半拍的瑟瑟,当她靠近时,两鬼才感觉到浑厚的魂气,同时转头看过来。

冷不丁瞅见一身白衣的长生和一身红衣的瑟瑟,白衣如华,幽瞳闪烁着点点绿光,带着极致的清冷,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漠。

冰冷的寒气似乎凝固了周围的空气,更让白衣女子如妖如魅。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讽,仟细的手指正在空中画圈圈,低寒的空气中出现两个白色的烟圈,整个气氛乍被凝滞,滞得心寒如麻。

瑟瑟见此状轻喊了一声“长生!”整个空气就像水起了涟漪那般层层荡开,一时间,三鬼才缓缓地恢复正常。

瑟瑟长呼一口浊气,大有重获新生的感觉。奇怪的表情对长生道“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长生扫她一眼,又看看那两黑鬼,弹弹衣袖走到窗口的位置坐下。

妹九忽然一动,在瑟瑟和黑煞的注视下,在屋角处的水缸中打了一壶水,径直走向长生,经过黑煞时眼神透着浓浓的锋芒,这是挑衅和高傲。

长生坐在桌子边不说话,静静的等着,等着妹九做好一切。水杯中倒满了清亮纯净的水,散着淡淡的烟雾,这不是烧开的水,这是秘境之中最独有的味道。

一杯水,一盘桂花糕,这是长生长久以来的标配,长生抬眼看他,他也稍稍看了看长生,最后坐在长生对面。

现在这时是三鬼一人,门口站着的毫不客气坐在了长生身边,捻了一小块糕点闻了闻,然后对妹九束起大拇指,表示很香。

长生转头看她一眼,这个瑟瑟害怕妹九,但是她从不表现出来,只有自己在身边时,她才敢出来和妹九面对面坐着,但其实心中早已惶恐不已。

长生背后站着黑煞,他一动不动盯着妹九,而妹九没理他,只是看着长生这边。

长生慢悠悠地拿起水杯闻了闻,道“这水的味道已经变了!”此话说的平平静静,也不知对谁说的,反正三鬼都开始收回视线。

长生放下水杯,沉声道“黑煞坐过来。”

此话一出,妹九拿水杯的手一抖,滴下的几滴泉水正在桌上冒起硫酸腐蚀般的青烟。

长生发现黑煞没动身,便没在要求,而是沉静的拿着水杯喝了几口。



</br>

</br>

第六十六章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消失明亮,昏暗的天空压式下来,此处无声的麒麟山钻出来许多鬼魂。

长生第四杯水饮完,刚放下水杯,手一挥关上了竹楼的大门。

四人的屋中静得出奇,长生看一眼天色,想到刚刚自己的愤怒情绪,还好被几杯水压制,这会儿她才能正常和他们谈话。

之前的她总是喜怒无常,动不动打人骂人,这些对于妹九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自遇见这俩小鬼好像没怎么发过火,这一切归功于谁,大概也只能想到离垢,忽然想到离垢,长生的心更是舒缓了不少。

妹九一直观察着长生,瑟瑟却一直观察着妹九,观察着观察着,瑟瑟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开始讲话了吗?你俩在玩木头人这个游戏吗?好吧!我输了,你们快点说话呀!”

说实话,在两百年前,长生就喜欢这样发呆,而且是妹三,妹九,妹喜一起陪着她发呆,一呆就是两天,这些在妹九眼中倒没什么大不了。

妹九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然后对长生说道“这是你的信物,闹市双街的事情我没处理好,许多厉鬼恶鬼出现暴动,我无法压制,最后还是黑白大人去收拾了双街。”

长生没有拿玉佩,而是回道“你一去半年,可有什么收获?”

妹九沉默一刻,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领导,我很佩服你,也将永远臣服你,但是”

妹九说道一半并没有说话,长生和瑟瑟同时看他,长生到不想知道“但是”后边的话,而瑟瑟却着急难受,急急问道“什么但是?什么但是?”

妹九不屑的眼神撇了眼她,然后才说道“离开某些人。”

“某些人?”瑟瑟重复一句,看看长生。

而长生滞着眼,沉静道“比如?”

“他俩!”妹九毫不客气在瑟瑟和黑煞面前点名,哪管瑟瑟和黑煞难看的脸,他丝毫不减蔑视的眼神。

“你变了!”长生淡淡地说道

妹九轻笑一声,说道“我变了?你也变了!就是因为你变了,我才变了!”

长生莫名其妙的眨眨眼,问道“你在闹市双街受了什么刺激吗?”长生这是给妹九台阶下,她早已知道妹九有异心,但是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三百多年的相处,怎么会因为有异心就被怀疑,她相信如果妹九的心事解开,她俩还是能坦诚相待。

“没有!”又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似乎并不想珍惜长生给的机会,语气一直淡淡的。

长生一怔,她真的不能拿妹九怎样,现在唯一的方式就是送他去投胎。

长生本想告诉他,结果还未说出口,妹九先说道“既然你不愿离开他们,那你离开那个和尚。”

长生轻轻颔首,侧过泠眸,丹唇勾起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沉然问道“这跟那和尚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他你才变成这样,我恨他,你必须离开他,不然我们就是仇人!”妹九说这话时带着几分愤怒。

长生并没有吓到,反倒瑟瑟拍拍心口。

长生明眸微动,朱唇轻启,说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同样的回答,却是不同语气,这次带着几分思索和探究。

妹九显然冷厉起来,坐直了身子,大有谈判的感觉。

长生漠然,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亲人反目比仇人相见都要难受。

瑟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长生挥挥手,瑟瑟又安静下来,相反黑煞,一句话不说,大有此事与我无关的势头。

“你将金丹交给我,我自己去救妹喜!”妹九淡淡地说完

长生心头一慌,立马压下不适,眉蹙目转,满室冰霜,截声道“我不会给你。”

妹九嘲笑一声“呵你说过你会救妹喜,这些年了,妹喜在哪儿呢?妹三在哪儿呢?你的良心又在哪儿呢?”

瑟瑟吞吐了一下,因为她想告诉妹九,妹三在北冰大陆呢……

长生垂着眼睫,不想看妹九,但是心中却是歉意,想起金丹,又想起妹喜,她真的对不起妹喜。

“把金丹交给我,我带着妹喜一起投胎,以后这世界就不会有我们了,你想保护谁,爱护谁,我也管不着了。”妹九说得平平静静。

但是长生却一直沉默,金丹她交不了了,投胎我到可以送你去!长生没有说,只是在心中默默念叨了几句。

长生沉默就代表不同意,妹九忽然紧握拳头,大喝一声,道“你自己选择,要我们还是要他们!”

要我们还是他们!要我们还是他们!要我们还是他们!

长生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一千多年了,她从未出现过这等问题,谁都臣服她,谁都害怕她,哪敢有鬼这么对她讲话!

不过现在的她听见这样的话居然没有愤怒,是离垢影响了她,因为离垢一直喜欢念一句“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她的心慢慢的能静下来,能在暴怒时压制的平心静气,这便是她最大的改变。

“我不会选择。”长生再一次压制了情绪,平平静静的拒绝道

妹九身上一团灼灼的阴气散开,阴郁的眼盯着长生道“世界上只有我知道怎样让你彻底消失。”

这是威胁,浓浓的威胁,瑟瑟和黑煞感觉到一股杀气,不知从哪传来的杀气,让他们寒毛倒立。

整个麒麟山的小鬼都被这股阴冷的地狱之气吓一跳。

长生的眼幽暗冷漠,眼中没有一丝愤怒的波澜,平静道“你居然敢威胁我,今日你两次挑战我的底线。”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妹九嘴唇微微颤动,颤言道“你不必选择,只是回到最初的生活而已,我依旧是你的军师,你身边也依旧会有妹喜或妹三这种小鬼!”

长生嘴角挂着淡漠的微笑,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

长生终于向妹九摊牌,这一刻并不像长生想得那么平静,因为妹九慌忙的起身离开了长生的视线,走到黑煞身边,他又转身朝长生这边走来,沉静的半晌才说道“没没有!”

说完也不等长生干什么,匆匆的离开了小竹楼。

妹九一走,长生忽然一软,差点倒在瑟瑟怀中,瑟瑟还未反应妹九的行为,便被长生的晕倒吓得尖叫一声。

黑煞赶忙扶住长生的身子,就在此时,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之气从长生身子里散发出来。

长生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并抽搐着身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住黑煞道“你立刻去大兴宫保护离垢,瑟瑟送我去冥府。”

话一吩咐,灼热的气息犹如火焰一般烤着两鬼,瑟瑟连忙唤来小蝶子,匆匆离开了麒麟山。

整个过程,瑟瑟并不敢碰长生,她就像火一样能烤化她的三魂七魄。

小蝶子的速度比不上长生,整整一夜才到忘川河上,摆渡人行着船匆匆赶到奈何桥上,整个冥界都已经知道长生的情况。

奈何桥上让开了一条路方便小蝶子带着长生经过,瑟瑟第一次进冥府,有些发怵,瞅见不怒自威的孟婆她本能低下头,谁也不敢看。

一路都能听见小鬼的议论声。

“这个长生鬼是不是不行了!”有鬼幸灾乐祸,也有悲痛欲绝,一时间,冥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冥王府门前接长生的是冥王,他一把抱着滚烫的长生一路走向幽都城,安置下长生之后,向瑟瑟了解了情况,冥王皱眉吩咐道“崔珏,你派人去石磐洞看看她的生死簿是不是被谁动了!”

崔珏毫不犹豫领命离开了,冥王屏退了身边之鬼,亲自为她输送魂气,大量的魂气入体后,长生的抽搐稍稍减退。

闻声赶来的黑白看着长生的情况便问道“谁能伤害长生鬼?”

冥王看着平静些许的长生,松了一口气,回道“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她的生死簿不在冥府?”

黑白互看一眼,连长生鬼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谁知道呢?

冥王看他俩一眼,两鬼正在正经八百的思考,冷不丁被冥王一看,两鬼连连摇头摆手,表示不是自己。

冥王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等消息,石盘老人出山了吗?”

“没有,石盘老人还在沉睡。”

“嗯!先派人照顾长生鬼,我出去一趟!”冥王走后,瑟瑟才敢出现在长生身边,她一边摸摸长生的额头,一边替她擦汗珠。

白无常拿了一碗汤水给瑟瑟,并说道“给她喝了,这是孟婆单独熬的汤水,能恢复魂气。”

瑟瑟几经犹豫,最后还是问道“你确定这孟婆的汤不是让她忘记什么?”

白无常惨白脸挂着幽暗的笑容,诡眼清亮一闪,然后取下舌头,对着瑟瑟准备抬手干些什么。瑟瑟机灵一闪,躲过了他手中的哭丧棒,急声道“白大人干什么?我可是长生鬼的人,怎么还想着抓我去轮回井的!”

“人?你真是把自己当人了?”白无常放下碗,这种架势十足,吓了瑟瑟赶快往外跑,才跑到门口,身边的白影子就一跃而过,眨眼间从瑟瑟的面前消失。

瑟瑟脚步一停,又转身回到长生身边,嘴里还嘀嘀咕咕“就知道吓唬人,十几年前都没锁走我的魂,现在会让你锁走咯!”

说着话便拿起汤水给长生喂,瑟瑟守了长生许久,直到冥王回来,瑟瑟又准备躲起来,却听见冥王无所谓道“躲哪我也找得到。”

冥王经过瑟瑟低眉扫了一眼,瑟瑟准备逃跑的动作再一次被制止,最后只能跟着冥王来到长生身边。

冥王输送完魂气,长生的气色这才慢慢好转,瑟瑟忍不住问道“长生鬼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像他们所说,快不行了……

冥王没理会瑟瑟欲言又止,淡淡地说道“她的魂魄和身体出现了排斥,魂魄想冲出身体,但是身体却想留住魂魄。这样一来,她的元神受不住,魂气大量往外扩散,而她的魂气比岩浆还要热上几倍,常人碰了就会烟消云散。”

瑟瑟漠然一刻,忽然想起刚刚没告诉他妹九说过的话,然后说道“其实妹九对长生说过一句话,他说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怎么毁了长生。”

冥王眼神一阴,厉声道“来人!”

只见门外涌进大量小鬼,冥王握握拳头,稍稍平静下来,平声道“找到妹九不惜一切代价抓回来!”

“是!”众鬼领命,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冥界,就连长生身边的鬼都知道抓妹九,一时间,所有鬼全部投入抓妹九的行列中。只是那段时间,妹九从未出现过。



</br>

</br>

第六十七章 你还需要我吗?

长生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又很杂的梦。

起初长生看见了佛像,一具没有脸的佛像,这佛像直冲云霄,长生站在他脚面上抬头往上看。看着看着,她鼻子一酸,因为佛像上正有一个她非常熟悉的人往下落。

他的脸很模糊,但是他的笑很真实,他的发被风吹起,他的嘴似乎在说话。

只见他笑着说着,长生眼睛一模糊,那人拿出一块晶亮的石头朝着她的头砸来,长生吓一跳,只感觉他的笑变成凌厉的诡异,似乎在说“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救我!”

长生想逃走,但是脚无法动弹,只看着那石头砸上额头,碰的一声巨响,她还未闭上眼,那具佛像裂开了。

铺天盖地的巨石块从她眼前划过,长生准备伸出手接住他,却听见他说“长生鬼,我恨你!”他的身子随着落下的碎石一起砸向长生。

长生的手微微一颤,眼泪没有流下来,但是心似乎在滴血。梦中的蓝天和微风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梦里的人却是再也不一样,长生艰难的回了一句“妹喜,对不起!”

对不起!

之后她还梦见了许多许多,却只有这个是长生记忆最深刻的。

不知睡了多久,床上的人忽然睁眼,她感觉身边射过来几个视线,手被人缓缓握住,耳边响起她的声音“长生,没事儿的,我一直都在。”

长生幽幽转头看她,下堂鬼!瑟瑟!都是她!

冥王一直看着她俩,看着看着只说道“醒来就好!”

长生的视线寻找着说话的来源,还未看见冥王,就听见门口走进来的人向他禀报道

“王,我们去石盘洞时,的确有人动了生死簿,不过却被一个白衣男子给带走了,我见他没有恶意,只派了小鬼去追。”崔珏并不知道长生醒了,也就将生死簿之事说了。

冥王看看长生,崔珏才反应过来,正想补救,冥王挥挥手,回道“白衣男子什么特征?”

“带着帆帽,看不见脸,似乎是有仙术之人,带走生死簿时说,只有我能保护好她。”崔珏也转头看看长生。

而床上的长生一直愣着,愣了半晌,才说道“我要出去!”

“长生没有发怒”,冥王两人小心翼翼互看一眼,以前要是有谁瞒着她办一些属于她的事情,她会立马灭了他,所以这么些年,从不敢告诉她生死簿被藏起来了。

冥王摸摸面具,示意散开外边的小鬼,长生慢悠悠起床,向瑟瑟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离垢那里?”长生欲言又止

瑟瑟连忙说道“他没事儿,应该在十里长亭等着你!”

长生愣愣一笑,经过冥王时说了一句“谢谢”,也不等冥王说什么,长生就离开了。

十里长河是忘川河的人间叫法,它只属于上游,这整条大湖泊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名字。

长生有些虚弱,当乘着小蝶子来到十里长河见到离垢后,长生才松了一口气。

离垢正站在十里长亭中,长亭由汉白玉雕刻而成,通体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庄严肃穆,但是在寒冷的冬季中,这亭子如冰雪般纯净,美的耀眼夺目。

而这亭中之人丝毫没有被比下去,淡蓝色的锦衣浅袍,无花点缀,却华丽优雅,项上裹了厚厚的梵毛,将小脸隐藏在一堆雪白的晨雾中那般,头顶的发越来越乌黑发亮,简单用一根丝带束住,发带飘扬,衣珏翩飞,美的犹如天神下凡。

他似乎吸引了天地万物,风随他舞动,夕阳余晖轻洒他面容,枯叶辗转落在他脚边,不显糟乱,却又一种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长生看了许久,也没见到他的整张脸,只是那双眼睛就已经吸引了长生移不开视线。

肌肤上隐隐的光泽显得他宁静而安详,长生有一种见到佛祖的感觉。

兴许是看得太入神,他伸手擦了擦长生嘴角流下来的口水,长生也没回神。

离垢脸色一红,轻咳一声,浅浅说道“又傻了!”

长生许是憨痴了,哼哼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她好冷,离垢的手好暖。

离垢朝她走了两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的身体皆是一顿,缓缓的气息包裹着长生,而冰凉刺骨的身子灼了离垢的心。

长生将小脸埋在他胸前,许久许久,当落日消失,当寒风更冷,当枯叶也尽,长生才想起离开这冻人的地方。

两人坐上小蝶子朝着大兴宫飞去,途中长生懒懒的躺在离垢怀中,头磕在他腿上,迎面的风全被离垢挡住,长生抬头静静地望着他。

曾经几时,离垢也是这样躺在她的腿上,那时还是自己为他遮风挡雨,短短十几年,离垢已经能保护她了。

长生想着想着脸色一热,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肚子处,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心头。

长生小声嘀咕道“你还需要我吗?”

离垢低眉看看她,此时的她就像小孩子那般,多么令人心动啊!

他还需要她吗?说实话,自己从来都不需要她!

“需要!”对,他需要她,一直需要她,离垢感觉到怀中的人呼了一口热气,只感觉身子一阵暖流,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整个空中响起了长生咯咯的笑声,像飞在天空的翠鸟,清脆悦耳又动听。

离垢勾起嘴角,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连天空的月亮都笑弯了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越来越深,二人本不想快些回家,可是长生实在受不住冷风,只能匆匆回到庆云阁。

离垢给长生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带着她一起走到梦建城房间处。

梦建城门口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长生小心翼翼在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睡的熟,看了几眼就向离垢说道“先走吧!他没事就好。”

等到二人离开,暗角处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诡异的眼神微微一闪,迸射出的寒气将眼前竹子冻得枯萎。

他站了许久,直到鸡鸣三声才消失不见。

第二日,正在用膳的长生接到消息,昭君王已经得到准确消息,他女儿的确在北冰大陆,并且北世帝加强了防守,死尸就有三十万,正面迎接昭君王。

如若这次谈不好,两国就正式开始开战。高兴皇帝下旨,一切以大局为重,并且全力支持昭君王。

自此,两大陆的斗争已经开始。

高兴皇帝宣长生觐见,被长生拒绝了,因为她从离垢口中得知,高兴皇帝要娶她为妃,并且威胁离垢离开东泊大陆。

长生一时纳闷,她与皇帝只见过三面,皇上为什么会娶她为妃,几经思考,决定悄悄接近皇帝自己去查,包括离垢的事情,她都要探查清楚。

梦建城的身子恢复了十天,这段时间梦建城总是粘着长生,一步也愿长生离开,长生无奈,只得在他身边呆了十日。

这十日里,除了长生和离垢,其他人也没再见着,听说晏晏被关在蜀山,这也是在长生的计划之中。

当初她惹了祸却让离垢来背,就长生这点小气量怎么可能放过晏晏,这次让她回去,就没想让她再出现在离垢身边。

长生身边的人尚且不知她的伎俩,但是领着仙医回来的玉兰先生倒是看出了些矛头。

这不,在第十日时,长生又接到了玉兰先生的第三十次催促,这时才决定走一趟常子坡。

长生再出发时,让人稍稍打扮了梦建城,也因为躺了好几天,他看起来没之前贵气,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息,却有一种让人看了就心疼的感觉。

再加上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忽然一刻他就恢复成那个翩翩公子。

一扫近几日的阴沉,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喜笑颜开,望着笑容款款的公子,他们也是打心底里开心。

梦建城越是好看,长生就越开心,相反离垢就低调了好多,回到皇宫就戴上了帆帽。长生还怕出意外,又找了一块面具,将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窥探了去。

离垢也一声不坑,只是那清亮眼眸总是定格着长生。

在路上,长生带着离垢和梦建城,一路上就刚刚下地的梦建城最亢奋,一路走一路问,长生没法,只能一一说给他听。

但是长生并没有告诉他一些属于玉兰先生的秘密。

这玉兰先生不仅是女娲坐下的童子,还是皇宫之中那个送雷神的圣女。

他男扮女装,生得皇上信任。

而且他有个癖好,他只喜欢美貌俊逸的男子。

长生想到此处看了看一脸笑容的梦建城,顿时生出了一直负罪感,当初答应玉兰先生的礼物可不就是年轻俊逸的梦建城嘛!

梦建城算是玉兰先生救下来的,所以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三人站着娘娘庙外,看着这一座恢弘壮丽的庙堂,生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

梦建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要想得到皇上信任必须先搞定玉兰先生?”

长生来见玉兰先生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送礼物。

第二如果礼物送得满意了,不就跟玉兰先生搞好关系了吗!由玉兰先生开始向皇帝“下手”应该是最快的。

所以她此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收拢玉兰先生。

长生轻咳一下,说道“因为玉兰先生是皇宫的圣女!”

“圣女?难道是之前送雷神的圣女?”梦建城看一眼长生,满脸不信。

长生道“没错,就是他。他男扮女装而已!皇上也知道!”

“什么!这么劲爆吗?”梦建城瞪着眼

长生白他一眼,示意小声点,他连忙压低声线,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他在这里几百年了,每次轮回转世都是这张脸,这个身子,依旧是圣女,依旧叫玉兰先生!这么一想他的事儿着实让她费解!

梦建城又问道“还知道什么吗?”

长生失笑一刻,她当然知道,这玉兰先生只喜欢男子!但是她并不打算说出来。

长生看看身侧蓝衫素袍的离垢,他依旧云淡风轻,端着姿态,绕是她和梦建城聊了许久,他也没出声。

说实话以他们俩的面容,绝对吸引玉兰先生的眼球。只要唤一声,他怕是能亲自出来迎接吧!

但是她并不想离垢做这种事情!然后自觉伸手又压低了他的帽檐,任谁也看不见他的脸。

长生很满意,然后拍拍梦建城,郑重其事说道“靠你了!”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梦建城指指自己鼻尖,疑问道“靠我什么?”

长生笑的灿烂,帽檐下的那双眼睛盯着她闪着微光。

“走吧!”长生推着他手臂往娘娘庙走去。

梦建城依旧不解,还处于懵圈状态,急急问道“直接进去可以吗?”

“当然,进去拜拜女娲娘娘!”

梦建城不知长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也依言而行。



</br>

</br>

第六十八章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三人悠然自在的走进去,入眼就是一座高大苗条的神女像,旁边莲花座中坐着一个绿衣男子,白皙透亮的肌肤,额上一点朱砂痔,简单束着头发,两鬓垂下一缕秀发,确实像极了女子。

与上次见他大不相同,长生也没有主动向他打招呼,像一般前来娘娘庙之人一样,径直走向女神像。

三人跪坐在蒲团上拜礼,梦建城总感觉有一抹特别的视线定格着他。怪怪的!

他转着眼珠朝着那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男子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眼里的深意是他从没有看过的,魅意中透着点透着点爱慕!

咦!梦建城打了寒战,立马在心底否认了,然后收回视线,自顾拜礼。

三人礼成,他们同时起身,梦建城小声问道“这下怎么办?”

长生嘴角上扬,拉住梦建城的手臂,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梦建城拗不过长生的力气,只能被她牵着走。

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且慢!留步!”

“长生搞什么?”梦建城没明白长生的意思,在心里嘀咕道。

另外他怎么感觉此事怪怪的,怎么像被人卖了呢!

长生立马松开梦建城的手臂,同他一起转身,慢悠悠的走到那人面前,恭敬行礼!

离垢安安静静,动作娴熟,紧跟着长生也没抬头。

“见过玉兰先生!”长生轻言道

这就是玉兰先生?梦建城撇一眼长生,长生却看着玉兰先生,只见他的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移过,最后停在离垢身上。

长生轻轻一咳,梦建城紧张的扶着长生,问道“生生你怎么了?”

玉兰先生的视线立刻从离垢身上移开,目光如炬的看向梦建城!

长生莫名想笑,然后正正身子,低言“没事,没事。”

梦建城放心下来,等接触到玉兰先生的视线时,他差点脸都红了,尴尬了一瞬,轻咳提醒他!

玉兰先生回神,笑的开心,道“秋姑娘可算是来了,都差我三请三拜了!”

此话一完,梦建城惊奇的看着长生,他俩认识?

长生没理他,而是回道“梦建城身体尚未修养好,我们三人想在这里住上几日,养养身体!不知先生介意不介意?”

梦建城愣住!他身子恢复了啊……

玉兰先生凤眼微眯,额间朱砂痣衬得他妩媚至极,绿袍朱砂痣更显他的轻窕风流,乐乐的说道“自然不介意,此地人杰地灵,灵气十足,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长生拱拱手,言道“此前来还是多谢玉兰先生替梦建城请来仙医,礼物我以奉上,玉兰先生可满意?”

两人神秘兮兮地看着对方,绕是梦建城瞪成白眼也没明白长生的话。

玉兰先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梦建城,随后满意的笑道“不错。”

长生点点头,然后跟着小道士去了娘娘庙的后院!

梦建城从玉兰先生面前经过时,总感觉一抹怪异的气息,简直让他难受的紧。只能板直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出了千斤重。

长生憋笑,附在离垢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还知道这玉兰先生喜欢美男!”

离垢微抬头,近距离看着她的唇,猛然想起他晕倒前的那一幕,脸色忽然一红,呼吸重了几分。

梦建城见两人咬耳朵,一把拉过长生,不满的问道“你跟玉兰先生说的什么意思?什么礼物?什么满意不?”

长生没有说话,推开他的手掌,静声走着。

这玉兰先生喜欢美男,但是从不威逼利诱,他喜欢循序渐进,所以短时间中,这个梦建城应该想不到这个点上。

三人住下,所有的待遇全部是最好的,馐珍玉食全都是按照梦建城的水准准备的,听说玉兰先生请来了花奚梦氏家族给梦建城做饭吃的曹大厨。

梦建城桌上是山珍海味,离垢和长生桌上是斋饭素食,梦建城偶尔夹起肉放在离垢碗中,偏偏是想看离垢生气,可是离垢压根不理,立马换一个碗。

玉兰先生陪着梦建城吃香喝辣,长生陪着离垢粗茶淡饭。

梦建城因此和玉兰先生结交成了好友,说是酒肉朋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可真是满足了梦建城。

长生也没表现过多,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玉兰先生一点一点的攻势啥也不知的梦建城。

就这样过了三日,梦建城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因为吃的太好,傍晚的时候玉兰先生总是陪着他散步,廊河小道,酒肆闲谈,有时还在一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好不悠闲自在。

这日夜晚,东泊大陆下起了第一场雪,冬雪纷飞,覆盖了庭庭深院,热闹小市,无暇美景,眼影摇曳。

娘娘庙的枯河岸边站着一位风尘少年,容颜被风吹得憔悴,只任雪花沾湿衣裳。北风呼啸,瘦弱身躯显得几分摇晃,他凝视着寂寥的石桥,眼底伴着几分温软,似乎在等着谁归来。

夜过三斤,大雪依旧,从外飘回来一个紫衣小袄女子一眼看见了他。

女子落地,脚下发出清脆的磁磁声响,只见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身后留下的脚印又浅又小。风一吹,那脚印就消失不见,留下的又是一片完美无瑕的雪地。

女子走在少年身旁,侧着头看他的脸,今夜他没有戴面具,一张清秀的脸庞冻得稍稍发红,眼睫上和眉上都粘着雪花,这有点像白头偕老的感觉。

白头偕老!长生轻笑,忽然想到此处,长生僵住笑容,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握上了女子的手,尽管寒风如柱,他的手始终暖暖地。

女子轻轻靠在他肩上,只感觉脸颊被肩上的积雪冰了一下,然后沉沉的说道“在这里等着我吗?”

“我睡不着!”

女子笑一声,道“今日是你父亲生辰,你不烧香祭奠,却在这里淋雪吗?”

男子一直看着天边落下的片片雪花,道“要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就必须要接受世上所有人,都会死去的观念!”

他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感情,但是长生知道,这不是他现在所想的。如若早已看开,他父亲去世时为什么会颓废,为什么他始终在寻找真相的路上。

但是这话的意思长生浅浅一笑,这是说给她听的吧!刚刚才想到他是凡人,总有生老病死,短短一生,沉浮而过,再一世,他也许会忘了自己。

长生站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两人视线相视,这一刻,似乎都看了某些不该有的东西,那是男子不理解的爱意,那是女子不相信的爱意。

一个不理解,一个不相信,到让两人的心更近了。

银白的月光轻洒,将整个雪白的大地染成银光熠熠,大雪稍稍减弱,两人携手同行离开了枯河。

进入房间时,长生听见刀磕木窗的声音,禀冽寒光,直射过去。

木窗下几人心肝儿发颤,猛然冲向长生两人。

长生往后一退,拉开了离垢,离垢却比她更快,拦腰抱起长生飞出了几里,长生未收手,眼神定格在刚刚站着地方,那地方散落几颗金色的算盘珠子,心中一凛,又看着那珠子嗖的一下被收了回去。

长生冷眼扫过去,那方向有件红衣服正飘在空中,的确是一件衣服,衣服中什么也没有。

长生翻身落下,离垢转身站在长生身后,高出长生一个头的离垢正好看着那红衣服。

忽然一瞬,在长生视线中,那红衣服钻进一个小鬼,随着风飘来飘去,长生冷眼射去,那小鬼禀眼大笑,长生脑仁一震,离垢立马看她,长生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耳边,小声对他说道“风穿过耳,刺得慌!”

离垢看不见鬼,只看着那衣服就像成精一样,有生命的蠕动着。

长生不好对小鬼讲话,只是对离垢说道“你去解决那几个小人,我去看看那衣服有什么古怪!”

“长生!”离垢叫住了准备冲向衣服的长生,停顿一刻,只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长生点点头,塞了塞离垢给她的耳塞,眨眼间揪着小鬼的脖子飞走了。

长生一走,离垢转身在原地打坐,几人互看一眼,啐了几句,直冲向离垢。

几人还未近身,离垢周身便散出一轮一轮的金光,几人愣住,看着离垢的身子渐渐升起,心颤得由如千针万线般挣扎,几人身子无故发软,手上的刀全部掉下去,他们没有意识的曲膝一跪,匍匐在地,大喊一声“神佛在上,请饶恕小的吧!”

离垢微微睁眼,冷眼看着他们,眼神还未定格,只看见一束寒光扫过来,离垢瞬间收回佛法,并且离开了原地好远。

只听见风雪中“嗖”的一声,那几人被莫名其妙的寒光抹脖而尽。鲜血直喷向离垢,溅到离垢身上。

离垢一顿,眼波微颤,来不及恶心,立马寻找那刀光的方向。

转身却看见刚刚走进门的梦建城和玉兰先生,离垢第一反应是,遮住脸。

戴面具的速度超快,玉兰先生有心想看他,但是慢了他一步,只能失望的叹息一声。

梦建城听见叹息疑惑不解,最后懒得想了,踏着步伐走向离垢,他先去看看地上几人,试了试脉搏,沉声道“寒光毙命,此人修为极高。”

他没有怀疑离垢的原因是,佛家人不仅不杀生,也不会用寒光杀人,他如果再晚一步进来,或许那人会直接和这和尚对上,偏偏进来的不是时候。

想到此处,梦建城巡视一圈,又问道“生生呢?”

并没有听到离垢的回话,只看见离垢的身影飞出了后院,离开了他的视线。

梦建城对着玉兰先生说道“玉兰兄,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说完,也朝着离垢方向追去。

独独留下浅浅发笑的玉兰先生和一堆死相惨烈的黑衣人。

玉兰先生弹弹衣角,退了几步,然后自言自语道“来人,给我收拾了,太不把我的院子当回事儿了,丢下就走!”

暗处走来一位熟悉的人,他便是圣女身边的黑衣人—东方败。

东方败看看玉兰先生,禀着眼,问道“主子,你为什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玉兰啧啧一笑,轻声回道“因为我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想杀三千法师。”

东方败不解,又问道“当初你不答应那人的请求,反而和这三人在一起,就不怕那人对你赶尽杀绝吗?”

玉兰白他一眼,这一眼透着点女子的娇媚,乐乐的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喜欢做的事儿,不喜欢与别人解释!”话一完,玉兰先生一愣,摸摸鼻尖,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说着想着,就走进了屋中。



</br>

</br>

第六十九章 与我一样是个凡人吗?

长生提着红衣小鬼一路狂奔,风雪迷了眼眸,长生感觉走了好远,这才将他丢在地上,随意唤了几个小鬼,吩咐道“你们回娘娘庙看看。”

“是!”几个小鬼屁颠儿屁颠儿飘远了。

长生悠然落在红衣小鬼眼前,这小鬼格外的小,却撑着一件大人所穿的衣服,而且这个衣服还非常眼熟。

长生仔细观察着他,最后蹲在他面前细细琢磨了一番,试探性的叫了一句“鬼新郎?”

“呸!你居然还认得出我!”那小鬼啐了一句

长生面容一喜,大笑几声,掀起衣服把他的脸全部裸露了出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笑,小小的鬼新郎煞气还不轻,凌厉的眼神死死瞅着长生。

长生幽瞳稍稍收敛,捏住他的嘴,笑道“堂堂一个闻风丧胆的鬼界恶魔居然变成这种样子!你是有什么阴谋呢!还是逗我呢?”

鬼新郎瞪着眼,示意长生松开他的嘴,长生一笑,缓缓的松开了,然后等着他回话。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奋起攻击的样子,只看着他哗哗流下眼泪,一颗一颗滚在雪地上,有点让长生慎得慌,长生莫名其妙退一步,瞅着他搞什么名堂。

只见他抽抽嗒嗒哭道“我我被人,被人下了咒,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

长生一脸幸灾乐祸,表示活该,小鬼新郎哭得更盛,又道“那人好生厉害,比你都厉害几分,随手就砸烂了我的算盘,那可是开天辟地时云散仙炼制千年才做出来的算盘珠,就连你都无法弄破它,可是那人,随手就砸碎了啊!”

长生扯扯嘴角,心道“不会把他脑子也摔坏了吧!”

“就在五天前,那人一身白衣,随手将我身边的小鬼炼化了,就连,就连妹九都在其中!”小鬼新郎悄悄看一眼长生。

而长生一直观察着他,不管他说哪一句,长生就不相信,可是当说到白衣时,她想起在冥界时听崔珏说有个白衣人带走她的生死簿,她居然将两个人联想到一起了!

后又听见“妹九也在其中时”,长生一愣,闭眼冥思,找了许久也没见妹九魂魄。再一次,依旧没有妹九任何痕迹。

长生心头一颤,妹九真的

小鬼新郎撇撇嘴,憨痴道“长生!”

长生没理他,站起来跺跺脚,过了一会儿,缓缓飘来两个小鬼。黑白无常能随时随地接收到长生的呼唤,她的魂气格外不一样,稍稍一感觉,两鬼就明白是长生唤他们。

两鬼一到,看见地上的小鬼,互看一眼,问道“长生鬼,他是?”

“鬼新郎!”长生离开时淡淡地说道,三个字飘在空中久久不散。

黑白望着鬼新郎,看着看着,很不友好的笑一声,锁上他就走了。

整个路上,鬼新郎没有叫唤,任其锁进冥府。

当鬼新郎跪在冥王面前时,冥王高深莫测的眼神观察着他,崔判官给他翻开一页生死簿,冥王随意扫了眼,然后示意收起来,沉声说道“下去吧!”

黑白互看一眼,难道这真的是鬼新郎?两鬼也不敢问,直接拖着鬼新郎便扔进了十八层地狱。

崔珏小声问道“不告诉长生鬼吗?”

冥王叹一声,道“不告诉,以后还是少管她的事情了。”

崔珏稍稍点头,心道“老祖宗可算是想通了!”

长生经过小鬼新郎一事后,决定去大兴宫探探皇上的低,因为她想去北冰大陆,然而去北冰大陆的前提是,必须先解决离垢的事情,所以她决定独自进去找皇上谈谈。

风雪早已停下,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反射出淡淡的荧光,长生抱着臂飘在空中一路往南。走到不下半里,长生仿佛看见一颗树下站着一个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衣人。

长生缓缓飘下去,起初她并没有看见,只是耳边传来脚踩雪地的咔嚓声,一声一声回荡在她耳边,立马看过去时,那白衣人一闪即逝。

长生落下,站在那人站过的地方,一双浅浅的脚印证明这里的确来过人。

幽瞳暗暗一闪,整个荒山深处看得一清二楚,再没有第二双脚印,长生面容一沉,眼看着一群小鬼扑面而来,冷眼扫过去,他们立马停住,只听着长生说道“可看到这里的人?”

一只小鬼瞬间钻到长生面前,试探性说道“老大,这里没有来人!”

长生眼神看看地上,众鬼也看去,那里的确有双脚印,没有被风雪淹没,相必是刚刚出现的脚印。所有鬼一征,齐齐摇头道“老大,的确没有人。”

长生了然,也不再逼他们,只吩咐道“你们替我做件事情,顺便告诉瑟瑟,让她来找我!”

“是!”

众鬼离开,耳边渐渐清晰,思考想去,决定先放放大兴宫的事情,先找到离垢。

等长生见到这俩人时除了蛮正常的离垢,就数梦建城奇奇怪怪。

长生没理他,送回两人之后,又离开了。

长生离开的第三个时辰,娘娘庙又遭到攻击,梦建城赶出来时,并没有看见离垢,只有玉兰先生正与为首的黑衣人对视。

梦建城随意看了一眼,朝玉兰先生点点头,问道“那小子呢?”

玉兰先生沉着眼,并不回话。梦建城不解,道一句“怎么都怪怪的”

其实玉兰先生早已气结不以,他从没有遇到被追杀的情况,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真是不知道留下他们是不是对的。

梦建城抬头看着那个戴着铁皮石斛面具的黑衣人,大喊一句“英雄何故前来?我们这里是有你的仇人还是朋友!”

梦建城此话说的非常完美,将他追杀的理由就用四字概括了。

仇人就是来寻仇的,那么请找仇人报仇,不要伤及无辜,若是朋友嘛!那就是听谁的命令来杀他们的,而这人也许在他们中间,也许是别人买凶杀人。

一句完,那人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交出你们身边的法师,不然夷平娘娘庙!”这话是说给玉兰先生听的,声音略带沙哑,像是伪装而成的,梦建城在记忆里没有找到相似的声音,也便不在试探他。

只听见玉兰先生回道“好汉,我这里是皇帝钦点的女娲庙,毁了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汉梦建城扫了眼玉兰先生,对于他的嘴里的称呼有些无力接受。

那黑衣人没反应,而是抬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冲进去。玉兰先生往后退一步,冷笑一声,道“来人,居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非常好梦公子你退后,我保护你!”

玉兰先生本来说好十分认真决断,最后却来了句含情默默。

一众人一身鸡皮疙瘩,就连梦建城都好不到哪去,尴尬的笑了一声,回道“那个!我自己可以!”

玉兰先生对他笑一笑,便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着身后吩咐道“交你们了,我看以后谁敢动不动来这儿撒野。梦公子我们坐着喝喝茶吧!”



他怎么每次都可以转变语气说话?梦建城又扫一眼,一点不敢正视含情默默的玉兰先生,而是快一步走到房间里,坐在暖炉边取暖。

茶水,瓜子,糖果,一应俱全,两人就这吃着看着,天就渐渐亮了。

黑衣人心一沉,转身就离开了,昏暗的光线中,他仿佛看见一个白衣人朝他缓步而来,步伐稳重却又轻飘,洁白的雪地并没有留下一串脚印。

黑衣人停下看着他,两人越来越近,白衣人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无人窥探到真面目。

黑衣人眯着眼盯着他,两人面对面站住,铺天盖地的强者气息改变了整个常子坡的氛围,遮蔽了原本就很微弱的光线。

黑色和白色在这一刻产生了气息,强大的斥力从两人身上散开,但是两人并没有动。

二人冲击着对方,但同时又接受对方的冲击,这一刻,是比的定力和术法。两人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却都能想象对方的表情,那必定是不屑一顾,平静如水。

忽然一刻,那黑衣人先发制人,一掌攻向白衣人,白衣人似乎像幽灵那般,虚化一闪,那一掌穿透了身体,没有一丝波动。

黑衣人一愣,冷笑一声,往后退一步,不屑地说道“居然用假身。”

白衣人也不回话,继续朝他走了两步,黑衣人面色一沉,抬手止住,道“站住,你是谁?”

白衣人依旧不说话,却停住了脚,似乎正在歪头打量他,但是黑衣人明显感觉到身后走来两人。

一个步伐轻盈,一个步伐略显沉闷,一个习得仙术,一个习得武学,其实都算高手。

黑衣人心一沉,低声道“刚刚不见你们放出全息,现在是想以多欺少吗?”

身后走来正就是玉兰先生和梦建城,他们一路尾随黑衣人,感受两人的强大气息后,皆是感叹。但是两人细细一想,这白衣人不像敌人,这时是抓黑衣人的好时机。

黑衣人明白他俩的意思,也不动身,就看着白衣人,看着看着他道一句“我们都是同类人!”

他的意思是,他俩都带着面具,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俩人可以考虑考虑!

玉兰先生和梦建城同时一笑,小声聊着天“玉兰先生,这白衣人与你何样?”

“自是不敢相提并论,倒是这黑衣人与你有几分相似!”

梦建城眼光一闪,有趣的哦了一声,这一声却在玉兰先生的眼里格外迷人,只听着梦建城分析道“与我一般是个凡人吗?”

这里的三人都明白黑衣人是个凡人,凡人如何能与白衣人这种使用仙术的人相比。

此话一出,黑衣人恼羞成怒,握紧拳头,厉声道“来人,给我杀!”

杀字一出,震荡出阵阵波澜,激起地上雪花三丈高。

白衣人一字未说,手背在身后轻轻一跃,飘离了包围圈。

原地几人奋起直追,却被莫名其妙的压制禁锢,身子和脚似乎被下了千斤咒。

白衣人恍然消失,原地之人这才慢慢恢复正常,梦建城和玉兰先生正当抵挡扑面而来的黑衣人,只听见吱吱几声,地面上涌出大量的尸虫。

短短一瞬,所有人逃走了。

没有人不知道尸虫这种毒物,只要碰一下,那人必定当场毙命,当初长生在蜘蛛洞里也是唤出尸虫,但是妖怪对毒物,就是互相毒。而毒物对人,人永远不是对手。

所有人离开了,整个常子坡又被笼罩在阳光中,短短一瞬就恢复到一片完美无瑕的冬日雪景中。

风还是冷,但是阳光却格外的明媚,却照耀不出丝丝暖意。

娘娘庙早在一片喧哗中鲜活起来,玉兰先生还是那个坐下童子,梦建城依旧在长生的房中等着。



</br>

</br>

第七十章 傻气

长生连夜离开常子坡又去了冥府,她这去是谈判的,吵架的。如果谈判不妥,只能吵一架。

长生来冥府就像回老家,无人敢说什么,还得好好伺候着。

前两天受伤的她早已被冥界的鬼传出来还几个版本,一路走着一路听着,长生也不恼,总是轻抿着唇,微微笑着。

没有鬼看得出来她是来吵架的,现在她的总是能很好的控制心情,该发怒时可以是晴天霹雳,该温柔时又可以温软如阳。

总之,这一切都靠离垢而改变的,长生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她身边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该和她恩断义绝的人都离开了,到现在她变好了,朋友倒是少了。

长生一路走一路感慨,进入冥王府后,直接找到了正在开会的冥王。

寒彻脊骨的冥府永远在一片黑暗中,纵使热闹繁华,也只是孤独的狂欢。哪个鬼的脸上是真心的笑容,这些鬼使者全都是看遍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才甘愿留在冥府做使者。

他们送走一代又一代的人,却永远不愿送走自己。

长生靠在木柱下悠缓的叹了一口气,望着一片熙熙攘攘的鬼群,她也是头一次生出这种感叹,着实令她惊讶。

这一叹很明显传入了冥王耳中,他寻望过去,只看着一身白衣似雪的女子懒懒散散靠在柱子边,一盏幽暗的蓝光轻轻洒在她身上,这一刻衬得她多么出尘脱俗,谁会相信她是从鬼界爬出去的。

长生看他一眼尽是幽暗,这双幽瞳像极了黑夜里的夜明珠,光芒璀璨。

冥王快速安排好小鬼的事情,便向长生说道“过来吧!”

长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鬼群中,一路走向冥王。

冥王没有察觉到长生气焰,只是自顾的批阅枢文,长生腰肢一扭,靠在他的案桌边,低眉抱臂的看着他。

冥王悠悠抬头,抬到一半又低下头去,因为他这时注意到长生的气焰十分嚣张,该不说话就别说话。

长生看着他有些好笑,只能率先开口道“把离垢的生死簿给我看!”不屈不饶,言语坚定。

“不给!”冥王嘴上说着话,手却没有停,反观这一手漂亮的字居然出自一双鬼手。

长生转身坐在椅子上,谈判嘛!就要有谈判的方式。

长生坐下,冥王才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看长生,又道“难道你想抢?”

长生缓缓摇头,淡淡地说道“那我就去找自己的生死簿,找到之后我就毁了它,毁了生死簿的后果无非有两种,第一我魂飞魄散彻底消失,第二再次升天,无人能奈我何,兴许我能活的比你都久!”

冥王面色一愁,撅着眉头大有想出气的念头。抑制了一瞬,舒缓的心情,平静道“那你什么意思?是来找那小子的生死簿,还是找自己的生死簿?”

长生笑吟吟道“我开始只想要离垢的生死簿,现在我两个都想要。你们骗着我将生死簿藏在石盘洞,还被人抢了去,我的生命遭到威胁,我有理由为自己一战。如若再次被天帝抓走,我定将扰乱三界!”说着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三界大乱是不是又回到了三千年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三界之内哪敢有活人在存!”

冥王神色凝重,停顿半晌,才低声道“我以为你现在不一样了!”

长生的心猛然一揪,一瞬即逝,颔首低眉道“我依旧是我,一千年来都不曾改变!”

冥王淡笑一声,学着长生一样抱起手臂,道“那小子的生死簿我不会给你,你的生死簿我一定会替你找回来,我希望你别趟这趟浑水。”

长生一只手举着下巴,思索道“那个白衣人是人吗?”

“我不知!”

长生蹙眉,心道“他不知道的那就不是凡人,天上神,人间妖,冥界鬼都有可能,看来找白衣人很不简单!”

长生又想起一件事情,淡淡地说道“那个小鬼新郎在十八层地狱吗?”

冥王点头应是,长生正走,冥王沉声道“那个鬼新郎是假的!”

此话一完,门口正走进来的崔珏嘴角一扯,汗颜地看着冥王,他可记得冥王大人说不告诉长生鬼的,怎么这么不矜持,转个身就告诉了长生鬼。

冥王饶是不知自己说过什么话,反正提醒长生也不会错,而长生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听见她说“我知道了,他是鬼新郎炼化的,把他放在地狱让他们吃的点苦头,近期鬼新郎是不会出来了!”

冥王早能想到这么聪明的长生鬼怎会不知小鬼新郎的事情,他们总以为那小子能影响长生鬼的思绪,现在这么看来,的确是多心了。

长生这个架也没怎么吵,直接原路返回了,出了冥界顺着大湖泊一路往上飘着,走到尽头的十里长亭,长生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长生愣了愣,落在他身边时,疑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转身,一张清秀的小脸并没有带帆帽,在阳光的衬托下散发着润泽的光芒,依旧昨夜的淡蓝色衣袍,一丝不苟,干净整洁。

卷卷午后,落雪融化,照耀着大地的明媚阳光衬出一片清净时光,风依旧很猛,迎着风的他轻轻开口道“我梦中有个人告诉我,你离开后,我只管在十里长亭等你就可。你看,我也只等了几个时辰你就出来了!”

长生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娇声道“傻气!”

说完又拽着离垢上了小蝶子,一边指示它走,一边和离垢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过一会儿,二人来到了闹市的街头,二人高雅的气质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离垢这才问道“我们去哪?”

“去查件事情。”

离垢疑惑的看看长生,长生一笑,决定解释给他听。

两人在一方闹事街道上缓步而行,此时的喧闹更衬两人安静平和,两人之间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淡淡的。

长生漫漫低语道“你可记得前些日宵禁之事吗?那日正是昭君王攻进皇宫。当日夜晚陈贤旭太尉家一共七十八人全部死亡,死相惨烈。”

离垢思索道“此间大事,为何没听见城中传闻?”

长生嘲笑一声“皇上将此事压制下去,但还是有苗头传出,听说这是皇上所为,本就是杀鸡儆猴的,结果这鸡杀的有点晚,猴子没看见!”

“这儿的高兴皇帝并不是善茬,他当初能放昭君王进宫,不过是只有五成把握降住对方。

第一不过是昭君王身边的军事是他的人,第二不知何时换了批他的人马安插在昭君王军队里。

所以当日宫墙并没有守卫,我猜他第一想做的是让安排的人杀了昭君王,最不济来个拼命。第二就是解决朝中毒瘤——左丞相。

而这个陈贤旭是丞相亲自提拔重用的,本是杀了他来提醒丞相。

不过当日丞相并没有按照皇上的意思走,率先跳出来退出朝堂,这便是隔岸观火。

皇上自然不许,便只能就地解决。而陈贤旭是丞相的忠友,早就听安排镇守宫外,自然不知宫内情况,当日宴席一散,长生殿的人没有接到皇上停止命令的旨意,便只能按照之前的计划闯进家中,杀伐果断,除去了七十八口人!”

离垢自听见死了多少人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长生本想安慰他,却听他问道“那现在又出了什么事情?

“听说陈贤旭的坟冢大开,棺椁冲天,城中百姓只道陈家人死的冤枉,成了厉鬼!”

“阿弥陀佛!”

长生又道“皇帝没有好生之德,杀伐果断,是个狠人,当初连同几位镇守边疆的将军全都抓起来,可想而知,他是个兵行险招之人。想要抓住这种人的心思,必须抓住他身边之人。”

“而此次我带你前去,自是希望你露一手替皇上解决问题。我们只可跟着南海湾家的湾名茶少爷找到陈贤旭坟冢大开的原因就可。想要得到他的信任,还得靠主动接近他最信任的人!”

离垢没有回话,长生也当他默认,接下来两人一路沉默往西街走去。

西街的陈府已经空了一段时间,但是依旧把守着大量的官兵。没人敢从陈府门外走,官兵阴森的脸早就恐吓了一方百姓。

长生随着离垢往陈府走了几步,便被挡住,他们嘴中只说一句“站住,请绕行!”

长生思索的点点头,然后领着离垢去了西街的坟冢区。

官家之中的官墓排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没有民间那般杂乱不堪,这里的官墓都是有头有脸之人,比如都埋葬的忠臣烈属皇亲国戚。

而陈贤旭死后也被追封为烈士,埋葬官墓之中。没有知道这个烈士是什么意思,反正皇上不解释,他们也不敢问。

长生从不去祸害官墓中的尸体,也不是不祸害。主要是,这里的大多人都是火葬,唯有自己生前要求死后不许火葬,才许完整无缺的入坟冢。

长生行在官墓中有些兴奋,她好久没有碰过死人,她从前非常喜欢死人身上冰凉刺骨的冷,可是自从自己做人后,反倒对这些不怎么喜爱了。

离垢一路走一路念经,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习惯超度亡魂。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见一群人围成了圈,圈中正燃烧着淡淡的青烟,长生快步走去。

最外层的几人见到来人并没有表示,而当长生亮出皇上给的玉佩时,这群人脸色大变,齐齐行礼。

短短一瞬就让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有俩个人正在讲话。

一男一女,男的头发半披半绑,略显凌乱,衣服谭棕色暗暗发灰,腰上背上背了各式各样的东西,铜钱剑,桃木剑,拂尘,照妖镜,摄魂铃,简直是行走的法器架子。

女的一身红紫色的劲装小袄,白皙的小脸在阴气十足的坟前显得光芒四射,仿佛她是一盏明媚的灯火,璀璨夺目。

他们二人见到长生俩人同时一愣,随后那女孩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等着他俩。

长生和离垢相视一眼,一句话没说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小女孩长相稚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简单的家族小丫头。

长生一直望着她,发现她紧紧盯着手中的玉佩,长生心下了然,走到他们对面,还不等说话,那女孩率先开口“三千法师!”

话一完,只见她直接蹦到离垢面前,抬头仰望着他,这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扑闪扑闪的。

离垢只是简单对她点点头,又听见她说“自上次你和皇兄座谈后,我就再也没见着你了!”说着话还略显低落。

长生扫了一眼小姑娘,却听见离垢回道“我不认识你!”



</br>

</br>

第七十一章 别叫我小丫头就行

长生偷偷一笑,那小姑娘也不闹,撅着嘴,小声说道“上次还是我给你斟茶的。”

长生没想理她们,而是率先走到挖开的坟墓前观察,离垢的视线一直在长生身上,小女孩这才仔细看一眼长生,压低声音说道“我皇兄说的那女子就是你吗?”

长生侧头看了四周一眼,确定没有其他女子,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问道“和我说话吗?我还以为你在跟鬼说话呢!”

说着话,就准备跳下坟冢,突然被湾名茶阻止住,急声道“姑娘要干什么?这四方点上了油灯,封印了棺椁,姑娘还是不要去触碰。”

湾名茶的意思这几人都明白,他知道长生的本事,而且她也并不像莽撞之人,敢这样跳进去的人绝对有几分把握。但这里是他做的封印,并不喜欢被别人破坏。

长生摸摸鼻尖缓缓停住,然后对湾名茶问道“除了棺椁冲天,还有什么不妥?”

“没有!”湾名茶不想和长生讲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那小姑娘还在离垢面前说话,可是离垢也一句话不回,只发现他一直看着湾名茶的背影,看的有点诡异。

小姑娘打了个寒战,就听见离开的湾名茶叫道“欣澜公主走吧!”

欣澜公主眨着眼对离垢一笑,娜娜的说道“三千法师,你不说话的样子真好看!”说完此话脸色一红,害羞的跑开了。

长生站在旁边没有动,她满心脑子都是“这小丫头怎么看出他好看的,离垢不是戴着面具吗?”

正在想什么的长生被离垢紧紧拉住,长生抬头看他,居然从眼中看出了几分纠结和无奈。

长生闷闷一笑,淡淡地说道“等他们离开了,我再去看看。”

离垢轻轻点头示意。

过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暗,这里的人渐渐退去,长生这才在陈贤旭的坟冢前仔细的观察着。

这四方点上的方灯看简单,但是这阵法却是不错的镇压之法,这也是湾家能与蜀山相提并论是茅山术。

听闻南海湾家是几千年前茅山术最旁末的分支,从不被本族看好的。结果当茅山灭绝之后,只有南海湾家和虞少法家还残存在世,直到三百年前,虞少法家也因为内斗而灭亡,自此只有南海湾家是最后懂茅山术的,现在一直被受其他家族推崇。

他们的手法与茅山本术大多一致,这种方灯却是他们家族自己发明的,效果不言而喻。

长生伸手探探禁锢术,还未触碰到,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叫“生生住手!”

长生手一抖,被快速反应的离垢拉了回来,只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立刻停在她身后,长生疑惑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秦少卿。

离垢也看着他,但是并没有松开长生的手,秦少卿眼神有意无意扫上他们的手,有莫名的气结波动,但是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长生并没有品味少卿的情绪,只是疑惑问道“怎么了?”

少卿立马说道“这禁术碰不得,方灯是用湾名茶少爷的血燃烧着,碰一下你会受伤!”

长生皱眉头,又看了看坟冢,轻声道“他家禁术如此厉害吗?”其实长生并不怕任何禁术,但此时如果强行触碰,反倒引起两人的注意,还是低调为上。

少卿点点头,然后又道“你还是不要来趟这趟浑水了,我在此这么久,许多事情也看得七七八八,大兴宫的人不比帝京的好,你尚且不了解他们,行事还得低调点。”

长生收回离垢手中的手,低笑一声,低调?我们是高调亮相,如何能低调处事,现在处处被人巡视着,谁人不知道假法师和他背后的女人。

长生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和我说话,之前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吗?”

说着,三人就缓步朝着坟冢外走去,少卿无奈一笑,解释道“对不起,我怕在大兴宫与你相识会被人发现,到时候牵扯的是你们。我也快离开了,这段时间在皇宫发现一些事情,我希望明天傍晚你能来一封楼听一听。”

长生转头看他,落幕的斜阳下是位稳重成熟的贵公子,举止沉稳不急躁,做事明理豁达。也只有久经朝堂才能练就出一身强大的毅力。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小和尚那般单纯可爱,却给她一种望子成龙的成就感。

少卿正转头看长生,只见她唇角露出星星点点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他的心猛然一跳,脸色微微一红。

走在右侧的离垢脚下一滑,长生眼疾手快拉住他,嘴里还抱怨着“看着路!”这一声是淡淡的娇嗔,离垢似笑非笑的拽着长生不松手。

少卿脸色一白,急忙加快了脚步。

夜晚又下了一场雪,将昨日没有化完的雪从新覆盖了一层,而这次的雪,直接下到了除夕夜。

长生与少卿在一封楼分别后,着手查陈贤旭的事情。

起初,长生和离垢总是被欣澜公主纠缠,说得好听点就是,他皇兄让她带着长生和三千法师一起查案,可是那小丫头喜欢粘着离垢,简直是一刻也不让离垢离开视线。

这一天傍晚,长生独自从皇宫的大牢走出来,她之前听少卿说过,这个丞相不是常人,能眷养三座石妖,身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将他关进大牢不杀他,原因却没人知道。

长生也发现了陈贤旭坟冢有些莫名其妙的契机,他的尸体完完整整,他的魂魄天上地上都寻不到,只能说明,他的魂魄很重要被人收走了。

长生派出了大量的小鬼搜寻陈贤旭,可是他就像从没有出现过,连他生死簿重要的一页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黑白等鬼抓耳挠腮,左思右想,全都没想明白此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几经波折,长生依旧没查出问题,只能先进大牢去看看丞相,兴许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苗头。

丞相并不像被关的犯人,而像进来享受生活,整个牢房干干净净,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吃的都是他私人厨师做的,简直像是颐养天年。

当他看见长生后,本来反应是惊讶,惊讶过后就是不屑,说话也是略显轻蔑,长生懒得计较,只是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此时,两人一坐一站,长生一袭玄黄色长袍,披着连帽的红色披风,帽子遮住了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丹唇皓齿。

丞相依旧如从前一样如鹰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这种经历沧桑岁月的洗礼而留下的寒光令人心悸。

依旧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却透着捉摸不透的狡猾。

长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点点术法,长生正想深入了解,却听见丞相说道“这是雷神令留下的。”

长生睁眼看去,他的眼睛灰暗,无法细磨他心中的意思。

但是细细品味他说的话,长生到有几分佩服他,他居然能懂自己的意思,还以为他身上有术法,没想到只是拿过雷神令而留下的。

长生思索一瞬,平静的说道“陈贤旭到底是谁?”

丞相轻笑,漫不经心道“皇上无人用了吗?叫个小丫头片子过来!”

长生轻哼一声,回道“无人派我前来,我只是对此事很感兴趣而已!”他一句就问清了长生的来意,的确是个老狐狸。

“哼哼!小丫头一人退昭君王的十万雄兵,还能让他转向攻打北冰大陆,简直是令老夫佩服!”

长生学着他不屑一笑,轻蔑道“彼此彼此,我也佩服丞相,一人在牢中掌控着大兴命脉,能奈谁何!”

丞相盘腿坐在榻几上,身旁是放着茶水和棋盘,要不是隔着几根牢柱子,谁会相信他是阶下囚。相比之下,长生站着显得十分败落。

长生来不及感叹,只听见丞相淡然自若地说道“小丫头还是别叫老夫丞相了,老夫只是个老头。”

长生淡笑,随意道“那我叫你左老爷?”

“左?”丞相缓缓起身,拿来杯茶从里递给了长生,长生本能犹豫一下,丞相笑着说“喝杯茶,且听我讲个故事,老夫许久没跟别人聊过天了,小丫头就赏个脸吧!”

长生皱皱眉,也纠正道“别叫我小丫头就行!”

丞相又哼笑了几声,长生这才接过茶杯,丞相缓步走到塌几上坐下,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道“老夫本家不姓左,老夫姓明,“明湖秋波送千里,流金岁月待静好”。自从决定走上仕途,我就改了姓。你可知,这明字是大兴宫的禁忌,没人敢提。”

长生摇头,丞相接着道“高兴家族的历史中,出现一个明成皇后,她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但她同时是个善使权宜之计的人。她聪慧,她动人,做皇后不到一年,就掌控了整个朝堂,在那整整一百年间,她掌控着大兴皇族,掌控着高兴家族。不可否认,那时的东泊大陆是最鼎盛时代,但是她却被自己孙子亲手杀害,从那之后高兴家族从新夺回政权。自此她就成了高兴家族的耻辱,成了高兴家族的污点!”

长生一直观察着他,他真像讲故事那般,平平静静,没有一丝该有的情绪。

“所以,你是明家后代?”长生这样问了一句。

丞相抬起头,一双眼胀着通红,但是情绪没受一点波动,长生尤心佩服。

接下来,长生和丞相又聊了几句,然后趁着天黑离开了牢房。

一路都是积雪,一路都是刺眼的白,长生红色身影在雪地里隐隐绰绰,直到尽头,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长生心中一直想着那个明成皇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曾经收到过一封信,落款正是明成。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依旧记得,她是第一个向自己请教如何长生不老的,很可笑

那时,自己刚入世不到一百年,除了到处打打杀杀,别的什么也不想。

长生正准备收回思绪,忽然一丝激流闪过脑海,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跟着自己混世了五十年的女鬼,叫什么明月心!

明月心,她说过自己是被曾孙子杀死的,那时她练就的驻颜术,导致她容颜依旧二十岁。所以一百年间她全靠驻颜术和延命丹活到了一百二十岁,死后放不下前世便不愿入冥府。自己才有幸认识了她,和她一起闯荡三界五十年有余,最后因为魂气不足,导致魂飞魄散。

长生长叹一口气,她有件事情很对不起明月心。

那年,天帝见两鬼灵气十足,便特许两鬼上九霄云外听佛祖讲禅。

那时的自己很自私,并没有告诉明月心这件事情,便独自去了九霄云外,做了佛祖座下唯一一个听禅受法的女鬼。



</br>

</br>

第七十二章 怎么这么多怪事!

整整三百年,自己成了升华的女鬼,得到了佛祖的普照,再去找明月心时,她早已不在了。

那时,自己没有后悔,但是总会为明月心的消失而害怕,自此便封印了记忆,不在想起这段往事。

长生望了望天,一颗明亮灿烂的星星扑闪扑闪,她的眼忽然模糊起来,这时的雪很友好的落了下来。

长生僵硬的身子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温度已经没有了,肩膀忽然一暖,被人抱在怀中。

长生没有回头看他,熟悉的檀业香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气息,让人清明醒脑,舒服了不少。

两人在微妙的落雪中抱了一会儿,长生才清清嗓子,小声说道“原来我有罪!”

抱着她的离垢温暖的呼吸萦绕在胸前女子的头顶,淡淡地说道“世人都有罪。”

短短几个字道出了世间百态,长生微叹一声,然后退出怀抱,与他手拉着手一同走在漫天飞雪之中,独独留下两串悠长悠长的脚印。

第二日,长生接到高兴皇帝的邀请进入了皇宫,离垢并没有跟着,黏在他身边的依旧是欣澜公主。

长生挥挥衣袖,不带走任何情绪,直接进入了皇宫。

一抹宫墙红,天阶如冷,宫殿似猛兽。

这是明月心说给长生听的,所以导致长生对皇宫并没什么感觉,这几次的进进出出,看君王,早已让她烦的发腻。

今日,长生也没欣赏风景,直接跟着太监去了传说中的御花园。

赏雪品梅,这是现在御花园的场景。莺莺燕燕,歌色琴曲,酒香四溢,欢笑丛生。走的越近,长生的眉头皱的越紧,

今宵凉殿坐满了人,玉颜都不及寒鸦色,冷得美丽,冻得刺骨。

长生看去,本能犹豫一下,却发现其中的男子大叫一声“秋姑娘这边请!”

只是一声,便吸引了不少眼球,本是散落各处的莺莺燕燕全都围在凉殿中望着她,清亮的湖水结上了冰,倒映着一排排憨态可掬的玉颜。

长生长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带我出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穿过喧闹落入那男子耳中。

那男子连忙起身,也拉起身边的黄袍皇上一同起身,长生这才看见,已经被莺莺燕燕围着水泄不通的高兴皇帝。

长生眼睛都不眨一下转身就走,忽然耳边一阵疾风,下一秒她被人紧紧抓住。长生本就不喜别人碰她,立马甩手抽出。

看也不看,正走!只听见一阵惊呼伴随着巨大的破冰落水之声。

接着就是阵阵惊叫“快!快去救人!”

“王爷!快去救玄王爷!”

长生脚步一顿,面前冲出来大量御林军,长生本不屑他们,但是想到接下来还要跟皇上打交道,必须低调做人。

长生幽幽转身看去,在那湖中央,有许多落汤鸡,只为救一个高贵的落汤鸡。

高兴皇帝面不改色的望着长生,而长生对他拱拱手,然后一跃而起,一把揪出了湖中的玄王爷。

刚一落地,莺莺燕燕的女子便围了上去,长生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冻死了,这会儿也不担心了,这些女子的温度也够给他取暖的。

皇上踱步到长生身边,轻笑道“你可真厉害,一招就搅乱了宫中聚会,接下来该怎么办?”

长生转头看他,淡淡地说道“皇上叫我进宫有什么事情?”

长生自是为了正事才进宫的,根本没有兴趣和他谈之外的话题。

但是皇上偏偏不给她说正事“你把朕的堂弟扔进湖中,难道不准备道歉吗?”皇上一说完了一众女子抬头扫向长生。

长生回瞪一眼,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着话就转身离开凉殿,但是被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挡住,附身对长生说了句“妹三那里恐怕不太好,北冰大陆太冷,不是常人受得住的,北冰皇帝迟迟不见迎战,只是关在宫中作乐,丝毫不理昭君王的挑衅!”

长生身子一顿,在她的记忆里,北世帝是个有勇无谋的猛汉,最受不了别人的挑衅,是很容易被激怒的人,这次怎会这么头脑清楚。

想着想着便拱手离去,耳边传来几声叫唤“哎!秋姑娘别走啊!咳咳咳!”

“皇兄!别让她走啊!咳咳!”

长生自是不理他们,直接出了宫。

刚走出去就被扑来的瑟瑟撞个满怀,长生接过她手中的伞,任她挂在身上吸食魂气,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黑煞。

前两天将两鬼派出去,一个去找白衣人,一个去找鬼新郎。长生没让瑟瑟去找鬼新郎,从新换个鬼,效率也许更高一点。

显而易见,黑煞带回了不错的消息。

“前日,我在北冰大陆和麒麟山的交界处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他正往北冰大陆方向去。似乎是从麒麟山这边过去的,然后我问了麒麟山中中小鬼,他们告诉我,这黑衣人是忽然出现的,只在小竹楼转了一群,因为阳气太盛,他们不敢靠近。我跟着到交界处,发现接他的正是一个红衣鬼,面容已经毁了,而且很虚弱。我守了两天就回来了!”

长生思索良久,难道这个北世帝和黑衣人有什么联系,他不出兵迎战,而是放任昭君王在地界上撒野,难道只想是靠天气想冻死他们吗?

长生一边走一边想,始终没想明白他们的意思,瑟瑟见长生皱眉,也很高兴,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也一股脑儿说了。

“我前几天见到白衣人在常子坡的事情后便一直跟着他,可是他太狡猾了,直接钻进了麒麟山中,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长生身子一顿,这是个很重的消息,……他钻进麒麟山中,麒麟山下是青山城,青山城有个戴面具的男人,那个男人帮过离垢和自己,难道

“怎么这么多怪事!”长生低言一句,瑟瑟却在耳边咯咯发笑。

长生看她一眼,立马恢复正常,然后听见长生说道“黑煞最近保护好离垢,必要的时候吓唬吓唬他身边的跟屁虫。还有瑟瑟,你最近跟着我,替我暗中查查丞相和陈贤旭,找到陈贤旭的家人。”

瑟瑟正色,连忙答道“遵命!”

黑煞离开后,长生带着瑟瑟又去了官墓。

长生踢开了四方灯,直接跳进坟冢之中,此时的陈贤旭依旧完整无缺的尸体,但是此尸体却怪怪的。

听说他是被利剑割喉而亡,但是尸体却没有伤口,长生趴在他胸口听了听,恍然明白了什么,对着瑟瑟就说道“这身体是空心的!”

瑟瑟连忙凑过来,惊声问道“难道没有内脏的吗?”

长生摇摇头,漠然道“不是,我前几日过来虽然没接触到尸体,但是明显感觉到他是正常尸体,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差错?为何与上次大不相同?”

瑟瑟沉默,望着一具看似尸体却不是尸体的尸体,有些莫名其妙。

忽然注意到陈贤旭的眼珠微微一颤,瑟瑟下意识去检查他的眼珠,长生连忙拉住瑟瑟,淡淡的说道“别,他尸体有古怪!”

长生和瑟瑟一直盯着尸体眼睛处,盯着盯着,那眼珠动作越来越大。

长生眼睛微微一闪,只看见一虫子形状的东西在陈贤旭的眼皮钻来钻去。

瑟瑟惊讶一指,长生眼疾手快抓着瑟瑟跳出了坟冢,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小虫子从陈贤旭的眼珠,鼻子,耳朵,嘴巴钻出来。

瑟瑟还未来得及惊叫,身旁的长生脚轻轻一跺,只见另一边也冲出来铺天盖地的虫子。

第一批虫子成红黑色,一路爬过的地方留下丝丝血迹,第二批虫子成绿色,个头稍稍大一点,只见它们爬在一起,成团成团的撕咬。并且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长生耳朵猛然一震,滋滋的声音在长生耳朵里无限放大,大到犹如鼓声震天,只见长生忍不住的颤粟,脑子嗡嗡作响。

瑟瑟连忙搂住快要窒息的长生,还未说话,远处就扑来一白衣影子,一把搂住长生的身子,瑟瑟被巨大的阳气排斥在外,赶忙离开了。

白衣影子搂着长生飞离了好远,看见长生双眼翻白,他伸手捏住她脸颊摇了两下,长生渐渐恢复正常。

刚一睁眼,白衣人瞬间消失,长生眼神一阴,准备追过去,可是身子莫名其妙动不了。

再一抬头,眼前哪还有任何影子,长生诽谤一句“是谁?快把我解开!”

话一完,身体居然能动了,长生坐在地上愣了半晌,直到瑟瑟停在身边,说了句“不会傻了吧!”

长生冷眼一扫,立马起身飞走了。

瑟瑟跟在身后,疑声问道“连你都追丢了,那白衣人也太厉害了。”语气充满了佩服和羡慕。

长生回到官墓时,湾名茶正在收拾那些尸虫。

瑟瑟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因为湾名茶的茅山术极其容易发现瑟瑟的魂魄,只要鬼魂一出现,离他不过半里就能准确找到鬼魂位置。这样一个修真之人十分可怕。

长生与湾名茶再见面时,依旧不言不语,要不是听见湾名茶说过话,真的很怀疑他是个哑巴。

两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过来一会儿,长生总是感觉这个四方灯可以再改改,几经犹豫,还是走到湾名茶面前,建议道“那个湾少爷,我有个关于四方灯的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湾名茶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表示,依旧点灯布法。

长生摸摸鼻尖,自言自语说道“四方即为东西南北,但是尸虫一出四方灯无法镇住很小的东西。如果在坎,坤,巽,乾,艮上再一同点上三盏,十五盏再加四盏,最后在点上天灯何不更好?”

长生说着话就看着湾名茶,他布灯施法的手微微一颤,然后分别在长生说的几个方向看了一看,最后抬头望望天,回了句“你点!”

长生退了一步,解释道“我不如你,你的阵法看似简单,但实则威力强大,我这是班门弄斧,湾少爷听不听又有何妨呢!”

湾名茶看一眼长生,不在说话,而长生却想到一些事情,自言自语道“这些虫子或许不是尸虫。”

长生只是随意提了句,懂不懂就看他的了。

其实,自长生离开后,湾名茶果然在几方重新点上灯,但是对于最后一盏天灯却十分不解,思来想去还是点上为准。

这次,湾名茶才发觉长生有所不同。

然后又派人去查了这些虫子,最后发现,这东西果然不是尸虫,而是饲养的蛊虫。

这蛊虫名叫嗜血蛊,由活人的血养殖二十年它才会认主,而这个主人却再也查不到。



</br>

</br>

第七十三章 还好能听见!

今年的除夕夜比去年的热闹,也比去年孤独。然而孤独的却是离垢,热闹是整个东泊大陆。

长生和离垢被邀请参加宫中宴会,推脱不掉,也不想推脱。

自从他们入世,便再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长生一直都懂,现在也教会了离垢,所以这便是为人者的不如意。

雪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皇宫中却没有一处积雪,扫的一干二净,一尘不染。

琉璃瓦下的灯笼缠绕金龙,朱漆门上的门钉重新刷过金粉,高高翘起的麒麟欲飞上天空,天阶的夜色被灯照亮一片天地,摇曳的飞雪落进皇宫悄然消失,层层深宫响着悠扬的曲调,烟雾缭绕,将人性腐朽殆尽。

今夜,人人沉浸在团圆美满之中,去往宴席的路上都是欢声笑语的,感染了长生都一直含着微笑。

漫漫宫墙路,人人鼎沸声。

离垢充耳不闻,目不斜视陪着身边的女子缓步走着。

长生身边除了离垢,梦建城,最近还增加了一人,那就是玉兰先生。

他们四人一出吸引了众多眼球,能听见许多言论,最不中听就是“这女的是谁呀?怎么配走在花公子和玉兰先生身边呢!”

“还有那个戴帆帽的法师,是不是欣澜公主喜欢的?”

“是他,是他,欣澜公主说这辈子只嫁他”

长生眼神扫过去,一群女子连忙逃走了。

其实最令长生意外的是,今日的离垢稍稍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玄蓝色的长袍,精致的浅云色祥云绣花,低调又华而不实,在一众贵公子其间也显得尤为独特,简直颠覆了离垢在长生心中清雅淡泊的样子。虽然戴着简单的面具,但始终感觉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长生望了望离垢,微叹一声,说实话,她也许久没见离垢的脸了。她有时感觉玉兰先生的脸和离垢的脸能融为一体。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离垢长生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梦建城兴许听见了长生叹息,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然后斜视着离垢,笑得开怀。

离垢谁也不理,自是安静的走着路。长生似乎手有些冷,便自主牵上离垢的手。两人谁都没过激的反应,平平常常,仿佛这样的牵手已经习以为常。

今日除夕夜非常热闹,但是这种热闹只局限于整个皇宫,在遥远的他国,还有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无人了解他们的寂寞。

长生前几日同离垢谈过,她想等除夕夜一过就去北冰大陆,主要是想看看妹三。

离垢没有说话,长生也拿不定主意,几经犹豫还是说等他一起。长生知道离垢想了解的事情不可能很快解决,想要得到高兴皇帝的信任,必须在宫中夺得一席之地,不然无法入皇上之眼。

可是,他们俩看似被皇上允许进宫,但是皇上却从没有一丝想要进一步接触二人的感觉,这让长生有些看不明白。

最后还是在玉兰先生嘴里得知,这个皇帝善猜忌怀疑,他从不和任何人交心。看似一国之主,但是孤独的高寒若支。

长生问他幼时是不是出现过什么事情,促使他养成了这种性格。

玉兰先生说了一句“皇上的事情整个清扬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长生不曾了解任何各大陆的皇帝,要说映像深刻也就属西齐的妖帝。

玉兰先生看在梦建城的面子最后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高兴皇帝少时被自己的亲哥哥推进池中,而亲哥哥就是靠一嘴的“仁义道德”骗得他十年有余。

高兴皇帝当场淹死,还是王皇后用自己的命与灵魂当铺契约,一命换一命,才救回高兴皇帝的命。

自此以后,他也亲手杀死了亲哥哥,夺走了太子之位。

世人评判过王皇后所生的二子,一个放任自流,一个拼命护之,二子争斗多年,最后还是因王皇后的偏心葬送了大儿子的命。

想必这大儿子做鬼也不会甘心吧!长生听后只是这样感叹一句。

长生这也算是稍稍了解了高兴皇帝了吧!但是对于他要娶自己为妃的言论,还是很反感。本连今夜的除夕宴席都不会参加,其实拗不过梦建城的三请四就,只得陪着离垢进宫一趟。

成群结队的人朝着灯火辉煌的宫殿走去,那地方迷失了多少人性,充斥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交谈,所以还是做鬼好,人心最是琢磨不透的。

凤霞宫中弥漫出来的缕缕青烟化为乌有,宫殿内的万象新天,和宫殿外的寒风明月,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踏进宫殿那一刻,便感觉不到寒风的刺骨,隔绝了那一片宁静的夜空。

长生的脚刚踏进去,便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太监撞了一下,离垢轻轻一扶,梦建城就已经抬头说了一句。

而此时长生的手上多了一张纸条,长生看一眼离垢,梦建城眼尖的跑去追那太监。

长生展开纸,上面写着“尽快到十里长亭,有要事相告!”

长生纳闷,她认识谁?怎么送信送到皇宫里了?

离垢附在长生耳边说道“你要不出去看看?”

长生回到“宴会结束再去也可。”忽的一下,手上的纸化为乌有。

结果那团纸变成一株细小的蓝色火焰,在长生手上颤颤燃烧。长生微微皱眉,这种传信手法有点像冥王!

长生回头看看天,不像鬼门大开的迹象,几经犹豫,离垢又附在耳边轻轻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长生本就是担心离垢,总是怕他不习惯这种宴会,如果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会不会像个雕塑一样。

但是长生看一眼离垢,轻轻点头,道“好,一会儿再进来!”

两人正走,只听见宫殿内簇拥出大堆的小女孩,边喊边笑。

两人脚步一顿,一个黄衣小姑娘便跑到离垢身边,不带两人反应,小姑娘伸手抱住离垢的手臂,边笑边道“三千哥哥你终于来了。”

声音软软糯糯,如黄鹂啼叫。

只感觉离垢身子一僵,僵硬的点点头,小姑娘身后的小女孩们哄堂大笑,伴随着笑声,有几个胆大的女孩说道“哎呀!欣澜公主你别这么主动嘛,人家三千哥哥耳根都红了,哈哈哈哈哈”

长生下意识看了看离垢的耳根,是有点红

因为许多小姑娘簇拥带到两人之间,两人不得不分开了手,那群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长生推开了好远。

长生扯扯嘴角,却被一只手拉离了原地好几步,长生知道他是谁,并没有反抗,但听见他咯咯发笑,长生还是瞪他一眼。

梦建城摸摸鼻尖说道“那太监跟丢了,玉兰先生说他不像太监,应该是混进来的。”

长生皱眉,对着梦建城说道“帮我看好离垢,我一炷香就进来了!”

梦建城扫一眼离垢,兴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看好离垢。长生叹一声,便离开了皇宫。

十里长亭说近不近,但是长生的速度可谓是眨眼就到。

漆黑的夜,没有半点儿月光照耀,十里长亭的风依旧很大,卷起地上大量的枯草辗转反侧,远离了嘈杂的闹市,忽然清明下来的耳边让长生轻松了不少。

长生屈膝落地,飘然的衣袂,飘扬的青丝,都在寒冷而又平静的夜空画出一道绚丽的色彩。

耳边的清风落雪忽明忽暗,长生站在长亭中四处巡视一眼,最后才展展衣服,淡淡的朝着空旷的方向说了句“谁叫我来的,出来吧!”

回应她的只是自己衣袂翩飞的声音,长生便不想与他们僵持下去,转身就准备离开此地。

一身跃起,忽然被一声巨响震得耳鸣目眩,长生掩耳摔落在地,接着又是一声敲鼓的声音。

咚!咚!咚!

每一声都敲击在长生心脏上,耳朵已经无法形容的颤抖,总感觉耳膜已经被震穿。

长生皱眉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出来见我,躲在暗地里偷袭我很有成就感吗?”

咚!

“啊”长生已经受不住了,曾经她最引以为傲的听力,现在变成了她严重的缺陷,如果此鼓声再来两下,她的耳朵肯定保不住了。

咚!

“啊”长生抱头大叫,只感觉耳朵流出暖暖的热流,脑袋嗡嗡作响。但是她不服气,紧咬着牙齿拼命站起来。她不能这样被屈服,不管是谁在对付她,她必须先逃出去。

正当第三声鼓声响起,一丝琴声忽然截住了它,鼓声慢慢消失,连震动的余音也不见了。

长生稍稍放开耳朵,只感觉一丝清清淡淡地琴声悠悠然然的传入耳中。这琴声似微风吹拂,似细雨绵绵,似泉水叮咚,缠缠绵绵的流入耳朵。

它似乎有一种功效,被鼓声震动的耳朵渐渐恢复正常,感觉不到破裂的疼痛感,如此舒缓的琴音才适合长生的耳朵。

长生想去寻找琴声,但是身子很重,头也很重,眼皮也很重,她好想睡觉,她好像没有力气了。

长生的身子忽然一软,眼看快要倒地,不远处一阵风迅速袭来,而原地也早已没有了长生的踪迹。

再醒来时,长生睡在庆云阁中,温暖的房间里燃烧着灼灼的火焰,长生掀开被子下地。

刚走了几步,耳朵传来痛感,长生皱眉,只感觉耳朵一片安静,安静到连炭火的声音都听不见。

长生心一急,正准备敲敲们,门口却走进来一人。

长生急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手拿着盆站在门口纳闷儿的望着长生,痴痴的回了句“我是梦公子的丫鬟,他命我来伺候姑娘!”

长生长松了一口气,她还听得见,听得见!

那丫鬟又说道“姑娘先穿好衣服吧!早膳稍后拿进来。”

长生想起昨夜的事情,她昨天被人调离了皇宫到底是为什么?皇宫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这么安静?

那丫鬟见长生一动不动,便主动走进长生,准备为她穿衣服。

那丫鬟的手还没碰到长生,便被她推开了好远,只看着长生满脸的不适应,那丫鬟连连道歉,长生皱皱眉,无奈道“衣服放那,我自己穿,你现在给我讲一下皇宫出什么事儿了?”

“回姑娘,奴婢不知道,只发现庆云阁的人都离开了,我呆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那丫鬟老老实实的说道

长生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是梦公子将你带回来的,放下姑娘就吩咐了一句,别离开你,然后就走了!”

长生身子一顿,转身看她,想观察一下她有没有撒谎的迹象。结果那小丫头躲躲闪闪,一点不敢看长生。

梦建城!昨晚应该不是他弹的琴,这种琴声明显是山林居士的雅作,怎么会出自梦建城之手呢!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离垢在哪里呢?

连忙问道“三千法师呢?”

“奴婢不知,昨夜并没有看见三千公子,只有梦公子回来过,其他人也没见过。”

长生有些糊涂了,决定穿快点去皇宫里看看。



</br>

</br>

第七十四章 谁也拦不住我

长生披上最后一件红色斗篷走出去房间,迎面射来的阳光刺痛了长生的眼,长生眯了眯眼,轻声说道“给我找把伞。”

身后的丫头连忙取来伞交给长生,长生踏着快要化成水的雪一步一步走出来庆云阁。

空气中似乎渗着丝丝血腥味儿,夹杂着寒冷的风一点点袭来,天空如此宁静,任谁也意想不到有血性味道的漂浮。

长生心中稍稍一急,加快脚步离开了庆云阁。

耳边除了风吹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长生有点纳闷儿,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再也不灵敏了?

刚刚想到此时,耳边便响起阵阵哭喊声,伴随着风声,长生听得有些不真切,断断续续传来“公主!”

“来人!太医!”

然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长生心中思索着公主二字,脚步越来越快。

一路上并没有引路的太监宫女,与昨夜的感觉万分不同,长生越来越纳闷。

眼看着走向后宫,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杂,长生稍稍站住脚,皱眉头看着宫殿前被围着里三层外三层。

长生缓步前行,刚走到人群外,只听见旁边的人指着她大喊一声“妖女来了!”

顿时,所有人惊慌失措让开了,只看着从殿中迅速冲出来许多御林军,团团围住长生。

长生的脑子莫名一抽,这都是什么情况?

正在思考的瞬间,白花花的剑架上长生的脖子,手中的伞被长生扔掉,接着冷眼一扫,心里笑道“新年惊喜?”

为首的人厉声喝道“走,跟我去见皇上!”

长生并没有反抗,只是一边走一边看,可是并没有离垢和梦建城,心里有些琢磨不定,几经犹豫还是没有逃走,决定先看看此处发生什么事情了。

宫殿中站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少妇和少女,而在她们之间是一位团团围住的绿草,高兴皇帝!而在不远处的床边站了许多官服男子,都是一派焦急不已的样子。

另外一边站着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长相风流,一身华贵,凤眼一直望着长生,让长生有些难受。

高兴皇帝冷眼看着长生,很显然是发现长生没有行礼,她身后的人正准备推长生一把,却被长生躲开了,并且回头瞪他一眼,然后一句话不说,抱着臂望着皇上。

耳边响起议论声,大概都说长生不懂礼貌,见着皇上居然端着这种高傲的姿态。

长生充耳不闻,在一众莺莺燕燕的少女中显得尤为魅力,这一点却在玄色锦袍男子的眼中尤为佩服和欣赏。

高兴皇帝走向长生,厉声问道“原来你是打着这种主意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支走朕身边的人,是不是想将朕一网打尽?”

长生一愣,没明白高兴皇帝的话,又是肯定又是疑问的,到底问她些什么?

忽然,长生灵机一动,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那句“支走他身边的人”,不就是妹三等人嘛!

“他身边的人”?妹三!姥姥!圣女!这三个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居然全都与自己有关!

长生忽然感觉自己正在一个阴谋里,这个阴谋从自己到东泊大陆就开始了!

想到如此,长生将前因后果捋了捋。

从姥姥开始,她就掉进了这场阴谋之中,是谁假借她手杀了姥姥?

那人引诱我进宫查贵妃之死,我定然查到那胎记,所以那个水南就是故意放在她身边的。

然而此计划就是在我一招退昭君王开始实施,之后有人故意将贵妃的踪迹晾给她的探子,接下来我不可能让皇上出兵去讨要,只能让昭君王自己去,而这一计划主要是招走妹三。

听玉兰先生说过,长生殿是高兴家族最后一道堡垒。而这道堡垒被自己破坏,皇宫就多了一道口子,这便是最好的进攻机会。

是谁利用她搅乱大兴皇宫?

丞相?

这丞相是皇上将计就计送进大牢的,而这里必定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丞相一离开,便是几位将军。然后新上任的将军这时还在熟悉军务安抚军心,皇上不可能将他们调回来,所以这时间就是杀皇上的最好时机!

丞相想要皇位,想要复兴明家,所以他是最想杀皇上的人?

长生刚到如此,又觉得不太对,丞相之前并不认识自己,他如何利用自己来对付高兴皇帝呢?

还有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长生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而那人的魂魄忽闪忽闪的往外冒。忽然感觉一股浓浓的地狱之气,看见一黑一白正踉踉跄跄的往床边走。

长生面色一阴,两鬼正好看见长生,不过发现长生脖子处架着剑,有些意想不到的互看一眼,长生只对他俩说道“这魂魄先不要带去冥府。”

黑无常无奈道“长生鬼,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的月供都收不上了!”

长生淡淡的回道“去麒麟山找吧!都给你们。”

两鬼一笑,正色道“可别贿赂我们,你要这魂魄有什么用?”

“自然是能帮我大用处,你俩先收着,我要的时候再给我!”

白无常瞪长生一眼,道“凭什么?你自己收着!”

长生很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她不能吸食我的魂气,不然我怎么将她救活!”

“什么?你又要用回魂术?”两鬼略显惊讶。

长生点点头“放心吧!这次不是回魂术,只是将魂魄还给她,这魂魄应该会给我带来很大的用处。”长生笑一声,这小丫头天天粘着离垢,没想到死了还能帮她一个大忙。

俩鬼无奈,只得替长生鬼收好魂魄,然后离开了。

皇上见她沉默不语,便下令关上长生,一步不许离开皇宫。

长生面色一沉,言语清淡道“谁敢碰我。”

忽然所有人感觉一股阴风袭来,在这大白天里还是非常吓人。

高兴皇帝面无表情地盯着长生,另一边的玄衣男子走过来,笑着说道“皇兄先别气,你也知道这秋姑娘脾气古怪。”

长生扫他一眼,他莫名其妙的掩着嘴笑道“你可能忘了我是谁,那天你可是一甩手我就掉进湖里了,可把我冻坏了!”

长生早知道他是谁,那个玄王爷正是高兴皇帝的堂弟,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简直是潇洒的公子爷。

玄王爷发现长生瞪他,又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长生淡淡的说道“不知!”

“昨天晚上陈贤旭闯进宴席,结果陈贤旭的尸体化成大量的蛊虫,当时宴席就被搅乱,蛊虫见人就咬,欣澜公主当场被咬,一直熬到现在,你看,现在应该也活不了了!”长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现在可不想知道这些事,她想知道离垢去哪了!

玄王爷发现她并不上心,又接着说“当夜,西山出现了石妖,梦公子自荐与三千法师和玉兰先生一起去对付石妖了,三个时辰了,那边没有任何消息!”玄王爷说完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观察着长生。

长生面容稍稍有些动容,但依旧一派云淡风轻,淡淡地回道“将欣澜公主的身体保护好,等我回来救她。”长生说完转身就走,可是这些御林军居然摆出一幅迎战的样子,分明不想长生离开。

长生脚步一停,平静道“我想走谁也拦不住我,等我收复了石妖,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我也奉劝你们一句,蛊虫不是随意都能控制的,而控制的范围必定就在附近,想要查出蛊虫的来源,应当从皇宫入手。”

长生说完纵身一跃,哪管他们云里雾里,只在众人眼前瞬间消失,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少有几位女子生出了几分羡慕之色。

长生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此时与谁有关,这些皇宫的事儿,长生并不屑于参与。

长生走后,高兴皇帝陡然明白了,立马吩咐人前往大牢。

长生离开皇宫并没有前往西山,而是等到皇宫稍稍安静了,又重新钻进皇宫,换了身宫鹅的衣裳,简单收拾了面容,这才随着一群宫娥走向后宫之中。

这群宫娥手拿着托盘往四面八方的宫殿走去,刚刚嬷嬷吩咐过,这是给每个娘娘的新年礼物,昨夜吓坏了娘娘们,这些也算是补偿。

长生听说过皇上并不是个好色的君王,他有一个梦中情人,一直在寻找她,可是就算皇上势力再大,也找不到一个自己心仪之人,所以这算是他的悲哀吧!

然而长生此时决定跟着每个宫娥走一走,去瞧瞧那些深宫的妒妇们。当然长生也不是无聊到这种地步,而是查验一些事情。

离垢那里长生不是很担心,因为玉兰先生的术法她以前是见识过的,这便是她要结交玉兰先生的最大原因。

而此刻她跟着宫娥去第一个娘娘宫殿里,听另一个宫娥说皇上送的玲琅盏玉杯,显然不是一个稀奇的东西,但是越不起眼的娘娘越是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宫中的娘娘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就算不是最受宠的,她们也是最漂亮的,漂亮的简直迷了长生的眼。

整整大半天长生一直跟着她们,也没瞧出哪个娘娘不太对,眼看着三宫六院走的差不多了,长生抬手遮住眼睛,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想错了?”

前面几个宫娥发现长生颓废一声,并没有生气,而是走到长生身边,小声问道“妹妹,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接下来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长生淡笑一声,道“还有几个宫殿?”

几个宫娥互看一眼,欲言又止道“还有未央宫!”

长生愣愣眼,看着几个宫娥互相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

“对呀!皇上吩咐了,必须给每个娘娘送到,如果皇后娘娘不送,我们是要砍头的!”

长生平静的望着她们,心里思索着“皇后娘娘为六宫之首,她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先送给她的吧!怎么先送别人!”

长生并没有问些什么,而是对她们稍稍吹了口气,所有人忽然头晕目眩的踉跄几步,长生赶忙问道“各位姐姐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可能太阳有些刺眼!”

长生低笑一声,怎么跟记忆中的宫娥不太一样呢?

“各位姐姐,皇后娘娘那里我去送吧!你们快些休息休息,再当误了时辰,嬷嬷会骂人的。”

宫娥们懵懵懂懂的递给长生,再一眨眼,长生已经不见了。

长生拿着托盘一步一步朝未央宫走去,今日是新年,却没有喜庆的气氛。很显然不管是谁要对付大兴宫,这已经起到了作用,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年,大兴宫就会消失吧!



</br>

</br>

第七十五章 她终于可以做自己

未央宫前门庭深,朱漆大门锁春芳。

紧闭宫门的未央宫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煞气,并且伴随着丝丝抚琴声,在长生的眼中又古怪又别具吸引。

这就是长生在心里思索良久的事情,希望能得到证实。

宫门紧锁,长生并不打算敲门进去,而是从宫墙跃入。说实话,再高的宫墙也挡不住长生的脚步,所以不管皇上想娶她为妃是真是假,这样一座牢笼也拦不住她。

尽管宫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也掩饰不住空旷寂寥。看那高翘的殿角,优美的像只欲飞的燕子。

很讽刺的一座牢笼,禁锢着人,放飞着鸟。

冬季的萧条在未央宫中显得十分明显,这里比之前的宫殿还要冷清。

冷清地只剩下或虚或实的琴声,长生随着琴音前行,偶遇几个宫人都是无精打采的,长生笃定心中的猜测,脚步越来越快。

绕过几间房屋,走过几条长廊,踏过几处花园,来到了冰冻围湖的小榭楼阁,萧条的树枝掠过冷冷的风,冰冻的湖水反射着落日的倒影,映射出水亭榭和亭中的身影。

琴声是从亭中之人那传出,只见她指尖优雅起落,潺潺的琴音缓缓流淌。

这种琴音柔曼,看似不参杂感情,但是这声音明显是感情过盛到无法表达,常人只觉得这声音平淡无奇,不可细细琢磨。但长生却懂得其中的含义,这便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想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是多么悲催的事。

亭中人似乎察觉到长生,戛然止住琴声,回头看来。

两人对视那一刻,两人心头都泛起一阵波澜。

长生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波动,而是这皇后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煞气,额头若隐若现的冒出黑色烟雾,再加上她时常皱着眉头,整个面容看上去有一种大凶之兆。

“你是谁”皇后率先开口问道,不过她的声音略显疲惫,更透着几分凌乱。

长生缓步走过去,刺目的光让长生眯着眼睛,眼前那个黄衣女子,看似年轻貌美,却少了韵味。虽然未打扮一分,也给人一种庄重典雅之气。

长生停在水榭中,离她不过两三步,离她越近感受到她的阴气越重,她明显接触过十分煞气之物。

她一直望着长生,望着望着生出几分凌厉,凤眼微斜,带着清冷。

长生忽然笑一声,道“别动气皇后,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你到底是谁?”皇后有点生气了

长生继续笑道“昨夜的蛊虫可把我咬坏了。”

皇后一怔,没反应过来长生的话,只见她愤懑起身叫喊道“来人啦!有人闯宫!来人”

叫喊了几声也不见人来,她大概知道会是如此,忽然嘲笑一声,诺诺的说道“还好本宫被关禁闭,不然咬了本宫可还得了!”

长生抱臂靠在水榭边望着她,夕阳下,寒风里,长生的周身闪着流光溢彩。半垂眉,粉黛衣,透着卓尔不凡,出尘绝艳的魅惑。

这便是长生与皇宫人的不同之处,在皇后眼中是嫉妒和羡慕。

长生淡淡的回道“我也不与皇后绕弯儿了,你身上的大凶之兆是你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多则半月,少则三日,你必将死于非命!”

皇后哼笑几声,也坐回原位,对着古色古香的琴发呆,愣愣地说道“早就知道我活不长。”

“所以你要杀了皇上陪你一起?”长生打断她的话,笃定道

没想到皇后心一急,连忙反驳道“我没有,从没有想杀皇上,我那么爱他,我怎么可能杀他呢!”

“那你为何要搅乱除夕宴?”

“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我,如果你晚来一步,我应该就上了那座圣女庙了吧!”皇后抬头看着那座远在天边的庙宇房顶。

圣女庙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也是最神圣的存在,她要在圣女庙自杀难道只是让皇上记住她吗?

“皇后,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长生并没有引诱她,也没有迷她心智,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怎么清醒。

“没人指使,我恨,我恨皇上,我恨皇家,我恨自己为人”皇后痴痴的笑着说着

长生皱眉抿嘴,她可不太清楚爱成执念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同情她。

“你可知,我从十五岁跟着他,那时的他还是个王爷,他看似默默无闻,谨小慎微,但他一直是个心智成熟稳重之人,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我和他成亲,我和他生孩子我和他失去孩子。之后,之后他就将我放在这后宫,他一月来不了后宫两次,可他来的两次从不是看我。

我知道他不是好色的君王,我也不奢求得到他的宠爱,我只希望他尊敬我。

可是,可是他变本加厉的找女人,找那个他的梦中情人。所以我又恨他,恨他不珍惜眼前人,恨他浪费了我的大把年纪,我现在已经人老珠黄,而他依旧是个俊朗英气的男子。

我想带他走,但是我舍不得。”

长生一脸听故事的状态,说实话对于别人的人生长生一向不感兴趣,但是依旧蛮同情这个皇后。

“你会驭蛊术?”长生也不管她如何伤心,该问的还是要问。

果然,皇后猛然抬头,涨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长生,她眼神恍然模糊,大颗眼泪涌出眼眶,她讷讷一笑,硕大的泪珠滑落,似乎滴进长生心中那般。

长生看着她小声嘀咕着“我从小就会驭蛊术,我跟皇上这么些年,他都不知道,呵呵!”

“是你驭蛊操纵着陈贤旭的尸体。”长生言语清淡,不带一丝感情。

皇后抬眼望着她,随后又是轻轻一笑,道“宫外我如何能操纵!”

长生陡然明白了什么,丞相在大牢,皇后在后宫,那官墓中的蛊虫又是谁操纵的?那人手怎么伸的这么长!

“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皇后抬手捋了捋头发,一丝丝随风飘散,最后一束夕阳落幕,天边黝黑一片,未央宫迟来的宫灯一盏一盏点上了。

湖边的灯刚点上,便听见几声尖叫“啊!皇后娘娘有危险!”

长生转身看去,湖边便涌来大量的宫女太监,皇后悠然起身,走在水榭的进口止住了她们,只听她无精打采地说道“都下去,本宫与这位姑娘共议琴曲。”

那群人才姗姗离去,皇后叫住了一个宫娥,问道“皇上那里怎么样了?”

“回主子,罪臣丞相被绑在瑶台,皇上吩咐,等石妖收复,再进行凌迟之刑。”

长生扫了眼那丫头,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皇后听完不屑地说一句“没用的东西!”

那宫娥立马逃走了,长生将眼神转移到皇后身上,问道“是不是鬼新郎?”

说到鬼新郎,皇后身子一顿,好半晌她才回神,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长生,说道“鬼新郎是谁?”

长生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看来鬼新郎没有亲自出马!

长生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也了解她并不想说些某些事情,长生也不着急,也许只等她死后再问些什么!

长生正欲走,皇后突然急声说了句“他是一个人!”

长生身子一顿,转头看她一眼,思索一瞬,依旧纵身一跃离开了皇宫。

皇后依旧是深宫的雀鸟,她羡慕展翅高飞的长生,那双饱含热泪的眼终于是含着几分嫉妒,她看了看圣女宫,微微一笑,眼泪滴在琴弦上,铛的一声琴弦断了。

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长生离开后宫,经过瑶台时,也看见了罪臣丞相,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感叹。曾经权倾朝野的人,无论有多厉害也会败在之中,谁能斗得过天命,这些无谓的执着,都是将执权者烘托的更完美罢了。

丞相是这样,皇后也是这样。没有谁会同情他们。

也许他们在生人者心中已经死了,但是在长生心中却是从新开始。

另一世界将会展开双手迎接他们,而他们要臣服的人必然是长生。

当长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皇宫,瑶台之上的丞相收回定格在长生脸上的视线,他也笑了笑,兴许是长生笑太过有感染力,让他不在畏惧死亡,反而尤为期待。

那个执权者的皇帝,防得了生人,你还防得了死人吗!丞相缓缓跪直肩颈,挺胸抬头仰望着夜空。新的一年里,他将从新开始。

夜深幽静,寒气袭心,长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西山。

出了皇宫,便有个跟屁虫瑟瑟,她一直在耳边说话。

“长生,长生皇宫怎样了?”

“长生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长生!”

“住嘴!”长生忽然停在空中,厉声说道

瑟瑟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那个”

“你看他是谁?”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手指了指一片光明的府邸,正好看见空旷的院子里,有位黑衣卷发大胡子男子正在和一群人喝酒。

瑟瑟眯了眯眼,盯了半晌,才不可思议道“怎么是昭君王?”

长生幽暗的墨瞳朝着四处观察着,此处已经到常流境界,这里大部分是昭君王的地盘,而西山就在不远处。

昭君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家中,北冰大陆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为何没收到妹三的消息?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吗?

昭君王的出现让长生更加摸不着头脑,看来得快些到北冰大陆探探了。

长生抱着手臂往下落了几分,越来越近的视线,看的越清楚。长生略略思索着,面无表情言道“你留在这里盯着他,我去找到离垢在过来。”

“哎!长生,我想跟你说,三千公子已经将石妖收复了。”瑟瑟连忙叫住长生,真是差一步就叫不回来了。

长生果然停住脚,疑惑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轻启朱唇道“怎么收复的?”

“黑煞说,是定慧师父留给三千公子的钵盂镜收复了石妖。”

“钵盂镜?”长生复念一句,脑海里不停的思索着,忽然想起了那个钵盂镜在哪见过。那次定慧师父在蜘蛛洞中收复蜘蛛精不就是用那个黄色的圆盘嘛!没想到离垢现在才拿出来!

“既然收复了,为什么才不见过来找我。”长生西山方向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声音,才问道。

瑟瑟愣愣眼,道“他们去收复另一只石妖了,就是那只被你困在井河湾的石妖!”

长生一愣,连忙问道“谁让他们去的?”

“黑煞说,是那只石妖自己说的!”

“石妖会说话?”长生明显不相信,之后也不管瑟瑟再说什么,长生一溜烟儿便不见了。

瑟瑟留在原地,扯扯嘴角,无奈道“不用这么快,他们没你速度快!”



</br>

</br>

第七十六章 这就是最后一次进大兴皇宫

井河湾也不是去不得,只是那地方是长生专门留着钓鱼用的,如果被贸然破坏,那她的计划不就泡汤了!所以坚决不能让他们破坏。

长生赶过去时,他们已经发起第一轮攻击,因为结界太特殊,他们没能破开。但是梦建城使了一招隔山打牛,彻底将石妖激怒。

只看见石妖举起双臂朝着三人甩来,电光火石之间,强大的震感朝着他们扑面袭来,快得无比。

显然这是石妖学的梦建城的招数,石妖攻势太猛,力气是梦建城的十倍,强烈冲击将三人压迫得无法动身。

正在瞬间,长生猛然冲过去,一把提起三人往后退去。

左手搂着离垢,右手提着梦建城和玉兰先生,瞬间逃开了强大的冲击。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另一边的山谷彻底坍塌,轰隆隆山石滚落,只是石妖的一拳,便毁掉一座千余丈的高山。

冲击犹存,四人震得头晕眼花,长生的耳朵没有塞上,彻底被巨大的响声震得嗡嗡作响。长生脑子一空,毫无意识的松开了三人,身子以最快的速度往下坠。

三人同时一怔,眼疾手快的离垢迅速下落抓住长生的手,哨子一吹,远处极速狂奔的小蝶子拖住了长生。

离垢这才抱住长生身子,只看着她耳朵流出醒目的鲜血,心中一滞,焦急地吩咐小蝶子离开此处,梦建城和玉兰先生立马跟上。

直接出了井河湾小蝶子才停下,梦建城扑到长生身边,急忙问道“生生可还好?”

玉兰先生抱臂望着梦建城,心中生出几分嘲笑。

离垢推开梦建城的手,哪管他瞪得眼睛通红,也不让梦建城碰她一分。

长生耳朵实在是痛,一阵一阵的嗡嗡作响,耳朵里的热流让她有些恐慌。

离垢看着长生痛苦的表情,忽然也松开了长生,将她平整的放在小蝶子背上,盖上衣服后,说道“先回去吧。”

梦建城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道“那这石妖不收了?”

离垢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挡住迎面吹来的风。

过了一会儿,长生慢慢恢复知觉,耳朵的疼痛感减轻,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梦建城连忙凑过去,急声问道“生生可还好?”

长生扶着脑袋酝酿了一下,这才笑着摇摇头。随后看了眼离她很远的离垢,长生苦笑一声,心道“他居然还记得不敢碰受伤的我。”

梦建城心有不解,为何他俩离这么远?但是他并没有问,而是不解的说道“这个结界不会是你设的吧?”

长生拿上离垢递给她的手帕擦了擦耳朵,淡淡地笑道“你们可是把它惹怒了。”

梦建城一直扶着长生,也握着她的手,不断地给她传输热气。长生也没有拒绝,只是看见玉兰先生忧郁的脸,她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正准备收回手,梦建城紧紧一握,笑着说道“你关它有什么想法吗?”

长生的确有些冷,只能放弃挣扎,无奈道“钓鱼。”

梦建城依旧不解,问道“一只妖怪有什么可钓的,多留一刻钟就有一刻钟的危险。”

长生抬头看一眼离垢,淡淡地说道“我有自己的思量,你们别去碰它就行,我也保证它出不来。”

离垢也望着长生,短短一瞬,两人眼色微微一闪,梦建城以为长生太热了,连忙松开手,笑着问道“接下来去哪?”

长生捋捋头发丝,准备说话时,忽然响起阵阵钟声。

离垢手快的将长生耳朵捂上,梦建城和玉兰先生皆是一惊,就连长生都没回过神,斜眼看着面具下窥探不到表情的离垢,长生心中一暖,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了!”

玉兰先生望着钟声响起的地方,不解道“这是丧钟!难道皇宫出事儿了?”

长生轻笑一声,道“可不是出事了嘛!就在刚刚皇后娘娘应该从圣女宫跳了下去。”

圣女宫?玉兰先生身子一顿,大有不相信的势头,长生掩嘴道“又多了个冤魂!”

玉兰先生皱眉轻搐,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可接受不了谁在他的地盘自杀,简直脏了圣地,看来一定要重新翻修一遍了,心中默默思考着,回到了娘娘庙。

第二日,皇后娘娘的死讯传出,皇上算是有点良心,并没有定什么罪名,只说怪病缠身,薨之意外。

不过相比昨夜皇后的死轰动一时,就连丞相的死也引起了骚动。凌迟之行,千刀万剐,同皇后死于一天,这算是丞相最大的宽恕!

但是长生知道,两人没有结束,他们围绕着高兴皇帝,还会展开激烈的角逐。

———————————————————

长生修养了几天,除了见不到玉兰先生,也就离垢和梦建城天天陪着。

等皇宫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长生带着离垢再一次进入了皇宫。

一帧帧的红色宫墙划过眼前,长生和离垢手牵着手,目视前方,步伐整齐的走向养心殿。

皇后的逝去并没有给皇宫带来多大的影响,再见皇上时,除了几分憔悴到也感觉不到伤心欲绝。

不过当皇上见到长生,眼中释放着莫名的光彩,像是一扫多日的阴霾,高兴皇帝露出了笑容。

常公公略显欣慰,然后邀请长生和离垢入内。

长生早前命人准备好的欣澜公主,早已放在养心殿卧房中,养心殿一尘不染,摆放整齐有序,每样东西都透着淡淡的光泽,这么华丽的宫殿,只住着皇帝一人,的确孤独。

高兴皇帝一直看着长生,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长生的手被离垢握住。

她真的是她!皇上再一次迷糊了双眼。这一幕离垢一直看在眼里。

长生径直走向龙塌边,安详地睡姿让欣澜公主多了几分温婉,那样一个成天粘着离垢的小姑娘,还不是逃不过天命。

她不想只手遮天,她只想掌握自己该掌握的命运,谁都能在她的手上改变命运。

长生笑了笑,支出去了高兴皇帝,正准备和离垢说些什么。他明显懂得,顿了顿身子,小声说道“我去外面等着你,你注意安全!”

长生点点头,离垢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长生。他可是记得,长生用的逆天之法救回来长兴村百姓,这种回魂术真的不想再让她去碰,几经犹豫,离垢还是说了句“你确定不是回魂术?”

刚刚进宫时,长生已经和他讲清楚了欣澜公主的事情。也解释了救她的代价,也许今日就是最后一次进大兴宫。接下来他们要去北冰大陆,那里的秘密必定比大兴宫多。

长生对他挥挥手,笑得轻快,道“不是回魂术,你放心吧!”

离垢皱皱眉,轻轻点头后才离开卧房。

长生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检查了欣澜公主的身体,这样冰凉僵硬的身子是长生以前最喜欢的。更别说她属于皇家人,尸体保存的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腐烂变质。

简直羡慕的不得了……长生搓搓手,哈了几口气,然后将手放在欣澜公主的心脏部位,暖暖的热流涌进她的身体,过了半柱香时间,她的身体有了点点血色。

就趁现在,长生唤来黑白无常,等他们拿着魂魄与身体平行放置,身体和魂魄出现常见的排斥现象。魂魄想离开此处,便一直挣扎着,长生不敢站在她附近,害怕沾染了自己的魂气,只能让黑白无常替她还魂。

而替她还魂的代价就是,帮他们解决几件事情,这就是昨夜他们谈好的交易。

那俩鬼有点发怵,这种禁术是他们第一次用,下手都有些发抖。

长生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待着,这种事不是她能急来的,逆天之术不是谁都敢去做。而今日她逼迫俩鬼使用禁术已经是不道德的,她也无法报答,只能做成交易,各有所需。

长生本来不打算碰欣澜公主的,结果发现欣澜公主的魂魄有转醒的迹象,长生心一滞,这可不是好情况!

还没等她睁眼,长生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魂魄,强行塞进了欣澜公主的身体中。

黑白两鬼惊讶的表情望着长生,只看着强大的反斥攻击到长生身上,长生脚步一虚踉跄了几步,随即站稳,急声说道“你们别动。”

俩鬼老实的输送自己的魂气,长生的手一直将欣澜公主的魂魄往身体中推,排斥和强行推入出现了巨大的矛盾。用肉眼可见出现了星星火光,长生的手仿佛被火烤着,又烫又痛。

黑白无常发现长生额头渗出丝丝汗珠,本能地担心了一下,正想做些什么时,只看着长生猛然发劲一推。

这一刻,天地之间似乎有些莫名的波动,某些地方鸡飞狗跳,不懂得人只啐了一句“见鬼”,还有些人只皱眉望着天际,自言自语道一句“好强大的力量!”

门外的离垢焦急的等着,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愁,刚刚一颗小石子突然弹起,他便知道这是属于长生的力量。

一直坐在榻上的高兴皇帝静静地观察着离垢,看着看着,他便对离垢说道“你们不是想问些什么事情吗?现在问吧!”

离垢稍稍转身回看高兴皇帝,因为心中担心长生,并没有直接问,而是淡淡地说道“我等她出来。”

此话一出,高兴皇帝的脸忽然僵住,他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可是这意想不到还透着几分难受,为什么而难受,他也说不清楚。

之后两人已陷入沉静中,高兴皇帝一口一杯水,连续喝了好几盏之后,长生才推门而出。

皇帝本能的起身去接她,可是离垢早已扶着长生走了过来,看着他俩相视一笑,他的心猛然一抽,焦急的转移了视线,不在看他俩。

长生喝了一杯水,然后对高兴皇帝说道“人已经醒了,休养几日就可下地行走。”

高兴皇帝点点头,吩咐道“将欣澜送回去,好生照看,不可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是!”

等养心殿的人都离开了,长生才笑了笑,起身拜了拜皇帝,言道“皇上可还记得去年参加新亭会时,你们在大钟寺看的那场火焚的戏!”

长生将火烧大钟寺称作为戏,这倒让高兴皇帝有些意想不到。

离垢似乎没有着急想知道真相的念头,而是一直看着长生,总是怕她受伤,又不敢碰她,但是又想护着她,不想再让她为自己做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高兴皇帝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对长生回道“你们要问的是不是我们怎么那么巧就碰到了和尚亵渎女子的事情?”

刚说到“和尚亵渎女子”离垢便一眼扫向高兴皇帝,这一幕反而逗笑了皇帝,长生转头看了看离垢,握了握他的手,安慰的摇摇头,离垢这才收回视线。



</br>

</br>

第七十七章 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

“朕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朕只知道新亭会的前夜,他们经过了一次密谈,当时朕并不在其中。而密谈的人大约二十来个,我们东泊大陆只有南海湾家的族长和昭君王派去的右安师。”

长生微微皱眉思索,所以火焚大钟寺是提前就计划好的!难道真如尘缘方丈所讲,发现了自己在大钟寺吗!所有人只是为了抢夺自己才毁了大钟寺!

长生越想越害怕,她许久不分析定慧师傅的死,都快忘了还有个自己在其中。

离垢发现长生不太对,小声说道“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清亮温润的声音潺潺的流入长生耳中,莫名的舒服极了,长生抿着笑摇头说道“等一下”

然后又对高兴皇帝说道“多谢皇上的玉牌,今日我将它还给您,以后再来皇宫叨扰,再会!”

说完就将腰间的玉佩放在身边的案桌上,转身笑着拜了一拜。正欲走时,高兴皇帝连声说道“稍等!”

两人同时停住脚,只看着高兴皇帝走下甬道,手中拿着一本无名书,另一边走出来几个太监,为首是常公公。

当皇帝走到长生面前,淡淡地说道“既然玉佩留下了,那送你一本书,接下来的路可以解解闷。”

长生抬头望他一眼,这双眼充满了期待和憧憬,这皇帝不是多情之人,此时为何出现了这等之色,长生不解。

高兴皇帝笑了笑,又说道“这些银票赐给你们,朕可不希望你们穷到讨饭去。”

这话说得长生扯扯嘴角,无奈地回道“多谢皇上。”

“那你们接下来是不是去北冰大陆?”

长生并没有想瞒着谁,也就大方的点点头,高兴皇帝叹一声,道“妹三就靠你了,朕希望他完完整整的回来。”

“皇上放心,此去就是解决战事,我会让妹三尽快回来。”长生从不轻易承若,但是若承若了就必定做到。

“抱歉不能给你们士兵保驾护航。”皇上还是第一次露出点点愧疚,常公公纠结的看了眼高兴皇帝。

长生洒脱一笑,挥挥手道“再会!”

这一刻,两人携手离开了深宫红院,斜阳下的背影纠缠在一起,缠缠绵绵,令人羡慕。

高兴皇帝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玉佩发呆,常公公站在身边落寞的说了句“你还是把书给她了!”

高兴皇帝惨淡的笑了笑“我希望她记得这件事情。”

“皇上莫伤心,得与不得都是天命,你能找到她已是不易,老奴希望皇上将江山变得更好,要活在她的眼中!”常公公是个看尽世间百态之人,对于情啊爱啊,他都能很好的引导皇帝去选择。

高兴皇帝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其实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

——————————高兴皇帝的番外番有空会更新

很多秘密都会在番外篇写出来,自此之后,东泊大陆篇就完结了,下一步开启北冰大陆篇,我希望是个大手笔,之前许多坑,希望都能在北冰大陆填上。

长生和离垢来到东泊大陆时是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离去时也应当一无所有。他们先散布了钱财,顾好了马车,买好干粮和水,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第二日一早再出发。

当夜在娘娘庙同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一同用了晚膳,梦建城迟迟不动筷子,玉兰先生看在眼里并没有说话,反倒长生有些不解。

问道“我欠你钱了吗?为什么这种表情!”

梦建城抬头看一眼长生,然后又瞪一眼离垢,低沉的声音道“为什么不等等我!”

长生挑眉道“我们在北冰大陆等你不也是一样!”

花奚梦氏家族三番四次发出通告贴,必须要求梦建城回家,好几次都被他驳回。

这么十七八次下来,家族中的长老惹急了,亲自出来请梦族长回家。

梦建城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只能答应他们本月二十随他们回家一趟。

明日就是二十,梦建城要与长生暂时分别,这让梦建成气得不行,这好几日都摆个脸色,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只是看见离垢就瞪几眼,一点也不给面子。

“可是,我不放心你跟着他去北冰大陆,那地方可是豺狼虎豹之地,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梦建城说得略显夸张,但也都是事实。

长生抿嘴轻笑,放好碗筷就道“好啦!别生气了,今夜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明天你离开后也留个念想,也不知再见我是什么时候!”长生越说越幸灾乐祸,反而梦建城的脸越来越黑,最后起身就离开了。

长生看一眼玉兰先生,愣愣眼,然后对着离垢说道“一起去吧!”

离垢点点头,玉兰先生也跟他俩一同出了房间。

梦建城站在门口跺步,眼睛有意无意的看看房内,发现三人一同出来了,他连忙走了几步,只听见长生说道“站住!走了!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梦建城脚步一顿,转身看见长生三人上了小蝶子身上,他几经犹豫,只能跟着跳了上去,只是这会儿生出了几分期待。

圆圆的月亮和寒冷的风从他们身边穿过,离垢永远都会替长生挡住风,手也永远紧紧握着长生的手。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注视下,长生和离垢从不偷偷摸摸地,反而这么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在别人不那么扎眼。反观梦建城,除了无奈,就只能无视。

轻扬城最近的宵禁解除,许多百姓又开始了夜生活,虽然正月十五已经过去了,但是依旧不减热闹的气氛,用他们口吻中的一句诗形容“葡萄美酒夜光杯,灯火阑珊亮如白昼。”

信阳街在神武大道东边,这边聚集着大量好玩的地方,最出名的便是“迎花楼”和“清花宛”。

这里一个是放浪形骸的地方,一个是听曲谈乐的地方。但是许多人喜欢去“迎花楼”,因为这里最近出现一个夺人心魄,荡人心神的妖媚舞姬。

长生今日便带他们三人到这“迎花楼”坐坐,简直让他们三人惊呆了!

喧哗的闹市,嘈杂的声音,拥挤的人潮,迎花楼门口的人争先恐后地拥挤,这里的女子只披着简单的薄衫揽客。

长生四人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四人衣着不凡,气质高雅,站在门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群的眼球。

离垢很是不适,但长生必须带他来,今后的路更难以预测,如果不让他见识一下形形色色的人,难免会在不经意间迷失自己。这也是她一直想教他的东西。

梦建城稍稍有点紧张,毕竟家族教育严厉,从不许他步入风尘馆内,倒是玉兰先生有些怡然自得,摸着下巴一直思考着什么。

门内走出来一位年纪较长的中年妇女,窈窈窕窕,满脸笑容迎接长生四人。

“四位客官里边请!”对于女子进迎花楼的事情,妇女并不奇怪,依旧热情的招待长生四人。

“姑姑怎么称呼?”长生习惯将年长的妇人称之为姑姑,这倒让女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夫家姓翟,姑娘叫我翟妈妈就行。”翟妈妈边说边笑,将四人从涌动的人群中引去二楼。

这里的丝竹乐器,漫舞轻扬,悦歌徜徉,都在一片轻纱罗帐之中,只有那香烟缭绕着每个人的眼球,给人一种似幻似真的感觉。

四人入座,此处是个不错的地方,一眼望到整个青楼,甚至青纱帐内的窈窕身姿都看得一清二楚。

长生发现离垢一直低着头,本能的有些歉意,离垢似乎看出了长生的纠结,就悄悄地在长生手掌中写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长生微微一笑,对着翟妈妈说道“叫瑟瑟出来。”

瑟瑟!对!就是那个下堂鬼!

十天前,长生送给瑟瑟一张皮囊,这张皮囊可是废了她们不少精力。

简单的说,就是剥了一张人皮,说实话这很残忍,所以她们并没有用人皮,而是找一个会做人皮面具的手艺人经历了三年缝制而成的皮囊。

这就是徒有其表,里边都是空的,但是有瑟瑟灵魂在,这便是一具不可多得的好身体。

当那个扭着仟细的腰肢,身姿妖媚的女子缓步走进来时,长生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这张皮美的不可方物,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如妖如斯,媚眼勾魂,笑容妖娆。只是那轻轻一眨眼,便是勾魂摄魄。

长生警示一眼,瑟瑟才悠然坐在玉兰先生身边。

刚一坐下,二话不说搂住玉兰先生的手臂,支着脸凑上去,缠缠绵绵的口吻道“这位郎君怎么生的如此之俊,要不要奴家单独给你跳支舞!”

梦建城瞠目结舌,长生只是拿着茶壶斟茶,才不管兽性大发的瑟瑟。

瑟瑟话一完,玉兰先生伸出一只手挡住瑟瑟诱人的红唇,嫌弃道“这么老也敢到青楼来。”

声音清清淡淡,但是话确实尤为难听。可是瑟瑟并不恼,又紧紧凑上他,眯眼闻了闻玉兰先生耳边的味道。这里参杂着酒香迷蝶,也淹没不了他人的本身味道。

闻了半晌之后才松开玉兰先生,整理了衣衫,才笑着说道“各位失礼了,几位公子真是人中龙凤,让我这个红尘之人都忍不住亵渎。”

长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浅笑道“瑟瑟会些什么,让我们一饱眼福吧!”

“好!不过奴家有个请求,还望各位帮个忙!”瑟瑟的眼忽然包含着些许祈求,看在眼里居然生出了一分心疼。

梦建城轻咳一声,道“瑟瑟姑娘,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这位可是个大善人!”说到大善人时就指了指长生,却一直无视着离垢。

瑟瑟掩嘴一笑,一扫刚刚的落寞,然后凑到梦建城身边说道“这位公子也很俊,不知你可愿意娶我?”

瑟瑟说着笑着,并没人拿它当真,倒是玉兰先生重重的摔下茶杯。

几人一怔,齐齐望过去,瑟瑟立马反应过来,娇俏道“我知道了这位公子的意思,我不会嫁给他的,我嫁给你就是喽!”

长生嘴中的水差点喷出来,这个瑟瑟可真是极品,只看着玉兰先生脸色微微一红,觉得自己有点激动了,便没在讲话。

瑟瑟辗转起身,抖了抖衣服,又走到四人之间斟满美酒和茶之后,才行了一礼道“各位稍后,奴家去准备准备。”

长生看着面前的清酒半晌,才说道“今夜带你们来放松的,你们都这么拘束吗?”

梦建城立马说道“生生经常来吗?这人是怎么认识的!”

长生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道“随便认识的。”



</br>

</br>

第七十八章 有人享受着生活,有人为生活奋斗

“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一曲悠扬低沉的女声歌曲响彻整个迎花楼,哀中带情,怨中带泪,更透着几分清亮纯净。

惊呆了所有喧哗的客人,每人都昂着头看那青纱帐内的身影。

正在此时,三楼上跳下一个红衣女子,萧声伴随着她轻扬而起,只见那女子停在半空中甩起长袖,露出一张清秀媚态的小脸,无数的娇艳花瓣翻飞而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迷醉。

那女子的脸在落花中忽明忽暗,只听萧声急转而蹙,那女子扬着一只白皙的手臂旋转起来,衣衫翩飞,香肩微露,修长的衣带轻轻抚摸着不少人的脸颊。

如玉的手婉转流连,一双如烟如魅的水眸欲语还休,红唇轻咬,魅惑人心。

长生静静地望着她,此时的瑟瑟犹如隔舞之花,朦胧飘渺,闪着美丽动人的光彩。这才是遥不可及的样子。

她的舞姿轻灵,软如云絮,柔若无骨,似盛开的莲花,花间的蝴蝶,山中的明月,醉的令人无法自拔。

长生不由的高兴起来,坐直着身子欣赏着这一曲惊为天人的舞蹈。

瑟瑟格外令人惊讶,今夜必然成为不少人的梦乡回忆。

三天后,尘灰飞扬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车辘的响声被马车檐下的风铃压制着,坐在马车中的人只听得见丁玲丁玲的风铃。

阳光大道下的人间更显得萧瑟凄凉,风飞尘土,枯枝落叶,晴空万里下偶然一只乌鸦掠过,只听见它哇哇大叫几声,便消失在茫茫山崖之中。

马车内坐着两人,男子正在打坐冥想,女子正在看书轻笑。

赶车人是个戴斗笠的黑衣男子,说是人也不全是,他也是跟瑟瑟一样缝制的人皮身体,空有一张皮囊而已。

三人整整走了三天,还没走出东泊大陆,明夜坐船过了大湖泊才算真正走了一半,马车走的很慢,吃喝都是在附近的镇子解决。

当越往大湖泊去的方向越荒凉,曾经这些沿河的居民有很多,自从大雨之后,河边便不许住人。

这里还残留着山体滑坡的现场,但是堤岸正在有人修建,他们都在无言奋斗,每一下的砸铁声,每一下的呼喝声,在此处形成了不可一见的风景。

马车停在路边之后,走下来两人,男子依旧一身青蓝色长袍,精致的面料在阳光下闪着淡光,只带一顶草帽,遮住了眼睛,露出了精致的下巴。

女子懒懒散散的伸个懒腰,红色披风稍稍滑落,男子轻轻一提帮她系好了披风。

女子的幽瞳稍稍一闪,扑闪扑闪的水眸颤抖几下,只看着她笑容灿烂的样子,让人沉醉。

“好累呀!离垢今夜在此处休息还是找船继续走?”女子正是长生。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人群,道

离垢收回视线,温润道“听你的!”

长生拉着他的手一同朝着大湖泊的岸边走去,风扬起衣衫,两人纠缠不清。

堤岸边的人纷纷抬头看来,全是些中年男子,都是一些经历沧桑落寞的人,莫名让人心塞。

长生静静地望着他们,他们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湖泊,一浪接一浪的波浪起伏。他们不惧危险,不惧严寒,拼命的干着皇帝交待的任务。

“他们冷吗?”离垢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长生微微含笑,柔声道“人生就是如此,有人享受着生活,有人为生活奋斗。”

离垢微微点头,笑声双靥,温然道“我们今夜就走吧,我想坐船。”

长生笑着转头,曼声道“我知道你看不惯这样的场景,今夜走就今夜走,我这里还有剩下的银子,分给他们一点我们也够用了。”

离垢轻轻点头,这才笑得真实。

远处的黑衣人走到两人身边说道“船已顾好,可以登船了。”

长生回头看他,这张皮做的也是精致至极,只是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比之前做鬼时尚好一点,可以站在太阳下,再也不畏惧阳光活在黑暗中。

“谢谢黑煞,你先将马车赶上去,我们稍后就到。”

黑煞立马应道,离垢望着他的背影呆滞一刻,长生淡淡地说道“别看了,都被你看出了窟窿眼儿了。”

离垢收回视线,一边思索一边道“他真的不是我父亲身边的那个人?”

“不是,他是我救的,名字还是你起的。”

几天前,长生为了让黑煞正大光明出现在离垢身边,便做了一场戏,就是想骗骗离垢。可是他总是觉得这人就是他父亲身边的黑衣人,偏偏取个名字还叫黑煞,真是奇也怪哉。

两人散步了钱财之后,才登上大船,这艘船真不是一般大。听黑煞说,这就是送人过河的船,因为过河的人少,便一天只走一趟。

长生和离垢正踏上船板,忽然感觉到一种震动,两人回头朝岸边看去,只看见扑面而来的几个黑衣人,手拿亮晃晃的长刀朝两人奔来。

长生眉头微皱,想推开离垢,还没碰到他,便被离垢拦腰抱起,长生惊讶看他,心道“这小子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抱她!”

离垢隐在帽檐下的脸对她笑了笑,手一转将长生绕到自己的背后,长生缓慢落地,从离垢后背探出头看去。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弹,那朝他砍来的大刀颤了几下,拿刀的黑衣人手一麻,迅速松开刀,立马用脚踢向离垢。

离垢带着身后的长生转了方向,反手推开了那黑衣人,只听见噗通一声,那人掉入湖中。

整个过程,离垢手脚轻快自如,不伤人一分,所有人无法接近两人一步。

而长生就被离垢拉来拉去,扬起的衣衫,飘起的青丝,划过离垢眼前,这好像两人的一支舞,配合有度,伤人无形。

站在里边的黑煞没有动身,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

其中有个黑衣人察觉无法突破离垢,转向朝着他身后的长生袭来,长生望着他嘴角上扬,只等他朝自己攻来。长生借助了离垢肩膀,轻轻一跳,一只脚便踢上那黑衣人。

呼的一下,只看见那个黑影子划过天际,消失不见。

这一脚长生只使了三成力,简直惊呆了一众黑衣人。

发现他们互看一眼,准备逃走,黑煞猛然上前抓住一人,那人身子一软,彻底落在黑煞手中,而其他人早已消失不见。

长生和离垢整理了衣衫,朝黑煞走去,他手中的人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看长生两人,随后瞪一眼。黑煞将他的面巾扯下来,整张脸露出来反而没那么凌厉。

长生冷眼盯着他,问道“谁派你来杀我们的?”

那黑衣人啐了一口,偏不说话,长生伸出手指,准备让他试试万骨咒。

“稍等一下。”一个男子声音悠然传出,三人同时回头看去,这一看才发现船舱内好多眼睛惊恐地盯着他们。

而在一方小门中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一身玄袍,华丽至极。长生有点眼熟,当看见他的笑容时,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几天前在大兴皇宫见过的玄王爷吗!

长生朝玄王爷走了几步,淡淡地问道“玄王爷为什么在这里。”

玄王爷望着长生也不显惊讶,只是笑着说道“这是本王的船,本王自然在这里。”

长生皱眉,又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意思,她不相信玄王爷听不懂!

玄王爷挠挠额头,朝长生走了两步,然后看着黑煞手中的人,略略愤怒道“居然敢在本王的地盘杀人,到底是谁派你们前来的。”

那黑衣人看了看玄王爷,也啐了口,转头不理他,玄王爷受挫,大喝一声“来人,给本王关起来,用重刑严刑拷问,不问出来所以然,本王将他大卸八块。”

说着话,他身后便走出来两个人,接过黑煞手中的人,拖进了船舱。

长生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王爷您干什么呢?”一个妖媚的女子声音从船舱内响起

这声音一出,长生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三层。

只看着一个红衣女子笑意盈盈的走到玄王爷身边,雪白的肌肤微微发红,双目娇媚的在各人脸色转了几转。

长生微吸一口气,望着那女子有点略显无奈,她怎么跑到玄王爷身边了。

上次她请求他们四人将她收留了,当时长生并没有想让她跟着自己,把她放在东泊大陆还能查点事情。

便让玉兰先生把她赎走了,还以为她会安定的待在轻扬城,这么几天的功夫就来到了这里,真是小瞧她了。

女子便是迎花楼的瑟瑟,这张人皮简直是祸害人间。

瑟瑟仔细看看长生,然后略显兴奋道“哎呀,你是秋姑娘吧!”

长生瞟了一眼面前的人,淡淡地回道“是!”

瑟瑟一把抱住长生的手臂,因为太用劲,瑟瑟一个踉跄,长生顺手扶住她,面无表情道“瑟瑟姑娘小心一点。”

瑟瑟柔柔一笑,对着玄王爷道“王爷,这就是赎我出青楼的几个人,当时秋姑娘还让奴家舞了一曲,我当时也很纳闷,一个女子居然入青楼喝花酒,实在匪夷所思。但是那个梦公子却说,她是个大善人,肯定会帮我的,所以我才斗胆要求他们赎我出狼窝,我还真得好好感谢秋姑娘,姑娘可是我的再造恩人呢!”

这个笑!长生看着她,也笑着说道“是瑟瑟想要跟着玉兰先生走的,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瑟瑟连忙曼声道“秋姑娘是大善人,你看那些工人们,拿着你的钱可都笑得开心呢!”

长生又瞟了一眼,明白了她说的话,所以玄王爷是一直观察着他们的!

瑟瑟忽然松开长生,转身走到黑煞面前,一把握住黑煞的手,惊讶道“这位不是梦公子吧?”

黑煞立马甩开了瑟瑟的手,连连退了好几步,瑟瑟莫名得意,暗中笑了笑,对黑煞道“你居然不敢让女子碰哈哈哈。”

黑煞眼睛一红,警示了瑟瑟一眼,便低下头。

也不知怎的,瑟瑟总是离离垢很远,长生并没有问过什么,瑟瑟这种鬼,不招惹离垢已经是烧高香了。

当日,四人便住下了,这船要行使三天才能到湖对岸。湖之大,也无人丈量过。



</br>

</br>

第七十九章 人命是最不能琢磨的

当日夜晚,长生正躺在床上闭眼冥思。

只听见门嘎吱一响,一个清浅的脚步声朝她走来,越走越快,最后用扑的动作爬上长生的床。

黑暗中,只听见极速的呼吸声,越吸越快,吸着吸着还满意的哼了一声。

床上的长生一直睁着幽暗的墨瞳,等身边的人稍稍正常了,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哪有,哪有,瑟瑟永远臣服于长生。”

“下午的时候是不是差点忍不住了?”长生这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瑟瑟连连点头,道“你再不来,我真的就快元神俱灭了,我都差点离开这里去找你了。”

长生笑了笑,然后给瑟瑟让开了点床榻,瑟瑟立马躺上来,一边吸魂气,一边咯咯发笑。

长生侧头看她,问道“笑什么?”

“我们争锋相对的样子真好看!”

长生弯弯嘴角,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在玄王爷身边?”

瑟瑟轻轻一哼,道“那小子转身就把我送给了玄王爷,还说,这是个金主,抱好他有我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样?荣华富贵是你想要的吗?”

“才不是,我要找我相公,这只是暂时凑合而已。”

长生又被她逗笑,瑟瑟立马正经起来,道“其实跟着玄王爷几天,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长生挑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我发现船舱下一直关着一个人,大约十五六的男孩。”

长生蹙眉,心理一直有个疑惑,便道“我怎么感觉,这一批黑衣人和在娘娘庙遇见的黑衣人是同一批呢?”

瑟瑟不解,却想起一件事情,说道“上次你不是让我闻玉兰先生身上味道吗?我的确在他身上闻见了幽冥之气。味道很淡也很熟悉,就属于鬼新郎的!”

长生眯了眯眼,淡淡地说道“味道很淡,是消退了,所以他们很久之前见过面。玉兰先生并不善言辞,但是对梦建城确是坦言相待,等他来了,让梦建成再去会会玉兰先生。”

“你不怕他伤害梦公子吗?”

长生思索一瞬,笑道“玉兰先生是个惜花之人。”

瑟瑟嫣然巧笑,糯糯道“只可惜不爱真花,爱假花。”

长生淡淡复笑,嘴角微微莞尔,言“被关的小子你尽量去查查,这个玄王爷不是简单的人,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实在匪夷所思!”

瑟瑟点点头应道“好,你想个办法把我带着一起,我可不想灰飞烟灭了。这个玄王爷不容易看透,需要时间。”

长生点头,对于这种事,她也不着急。

思域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那个被抓起的黑衣人也值得怀疑,到时候让黑煞去探探,我还是不太相信玄王爷。”

瑟瑟听见黑煞就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

“还是黑煞那小子真不知好歹,偏偏待在你们身边。我是想给你们留私人空间,互相交流感情,那小子可好,偏往你们身上凑。”

长生汗颜,无奈道“你这鬼脑子想什么呢,是不是皮痒了,要不给你扒了”

瑟瑟连连欠笑道“长生饶命啊!瑟瑟再也不敢了!”

长生掩嘴轻笑,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然后一起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玄王爷亲自动手做好早膳,然后命瑟瑟给长生几人送来。长生正在和离垢站在甲板上看日出。

瑟瑟从船舱里缓步走来,望向他俩停住了脚步,看见这场景居然生出了几分欣慰。

初升的阳光在他们之间打转,风飞衣衫永远是缠绵在一起。

离垢的手背在身后,似乎是一直保持着保护长生的姿势,让她很方便就能靠上自己的肩膀。

瑟瑟抿抿唇,发现身后有人走来,便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这一派宁静的气氛。

船行驶的非常缓慢,缓慢到连饭桌上的茶水都荡不起涟漪。

瑟瑟说,船舱中有老人,玄王爷怕他们受不了,便放慢了速度。长生有心着急,也无能为力,只能随着一座巨大的扁舟飘荡。

几人用饭的速度不急不缓,而这个饭桌也设在非常有意思的地方,一边看水流淌,一边看船内舞曲。

悠扬婉转的琴声随着风声而起,湖泊的水清澈透亮,丝丝涟漪而起,丝丝漩涡而起,似乎伴着琴声在舞蹈。

长生两人用饭不言不语,等到吃完之后,长生才对着离垢说道“本想只和你单独游山玩水,没想到偏偏遇见些莫名其妙的人。”

离垢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只要你在这里,我就觉得开心。”

长生噗呲一笑,伸手替他压低帽檐,乐乐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说些让我脸红心跳的话,是不是难受!”

离垢顺便拉住长生修长的手,然后又拿出手帕替长生擦手,擦完这只又拿起另一只,离垢认真地擦着,长生认真地笑着。

阳光洒在长生脸上,比太阳还要耀眼迷人。

俩人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一幕被人看在眼中没有和谐温馨的画面,只是尤为的扎眼。

瑟瑟正在玄王爷身后弹琴,弹着弹着她看一眼玄王爷,只发现他紧紧盯着甲板上的长生,盯着盯着还迸射出一抹奇异的光,阴森中带着点意味深长。

瑟瑟手中的琴声越来越快,芊芊十指不停拨动琴弦,惊呆了一众正痴迷的客人。

玄王爷慢慢收回视线,望向瑟瑟,望着望着邪魅一笑,一只手缓缓搂上她的腰肢。

瑟瑟媚然一笑,琴声悠悠变缓,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仿佛刚刚的插曲从未有过。

长生似乎明白了瑟瑟的意思,然后拉着离垢离开了玄王爷视线,和离垢一边走一边道“这个玄王爷我在皇宫时见过两面,当时只像传闻中那样是个纨绔子弟。这次再见面,总感觉让我难以琢磨。”

离垢停了停脚,似乎想到什么,便说道“我好像见过那把刀!”

长生也停下看他,心里明白他说的那把刀是什么意思,然后也回道“前后都是一个人在追杀我们。”

“对!昨天那个黑衣人我们不应该交给玄王爷。”

长生拍拍他的肩膀,淡笑道“那人我让黑煞带走了,等会儿去亲自问他。”

离垢点点头,两人才一同朝船舱内走去,刚进入房间,便看见黑煞笔直地低头站在一边。

长生慢步走进他,侧头看看他,疑问道“怎么了?”

离垢却朝着另一边走去,那地上正躺着一个黑衣人,却早已没有了呼吸。

“死了!”离垢摸了摸他的心口,淡淡地说道

长生闭眼寻找那黑衣人的魂魄,寻了几圈也没找到,最后睁眼问道“黑煞出什么事情了?”

黑煞摇头,闷闷地说道“我只是点了他的穴,他就死了。”

长生转身看去,忽然发现离垢检查尸体的动作非常熟练,只听见离垢起身说道“死的很蹊跷,阿弥陀佛!”

长生眨眨眼,最后也蹲在尸体边,检查了一下,思考着道“一股气劲冲破了心脏。”

黑煞心一滞,歉意道“对不起。”他刚刚使劲太重,居然点死了他。以前杀人都没有这么负罪感,现在居然生出来悲天悯人的情怀。

长生又走到黑煞身边,道“好了,死了就死了,下次注意点。”

黑煞这才点点头,但是离垢对于长生说的话有点莫名的反感,那句“死了就死了”让他听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他总是不喜欢长生说这样的话,不明白她是看透了生死,还是毫无悲怜之心。那个和他一起散布钱财,救助灾民的长生难道是假的。

长生并不知离垢此时的想法,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解,导致他们被人利用。

行船的第二天,船上突然发起了暴动,有人凿穿的船壁,掉入了水中。

因为河水太冷,那人冻得不行,又只能返回船舱,却被玄王爷抓住,当时长生等人正在现场。

许多人因为船舱进水而激动得四处乱逃,玄王爷的人拼命堵住洞口,还是淹死了几人。

那人被抓上来之后,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抱住长生的脚,鬼哭狼嚎道“姐姐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长生低头望着他,这难道就是瑟瑟所说的被关起来的小男孩?

离垢发现长生沉默不语,便独自蹲下来拉住冰冷的男孩,轻轻地说道“去里边取取暖。”

那男孩儿发现好心的离垢,又顺势抱住离垢,鬼哭狼嚎道“哥哥救救我,哥哥救救我。”

玄王爷在不远处轻轻一笑,道“家弟调皮,打扰了秋姑娘。来人!把公子带下去收拾一下。”

那男孩儿一听玄王爷说话便大哭,急急反驳道“我才不是你弟,你是坏人,居然敢关我这么小的孩子,我要向皇上说,我让他治你的罪。”

玄王爷的笑容停在脸上,阴森中带着点诡异,他身后的瑟瑟连忙走上来,说道“王爷,这孩子可能是冻傻了,先让他暖暖,等他恢复了在说。在这么糊涂下去,保不准说些什么难听的,再将船凿个窟窿,我们都得掉进湖中。”

玄王爷深深地看了眼那男孩,一句话不说走下了船舱,瑟瑟扶着那孩子一起走进了长生的房间。

边走边对那男孩说道“看着没,我保证你会出来吧!”

那男孩儿对瑟瑟眨眨眼,离垢望了他们一眼,又看看长生,低声道“你怎么不答应救他。”

长生默然片刻,温然道“救不救他都跟我们走。”

离垢了然,但是刚刚这男孩儿的极端行为害死了两个人,长生知道离垢有些不适,安慰道“人命是最不能琢磨的,你无法为每一个伤心流泪。”

离垢没有回话,但是他对长生的话不与苟同。

那小子似乎饿了许久,进屋就吃上了桌上的糕点,狼吞虎咽,毫无形象。

长生几人坐在一旁看着他,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打了几个隔,清了清嗓子,说道“瑟瑟姐姐他俩真得会带着我吗?”

瑟瑟点头微笑,道“当然会,但是你得说你是谁,为什么被王爷关起来。”

男孩低眉顺眼,诺诺的说道“我是南海湾家湾名茶的弟子,我叫湾小湾。王爷和我师傅有仇,他抓我是想威胁我师傅。”

长生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湾小湾看一眼长生,撅嘴回道“师傅说北冰大陆有个叫陈家庙的地方出现了魂魄祭祀的事情,他为了历练我,让我独自去查查。”

长生皱眉,这件事情也是黑白无常让她帮忙的事情。

黑白告诉她说,陈家庙那地方每天都有新鲜的魂魄出现,然而一出现就被祭祀了。

他们去过好几次,一个魂魄也没锁到,冥王告诉他们,不查清楚就罚三百年的月供,可是急坏了俩鬼。



</br>

</br>

第八十章 以后不会了

今日夜深人静的时候,长生离开了大船,带着瑟瑟去了北冰大陆城口探查情况。

这北冰大陆异常寒冷,如果没有练就术法之人一炷香都会被冻死,就连长生都受不住这寒冷的感觉。

还未飞到北冰大陆城口,仅仅停留到两大陆的交界口,冰凉的寒气已经超过任何一个地方的冬季了。

呼啸的狂风卷起滚滚沙尘,这沙尘不似关外黄沙,而是雪白色小指头大小的雪粒儿,打在脸上生疼。

但是这里的人有一种特殊的皮肤,坚硬厚重,比哪个大陆的人都要壮实,连女人都是通红的皮肤散发着粗皮的反光,而且每个人都要比各大陆的人高出一个头。

强壮且蛮实,头脑也相对的简单,但是阴险狡诈却也那不下。也是几个大陆中人类最为低能的地方,随便一个人都能被忽悠。

这北冰大陆自长生离开后就变了一个样子,变得连长生也不敢踏入的样子。

夜空下,长生站在高高的土堆上望着远方,风肆意的刮,青丝衣裙飘在空中跳舞,美的不可方物。

她站了半晌,眼神才定格在缓缓而归的红衣女子,她本是鬼身,最不畏惧各种温度。

但是也非常奇怪,长生几百年前还是鬼时,也不敢到北冰大陆来,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这风在撕扯自己的灵魂。就如现在一样,她依旧忍着痛站在此处。

瑟瑟朝着面无表情的长生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笑,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子,时不时在手指间转几下。

长生轻轻问道“问出什么了?”

瑟瑟站在长生之后,才笑道“那些人可真是傻,我说我想进羌无,但是我怕冷,我该怎么进去。那小子看着我眼睛都直了,还跟我说,他们身上穿的特质的衣裳,这衣裳用烈火红岩浆烧至而成,名叫“乌金衫”,穿上它保准你在北冰大陆行走自如。然后就给我炫耀这件衣服,我顺手就把它拿过来了,他追了我一路,你看看!”

瑟瑟将布袋丢给长生,长生嫌弃的皱眉到“人家穿过的!”

瑟瑟以一种看祖宗的表情望着长生,长生摸摸鼻尖,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是烈火红岩烧至的,那他们北冰大陆自然有专门制这种衣服的地方,等我们进去在重新做几件。”

瑟瑟白她一眼,道“你现在能进去我就烧高香了!”

长生轻咳一声,道“应该可以进去,只是忍忍就过去了。”

瑟瑟抢回长生手中的布袋子,道“你可真是祖宗,嫌东嫌西的,姐姐我现在进去给你找地方重新做!”

长生抿着嘴笑道“瑟瑟真乖,我在这里等你。”

瑟瑟愣了两愣,最后只能无奈的再进来一次北冰大陆。

长生站了许久,天边的阳光渐渐升起,长生耳边里回荡着阵阵马蹄声。

这声音非常远,远到似乎在另一边的山谷中,最后又是一阵整齐的马嘶声,整齐的呼哈呼哈声,伴随着呼喝声,一个男子的声音喊出“儿郎们,西齐欺人太甚,我们要不要继续战斗?”

“战,战,战!”这几声回荡在长生耳边震得耳膜痒痒的。

“出发!”

然后这声音就消失在天际。

长生摸摸耳朵,然后魂思找瑟瑟,而瑟瑟却回答她说“你先回去,这衣服要两天才能做好,记得留点钱。”

长生收回魂思,就离开了此处,离开前还安排了几个小鬼跟着瑟瑟,以防万一为甚。

大船正行驶在湖中央,以一种缓慢得连肉眼都无法看清的速度行驶。偶尔驶过的小船望一眼正在小蝶子身上的长生,感叹一句“真美”

长生笑一笑,登上了船。今日的船比以往更安静,没有人在甲板上谈话欢笑,也没有琴声歌声,简直像一艘寂静的鬼船。

长生眯眼望了望四处,这里仿佛透着死寂,渗着血腥。

长生快步走进船舱内,只见离垢的门口围着大堆的人,他们也不说话,就一直静静地望着房间内。

长生走过去,推开了人群,入眼便是三四个尸体躺在地上,脖子处流出大量的血,渗透在船板上很是瘆人。

站着三四个人面面俱到的在一旁,长生瞧见离垢手拿着佛珠,不停的念经诵佛,倒是松了一口气。

而玄王爷坐在一旁撑着上头盯着低头而立的黑煞。

另一个湾小湾正抿着嘴,手搅着衣裳,哪里也不敢看。

长生走进房间,四人才望过来。湾小湾连忙走到长生身边,讷讷的道“姐姐,你快救救我们!”

长生看他一眼,才发现他满脸都是血迹,像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又像是被沾染上的。

满屋都是打斗过的场面,凳子桌子全都破碎,唯一一个好的还被玄王爷坐着,端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长生拉开了湾小湾,走向玄王爷,不动声色地问道“请问王爷看出什么没?”

长生没有问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倒让玄王爷有些意想不到。

他渐渐放下手,随意搭在把手上,然后指了指黑煞说道“你们的人,杀了船上的人,本王需要看出些什么吗?”

长生转头看黑煞,希望黑煞解释给她听,黑煞接触到长生视线,才点头说道“昨夜这群人直冲进来打小湾少爷,公子本无意参合,却被人连同一起打了,我见公子不还手,便生气了。我并没有出剑,没想到他们居然当场死了!”

长生注意到那句“没有出剑!”然后看看地上的人,他们可都死在剑下的。

然后又问道“公子没事儿吧!”

黑煞一愣,看看离垢,然后摇摇头。

长生又道“他们为什么进来打小湾少爷?”

湾小湾摇头表示不知道,玄王爷却笑了一声,说道“昨天早上他凿船逃走时,淹死的那几个人可是他们的亲人。你说他们要不要报仇!”

玄王爷说完,湾小湾瞪红双眼,反驳道“我没有淹死人,我凿船时身边并没有人,我是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的。就算凿开了船他们也无法进来,只有你们进来时,门才会打开。”

湾小湾头脑清醒,什么都明白。

但是这几句话却逗笑了玄王爷,他按了按眉心,大约是真的累了,然后叹一声道“关健是地上这几人认为是你杀的!”

湾小湾紧握拳头,再也不说话。

长生在几人身上看了看,然后说道“居然已死,那就葬了吧!”

此话说得清清淡淡,很是无所谓,长生转身看离垢时,发现他已经停止念经,也正好收回了看她的视线。长生并没有想什么,却听见门口议论道“这都是什么人啊!”

“对呀!一家人都被他们害死了,居然还说得这么无所谓,要我说就该抓起来,全都杀了,看他们还敢害人不。”

长生望他们一眼,他们立马闭嘴,匆匆离开了门口。

玄王爷起身展展衣裳,然后对他们几人说道“这艘船是载人的,不是你们杀人的地方,明日上岸,本王无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长生侧头看看他,此时他正与长生站在一起,一个看着里边,一个望着外边。两人错身而过时,长生感觉到他身上一股特殊的气息,一闪即逝,捉摸不定。

长生摸摸鼻尖,走向离垢道“去我的房间吧!”

然后又看向黑煞,道“先收拾一下,把他们的尸体放在昨日的尸体一起,明日上岸全葬了吧!”

黑煞点点头,湾小湾却道“昨日的尸体早没了,我昨晚偷偷去关我的房间看了看,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被淹死的人!”

长生深深地望他一眼,然后说道“你也跟着我们吧!”

湾小湾连连点头,立马跟上长生和离垢去了另一间房。

长生和离垢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谁也不说话,湾小湾抬眼看看俩人,然后又低头思考着什么。

过了许久,离垢才开口道“他们都是人命!”

莫名其妙地一句话,湾小湾并没有懂,只是假装没听见,依旧玩儿他的手指。

长生却懂了,只是轻笑道“人各有命,他们什么时候死早就被安排好了,我们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住一个即将丧命的人。”

长生这话说得有点矛盾,她本就是个能改变人命运的人,怎么会留不住一个即将丧命之人呢!

离垢又道“但是我们应该尊敬他们,而不是而不是”而不是说这么无所谓的话!

离垢没有说出之后的话,长生也没明白,只是握了握离垢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长生的“以后不会”是不会再让你看到自己杀人,你是佛家弟子,本就是慈悲之人,如何能看得人命从他眼前消失。

离垢这才笑笑,以为长生都明白了。

过了许久,长生已经入睡,离垢起身走出房间,站在甲板上望着马上消失的落日。

没过多久,天色渐暗,只感觉到身后一阵风吹走了,他隐隐看见一个黄色的淡影子朝着对岸飞去。

他身后的黑煞走来替他披上衣裳,道“长生又出去了。”

“她去哪了?”离垢淡淡地问道

“我不知。”

离垢望着那个早已消失不见的影子,惆怅道“你先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黑煞这才缓缓退开,过了一会儿,离垢身边又走来一人,玄色衣裳在灯光的照耀下华贵高雅,手背在身后,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

离垢望他一眼,帽檐下的眼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

玄王爷一笑,道“公子要等秋姑娘吗?”

离垢没有动作,只是轻轻嗯道。风袭来吹走了暖暖的气息。

玄王爷与离垢一同站着,站了许久许久,玄王爷才笑着离开,黑煞远远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不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然后魂思跟长生讲了今夜的事情。

长生依旧等在昨日的小山坡上,刚刚正在熟睡的她接到瑟瑟魂思,说是衣裳做好了,让长生来接她,不然就不给长生衣裳。

长生自是不与她计较,早早等在这里望着前方朦胧虚无的北冰大陆。

接到黑煞的魂思之后,又等了一会儿瑟瑟才姗姗来迟,她手中一共拿了五件衣裳,笑着炫耀道“那老头子说,这五件衣裳免费送我了,只是让我多去给他唱唱歌就行!”

长生轻轻一咳,接过衣裳,道“谢谢。”

长生破天荒地道谢一声,可是惊呆了瑟瑟,她立马扑上长生,紧紧抱住长生,道“好长生,钱可就别收回去咯!”

长生推开快要钻进她嘴中的瑟瑟,无奈道“不收,但是你得继续在这里替我做件事情!”

瑟瑟一怔,愣了半晌,才颓废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快说吧!晚点我就反悔了。”

“我刚刚找船上几人的魂魄并没有找到,而且黑白也没有前来锁魂,可是这些魂魄消失不见了,替我看看去陈家庙的人有没有携带什么特殊的东西。”

瑟瑟一愣,痴痴的望着长生道“你怎么知道和陈家庙有关?”

“直觉!”

第八十一章 要打出去打

第二日下午船终于靠岸了,首先抬出去的尸体并没有人认领,长生只能随地找地方将他们埋葬了,埋葬之后乘着没人下了禁锢咒,看看有谁在打这些尸体的主意。

就这样,一群人又上了路,因为玄王爷只是载人到岸的,送上人他又原路返回了。

长生深深地望了眼正在船板上的玄王爷,那一脸笑容有点恍惚,湾小湾站在长生身后得意笑道“可算是离开了这个瘟神,我终于可以去安心的查事情了!”

长生侧头看他,饶有兴趣颔首,唇角轻扬,道“你不怕船上那个是假的吗?其实真的早已混在这其中了,会想尽办法解决你的。”

湾小湾听完浑身一震,莫名觉得这话说得在理,便收回笑容,紧紧粘着长生和离垢。

行路加上行船已经过了半月有余,依旧在东泊大陆的地界上,渡过大湖泊,这边便是荒凉饥荒的景象。

随着一起下船的人朝着四面八方离去,这里的高山还很远,整个地方空旷寂寥。

长生四人坐在马车中度过了一下午,终于行驶在有村庄的地方,当夜借宿了一晚,却发生了一件事件。

长生和离垢正在房间中抄写经文,突然听见阵阵地奔跑声,而这声音明显是朝着他们的房间涌来。

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湾小湾和黑煞急急走进来,只听见湾小湾惊讶道“好多人朝着咋们跑来,手里都拿着家伙,好像要打架。”

长生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看出去,只看见明亮的火把朝着她们涌来。

时不时传出几句“打死他们,居然将村长一家人都给杀了!我们要为村长报仇……”

长生撅眉轻言道“怎么偏偏走到这里来了!”

湾小湾连忙问道“走哪里来了?”

“那个死在船上的几人中有个是他们的村长!”长生淡淡地说道

湾小湾惊讶之余有些意想不到,他似乎还记得还是玄王爷告诉他们,“往西北方向走会快一点遇见人家,晚上还能有地方住!”

离垢收拾好东西,也走到长生身边,往外看了看,这群人已经跑到了门口,十几个火把照着他们一脸气势汹汹的态势。

湾小湾惊叹道“这好像有四五十人吧!”

长生拉了拉离垢说道“先离开这里吧!不能与他们正面相对。”

离垢点点头,长生便向黑煞说道“你先出去把马车骑出去,我们稍后就来。”

黑煞立马钻出房间,而那群百姓突然大喊“妖女快出来,不然我们烧了这里!”

“各位好汉行行好啊!这是我的房子啊……”一个老婆婆的声音祈求着向那群百姓说道。

长生望过去,这就是收留他们住下的老阿婆,她并不知道长生几人做过什么事情,也没有收长生几人的钱财,只是好心让他们住一夜。

长生有些心滞,面露苦涩道“该怎么办?”

离垢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离垢正走,长生一把拉住他,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跟你一起。”

离垢沉默不语,湾小湾却急急说道“我去把老阿婆带走吧!”

长生瞪他一眼,然后同离垢一起走了出去,刚一出去,所有人就愤怒的大喊“妖女,假法师,你们要给村长他们偿命……”

“对!假法师害人不浅,我们这个村庄都淹死了大半的人,我们还恨苍天不长眼,怎么不让你去死呢!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长生皱眉看了看离垢,并没发现他有什么不适。然后抬了抬手,示意让他们安静,他们并没有听长生的话,越说越激烈,最后都扔出了东西。

长生只能拿出了定身咒,霎时四处安静了,长生的耳朵才好受一点,离垢担忧的看看长生。湾小湾连忙走出来拉着老阿婆走进来屋中。

长生对离垢说道“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离垢看了看身后的小房子,担忧道“先把阿婆安排好了,我们再走。”

长生应道“好,我让黑煞再给她找一个住处。”

离垢点点头,然后朝着后院走去。离垢刚走,那群人突然冲破了定身咒。

强大的冲力让长生退后了两步,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群人便冲向长生,刺眼的火光让长生不得以捂住眼睛,仿佛在缝隙中看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朝她刺来。

长生本能用手一挡,另一只手便朝他推去,可是这一推,并没有让那人飞走。

长生有些惊讶的望着面前的人,因为她的一只手正插进那人心脏中,那人往后一倒,长生手抓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充斥着长生脑腔。

霎时间,整个地方的人惊声尖叫,四处逃窜,离垢匆匆赶过来,等看到长生的手便怔在原地。

长生望一眼离垢,发现他将帽檐压到很低,连精致的下巴也没露出来。

长生的手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这不是她第一次拿心脏,也不是第一次在离垢面前杀人,只是这次怎么感觉不太对!

两人一时陷入沉寂中,最后赶来的湾小湾吓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杀死他的!”

长生皱眉,低声道“他魂魄出窍没?”

湾小湾连忙蹲在尸体边检查,寒风袭来,吹起阵阵血腥味道,离垢皱皱眉,一句话不说,就朝着后院走去。

长生看着他的背影抿抿唇,犹豫了半晌,却听见湾小湾说道“姐姐,他没有魂魄!”

长生扔下手中的心脏,在那人身上擦了擦手,面无表情道“又是北冰大陆的死尸!”

湾小湾愣愣眼,惊奇道“他们的死尸做的这么逼真吗?”

长生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去洗了手,收拾了一下才走上马车。

离垢正闭眼打坐,长生上车他也没有说些什么,他俩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马车中。

湾小湾觉得两人太尴尬了,便坐在马车外跟着黑煞一起赶车。

就这样不言不语三四天,他们终于走到了北冰大陆。

当夜长生刚从外边回来,发现离垢还在打坐,几经犹豫,坐在他身边说道“把这个衣服穿上!”

离垢并没有睁眼回应,长生凑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一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长生哭笑不得,下令马车在行慢点,然后给几人都穿上了特质的衣裳。

几人还未走到北冰大陆城口便被瑟瑟拦住了,瑟瑟上车之后假装气喘了几下,发现此处的气氛不太对,然后小说对长生说道“怎么了。”

长生摇摇头,然后问道“怎么把我们拦住了?”

瑟瑟正整理着衣裳,然后对黑煞说道“先别进城,往右边走,那地方有处山庙,今夜先去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在进城。”

黑煞掀开一点车帘看了看长生和离垢,长生轻轻点头示意,倒是惹得瑟瑟不快,瞪着眼道“狗仗人势!”

忽然马车一个急停,长生下意识往车口冲去,突然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久违的熟悉怀抱,让两人都有些发颤。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哎哟一声,湾小湾冲出了车外。

瑟瑟扶着车壁哈哈大笑,黑煞却撅着眉瞪向瑟瑟,两人有种要打架的态势。

长生不想阻止,便将瑟瑟推出了车外,淡淡地道“要打出去打。”

瑟瑟凌乱的站在漫天飞雪之中望着长生,肆意地风吹着铃铛当当响,仿佛这一阵的音域正在给瑟瑟和黑煞伴奏。

离垢缓缓地替长生塞上耳朵,淡淡地说道“走吧!到地方了再打。”

瑟瑟本以为离垢会劝架,哪想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站在原地就准备跑路,长生朝她扔了一张定身咒,淡笑道“跑什么跑!”然后瑟瑟就被暴力的拉走了!

瑟瑟无精打采地解释道“今日是北冰大陆的洗沐礼,凡是进入羌无城的人都必须退去衣裳在神仙湖洗沐,如若湖水变色,那人便将祭山神。”

长生听完有些莫名其妙,她可没听说过北冰大陆有洗沐礼!

“最近很多传言,妹三他们在冰魄城的东南处被滞留,三丈厚的冰挡住了他们的路,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已经被冻了一个月左右,再经过半月,他们会全部冻死!”瑟瑟将这几日打听来的消失全都说出来了。

长生轻启朱唇,道“我今夜去找找妹三。”然后想起什么又问道“昭君王呢?”

瑟瑟摇头,道“并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但是听说皇宫加强了守卫,防止有人偷袭。”

长生明眸微动,素手稍稍捋了捋发丝,朱唇轻启道“他们难道防昭君王?”

瑟瑟唇角微扬,笑道“听说北世帝在选秀女,各大陆都广招美女。但是听说他看上了西齐大陆附属国的广安国师,但是妖帝也看上了广安国师,两皇帝前些日子正在为金丹而打仗,现在却上升到为争夺女人而打仗。”

长生愣了愣,这个广安国师实在是有点太熟悉了吧!然后摸了摸鼻尖,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个国师长得可还好看?”

长生问的话让几人莫名其妙,瑟瑟略显疑惑的说道“没见过!应该还可以吧!”

长生眉心微动,抿嘴一笑,不过很快恢复成冷淡的表情。

离垢望一眼长生,什么也没说,依旧安静地打坐。

这特制的乌金衫是防寒保暖的,穿上它的确可以挡住刺骨的寒风。

长生和瑟瑟当夜进了北冰大陆,看见了传说中的冰雪世界,此处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冰雪覆盖下的城有点朦胧感,到有几分东泊大陆的热闹。

因为俩人怕被抓去洗沐,便偷偷地混入了人群中,几经辗转,走出了人群。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冰魄飞去。

乌金衫散发着淡淡的暧气,让长生舒服了不少。

黑夜中长生披着一袭白衣织锦镶毛斗篷,与这雪白的城融为一体,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颊,阻挡着寒风的洗礼。

瑟瑟在长生身旁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怕冷!”

长生低笑道“怎样?是不是找到了我的弱点!”

呼啸的风吹散了嘴中的热气,整个地方响着瑟瑟的轻笑。

羌无又称之为冰雪城,它也是天天下雪,只是低寒的空气一直冰冻着城池,导致它常年都是冬季,比任何大陆都要冷,但是也比任何大陆生存的时间长。

而北冰大陆有个姚弛仙界,就是那个前夜氏太子——夜农炎昊拯救过的仙界。这里依稀还能看见建造的夜氏观庙。

想来这个北冰大陆和南辄大陆渊源还挺深厚,这次应该能从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但愿离垢不要恨她!长生想完悠悠叹了一口气,便收回了思绪。



第八十二章 叫我寻仙君即可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可见的颗粒般大小的雪粒儿划过天际。

长生似乎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忽然停下动作,掀开帽子看去。

只看着不远处有两个影子一闪而过,那一红一黑匆匆划过眼前。

瑟瑟凑到长生面前惊奇道“怎么了?”

长生抬手朝那方向指了指,淡淡地说道“鬼新郎和黑衣人!”

瑟瑟一怔,连忙说道“追过去!”

长生冷眸一闪,寒光四射,冷言道“蒽,先去看看。”

两人又换了方向朝着那俩个影子追去,而在她们身后,有个同长生一般白色斗篷的人正静静地看着她们。随着她们的离去,那人也追了过去。

长生的速度很快,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偶尔有人仰头看看天,几道影子划过眼前,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长生还是追上了鬼新郎和黑衣人,他们并没有惊讶,只是许久不见长生,他们到有些意想不到。

此时的长生如花月之色,白绸翩飞,青丝绕容,墨瞳幽暗,清冷在眉,宛若仙人般停在他们面前。

而他俩也让长生非常意外,他们脸上戴着即熟悉又陌生鬼头面具。

为什么说熟悉呢!因为这鬼头是自己曾经带过的,丢在小竹楼已经有些日子了,居然戴在他们脸上,实在匪夷所思。

这是谁给他们的,不言而喻。那么说,妹九根本没被白衣人收走,她又被鬼新郎骗了!

鬼新郎看着长生眼角的寒光闪闪,却笑了笑,说了句老朋友间见面的话“好久不见!”

长生环抱手臂,淡然道“我倒是很想见你,是你自己躲着我。”

“我以为你把那小鬼儿关进十八层地狱就不会找我了,哪想你还想着我呢!”鬼新郎得意地笑着

长生没回话,而是望着黑衣人,望着望着就朝他说了句“这位!难道我们认识吗?这么不敢看我!”

黑衣人明显一顿,稍稍抬头后,却被鬼新郎挡住。只听见他笑着回道“你身边已经有位护花使者了,可千万别把我身边的护花使者带走了,不然我会寂寞的。”

长生本能以为他说得是谁,但是发现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她才有些莫名其妙,稍稍转身看去。

在层层迷雾之后,一个人形的影子正飘在空中盘旋,白色的袍子随着飞雪肆意飞跃,那人与她一样遮住了脸,不过看身材是个男子。

长生看他瞬间,耳边似乎传来极速狂奔的声音,并伴随着瑟瑟的大喊声“长生快闪开!”

鬼新郎抿着一抹狂妄的笑意冲向长生,那黑衣人紧随其后,不过他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像是伸着手去拽鬼新郎。

但是这一切长生并没有看见,她只看着那个白衣人闪电般的速度也朝她冲了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见了一声巨大爆炸声,长生的耳朵渐渐失去知觉,身子却被人抱住,而他们正极速的往下落。

长生还望了眼天空,发现鬼新郎的一只胳膊已经没有了,他正愤怒的盯着他俩。

极速下落的风吹散了俩人之间的亲密感,长生不适的推了推他,他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长生瞪一眼,伸手去抓他的面具,却被他灵敏地躲开了。

长生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另一只手准备抽出定身符,却听见他轻轻一笑,尤为清晰地淡笑,让他多了几分神秘感。

长生心头一乱,心疑道“她怎么使不上力气呢?”

白衣人见她稍稍沉静,便换了个动作将长生拦腰抱住。

长生一怔,莫名的想发火,伸手就朝他心脏部位抓去。一震冲击过后,两人站在了地上,白衣人稳稳抓住长生的手,低低的说道“女子就矜持点,动不动抓男人胸像怎么回事……”

长生没仔细品味他诱人的声调,只是被他的话影响得面红耳赤。

快速赶来的瑟瑟望着他俩有些发怵,因为这俩人怎么这么像?

“你到底是谁?”长生到底是稳住了阵脚,冷冷问道

白衣人不动声色松开长生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怀中的玉箫。那玉箫清亮纯明,没有一丝纹路,只是通体散发着淡绿色的光彩。

这张面具和玉箫似乎都透着死寂的味道,神秘而又迷人。

“叫我寻仙君即可!”短短一句话说完,他便消失不见。

长生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寻仙君你给我等着!”

瑟瑟抬头望着那人离开的地方,笑道“这寻仙君怪有意思的!”

刚说完,看见长生杀人似的的眼神,瑟瑟立马噤声。

长生望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他们又跑了!”

瑟瑟心一沉,失望不已,略略低沉道“为什么你一到北冰大陆就见到他们?”

长生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却没有说话。然后带着瑟瑟继续朝着冰魄方向飞去。

大约半时辰左右,两人已经看见了那座耸入云霄的冰山。再往近一看,冰山是一座空心且透明的坚硬冰封而成,隐隐能看见冰山之中的火光。

瑟瑟惊叹了一声,摸了摸冰璧,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凉直接冻住瑟瑟的手,瑟瑟惊讶一喊“长生救我!”

长生立马飞到瑟瑟身边,看到这场景她想起一件事情,一件令自己从此再也没有进过北冰大陆的事情。她从不记在心里,但是忽然想起还是令她心悸。

瑟瑟见她默不作声,只能拿着手委屈巴巴地杵在长生面前说“干什么呢!救救我呀!”

长生捏住她的手,淡然道“只能把手扔了,再重新做一只。”

瑟瑟抿着嘴,示意长生赶快给她拔了,再晚一点这冰就要长满整只手臂。

长生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听见咔嚓一声,瑟瑟就剩下一只鬼爪子。

长生没在理会瑟瑟,而是绕着这冰山转了几圈。这冰山之中容纳了十几万人,而自己的魂尸却不在其中,妹三同他们一样都是人,所以无法走出这冰山,否则也会像瑟瑟一样被冻住。

但是他们也算是聪明,用火融化冰山,只需融化一角他们就有救了。

这冰封很厚,从外看去只能看见其中的火光,和隐隐绰绰的人影,他们似乎也知道不敢触碰冰山,所以一直围在一起,其他处只搭了几个帐篷。

还好他们出发前带足了粮草,不然这半月就会全军覆没。

北世帝如何想到这种办法对付妹三,她也无法理解,这个北世帝从不是一个打持久战的人,就他那种速战速决的急脾气,如何能晾着妹三他们好几个月。

长生思索良久,决定进去瞧瞧,冰山之中的军心已经涣散,这种等死的感觉让他们每个人都很害怕,隐约都能听见抱怨和争吵。

长生并不想横冲直撞的冲进去,冰山这里无法突破,那就从冰山之下突破。

瑟瑟并不知道长生要干什么,只看着她闭眼冥思半晌,眼忽然睁开已经换上来暗绿的墨瞳。长生的眼在黑暗中一直是暗绿的墨瞳,只是平日都是常见的墨瞳,在常人眼里只是多了几分深邃感。

飞雪继续飘,长生瞬间钻入了地下,瑟瑟以为眼花,跑过去四处检查一下,惊讶道“我还以为只有魂魄才能钻地”

长生站在黑暗的地下巡视一圈,最后朝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方向走去,那只萤火虫像一只肉肉的小虫子,屁股上一盏小小的光,正蠕动着身子往更黑暗的地方爬。

长生缓慢地跟着它,走了大约半柱香,它的身子又朝上蠕动着,又过了大约半柱香,那虫子爬了出去。

长生稍稍止住脚,从小洞口钻了出去。钻出去的地方空旷无人,抬头往上看,一个巨大的螺旋式的冰山顶压迫着她。

长生舒缓了一口气,然后魂思找妹三,寻了几圈,在一个帐篷中找到正在谈事情的妹三。

妹三愕然一怔,久违的魂思,难道是长生来了?

妹三稍稍安排了一下,才朝着魂思的方向走来。

刚看见长生时,她正在戳土堆。走进一看,一只很恶心的白色肉虫在她脚边蠕动着,妹三吓得立马站住,没敢朝长生走近。

长生抬头看去,释怀的笑了笑,然后站起来走向妹三,淡淡地说道“你还好吗?”

妹三犹豫不定,皱了皱眉,道“你把那只虫子弄走。”

长生掩嘴笑道“那应该是还挺好!”然后用脚将虫子踢进了洞中。

妹三这才放轻松一点,舒缓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呐!那只小虫子带我进来的。”长生跟着妹三走着。

妹三没和长生聊小虫子的话题,而是低眉颔首,略显沉闷道“我们被困二十多天,这冰山坚硬无比,火烧不化,砸不碎,好多人都被冻成冰人,一碰就碎,许多人死无全尸!”

长生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人群密集的地方,那些人看见妹三和长生显然有些激动,有些人更是站起来走向长生俩人。妹三抬手挡住了他们,淡淡地说道“她是来救我们的。”

许多人激动之余,都有些不可置信,长生静静的望着他们,然后问道“他们是昭君王的兵?”

妹三点头,然后说道“昭君王一月前带着几万士兵朝西方攻进,然后便没有消息了。”

长生没敢跟他们说昭君王就在常流吃香的喝辣的,只是安慰道“放心吧!都能出去。”

众人惊呼大喊“姑娘威武,姑娘威武”

长生苦笑,然后让妹三带着巡视一下这冰山之中的情况。

北冰大陆冰冻十里长街,有一条街是上至几千年前的广安街,长生曾经在那里称霸过,那时人们给她取名叫“广安公主”。

这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只要稍稍想一想,就会跃然而出。记忆这种东西不是她记不住,而是看她想不想记。

此事已经过了近千年,她还没上天听佛时发生的,这里至今都有她的传言,而这传言同前夜氏太子的传言不同,凡是有“广安公主”在地方就没有鬼魂。

那时的北冰大陆大多数人,都是供奉着“广安公主”,直到现在整个北冰大陆依旧有几座“广安公主”的雕像和庙宇,而且广安的姓氏却一直被沿用。

就像那个西齐大陆附属国的广安国,就与长生有着莫大的联系。

天渐渐的亮了,长生安定了军心就离开了冰山,趁着清晨的风出了城楼。瑟瑟望着她回来,便松了一口气。

离垢依旧在打坐,长生整理了衣裳,才同他们一起继续进城。

离垢一只静静地望着长生,长生不解,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离垢摇头,之后两人又陷入沉静。

第八十三章 请问衙门有客房吗

北冰大陆非常大,足足有三个南辄大陆,它是经过几千年来不断壮大的,它周围许多附属国全都变成了北冰大陆,更别说它们曾经用邪恶手段吞掉一个大陆。

然后这里的风气越来越差,这里皇帝全是以养死尸为利,影响着这里每个百姓供奉死尸。进入城中之后,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十足的阴气。

天空飘着雪,风吹来若有似无的腐蚀味道,这个大陆没有新鲜的大树花草,每一次都是透着死寂,呼啸的风直接啪啪打脸。

这里每个人都壮实勇猛,长生几人走在路上格外引人注目,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恶语相对。长生放下车帘,再不看外面的场景。

他们停在一家客栈前,虽然热闹的客栈,看见长生几人却都安静下来,眼神怪异的盯着他们几人。

小二并没有迎合笑嘻嘻地,只是不紧不慢走到他们面前,无精打采道“打尖儿还是用餐?”

瑟瑟端着一派气势,淡淡的说道“两间上等客房,要挨着,再给我们做点店里的招牌菜,半时辰送进客房就可。”

小二眼神也怪异的看着瑟瑟,瑟瑟疑问的笑笑,道“我很好看吗?”

小二收回视线便不在说什么,然后请他们走上了二楼。

刚一进房间瑟瑟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前几次进来也没有这样的情况,这里的每个人怎么都这样看着我们,就像看猎物的表情!”

长生在房间转悠了一圈,摸了摸家具,淡然道“这房间好久没住人了!”

瑟瑟连忙说道“我们是不是进错客栈了?”

长生摇头,淡淡地说道“无事,这里的客栈恐怕都是这样。”

瑟瑟嫌弃道“我前几日一直住在花楼,那里可真是干净,哪里想到这些客栈还这样脏乱差。”

长生思索一瞬,瞑了一会儿道“让离垢过来住,你现在去花楼吧!有什么事情你联系我,你在那里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瑟瑟正往床上躺,听见长生的话就止住了动作,无奈道“我还以为我可以休息两天呢!你又要我离开。”瑟瑟撇撇嘴,表示不满。

长生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瑟瑟又说道“其实我一直听她们聊“广安公主”的事情,那个“广安公主”和广安国师有什么关系呢?”

长生漠然半晌,轻咳一声道“不太清楚!”

瑟瑟又撇嘴“我听说这里还有“广安公主”的雕像,你说为什么会竖个雕像啊!”

长生瞟了瑟瑟一眼,云淡风轻地冷道“你再不走,我扔你过去了……”

瑟瑟白一眼长生,嘴里却嘀咕着“没人性,你居然不好奇这个广安公主,也许她能帮你大忙呢……”

长生望着她的背影,叹一口气,道“自己能帮自己大忙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小二送上酒菜,四人坐在一起简单的吃了一点,之后离垢留在长生房中,一直休息到天亮。

然而天亮之前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清晨小二去叫门时,发现好几个客房的客人都无人答应。

他出于好奇,便擅自打开门去瞧瞧,这一瞧便不得了了!

客房里许多刚入住的客人居然便成了一具具干枯的空壳,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当即惊恐万分的大叫一声,惊醒了还在沉睡的客人。

长生是从外边刚回来,正在喝茶时听见的惊呼,正在晨坐的离垢缓缓睁眼。两人便听见匆匆忙忙的喊叫声从门口经过。

长生与离垢互看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坐在没有动。

过了半晌房门被打开,湾小湾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黑煞。

长生向他递了一杯茶,淡淡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黑煞坐下后,开口道“有人死在房间里。”

短短一句话毫无意义,因为长生自己都能听见,反倒湾小湾焦急地说道“好像被什么吸干了血,抽走了精气,已经成了干尸!”

刚说完离垢看了眼长生,而长生沉默一刻,淡淡地说道“死了多少人?”

“三四个房间都死了,就咋们这两间房都还好!”湾小湾说完觉得不太对,又嘀咕道“怎么只有这几间房住人呢?其他房间好像都是空的!”

长生抿了一口茶,明眸一动,朱唇轻启道“先等着吧,有人会来找我们的!”

几人坐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七八个官兵样貌的人走进来,为首的人高大威猛,却也英俊不凡,一双凌厉的眼睛直接盯着长生。

长生也看了看他,只发现他眼神示意身后的官兵搜搜房间。

而长生几人坐在原处并没有动,只等着他问话。

他在几人的脸上转了转,意味深长地走到长生身边坐下,然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长生昨夜并不在客栈里,她前半夜在陈家庙附近转了转,后半夜只睡在三里外的大树上,因为注意力全在离垢这间房间里,并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

长生思索瞬间,离垢便开口道“没有任何声音。”

那人又看向离垢,对于这个戴面具的,他还是非常怀疑。微眯了眯眼,眉目萧然,冷笑道“为什么其他房间的人都死了,你们却没什么事?”

离垢不动声色摇摇头,轻言道“不知。”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并不像一个被问话的人。

那人啧啧一笑,挥一挥手,吩咐道“来人,把他们几个抓进衙门慢慢审。”

只见黑煞拳头一握,离垢立马说道“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那人又笑“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偏偏他们都死了,反而你们几个相识的人还完好无损。我刚刚进来之前也问过了,你们几个外乡人并不知道这里的习惯,凡是住客栈的人都会挂天灯,而天灯就是给鬼照路的。为什么挂天灯的死了,你们反而没死?”

长生稍稍抬眼,笑道“所以这位大人的意思是,不是鬼杀的他们,而是人喽?”

那人奇怪的眼神看看长生,然后回道“这位姑娘可以这样理解!”

长生轻勾丹唇,慢悠悠说道“请问衙门有客房吗?”

奇奇怪怪的问话逗笑了那人,只是瞬间,他收回笑容,冷言道“并没有。”

长生看了眼离垢和湾小湾,又说道“但愿给我们找个好地方,不然你们会遭殃的”

这句话只说给了那人听,只感觉他浑身一震,缓慢地转头看了看长生,然而长生只对他笑着看着他。

四人随着马车走到了衙门,清晨的风和阳光交相呼应,几人走在路上可以听见指指点点的声音,长生握住离垢的手,安慰道“也许会有别的收获!”

离垢又看了看长生,总感觉这个视线是怀疑是思索,长生的注意力并没在离垢身上,也不知他想的什么。

羌无大多数的房屋建筑都是朱红色的,在飞雪漫天中映照着别样的色彩,然而只有官家象征的建筑是血珀色和琉璃黄。

入眼的衙门奢侈又华丽,金色的屋顶上总是反射着流光溢彩,似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衙门门口上挂着一副匾额,似乎是上了年岁的斑驳不堪,但是却不失庄重严肃之感。

门口的人围了许多,但是今日不开堂,长生几人被安排在还算干净的牢房中。

当夜见到了他们口中的青天大老爷王思之,他看样子年龄不大,身材也不似羌无那样强壮。

有的是一双精明又神秘的眼睛,一头乌发束起,即一丝不苟,又神采奕奕。

一身紫红色的长袍只给他增添一种老气横秋的味道,倒是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见到长生几人时,第一句话并不是问罪,而是向离垢问道“这位可是三千法师?”

没人明白他为什么说这句话,长生只警惕的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认识他?”

离垢站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叫我公子!”

长生回头看他,这时的他整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只看见隐隐的衣袍闪动,那双明亮的双眼目视着王思之,这种感觉让长生有些琢磨不透。

他似乎变了,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长生在心里嘀咕着

王思之笑着拱手道“哈哈三千公子,我可听说过你的事迹,掀动东泊大陆乱了七天七夜。”

长生皱眉,抿了抿嘴唇,等着离垢回话。

“我不认识你!”离垢淡冷的回道,大有不想与你讲话的意思。

湾小湾嘶了一声,心中着急死了,戳戳黑煞,示意他说些什么。

黑煞不理湾小湾,只静静地等着命令。

王思之也不恼,站在牢房外同身边的人说着笑着,长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句“你把三千公子请出来,我要与他单独聊聊!”让长生很不解。

长生一直目视着请离垢出去的那人,然后淡淡地问了句“请问这个大人贵姓?”

那人就是抓长生几人进牢房的男人,听见长生的问话本能一怔,沉默半晌,才说道“无名小卒!”

长生冷哼一声,便默许了离垢的离开。

几人刚走,黑煞便走到长生身边说道“该怎么办?”

长生摇摇头,道“无事,先休息一会儿。”

之后,长生一直站在牢房门口听着,可是也非常奇怪,风声太大导致她什么也没听见。

经过了好久好久,离垢才慢慢走进来。

他一进门就打坐冥想,长生在他身边蹲着看他,看着看着长生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语气略显沉闷,让离垢不得已睁眼看看,长生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看了一会儿,离垢才无奈道“他问我昨夜到底听见了什么没!”

长生撑着头,撇撇嘴淡哼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问小湾和黑煞?”

离垢摇摇头,然后拉起长生冰凉的手暖着,淡淡地说道“他觉得我戴个面具很可疑!”

“他不是认识你吗?”长生本能觉得他在说谎。

离垢又摇头,道“也许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让我放松警惕,再来套我的话!”

长生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了然道“你没骗我?”

离垢放下长生的手,然后捧起她的脸笑道“我从不骗你”长生释怀的笑了笑,两人便坐在一起互相取暖。

其实离垢是话并没有说完,那句“我从不骗你,只要你不骗我!”他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

当夜瑟瑟接到长生的魂思之后,立马开始查探客栈之事。

夜晚的空气急剧下降,风声急剧而过,刮起狂风大作,当夜的妹三那里,又被冰雪覆盖了一层,冻死了上百人。

在寒风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坚持不住了,这便是北世帝想要看到的场景,不战而胜。这一战之后许多大陆刷新了对北世帝的看法。

第八十四章 请问什么罪?

第二日开堂在即,长生和离垢被分别带出去,四人都是依次上堂。

长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总是觉得这件事是个阴谋,所以在堂上并没有好好说话,懒懒散散了半晌,王思之的惊堂木拍响,大喝一声“给本官好好说话!”

这一声响,长生双目直射寒光,堂上几人吓得心肝微微一颤,绕是经过多年沉淀的王思之眼皮也轻轻跳了几下。

接下来一幕几人也惊呆了,绑着长生的铁链子被轻轻一扯,轻易碎成了渣,只看着长生一步一步走上堂前。

王思之咽了咽口水,怀疑的眼光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长生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冷冷道“昨天晚上和三千说了什么?”

王思之哪里受得住长生的逼问,这双眼睛能直射他的灵魂,再看她一秒,魂魄都要撕扯出来。

突然堂上出现暴乱,好几人都四处逃窜,堂外还围满了官兵。

长生自是不管外边的情况,只是一直盯着王思之。

他颤抖着手掰开长生的手,长生缓缓松手,冷眼旁观的看着他。

王思之咳嗽了几声,才找回几分状态,抬手示意外边的人别动,这才说道“我只是问了”

“说实话!”长生不动声色的打断他。

王思之又咽了咽口水,道“我想请三千法师去陈家庙做一次法事!”

长生微微敛起柳眉,淡然道“是你不让他告诉我的?”

王思之看了眼长生,摇摇头回道“陈家庙是禁地,北世帝秘密下令封锁,不得任何人前去,违法者如被发现就会受残酷的刑法。”

“封锁?”长生附和一声,心中默默思索着:她前夜的确没有进去陈家庙,只在村外转了转,本想着救出妹三在进陈家庙一探究竟,原来是禁地!

王思之见长生沉默,又试探着说着“三千法师没有告诉你,兴许是担忧你”

长生收回思绪,低言道“我有什么好担忧的,傻子!”

王思之静静地望着长生离去的背影,许久他才自言自语道“真不容易骗!”

这句一出,差点钻进长生的耳朵里,只是一阵风忽然袭来吹散了短短的一句话。

长生侧头看了看风吹的方向,眯了眯眼,然后伸手捋了捋了飘飞的发丝,之后才缓步走去牢房。

离垢并不在,黑煞说离垢早被请走了,离垢留下话说“不要担心,很快就回来。”

长生没有进牢房,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然后对黑煞说道“你去帮瑟瑟查客栈,小湾先跟我走!”

站在牢房外的官兵根本没有插话的权利,只是眼睁睁看着几人从牢房大摇大摆走出去。

湾小湾跟着长生很是兴奋,分明忘了昨夜坐牢的事情。

长生与他只是乘着小蝶子,前往困住妹三的冰山。

在路上,长生向湾小湾问道“湾名茶只派了你一人出来?”

湾小湾点头应答,长生又问道“你们南海湾家只有你一个徒弟?”

“自然不是,我们南海湾家有上百名学徒,内姓湾的就有七八十个,外姓的多数是四大陆的人,还有北冰大陆呢!”

长生又问道“湾名茶术法怎样?”

“我师父可厉害了,他会好多术法,连蜀山的仙术都有接触,不出一百年就能升天成仙呢!”湾小湾很是自豪的说着湾名茶的事情。

长生淡然,又问道“他可告诉你,陈家庙是禁区?”

“告诉我了,他让我小心行事,不可莽撞,他会来找我的!”湾小湾一直回答着长生的话,哪里明白已经被长生套话了。

湾小湾说完发现长生沉默的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姐姐怎么了?”

长生躺下身子,不在理会湾小湾,心里却一直分析着。

她如果听的没错的话,王思之说的是,“北世帝秘密下令”,北冰大陆的人知道些也是无可厚非,连她这个头目遍布各地的人都不知这个秘密,湾名茶是如何知道的?

那个玄王爷为什么要杀湾家人?是授予谁的命令?还是私人的仇?

似乎从他们到北冰大陆之后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到底是谁控制着他们的前路?

长生想了许久,脑子一片混乱,忽然她坐起身子,长叹一声,嘀咕道“看来得去找冥王下下棋。”

说完,又从新开始躺下,哪管湾小湾奇怪的望着她。

艳阳满天,寒风十分刺骨,冰封大地反射出强烈刺眼的光线。

忽然嗖的一声破风而来的声音穿过长生耳膜,灵敏的小蝶子迅速躲过了一只直射而来的长箭。

两人身子一歪,长生立马反应过来低头看下去,只见大批黑衣人骑着马一路尾随她们,每人举着一把漂亮的弯弓,整整齐齐的箭头方向正是自己。

长生一把揪住湾小湾的衣领,一跃而下。

湾小湾吓得哇哇大叫,长生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湾小湾连忙住嘴。

两人落地,箭头却一直紧随其后,两人站住之后,长生离他们不过二丈远,刚好看见每个黑衣人。

每个人都掩住嘴,凌厉的眼一直紧紧盯着长生身侧的湾小湾。

冰寒的天气冻得每个人都吐着热气,他们身下的马一直乱窜,根本不敢往长生方向前进一步。

长生端着闲适的姿态望着一群不太友好的黑衣人,为首的人放下手中的弯弓,紧紧盯着长生半刻,才说道“交出湾小湾。”

长生不屑的冷哼,惹了那群黑衣人不快,为首的人又说了句“他是逃犯,我们奉命捉拿归案!”

长生看一眼面容胀得通红的湾小湾,笑道“奉命!为什么要遮住脸?”

为首的人并不想与长生废话,只在长生说话瞬间,他便重新拿起弯弓,瞄准了湾小湾。

长生把湾小湾往自己身后一拉,冷眸一转,与这寒风一起射出一道冷冷的寒光,眼神清冽灼人直视眼前之人,仿若一种无形的阻力冲击着他们。

只见那些马窜得更急,黑衣人奋力稳住阵脚,一些箭还是射偏了。

长生稳稳的站着没有动一下,湾小湾伸出头去望他们,这一看便是一只破风射来的强劲箭头直冲他的眼睛而来。

长生不急不缓的抽出符纸,随意一放便化成一道绚丽的结界,箭头被瞬间震成粉末。

所有人一惊,铺天盖地的箭头全部射来,全都化成灰烬。

长生一直笑着,阴森诡异的脸上露出几丝光亮,为首的人咬紧牙关,冷哼一声“姑娘,你这是包庇罪犯,当同罪处置!”

长生环抱手臂,淡问道“请问什么罪?”

“勾结外党。”

四字一出,湾小湾大喝一声“放屁,小爷我勾谁了!”

“哼!你私自到北冰大陆,我有权捉拿你回东泊大陆。”

长生又换了个动作,撑着下巴,眼神一直看着在湾小湾身上打转。

湾小湾有点站立不安,又喝道“我没有私自来,我我”他根本不敢说是师父派他来的,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长生思索着湾小湾的态度,然后朝黑衣人说道“他是南海湾家的人,你自然是在东泊大陆找湾家的要人!来这异国他乡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不嫌麻烦吗?”

长生一句话就说到点儿上,而且这一句一出,黑衣人明显无话可回。眼看着面前之人无法下手,这真是他们的头一次。

过了半晌,黑衣人便头抵头念着什么,长生眯了眯眼,盯着他们几人的动作有些熟悉,心里思索着“这不是传声令吗!他们这些凡人居然也会?”

湾小湾低头沉默,长生在他耳边问道“你出来时,湾名茶还给你说了什么?”

湾小湾沉默半晌才摇头,长生淡淡一笑,道“你们湾家到底在做什么勾当!又或者得罪了谁,为什么这些人追着你不放!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湾小湾稍稍抬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可怜。那群黑人忽然分开,像接到了新命令,驾着着马离开了。

湾小湾见长生也走开,他几经犹豫,站着没动。

长生没有唤他,直接去了妹三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湾小湾的身子已经冻僵,他的眉头和睫毛都染上了白霜,十四五岁的样子似乎不在,清秀的脸庞显得几分颓然。

他咬着牙,握着拳头,忽然大喊一声,惊走了林中的飞鸟。

他又拿出腰间母指大小的小竹筒,抽出一张小纸条看了看。

若隐若现出现了石盘老人四个字,他将纸条用火焰燃尽,化成一片灰烬。做完一切又昂着头看天空。

看着看着他嘀咕道“师傅,石盘老人到底是谁?跟着她真的能找到石盘老人吗?为什么要找石盘老人?你现在在哪里?”

几句话一出,他眼前跃过一个白影子,他揉揉眼睛,下一秒却被人撸走了!

他惊讶的眼瞪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长生来到妹三此处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下的冰山隐隐见到山中忙碌的身影。

每人拿着锄头刨地,不是种地,不是挖出路,而是挖几处藏人的山洞,因为她要砸山!

砸山听起来就不是很容易,借鉴的是古时传闻愚公移山,移没移走她不知道,但是今日长生砸山,必须要成功。

长生找了一个顺手的巨大石头,这些重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小菜一碟。这石头是她从另一座山顶卸下来的,她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准备离冰山远点。冲刺过程中巨大的阻力能有很好的控制力度,只需一下,这座山便可裂开。

调整好距离,目测好目标,才对妹三魂思,妹三接到消息后往冰山外看了看,隐隐约约见到一个白衣女子飘在空中盘旋。

她手上巨大的石头让他咽了咽口水,然后魂思给长生道“你确定可以砸开冰山?”

长生回道“别废话了,让他们躲进坑里,速战速决。”

妹三远远地朝她点点头,然后吩咐所有人躲进挖好的坑里。

七八万人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冰山的一角堆满了尸体,除去病重的士兵,还剩不到五万人。

冰山足够大,他们挖了三天三夜,每个人都有容身之地,这次对他们来说是个奇耻大辱,但是为了活命,他们必须躲在坑里。

五万多人的军队因为训练有序,不到一柱香便收拾好了。

妹三一个人站在地上环视一圈,最后叹了一声,也跳进洞里。

长生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等到夕阳落尽,她叫来了自己的魂尸,只是一瞬间,四面八方涌动着淡蓝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冰山四周。

妹三抬头看了看,这座冰山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蓝色的光,神秘即恐怖。

有的人小声议论着,妹三心情沉重,略微担忧长生。

第八十五章 长生砸山

长生隐在黑暗中,衣裙被风吹动,她一把扯开斗篷,任它随意落下去。

手上巨大的石头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长生姿势稍稍前倾,寒风忽然阵阵而起,又猛又急。

她能感觉到四周的眼睛,已经将她团团围住了。但是她必须冷静,这座冰山在她眼中似乎变得很小很小。

她眼眸深处倒映着冰山的白色影子若隐若现,暗瞳微闪,长生准备冲刺过去。

正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一暖,惊讶之余转头看去,熟悉的脸跃然眼前。

“离垢?”长生惊异叫道

身后正是一身蓝袍的离垢,他并没有戴面具,只是今日的他有些不同,那双眼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眉目清俊的他透着几分沉稳,英俊绝伦的脸有一丝神秘魅惑人心。

不管他是正低头看着怀中的她,都有几分天人之姿,仿若他周围所有的光都暗淡了下去,只有他衬着盈盈的光泽,光芒璀璨!

他发现长生看他人入神,轻轻开口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低沉又有力的声音充斥着长生耳膜,她有些沉不住气,想躲在他的光辉下了此残生。

只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离垢也随着长生举着石头的手撑了上去。

顿时,长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心中一动,略略思索道“你?”她想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结果离垢打断她的话,轻轻地说道“速战速决。”

长生抿着唇,撅着眉,略显沉闷。

离垢迷离的眼中透着几分忧愁,然后伸手替她抚平眉头,他才恢复了平静,附在长生耳边小声说道“我不喜欢你皱眉头!”

长生低眉,看见那只白净修长的手环抱自己的腰肢,她皓雪一般的衣裳与他纠缠在一起,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长生只在一念之间,便恢复了平静,然后轻轻点头示意,道“好!”

两人凌空而过,只在瞬间,他们经过的地方都被强风吹倒一大片,连四周的打成一片的魂尸和死尸都被刮走了一大半。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人,眼看着冰山在眼前,两人齐力一扔,没有错过分毫力量,仿若他们之间一直都这么有默契。

他们似乎在某个地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长生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幅画面电光石火之间,她被离垢揽腰肢离开了冰山。

只是这一抹记忆忽然消失,她心中一急,伸手想要推开离垢,却被离垢稳稳地抓住了手,只听他在耳

</br>

</br>

第八十六章 我怎么任性了?

长生停在一处满是冰面的湖上,夜晚的星光点点,她伸手接住飞舞的雪花。

长生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副一副画面,她作为“广安公主”时,那时的北冰大陆也是仙气十足,有许多修行之人在此处吸收天地精华。

因为她的出现让北尧帝很是不满,便召集修仙之人找出她的存在,可是那群修仙之人忽然全部撤离,自此北冰大陆在没有任何仙人来此。

那时的北尧帝虽长相清秀,但脾气却十分火爆,更是阴险狡诈。他自知无法抓住“广安公主”,便下令告知广安街道上的人,邀请“广安公主”进宫当官。

那时的长生心高气傲,自是看不上官姿,这才正大光明的忤逆了皇帝的命令。

他有了正当理由撤离广安街,广安街道上的人奋力拼搏,却怎么也拼不过官家的强大军队。短短十天,广安街全部被毁,连同她的庙宇和雕像都被毁了七七八八。

长生心疼她的信徒,便冲了出来保护着广安街,结果北尧帝带着茅山道士和辰风穆家的阴阳眼找到了长生。

北尧帝的冰山术将长生困住,也就是从那时起,长生不敢碰北冰大陆的术法——冰山术。

她那时魂力尚浅,无力承受强大的冰山术,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时,自己收复的鬼魂居然全都跑出来救她。

那群鬼魂很意外发现能在冰山穿梭自如,以此他们救了长生。

那晚,长生拖着残缺的魂魄离开了北冰大陆。

也是从那之后,她再也不进北冰大陆,那群魂魄也被她练就成魂尸。

然而,北尧帝发现了长生召唤鬼魂的力量,也学着长生制造自己死尸,这便是今后北冰大陆死尸的由来。

她还记得千年前自己在梦府遇见一个男人,他戴着一副奇奇怪怪的面具,但是长生能看见他眼神中的悲哀,哀到极致。

那时,她知道那男人不是看着她,因为没有人能看见一个鬼魂。

但是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只在他静静地站在同一个地方悲哀时,她总是会飘在他面前也回望着他。

他们一看就是二十年,长生离开北冰大陆那晚,也偷偷回去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他,可是那晚他并没有来。

自己的残魂受不住北冰大陆的寒气,便匆匆离开了北冰大陆。

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千年后再回来,此处依旧是原来的样子,这梦府依旧是她的容身之所。

长生的肩头落满了积雪,身体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她幽幽一叹气,嘴角的热气瞬间飞走。她随着飞走的热气看去,只看着远处一个身影朝她走来。

长生站直了身子,静静的望着他,忽然一个恍惚,她发现他的眼似乎与那个千年前的人混在一起了,他们的眼睛似乎一模一样!

长生看着看着心砰砰一跳,不过只在一瞬间,那人幽然一笑,那种感觉渐渐消失。

长生略微沉静,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他走进时先拍了拍长生的肩头,低声道“看你,冻得面红耳赤!”

长生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长生微微叹气道“离垢,谢谢你!”

离垢略略失神,伸手搂住长生,淡淡的说道“我说过以后我要保护你。”

长生埋在他的胸膛低低一笑,道“傻子,我护着你十几年,难道现在还护不了吗!”

离垢抬头仰望着天空,淡然道“在我面前你就别这么任性了。”

长生竖起头看他,疑问道“我怎么任性了?”

离垢抿着嘴,温然道“站在我身后,我不希望你受伤,你的耳朵受不了巨大的声音,我不在时,谁给你捂住耳朵呢!”

这么甜甜的情话从离垢嘴里说出来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似乎小时候只会说嘴毒的话,惹的长生愤怒到极致却无可奈何。

这些年他居然在自己的眼皮下长成这样?长生有些怀疑自己的教导水平有多差。

说不过他,长生又将脑袋埋在怀中啧啧的笑着,离垢被她的动作打败了,挠着心头痒痒的,也跟着低低的笑着。

天地之间的距离仿若就只有两人那么高,再容不下任何人。

从这天之后,长生和离垢也见不上几面了,白天长生在家时,离垢不在家。晚上长生不在家时,离垢在家。

两人时间错落有序,向提前安排好了一样。但是谁也不知道谁在干什么。

离垢神出鬼没的往外跑,而长生却夜夜蹲守在陈家庙附近。她到底想看看是哪个地狱使者可以进陈家庙。

蹲到第四天,躺在树枝上睡觉的长生忽然听见衣袂飘扬的声音。

北冰大陆的夜晚在十五这日会出现绿色的荧光,看着那绿色光圈的天空,即神秘又迷人。长生躺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上,静静地欣赏风景。

当听见声音后,老树上哪还有长生的身影。

陈家庙门口站着两个头戴“狱”字的官史,长生一出现他们影子一闪,准备隐身。

长生飘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一股强大地狱之气扑面而来,不得已让长生给他让了点位置。

只见他披着骚包的火光黑袍,头上的高帽子能戳到盘旋的长生。他一路走来都留下岩浆似的红色液体。

这么明显的昭示着“我来了”三个字!

长生捂着鼻子垂眉望着他,宽厚的肩膀撑着一件华丽的外袍,高挑的身材总是直挺挺地。这个样子令长生非常不满意。

他似乎听见了长生不屑的轻哼,微微抬起头,一双红色的双瞳直愣愣看着长生,既没有感情,也没有表情。

长生移开了眼神,并不看他。但是这动作在他中是无形的蔑视,给他造成了伤害,这才幽幽出现一些不开心的小情绪。

长生摸摸鼻尖,若有所思地落在他面前。他非常的高,高得离谱,本身就直挺的身体更显得几分高不可攀。

长生落地后,又抬头仰望着那个红色的鬼头,他的脸皮除了是白色的,其他关于毛的地方都是红色的!

长生看着他有点想笑,两鬼之间沉默了太久,便没人愿意第一句开口。

他们看着看着,红鬼实在是受不住了,便低低的说道“我居然没发现你这个长生鬼还有蹲点的习惯?”

第一句并不是好久不见,他俩又像冤家,又像仇人。

总体来说,是长生总是看他不顺眼,小白鼠硬装什么大灰狼。

越听他讲话,长生越是不屑,淡淡回道“蹲的就是你冥狱司!”

久违的冥狱司称谓,以前长生总是叫他“短命鬼”,这个称谓让冥狱司有些陌生。

冥狱司就是十八层地狱的管理者,在十八层地狱之下,他是最高管理者。

他冷漠无情,笑面虎,前一秒和你开玩笑,下一秒就投进了地狱,说投谁去哪一层从不眨一下眼睛。

进十八层地狱的鬼,没有一个不怕他。

但是长生总是看不惯他,他其实特别胆小,总是怕做错事被冥王骂,所以他总是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

以至于他在十八层地狱的称谓就是“笑面虎”。

但长生只叫他“短命鬼”,因为他进地狱时只有十八岁,想来他生前也是命苦的人,所以才死的那么早!

两鬼之间的对话有点阴阳怪气,以至于身后两个鬼史都离开了他俩好远。

冥狱司撅了撅红眉,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蹲的是我?”

长生“”这不就是你吗!

长生这种眼神是看傻子的眼神,让冥狱司很是生气!

长生低下头,再不看他,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怎么出了地狱?”

正常起来的长生令冥狱司有点害怕,立马消失的生气,换上了谄媚的表情,道“冥王说,这里的鬼全部下地狱,让我来挑挑选选!”

长生嘴角一扯,笑道“全下地狱为什么还要挑选?”

“这个”冥狱司眼神一转,又接着说道“咱也不知道冥王的想法,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长生拍拍他的手,佩服道“舔狗一无所有。”

冥狱司眼神微闪,笑道“长生为什么会管陈家庙的事情?”

“奉命!”长生说的含糊不清,冥狱司也不知奉的谁的命,只回道“这里你别插手了,我处理就行!”

长生捋捋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前几天冥王也来过这里?”

冥狱司眼神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并没有回话。长生心下了然,然后又对他说道“好久不见,要不要去喝一杯!”

“喝一杯”冥狱司舔舔嘴角,最后拒绝道“不了,我要办正事!”

长生挑眉“什么正事?”

冥狱司淡然,立马不说话了。

长生飘到他眼前,与他面对面,然后笑着说道“走吧!我那有好喝的百年醇晾,一直没找到酒友,要不要陪我喝一杯?”长生眼神闪着金光,看似真诚的不得了。

冥狱司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一下,郑重其事的摇头道“不了,我要办正事!”

一根筋!长生诽谤。然后又乘胜追击道“今天夜还长,喝完酒再来办事又不晚。在说呢,我的醇晾可是极品,连冥王都讨要了许久,我都藏着掖着。你要不去的话,我送给冥王喝也是一样,跟他谈谈心可比你谈谈心好多了!”

刚说完,冥狱司慢条斯理地退下高帽子,长生眉角一挑,这是同意了!这么不经劝!

只见他收起高帽子,收起权杖,脱下衣袍,整个一弄好,他便矮了一截!

长生目视着他“”

冥狱司笑嘿嘿的对长生说道“走呀!”

这就等不及了?长生汗颜

两鬼一离开,另两个鬼史就面面相续。

跟上吧!也不行,离开吧!也不行。

去报信吧!长生那里要遭殃。不报信吧!冥王那里也逃不过。

这该怎么办?两鬼史第一次陷入困境,面面相觑的许久许久。

长生领着冥狱司到了梦府,一路的小鬼见到冥狱司都躲开了好远。

冥狱司的大名可是震惊整个冥界,谁不怕他,谁不对他礼让三分!但就是有个怪胎,偏偏不怕他还喜欢欺负他。

他走在长生身后幽怨的眼神上下巡视了好几眼,只看着前边的长生对一个小鬼吩咐道“去把那酒拿来!”

那小鬼疑问的眼神一闪,似乎是立马明白了,匆匆离开了。长生抿着笑,请冥狱司进入了主厅。

刚一进去就发现堂上坐了好几人,白衣飘飘的玉兰先生,紫衣绰绰的梦建城,还有一个黑衣道袍的湾名茶和湾小湾,最让人意外的是红衣闪闪的王思之也在其中。

离垢也坐在其中,正在与身边的黑煞讲话。

这长生站在进门口,稍稍挡住了冥狱司,湾名茶眼神一闪,所有人同时看过来!

第八十七章 这是什么酒?一杯就倒?

“生生!”只听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长生听的最清楚的叫喊声是梦建城。

但长生看的是离垢,他只是稍稍动了嘴皮,然后沉静的坐着。

湾名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正准备朝长生走来,他身边的湾小湾立马拉住湾名茶的手,提醒道“师傅”

湾名茶沉着脸又坐回座位,但是冲向长生的是梦建城。当他含笑走向长生时,她身后的冥狱司稍稍离开好远。因为梦建城强大的阳气正排斥着他,让他有种魂魄被撕扯的感觉。

长生侧头看了眼身后,然后默默的推开准备扑向她的梦建城,淡淡的说道“你们先聊,我现在有事要处理,晚些来找你。”

可笑,我今晚要套话,怎么能被你们打断。

梦建城本是含笑的脸慢慢垂下来,苦唧唧,幽怨的眼神望着离开的长生。

堂中几人全部看向离垢,而离垢轻轻一笑,淡然道“不好意思,她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这样的。”

众人表示理解。

昏暗的小亭中有小鬼准备的“百年醇晾”,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这在冥府是看也看不看的。

冥狱司坐下之后有些不适应,略略思索道“这个,给我吃的?”他指了指糕点,表示非常疑惑,他好像不能吃凡间的东西吧!

长生替他斟酒,两个很大闪着微光的酒樽,稍稍装满,那一坛酒就已经见底了。

冥狱司眼皮微微一跳,心道“她喝酒这么猛吗?”

长生举着酒樽笑道“冥王喜欢喝清泉,你喜欢喝酒,崔判官喜欢喝茶,而我都喜欢喝!”

冥狱司“”

就是因为都喜欢喝,她才能将每个目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第一杯酒下去冥狱司便醉的不省人事,他撑头大喘着浊气。再一抬头,他的鬼脸通红,与红色眉毛,红色头发相得益彰。

一个酒嗝扑面而来,长生嫌弃的挥挥手,将酒气散开,然后皱着柳眉,朝身后的小鬼疑问道“妹七,这是什么酒?一杯就倒?”

妹七挠挠鬼头,试探道“百年醇晾?”

长生转身看他,惊奇道“哪有醇晾?”

妹七略略思索道“那个瑟瑟姑姑给我的!”

长生无奈,也学着冥狱司撑头叹气。刚叹完,冥狱司忽然抬起头,惊讶的不得了,大声说道“办事儿,办事儿,赶快办事儿!”

长生同妹七一起看着他,一脸看傻子的神情,长生摇摇头,拉着冥狱司道“你坐下,我去帮你办!”

冥狱司迷离恍惚之间静静的望着长生,望着望着嘿嘿一笑,拉起长生的手上摸摸下摸摸,最后还放在嘴边闻了闻。

长生没有收手,又问道“怎么才能进陈家庙?”

冥狱司抬眼望着长生的脸,恍然一瞬,长生的头似乎出现了好几个,他朝长生挥挥手,打嗝道“别别晃!”

长生问的话他没有回,又接着问道“冥王在哪里?”

冥狱司一听见冥王两字顿时清醒了不少,但脑子实在糊涂,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在家!”

长生沉默不语,紧紧的盯着他。

冥狱司有些不适应,又结巴道“那那个陈家庙的事情比较棘手,你还是别别管了!”

长生抽出被他抓住的手,揉了揉,才淡淡的说道“你只管跟我说怎么进去就行!”

冥狱司又打嗝,道“十五日子时,有人会送魂魄入陈家庙,便可跟着进去。”

“子时!”长生望望天空,大约计算了一下,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然后缓缓起身,对妹七说道“别让人来这里,我先走了!”

刚走几步,又想起什么,道“与黑煞讲一讲我去陈家庙了,让他保护好公子,一步不许离开。”

妹七连忙应答,只听见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原地早已没有长生的影子。他眼中生出几分羡慕,最后都化成了淡然。

长生刚走出院子便遇见了一袭玄色锦袍的离垢,他背对着门口而站,显然是等了自己许久。

长生迎着那朝阳般的晨曦走去,那晨曦缓缓转身,面具的脸很不真实,但是那双眼睛却光芒万丈。

墨色长发随风轻扬,手中抱着一件红色外衣,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魅力,贵气盎然而生。

长生站在他面前,静静回望离垢,轻轻地说“天冷快回去休息。”

离垢展开手中的披风斗篷,在长生的目视下替她穿上,白皙纤细的手指很灵敏的系上一个结,最后还拢了拢,将长生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一笑。

长生默默地关注着他,最后还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会系这样的结?”

“你跟我系的那次我就已经会了。”离垢也轻轻地回道

长生糯糯一笑,向以往一样扑进他的怀中,这种小女人动作她现在越来越驾轻就熟,在他面前展现出怯弱都不在扭捏。

离垢紧紧抱着长生给予温暖,温热的手抚着长生腰肢,仿佛想把她搂进自己身体中,一分也不想松开。

两人抱了一会儿,长生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离开了离垢的怀抱,笑着说道“帮我把床暖热了等我回来!”

“”离垢凌乱的站在风中,脑海里全是长生那句“把床暖热等我回来!!!”

直至消失了长生的任何声音,离垢才稍稍平静下来。

长生踏着清风,又来到了陈家庙。

此处安静的出奇,连一丝枯叶也不见踪影,走在路上没有任何声音,仿若这整个陈家庙都在无尽深渊之处。

离子时还差一刻,长生隐在黑暗中,等到出现的一群红衣人,长生本能犹豫一下。

这群红衣人是真实的凡人,但是他们身穿红衣,头绑红绳,一群大约上百人。男人女人各半,参差不齐的走在路上。

前面的人举着引魂幡,中间的抬着七八具棺材。不过这棺材看似很重,里边大约也躺了四五具尸体。

后边的人一手一个托盘,托盘放着白色手掌大小的瓷瓶。长生眯眼看了看,闻见丝丝阴寒之气,她便知道这就是装魂魄的定魂归。

这种奢华的东西只有出现在几百年前茅山之手,自从他们茅山之门消失,这些东西也都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一次见到定魂归,实在是难以平复心情。也许是长生的一身红衣,与他们融为一体也没被发现,只是长生双眼放光盯着定魂归,到吸引了几个不友好的视线。

定魂归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不仅能装魂魄,听说还能保持魂魄几十年不毁,是最适合修炼上阶魂魄。

长生得过一只很小的,但是并没有传说那般完美,具体哪里不太对,她也没看出什么,之后便丢在小竹楼。

这次见到这么大的定魂归,长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茅山的后士难道要复出了?

长生随着他们正经过大门口,忽然感觉几个视线定格在后背上,本能身体一僵。

正想回头回头看一看,手上却被人塞了一个托盘,只听见他小声对长生说道“姑娘帮我拿一下,我去上个茅厕!”

长生还未回应,那男人着急的挤出人群,长生能听见他解裤子的声音,便没在意,只是紧紧跟着前边的人往里走。

陈家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幽暗的月光下,倒映着一排排整齐的房屋。

天色昏暗阴惨,透着淡绿色的光线。偶尔几只乌鸦停在房顶望着他们,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即空旷又沉重。

长生跟着红衣人缓步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两旁竖立着常见的酒肆,客栈,饭馆,番飞的帷幔招牌在的夜空中划过寂寥的痕迹。

冷风凄寒地吹,耳旁犹如厉鬼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粟,黑暗的尽头仿佛张着血盆大口,让不少人战战兢兢。很显然这群人不是经常进陈家庙。

整个陈家庙干干净净,哪像废弃多年。但是这里没有一个活人,长生暗瞳微微一闪,透过各种酒肆饭馆,看见各式各样的鬼魂正站在房内的窗口望着他们。

透过缝隙看去,每个鬼的眼神幽怨又邪恶,仿佛想立马冲出来吓死这群活人。

长生微闪着如月光那般的幽瞳,身边散发着强大的魂气,让不少蠢蠢欲动的鬼魂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每个房间的鬼魂突然全部消失,街道上一排排微弱的灯火忽然全部熄灭。一时间,整个地方陷入了沉静。

所有人同时怔住,停在半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当有人混乱时,为首的几人小声嘘了一下,四下又安静的出奇。

颤颤巍巍的人靠在一起继续走,忽然人群中有几个声音嘀咕道“刚在我身边的女人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慌慢慢蔓延,有人尽停着不敢再走。又在这时,又有人嘀咕道“我身边也少了一个人!”

“我身边的好像也不见了!”

这几句一出,整个空旷的街道顿时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嚣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为首的几人眼看控制不了了,便偷偷溜走了一人,朝那个血盆大口方向跑去。

长生从房顶一跃而下,紧跟着那人离开了。

越往前越黑,而那个报信之人,丝毫不显害怕,在黑暗中也行走自如。

风吹而过,那人一直警惕的看看身后,确定没有见到什么东西,他才隐入迷宫似的建筑中。

走了不到一柱香时间,他准确的找到了一座藏在层层叠叠房屋后的红色大房子。

推门而入之后,又警惕的关上门,过了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不过身后跟着几个戴着面具的鬼魂。

长生站在屋檐下静静地望着他们远处的背影,心头有一处不解,这个男人居然能看见鬼魂?

稍稍收回视线,长生又看向那座夸张的红庙宇。

那座高大壮观的庙宇耸立于群群叠岩的小房子之中,庙宇前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台,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雕像。

雕像被红色的布遮住了上半身,露出妖娆苗条的下半身,雕像似乎什么也没穿,一只修长的腿曲膝着,扭着翘起的屁股缠绕着几条翩飞的丝带,遮住了重要部位。

雕塑一只优雅的手臂并没有被遮住,举过头顶,手掌朝上拿着一个旧钵盂。钵盂有点眼熟,但是所有的钵盂都长一样,长生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对于这个雕像,长生还是道了句“变态”。她之前还在想,陈家庙这个庙到底供奉的哪个佛,被供奉在这里实在是有辱盛名。

不过这样一看,九霄云外的女佛实在不多,她似乎也没见过,所以这个庙怕也不是真庙。

第八十八章 别给我添乱

长生隐入黑暗中,朝那座雕像走去,刚走到一半,庙宇的大门缓缓打开,长生立马藏在了雕像身后,探出头悄悄的看去。

大门闷声的开门声响彻整个地方,巨大的红色大门沉重又笨拙,被两个小鬼使着大力推开。

大门缓缓打开,几盏灯挂上了屋檐。煞时,整个庙宇灯火通明,透着闪亮的光芒,长生看见了庙宇内浑浊的阴气。

祭台上并没有这样雕塑和佛像,空空荡荡的祭台只摆放着几盘腐烂的水果,垂下的黄色帘幕被风卷起。

三分的空旷透着十分的阴浊,这便是尸体搭建而成的庙宇吗?

长生一边观察着庙内,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这时,天空忽然燃起一排排整齐的天灯,橙黄色的灯火照亮了整个祭台。

长生眼睛一眯,往上看去,一共三排天灯围绕着整个红庙,灯火下倒映着长生的影子。她也刚好出现在那群走近祭台红衣人的眼前。

呼啸的风忽然袭来,长生遮脸的帽子被吹开,也不知是风故意的,还是被谁算计了,刚好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不过接下来所有人见到长生,居然生出了一脸的惊讶,长生还发现几个不同的视线,他们并不是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

长生深深地望了眼那个即熟悉又模糊的眼,最后微叹一口气,稍稍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雕像。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不就是我吗?长生眼皮忽然跳动,望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居然生出了几分恐惧。

这阵风不仅吹开了长生的帽子,也吹走了雕塑身上的红纱,使得两个一模一样的脸跃然而出。

看着看着她诽谤一句“变态”,这雕像几乎是个裸体,用几片破布遮住了凸起的部位,动作像“嫦娥奔月”那般妖娆妩媚。

雕像成青灰色,没有长生这般传神,但是最相同的就是那双眼睛,似乎上了绿蜡,点了颗星光,顿时将雕像渲染成神仙似的模样。

灯火下含着笑的脸透着几分温婉迷人,在长生眼中却显得十分讽刺,她何时笑成这样?

众人惊讶之余,纷纷跪地,长生还在诽谤中寻找着此处的答案。

雕像手上举的钵盂像是离垢的钵盂镜,上边很明显有一块反光的琉璃镜。

她眼皮微微跳动起来,这钵盂镜是离垢从不离身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长生正在思索,忽然听见阵阵议论声“她难道就是鬼王?”

“鬼王”二字一出,长生机械的转身看去,想找那个他们嘴中的“鬼王”,可是看了好几圈,此处就自己一人。

“鬼王!”长生低声叫道

这鬼王并不是她,是八百年前出现的一只恶鬼,当时自己正在佛祖座下听禅。

听说他在人间为非作歹,吸食人间阳气成瘾,每日夜晚在各大陆间游走,吸完阳气之后,他便留下一句话“山中鬼王夜来风,人间随意来无踪。”

自此,人间就出现了十恶不赦的鬼王,冥界派出了最强的鬼史前来捉拿。

历经三十年,最后被茅山的定魂归收走。

收走之后茅山并没有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鬼王的消息。时间一久,人们便不在记起鬼王,从那以后,鬼王彻底消失在人间。

然后茅山捉拿鬼王有功,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戴。

自茅山灭亡之后,有的人也只正面评价茅山,那时的茅山堪比蜀山!

这次他们嘴中的“鬼王”居然是自己?难道很她像恶人吗?

长生沉默的站在雕塑下,众人纷纷抬上祭品,整齐的摆放在祭台两侧。

又在这时,天灯忽然闪动,长生看见了大批的鬼魂簇拥而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这天灯是指引鬼魂行路的方向,灯光下的长生很容易成为他们目标。

长生皱眉,转身一跃,先拿走了雕像手上的钵盂,然后稳稳地站在雕像的头顶上。

这种样子像“自己踩自己的脸”,长生也不在管身下的雕像有什么特殊,在那群鬼魂围住自己之前,闪身进入了红庙。

之后,她身后跟着几个影子一同进入了红庙,其中有个红影子路过雕像,顺手脱下了外袍,准确的给雕像穿上了衣服,遮住了暴露在外的身材,这样一看更像“嫦娥奔月”。

人群中响起嘶牙的冷笑声!

红庙也是正常的庙宇,只是少了一尊佛,其他的摆设都是常见的,长生站在红庙内,挥手关住了大门,跟着她的几人快速地从缝隙中钻进来。

长生抱着手臂转身看他们,一张张陌生的脸,一双双熟悉的眼。

最高的居然离垢!最矮的居然湾小湾!梦建城昂着头向长生领功,玉兰先生淡淡的巡视着红庙,黑煞并没有在身后保护他,不过身边却多了一个湾名茶。

长生眼神一一从他们面上划过,最后落在湾名茶脸上,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湾名茶没有回话,反倒湾小湾站出来说道“我们一直都要来查陈家庙的!”

长生收回视线,最后落在离垢身上,他刚刚的红外套去哪了。

去掉红外套,露出一身天青色的锦袍,站在灯光下仿佛落得一身霜华,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与刚刚离开的样子大不相同!

离垢越来越让长生看不透了!

梦建城兴奋无余,走到长生身边便道“生生我想死你了!”

长生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好给他冷漠的态度,只能拍拍他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梦建城笑着转身看看玉兰先生,然后偷偷附在长生耳边说道“玉兰兄将我从蜀山带出来的。”

长生侧眼去看玉兰先生,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然后心疼的安慰梦建城道“不好意思。”

梦建城没明白长生为何道歉,只是笑着看看红庙内,道“外边的雕塑居然生生”后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离垢拉开了。

离垢力气非常大,轻轻一拽,梦建城便回到了玉兰先生身边。

这么一来一回,只听见梦建城愤懑的轻哼一声,接着离垢说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

长生没有看到梦建城的表情,只感觉此处比刚刚还要冷上几分。

长生握住离垢的手,莞儿轻言“这是你的钵盂镜吗?”

离垢静静地望着手中的钵盂镜,缓缓摇头道“不是我的,我的在收石妖那天埋在了西山。”

长生不以为然,收好了钵盂镜,才向离垢问些正事“你们几个怎么都进来了?”

离垢还未说话,梦建城便插话进来道“两时辰前,王大人来请我们进陈家庙,他说今夜是祭祀仪式,要我们帮他查一些事情。”

长生恍然觉得,这件事情是个阴谋,是什么阴谋她并没有想通,只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长生和离垢站在祭台前观察着,玉兰先生,湾家两人都在四处察看。

长生转眸,将视线定格在湾名茶身上,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镜子,桃木剑,拂尘,准备做个法事似的。

长生淡淡地对离垢说道“王思之让你来这里做法吗?”

长生没说“你们”二字,说的只是“你”。

离垢没有意外的表情,握着长生的手稍稍给予温暖,然后云淡风清的说道“是也不是!”

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是长生没想细细追问,只是眼神从湾名茶身上划向一间小内堂。

长生脚步一动,拉着离垢往内堂走去,空旷的空间,走路的脚步声都显得沉重。

几人抬头看向长生和离垢的背影,梦建城最先跟上长生两人。

整个红庙即普通又平凡无奇,只是那种放在深山都不会被发现的庙宇。

门外安安静静,更衬得这里毛骨悚然,几人的脚步声依次响起。

在那个内堂中,有几层重重叠叠的红色轻纱帐,直垂地上。

玉兰先生挑挑眉头,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这地方怎么跟我的圣女宫一样!!!

长生掀开第一层轻纱,头顶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清脆又响亮,整个房间忽然亮起,长生几人抬头望向房顶。

一瞬间,一声惊呼大喊而出,湾小湾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指着房顶,结巴道“人人人头!”

长生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房顶上密密麻麻的脑袋挂着,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死死盯着他们这群人。

离垢似乎也吓着了,紧紧搂着长生,呼吸略微沉重。

梦建城掩着面,长吸一口气。玉兰先生也低下头不在看房顶。只有湾名茶一直紧紧盯着房顶,似乎每一处都不放过,仔细端详了好半天。

长生皱眉,又抬头看去,男女老少各种人头都有,看到几个小孩子时,长生微微咬着嘴唇,略显沉闷。

此处忽然变得十分压抑,几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往里是什么样的场景没人敢想。

这座庙宇是尸体搭建而成,共两层,似乎都是用泥土做成的墙壁,中间夹着各种尸体。而且这些尸体并不腐烂,这一切也取决于北冰大陆的天气。

长生沉默半晌才低低地开口道“这座房子是尸体搭建而成,阴气十足,一般人不得入内,你们就在此等着吧!”

说完就准备抽出离垢握着的手,却被离垢越拉越紧,长生正视他,淡然道“松开,我自己进去看看。”

离垢摇头,低低地回道“我跟你一起!”

长生十分沉闷,凝视他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别给我添乱。”

离垢久久怔愣不已,但是手并没有松开。

梦建城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视线,询问道“生生,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如我进去帮你解决,你在此休息一下吧!”

长生抬眼看他,冷笑道“什么时候想包揽我的事情了!”这话说的着实有点不对味儿,梦建城沉下脸,低落的收回视线。

长生还是抽出了手,谁也没看,从容自若地掀开第二层轻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进去。

几抹视线直到她消失才收回,湾名茶二话不说,也跟了进去,离垢也朝着长生的方向走去。

梦建城留在原地半晌,烦闷的叹几口气,才对身后的玉兰先生说道“她变了!”

玉兰先生笑着看梦建城,淡然道“变了就变了,你伤心什么!”

梦建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心道“对呀!我伤心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我才不喜欢她!之后梦建城禀着这话,也钻进了内堂中。玉兰先生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整个外堂就留下一个湾小湾,他望着几个人影,缓缓的起身。最后拍拍衣裳,朝门外走去。

第八十九章 尸体搭建的房子

长生忽然听见一阵惊呼和笑声,之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昏暗的房间似乎非常大,她刚刚走过一条通道,那声音一闪而过之后,此处便十分静谧。

穿过通道,她来到一个非常大房间,空旷又神秘。

稍稍抬头看去,头顶依旧有人头,墙壁上能看见人的手指头,头发丝,整个地方,明明就是死人坟墓。

长生并不知那几人也跟着进来了,因为每个人都走失了。

离垢走近内堂后,掀开一袭帘子便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外院。

他正站在一座小拱桥上四处观望,夜色比刚刚还要浓重,仿若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黝黑冰凉的血,蔓延覆盖着天地。

十五的月亮孤零零的盘旋在空中,光线却十分暗淡,暗淡到连四周的景象也看不见。

空旷,比房间的空旷还要恐怖几分,几声猫头鹰的叫喊,夜空中忽闪忽闪着淡蓝色鬼火。整个地方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都让人恐惧发慌。

但离垢比想象中还要沉静。

他伸开手,掌中出现一个金黄色圆盘,圆盘折射出一束金色的光芒,顿时照亮了整个空间。

漆黑的夜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苍白,整个地方透着比死寂还要还要恐怖的场景。

白骨般腐朽的枯树,仿佛干尸一般竖在空中,无言申诉。树枝下挂着麻绳,被风沉重的吹动,被肢解的尸体趴在树根上。放眼望去,整个地方全是残尸断臂。

而在离垢的脚下,正流淌着黑色的水,这种气味全部来自于脚下的黑河。

离垢眼皮也不眨一下,忽然一跃而起,离开了小桥。

片刻后只看着桥上爬出来拇指大小黑虫子,这一看便是尸虫,比大兴皇宫出现的蛊虫还要大上几分,整个腔内生出了恶心的感觉。

他在这一刻明白了,他与长生走了不同的地方。

他要找长生!

他飞上高处之后,看见了一座隐在黑暗角落的小房子,离垢身子一动,准备过去看看。

忽然响起阵阵磨骨的声音,并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声。

原本静谧的夜晚中增添了更恐怖的气氛。离垢微微低头看去,他脚步出现了大批死尸,残尸断臂全都活了一般朝他涌来。

眼看一只手就要碰到离垢的脚,他皱眉之间,身子立马一闪而过。这群死尸比人还要精明,张着血盆大口,磨着残缺的骨咔哧咔哧的跟着离垢的动作走。

这里的残尸一个一个爬了起来,似乎接到某种命令那般,涌向离垢。

长生正在空旷的房间里寻找出去的门口,刚刚她从什么方向进来,她也想不起来了。

每个地方敲敲打打,忽然感觉到手腕处的腰上一块玉石忽闪忽闪。

她匆匆忙忙拿出来一看,这块玉石就是连接离垢身上的那块玉石,曾经给他系在脖子处,本就是连接两人的媒介。

每次长生都能找到离垢,所以那么许久他们不见面,长生也知道他有没有危险。

这东西也是好久没有闪过,忽然一闪,长生心跳都漏了半拍,眼皮不停的跳动。

她被困在房间里,急不可耐,整个空间没有窗户,没有门。

“我是怎么进来的?”长生低声嘀咕着

她还记得,刚刚一阵欢笑,她眼前一个恍惚,眯了眯眼她就到了这间屋子!

从哪个方向!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长生握着拳头四处观察,手中的玉石越来越闪,她越来越急。

眼神一一从那些尸体上略过,看着密密麻麻的脸,她有些恍惚。正当闭眼时,她忽然瞧见几张熟悉的脸。

那几个从玄王爷船上拉下来的尸体,不就在上面吗!原来这些尸体真的被拉到了这里“盖房子”!

她低头瞬间想到了什么,这几具尸体应该是新弄上去的,而且这几个脑袋旁还空了几个位置,这几个位置难道是突破口!

长生又抬头看着,拳头越来越紧,她现在想从此处砸开房顶。

幽幽一笑,她活动了手,正往上飞时,她身子一顿,愣在了原地。

这上面空余地方的头怎么出现的?怎么是离垢,梦建城和玉兰先生?

她愣在原地许久,那几个头确实是新弄上去的,因为还在滴血,一滴落在了长生的脸上,冰凉刺骨,直击灵魂!

这血正是从离垢脸上落下,她惊呆了,总感觉这不是真的。

但是那张脸多么真实,还是离垢的真实面容,她眼前模糊了,这几张脸混在一起,仿佛有人在笑。

恍惚着,恍惚着,旁边又出现一张脸,这张脸一出,长生彻底懵了,这不是莫失的脸吗?

他怎么来了这里?长生轻轻唤了一声“少卿?”

那张脸鲜活的就像从墙中长出来一般,难道他们真的

她立马闭眼魂思,可是这房间似乎有比她还要强大的力量阻止着,她落在了下风,没有成功魂思。

她的心越来越慌,一直紧紧的盯着离垢,又轻轻叫道“离垢!”

离垢阵阵回音荡回长生的耳中。长生心凉了一大截!他是不是真的已经

长生的心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她既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离垢,也不能将此处当成突破口,如果真的是他们

长生心寒到谷底,而手中的玉石居然一直闪着微光,只是越来越弱。

长生没有动,也没有看手中的玉石,但是眼睛却四处寻找。

此处静谧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忽然长生身子一闪,快如闪电。只听见砰的一声,最右侧的墙壁被长生推倒。

“砰”在内的所有人一顿!

长生出去了!她没有理房顶上的头,她径直走进刚刚经过的内堂。然后掀开一个帘子,眼前一个恍惚,她到了一座外院。

她走上一座小桥,手中的玉石有一个没一下的闪着。她看见一堆尸体堆成的山,心中一动,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梦建城自听见一个巨响之后,彻底恢复了神识,他依旧站在刚刚进入红庙的前堂,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梦当他走近内堂后掀开帘子,只看见一座假山石,山石上挂着各种尸体,连那颗高大的树都是尸体搭建的,他有些恶心。

昏暗的天空似乎是血调制而成,眼前是一条通往黑暗的小路,两个到处是干瘪的尸体和骷髅。他沉静了许久才敢迈出一步。

华丽的衣袍沾上猩红的血迹,他眼神警惕的看着前方,一堆乌鸦聚集的地方。假山下倒映的阴影部分什么也看不见。

梦建城瞪圆了眼往前走,此处的风不是刺骨般刮来,而是轻轻吹拂过脸颊,带起几缕发丝,挠着脸颊痒痒的。

越往前走,梦建城呼吸越沉,越急促,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影子。她随着梦建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是个女子,她双眼如惧看着梦建城,踏着轻巧的步伐走来。淡淡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轻轻冷冷。

她没有恐怖的表情,也与这里格格不入,飘扬的衣裳辗转飞起,衬得她似真似幻。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是睫羽下挂着几颗泪珠,晶莹剔透。

这张脸很美,天资之灵秀都是人间难以寻到的绝色佳人。忽然那颗眼泪滚下,滴在地上溅起一阵涟漪。

梦建城早已站住脚步,犀利的眼神望着她。

女子黝黑的双眼也望着梦建城,直到她近梦建城,她才收回视线。

梦建城沉着脸,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女子是梦建城认识的,也是梦建城最不想见的人,上次回静谧之外就是因为她。

她叫语香琴,是梦府大族长的外侄女,她家是官宦世家,父亲在帝京皇宫当尚书,官职之高是无人敢得罪。

她的母亲是梦家大族长的三女儿,年轻时因为倾国的容貌嫁给了语香琴的父亲。

她家权利之门,世家之门,女儿自然是蜀山修仙的宠儿。

她自小在蜀山修仙,年仅十二岁做了蜀山三长老的大徒弟,习的清音术法。她身上永远背着一个古琴,这古琴是很有来头的,现在尚且不讲。

但是她从小和梦建城定亲,梦建城从不喜欢她,但是总是听从家族的安排。

本以为他们今年年初成亲,但是等梦建城出来一趟,他便后悔了。上次被大长老弄回去,催了许久的婚。

梦建城还记得,语香琴在自家花园里挡住了他,信誓旦旦的找他理论。

她曾是个清高的女子,对谁都冷冷淡淡,就算是以前见着梦建城也是爱理不理。

所以在梦建城以为,她根本不同意这场婚事,便在去年争得族长同意出了静谧之外,来到了帝京。

结果他还差点被族长绑回去,就是因为他到了婚期没有回去,他的宝贝香琴生气了!

那天晚上,她指着梦建城的鼻子骂道,大喊大叫,惊呆了梦建城。

她说:梦建城占着茅坑不拉屎!!!

她说:自己爱惨了他,他却逃走了!

她说:我装清高自傲是为了你主动接近我!

她说:自那次蜀山武林大会第一次见他开始就喜欢上了他!

她说:我放你出去走,是因为不想你局限于这里,我想让你多看看大好河山。再回来会有什么新鲜事情讲给我听。

梦建城愣在原地许久

她还是乐此不疲的说,说他负心汉,说他只出去了几个月便被狐媚子勾引了……

当这句狐媚子一出,梦建城便怒了,当夜他俩打了一架,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打架,整整一夜,花园一片狼籍。

第二天语香琴涨红着双眼,活生生的像个妖怪,气喘吁吁地向族长说道“婚礼照常筹备。”

梦建城在家中虽是个族长,但是实权却在大族长手上,他从来心疼自己的外侄女,便逼迫着梦建城成亲。

成亲前夜他被玉兰先生救走了,在他离开的路上他听说语家上奏仪帝,捉拿梦家族长梦建城。理由是:他有梦家的回魂之术完本,公用之物被梦建城盗走,必须立马捉回梦建城。

这等胡言乱语还有许多人相信,要不是玉兰先生,他怕是也到不了北冰大陆。

梦建城眼皮轻跳,他刚刚消停了两天,麻烦又来了。这个语香琴真是个魔鬼

语香琴沉默时又回到那种清高自傲的样子,她端着姿态,抬头望着高她一头的梦建城。看着他皱眉,语香琴淡笑一声,优雅的回道“我来看看这外边有什么好的!”

梦建城的心越来越沉,他有一刻想撕开语香琴的脸看看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儿的。

梦建城越是不想见她,她越是凑来脸颊,在他眼前糯糯的声音问道“瞻雅,你难道就这么不想就到我吗?”

梦建城一身鸡皮疙瘩,寒战一惊,淡然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语香琴灼灼一笑,仿若罂粟花开,又危险又迷人。梦建城转移视线,不在看她。

第九十章 你为什么给我道歉

寒风呼啸而过,远处的乌鸦一涌而起,遮住了光线,黑天蔽日。

梦建城同语香琴站在一起,忽闪忽闪的光落在她脸上,仿佛一张恐怖的鬼脸。

梦建城摸了摸手上扳指,扳指中出现了一束金光,梦建城悄悄对着她照了照。金光忽闪忽闪几下便灭了。

梦建城忽然就沉静了,因为这个并不是语香琴,如果是真正的人,他手上的照妖镜是不会闪。

而照妖镜闪了,她不是妖怪就是不干净的东西!

梦建城平息了呼吸,既然不是人,那就好办了!

忽然,一把无须剑出现在梦建城手上,锋利的剑上划过一丝金光,那“语香琴”正反映过来,那剑以闪电般的速度刺来。

只听见呲的一声,并伴随着巨响,静谧的夜变成了通亮的祠堂,这祠堂就是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

梦建城收回手中的无须剑,又带好扳指,长叹一声,低沉道“进入了幻觉吗?那生生呢?”

他略略着急,又想进入内堂,但是停住了手,并没有再次掀开帘子。

因为他身后正有一个脚步不急不缓的朝他走来,这脚步很重,又很轻,不是刚刚幻觉那般,所以这便是真实的。

梦建城稍稍转身看去,这一看便怔住了。

玉兰先生也被一声一巨响惊醒,他正在内堂的一个角落处站着。

刚一睁眼,墙上一只手扯住了他的白色衣裳,他嫌弃的拍掉那只手,淡然道“垃圾别碰我!”

结果墙上那只手不停的挥,仿佛是在求救。

玉兰先生望着那只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走进他。摸了摸墙壁,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温度,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救?”

纠结了许久,许久,大概也是一柱香……

他手上轻轻一扣,一小块泥土掉了下来,接着整块的泥土全部脱落。

砰的一声,一个人从墙上掉出来,趴在地上好久才喘息过来。

玉兰先生拍拍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低沉道“你怎么不是尸体!”

那人稍稍支撑着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头,满脸都是泥土,整个一张脸就只看见了眼珠。

玉兰先生等着他回话,便四处观察了一下,他恢复了好久,才咽了咽口水,道“我是”声音沙哑至极,这几个字也模模糊糊。

玉兰先生也没听清,正当细问时,他听见门口传来的打斗声,脚步一闪离开了内堂。

而长生这里也十分不好,她正陷入了泥泞的小路中,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地上鲜红色的血水不断的往外冒。

长生舔舔嘴角,望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人影,那个青衣男子似乎没有发现长生的到来,他只是一步一步朝着尽头的小房子走去。

长生几经挣扎,退去了鞋子才勉强出来了,当她飘去小房子时。

离垢正在门口望着房内,房内灯光闪闪,耀眼的红色光芒照耀着祠堂,为什么说是祠堂呢!因为里边蹲着一座佛。

那座佛似乎很陌生,雕刻的却很精致,脸部笑容很足,但是也很恐怖。

仿佛睥睨天下那种傲视,又仿佛笑得开怀那种真诚,反正怎么看怎么怪异。

长生偷偷站在离垢身后他也没有发现,他只是静静的望着里边。

长生疑惑的伸出头看去,只见到那座佛下跪着两个红衣人。

一男一女,女的头上遮住红色盖头,男的拿着一朵大红花,正预叩拜面前的佛像。

灯光洒在两人的身上隐隐绰绰,他们叩拜之际,男子忽然转头看向他们。

长生立马愣在原地,这一幕好生眼熟,这个男的眼睛好像那个梦府里遇见戴面具的男人。

离垢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一滞,僵硬的转过身,只见长生挨着他的后背,弯着腰偷偷摸摸地绕过他看“戏”的动作。

这一幕,他心中微微一动,不明觉厉的笑容挂上嘴角。也只是一瞬间,他立马沉下脸,因为佛前那个男子忽然起身离开了。

长生没有看离垢,紧紧盯着那男子,他忽然消失无影无踪,独留下那女子依旧跪在原地。

这一刻的落寞无助在长生眼中出现,她似乎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忽然鼻子一酸,脑子也抽了抽,她的记忆里居然有过这一幕?

洒在她身上的灯光都变成了血色,刚刚还喜庆的气息已然成为阴森的味道。

她流泪了……

离垢默默地望着长生,而长生默默地望着那女子。她们似乎在某种情况上融为一体,那张脸掀开盖头时,长生的心忽然停止了。

“她怎么会是我?”长生轻轻的说了一句,又轻又缓,仿佛怕打破这一刻的沉静。

离垢沉着冷静的伸手拉住长生,长生顺着手看上去,这张脸也好像重叠了一般,互相在长生眼前晃悠。

正在这时,只听见呲的一声,那佛下的女子胸膛插着一把短剑,她的眼仿佛是不甘和不可置信,那鲜红的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

女子缓缓倒地,那佛像的脸溅了几滴新鲜的血,一滴刚好落在眼角下,似乎活了一般滑过脸颊,一声炸雷响起,长生身子一个激灵。

离垢伸手抱住长生,脸抵在长生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悲伤,放佛比这刺目的场景还要压抑。

长生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女子,女子的眼中为什么尽是惊恐和意想不到。

长生刚刚并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自杀的,为何她眼中会有惊恐?

长生慢慢的恢复神识,她似乎抓住点什么苗头,感觉这件事不太对!

长生推开离垢的怀抱,轻轻的说道“我进去看看。”

十分沉静,不露形色。离垢也不知她要干什么,平心静气的等着长生。

长生一步一步走进祠堂内,冰凉地面刺激着整个身子。离垢发现了她没有穿鞋,白皙的脚踩了几滴血,他心头一滞。

长生蹲在了那女子身边,摸了摸女子的气息,又摸了摸心脏部位。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在摸自己的身体一般,长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心脏,恍然一瞬,她的眼前出现了许多许多场景。

许多场景一闪而过,离垢惊慌失措地拉开了长生,伸手替她擦了擦脚掌,微微低下头盯着她的脚看。

一股暖气从脚掌传入,长生精致的眉头微微一皱,斜眼看着离垢紧绷的脸颊。

长生心中有些怀疑,他刚刚就怪怪的,那几句对不起是充满了悲情和悔意,他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长生摸着离垢的脸颊,静静地端详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离垢的脸仿佛变得苍白,比阴寒的欲雪还要冷。长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淡问道“离垢你为什么给我道歉!”

离垢黝黑的墨瞳微微转过来,涣散的光什么也没看见,连长生的脸都模糊不清。

迷离恍惚之间,他嘴上一软,身子愕然一顿,香甜软糯的唇正吻着他。

离垢伸手抱住了她,长生靠在他身上与他一起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感觉。

两人心潮澎湃,面容胀得通红,喘息之余,两人皆是震惊。

他忽然清醒,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同样望着他的女子,他的心似乎被针扎了那般疼,疼到他喘不起来。

长生发觉他平静后又换了一种表情,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嘴更深入的吻着他,也许是因为长生太炙热的吻,让离垢更加心疼。

在这一片混乱的地方里,两人环抱一起,给夜色增添一点奇异的色彩。

忽然,佛像方向似乎有什么动了,长生眼尖的看过去。退出离垢怀中,缓缓地走过去。

离垢愣在原地许久,微微抿了抿嘴唇,抬手摸了摸。

正转身看长生时,只见她的身子忽然瘫软倒地,离垢惊慌失措地冲过去抱住她。

一个小瓶子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打破一片寂静,咕噜咕噜滚到离垢脚边。

离垢一手抱着长生,一手拿起瓶子放在了袖中。

长生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一丝温度也没有了,冻得离垢心格外的寒。

他颤抖着手往长生的鼻子下试了试,冰凉刺骨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他试探性的叫了声“长生?”

空旷的空间荡起阵阵回声。

他面无表情的抱着她,看了看那个自杀的女子,又若有所思的说了句“我该怎么办?”

---------------------------------------------------------------

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地方,四处都是无尽的黑暗,只要一点星灯照着一个盘坐的人影。

他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扑在地上,鲜红色的衣裳透着点点星光,星灯的照耀下并没有影子,只露着一片白皙透亮的胸膛。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那个晕倒的女子,懒懒散散地扣着牙齿。

过来半晌,几滴水声惊醒了地上的女子。她撑着手缓缓起身,眼前一片昏暗,烟雾笼罩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她仿佛回到了之前那般,那么冷,那么轻,仿佛置身在云层。她又摸了摸心脏,心脏部位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她又成了鬼魂

惊慌之余,她看见了一盏灯光下的影子,身型是个男子,她皱眉轻声叫道“离垢?”

那人没有应答,只是一直扣着牙齿,长生在迷雾中隐隐瞧见他的动作,既不猥琐还透着几分懒散,仿佛他做这个动作已经习以为常。

长生支撑着身子朝他走去,可是不管她怎么走,他们俩的距离依旧那么远。

长生知道无法近身,便停下脚步望着他,这么仔细一看,长生愣了一下。

一拢红衣,云纹玄袖,席地而坐,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一双桀骜不驯的凤眼,都在一抹笑意中呈现的淋漓尽致,但是长生并不认识他。

不过他显然是一只鬼,一只魂气十足的鬼。

长生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是谁?”他应该不可能是鬼新郎吧!怎么你们那些鬼都喜欢穿红衣服呢……

那鬼漂亮的眼睛瞅着长生,瞅着瞅着笑意更浓,然后放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说道“你就是他说的长生鬼!”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却是笃定的语气。让长生云里雾里,她现在可是一片混乱,刚刚还和离垢想到离垢,长生的脸居然有点发烫。

不过瞬间恢复原状,冷眸一转,射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清冽的声调道“这是哪里?”

长生其实想问我怎么和身体脱离了,但是问了他也不一定回答,所以干脆和他打哈哈,自己好观察环境。

那鬼懒懒一笑,手插进发丝中揉了揉才道“你是出不去的。”

长生眯眼,冷冷的直视他,不带任何语气道“此处没有空气,四面都是黑暗,也不难分析出这是什么地方!”

“哦?”那鬼有兴趣的托着下巴,眼神上下扫着长生。

长生也学着他坐下,两人虽隔了不远,但是也似遥遥相望,倒像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感觉。

第九十一章 灵魂出窍

长生盘着腿,懒懒的望着他,最后淡淡的说道“你在这里呆了几百年了吧!鬼王夜来风!”

鬼王二字一出,那鬼忽然放肆笑了几声,最后恢复平静,呐呐的回道“没想到,我这个千年前的老鬼还能被长生鬼认识,真是好福气!”

长生自是不理阴阳怪气的老鬼,而是自言自语道“我猜,这个定魂归是个不错的修炼之处,居然让你这个老鬼活到了现在!”

老鬼摸着下巴思考着长生的话,怎么听都怪怪的,最后干脆不分析了,直接转移了话题,道“我以为他不会将你丢进来,这么一看,你的份量在他眼中也无足轻重。既然把你丢进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享用美食了!”

长生冰寒的眼忽闪几下,分析那句“他把你丢进来”,长生没敢往离垢身上想,只是淡笑道“享用我你也不是很配!”音若,却如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

这句话逗笑了老鬼,他悠然站起来,拍拍虚无的灰尘,主动朝长生走来。

长生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他不敢小看,忽然便停住了脚步,手背在身后,仔细观察着长生。

看着看着,他思索的嘶了一声,散漫而又随意,道“每年享用上千上万只魂魄,也比不上你一只魂魄,看来你这只长生鬼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怎么办……我有点舍不得享用你了……”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暧昧。搞得长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沉着眼站起来,深邃的幽瞳暗暗闪动,冰冷寒冽的如深海中的月!

两个不同时期的鬼中之王碰面,没有争论地位问题,也没有发生些不愉快的情况,只是像老朋友一般谈些“无足轻重”的话题。

老鬼一身红衣风流韵事,长生一身白衣轻韵卓然,仿佛这才是天下最般配的一对。

此时的瓶子正在离垢的衣袖中静静地躺着,离垢也没有往瓶子上想,在房子里搜寻了一会儿,决定带长生出去。

他抱着长生踏过小桥,冲进了内堂,刚刚还微微鱼白的天色,突然在内堂中暗淡下来,漆黑一片。

点点光亮从帘帐外透进来,并伴随着打架声,离垢缓步走出去,站在门口望着堂外打成一片的四个人。

梦建城和玉兰先生正与湾家俩师徒打架,招数略显怪异,而梦建城进攻的是湾小湾,湾名茶一直护着他徒弟,玉兰先生也一直护着梦建城。

几人打得火热,并没有看见走出来的离垢,湾小湾的脸色既兴奋又期待,总是挑衅着梦建城进攻。

又是几招下来,梦建城忽然转头看了看内堂方向,便瞧见了离垢手中抱着长生,他愕然停下手中的招式。

湾小湾眼神一闪,知道机会来了,立马进攻,梦建城死死看着长生,未能躲开湾小湾的一掌。只听见砰的一声,梦建城闷声扛住了。

玉兰先生身子一闪,一边接住梦建城正预倒下的身子,一边挥手推开了湾小湾,几人这才分开。

梦建城似乎没有多大的问题,推开玉兰先生焦急地闪到离垢面前,并同时问道“生生怎么了?”

离垢见他嘴角血迹斑斑,微皱了眉头,扫了一眼湾小湾,身子也稍稍一躲,梦建城便没能碰到长生。

梦建城捂着心口,愁容的望着毫无生气的长生。

离垢没有看他,只是将长生放在凳子上,整理好她的衣裳,让长生平静的靠坐着。这时的长生像一只懒懒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好好保护着。

只是这么看着,离垢垂下眼睫,淡问道“你不是会回魂术吗!你能救她!”

几人同时一怔,梦建城却十分不解,站在离垢面前,又问道“生生到底怎么了?”

离垢看他一眼,道“灵魂出窍!”

梦建城倒吸一口凉气,皱眉低沉道“我我不会回魂术。”语气中带着失落和遗憾

离垢沉着眼,几经调整心情,冷静的说道“湾家能救吗?”

湾名茶沉默了许久,直到见到离垢杀人如魔的脸色,正色道“救不了。”

陈家庙的屋外稍稍出现鱼白,但是在红庙对面的高房子上站着几个影子。

为首的影子正戴着一张红发面具,通红的眼闪着微怒的光。

而在他左侧,一个手中抱着高帽子的影子正低头沉默,右侧站着两个人皮的影子焦急地望着庙中几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讲话,因为为首的影子周身阴沉,透着死寂的气息,散发的黑色浓雾笼罩着天地,让马上天亮的天空又暗淡着无尽的黑暗。

他沉着比死人还要阴卓的眼,冷冷的语调道“你干的好事!”

两个人皮的影子同时看向他对话的对象,他俩知道自己也有责任,但是这个冥王只把过错算在那个鬼见鬼怕的冥狱司身上,他们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那沉默的鬼正是冥狱司

为首的鬼正是许久不见的冥王,不过这次他十分生气,吓得陈家庙的野鬼不敢出来。

“我是不是跟你说不要接近长生,你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个不中用的!”冥王已经没有任何语气能体现出现在的心情

但是这句“不中用”的确是太看不起冥狱司了!瑟瑟和黑煞笑不出来。

冥狱司愁眉紧锁,低低地说道“目前是怎么救长生才重要”其他的先别谈好吗?

瑟瑟连连点头,愁眉道“冥王,我们该怎么?”

冥王沉静一刻,淡然道“把长生的身体与和尚身上的定魂归拿来,我想办法救她。”

瑟瑟和黑煞互看一眼,正准备去,冥狱司立马说道“救了长生,那鬼王是不是”冥狱司没有说出其外的话,但是冥王却明白。

冥王也愁着脸,像做了什么决定,正色道“两个鬼王入世必将掀起一场波澜,但是长生必须救出来!”

冥狱司思索着点点头,瑟瑟和黑煞立马冲进来庙堂。

离垢正在想办法,忽然被匆忙推门而入的瑟瑟和黑煞吓一跳,几人警惕之间,发现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瑟瑟走到离垢身后,看着长生,难得没有笑话什么,怜惜眼神微闪着泪光,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们想和三千公子说个事情,请各位公子先出去一下。”

梦建城握着拳头正想说什么,离垢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道“别说话,聒噪!”

梦建城令色,更是十分不爽,但是看着长生,却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办法救她,便忍下了愤怒,退出了庙堂。

几人一走,整个庙堂一片寂静,瑟瑟和黑煞又看了看,黑煞率先说道“公子,我们有办法救长生,请公子将她交给我们。”

离垢沉默,不过瞬间就点头道“好,但是我要跟你一起,我说过我会在她身边!”

瑟瑟皱眉,十分为难,但是黑煞却点头应答道“好!”

瑟瑟一惊,反问道“好?”你难道不知是冥王救她吗?

黑煞没有理会瑟瑟,只是带着离垢走出了红庙,三人在几人的注视下离开了陈家庙。

梦建城愁眉苦脸,但是心知长生的身份,并没有跟上去,只是心中下了决心,一定要学会回魂术。

天色在冥王离开的瞬间就亮了,几人互瞪一眼,湾小湾还想挑衅梦建城,却被湾名茶捏住耳朵,沉声道“给我滚?”

湾小湾斜眼看了看湾名茶,冷冷的笑意挂在嘴边,这么一看哪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梦建城没有理会湾家两人,只是愁眉紧锁,盯着早已消失无影无踪的几人,最后握了握拳头,向玉兰先生说道“谢谢你。”

玉兰先生淡笑道“你受伤了”

梦建城捂着心口,苦笑一声“刚刚在幻境里被我的未婚妻伤了一次。哎?对了,你是不是也进入了幻境?”

玉兰先生沉默一刻,最后摇摇头,道“没有。”说着话就朝祭台的雕像走去。

一身玉白色的锦袍在风中翻飞,随着步伐闪着莹莹的光泽。男生女相的他,从来都是人群的焦点,还在祭台的红衣人纷纷看着他。

梦建城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去,却听见他自言自语道“也是奇怪,刚刚在内堂救下来一个人怎么不见了!”

梦建城朝红庙内看看,隐隐一个影子忽闪而过,他脚步一顿,衣袖却被玉兰先生拉住。梦建城心沉下来,平静的跟着玉兰先生走着。

人群中响起阵阵谈话声,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难道就是城大人?”

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互看一眼,走到雕像处停了下来,那雕像妖娆妩媚的身姿看得人面红耳赤。

梦建城一股怒火不由得窜了出来,涨红着脸,迫使自己不去看雕像。低声在玉兰先生耳边说道“我们被包围了!”

玉兰先生警惕的环视四周,也低低地说道“看来我们被耍了。”

“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梦建城淡然的说道,对于进入陈家庙的这件事情,他能想到的就是北世帝。

但是他们是应了王思之的请求进入的陈家庙,也不知这一切是北世帝的算计,还是王思之的算计。

玉兰先生淡笑,在梦建城耳朵悄悄的附应了一句“那我们束手就擒吧!”

梦建城被玉兰先生的呼吸声挠得心痒痒,最后干脆收回视线,尴尬的正色道“玉兰兄害你陪我受苦了。”

玉兰先生抿着嘴,看了看初阳下的梦建城,周身裹着金色的阳光,苍白的脸透着几分清秀,不似以往那般邪魅的笑总是带着面具,稀薄的阳光点缀在脸颊上,身上,尤如淡天的琉璃。灵动的眼透着吸引人的魅力。

他一直担心着长生,却不得在此处替长生扛着一些事情。

天早已卓亮,离垢跟着两鬼一路匆忙前行,没有去冥府,也没有回梦府,而是直接去了麒麟山的小竹楼。

麒麟山到处透着春日的暖阳,绿树成荫,花草遍地,从圣树经过时,离垢随意扫了眼。之后便哪里也不看,哪里也不好奇,平平静静跟着上了麒麟山。

瑟瑟跟在后面几经犹豫,最后拉住黑煞,疑问道“你怎么能擅自作主让和尚来这里?”

此处的野鬼早已躲着无影无踪,不仅怕冥王和冥狱司,更怕阳气旺盛的离垢。

黑煞退开瑟瑟的手,淡淡的说道“冥王让他跟来的。”

瑟瑟依旧不解,犹犹豫豫跟着他们。

冥王一直站在小竹楼等着他们,当看见几个人影之后,两鬼便附在了两具早已准备好的身体上。

他们从未有过如此行为,所以一开始并不习惯,但是碍于见离垢,他们必须这么做。

第九十二章 多情的鬼王

离垢跟着黑煞来到了小竹楼,离垢心中微微一动,只看着孤独的小竹楼耸立在空旷的群山之间,苍翠繁茂的树遮盖了层层阳光,几片薄雾缭绕着竹楼。飘忽而轻柔,神秘又空幻。

这里吹着寂静的风,穿过莽林发出呼呼声响,放眼看去山岭略显恐怖,但是竖立着竹楼却像镇压着群山。满地都是芬芳扑鼻的香气,这样美的地方,藏在深山中确实美好。

离垢只是稍稍欣赏了一下,便直接进入了竹楼,门口两个牌匾上的金光自离垢经过便忽然暗淡,瑟瑟惊讶地惊讶的看了一眼黑煞,赶忙跟着进入了竹楼。

窗户边坐着两个青年男子,一高一矮,高的一身紫色的蟒袍,高贵而优雅。只是那眼睛如黑琉璃般晶莹通透,眼中只有无尽的冰冷,眉宇间傲气凌人。暗淡的阳光将他俊朗清秀的脸庞衬托着格外耀眼。

矮的一脸憨厚淳朴,大眼瞪着高的,轻咬着嘴唇略有不服气的样子,他握了握拳头,轻哼一声,转头看着前来的离垢。

瑟瑟和黑煞走进来时吓了一跳,但是却强忍着惊奇,表现得很认识那两人似的打了个招呼。

矮的皱眉瞪向快要破鼻而笑的瑟瑟,冷冷的说道“他是谁?”

瑟瑟轻咳一声,高的才自从介绍道“在下云双,是长生的大哥,这位冥小卒。”冥小卒听见随意取的名字很是不满,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走到离垢身边接过了长生的身体。

瑟瑟看着云双,有些恍惚,她好想问一句,这是不是你的真面目?

云双警示了瑟瑟一眼,瑟瑟尬尬的笑了笑,然后走到离垢面前说道“你把瓶子也交给我。”

离垢拿出瓶子,淡问道“瓶子有什么问题吗?”

瑟瑟抿嘴,道“这里边就是长生的魂魄!”

离垢心一征,云双却愁容道“公子,我们会尽力救长生,希望你也要配合我们,还有”他说道此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长生的魂魄正困在瓶子里,这里边有个与她一样的魂魄纠缠着她,如果救了长生,他必定会一起出来,到时见到什么特殊的情况,你一定要记住别离开!”

云双静静的看着离垢的眼睛,两人面对面,两眼只剩下触碰的精光,连冥小卒都纳闷,他俩怎么如此讲话,还有那句“别离开”是什么意思?

离垢思索一瞬,淡然点点头,这才目视着云双进入房间里。

长生正在瓶子里与鬼王夜来风斗智斗勇,长生也大致明白了什么。

而鬼王夜来风自知自己说的太多了,之后便闭口不言,长生说什么他都笑着摇头,撑着一张吊死鬼的脸,一眨不眨的盯着长生看。

长生走到这边,他的眼睛转向这边。长生走到那边,他的眼睛转向那边。简直烦死了长生。

转了好几圈,长生干脆又坐下,正对着鬼王,又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我听说,八百年前你喜欢一个凡人女孩儿,你为她付出了很多。但是许多细节都是传闻,我也无法相信内容的真假,要不你给我讲讲吧!”

长生学着鬼王的动作也回看着他,但是自他听见长生说道“凡人女孩”开始,便阴翳着脸,饶是怎么瞪长生,长生也无动于衷,偏偏不见鬼王脸色,自顾自的说。

“”

长生假装哎呀一声,然后挠挠脑袋,像是发现了他的不开心。不过瞬间又微叹一声,淡淡地说道“我这个千年老鬼很喜欢听八卦,你就讲给我听听吧!”

“”鬼王眯着眼危险的警示长生。

长生瞪着眼,示意他快点说

也不知是被长生的“诚意”打动,还是无奈之举,最后撑着脸颊,自言自语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辉煌的大事。”

长生啧啧两声,整个瓶内回荡着阵阵涟漪,这瓶内虽然是肉眼看不见的边际,但是可清楚感觉到束缚和压抑,难受的喘不过气。

长生只呆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有明显的反应,但为了不让鬼王看出她的不适,一直忍受着难受。

刚刚长生发出的啧啧两声,已经震动了瓶子,让冥王很明显感觉到长生正在瓶内的动作。

冥王和冥狱司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瓶子上,而是舒缓长生的身体。

她的魂魄本不能离体,不然会以最快的速度的腐烂。因为有长生魂魄的介入,早已加快了身体的循环,这样突如其来的伤害会让身体受不住第二次入侵。

因为这具身体已经认主,这样一来,她便再也无法附身任何身体,自此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这个难处不是无法救她出来,而是无法再次让她魂魄归位。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也必须完成,因为她是长生。

离垢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直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他们。

瓶内两鬼正在平静的谈话,当谈到那句“她要变成妖怪,我便让她变成妖怪!”

长生沉默了许久许久,原来这个鬼王也是多情之人啊!

早在九百年前,鬼王风流一时,每天出去采阴补阳,稍微哪一天没有吸食阳气,他便会萎缩,变成一个小老头。

有一天,他正肆无忌惮地吸食一个乞丐的阳气,刚吸完便被一只下了禁戒的笼子关住。

正当他纳闷谁可以看见他时,身边便走来一个花季少女,她双眉弯弯,眼睛眨眨,小小的鼻子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昭华,打扮的华贵,项间的明珠闪着淡淡的光晕,映得她粉装玉雕一般动人心弦。

圆圆的眼透着琥珀蜜蜡的瞳仁,又可爱又神秘。

因为笼子太矮,鬼王只能蹲在地上看她,可是这一幕在女子眼中十分心疼,跟她一起进来一位老者,她还拉着老者衣袖,可怜兮兮地向他说道“叔叔,他好可怜哦,你把他放出来吧!”

就是因为这句话,鬼王觉得这孩子可以好好利用利用,然后也可怜巴巴望着那女孩。

老者垮着脸冷冷的说道“他是鬼王,作恶多端,可怜什么可怜!”

少女像未经世事那般美好,按理说她看起来也有十五六七了,这个年龄不应该还这么天真可爱。

但是经鬼王前思后想分析到,她可能就是富家小姐。

少女因为老者的话歪着头细细打量着鬼王,但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他是作恶多端的鬼王,相反还觉他人畜无害,可爱的紧。

要说可爱,那可真笼子惹得祸,他蜷缩着身子,手还保留着吸食洋气后擦嘴的动作,这样子像极了正在吃手指。

鬼王也无法反驳,只得任他们看。

看着看着,少女走到笼子便蹲下,然后伸出白葱般的手戳了戳鬼王,然后呐呐的说道“叔叔,这鬼王可爱的紧,你让我玩几天吧!”

“玩?”鬼王愣住,他很想发脾气,他堂堂一个鬼王,居然沦落到被人玩的地步。

“胡闹!”老者大喝一声,可高兴坏了鬼王,不过瞬间他就觉得不能这样,还得靠这孩子才能救他。

鬼王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少女,少女眼睛一闪,然后对他笑笑,最后起身朝老者走去,边走边撒娇道“好了叔叔,我不闹了,我们等爹爹回来在再处置他,我们先去后山修练吧!”

老者这才舒缓了气息,离开前又在此处下了结界,少女三步一回头对鬼王笑笑。

鬼王心知她会干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许久,天亮了又黑,他终于等来了少女,笼中的鬼王明显有些虚弱,他现在必须吸食阳气。

正当少女放出他时,他差点扑倒少女,但是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他要离开此处就必须靠这个少女。

少女见他虚弱无力,便担忧道“鬼王,你没事吧!”

鬼王沉着眼,淡然道“给我找个人来,我要阳气。”鬼王说的很清楚,也不在乎少女害不害怕。

少女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只是歪着头呐呐的说道“鬼王夜来风,来去无影踪……”

鬼王瞪他一眼,少女咯咯一笑,伸出手对鬼王道“我叫穆芊芊,辰风穆家的七小姐。”

鬼王眼皮一跳,最后冷冷一笑,心里嘀咕着“果然是辰风穆氏家族,只有他们的阴阳眼才能看见我。”

少女介绍完自己,然后一溜烟儿跑开了,鬼王坐在屋檐下等着她,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微风吹拂着圣洁的光,树枝映照在长廊上斑驳陆离,这一刻月色静好。

远处尽头的少女蹦蹦跳跳出现在鬼王的眼中,她的笑天真浪漫,飘逸的衣裙闪着琉璃的光,项间的明珠与眼瞳都透着琥珀般的神秘。

这一刻,鬼王的心似乎被什么填满了,他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满意一笑。

当夜家族中就消失了一个小丫头,鬼王也和穆芊芊也相识了。

穆芊芊带着鬼王熟悉了自己的家,还带着鬼王进入了自己卧房。从那之后,一人一鬼彻底在一起了。

但穆家的丫头侍卫越来越少,不免引起了族长的注意。穆芊芊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怀疑,便带着鬼王一起离开了穆家。

鬼王的家一直在北冰大陆的羌无,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穆芊芊快到三十岁了,这时她早已失去了少女的气息。也因为天天与鬼在一起,她早已失去了女人的柔媚感,阳气衰落,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形。

鬼王并没有对她失去兴趣,而是天天陪她身边,总是安慰她说“等你成了鬼,我先截住你,这样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穆芊芊一脸老态,却总是冷笑,还时不时说胡话“君,你在哪?”

鬼王第一次听见时,并没有多想,可是她叫君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便怀疑了。

因为穆芊芊一直叫他风,那这个君是谁?

一天晚上,穆芊芊没有回家,鬼王吸完阳气便去找穆芊芊。

最后在一处小巷子找到她,而此时的她正在暗角处啃食东西,鬼王沉着脸走到她身后。

只看见她满身鲜血,手上还拿着血淋淋的心脏,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鲜红的血液流向鬼王的脚边,鬼王从不喜欢触碰这些人类身上流下来脏兮兮的东西。当然除了阳气是他必须的,其他尸体上的任何东西,他都不会碰。

他当时头皮一麻,因为这个尸体还是他刚刚吸食过留下来的!

他在墙上留下来的字,已经被几个血掌印摸的血淋淋。

鬼王站在她身后许久许久,穆芊芊也没有反应,只是吃的兴奋不已。

鬼王讲到此处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淡淡的忧伤气息,长生抿抿嘴,还是撑着头等他接着说。

冥王几次和长生魂思都被阻隔,最后犹豫了一下,干脆利落的进行下一步。

第九十三章 因为是我们带你出去的

定魂归是用天地最坚硬的岩石炼制而成,摔不烂,砸不碎,只能用同款岩石炼制出了剑削破瓶子。

而此剑正是昭君王的兵器,而昭君王正在北冰皇宫中,这倒是一大难处。

几人又陷入了困境,冥王愁着脸,思考了好久,才想起一事,然后对瑟瑟和黑煞说道“长生这里藏了许多好东西,你们仔细找找,有什么剑都拿出来,我们一一比对。”

瑟瑟和黑煞接到命令立马行动,而离垢站在门口思索着看着冥王,冥王发现了他的视线,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朝冥狱司说道“冥小卒,你带这位公子出去聊聊。”

离垢动了动脚步,淡淡的说道“不用,我也去找剑。”

离垢离开,冥王和冥狱司在一起默默的咬耳朵。

“冥王,这个和尚就是长生在乎的人?”冥狱司眯着眼小声问道

冥王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冥狱司又道“我怎么感觉他好眼熟!”

冥王又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眼熟?”

冥王瞪他一眼,示意他小声点,冥狱司又小声道“你刚刚说“别离开”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冥王一直注意着长生身体的变化,没有认真回冥狱司的话。

冥狱司撇嘴,然后拿着瓶子看来看去。边看边自言自语道“刚刚那小子看你的表情怪怪的,你看他的表情也怪怪的,你们俩见面之后都怪怪的!”

冥王手上的动作一顿,诽谤一句道“好好做你的事!”

冥狱司撇嘴表示非常不满,这冥王自长生出事之后就一直看他不顺眼,简直不能在他面前晃悠了。

想着想着冥狱司退了几步,远离了冥王的视线。

在遥远的北冰大陆,梦建城和玉兰先生被一群身着红色盔甲的御林军抓进来皇宫。

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也没反抗,高高兴兴进入了皇宫。但是刚进去时只被关在破旧的宫殿中,有宫娥太监送饭,而且还设立了结界。

梦建城不仅没有反抗,还乐得自在,与玉兰先生玩玩耍耍了许久。

小竹楼中,离垢在仓库中转了好几圈,看着瑟瑟和黑煞这么熟悉在仓库中寻找,有些疑惑,又有些难受。

这些都是长生上千年积累的好东西,虽然随意扔着,但是总有小鬼替她整理,找东西也不费劲。

瓶中两鬼还在讲故事,鬼王说道情深处,便沉默半晌,然后又接着说。

鬼王自知对不起穆芊芊,便想送她回家。可是穆芊芊却总是滞着眼,糊里糊涂的摸着鬼王的脸,呐呐的说道“我想变成妖怪,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这样的语气再也没有从前那般天真美好,却是一股干瘪的力量,嗓子噎着一口粗大的老痰似的,听着便令人难受的紧。

鬼王皱眉,小心翼翼却也带着凌厉的眼神问道“你要和谁在一起?”

“我要和”第一次吃完心脏的穆芊芊陷入了昏迷,鬼王心不由得害怕,找了穆家人前来救她。

但是前提是,鬼王必须伏法,不然就等穆小姐死后,收走魂魄,让她彻底魂飞魄散。

鬼王将计就计答应了要求,过了几日,他又在笼子里看见一个女子朝他走来。

一样的面容,楚楚动人。一样的笑容,满目生辉。却是不一样的感觉,陌生又恐怖。

她什么时候长出一头银丝,什么时候穿上一身黑衣,面容能倾倒众生,气质风情万种,但她变得鬼王再也认不出了。

她鲜红的唇一张一合的说道“风,我来带你出去。”那个笑是透着那双琥珀眼瞳的恐怖。

他们再次回到羌无,但是穆芊芊总是要吃心脏补充身体,每日离了心脏,她也会变成原来的样子,衰老而又糊涂。

鬼王也每日出去给她找心脏,从他刚开始很恶心这种东西开始,现在越来越游刃有余。每日都能带回新鲜的心脏给穆芊芊补充。

这时的她已经成了一个妖,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的穆芊芊,变成暴躁易怒的女人。

鬼王宠她呵护她,在一起一百年后,他彻底厌倦了,因为她总是要求鬼王给她带回来更多的心脏。

然后天上地上,也只有鬼王成了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鬼。在那一百年间,所以人联名,要求除了鬼王。

但是穆芊芊并没有因为他们而停止吃心脏,最严重的时候,她一身男装行在街中都能吃上好几个心脏。

唾弃鬼王,害怕鬼王,除去鬼王,呼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有的凡人不惜割肉祭天。

时间一久,他已经成为人们口中的恶鬼,他东躲西藏,最后被茅山的道士收走了。

他刚进来时总是在庆幸,但是时间一久,他便什么都想通了。

那个穆芊芊也随着鬼王的消失而消失,这便是鬼王最不想忘,又不愿想起的那一段时光。

时光匆匆而过,鬼王已经被人遗忘,但是偶尔提起这个鬼王,也都是几经口口相传下来的盗版。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经不重要了。

长生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出世时,你还在人间当人。你辉煌时,我在佛祖座下听禅。我辉煌时,你却在瓶子里度过三生。相见时,却没有恨晚的感觉,只有仇视,你想将我吃掉,而我却在想我到底是怎么进来这瓶子里的!”

鬼王被长生的态度逗笑,说实话,他虽被穆芊芊折磨几百年,但是永不变的就是心态,他也不会变成一个阴暗的鬼。

相反,在瓶内待了三生,除了无聊一些罢了,他也乐到安静,偶尔吃点投进来的魂魄,偶尔听听那些魂魄聊的新鲜事。

长生正在愁容时,忽然感觉到丝丝熟悉的魂思。一来一回,她清楚的接触到冥王传递的魂思。

鬼王见她有些怪怪的,淡问道“别耍花样!”

长生抿着笑,道“鬼王,你把我弄进来,不会是想吃我的魂魄吧!”长生越是笃定越是自信,这让已经心灰意冷的鬼王有些澎湃。

“那你且说说,我有什么目的?”鬼王抿了心智,笑着问道

长生站起来,缓慢的转了一圈,然后道“你想利用我出去,对也不对?”

“对!”鬼王答应的毫无压力

长生接着道“帮你吸食魂魄的鬼,莫非是鬼新郎!”

“对!”

“陈家庙是你们专门引诱我前来的陷阱!”

“对!”鬼王有点犹豫,但还是轻松的答应了

“红庙内堂里设有幻境!”

“这个也对!”鬼王一股脑儿全都承认了,反倒长生冷笑着

“你是不是十分保证有人会救我出去!”

“对!”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过来。”长生眯着眼引诱着他。

长生的眼瞳危险而又神秘,与他记忆里的穆芊芊十分不同,不仅没有反感,还想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鬼王一步一步朝长生走进,越近长生身上的陌生魂气越重,他稍稍吸了一口,长生淡淡一笑。

也不等鬼王扑上来,一闪而过,让开了身子,站在鬼王身后笑着对他说道“鬼王,那你知道我身上的魂气会令任何鬼都上瘾吗?”

鬼王身子一征,疑惑又愤怒的转身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长生啧啧两声,饶有兴趣颔首,言道“鬼王,我敢保证,你出去后吃不了魂魄,而且必须依附于我,因为只有我身上的魂气才能让你活下去!”

鬼王眼神一闪,冷冷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吃了你!”

长生手抵着精致的下巴,思索道“恐怕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鬼王听她说完,猛然出手冲向长生。

他的速度始终比长生慢一点,追着赶着在瓶内跑了好几圈。

直到瓶子撞击在地,冥王才示意可以开始了。

长生的宝贝十分多,也很容易找到了岩石制成的剑。

冥王让离垢设一个结界,必须用他设的结界才能困住鬼王。

冥王现在要赌一把,鬼王长久不接触活人,再一接触势必会遭到反噬。这样一来,他会很轻而易举抓住鬼王。

岩石炼制的剑十分冷,也十分坚硬,在场的四个鬼都不敢去触碰,所以这个事情也交给了离垢。

离垢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把鲜红的剑,白皙的手和鲜红的剑十分扎眼。

瑟瑟紧张的看着他,冥王和冥狱司守在屋外,等着划破定魂归。

长生正费力的躲鬼王,她也虚弱的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消失也说不定。

长生的气息稍稍缓慢,动作也略显逊色,鬼王自知她的处境,只是冷笑着放慢脚步,慢悠悠地走向已经停下来的长生。

长生瘫软在地,眼神清冽的望着鬼王,之后还淡淡的说道“你看,根本没人救我”

鬼王抬头看了看瓶口,自是不太相信,捎带疑惑的语气道“不可能呀!你的冥王不会来救你吗?你的和尚不会来救你吗?”

长生诽谤一句,他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鬼王见她脸色十分不好,又撑着下巴,思索道“好东西我舍不得享用,但是你我出去不去,我的算盘也落空了,不如勉强拿你塞塞牙缝吧!”

长生瞪他一眼,瘫软着身子毫无力气反驳,鬼王见她不是装的,立马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真的不行了?”

长生沉默,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你不是长生鬼吗?怎么可能消失!”

你他妈试试不呼吸!长生默默的在心底诽谤

“你的和尚呢?”

长生心下忽然一急,对呀!她的和尚还在呢!她怎么能消失呢!

长生强撑着身子望着鬼王,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鬼王将耳边凑到她嘴巴,断断续续听见了苗头。

“鬼新郎不是好东西!!!”

“”鬼王嘴角一扯,他以为长生要说遗言,没想到来了句这个!

鬼王无奈的点点头同意,算是想了了长生的最后心愿。

长生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拉住鬼王的衣袖,又虚弱的张嘴。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鬼王示意她接着说

“出去之后,你必须跟着我”

鬼王眼睛一眯,危险的看着长生,沉着稳重的淡哼道“凭什么?”

“因为我们要带你出去,记住是我们带你出去的!”

长生刚说完,鬼王一征,只感觉一阵震天动地的摇晃,两鬼在地滚了几圈。

鬼王朝瓶口一看,只见一把锋利的剑头划过瓶内。

一丝刺眼的光芒直射他的眼睛,鬼王莫名心慌一瞬,他俩就滚出来瓶子。

长生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环抱在怀中旋转了好几圈,突破了结界冲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抢龙眼

离垢抱着长生直接进入了另一间房,冥王守在身体前惊讶的看着匆忙的离垢。

几个鬼同时一怔,离垢居然稳稳的抱着长生的魂魄。

冥王最先反应,接过魂魄,对离垢说道“你出去等,这里就交给我们。”

离垢看了眼已经昏迷的长生,轻轻点头,道“一定要救她。”

冥王郑重其事的点头,离垢这才走出去。

他来到了鬼王的身边,看着他蜷缩在地,皱了皱眉,淡然道“你终究是出来了!”

鬼王稍稍动了动身子,朝那个有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来。一见离垢,鬼王便愣住了!

离垢缓缓戴上面具,淡淡的说道“你对长生做了什么?”

鬼王接触了新鲜空气十分不适,涨红着双眼,紧咬着嘴唇,抽搐道“果然没让我失望!”一定会有人救她的。

离垢才不想他的意思,只是盯着鬼王发呆了半晌。

“长生不行了……”一个惊喊飘到离垢耳中

话音刚落,离垢就推门走了进去。

几个鬼愁眉紧锁,离垢率先坐在长生身边,虚弱的长生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离垢眼中,正想摸她的手,却捞了个空。

离垢眼皮一跳,心下一慌,看着冥王道“她怎么了?”

冥王皱眉,小心翼翼地说道“魂气消耗殆尽,必须立马补充魂气。”

离垢自是不懂冥王的意思,瑟瑟却沉默着退了几步,黑煞见她动作,一把抓住她,冷眼警示着,他以为瑟瑟要逃走!

瑟瑟悄悄在黑煞耳边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要”他们离开了长生也活不了多久。

离得最近的冥狱司听见了谈话,也警示一眼瑟瑟,相反瑟瑟却苦笑着,道“我只是想替她找些什么东西,补充魂气。”

冥王眼睛一闪,立马说道“金丹!”

金丹!这几个鬼都知道金丹是什么,一颗被长生吸释,一颗还在被北冰大陆和西齐大陆争夺。

离垢也没有问什么金丹,默默的站起来,言道“我去找。”

瑟瑟一征,焦急道“你怎么知道金丹在哪里?”

离垢也不回话,转身离开之际,向冥王说道“务必保护好长生,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冥王也不知他的自信从哪里来,反正就有一种必须相信他的自信感。想来想去,也没法解决目前的危机,只能靠离垢了。

“放心吧!”

承若一定,离垢就消失了。

瑟瑟望着离垢的背影,痴痴的说道“他能找到金丹吗?”

冥狱司瞪她一眼,纠正道“应该是问,他是怎么知道这种金丹的!”

刚刚离垢听他们说“金丹”时,他没有表现出不解,也并没有问金丹是什么,便承若将它找来,这样的态度的确让几个鬼疑惑不解。

今日的北冰皇宫一片寂静,阳光明媚,大雪纷飞。这样的天气在北冰十分常见,寒风吹的刺骨,让阳光更加寒冷。

北冰皇宫一向守卫森严,壁垒上到处都是箭头,每双立在城楼上的眼睛警示着每个过路人。

正午阳光刺眼,有的人眯了眯眼,忽然一刻睁眼,天空一片黑暗。

所有人惊呆了,天边的尽头飞来铺天盖地的东西,遮住了天空白昼的颜色。

短短一瞬,北冰大陆被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愣在原地,以为是做梦。

城楼上禁卫军全都站出来看着那一片朝他们飞来的东西,有人惊呼“这是蝴蝶!”

瞬间震惊了所有人。

正在宫殿内的北世帝被突然暗淡下来的天气下一跳,大喊道“来人,现在什么时辰了,赶快掌灯。”

“回皇上,现在正午时!”回话的人擦擦额头,结巴了一下,也是小心翼翼的说着。

大批宫娥太监簇拥进来正在掌灯,而和北世帝坐在一起的黑衣人沉默着望着宫殿外。

北世帝见他不说话,冷冷的道“就是听了你的建议,朕一忍再忍,现在都欺负到头上了,朕还有坐以待毙吗?”

昏暗的灯火下黑衣人琥珀色的瞳仁微微一闪,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不要心急。”

北世帝砰的一下拍碎了桌子,愤怒道“朕已经忍不了了,那谁谁谁不是困住了那只鬼吗?谁还有这么大本事出现在北冰大陆?”

“皇上莫急,等他来了不就明了!”黑衣人说着话就走向宫殿门口。

那铺天盖地的小蝴蝶已经飞进了皇宫,被它碰一下身上就痒痒,现在整个宫里的人都惊慌失措的挠着自己。

黑衣人沉着脸看向那个朝他们飞来的白衣人。

一张即熟悉又亲切的面具,跃然出现在眼前。

北世帝走到门口也看去,只见一个白衣人乘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蝴蝶,一张面具看不见面容,但是那双眼睛深谙中充满了平静,有点睥睨天下的孤傲,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他一只手拿着通体透亮的玉箫,似乎并不想多言语,拿着玉箫便吹了起来。

一声响起,卷起千丈白色龙卷风,地上的雪又飞向了天空,许多人被卷入其中。

这时,悠扬的声音才缓缓成调,夜下的风带走箫声飘渺深远,穿过层层人耳,一些人惊恐的捂住耳朵。

轻扬极缓的箫声如魔音贯耳,忽高忽低的刺激着人的耳朵,阵阵蝴蝶激动跃起,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殿门口的几人道法高深,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箫声依旧不急不缓,如珠玉跳跃,清脆响亮。

在一回转,箫声夹杂着冰泉之气,犹如坠落千丈深渊,雪花阵阵飘落,便随着急转的旋风,地面躺了一片人。

箫声进行到一半,殿门口的北世帝强忍着腔内的躁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黑衣人皱着眉头死死盯住白衣人。

忽然一瞬,四面八方朝白衣人射去铺天盖地的箭,他唇峰一转,一片屏障罩住了自己。

音节稍稍转变,压迫感稍稍减弱。箭头之下的白衣人沉沉静静,千尘不染,冷静的如同美玉熔铸成的玉人,神韵独超,风姿奇秀。像九天揽月下的月亮,令人神往令人心悸。

黑衣人紧握着拳头感受着强大的压力,身上散发的反噬也压迫他自己。

就在所有人受不住的时候,箫声缓缓转向低沉,渐渐的箫声消失,似春残花落,但闻雪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落雪绵绵,若有似无,终于万籁俱寂。

此处一片安静,地面上躺了一众男男女女,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抽搐着却没有断气。

杀人容易,杀一片人也容易。

伤一人容易,但是伤一片人却是很难。

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扛不住而亡,然而在白衣人的箫声下,没有一个人有生命危险,他们不仅感到惊讶,还十分惊恐。

白衣人收好玉箫,开口说道“我来找一样东西。”声音飘飘渺渺,空灵悠远的缠绵着每个人的心头。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发出的声音都是带着杀伤力。

北世帝站在屋檐下望着他,冷冷的开口道“来者何人?”

白衣人并不想多废话,而是缓缓落地,踏着轻佻的步伐走向北世帝。

黑衣人面容一沉,准备进攻他,白衣人目不斜视,淡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短短一句话,惹怒了黑衣人,正想冲向白衣人,身子却无辜动不了。他冷怒道“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转了转眼瞳,冰魄色的眼直射黑衣人的内心,黑衣人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一直坠落,坠落,毫无边际的坠落。

黑衣人的心惶恐又惊慌,仿佛见到一张血盆大口等着他坠落。

北世帝见黑衣人陷入沉思,也没有呼喊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白衣人,思索着问道“你要什么东西?”

白衣人眼神划过他的全身,忽然手一挥,北世帝头上戴着镶嵌在冕琉上小颗金色的龙眼落在白衣人手上。

北世帝莫名征住,嘴说不出话,手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白衣人拿走了龙眼。

在眨眼的瞬间,白衣人消失了,蝴蝶全部飞走了,天空霎那间天亮了。

所有人吃惊的看着天空,一望无际的青天白云,明媚刺眼的阳光,飘飘呼呼的小雪,皇宫还是一片安静,不过却留下一片哗然。

北世帝和黑衣人渐尖恢复神识,黑衣人沉着眼,紧握拳头,龇咬着牙气得咯咯响。

北世帝破口大骂“都是一群饭桶,连个人都拦不住,朕养你们有何用……”

一众人纷纷整理着糟乱的皇宫。北世帝气得不行,当即发了檄文。

“妖怪入世,为祸人间,朕广邀天下能人志士,捉住妖怪,朕将西边的封地割了赐给他。”

檄文一出,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而这轰动的并不是“北世帝割地求士”,而是“白衣生抢龙眼”,各大陆人们纷纷议论,是不是北冰大陆要易主了!

北世帝听到这消息更是气到吐血,当日夜晚,又召集群臣开会。

并一道下令“捉拿白衣人,特征就是拿着玉箫。”那段时间的各大陆都不太安宁,凡是喜欢穿白衣,吹箫的全部被抓走,北世帝说“另可抓错,也不放过一个!”

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沸沸扬扬。

然而跟着北世帝同时发出檄文的还有帝京皇宫。檄文内容是:本国师在北冰大陆遭到袭击,身受重伤。仪帝气愤不已,两国友谊之邦,却出如此之事,必须要求北世帝给个说法,不然战场相见。

这是宣战书,惊呆了几个大陆的百姓,北冰大陆和南辄大陆一直是表面不和心和的那种关系,各大陆内部官员都知其间的关系。

这宣战书的内容只有懵懵无知的百姓才去相信,议论声也在他们其中最激烈。

有住在南辄大陆的北冰人纷纷打道回府,生怕受到牵连。

然而帝京国师受伤的事情也受到了关注,原来是跟北冰大陆的陈家庙有关。

那日玉兰先生救下的人正是秦少卿,仪帝要求夷平陈家庙,不然他们就派人强攻,替他们夷平害群之马。

北世帝又被气得不行,当即就下令还在训练的士兵们,准备先发制人攻打南辄大陆。

北冰大陆一边跟西齐大陆打仗,一边跟东泊大陆打仗,一边还要进攻南辄大陆,分身乏力之际,北世帝生病了

整整半月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宣战已经宣了,打还是要打的,北冰派出了三十万死尸,倾囊而出,前往南辄大陆。

但是两大陆之间就夹着麒麟山,北世帝在病中下令“必须登山而过!”

此时,几个大陆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西妖帝居然收回了自己的兵,看着三个大陆打,而这一场仗全是由一个人搅起来的。当然不是长生,也不是离垢,更不是白衣人!

第九十五章 你是不是爱......

麒麟山此时还透着生机与活力,小竹楼隐在结界中,一般人无法见到真面目。

然而小竹楼也不似以往那么安静,偶尔几声嬉笑声传出来,活泼而又灵动。

小竹楼平日的窗口总是空无一人,而现在却出现好几个脑袋,他们坐在一起欢笑谈话,气氛轻轻松松,仿若老朋友之间相处。

而有一个人总是笑着看身旁的女子,那女子偶尔脸红心跳的白他一眼,偶尔干咳一声提醒他。

一来一回,他们对面的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不要再看了!以后有你看的!”

男子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那你们出去!”

“你”对面的人总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啧!”不远处的笼子中一个男人总是莫名其妙啧啧两声。

女子转头看去,只听见另一人很不友好的说道“长生,你别看他,看多了得寸进尺!”

笑着回头的女子正是长生,她半月前被救了回来,然后一直在小竹楼修养,而身边也总是陪着几人。

长生身边坐着的是总喜欢对别人说风凉话的离垢,而对面是经常被伤害的瑟瑟,和一句话不说,但是一说话就气死人的黑煞。

另一个发出“啧啧”笑意的是,瓶子里出来的鬼王夜来风!

这几鬼一人的组合,总是在大大小小的吵闹中越来越近。

鬼王也是不得以与他们吵闹,从出来到现在就一直被离垢关照着,别说出去,动一下都会承受反噬。只有那张脸,有事没事一丝冷笑,一声怪异的“啧啧”声。

惹得离垢也非常客气的加固结界,之后便是鬼王瞪着眼睛看离垢,似乎是威胁,也似乎是嘲笑。

长生抿嘴淡笑,哪管鬼王的眼睛翻成什么样儿,也要说一句“离垢干得好。”

近日麒麟山的结界波动也十分厉害,几人说话的期间,便传出呲呲的破裂声。

红衣瑟瑟垂着眼,愁眉地说道“最近有大批死尸钻进麒麟山!”

长生沉寂片刻,淡淡的说道“先不要露面,让他们引死尸去蝴蝶谷!”

瑟瑟明白“他们”是指谁,然后轻轻点头示意,淡定道“妹三传来消息,他在北冰皇宫见到了梦建城和玉兰先生,虽然一直被关着,但偶尔被北世帝叫去说些什么。据说他们遇见的昭君王是真人!”

“昭君王!”长生附和一遍,之后思索着什么,淡淡的问道“那个常流王府的昭君王确定也是真人吗。”

“确定了!”黑煞点头应答

长生与离垢互看一眼,长生笑笑道“看来昭君王真的有两个。就是不知道那次和我喝酒的是谁?”

刚说完话,瑟瑟轻咳一声,长生疑虑看去,发现她的眼神往离垢脸上扫,长生抬眸看去,只发现他脸色微红,一直红到耳根。

长生忽然口干舌燥,赶忙喝了一口水,掩饰了动作。其实他俩都想到了那次喝酒后的事情,的确让他们有些不自在。

鬼王又“啧啧”两声,很明显一直关注着长生和离垢。

说实话这段时间长生略微有些怀疑离垢,对于闹得沸沸扬扬“白衣人抢龙眼”的事情,前后听瑟瑟与她讲过。

那片蝴蝶可是自己山头的,怎么会跟着白衣人去北冰皇宫呢!

这个白衣人还吹了一曲萧,可是这萧长生在自称“寻仙君”的身上见过一次,不知这两把玉箫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长生思索着,离垢却一直静静地望着她,直到日落西头,离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竹楼。

不过在他离开没多久,小竹楼房顶上站着一个白影子,身影绰绰,衣袂飘飘。

修长的秀发划过眼前,直至离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她才悠悠叹口气。

她身边钻上来一只鬼,仔细的盯着她看,看着看着愕然说一句“长生,你不跟上去看看?”

白影子正是长生,她自醒来就发现离垢隔三差五下山,可是她从未跟着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角色变了,曾经都是离垢在家等着她,每次回来见到一脸惺忪睡意的离垢,她的心便忍不住的跳动,跳动着。

以前她并不了解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每当看见他平安归来时,总是会松口气,心中充满了欢喜。

长生淡然抿着笑,轻轻地说道“等着他吧?”

身旁的红衣瑟瑟撑着下巴思索道“那你刚醒来时让我去查离垢是为什么?”

长生听到此处笑容立马消失,皱眉淡然道“抢龙眼的白衣人到底是谁?寻仙君又是谁?”

她嘀咕完之后,又思域着“现在才发现,一千年前的梦府里那个男子的眼神居然与离垢和寻仙君的眼神重叠在一起了?”

他们三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瑟瑟呐呐的惊异道“长生,你和那和尚生活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

长生收回思绪,朱唇轻启“刚见他时,我确实去查过,不过都是简单明了的结果。他从小在蜀山长大,那个叫宴宴的女孩也证实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父亲定慧大师身份成谜,以前在蜀山是座上宾,连长老都敬重他。经过他被焚之后来看,他身份确实不简单。之后”

长生停顿一下,叹口气接着道“之后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便没有想要查他!”

瑟瑟愁眉道“你这只长生鬼居然在和尚身上乱了分寸。”

长生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嘴角,若无其事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长生也想不通离垢的所有问题,云里雾里的让她非常难受。

瑟瑟轻咳,淡笑道“你还记得在大兴村的事情吗?我见你独自带着和尚回来那次,他就已经不一样了!”

“大兴村!独自回来?”长生附和一遍,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去救离垢时,他独自在消失已久的青山城中待了“三天”!可自己知道那并不是三天,只是几个时辰而已!但自己在青山城住了一夜,等出去时,的确才过了几个时辰!

这期间的时辰到底怎么回事?似乎离垢也是从那出来后就不一样了!

瑟瑟见长生眉心微低,小心翼翼道“长生,还要查吗?”

长生缓缓收回视线,神色自若道“冥王离开时说了什么?”

“他说让你先别去冥府,最近九天云霄有仙官去冥府巡查!”

长生唇角微扬,嘲笑道“仙官巡查关我何事?为什么还不让我随意的出入麒麟山!”

瑟瑟不动声色道“自是为你好,你不让他带走鬼王,已经惹他不快了,还是听他的话休养休养吧!”

长生苦笑一声,抬手捋了捋发丝,然后看向天边的月亮。

重重叠叠的斑驳树影婆娑之间,透着丝丝月光,清冷孤寂,更显几分落寞。

摇曳的花朵散发着阵阵清香,到夜间此处更是热闹的不得了,除了她的小鬼们,还是争先恐后尖叫的各种虫子。此处便成了一种音徽乐曲的交汇处。

热闹非凡之间,还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瑟瑟陪长生站了许久,才说了一句“长生还要继续查和尚吗?”瑟瑟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长生略一迟疑,半带慎然道“查!”

她越来越不了解离垢,反倒让她越来越害怕。

“只要查出那日到底是谁进入的北冰皇宫就可!”长生又接了一句。

其实她非常害怕查出离垢一些问题,那日鬼王说的“我以为他不会将你丢进来,这么一看,你的份量在他眼中也无足轻重!”这句话实在让长生恐慌。

她尽可能的不去想这句话,但脑海总是浮现出离垢抱着她对她道歉的赎罪语气。那是悲伤和歉意,让她不得了联想到什么!

他在耳边对自己道歉到底与她进入定魂归有没有关系……

长生想着想着揉了揉青丝,苦笑的轻言“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越来越远了!”

瑟瑟轻咳一声,叹息道“长生啊长生,你是不是爱”

砰的一声巨响划过天际,刚好淹没了瑟瑟的话,长生没有计较什么,惊慌一瞬,闪身朝着山下飞去,紧跟着一群小鬼也一起下了山。

麒麟山下的圣树旁正有大批死尸围绕着,千年的圣树已经倒地,刚刚的巨响便是圣树的声音。

还未赶到的长生远远见到离垢正在独自阻挡死尸,她眼皮一跳,生起怒火,脚步一快闪到圣树旁。

长生紧握双手,微微颤抖着,胸腔伏起剧烈的波动,她生气了!

此处的风忽然狂起,卷起树叶飞上了半空中,遮住了清亮的月光,霎时一片黑暗,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四处忽然燃起蓝色的火焰,一株一株从远处延伸到长生面前,映照出长生阴森诡异的脸,幽绿的眼瞳渗出丝丝凉意。

她真的生气了!

匆匆赶来的瑟瑟惊恐万分,大叫一声“长生?”

长生充耳不闻,抬手射出一丝幽蓝而又神秘的光,光圈忽然变大,只感觉花草树叶全都朝长生倒去。

在一霎那间,铺天盖地的死尸被蓝色的光击得粉碎。只是一眨眼,此处什么也没有了!

风寂静的吹,长生的眼瞳出现琥珀色的光圈,她忽然冷冷勾唇,抬眸看向远处的黑暗中,一束蓝色的光瞬间击碎了一颗百年老树。

树后的人没想到长生的动作如此之快,闪身之余扔来一颗金色的算盘珠。

离垢眼疾手快护住了长生,转身抱住已经魔怔的长生,随地滚了几圈。那算盘珠落在了圣树上,金光一闪,那圣树彻底消失了!

那人离开后邪恶一笑,再无踪迹。

稍后赶来的黑煞惊异道“鬼王不见了!”

长生眼神瞬间恢复,推开离垢,愤怒道“给我追!”

离垢似乎受伤了,嘴角丝丝血迹显得几分冰冷。

长生踉跄了一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长生的心有点难受,难受的无法呼吸,她强忍着悲痛,跃过了蝴蝶谷,来到了泉眼之地。

夜晚的泉眼美的奇特,一片星光点点只照着泉眼的入口,长生飘然落地,脚下一软砰的一声倒地。

白色衣裙已经污秽,她的脸也看不清容颜,只有那双眼睛深谙的饱含着泪水。

她面前的那株小草摇曳了几下,似乎看懂了长生的悲哀。

长生趴了许久许久,才抬起头,眼泪不住的流。

而此时的各地忽然下起了黑雨,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下着。

花草树木全都变成一片一片黑色,夜晚的天空也黑的恐怖。

她悲伤到了极致!

第九十六章 我是爱你的人

长生在佛祖座下听禅三百余年,那时的她在九霄云外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鬼,因为会受到佛光反噬,她经历了八十一天的磨炼。

她在佛祖的钵盂中受尽煎熬,忍着痛“活”着走了出来。

那时的日子里,她的灵魂备受撕扯,从进钵盂开始她就不是人形,她被幻化成一颗树,那短短八十一天是她与树的切合。

那颗圣树不仅是她的生命寄托,也是她生命长短的关键原因。

她依稀记得离开佛祖前,他对自己的叮嘱“树在魂在,树亡魂散!”

她带着树一起在麒麟山定居,树是千年古树,她也是千年鬼!

她要“死”了吗?

长生抬头看着天空的星光熠熠,苦笑不得,心道“我为什么还舍不得世间,我都已经活了千年,难得还不够吗。”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一千年前的记忆她没有,七百年间到四百年之间的记忆她也没有,这两个阶段她似乎从没有经过似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所以这些年间她也在努力寻找记忆。

这些记忆就像她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很深,也扎得很牢固。

长生懒懒的伸手拔起小草,从洞口望了进去,那只麒麟兽也非常傲娇,懒得眼皮都不愿抬一下,只是喘着粗气,不理会长生。

长生淡笑,轻轻地开口道“麒麟啊麒麟,你能让我看看我的前世今生吗?”长生的语气充满惨淡,传进洞中被无限的放大。声音一圈一圈在洞中迂回游荡。

麒麟丝毫不理她,长生释怀一笑,又道“麒麟啊麒麟,你能让我看看离垢的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吗……”声音如飘渺虚无的荡着。

麒麟还是不理她,不过这会儿它懒懒地伸出抓子盖住了自己耳朵,大有觉得长生聒噪的样子。

长生静默半晌,最后嘲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麒麟这次似乎听见了,懒懒的抬了抬眼皮,轻哼一声又转的个方向继续睡。

长生苦笑“还是做神兽好!”说完就缓缓起身。

转身之际居然见到远处山后隐着的影子,长生身子一顿,熟悉的气息让她并没有警惕。

长生又坐在原地,看着那影子,长生淡淡的说道“你出来吧!”

那人的影子摇晃了几下,缓缓走出来,逆光下他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墨色的发丝随步伐微微扬起,灿若星辰的眼,轻抿的薄唇,脸上一片清冷,飘渺冰冷。似冬日的雪花,清冽幽然,美得惊心动魄,却非凡尘所有。

那双眼比以往更加动人心魄,长生莫名心慌,转移视线不敢看他。

他走到长生面前站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晌之后,他微微弯腰伸出修长的手放在长生眼前。

长生眼神看向远方,等他竖了半晌,才无奈之下搭上他的手。

温热感从没有变过,但是这时的长生却总是觉得他的手烫得焯人。

长生被他拉起,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长生正准备推开,只听见他说“不要推开我!”

长生的手缓缓松开,任其他抱着自己,淡淡的清香萦绕心头,长生吸了吸鼻子,淡笑道“离垢啊离垢,你到底是谁?”

长生到底经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离垢并没想象中的惊慌,只是缓缓拍着长生的背部,安抚着她。

半晌之后,天色盎然,离垢才轻轻回道“我是爱你的人!”

怀中的长生身子一顿,心慌意乱的退开离垢。

眼神再次闪躲着,匆忙绕着他准备离开,

忽然手臂一紧,她又被离垢拉了回来,不容反抗道“长生,看着我!”

这样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简直让长生惊疑不已,立马抬头看着他。

眼神碰撞之际,长生再没有任何疑虑,只是痴痴的盯着他。离垢浅笑,亲上了长生的嘴唇。

长生眼神飘飘忽忽,迷迷茫茫,涣散后再也聚不起光,也遗忘了他们正在做的动作,

四处一片湿润,两人在稀松的月光下迎来了初阳。

阳光倾洒,斑驳陆离的影子扫向两人,飘忽的树荫之间,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风照常吹,阳光越来越灼热,长生出现在小竹楼时,只见瑟瑟和黑煞焦急的等待着她。

长生和离垢一前一后进入小竹楼,长生顺便扫了一眼木牌,心静默的半晌,什么也没说,便示意两鬼说事情。

瑟瑟愁眉紧锁,轻抿红唇道“长生,结界波动越来越严重,不出三天,大量的死尸都会涌入麒麟山,到时”

长生杏眸浅垂,遮住了一片思绪,淡然道“到底是谁!”

清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仿若冬日的风,让人又冷又刺骨。

瑟瑟紧张的看着长生,似乎没有明白长生的话,黑煞却沉着冷静道“对麒麟山最熟悉的人!”

黑煞说的谁,长生很明白是什么,只是她总是不敢往他身上想。

“对,妹九最了解你的情况,他也是跟你最久的,除了他谁知道麒麟山这里的事情!”瑟瑟愁眉道

长生抬眼看了看瑟瑟,心下有些奇怪,她怎么有板有眼,许久没有开过玩笑!

离垢忽然一动,缓缓起身走进内屋,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托盘走出来。面容清淡,眼神只盯着长生,不过嘴角却是淡淡的勾起。

最后坐在长生身边替她斟了一杯水,温然道“喝了水休息一下,云双离开前叮嘱我看好你,不能出麒麟山。”

长生接过水杯点点头,然后又对黑煞说道“你去北冰皇宫告诉妹三,遇见妹九就给我抓回来!”

黑煞点头应答,瑟瑟又接着道“据消息,帝京的十万士兵还有三天也抵达麒麟山,我们该怎么办?”

长生修长的手在斑驳的阳光下透着淡红色的光,懒懒散散的把玩着杯子。丝毫没有急切的心情,仿佛此时与她无关似的。

离垢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曼妙眸光盈满笑意。

“长生?”瑟瑟轻喊一声

长生望她一眼,莫名的莞尔一笑,道“放心吧,谁也进不来麒麟山。”这样自信盈然的笑意仿若一朵娇艳动人的鲜花绽放双颊。

瑟瑟莫名其妙一征,似乎是明白了,淡淡一笑,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一抹笑容在长生眼中格外惨淡,长生顺着她的身影移动着视线,当她走到门口时,曼声道“瑟瑟的相公找到了吗?”

瑟瑟缓缓站住,一只手扶着门框,微微侧身,长生只看见半张侧颜,忧郁而又落寞,几缕发丝在额间逗留。这样子分明不像很久之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下堂鬼。

她沉默了许久,才回头说道“没有。”然后就离开了。

夜晚十分,天空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巨大的狂风怒号,吹倒了不少花草树木。

小竹楼中一盏昏暗的孤灯一闪一闪,马上快要熄灭。

孤灯下映照着地上的残影,两个人平躺在一起,一人睁着眼睛看床橼,一人闭眼抿着笑。

风从缝隙间穿过,将床吹着咯吱咯吱响。

为什么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呢?

因为长生很久以前只喜欢睡树枝,直到遇见离垢后,她不得以睡床,但是床睡得极不舒服。她便给自己做了一个吊床,睡在上面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实在是舒服极了,所以

两人躺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但之前是没有表达过情感,睡在一起长生只把他当作孩子看待而已……

不过现在,似乎是变得不那么简单,长生现在实在是口干舌燥,难以入睡。

离垢反而没那么拘束,紧紧握着长生的手,睡得安祥入迷。

长生抿嘴蹙眉,稍稍转头看看离垢,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慵懒的睡姿,有几分莫名的冲动!

他温润如玉的手一个握着她,一个随意搭在胸前,修长的乌丝散开却不凌乱,灯光下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月白色里衣规规正正,不露不褶,静默的如同美玉雕塑一般。

长生稍稍转身静静地望着离垢,她想到了什么!

似乎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做噩梦,一做噩梦便叫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起初她只是在自己房间偶尔听见,心中还分析了那个叫“一舞”的名字。分析来分析去,她觉得这孩子肯定早熟……

她也找了这个“一舞”许久许久,想圆他这个梦。不过她总共找着了上千个叫“一舞”的!

她最后挑挑选选找了几百个最好看的拉到他面前,让他找一找他梦中情人“一舞”。

不过他好像并不领情,只是冷眼相待,小小年纪便暴露了煞气,说实话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生气!

最后这件事情就是一场空,还被好心当做驴肝肺,三个月没理她!

长生想着想着便浅浅一笑,不过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听过离垢说梦话。

那个“一舞”似乎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长生抬手准备摸摸他的脸颊,却被翻身的离垢禁锢在怀中。

长生吓得心慌意乱,惊讶地看着上方熟睡的离垢。怀中的长生大气也不敢喘,一双手都被离垢禁锢,她非常的不舒服。

离垢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屋外的雨声风声有种催眠的效果,长生不敢动,也不想动,便那样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照着在窗口,床上的长生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摸了摸身旁,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人。

长生立马清醒,看了看床,又看了看房屋,一丝声响也没有。

长生走出小竹楼看了看,只看见竹楼的不远处一个青衣少年正在种植东西。

风起时,撩起他的青衫,美如画卷。

长生轻轻一笑,朝他走去,才发现小竹楼附近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仅扎上篱笆,还将昨夜吹倒在花草重新种上。

小竹楼的右侧本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全部种上了十里竹林。

左侧的大树是各种小鬼经常栖息的地方,居然剃干净了杂乱不堪的小树枝。

茂盛的树荫间能看见几处非常不错的栖息之地,可以直接在上面休息。而且树干下还吊着一个格外长的秋千。

看到那个秋千长生还是忍不住的嫣然巧笑,长生一一扫过,然后走到离垢身后,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种植手上的花。

这花!长生苦笑!这花不就是水晶兰吗!他怎么找到的?

“你怎么找到这花的?”长生莫名笑道

离垢擦擦脸转身笑道“你的山后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长生看着他满脸汗水,反而有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扎入心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起来!

第九十七章 没留下一个活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离垢来到小竹楼之后改变的,只是之前长生没有观察附近的环境,这次一看倒也给了长生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长生迎着朝阳坐在门口的石桌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样美好的天气怎么也昭示不出昨夜的狂风暴雨。

长生披着一件离垢身上的青衫,松松垮垮,半披半就,懒散的捧着自己冰凉的脸颊。

发丝在眼前辗转反侧,露出那一双如深潭微澜般的绿瞳,深邃而又迷人。

她静静地望着阳光下的身影,莫名生出几分伤感。

她似乎又忘了她要“死”了这回事!

她该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和离垢过完之后的生活,还是去冥府拼一把!

想着想着长生微叹一声,昨日圣树被毁之后她并没有不适,不知是不是吸释了两颗金丹的原因,她的魂气十分浓烈,方圆七八里都能感觉到她渗出的魂气。

况且冥王也没来看看她,是不是她不会“死”,冥王才这么放心她?

长生眉心微动,总感觉这些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想不通更让她琢磨不透。

猜着琢磨着实在太累,长生收回思绪静静地望着离垢发呆。

离垢偶尔转身对着长生笑一笑,偶尔坐在长生身边喝喝茶。这样一天的时光匆匆流逝,阳光从高空坠落,似乎是瞬间天黑。

长生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走进小竹楼里,收拾好之后两人又自然的躺在一起,

离垢累了一天并没有疲惫,搂着长生时却是小心翼翼,长生抿嘴轻笑,静静地看着他发呆。

离垢斜眼看看长生,淡笑道“你已经这样看了我一天了!”

长生尴尬收回视线,心里诽谤“自己怎么像流氓……”

屋外依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到夜间所有一切都变得那么嘈杂。

而在这电闪雷鸣之间,某个地方发生了剧烈震荡感,长生清晰的听见这些声音。不过她只是冥了冥神,将脑袋钻进离垢怀中紧紧的搂着他。

离垢发现她的不适,一只手自然的挡住长生的耳朵。声音逐渐消失,长生这才缓缓睁眼,她漠视着黑暗,眼神清明得犹如黑夜精灵般,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让她有了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只带明天的结果,也许她和离垢依旧停留在这里,也许他们要继续前行走上接下来的路。

离垢轻轻拍着长生的背部,安抚着她入睡。长生本不想睡觉,只想感受着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美好。可是离垢的催眠效果太好,她在恍惚间已经进入了梦乡。

深夜雨声渐小,雷鸣消失,小竹楼走出一人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长生和离垢正在用斋饭,两人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吃到一半,大门被人推开,消失一天的瑟瑟匆匆走进来。

长生看着她站在身旁意外的愣愣眼,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瑟瑟表情有些激动,道“长生,马上赶到麒麟山的十万士兵昨夜全军覆灭!”

长生没有惊讶,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瑟瑟坐下后又激动道“长生是你是不是?”

长生纳闷的耸耸肩,放下碗筷,不紧不慢的擦擦嘴,这才正色道“与我何干,我又没出过麒麟山。”

瑟瑟看看离垢,愣了两愣又道“不可能,昨夜一只石妖忽然出现,直冲着驻扎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短短半个时辰,十万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尸横遍野,没留下一个活口。”

长生的手一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心里却一直想着那句“没留下一个活口!”

离垢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默的吃着粥。

只是瞬间,长生恢复如常,淡淡的说道“石妖!三只石妖不全都收复吗!哪还来得石妖!”

长生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连问句都不显波澜。

瑟瑟眯眼疑惑道“我今晨去井河湾查验了,那只被你禁锢的石妖已经不见了!”

长生垂眸,遮掩了思绪,淡然道“也行被它逃走了!”

瑟瑟很是莫名其妙的问道“长生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没有。”长生平静的说道

瑟瑟只能闭嘴,长生不想解释的事情,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说。

离垢吃完饭稍稍收拾一下,长生拉着他坐下道“不用弄,离垢今天陪我下山去。”

离垢微一皱眉,看着长生的眼瞳轻轻点头示意。

长生又对瑟瑟说道“这是鬼王昨夜送来的,他帮我找到了妹九,让我尽快去找他。今日我就下山,你替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告诉他蝴蝶谷有他想要的东西。”

长生说着话伸手就出现一行黄色的字迹,不过瞬间变成一张纸,辗转翻了几个圈掉落在桌上。

瑟瑟一脸不可置信,问道“鬼王?”她拿起桌上的纸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拿在微挺的鼻子下闻了闻,疑惑道“他怎么给你说这些?”

长生嘴角微翘,道“因为他是跟我一起出来的。”之后的话长生没有说,因为长生的自信很容易让一个鬼依附与她,这一点瑟瑟还是很了解的。

瑟瑟似乎瞬间掩饰了眼中的精光,淡笑道“好,你让我等谁?”

“湾名茶!”长生一直看着瑟瑟的表情,发现淡淡的笑意微微僵硬,不过瞬间恢复正常,点头道“和尚保护好长生。”

离垢一声不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瑟瑟收回视线,淡然一笑而过。

长生与离垢匆匆离开了麒麟山,小碟子将他们带到了南部深处的山洞之中。

山洞格外大,深处是黑的无边无际,不过可以听见细微的嘀嗒声,和渗出的幽寒之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山洞,离垢静静地跟在长生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

长生幽暗的绿瞳微微一闪,轻轻笑了一声,整个山洞便传出阵阵涟漪。

离垢不紧不慢地走着,对于长生要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会默默地支持她,也会好好保护她。

山洞越走越幽暗,也越来越空旷,走路的回音都迂回好几圈。

两人从来都不甚言语,整个氛围也都冷寂枯乏,不过两人的手一直紧紧拉着。

走着走着离垢听见了细微的喘息声,微一皱眉,看了看黑暗中长生模糊的影子欲言又止。

他知道长生早就听见了这声音,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又走了半晌,逐渐清晰的喘息声,繁重低沉,仿若一只庞然大物在呼吸。水滴声也逐渐清晰,似滴在心头,天地之间只能听见着清脆的声音。

长生停在一处漆黑的暗角处,一伸手食指指尖上燃起一株火焰,瞬间照亮了一片空旷的山洞。

离垢微微眯眼,只顺着火焰照亮的地方看去,微弱光线下一个庞大的石头正蹲在地上打盹儿。

离垢眼神一闪,淡然道“井河湾的石妖!”

长生将手中的火焰点上了四面墙壁,瞬间亮如白昼,整个山洞看的一清二楚。

长生蓦然一笑,看着那个正睁开惺忪睡眼的石妖,道“对,当初不让你收走石妖有两个原因。”

长生说着就对离垢娜娜一笑,抬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石妖。瞬间石妖清醒了,坐直了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长生。

山洞被它的动作震动了一下,长生一个踉跄,离垢稳稳地抱住她,饶有兴趣道“刚刚进来时我还以为你用的轻功水上漂呢!这会儿就站不住呢?”

长生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刚刚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吗!”

离垢轻笑一声,扶好长生才看着石妖说道“你训练它了?”

长生也看着这只大她十几个的石妖,露出可怜又弱小的眼神时忍不住的笑了几声,道“自然没有,我当初禁锢它,本是想设个陷阱,不过并没人去管它。然后我就将计就计,把他收复成自己的妖。想来这个小东西,还很听话,我自放它出来便躲在这里,我需要它时也很听话。”

离垢也抬手摸了摸石妖,不过那东西居然哼唧了两声,移了几步靠得离垢更近了。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居然在离垢面前撒娇了……

长生白它一眼,对它道“你昨夜太残忍了,罚你半月不许吃东西。”

话音刚落,石妖趴在地上,表示不服的眼神一直盯着长生。它幽暗的眼瞳变成了淡绿色,如同长生的眼一般幽深神秘。

石妖委屈的往离垢身上凑,这个庞然大物稍有不慎就会压着离垢,眼看着长生就要生气,它立马转过身去,远离了两个人。

长生和离垢离开山洞直接去了北冰大陆,其他地方已经入夏,而北冰大陆依旧严寒冬季,刚进去时长生有轻微的不适,但是离垢护着她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两人独自来到了陈家庙,对于这里的雕像长生十分想毁了它。

陈家庙早已没有了结界,四处都是被搜寻过后留下的一片狼籍。破烂不堪的房屋倒塌着,破布耷拉着,到处都是蜘蛛网,爬行的虫子。还散发着恶心的腐味。

长生有些纳闷这里的翻天地覆式的变化,来到了红庙前,望着破烂不堪的庙宇,居然找不到哪里是祭台哪里是门口。

长生皱眉犹豫道“雕像去哪了?”

离垢身子一顿,也犹豫了许久,在长生身后默默的说道“我弄走了!”

长生惊疑转身看他,看着看着笑出了声,道“怎么不告诉我!”

离垢稍稍蹙眉,略带几分愤怒,道“我不徐别人玷污你。”

“玷污?”长生愣了一下,淡笑答“无事,面子而已,可有可无。”

离垢还是没消气,蹙眉抿着嘴不言语。

长生又拉着他往红庙方向走去,边走边听,边听就边说道“里面的幻境我十分不解,到底是真实经历过的吗?”

离垢看着长生的眼神又软弱了几分,淡然一抹忧郁。

“那天你是看见我是如何进入的瓶子?”长生淡淡的问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离垢轻微一顿,随后摇摇头道“对不起。”

长生心下了然,也不再问,二人钻进了红庙之中。

破烂的墙壁依旧是干枯的尸体,随处散发着恶臭。破烂的帘子依旧挡住了里边的视线。

长生本能犹豫一下,淡问道“要进去吗?”

离垢回道“你去哪我都跟着!”

长生紧紧握了握离垢的手,两人再一次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掀开的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风猛然吹来,尽头一束微弱的光一闪闪。

长生和离垢迎着风往前走着,两人的衣袍扬在空中久久不下,发丝绕着脸颊遮住了不少的视线。

长生看了离垢一眼,他没有受到风的任何洗礼,除了衣服和发丝,其它都完全正常,简直羡慕死一脸狼狈的长生。

第九十八章 你居然对我使魅术

二人朝着那束光亮缓步前行,似乎越走越远,越走越幽深,那光亮始终在远处闪着。长生一直窥探不到尽头,心下微微着急。

离垢在身后默默跟着,见长生浮躁不安,悄声说道“有没有感觉到风力减小了。”

幽深幽深的长道着回荡着阵阵低沉的嗓音,长生眯了眯眼,捋捋头发,这才放松下来,回道“与上次进来大不相同,不知这里通向何处,还要不要往里走?”

离垢在黑暗中淡抿着笑,说实话长生办什么事情从来都是特立独行,只要自己做决定从不考虑别人,这次居然问他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他有些惊喜。

长生没听见他的声音,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说句话,离垢轻轻的说道“我听你的!”

长生错愕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随即轻咬了嘴唇,淡笑着在心中诽谤几句。

两人静默地行走了半晌,除了淡淡的泥土气息和越走越潮湿的刺骨冰冷感,倒没什么恐怖的东西。

二人走了半时辰左右,明显的风向缓了不少,还带着淡淡的花果清香,那光亮的地方越来越大。

透着这光线,长生才看清此处正是一个秘密的通道,从陈家庙通往何处的通道。

越离光亮越近,嘈杂的声音越多,长生顿住脚犹豫一刻,与离垢互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先在此处静观其变。

此处似乎是在某处的山缝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往外是一处茂盛的树木葱茏,在树木之间隐隐看见不同颜色的影子走过,并伴随着清脆的说话声,不断传入长生耳中。

不多时此处传出轻轻的丝竹乐器之声,由琴声转移到箫声,由箫声转移到琴声,忽来转去,听的人醉仙醉死。

过了半晌声音逐渐消失,便响起阵阵掌声和笑语声。

忽而看见有几个人从此处奔跑而过,带走一片尘飞的涟漪。

长生看了离垢,决定走出去看看。

两人轻手轻脚的绕出树林深处,此处依旧很冷,可以非常确定这里还是北冰大陆。

长生和离垢从树林里绕出去,入眼便是一片哗然天地的冰雪世界,此处是一大片湖水被冻成的冰场,上边许多人穿着特殊的鞋子划来划去。

围绕着冰场的一圈又一圈人望着着他们欢笑尖叫,在一处很明显的地方放置着一个高台,高台上坐着各种华服锦衣之人。

在他们之后有乐师在奏乐,也有歌舞在摇摆,总的来说这场面十分壮观。

长生和离垢走出去并没有被发现,此处人山人海,人人都看着冰场,无人注意到身后的山洞有什么问题。

长生和离垢穿梭在人群中,直接走到了冰场边缘。放眼望去,一片金黄色的阳光下一排排秀丽多姿的身影正妖娆的滑动着。美得犹如天端的仙女下凡。

长生不小的微叹一声,道“终于知道为什么几千年前这里是仙人修仙的地方……”

离垢凑近长生护着她以免被人触碰,听见她此话,也小声回道“这里是北冰的行宫,据说离皇宫不远,但是这里却不属于北世帝,是他堂哥寒氏家族的三公子。”

长生抿嘴微笑道“这个寒氏家族真是花架子多,北世帝姓韩不能用寒,也算是他的悲哀,连本家都不想接纳他。”

“自是北世帝父亲的不是,他如果不夺皇位,也不会被本族逐出家门。”离垢淡淡的说着,连说话呼出的热气都不见。

长生听他语气有些怪怪的,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离垢低眉望着长生淡抿着笑道“后边人说的。”

长生半信半疑的转头望着冰场上飘忽的人影。

此处的行宫名叫“广寒宫”,听说寒氏三公子梦见嫦娥对他说“凡人子弟,吾爱冰雪,你愿为吾建一座冰城吗?”

这广寒宫自建造为止已经百年,而寒氏三公子依旧健在,长生从未来此处见过他,但是听说过他的生死簿上是五百年的寿命。

冥王说他是半人半妖,常人无法知道这个秘密,只把他当作传说,当作神一样供奉。

北世帝一直被他压在手下,长久以往才导致北世帝的脾气急躁易怒,而北世帝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因为这个三公子成天除了玩就是喝,不问世事,喜欢收集天下各种美女,对于北世帝也造不成威胁。

今日长生见到此景真的是忧心感叹一声,“人间传闻可真不是假的!”

长生和离垢稍稍退出人群中,往人群稍少的地方走去。

此处虽然是寒冬,但到处有是花草树木,且繁殖的郁郁葱葱,一片蓬勃景象。

北冰大陆常见的都是天降飞雪,而此地只有一片阳光,和热闹的繁华奢侈的景象。

往里走了半晌,便看见一座宫殿之前一排排汉白玉的栏杆,白色石砖砌成的地面,水晶饰的宫灯,雕花的黄金兰花绽放其中,侧面一条悠远的长廊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奢华耀眼,简直堪称精致,每一处都透着花钱如流水的哗哗声。

长生和离垢未想在此逗留,正准备找地方出去时,鎏金的大门忽然打开,长生和离垢转身看去。

只见门内走出大批身着暴露的白色纱裙的女子,她们见着长生两人便吓了一跳,一女子惊呼着“你们是谁?”

议论声纷纷传出,长生和离垢似乎被包围着,左看一片酥,右看一只白皙的胳膊,后看一条白花花的大。

离垢一直低眉看着长生,并没有四处乱动,而长生环顾一圈,本想不与废话直接冲出去,结果门内又走出来一人。

长生一眼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金色的锦衣华服缓缓而来,高挑的身材风流云散,步履悠闲散漫,面容白皙,容颜清隽。

一双乌黑的凤眼满满笑意,红唇上似乎还挂着一滴酒露,连他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气息,如暖风般醉人。

长生盯着他仿佛要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只看着他那双墨色,散发着清幽的光的眼瞳微微愣了半晌。

也不知何时,离垢抬眼盯着他,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告诫。

那男子似乎挑衅的笑笑,盯着长生笑道“本公子自知样貌绝尘,你也不必盯着我发痴!”

长生绿瞳一闪,将一簇光反射回他的眼中,立马恢复原状,警惕道“你居然对我使魅术!”

那男子眨眨眼,然后揉了揉眉心,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漾起的笑容有些迷离。

之后他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女子都退下。

一众人离开后,令人晕厥的香气才渐渐消失,长生往那男子走了两步,危险的视线闪了闪,淡问道“三公子?”

那男子微侧开身子,躲闪了长生的视线,抿笑道“你很眼熟!”

长生眉宇微皱,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我不觉得!”

其实长生自见着他就感觉此人如此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就不承认。

离垢见二人处的太近,稍稍上前拉着长生往自己身后塞,那男子看的诚然不已,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长生两人进殿去。

长生看了离垢一眼,两人都决定进去看看。

那男子行在两人身后,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去把那东西取来!”

侍卫点头应答,立马离开了。

长生充耳不闻,缓步走进殿中。

只是这殿中实在是不忍直视,到处都是春光乍泻后留下的暧昧气息,随处可见肚兜和亵裤,还有各种绳子拴在房顶

飘忽的幕帘,杂乱无章的桌子,翻倒在地的酒杯酒瓶,还有散落的花瓣。一鼎鎏金的香炉已经燃尽,只散发着淡淡的恬谧之气,简直是看不得眼。

长生沉着眼站在无从下脚的门口,冷眼扫了扫那男子。

那男子诺诺一笑,对身后的人道“收拾了!”

匆匆半刻钟,此处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长生和离垢才勉强往里走去。

二人坐下后,看也不看斟茶的丫头,只是目视前方,眼都不眨一下。

男子抿着笑望着两人,随后挥挥手示意退下。不多时,此处就剩下三人。

香炉的烟冉冉上升,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腥苦的味道,长生淡然的开口道“三公子是专门在地恭候我们吧!”

三公子抿了口茶,红唇微启“何以见得?”

长生不动声色道“不与细说,自己明白就行。”长生才懒得解释,只是一句话概括。

然后也喝了一口茶,小声对离垢说“嵩山毛尖,好茶!”

离垢并没有喝茶,而是撇了眼长生,淡淡的说道“不好喝。”

长生对他笑笑,又附在他耳边道“你讨厌他?”

离垢看一眼满脸莫名其妙的三公子,不加掩饰的点点头。

三公子瞪着眼有些不明白状况,疑惑的问道“不是跟我说话?”

长生这才收回动作,放下茶杯几经欣赏道“杯子是好杯子,茶也是好茶!但是人却是”

“也是好人!”三公子立马接道

长生笑笑也不言语,又听见三公子道“既然都知道是我故意你们进来的,那我们也坦诚相待的谈个事儿!”

长生又侧着身独自对离垢说悄悄话。

三公子捏着杯子格外不舒服,愣了两愣,咳嗽道“秋姑娘?”

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着低沉而又神秘的嗓音,仿若直接压入长生的耳鼓,痒痒的。

长生揉揉耳朵,疑惑地说“三公子,您请说!”

长生这态度像极了打你一巴掌又给你一个甜头,似乎所有的错都在别人身上,让自己显得十分无辜。

三公子实在招架不住长生,这才说正事“秋姑娘想进皇宫?”

“自然!”话音刚落,长生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立马答道

“”三公子很是意想不到,缓缓抿了心神,才道“秋姑娘我们最个交易如何?”

长生瞟了一眼面前懒散睡意的男人,淡然道“三公子的交易是什么?”

“我的交易不简单,你答应了之后,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额除了要我命。”

长生嘴角微翘,并没说话,反到身旁的离垢说道“我们走吧!”神情分明是警示。

长生看他一眼,又垂下眉宇,微微点头道“好。”

三公子这会儿反到没有着急,只是看戏似的望着长生两人。

长生见他没动,也不着急,心下好笑:跟我比耐心,你还差点!

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往大门走去。

天边落下的余辉倾洒在雪白的地上刺眼的很。

长生眯了眯眼,随离垢走出去。还未走到大门口,只看着大门砰的一声被莫名的风关上。

长生和离垢互相扫了眼,抿了抿笑,依旧往门口走去。

</br>

</br>

第九十九章 帮我找人

天色黑的无边无际,亮如白昼的灯火照亮了整个殿宇。

但是殿宇却只有三人,为首的金袍男子一直喝手中的酒,时而笑着大念“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时而轻哼时季歌!

他喝着喝着对其他两人笑道“两位怎么不喝?是酒不好喝?还是歌不好听?”

两人静静地坐着,像看戏一样看着他。

也不知他酒过几巡,两人实在是不大有意思,只能提醒道“三公子,你把我们留下不会是只看你喝酒的吧!”

没错,两人正是长生和离垢。

下午正准备离开的他们,才知道这宫殿为何这样建造,整个门散着生冷的寒气,连长生都不敢碰它。

就在长生想发火时,三公子一脸浅浅的笑意,道“鎏金式的大门还夹杂着金刚石,用冰山术练就了八十一天,常人碰一下都会冻成冰棍儿,你们敢硬闯吗!”

长生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淡淡地说道“那我们不走了。”

之后长生两人就一直在宫殿里坐着,看三公子喝酒,调戏女子,两人坐直了身子哪也不看。

饶是整个宫殿乱成一团,也不见长生和离垢动一下。

一直维持到半夜,三公子依旧在喝酒。

实在是受不了了,长生只能率先开口了。论耐心实在是被三公子比下去了!

三公子本是斜靠在塌上,听见长生的话后,稍稍坐正了身子,这么一看哪有醉酒的样子。

长生一脸冷笑,听见他道“我要你们帮我找到石盘老人。”

一句话完,此处一片寂静。

三人的脸上都格外好看,但只有离垢是皱着眉头。

三公子看了看离垢,对他道“公子为何皱眉?”

长生扫了眼离垢,又对三公子讲道“好。”很爽快就答应了。

三公子笑了笑,对长生道“你们呢?”

长生竖着三个指头,比了比,这才说道“三件事。第一我们要进皇宫,第二请三个人来广寒宫,第三帮我散布一个谣言。”

三公子挠挠脑袋,似乎是苦笑,道“哪三人?”

“昭君王,梦建城,玉兰先生!”

三公子耸耸肩,表示这个小菜一碟。又想到最后一个事情,他才几经犹豫道“散布什么?”

“广寒宫一女子有阴阳眼!”

两人皆是一顿,三公子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长生若无其事的笑笑,没想解释给他听。离垢也没有问什么。

三人达成协议,长生和离垢就住在了广寒宫里。

入夜,躺在床上的长生辗转难眠,身边不仅没有离垢,心中也想了许多事情。

最让她纠结的是,那个石盘老人也是她想找的,还是听冥王提过石盘洞,之后一打听,原来石盘洞里住着石盘老人,她派出去许多小鬼替她找石盘洞,可是这么许久也不见消息!

长生烦躁的睁着眼睛,细细碎碎嘀咕着“为什么湾小湾也在找石盘老人?”她那次丢下湾小湾后便派小鬼跟着他,听小鬼们说,有个白衣人掳走了湾小湾,直接把他丢给了湾名茶。

长生那时根本不想管他们的事,但是据消息,湾名茶的家族得罪了玄王爷,已经有大半家族人遭到厮杀,湾名茶被公主偷偷带出了东波大陆,以至于他一直游荡在北冰大陆。只是为了找石盘老人替他们改命!

石盘老人能改命之说一直流传至今,长生自是不相信这些,她一直听佛祖说“命由天定”所以她始终相信没人能逆天改命。

那石盘老人一直都是谜团,三公子为什么让她帮忙找?

长生想着想着烦躁的捏捏脸颊,最后一丝睡意也恍然消失。

不过就在长生准备起身之际,寒风中忽然响起几个声音。

长生稍稍沉静下来,听见断断续续的话飘来。

“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你也没老”

“呵你怎记得?”

“看你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啧啧!真爹长脸!”

之后的寒风中在没有任何声音,长生穿上鞋子披上外衣缓缓的推门而出。

刺骨的寒风直接吹得长生一个踉跄,长生扶着门框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

四处的院子一片寂静,寒风夹杂着雪花只往一个方向吹,短短一刻钟,长生的脸颊发丝上已经被染上了白色的痕迹。

修长的睫毛挂着几片雪花,两颊冻得通红,肩上的外衣稍稍滑落,脚边已经堆满积雪。

忽然又起了一阵剧烈的寒风,空中吹来几片绿叶,长生身上抓住了一个东西,攥住它就关门闪进了房间内。

借着昏暗的光线展开一张发黄的宣纸,长生将宣纸平铺在手掌,忽起一缕蓝色火焰,那纸出现了一行字。

“明日子时三刻到洛水园相见。”

字迹一现,手中的那张纸便成了一堆灰烬,恍然消失殆尽。

长生眉头微皱,忽然听见旁边开门的声音,一个脚步不急不缓的走进去。

长生沉默着听着他的动作,直到他躺下,长生才缓缓躺下,呼吸声仿佛重叠了,长生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梦中长生疑惑的说了一句,为什么现在控制不了自己,怎么毫无意识就睡着了?

恍恍惚惚,长生一睁眼已经是天明。入眼便是离垢微笑的看着她。

长生揉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楚离垢,然后捋了捋散落的发丝,淡笑着问道“何事笑的这么开心?”

离垢稍稍抿了心神,半带轻笑道“昨夜你叫了我的名字。”

长生正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意盈盈道“对,昨夜梦见你了。”

离垢扶着长生坐起来,轻轻的说道“梦见我什么?”

长生转念一想,好像想不起来了,便随意胡诌了一个,道“梦见你娶我,然后丢下我离开了。”

离垢笑容忽然停顿在脸上,渐渐的笑容消失了,有些手忙脚乱的松开长生,道“快些洗漱用早膳。”

长生看着离垢踉跄的步伐带着几分焦急往门口走去,纳闷的说道“离垢你没事吧?”

离垢轻轻一嗯,出门就消失了。

长生疑惑的眨眨眼,嘀咕道“胡诌的你也信!”

等长生去前厅用早膳时,哪有离垢的身影,三公子解释了一下“三千公子替他办一件事去了。”

长生犹犹豫豫的点点头,也没问什么,吃完早膳也离开了广寒宫。

长生回了趟麒麟山,出奇的一片安静,小竹楼附近似乎遭遇了一场恶战,到处都是狼藉,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长生四处看了看,这一场恶战刚好把离垢整理出来的花草树木全败光了,长生被一口气呛住,呼和一声,四处飘来一群群打着伞的小鬼。

每只鬼推着桑着,争先恐后往长生面前挤,长生紧握着拳头,冷声道“打架的人呢?”

似飘来的一阵寒风,一群鬼打个寒战,摇头晃脑的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一个活人和瑟瑟打起来了,那人下手实在是狠,我们根本不敢上前。”

长生长吸一口气,微蹩柳眉,缓了一下才说道“整理好,我现在去加固结界,以后不会有人进来了!”

长生说完,众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些天提心吊胆着,总害怕收魂师进来收走他们,每日每夜东躲西藏。

长生站在泉眼之上的山坡上静静地望着一片哗然的山崖,绿绿葱葱,繁盛时期。

这高山高三万三千丈,直耸于云霄之中,而长生所站立之地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往上依旧是看不见边际的高。

山顶随时下着茫茫大雪,但从未殃及到泉眼这里。

山之高无人上去过,就连长生自己都不敢往上走,那里比地狱还要恐怖,是撕人的魔鬼之地。

长生感叹之后,着手开始布结界,自她吸收两颗金丹之后,魂气是她在世最旺的时候,连她的魂术都不受限制。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那颗圣树的消失,实在让她措手不及,现在想来她这个样子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定。

此次的结局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布好了,长生顺便进去了秘境的山洞中取水,麒麟这次见到长生并没有冷眼吐气,而是站着一直看长生。

长生踩在刺痛的地上对麒麟笑了笑,保持着稳定的姿势,对麒麟说道“你今天怎么不睡觉了!”

麒麟望着长生的手许久许久,然后哼了两声,居然站起来伸个懒腰,它一动地就动,长生稳住阵脚,躲开了掉落的石头,好笑的说道“你这是要谋杀我吗?”

麒麟伸好懒腰,前爪在地上刨了几下,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子一般的东西。

长生正在纳闷,麒麟扬起脚掌刨向长生,长生眼疾手快接住它,这才看清手中的东西居然是一枚种子。

长生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麒麟喷了两口气,跺了两下脚,然后趴在地上眯上眼睛,没在理会长生。

长生和麒麟中间隔了一条泉水,无法接近它,也无法叫醒一只装睡的神兽,只能作罢。

长生收好种子,拿起瓶子钻出来秘境,等会到小竹楼时,离垢很意外的出现在小竹楼中。

小竹楼外已经收拾整齐干净,离垢正坐在石桌边看着夕阳喝着茶。

不过他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就是随意摇晃的秋千发呆半晌。

长生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地问道“离垢,我们一起把这个东西种了吧!”

离垢稍稍回神,看了看长生手中的黑色种子,然后拿过来仔细检查一下,道“这似乎是圣树的种子。”

长生莫名一愣,问道“圣树的种子?圣树有种子?你怎么知道的?”

一连三个疑问,逗笑了离垢,他抬手摸了摸长生的脸颊,一点灰烬被擦干净,这才笑着说着“我在佛记中看过一篇,上了五百年的圣树都会结果,当圣树的种子落下后,便会生根重新长一颗,所以这圣树是生生不息的。”

离垢的声音温润如玉,比那清泉还要沁润心房,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之感。

离垢见长生傻傻一笑,便淡笑着拉起长生走到了离小竹楼七八丈远的距离。两人一起种下了圣树的种子。

而长生却一直在思考,那个麒麟兽怎么会有圣树的种子,不是掉落在地重新再长吗,圣树附近并没有小树苗!

想着想着,长生觉得还是不了解麒麟兽,改天去冥府找找它的生死簿。

这么想着,种子便种了下去。长生笑着对离垢说道“你今天早上跑什么,那个梦只是胡诌的,你可别当真。”

离垢抬头看着长生淡淡的笑了笑,道“好。”

</br>

</br>

第一百章 怨灵

长生和离垢回到了广寒宫,今夜三公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邀请了众多人前来参加,其中就有北世帝。

长生和离垢也被当作座上宾,与北世帝同起同坐。

三公子这种安排实在是有些侮辱北世帝,哪管北世帝怒视着所有人,三公子照常举杯畅饮。

这一顿酒,长生吃的实在不对味,因为跟在北世帝身边的黑衣人不就是那个鬼新郎身边的吗!长生急切的想要抓住他,所以便一直看他。

三公子吃了许些酒,似乎有点糊涂了,便指着北世帝骂道“你小子,让你把昭君王和梦族长带来,你怎么不听我的呢!”

宴席进行到一半,三公子忽然打断,霎时整个地方一片宁静,没人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公子训北世帝那是常见的,只要三公子喝酒了不高兴了,便喊来北世帝骂两句,说些“你怎么这么没用呢!北冰会毁在你手上的!”

然后,不管北世帝遇到任何困难,都会被三公子骂得茅塞顿开。

今日显然北世帝又要被训一顿,他们很想逃,因为北世帝是个记仇的,他不敢记三公子,只拿他们这些目击者开刀,前些日子还挖了几人的眼睛。

离北世帝最近的两人就是长生和离垢,他俩似乎看得津津有味,简直惊呆了一众幸灾乐祸的客人。

絮絮叨叨,三公子说了半晌,强忍着愤怒的北世帝低头沉默着。

他身边的黑衣人双瞳忽然微微闪,成琥珀色眼瞳。长生立马注意到他,悄悄拍拍离垢的手,两人心照不宣的望着北世帝两人。

三公子骂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黑衣人手中集起的一团白色火焰,长生眼神警惕的闪动着。

就在眨眼瞬间,黑衣人推开北世帝,扬起另一只手朝三公子攻击而去。

三公子回神之际,已经被长生抓着扔给了离垢。三公子大喝道“来人,给我杀了北世帝身边的黑衣人!”

刚刚北世帝三字后停顿一下,吓坏了一众客人。

白色火焰将三公子坐下的塌直接烧得粉碎,空气中只飘着无尽的灰烬。

长生掩鼻,眯着眼睛望着层层迷雾之后的黑衣人,他漠然低眉,似乎伤心欲绝,皱着眼角,手死死的握了握。

上方的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众人,这才慌忙逃窜。

长生挥走面前濛濛的灰烬,清楚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对上长生的眼睛闪躲了一下,随后冲向长生。眨眼之间长生被黑衣人稳稳抓住,只听见离垢一声“长生。”

原地的黑衣人带着长生消失不见,离垢站着没动,盯着远方看了看,之后握了握拳头,微叹一声。

三公子整理了衣裳,对冲进来的士兵说道“去找他们。”

北世帝站着冷眼看着三公子,而三公子扫一眼北世帝,拍拍衣裳的灰烬,淡然道“表弟什么人都往自己身边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学那个曹操。”三公子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小心自己引狼入室。”

北世帝略微愤怒,大喝一声“朕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三公子很少见北世帝敢对他发火,这次如此这般忍不住,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后笑笑道“表弟切勿动气,会伤了龙体的。”

北世帝实在气得不行,正准备大喊伴驾回宫,哪想三公子止住他,若无其事道“表弟把昭君王,还有梦公子,玉兰先生送来,我有些事问他们。”

这是赤裸裸的命令,北世帝一口气噎在嗓子,紧握拳头,愤怒道“朕是皇帝,朕是一国之君,轮不到你来命令!”

“回宫吧!我在这里等着!”三公子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发丝,说道,但是那眼却是透着浓浓的警示。

北世帝在三公子面前永远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治不了他,也逃不过他,还必须听他的命令。

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他不是本姓,就必须承受着反噬。

北世帝回宫之后处理了一大批宫娥太监,他们都是跟着去过广寒宫的人,一个都不许放在宫中。

三公子接到消失时,只是嘲笑道“表弟就喜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个“力所能及”用在北世帝身上着实讽刺,三公子自是不理,依旧等着他发完火送人来。哪管北世帝在宫中摔这摔那,顺便还派去自己的人催他。

这边广寒宫的宴席依旧在进行,离垢早已退出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生被黑衣人抓着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寺庙处,此处荒凉落寞,一眼看去全是破烂的废墟。

周围全是半人高的木头,地上散发着杂草腐烂的霉味。潮湿阴气,还有罕见的食脑虫乱飞。

长生静默着看着那黑衣人推开破旧的门走进寺庙内,昏暗的角落中他的影子缓缓消失。

长生并没有动,只是观察着四周的景象。暗绿的瞳微微一闪,此处出现一群衣衫褴褛的鬼魂。

他们披头散发,衣裳破烂,眼神充满了饥渴,惊恐又期待的朝着长生走来。

长生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犹豫了一下,皱眉小心翼翼地说着“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群鬼越走越兴奋,眼神放着金光,一双手枯燥的手伸着很长,想要努力抓住长生。

这一群鬼落魄潦倒,应该是上了年岁的老鬼,他们依靠的不是谁的魂气存活,而是留着一口气,始终没有咽下去,以至于他们一直存留到现在。

但是这群鬼已经不称之为鬼,而称之为怨灵,比鬼还要恶,是佛祖都无法渡化的,必须立即忏除。

那群怨灵总共十来个,每一个都是男人,而且皆是壮年男子,怨气冲天。

长生觉得这些怨灵有些棘手,转头看看寺庙内早已消失的黑衣人,耳边除了怨灵的嘶吼,好似什么也听不见。

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包围着长生,怨灵的嘶吼好似小孩的哭声,细细一听尖锐锋利,刺痛着长生说耳膜。

长生无法动弹,那嘶鸣像一把尖刀,刮蹭着长生的耳朵。

她无法呼吸,出现了晕厥的状态,眼前有无数的星星在转。长生实在难受,捂着耳朵仰头大叫一声。

突然瞬间,仿佛地动山摇,连地上的石头都震了三震。

一股强大的气劲从长生身上喷涌而出,最近的几个怨灵扑倒在地,嘶鸣忽然减少,长生寻着缝隙间睁眼寻找出路。

眼神微微一闪,远处飞来一个白影子,一张熟悉的又陌生的面具出现在眼前。

一只玉箫横在手中,明亮耀眼,他仿佛踏着清风踩着白雪而来,出尘绝艺的气质黯淡了这里落寞的光线。

只见他拿起玉箫,一曲悠扬婉转的箫声跃然而出,似是多年前的眼,似是多年前的梦“红衣展,拜花堂,鸾枕憩,缺一人”。

长生的耳边轻轻回荡着这几句歌声,这是多么悲伤的感觉,长生望着白衣人有些愤怒,有些难过。

她能看见他的眼,似深潭微澜,看不透。却也简单明了,抿着歉意。

长生十分矛盾,身边的怨灵瞬间恢复正常,又推着嚷着朝长生扑来。

长生忍着不适,一跃而起,一只脚扬起,朝着白衣人踢去了一个怨灵。

白衣人手一扬,那怨灵停在半空中,一丝强烈的反斥,围绕着长生的怨灵全部后退了一步。

长生转头看去,只见寺庙中走出一人,欣长的影子拉着非常长,在他身后有一盏昏暗的灯火,将他整个人照得通亮,但是脸颊却背着光,只感觉到那清亮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长生踩在一个怨灵的头顶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跃身而起,飞到了寺庙的房顶上。

风寂莫的吹着,雪淅沥的下着,此处的三人沉默的互相看着。

怨灵还在寻找长生的方向,而他们的嘶吼声在长生耳中却起不了作用。长生知道自白衣人出来,她就听不见噪音了。

他是不是寻仙君?长生一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风起时,她的发和衣都飘飘逸逸,清浅的白色衣裳在夜空中划过,漫不经心的沉稳让她看起来十分魅惑。

此处的景有些怪异,寺庙屋檐下的男子凌厉的眼神望着白衣人,而白衣人神色自若的看着长生,反观长生收回了莫名其妙的期待,换上了一抹冷笑。

三人的静默让此处更加阴森,怨灵依旧在四处游荡。

长生看了看天色,不怎么想与他们在此消磨时间,便率先开口道“两位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屋檐下的男子忽然动了脚步,往屋外走了走,直到出现在长生的视线里,他才停住脚。

长生低头看着他,直到他露出正脸,长生不小的惊叹了一声。

惊疑道“少卿?”

这人的确是好久不见的秦少卿,长生有些莫名其妙,瞬间想到了什么,便没在讲话。

秦少卿望着长生淡淡一笑,激动而又温润道“生生,我奉命前来收复怨灵,没想到碰见了你!”

长生沉默一刻,淡淡的说道“你在帝京,为什么到北冰来收复怨灵?”

“一月前我在陈家庙被怨灵所伤,幸得玉兰先生相救。伤好之后,仪帝见我闷闷不乐,便下令让我出来走走,我自请愿来北冰大陆收复怨灵。三日前我追到这里居然被困住了直到刚刚我听见外面的箫声,才察觉这里来了人!”秦少卿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遗憾,最后还嘲笑一声,低头沉默,再也不说话了。

长生也不知在想什么,微眯了眯双眼,不动声色的问道“刚刚进去的黑衣人你看了吗?”

“黑衣人?”秦少卿漠然一刻,缓缓说道“黑衣人,原来刚刚从我身后闪过的黑影子是人!”片刻的惊喜,之后又愁眉深锁,淡淡的说道“破庙内什么也没有,想必那黑衣人很快就会出来!”

此话刚完,长生似乎听见脚下的房子在震动,还没来得及离开此处,破庙突然被人从房顶突破而出。刚刚长生所站立之地冲出来一个黑影子,并向长生扔去了一颗金色的算盘珠。

金色的珠子瞬间爆炸,巨大的声音响起,长生飞在空中的身子忽然下坠。电光石火之间,白衣人和秦少卿全都冲向长生。

最后白衣人快了秦少卿一步,搂着长生的身子一跃而起,站在了远处的大树上。

长生被他搂着时,瞬间伸出手扯他的面具,面具一脱落,两人平稳地站在树枝上。

此时的秦少卿站在远处默默的望着两人的身影,他沉默着连空气都压低了几分。

</br>

</br>

第一百零一章 又是噬魂兽

长生静静地望着白衣人,这张脸居然是一团烟雾笼罩着,只能看见卓亮的双眼,尽显别样光彩。

长生愣了一下,嘀咕着“有什么见不得人,偏偏遮住脸!”

白衣人清浅的声音响起“还是这么不矜持。”

长生的噎了一下,试探着叫道“离垢?”

白衣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丢下长生,拍拍衣袍,正色道“还不快去追他。”

长生瞟了一眼停在远处的黑衣人,无所谓道“寻仙君,怎么哪都有你!”

白衣人这才轻笑道“我寻仙君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寻仙,寻仙嘛,就是寻你这种仙人之姿的美女!”

“”长生白他一眼,他这句话说的有板有眼,不像开玩笑,却是十足的冷幽默。

长生转身看看赶来的少卿,莞尔轻言“少卿跟紧我,我带你出去。”

秦少卿含笑点头,一个箭步跨到长生身边,深情地望着她,温润道“谢谢生生。”

长生回应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然后看向寻仙君,很不友好的瞪一眼。

饶是寻仙君怎么笑得发苦,也无奈的跟着长生一起追黑衣人。

黑衣人见三人全部冲来,奋起直飞,只见他拿出算盘珠往空中画了一个金圈,然后对着长生笑了笑,纵身一跃跳入了金圈。

长生眼神一闪,一只手推开秦少卿,并令色道“少卿在此处等我,出来带你走。”

话音刚落,转头冷笑着看看寻仙君,另一手紧紧抓住他。

不等寻仙君反应,瞬间跟着黑衣人一起跳入马上消失的金圈中。

金圈消失,长生和寻仙君也进入了其中,唯有秦少卿留在外面,沉默了许久。

飞起时,撩起秦少卿蓝色的锦袍,垂在两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

长生和寻仙君一直跟着黑衣人下坠,也不知下坠了多久。

长生一直被寻仙君搂着,两人的衣袍纠缠在一起,下坠的风遮住了两人脸,互相看不见,却又互相挨在一起。

长生并没有注意和寻仙君的距离,只是死死盯着黑衣人的身影。

下坠的速度非常快,而且三人已经下坠了半柱香,还未到达山底。

长生凝神静气,四处看了看眼神迅速消失的场景。

越往下越冷,冷到长生的手似乎没了知觉,然后不自觉的将手塞进寻仙君的衣服里,一抹暖流从手掌穿入身体里,长生这才注意到自己和寻仙君抱的如此紧。

脑子里出现了离垢的脸,正皱眉推开寻仙君,突然被他拦腰抱住,一个震动后,寻仙君站在了地面上。

长生抬头一看,千丈之高的地方有一抹像星星一样的光在闪烁。

长生冷到极致,再不敢推开寻仙君。然后此处看看,惊讶道“黑衣人呢?”

寻仙君低头看看挂在身上的长生,苦笑道“那黑衣人在半路就消失了。”

长生一愣,发现他俩身处之处黑得像陷入虫腹之中,还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但是两人说话呼出的热气瞬间化成一层冰霜,长生看了看寻仙君,他尽露在外的眼睫毛都挂着冰花,头发丝每一根都裹满了白色冰花。

长生皱一皱眉,准备下地。寻仙君莫名其妙地紧紧搂住她,低沉道“地上有蜘蛛!”

“猪?”长生惊异道

地上怎么会有猪?长生自是不信,然后面无表情地跃下寻仙君的身子。刚一落地,脚下似乎踩着莫名其妙的小东西,低头一看,惊呆了长生,又原模原样的跳进了寻仙君的手中。

长生依旧挂在寻仙君身上,瞪一眼道“怎么不说清楚,蜘蛛就蜘蛛,不要说有蜘蛛!”

“啧啧!”寻仙君莫名其妙的笑一声,然后汗颜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动不了!”

长生绿瞳一闪,朝着周围看了看。

此处又是个山洞,还是千丈深渊之下的山洞,网上看不见出口,四处都是山石,地上有一圈非常小的蜘蛛,还有一面墙爬着红色的小蛇。

怪异的味道正是这红蛇散发出来的,要不是他俩身份特殊,怕是一下来就会被它迷晕,染后蜘蛛再啃食身体,瞬间人就死翘翘了。

长生很是不对味儿,本来约好了去见冥王,偏偏自己要跟着来这里黑衣人干什么。

哎,离垢肯定担心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长生想着仔细看了眼抱着她的寻仙君,若无其事的说着“寻仙君刚刚如何要给我提醒地上有蜘蛛!”知道她害怕蜘蛛的人可不多!

寻仙君低头看着长生,两人的视线再一次碰撞,莫名的让两人呼吸不过来,两人瞬间就转移了视线。

长生一边脸红耳热的寻找洞中的情况,一边竖着耳朵听他的呼吸声。

说实话,两人这样的感觉到可以取暖。长生十分猥琐的想着。

寻仙君轻咳一声,淡然道“因为我也怕蜘蛛。”

“那你还抱着我!”

“因为我脚下踩着一只超大的蜘蛛,我发现正是它们的老大,只要我们一动,它们就会攻击上来!”寻仙君清淡的语气缓缓地说着

空荡荡的洞中回荡着一阵一阵的涟漪,最后全都迂回到长生耳中,被无限的放大,长生一个激灵,伸手捂住耳朵,长叹一口气。

长生观察着洞中,然后正色道“我说三二一,然后跟我一起跳起来!”

寻仙君疑惑一嗯,然后说道“往哪跳?”

长生一抹邪恶的笑容扬起,一只手扔出一条长长的水袖,直接钉入了石壁一丈深。

哐铛一声,几个碎石掉落,长生瞬间喊道“三二一跳!”

呼的一声,寻仙君搂着长生的腰肢一起远离了地面好几丈。

下方呲呲声逐渐放大,被寻仙君踩着的蜘蛛瞬间吐丝,直冲长生两人而来。

长生一只手揽着寻仙君,绕过一圈水袖,转移到另一面石壁上,那面石壁的红蛇警惕的吐信子,散发出淡淡的恶臭。

眼看寻仙君的手臂就要碰上那群蛇,长生的笑意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看见她戏虐的脸,寻仙君含上笑没有动。

长生转身借力往石壁上轻轻一点,两人先躲过了蜘蛛网,又轻松躲过了红蛇的毒液。

这时两人全都挂在石壁上,荡了两圈才平稳停住。

长生眼尖的看见他右手衣服上粘着红色液体,然后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拉你进来吗?”

长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说这些,以前那个从不解释的长生也不知道去哪了。

寻仙君停顿一下,淡然一笑道“想试试我是不是你口中的离垢!”

长生饶有兴趣的颔首,唇角轻扬,道“那你是不是?”

“不”

“离垢从不骗我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却看不见她的表情,一直垂着眉宇低头观察地面的情况。

然后就在寻仙君沉默之余,长生伸手点燃了漆黑的山洞。

一株火星掉落在地,瞬间引起了一群蜘蛛的逃窜,长生伸手丢下去更多的火焰,那群蜘蛛和红蛇瞬间被火烧得精光。

两人的眼中映着红红的火焰,浓烈的青烟直逼两人的眼睛。两人都没有逃掉熏人的烟雾,冷静地承受着。

长生无法开口讲话,戳戳寻仙君的手臂,表示那绳子要断了,两人必须下去。

寻仙君淡然的点点头,两人又站在一片焦糊的地面上沉默。

寻仙君视线里的长生有些面目全非,被烟雾熏得脸颊都是漆黑的,只有那绿瞳是唯一显眼的。

但是两人都没有笑,而同时看向对方的身后,眼中惊恐的瞳仁映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背后,只见那巨大的影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到火光的方向。

长生抬眸看向那巨大的怪兽时,惊愣了半会儿,用了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噬魂兽!”

这只噬魂兽比前两只更大,而且眼瞳成鲜红色,是只罕见的十分危险的魂兽。

长生冷静的看着它,它似乎没有看见自己脚下的长生两人,而是看着对面那只噬魂兽。

长生稍稍转头,忽而闻见寻仙君身上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清香。微微一愣,这清香味道掩盖了噬魂兽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停在长生鼻腔舒服又醒神。

长生转头之际望了望他的侧面,才发现他三千青丝直垂脚踝,发如绸缎,实属罕见。用一只雪色玉簪缵着,玉簪点缀着两颗夜中闪着光芒的珍珠。其余的发被一根玉带束着,不松不垮,高贵优雅。

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倒像是离垢,但是这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发丝却与离垢不同。

长生有些凌乱了,为什么对于寻仙君的靠近没有排斥,反而莫名其妙的期待。长生微叹一声,决定先不想寻仙君的事。

然后悄悄转身,生怕惊动了两只正在对望的噬魂兽。

两只魂兽看了半晌忽然动了动脚,一起往前走了一步。

长生和离垢刚好被困在四条腿之间。它们嘴中楼下的绿色唾液滴在两人身上,雪白的衣裳被染上一片乌黑。

此时的长生全身不仅散发着恶臭,还看不见眼睛鼻子,简直脏得一塌糊涂。

寻仙君却与她大不相同,衣裳上点点绿色的唾液似乎是镶嵌上的一片片绿色的叶子,不显脏乱,到有一种点睛之笔的现象。

长生一口恶气也在嗓子眼中,噬魂兽的脚还在往前踏,走一步地动山摇,两人不得已互相搀扶着。

两人感觉到一种泰山压顶的压力,同时抬头看去,两只脚正朝着二人站立的地方踩下来。

长生眼神一闪,借助着寻仙君的力量,伸手就接住了噬魂兽的脚。

另一只噬魂兽擦着两人的头踩下去,万幸没有碰到两人。

而被长生推住的脚,惊异一刻,只感觉它愣了愣,脚又使劲往下踩了踩。

长生纤细的手臂支撑着巨大的脚掌,这一刻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扯着,身旁的寻仙君拿着玉箫替她撑了一半。

剧烈的风吹起了长生衣裳和发丝,寻仙君迅速替她挡住另一只附身下来观察的噬魂兽。

它的鼻息像狂风肆虐,两人的身体不住的踉跄,寻仙君附在长生耳边深沉的说道“准备好冲出去。”

长生没有回答,刹那间冷意翩飞,另一只手握了握,随即不等寻仙君回应一掌推开了他。

霎那间,强烈的风似乎吹散了寻仙君脸上的迷雾,露出他惊恐万分的表情。

长生眼神早已模糊,隐隐听见他的惊呼

“一舞!”

砰!一声巨大的声音震天动地,掩盖了那句惊喊。

第一百零二章 被困

忽然之间,寻仙君一跃而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只金色的长剑,快如闪电般的砍断了那条已经踩下去的脚。

噬魂兽大惊,痛得长嘶一声,一只手朝着寻仙君方向扫来。

寻仙君身子一闪,直接站在了它的手背上,不等它倒地,双手握着长剑直冲噬魂兽心门,噗呲两声,长剑划破了噬魂兽的心脏。

歇斯底里的嘶吼,震动着山洞。另一只噬魂兽忽然跃起,一只手朝着寻仙君打去。

正在这只噬魂兽心门处的寻仙君转身一跳,不等它接近,人已经钻进了死去的噬魂兽的身下。

一落地,便遁地而起,直冲长生所在之处,四处流满了噬魂兽的血液,并且是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流去。

寻仙君赶过去莫名一征,这里哪有长生的身影,只有一个人宽的小洞,血全部从这里流下去了。

“长生!”寻仙君清楚地叫道

还未听见回应,那只噬魂兽一脚朝着寻仙君踩来。正准备闪身离开,忽然感觉脚腕一紧,被人抓住拉近一个漆黑的小洞中。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只软软绵绵的小手已经先他一步捂住他的嘴,并听见她轻轻的嘘了一声。

寻仙君摸了摸身后,冰凉的触感让他清明了不少,原来这还是山洞!

两人挨着非常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那么近,而长生却是一直用另一只手摸索着石壁。

她似乎能见隐隐的声音,所以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头顶上的噬魂兽已经发疯了,正在不停狂叫,奔跑,震动着整个山洞都要塌陷了。

两人身处的小洞口里,已经被小石子填了一半,血液还在不断的流入这个小洞中。

长生没有在意,时而趴在石壁边听一听,时而用手敲一敲,经过了好几下,长生忽然停住。

转头看看被自己捂住的寻仙君,小声说道“这里能出去。”

寻仙君点点头,长生这才松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汗珠。

再又仔细看看寻仙君,然后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刚刚叫一什么?”

寻仙君不动声色的回道“等我一会儿!”

“”长生瞪他一眼,然后想起什么,随口提了句“一舞是谁?”

寻仙君微微一愣,只是扶着手摸了摸刚刚长生摸的地方,说道“怎么出去。”

他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长生也不想追究,淡然道“推出去。”

寻仙君看她一眼,手使劲一推,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座石门被推开。

两人踩着小石子小心翼翼走进了石门,忽然一声巨响,山洞似乎全塌了!

两人互看一眼,松了一口气,便缓缓关上石门。

两人已经狼狈不堪,全身都是粘着噬魂兽绿色的血液,散发的恶臭直冲脑门儿。

长生幽暗的绿瞳环视四周,一边还嫌弃的拍拍衣裳。

两人进入石门,正走第一步,只看见地面一层绿莹莹的小虫子忽然亮起。

一片一片像铺在地面上的地毯,刚好映照出整个石门后的场景。

长生微叹一声,那些虫子忽然全部飞起,整整齐齐一片荧光穿过两人的身体,直接升到头顶上方。

还有少许的虫子黏在两人身上扑闪扑闪着光。

这里看似是个山洞,却全是小石子镶嵌的,每一面墙壁都镶嵌着一个图案,被荧光一照,若隐若现,却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长生看了寻仙君一眼,抬抬头示意让他先走。

寻仙君潇洒地拍拍衣袍,率先抬走往前走着。

两人一动,那群虫子便一阵骚动,两人一停,那群虫子便停。

长生跟着寻仙君的脚步慢悠悠的移动着,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似乎又和心中的某个影子重叠了。

长生心滞,一只手缓缓拉住寻仙君的衣裳,与他步伐相同的往前走。

此处山洞有些许的微风涌进来,清风拂面,带着淡淡的青草香,稍微吹散了萦绕在鼻腔的恶臭。

两人没有多会儿,走出了满是萤火虫的山洞。

两人走到了一个拱形门洞,入眼看去是一间石头建造而成的房间。

石头门,石头桌,石头椅子,石头床,还有一根手指长度的石蜡烛,燃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邪火。

若隐若现照映着每个石头的形状。

长生正看得惊奇,感觉到寻仙君脚步微微顿住,看他一眼同时,先一步跨进了拱形门洞。

刺眼的红光让长生立刻眯着眼,巡视一圈,心中尽是震惊。

此处好似一个喜气祥和的红色洞房,墙上挂着几盏红色的珊瑚灯,映照着整齐的双红囍字。

碧纱帐轻轻悬在石床边,隐隐见到床上的锦裘绣褥。

床尾摆着一张琉璃色的镂雕佛像的屏风,屏风里放着什么,两人也看不见。

而墙壁边还摆着一排金色麒麟像的香炉,袅袅升起着诱人的甜靡之气。

此处一看就是某对新人正准备入新房的场景。

长生站在进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请问此处有人吗?”

“有人吗……吗吗”长生说话的声音回荡了许久许久。

寻仙君走到她身侧,低声道“找出去的地方。”他的声音比刚刚还要沉静,仿若侵在深潭的古水,没有波澜却冷到极致。

长生对于他的态度忽然来了兴趣,盯着他便抱起手臂,左一眼瞟瞟他,右一眼瞟瞟他,最后还啧啧叹息两声。

寻仙君一直垂着头,也不管长生幸灾乐祸的态度,然后在洞房里四处走了走。

长生还在发笑,冷不丁瞅见头顶一处熟悉又恐惧的东西。

顶上全是用黑色镜子铺成,她见过好几次,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恐惧。

寻仙君发现长生僵硬着身子望着头顶,立马走近长生,一把揽着她,让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中,低沉而又温柔的说道“别看了。”

长生听见他温柔又有力量的声音,缓缓地拉回了思绪,她长吸一口气,闻见寻仙君身上难闻的恶臭瞬间清醒。

一把推开他,冷冷的说道“臭死了,别碰我。”

寻仙君苦笑一声,低头看看自己脏乱臭的衣袍,格外嫌弃的摇摇头,然后盯着佛像屏风走去。

屏风后立着一个衣帽架,架上挑着两套鲜红华丽的喜袍。

凤冠玉冠,搭配的整整齐齐。

长生缓步朝着他走去,听见他说道“此处没人。”

长生站在屏风处看去,两套鲜红的衣裳让长生有一种厌恶之感,她冷冷的说道“找地方出去。”

两人也不知怎的,都对此处产生了排斥,相比长生及其的厌恶。寻仙君却是不敢触碰,不愿再看的目光闪躲。

长生和寻仙君在这里巡视了许久,也不见一处可以突破的地方。

这里就像一个幽闭空间,唯一的风头还是头顶上的黑色玄镜。

长生自始自终都没敢再看镜子一眼,强迫着自己镇定心神。

二人一同坐在摆满酒菜的石桌边,这菜这酒全是新鲜的,想必这里是特意有人引诱他们进来的。

但是长生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如果有人或者有妖,稍微一点气息她都会感觉到。可是这会儿,两人在此浪费了许久时间,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听见。

长生有些郁闷,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也不理寻仙君,仰头就喝下去了。

清冽甘甜的酒,让长生舒服了不少,接着又是一杯,哪管寻仙君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三杯下肚,长生想到了什么,对寻仙君说道“此处是洞房,难道要找对新人成亲才能出现端倪?”

寻仙君莫名一征,轻轻咳嗽道“找?”

长生撑着脸颊,淡然道“真是不该拉你进来,早知道带着小和尚。”

“小和尚?”寻仙君危险的气息附和一遍。她那句小和尚指的是谁?

长生长叹一口气,然后起身转进了屏风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后,长生走了出来。

寻仙君看着她愣住了,她穿上了那袭鲜红的嫁衣,仿如妖孽一般冷艳绝尘,踏着轻佻的步伐缓缓而来。修长的青丝随着步伐涌动,脚步如莲般坚定,眼神透着几分迷茫。

那凤冠被她抱在怀中,叮叮当当响得清脆悦耳。换下一身脏乱的衣裳,顿时变得妖艳惑人。

寻仙君眼神微闪,这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眼睛少了期待和兴奋。

长生瞪他一眼,清冽道“你也去换。”

寻仙君沉静一刻,并没有动,长生不耐烦的催促道“还想不想出去。”

她的语气像十分讨厌寻仙君,但是又无可奈何。

寻仙君眨眨眼,疑问道“你确定要和我成亲?”

“谁真的跟你成亲!”长生瞪他一眼,然后走到梳妆镜边戴上凤冠。

寻仙君不知现在该怎么办,但是看着长生镜中折射过来的警告,他摇摇头哭笑不得。

进入屏风后,寻仙君清明的声音响起“如果这次成亲是真的,出去以后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吗?”

“不会!”长生没有含糊,冷静的拒绝道

“你想嫁给你口中的离垢吗?”

“不想!”长生本能犹豫一下,最后依旧拒绝着。说实话,她从没想过要嫁给谁,也没想过为谁穿上这身嫁衣。

可是她不想失去离垢,只想天天呆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发呆,看着他笑。

寻仙君嘴角微微一扬,换衣服的动作才渐渐加快。

长生看着他走出去的样子沉静了片刻,这两身喜袍明显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风格大小都与两人相同。

这样的地方真的是黑衣人要引他们进来的吗?长生在心底默默的思考着。

寻仙君见长生眼神飘飘忽忽,轻轻咳嗽一声,疑问道“然后怎么办?”

长生再看他时,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那种他们曾经经历过成亲,却没有善终的遗憾感。

长生眼神眯了眯,到底是哪个时间里干过这些事情?她的记忆缺失,连一点矛头都没有。

长生屏住气息,轻启朱唇道“你不会拜堂吗?”

寻仙君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声音却淡然从容“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长生双眸微闪,不动声色道“嗯!和我之前成亲的步骤一模一样!”

寻仙君眼神微微闪躲,一抹难掩的心痛忽然消失,长生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丁点动作,那一闪即逝的心痛让长生更加琢磨不透。

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成过亲?”

寻仙君缓缓走到长生身边,轻轻回道“成过,但是她死了!”

长生心头一震,扯扯嘴角,曼声道“速战速决吧!”

两人决定成亲开始,这山洞的就已经发生了些简单的变化,一面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尊佛像,雕刻的很精细,微笑的很和蔼。

长生同寻仙君朝着他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夫妻对拜

“一拜天地!”两人一同轻声说道

这样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伤怀到极致,寻仙君哽咽了一下。

接着转身又对着佛像说道“二拜高堂!”长生跪下磕头时,看见佛像的笑容,莫名生出几分难受,仿佛听见佛在对她说“你又在重蹈覆辙,不要上他的当!”

忽然长生磕头的动作一顿,淡淡地说道“你的妻子为什么会死!”

长生斜眼瞅着他眼神的波动,这张隐藏的脸,只有眼睛能看见内心深处,他却偏偏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寻仙君没有停止动作,依旧缓缓磕头,低沉的声音回道“我负了她!”

长生沉默半晌,也磕完头,同他一起起身,准备夫妻对拜!

两人对站着看着对方,长生嘲笑一声道“夫妻对拜?我们这算什么?”

寻仙君沉默片刻,稍显顾虑道“那就不拜了。”

长生转头看看山洞,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难道不是成亲才能解决?

长生正走,寻仙君一把拉住长生的手臂,看着她,道“我们拜完在说,千万别冲撞了佛祖!”

长生低头看看他的手,寻仙君立马收回了,听见长生说道“无所谓,来吧!”

二人纠结的半晌,低声说道“夫妻对拜!”

两人头碰头时,长生脑海忽然浮现了一幅画面,一对新人拜完堂后,男子拿着剑冲出来洞房,空气中飘着他的一句话“百姓需要我。”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留下一件外袍飘然落在门口。

风呼呼的吹,烛灯下的女子饱含着热泪,捏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刀,蓝光一闪,那女子毫无征兆的倒地,地上一片鲜红的血,流到了门口。

长生鼻子一酸,起身之际,漠然道“你娘子自杀的吗?”

寻仙君抚着长生走到石桌边坐下,静谧的氛围让两人都不愿讲话,寻仙君沉着眼,过了半晌才回道“起初我也以为她是自杀的,可是后来一想,她那么骄傲惜命的人怎么会自杀!之后我才查到她居然是被人误杀的!只怪我只怪我晚了一步,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她,我们就不会阴阳相隔。”

寻仙君伤怀到了极致,嘲笑一声接着道“我当初丢了她,是我的不对,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她。我不敢忘了她,不敢忘了我爱她。虽然我丢过好几次记忆,却始终记得那场没有完成的婚礼。那个姑娘想必早已忘记我了,我希望再遇见她时,她能记起我!”

长生也随着他的悲哀而悲哀,哽咽着声音道“你为什么会丢下她?”

“我”寻仙君没在说话,他无法向长生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长生的手揪着衣角,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她也无法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她真是经历过的,但是她的记忆的确没有这场婚礼。而在陈家庙中的幻境中她和离垢清楚看见了寻仙君描述的故事。

离垢和寻仙君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长生还陷入思绪中,而寻仙君一直在寻找出路,看着看着,说了一句“还是没有变化!”

长生愕然回神,看着桌上两个金黄的酒杯和一壶酒水之后,淡淡的说道“还有最后一步,喝交杯酒。”

寻仙君身子一顿,缓缓转身走到长生身侧,眼神稍稍放松,轻声说道“喝了交杯酒就是夫妻了,你确定要喝吗?”

长生抬头看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他清澈见底的眼。长生稍稍一愣,挑眉疑惑道“喝交杯酒你很高兴?”

寻仙君的眼神忽然一闪,走到长生对面坐下后,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长生,一杯拿起,然后略显轻快的说道“来。”

长生捏着酒杯时,手有些颤抖,仿佛补上了多年前没有喝完的酒,饮尽这杯,便是圆满。

长生注视着寻仙君,淡淡的开口道“都是夫妻了,你难道不想给我看看脸吗?”

寻仙君修长纤细的手握着酒杯,淡淡的暗光下反透着清明的光,他的脸该是怎样熟悉或者陌生。

长生盯着他的眼神波动,见他沉默不语,便笑了一声,道“来,喝吧!”

两手交叉,两人双眸对视,这一刻是灼灼生辉的浪漫,是期待许久的结果,是压制心里的落寞,是无人过问的曾经。

一杯饮尽,长生眼神黯淡,寻仙君双瞳含泪。

忽然一下,二人还未回神,一面的山壁突然爆裂,寻仙君转身护住长生,四面飞溅而来的石子砸到两人身上,

长生躲藏在寻仙君胸怀,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心脏,黯淡的眼神稍稍有些波动,他身上特殊的气息透着点她非常熟悉的味道。

这人为何要藏的这么深?

山洞被打开,投射进来巨烈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相拥的影子映在狼藉的地面上。

长生退出他的怀抱,低沉道“出了这个洞,我们便不是夫妻。”

寻仙君看了长生一眼,轻声道“听你的。”

长生转身离开了寻仙君,走到被炸开的石壁前,沉默着看着此处的环境。

洞外站着十几个蒙面人,身穿黑色短颈衣裳,高大威猛,气势不凡的望着他们俩。

长生脚步一顿,察觉他们并没有恶意,转身看看寻仙君,疑问道“你的人?”

寻仙君点点头,也不解释,只对他们吩咐道“去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是!”那群黑衣人恭敬的答道

接触到新鲜空气时,长生松了口气,她缓步走出洞中,低眉信手。

她在思考,她什么都知道,这个洞房,这个成亲,都是他的一个局。

她居然被人耍了!长生抬头仰望着湛蓝清澈的天空,寒气扑面而来,她低声嘲笑着。

清脆响亮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她转身看着离她不远的寻仙君。有几分认不出他,但是他身上那股劲儿,不就是和她生活十几年的离垢吗!

她从第一次见到寻仙君,便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十几年来的气息,陌生的是他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愿对她说实话,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

长生想着想着,便说道“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我不喜欢与一个不坦诚相待的人在一起,你可懂我说的话?”

寻仙君愕然怔住,他伸手想要抓住她,但是却不知说什么,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沉默了半晌。长生嘲笑一声,转身离开了一片狼籍的地方。

风很冷很冷,这里依旧是北冰大陆,这茫然的大山深处,藏着妖魔鬼怪,每行一步,都传来恐怖的叫声。

长生纤细的身姿走在郁郁沉沉的幽深山林里,鲜红的衣裳被挂的破破烂烂。

她经过的一路都丢下了各种金冠耳环,要不是天冷,她也很想将这身衣服脱掉。

她一直望着前方的路,因为此处太冷,小蝶子也不敢经常进来,只能长生自己走出这座大山。

她不想使用任何魂术,她只想像个凡人一样走出去,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松心情,她抬头看看晴朗的天气,含笑着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会儿,长生脚步一停,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不远处。长生加快脚步,闪电式的窜过去。

只看见一个白衣老人坐在一块非常大石头上独自讲话,那石头镶嵌在悬崖峭壁边上,正午的阳光刚好笼罩着他,白色的衣袍似乎闪着流光,让他有一种仙人下凡的感觉。

长生稍稍停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只听见他说道“别来无恙啊!”

长生转了转眼珠,并不觉得这是和她讲话。

然后又听见他说道“我老了,你也认不出我了!”

长生依旧沉默。

“今天的天气很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他的声音苍老中透着点凄凉,凄凉中又有几分兴奋。

长生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扯扯他,他似乎是被惊醒,转身看见长生时,惊恐万分的看来,修长的白色胡须划过天际,他惊讶地往后迅速移动着。

长生眼尖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老人才幸免于难的掉下悬崖。

听见他松了几口气,拍了拍心口之后,才回神看看长生。

他长相老态,却一身白色,连皮肤都如白玉一般高贵,他的眼珠也稍稍发白,看人时似乎是散光的,但是透着坚定,望着你让你有一种压迫感,难以呼吸。

长生松手,然后若无其事的捂住他的眼睛,淡然道“眼都快瞎了,还这样色眯眯的看着女人。”

“啀!”老人疑惑叹道,然后想弄掉长生的手,却被长生捂的更紧,他连忙说道“不看了不看了,老头子我不看了。”

长生扯下自己衣服的一条碎步,替他绑上了眼睛,这才满意的坐在老人身边。

老人愣在原地,胡子抖成筛子状,想要说什么狠心的话,但是憋了半晌也没有说出来。

长生见他此态有些想笑,老人稍稍稳住阵脚,转向长生这面,抬头想透着余光去看长生得意忘形的脸。

长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谁呀?”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轻咳一声道“老头子姓石。”

长生惊疑说道“石盘老人?”

“呃!不是,老头子我叫石矶!”他的声音带着点骄傲

长生愕然一征,莫名其妙的说了句“石盘老人您认识吗?”

“不认识不认识!”石矶稍稍一顿,立马抬头拒绝着

长生也不计较,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自顾的说道“嗯!石盘老人不会这么傻!”

“你”石矶憋着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个千年女鬼怎么成了人的?”

长生瞟他一眼,嘲笑道“问你的冥王大人去,我在这里等等他。”

“谁?”石矶白色的眉头一挑,正想揭开眼前的红布,长生一巴掌拍给他,笑道“陪我等等冥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混蛋,他是王八蛋,他是这天底下最没用的冥王。”

“”石矶没敢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像冥王道歉。

两人坐在石头上等了好久好久,太阳渐渐偏西,长生忽然一动,转头看看幽深静谧的山林,一个红衣影子忽然闪躲,长生苦笑一声,继续看着天边的落日。

石矶老人不知何时扯开了眼睛上的布,发白的眼珠映照着橘红色的光芒,好似熊熊烈火在燃烧。

反而长生幽暗的墨瞳映照不出任何景象,波澜不惊,幽深神秘。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中几个声音窜了几下,然后就消失不见,此处便只剩下长生两人。

第一百零五章 她的情是孽缘

风随着落幕的夕阳越来越强烈,吹着两人面红耳赤。

石矶老人的胡须一直飘在空中,这一幕在长生眼中居然如此的眼熟。长生想起他下午说的话“我老了,你也认不出我了?”

长生觉得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人然后犹豫一下,轻声问道“老头,我们见过吗?”

“没!”

“说实话!”长生冷艳瞪着他,他一个激灵,连连点头道“见过见过,一千年前你跟着你相公来到姚弛仙界坐宴,那时的你比现在美上万分,你与他一起跳了一只舞,名叫“三千一舞止荣华”,我有幸与你们伴奏。”

“跳舞?”长生怀疑的目光注视着石矶老人。

老人一个激灵,连连点头示意,长生又附和一遍“三千一舞止荣华!三千一舞止荣华!三千!一舞!”

名离垢,字三千,你就叫我三千公子!这是离垢经常对别人介绍的自己。这个三千和他梦中的一舞有什么联系吗。

长生眼皮微跳,月亮交替升起时,长生的寒意更重,她搂了搂肩膀,心中比这空气都要冷。

石矶见她有些虚弱,手忙脚乱地凑到长生身边说道“要不要去老头子的小屋呆呆。”

长生看他一眼,低嘲道“你个伴奏的怎么活了这么久?”

老人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讲的时候。你看,冥王来了,我先走了!以后你想见我,就到这里等我!”

冥王一到,此处就变了,刚刚还皎洁的月光,全被他的阴霾之气笼罩,隐天蔽日,惨淡黑暗,连风都停了。

长生起身望着他,冥王依旧一身黑衣,戴着鬼头面具,这样熟悉的味道,让长生松懈下来。

眼看长生身子一软,冥王迅速接住她,搂着长生纤瘦的身子时,他莫名难受的紧,比喝那泉眼的水还要难受。

长生稍稍抬头看看他,笑道“你怎么在发抖?”

冥王稍稍正定心神,低沉道“你太沉!”

长生无语凝噎,瞪他一眼后,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同冥王一同坐在刚刚坐着的位置。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长生幽暗的绿瞳在漆黑的夜中尤为动人,闪烁着星空那般绚烂。冥王低头看着星河般的眼瞳笑了笑,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淡道“许久不见你,居然弱成这样!”

长生的呼吸缥缈虚无,好似下一秒就要结束,连胸前的起伏都弱弱无力。

沉静的半晌才虚弱的说道“那个寻仙君到底是谁?”

两人再相见并没有刻意去提“洛水园”的事情。

冥王伸手扶了扶面具,低沉道“我不知。”

冥王显然是不想告诉他,也难为他对长生说谎了,要依得以前的长生,早就冲起来揍他一顿。

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长生眼睫轻眨,淡淡的愁思跃然呈现,她压制心底的伤心只敢在冥王面前显露。

这人间的每个人如此这般意想不到,没有谁是单纯天真的,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点阴暗灰暗。

凡人和鬼魂终将都会成为一样,她快看不清了,活了千年,没有像现在这么累。

人沾不得情啊!爱啊!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已。

冥王见她愁思欲尽,稍稍温润道“我与你讲过,离那个小子远点。”

长生低眉苦笑,淡道“我不后悔,但我总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藏的这么深!”

“你可听明白了那个老头子讲的故事?”冥王似乎在转移话题,长生自是跟着他的话走,淡淡的回道“他讲的三千一舞止荣华,是不是与我有关?”

“这得靠你自己找,你要做正确的选择,走正确的路,看正确的人。”冥王说话从没像现在这样深沉。

长生却也习惯这个阴阳怪气的冥王,相比那些捉摸不透的人心,这个鬼心还是能轻易看透的。

长生在冥王身边时总能瞬间开怀,忽然侧着头,在冥王怀中肆虐的摇了摇头,头顶的发乱成一遭,长生抵笑一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终于说到正事上了!冥王稍稍正神,淡道“前些日子天上来了仙官,将我的冥府收拾了一下,把闹市双街关闭了,也把我的生死簿拿回九霄云外,说是重新与天帝商量改写命运。我不日动身去往仙界,大概一天才能回冥府。你还有鬼王这等活在世间的鬼,以后是什么命运,我也不敢保证。我只是提醒你,如果这期间你招惹了事,我便保不得你了!”

长生长吸一口气,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可真是难熬。

“难怪我察觉阳间的鬼魂不多了,连我的瑟瑟都变了样儿!”长生说的云淡风轻

冥王笑一声道“你知道瑟瑟有问题为什么还留在身边!”

长生苦笑“我身边已经没有小鬼了,一千年了,我越过越孤单。”

冥王叹口气,淡道“大概在一月前,救你的那天她就已经变了。”

长生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道“她应该是找到了她的相公。”

“生死簿上并没有什么记录,她的情是一段孽缘。”冥王平静且淡然的说道

“我让湾名茶上山试探试探瑟瑟,可是她再也没出现过,她现在在哪里?”长生还是想知道瑟瑟的踪迹

“你可知瑟瑟是谁的转世?”

长生觉得冥王这句话说的十分沉重,长生立马正色起来,疑问道“谁?”

“辰风穆氏家族。”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说出来,到让长生沉默下来。那年长生看了瑟瑟生死簿,好像没有这层关系。

辰风穆氏家族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阴阳眼吗?瑟瑟并没有。

冥王知道她想的什么,便解释道“她换过眼,琥珀色的阴阳眼给了她的夫君!”

“”长生愣住,从没有想过瑟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她夫君是阴阳眼,她夫君也抛弃了她,她为什么还要找他!

“这就是孽缘!”

“那个黑衣人是阴阳眼,难道让瑟瑟追的就是她夫君。她难道没有过私心吗?”长生淡然说道

冥王轻言“尚且别管此事,你就弄明白那小子是不是寻仙君就行。还有”冥王撇了一眼她身上的红衣服,清淡道“你这身红衣服是怎么回事?”

长生哪敢告诉他自己成亲了!只能撒谎道“被困在山洞中太冷了,随便找了身衣服套上了。”

冥王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然后吩咐了许多事情,带着虚弱的长生回到了小竹楼,陪着她休息了半夜,他才连夜去了九霄云外。

长生早已换下喜袍,但是并没有将它烧掉,只是远远的挂着,静谧的束在一片哗然的月光下。

窗口撒进斑驳的光,倒映着参天的树枝,像伸着七零八落的手臂似的,偶尔几个小鬼从窗口穿过,带走一片涟漪。

长生清澈的眼眨了眨,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深更半夜她根本睡不着,身边空落落的,心中憋着难受。

她烦躁的翻身,身侧这片空空的床榻冰冷无比,好似失去了安全感,闭眼都能做噩梦。

长生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她想了许多事情,也做了许多决定。

可是当看见那个沉静的孤影时,长生还是败下阵来。

清晨的光渡在他的身上,明亮又闪烁,仿佛踏着阳光而来,美如仙人。

长生拢了衣襟,淡然道“来了!”所有的问题都压住在心中,她没敢问,只道一句“来了!”

离垢拍拍湿漉漉的衣边,淡笑道“都三天了,你才回来!”

长生离开了门口,让他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冰凉刺骨的气息,好像刚从深寒的地方赶来。

长生见他如此,有些心疼,伸手拉住他,这一刻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她好困。

离垢见她眼神惺忪,又浅浅的打个哈欠,便拉近长生,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我陪你睡个回笼觉。”

长生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开始涣散,离垢搂着她上了床躺下。

长生好几天没有睡过香甜的觉,连梦都没有做,睁眼便是天黑。

长生刚一睁眼,清明的眼就看着那个平静睡颜的离垢,他的手没有早晨那么冰凉,暖暖的搂着她的腰肢,很舒服也很享受。

长生闻了闻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心沉寂片刻,几经犹豫,长生似乎在心里想明白了。最后干脆不想了,含笑看着他入睡。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大门被敲的砰砰响,离垢才缓缓睁眼,先看见正预退出他怀抱的长生,见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长生本是皱眉很不满这巨大的敲门声,然后发现离垢笑着望着她之后,立马换上娜娜的样子,小声说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

离垢坐起来,整理了衣襟,刚刚被长生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又恢复平整,淡笑着说道“无事,我去吧!”

长生不依,也随着离垢下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入眼就是一个红衣绰绰的男鬼,这鬼就是好久不见的鬼王。

长生不经意间看看离垢,发现他并没有惊讶,只是面色十分不友好。

鬼王见着长生冷笑一声,随后长吸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门口两个字牌闪着赢弱的光,这字牌好像自离垢到来就黯淡下来。长生很不解,但这是佛祖赐她的,她也不可能跑到九霄云外去问为什么!

放松下来的鬼王,面色也稍稍正常,在没有刚刚一副吊死鬼式的眼神。

他见两人一同出来,先是一惊,后是莫名其妙的冷笑。

用一张冷嘲热讽的脸斜视着长生两人,然后说道“我是不是打扰两人的好事了。”

长生见不惯这样的嘴脸,冷眼斜视道“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鬼王嘴角一扯,因为不敢夸过门口的木牌,只能规矩的站在原处,然后撑着下巴,面露思考,道“听说广寒宫中的女子有阴阳眼,我昨天晚上便去探了探究竟,结果差点被困住,是不是你设的陷阱。”

长生眼珠往上翻了翻,很没有形象的一个动作,然后点头道“是我。”

“你为什么想抓我。”鬼王实在不解

长生淡道“我不是怕你没有我就会消失嘛!我只是帮你而已。”

“帮我?”鬼王有些难受,这长生鬼帮他确实不是正常人能做的出来的,昨天晚上要是晚一步,这小子就把他收走了!

想着想着就瞪了离垢一眼,长生自是不清楚二人之间事情,然后问道“呆在我身边,还是离开?”

长生很少给别人选择,但是为了尊敬这个老鬼,还是问一问为好。

鬼王撑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道“跟着你的好处?”

长生瞪一眼,伸手关上门,拉着离垢走进了卧房。

好处!他还想跟她谈条件!



</br>

</br>

第一百零六章 女人没了

门外的鬼王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看着那禁锢他进门的木牌,道一句“这真是与我大不相同!怪有性格的。”

长生和离垢坐着喝了一杯茶,听着门外的声音,笑道“昨天晚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离垢淡然扫了眼门口,道“什么也没做,只是差点让他灰飞烟灭而已!”语气清淡的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仿佛昨夜的事情与他无关,只是在讲一个好笑的故事。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鬼王的耳中,他愕然气节,憋着气,大喝道“我夜来风还没怕过凡人,你出来,我们再来一场,看我不把你的阳气吸尽。”

长生实在想笑,然后说道“别理他,我们现在去广寒宫。”

两人开门就离开了小竹楼,对于门口的鬼王目不斜视,匆匆离开了。

鬼王看着他们身影眯了眯眼,想伸手去推门,但是木牌自离垢离开后变得十分刺眼,一根头发丝都能瞬间消灭。

鬼王没法,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北冰大陆。

长生和离垢坐在小蝶子身上聊了聊这几天广寒宫发生的事情,长生看破不说破,只静静地看着他说话。

夜空下繁星闪烁着,刚从麒麟山进入北冰大陆时,寒气扑面而来。

但是四大陆中,只有北冰大陆的夜晚是极好看的,天空有绿色的光圈,也有非常大的星星,明亮又神秘。

北冰的最北方有一个姚弛仙界,是各种仙人聚居的地方,长生绕进去过几次,也发生过几次不愉快的事情。

长生转头看看北方,低言道“姚弛仙界早已不是姚弛仙界。”

长生感觉离垢的身子僵了一下,心中疑惑,但是没有问些什么。

风狂狷邪恶,小蝶子无法在前进,长生和离垢只能下地自己走。

两人停在长冰街附近,夜晚的时候,地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一眼看去全都倒映着卓亮的星星,仿佛地面上点起的盏盏灯火。

长生很想学着广寒宫那群戏子一般在上滑动,但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能脚离地飘在上面,假装自己在滑冰。

两人手拉手一起朝着长冰街走去,夜深人静,此街早已人迹罕至,空旷得十分安静。

两人经过林立的酒肆房屋,此处的长冰街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样子。

也失去了“万里长冰,星河铺路”的感觉,曾经这十里都是冰原,不管多晚都会有人在此欣赏夜色,跳奔月舞。

千年后再来,早已失去了名字的色彩。长生捋了捋风飞的发丝,带着几分回忆道“你知道长冰的由来吗?”

离垢轻轻摇头,但是瞬间又点点头,低言道“听说供奉过广安公主,这条街又名广安街,后被皇上改名为长冰街,大致就听见这么多。”

长生笑一笑,沉静的半晌才说道“流传的也不假,广安公主就是我。”

长生早已没有什么秘密瞒着离垢了,把这个告诉他也只是试探一下,他到底会不会对自己坦诚相待。

离垢并没有惊讶,只是静得可怕,连周身的寒气都聚集在他身上。

长生侧头看他,低笑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离垢稍稍恢复,拉着长生的手越来越紧,声音有些波澜,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长生不解,疑问道“你是不是记忆也不完整?”

离垢沉默一会儿才点点头,长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将疑问压制在心里,两人朝着广寒宫走去。

一路跟着他们的鬼王也到了广寒宫。

在长生离开的第二天里,北世帝还是送来了梦建城,玉兰先生和昭君王,此时夜深,只有梦建城依旧等着长生,

当他看见长生时,热泪盈眶,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许久不见的思恋,是长生见过最真实的表情,不免影响了长生。

长生被梦建城抱住,他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披着皮大貉,又夸张又搞笑。

离垢静静地等着长生,他好像没有理由吃醋,因为梦建城能做到的他现在做不到。

长生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真实的样子了,稍稍矫情了一会儿,才随着他们一起走进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长生才见到昭君王。

今日寒风凛冽,大雪纷飞,黑云压城,没有一丝阳光。

广寒宫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四处都是女子踩花踏雪,鲜艳的衣裳在眼前飘扬,彩带飞舞着,纤足轻跳着,笑省比那清脆的鸟鸣都要动听。这便是广寒宫中最常见的景色,看得长生面红耳赤。

一路清香萦绕着一片涟漪,穿梭其中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心跳。

一路几人匆匆走过此地,唯有三公子走走停停,欣赏欣赏这人,欣赏欣赏那人,乐此不彼。

长生看那昭君王感觉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仔细的观察之时,他摸了摸满脸的黑胡须道“姑娘,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长生点点头,他又说道“有什么事情现在就问吧?”

“你和常流王府的昭君王不是一个人?”

“自然”昭君王话语一顿,看了看四周的人,警惕的说道“常流王府的昭君王就是我!”

长生笑一笑,简单的说了一句“我都知道了。”

长生其实去看过昭君王的生死簿,二十年前她帮他女儿改命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家族的生死簿有异样,但没有找到缘由,也就没管过他家的事情。

不过再仔细检查一遍才看出来,他们昭君王家族一直都是双生子。为了保守起见,他们从出生时就会藏着一个,一人会正大光明地养着,一人只秘密的培养。

等到他们长大,一人上战场浴血奋战时,家中会留着一个镇守家园。两人会交替上战场,如果一个人战死疆场,留下的另一个人就会出现在世人眼前,享受一切他们一起得来的成果。

没有人会说什么,疑问什么,因为这就是昭君王家族的使命。

昭君王听见长生说的那句“我都知道了”之后,除了沉默便是喝酒。

长生又问了一句“那次和我喝酒的是谁?”

昭君王看了眼长生,低嘲一声道“自他去了大兴皇宫,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前方一直都是我在。”

昭君王家族虽是双生子,但性格头脑却教养的不同,这个昭君王必定是养在外面的。他眼界开阔,性格豁达。

长生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情,又问道“二十年前是你救女儿吗?”

昭君王点点头,哽咽着说道“我的女儿也是双生子,二十年前二女生病,幸得姑娘相救。

十年前我的大女儿忽然暴毙,独留二女嫁到了大兴皇宫。

这一切都是他促成的,他告诉我,我们家族不能一直为皇帝浴血奋战,只有掌握了朝中地位,才能将高阳家族拉下来。

我知他的野心,只能将计就计,让我女儿告知了高阳帝。

我并不知道朝廷中有他的人在,所以被他知道了我的想法,与我大吵一架,说我乱了他的计划。

他威胁我要杀了我的女儿,我只能依他替大兴丞相做事。

但是我女儿依旧消失了,他想用我女儿消失的名义进攻大兴皇宫。在他进宫的前一夜,我听见一个黑衣人对他讲话,说什么看他眼色行事。

第二天他举兵倾巢而出,三十万大军全部进入了清扬。我实在阻止不了,便送信给高阳帝,并潜伏在城中,伺机行动。”

昭君王不急不缓的讲着,其余人喝着茶听着。

“那天他按计留在轻扬,但是丞相被抓,他独自离开去见过丞相,兴许是看见我出现在整顿军营,他便原路返回,一直在王府享乐。

那天晚上就是我与秋姑娘喝的酒,我听取了姑娘的意见,来到北冰大陆,没想到中了他们的埋伏,我偷偷潜进宫找女儿,却被他们抓住了!”昭君王说完之后还嘲笑一声,仿佛笑话自己如此去用。

长生皱眉,疑问道“你女儿不在皇宫吗?”

昭君王失望的摇摇头,道“我在皇宫找了许久,的确没有任何踪迹。”

长生心中疑惑,小鬼的消息不可能出错,他女儿的确没有死,生死簿上根本没有任何记录。

“你们在说什么呢?”三公子悠闲自在的走进来,还看看长生等人,笑着问道

长生不愿理他,倒是玉兰先生说了一句“女人没了!”

三公子扶着额笑了一声,然后轻盈的步伐走到榻上坐下,道“女人我这里多得是。想要怎样的,我都能替你找来!”

长生瞪他一眼,示意让他好好讲话。三公子接触到长生眼神后苦笑一声,然后拍拍掌,清澈的声音叫道“把东西拿上来!”

过来一会儿,一个男子拿着一只小瓷瓶递给三公子,在众人的注视下,三公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瓷瓶。长生仿佛感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三公子笑一声道“我上次本来想还给你的,但是你的态度不好,我就不给你了。不过今天,为了见证我的能力,我还是还给你两个东西!”

长生挑眉,两个东西?

“一个是你找许久的”三公子没说完后面的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看你长生,表示你懂的。

长生眼神一闪,好像知道是什么了,然后伸出手,等着他交给自己。

三公子把玩了一下,目露舍不得的眼色,道“好吧!我不反悔。”说完就抛给了长生。

瓷瓶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度,带起几片花瓣,飘来一阵清香。

长生抓住瓷瓶看了看,然后塞到腰上,又和三公子说道“大兴皇宫的皇贵妃。”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三公子自然听懂了,然后撑着下巴思考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喊着外边的侍卫说道“西苑有几个皇宫捡来的姑娘都带来看看。”

捡来的!长生抿抿唇,实在是不懂这个三公子的做法。

梦建城给长生到了一杯茶,然后小声说道“我们在皇宫看见了妹三,他近日已经回高阳帝身边了,离开前他告诉我说,你看了没高阳帝给你书!”

长生斜眼看了看离垢,然后说道“还没看呢!”那次和离垢上路时,他就将那本书拿走了,说是路上无聊,他想看书解乏。

长生没太注意,可是这么久了那本书去哪了?

梦建城点点头,道“那就不要看了。”

长生反观梦建城,笑道“到底让我看还是不让我看?”

“呃?别看了吧!毕竟你和高阳帝没有接触,他送你的书也可能是个无聊的。”

长生表示同意,但是心里却在想怎么找到那本书。

离垢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br>

</br>

第一百零七章 雪女

晨曦的阳光稍稍平静,经过前一天的大雪纷飞,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大殿外走开一群女子,这群女子与外面跳舞的不同,稍微保守一点,低着头,并不敢四处巡视。

整齐有序地往大殿走进来,殿内几人并没有抬头看,但是长生却看过去。

每个人打扮的不太一样,有北冰常见的装扮,也有东泊大陆的装扮,从简洁到华丽,却全是不可多得美女。

长生还没看完每个人的脸,只见昭君王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其中一个女子激动得大叫“长生啊!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话语一出,所有人惊讶看去,不是因为那个人,而是因为那个名字!

长生!连长生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天下之大,重名的常见,但是叫长生却不多,两个同名之人撞在一起更是罕见。

那个女子先是怔住,然后惊愕的推开昭君王的手,连连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昭君王尴尬的伸着手

长生本想起身去看看,却被离垢拉住,只小声对长生说道“先等等。”

长生轻轻点头,然后坐好对三公子说道“这些人都是皇宫里带出来的?”

“自然是,这一批已经带出来一个月了,放在后院里任其她们自生自灭,我反正对她们没兴趣!”

三公子说着话还嫌弃的看她们一眼,长生实在看不懂三公子,只问道“那些人都是那里的!”

三公子撑着下颚,优美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笑容,他看着长生一字一句说着“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带出来,其他的我一概不管。这样的女人我真的没兴趣,”

长生实在是不想和他在讲话,然后转身看着她们。

昭君王泪眼婆娑,一直对那女子说着比着,那女子偶尔看看他们几人,偶尔吓得往后退。

长生轻笑一声,对昭君王说道“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昭君王抹着眼泪,道“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我怎会认错,你看看她这脚上是不是有胎记!”

昭君王说这话就准备撩她的裙角,那女子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跑到长生等人面前,含着泪求救。

昭君王愣在原地许久,最后失望的叹气道“原来她那样胎记!”

长生也注意到,这女子总是有意无意往离垢身上看。

离垢不是戴着面具吗?她看什么看。

这女子长相不凡,肌肤如脂,眉若青烟,清新淡雅,杏眸流转,整个气质都透着弱不经风的感觉。

到与昭君王的形象不太搭,只是仔细看看她,却是像上吊自杀的贵妃。

长生正想拉她一把,却被她不经意间错开了,然后往离垢方向走了走。

其他几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喝茶的喝茶,咬耳朵的咬耳朵,分明就是看戏的姿态。

长生动了动,移了位置坐在了离垢身边,刚好隔绝了那女人前进的想法。

女子没反应过来,抽搐着流眼泪。昭君王气愤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呢!我女儿到底在哪?”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长生看着那女子问了一句“昭君王,你的女儿怎么叫长生?”

“长生?”昭君王附和一遍,然后挠挠头疑问着“我叫的长生吗?我明明叫的落琪呀!”

昭君王一说完,所有人一愣,忽然全都正色起来,连三公子都皱眉观看着这女子。

这女子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像离垢移了移,长生冷眼射去,寒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的眼有些许的变化,从惊慌到平静,从平静到阴笑。

长生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突然感觉此处的寒气越来越大。

几人立刻起身,恍然之间,整个大殿裹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大门都被冻住。

长生几人立刻退到一起,而那女子群女子忽然变成一群样貌绝美的白衣女子,她们披着一层雪的外衣,双瞳所到之处一片冰霜。

长生皱眉,离垢却在她耳边说道“这就是北冰大陆的雪女,掌管着这里的寒冬。”

长生哪里知道北冰大陆还有这样的东西,三公子也皱眉道“我还以为父王是开玩笑呢,幼年见过雪女一次,但我不相信,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是印证了父王的话。”

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也是皱眉,他们也没听过什么雪女。昭君王啐了一句“妈的,北冰大陆真的是妖魔横行,藏的颇深啊!”

妖魔横行?长生真想告诉他,西齐大陆才是妖魔横行!

那几个雪女冷笑着看着他们,为首的雪女就是叫“长生”那个,她伸开手,指尖往外流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地上的花瓣早已冻成冰块,雪女脚步悠闲地移动着,走一步清脆的雪花瓣就咔咔响,她们一同朝着长生等人走来。

长生受不了极寒的气息,眉头和睫羽全都染上冰霜,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冰丝。

要不是身穿着乌金衫长生恐怕要死!离垢几人显然没什么问题。

离垢发现长生身子虚晃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她。长生双目凌厉,看一眼离垢后,淡笑一声,道“太冷了!”

离垢紧紧抱着长生,努力给她传输温度。

雪女的笑容犹如寒彻脊骨的冰霜,她们进一步,冰霜涨一寸,一直涨到长生等人的脚下。

雪女缓缓停下脚步,这才说道“我们奉皇上的命令将你们捉拿。”

三公子啧啧称道“他原来还留着这一手,真是用心良苦啊!”

雪女冷笑,回道“皇上说了,杀了你,只带他们回去。”

三公子眉头一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长生淡道“杀了你,我们就可以进皇宫。”

三公子龇了龇牙,然后绕过长生,径直走到她面前站住。面对面的看着雪女道“不杀我可以吗?我随你们一起进宫。”

“”所有人莫名其妙,这话也不像三公子能说出来的。

雪女面色一沉,忽然伸手,卷起地上集结成剑的冰峰朝三公子射去。

三公子静静地站着,没有惊慌没有出手,那剑散出的巨大剑气冲击着长生等人,仿佛站在万里高山之上的狂狷,让人喘不过气,

而三公子只平静的站着,那剑居然无法进他分毫,连剑气都完美绕过他的周身。

雪女们面色阴冷,眼中的寒气扑面而来,但是出现在三公子面前忽然被他吸入。

一时间三公子周身的气压不断增加,吸收着所有东西,就连冰霜化成了剑都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雪女等人也被三公子吸引着,雪女一惊,想松开双手,但是使不上力,双脚不断的往三公子方向前进。

为首的雪女喝一声“幻天呢?”

刚一喊叫,天色突然暗下,整个大殿一片漆黑。长生手指一弹,每个殿角燃起了火焰。

雪女一惊,正想吹没火焰,离垢却突然拿出钵钰镜,发出的光芒犹如太阳光,雪女下意识躲避光线,三公子趁机释放气息。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碰碰几声,几个白影子全部撞上身后的大门,哗啦一声,全部冰霜被她们砸碎,仿若镜子一样碎裂一地。

雪女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擦着嘴角的血迹,阴冷道“全来三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三公子云淡风轻的拍拍衣角,淡道“见笑了!”

寒气忽然消失,长生才恢复正常,揉了揉眉心,走到三公子身边站住,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地上的雪女们,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公子的确深藏不露。”

三公子低眉轻咳,看看长生,疑问道“跟我说话吗?我还行吧!你们受惊了。”

长生看看天色,这才对雪女们说道“幻天?在哪里?”

为首的雪女吐了一口血,啧啧笑了几声,忽然之间雪花漫天,烟雾缭绕,地上的一群雪女消失不见。

天色也渐渐恢复,刚刚的太阳也出现在高空。

三公子看了看大殿嫌弃道“又弄脏了,看来本王得进宫向皇上要一两座大殿了。”

长生略微有些不适,然后拉着离垢先离开了大殿。

三公子看着他们背影笑着说了一句“明日进宫参加宴会,你们可别忘了。”

长生走得潇洒,也没回话,但是三公子却没计较,而是对身边的几人有说有笑。

幻天这人长生有点映像,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来了北冰大陆。

长生离开九天云霄后,结识了一个男子,他不爱讲话,永远拿一把黑色的扇子。

他眉目清秀,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但长生和他同伴三十年他依旧是那种样子,不老也没变化。

长生本以为他是一只妖怪,察看他的生死簿才发现,他学的禁术。

这禁术是流传千古的术法,但是要学它就要付出几辈子的生命,只有那一刻的辉煌。

长生本没兴趣那种禁术是什么,可是有一天,她被抓去了茅山。

那时也怪长生自傲自大,偏偏不信他们会抓住自己。挑衅不成,便成了鱼肉。

那次她见识了幻天的禁术,他的扇子翻涌着磅礴的黑暗,好似天地混沌,将人疯狂的吸附。

天地皆黑,那剧烈沸腾的阴暗犹如一双大手压迫着茅山。

长生因为受了不少道士的折磨,没顶住他的术法,差点魂飞魄散。

那天之后,长生昏睡了好久,直到醒来她都没想起幻天的事情。

茅山也是从那时消失的,留下的旁支家族曾经传言,只是内部的矛盾纠纷导致的茅山消失。

但长生一直都记得她被抓走的那一天,直到她收走妹九时,她才知道茅山真正消失的原因。

天地混沌之间,万物翻涌,茅山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来,坠入深渊没有一个人重生。

长生听到幻天的名字时她就想起来,幻天,幻灭万物,天地混沌,苍尘尽毁。

时隔六百年的记忆回来了,那三百年的记忆也应该在某个契机出现。

还有那一千年前的记忆,她越来越清晰,仿佛隔着一张纸,只要捅破她就什么都能想起。

今夜,长生依旧和离垢躺在一起,离垢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出,长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寻仙君到底是不是离垢?长生又陷入了沉思。她真的看不透离垢,好像这一千年的生活都是浮云。

雪还在纷纷落下,北冰大陆的寒和其他大陆的炎热形成强烈的反差。

大地就是这样,每个人不同,每个地方不同,每颗心都是独一无二的。

时间匆匆而过,天边出现一丝光芒,新的一天又来了,他们又开始忙碌。



</br>

</br>

第一百零八章 上朝

长生今日稍稍打扮了一番,滚雪色的席地长裙,裙角绣满了水波银色丝线,九朵曼陀罗花缠绕着腰肢。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即融为一体又十分出众。

没有露出丝毫肌肤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丝绸般的青丝划过天际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发上斜插一只简单的株花琉璃发簪,幽绿色的孔雀眼与长生的眼相差无几。整个人清雅脱俗,又神秘迷人。

这是长生不经常装扮的样子,只略施粉黛,整个人就气质非凡。走在一众俊朗星秀的男子之中也不显突兀,堪称得上绝色佳人。

今日的离垢似乎同长生约好了那般,同色的白衣软袍,透着白皙无暇的肌肤更加透亮,温润的眉宇像绝美的画卷,浅浅的眼瞳散发着清幽的光,行路的步伐缓缓,连腰间翡翠绿的玉佩都没有惊动。

雪花犹如琼花散落在他们身上,美得不言而喻。

今日的雪大得惊人,地面早已堆积厚厚地一层,走在上面就好像踩在云端,一路而过都是清脆悦耳声音。

北冰皇宫比大兴皇宫还要奢华,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建筑有些像九霄云外的仙宫,皇宫大门就像南大门那样气派。

难怪上仙会来北冰大陆修仙,这里得确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也许是一种错觉,整个皇宫充满了仙气,配上雪花,简直就是长生去过的天宫。

话说,北冰大陆收成并不是很好,为什么这里的百姓过的如此富饶,就那些死尸也不够北世帝挥霍的。

还有这三公子,简直算是四大陆中富可敌国的存在,刚刚还听说他有自己军队,用来抗衡北世帝。

只要北世帝有什么令三公子不满意了,他就可以发动军队赶他下位。

三公子手中握着这把尚方宝剑,悬在北世帝头上,他不得了听三公子的话。

这个皇位坐的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日的皇宫并没有开办宴席的准备,许多宫娥太监迎进三公子后立马去禀报北世帝。

北世帝还在早朝,许多人听见三公子来了,先是一惊,又后战战兢兢的垂着头,恭敬地等着三公子。

北世帝一身黑蟒袍加身,气势虽在,却免不了露出愤怒,失去那种大敌当前的震慑感。

朝中大臣们也有坚韧不屈的人,他自听见三公子要来就一直摇头,不停的抚摸着白胡须,蠕动着嘴低声道“罪过啊罪过,好好的家族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北世帝沉着脸看着大殿外走来的人,长生和离垢自是跟着三公子的,其他三人都避开了。

长生的印象里好像是第一次上朝,但是看看离垢,却总是感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仿佛是跟着他一起上过这种地方。

离垢虽带着面具,但气质丝毫没有被三公子压下去,反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也不知是不是长生的错觉,有几个老头子一直盯着他们三人看。

三公子手执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随着晃动的扇蒲气压越来越低,尽让有些人不得已跪了下去。

一人跪下,众人纷纷跪下,嘴里并喊着“臣等见过九千岁。”

九千岁!这三公子真是人不在朝中,势力却不弱。

北冰寒家已经驻扎千年的家族,具长生所回忆,寒家升天成神的人并不少,寒家也是天选之家,寄予厚望。

寒家三公子,寒世千更是百年难见的奇才,他的故事简直讲七天七夜也讲不完,在北冰大陆他也是神一样的供奉着。

他的出现已经搅乱了朝堂,皇位上的北世帝沉着脸,双眼迸发着奇异的目光,就像一口将你吞下去的。

三公子走了一半忽然停住,饶有趣味的欣赏起北世帝的表情,长生和离垢稍稍看了眼,然后观察着四周。

北世帝身居高位,也被三公子的气场包围,仿佛被压着千斤重担,导致他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天忽然黑了,可是太和殿并没有黑,几根金色的雕龙番柱点亮了整个朝堂,比鲛海夜明珠还要亮。

长生除了叹气,也没什么表达方式了。

北世帝突然起身,三公子却笑着说了一句“侄儿,三叔有本要奏,侄儿不听听吗!”

三公子的话丝毫没有尊重北世帝,在这么多朝廷官员面前,北世帝并不敢骂他几句,只是沉着脸,又坐了回去冷声道“奏!”

三公子礼貌的拱拱手,悠闲道“昨日我的广寒宫出现几个雪女,把我的宫殿搞得一团糟,我很生气,特来向皇上讨个说法。”

“雪女”群臣纷纷议论。这个雪女不常见,一般只在雪山上修养,别说出山,就算是见她一面都不敢踏过禁地一步,那禁地可不是什么东西能碰的。

长生似乎听明白了,这雪女在北冰大陆也是传说啊!

北世帝垂着眉,不显露一丝波澜,只是怒言“三叔可看清楚了,雪女不容侵犯。”

三公子用扇子掩了掩嘴,似乎在思考问题,然后才说道“侄儿说的有理,就怕是哪些人装扮成雪女。要不侄儿去雪山看看,如何真不是雪女,我就亲自去雪山道歉,等抓到假冒的雪女,我动让她们尸骨无存。”

北世帝冷道“雪山不能上去,她们也不可能下来,定是别人假扮的,放心,朕会帮三叔找到那些人。”

三公子耸耸肩,疑问道“那为什么昨夜幻天也去了广寒宫,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北世帝紧咬着牙关,怒道“好了三叔,朕还在早朝,你们先下去吧,退朝之后朕会给你们解决的。”

三公子笑了笑,然后站在了右侧大臣身边,与他平齐站立,然后说道“本王也想听听今日的文奏,你们继续,本王在这里等着就是。”

三公子软硬不吃,长生和离垢自是跟着他站在一边,冷静的看着前方。

三公子身边的老臣不卑不亢,踏了一步出来对北世帝奏道“皇上,老臣有本启奏。”

北世帝目不斜视地盯着三公子,自是没听见老臣的话,反倒三公子笑的提醒了一句“奏吧!”

老臣不慌不忙道“皇上,老臣有本启奏。”对于样的老臣,三公子好笑的耸耸肩,然后自顾的扇着扇子。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他扇些什么!

北世帝缓缓收回目光,沉声道“奏!”

“朝中混乱,老臣再无力辅佐皇帝,请皇上让老臣告老还乡!”

这老臣是两代为相,辅佐着皇帝,镇压着朝堂,他一退就是致乱局与不顾。

北世帝急了,令色道“爱卿,朕的朝廷需要你。”

这是挽留,北世帝拉下脸主动挽留。

三公子看戏一样笑着。

老臣却说道“朝廷已经不需要老臣了,三公子和皇上的恩怨是我等臣子不能解决的,如果江山易主,老臣的辅佐该如何对先皇交代,只有早日退下,在青灯古佛前对先皇赎罪吧。”

北世帝心有戚戚,略微低沉道“朕”

“丞相大人,本王和侄儿的家事本就是朝廷的事,你们不将朝廷的事情处理好,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先皇。或者说先先皇都会爬起来找你们麻烦。”三公子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波澜起伏,仿佛这句话根本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长生内心诽谤,这人简直谬论,忽悠那些老臣真是不要脸。

“本家的事就是朝廷的事”说的也在理,寒家就是朝廷,三公子很清楚的强调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几个老臣纷纷露出羞愧之情,三公子的一番话明明就是警示。

当初先皇夺了三公子父王的皇位,这些老臣并不敢反对,不然今日的朝廷又是怎样的光景。这三公子一直比北世帝聪慧冷静,是帝王之相。

但他无心皇位,北世帝党羽也是拼命阻止三公子入朝堂。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化成朝廷之间的矛盾。

如若不解决好,这千年的成功不就败在他们这群老臣手里了吗!

皇帝是自己选的,路也是自己走的,不管有没有选好,但一定要有始有终。

三公子一句话已经拉回了朝堂里的喧闹声,北世帝脸涨得通红,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三叔还有什么事吗?”

三公子点点头道“有,本王的宫殿毁了,你不得还我两座吗?”

“”北世帝气结

三公子又接说道“雪女的事情本王亲自查,皇上只给我两座宫殿做补偿。还有,本王想尝尝御膳房的饭食,今日就不走了。”

说这话就朝另一边走去,直到消失在朝堂,北世帝才吩咐退朝。

三公子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北冰皇宫里虽是大雪纷飞,但花草树木依旧按照周期生长,此时应该已经入夏,该生长的花都长的茂盛。

大理石铺成的甬道白得发光,甬道可七八人并排而行,两侧长满了稀奇古怪的树,阳光和雪全都淋漓尽致的演绎。

三人被太监带到一处水亭,除了躬身行走的宫娥,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妃子们。

花花绿绿的少女都来一睹三公子的风采,他也不让少女们失望,一直跟她们打招呼,惹得一群芬芳依旧的少女羞涩不已。

长生注意到几个不同的人,和昨日见过的雪女气质大致相同,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三公子走着走着伸手拉住了其中一人的芊芊玉手,不等她收回,三公子立马笑道“美人儿,本王只是想喝喝茶。”

三公子连问一句都没有,直接让她泡茶,实在是孟浪。

长生和离垢率先进入水亭,四周的水潺潺流淌,这里没有被冰封上,落下去的雪瞬间消失。

一片银光闪闪的湖面荡漾着清澈的倒影,柳条低垂,风过时轻轻掠过湖面,这一切的风景都让人平静下来。

可在皇宫之中,却让人看得浮躁。

三公子问了那女子姓名,她只是淡淡的回道“兰妃。”

三公子哪忌讳她的身份,只是笑着说道“今日喝兰妃泡的茶真是三生有幸啊!”

长生皮笑肉不笑的转开脸,三公子无奈的撇撇嘴,然后等着兰妃给他泡茶。

茶还没泡好,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便来了,长生望着他问了一句“可有什么?”

梦建城摇摇头,然后说道“皇宫的确没有昭君王的女儿。”

长生略略收敛神情,淡道“我这里应该不会出错。”

“要不要问问北世帝?”

长生摇头“不用,他应该也说不清,看来利用他的人也不会对他坦诚相待。”

三公子轻视一笑,说道“还在帮人家数钱!”

兰妃显然莫名一顿,只是瞬间就恢复正常。



</br>

</br>

第一百零九章 秦少卿

此时的艳阳天配上纷飞的大雪,深宫中都有一种闲情逸致。美女,美景,美茶,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沉沦在温软的销金窟中。

时光流逝,茶过三盏,兰妃依着性子正在斟茶,三公子偶尔动手自己重新泡一杯,偶抿着笑看着兰妃。

兰妃轻视的面容比其余的妃子更为出众,一张小脸舔着,不怒也不笑,泡茶斟茶的动作略微笨拙,显然是不经常做这些事。

窈窕的身段笔直而坐,不卑不亢,也没有其他妃子那般愁容满面,一身雪白色宫袍不显华丽,却多了几分清雅,与长生一般清高。

长生喝茶时不经意间触碰她,只感觉一股强劲的冰凉刺激着她。兰妃的那双眼冷意翩飞,扫了长生一眼,以示警告。

长生淡然一笑,然后对着离垢说道“这天气要是再暖和一点就好了。”

离垢微微颔首微笑着“放心,很快就离开了。”

三公子听着两人的话啧啧称道“你们可知北冰大陆为何这么冷?”

“我似乎听说过,跟雪山有关!”梦建城思索一下,说道

三公子举着茶杯摇晃着,金色华丽的杯子在他白得发亮的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仿若人间最美的东西。

兰妃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感觉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似乎等着三公子讲话。

三公子对着兰妃举一举杯,笑道“雪山,也就是雪女的地方,早在几百年前她们只管着自己的一片天地。修炼百年者皆可以成仙,这就是她们雪山一派的利端,能得常人无法突破的修仙瓶颈。

相传有一年有一位男子上山求师,雪山公主见他虔诚,便收入山中独自教养。那男子本就收不住寒气,住进了雪山更是一日比一日消沉。

雪山公主与他在一起许久,渐渐的喜欢上了他,但是那男人不敢和她接触,便以此为由,要求公主想办法帮他适应雪山的环境。

雪山公主自是没经历过人间那般曲折坎坷,也未见过这样的人,心思单纯善良。便答应了他,之后公主祈求她的母亲帮帮他们。

她母亲从未见过人间的男人,并不知如何帮她们。雪山公主实在无法,听信了一个巫师的话,与男人换血。

公主似乎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在她们成亲的晚上,便实行了换血。

那公主当夜就死了,在她死的那个晚上北冰大陆大雪纷飞。她母亲捉拿男子,那男子阴险狡诈,夺了雪山,然后将雪山一派赶出了雪山。

自那之后,男子独占雪山三十多年。就是那三十多年雪一次也没停过。

之后,也不知是哪位雪女,亲自夺回了雪山。至今,那雪都没停过。”

三公子说话慢条斯理,偶尔看看兰妃,偶尔看看长生。

兰妃垂着头不言不语,长生撑着脸颊听得起劲。

这样想来想去,似乎雪女真的和皇宫没有关系!

几人坐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北世帝。

但是迎来了一群宫女们,她们手里举着托盘,一行人十几个走到了亭中。

三公子举着扇子愣了一下,对她们问道“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为首的宫娥拂了拂身,恭敬道“皇上吩咐的膳食,让奴婢们亲自送来,皇上不能亲自前来实在抱歉,奴婢会伺候好各位客人。”

三公子眯了眯眼,沉声道“他呢!”

“皇上正在接见外宾。”

“哪个外宾?”

“帝京的国师!”

“国师?”三公子皱眉

长生却怔住了,帝京的国师不就是秦少卿吗?

他他好像被自己忘了!

长生有些许的遗憾,对宫娥说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宫娥礼貌回道“昨日傍晚。”

“”长生有点对不起他,眨了眨眼,思索着道“那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请说。”

“等国师出来时,就说有位朋友等着他的,邀他到这里来一趟。”说着话就拿出自己身上的东西递给宫娥,又道“这是我的东西,给他就行。”

宫娥俯身,道“奴婢一定带到。”

说完话,各位宫娥就堂而皇之的上菜了。

小小的亭里挤满了人影,三公子一脸阴郁,手中的扇子都被挤到地上,绕是他怎么生气,这群宫娥们依旧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长生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三公子,长生记得有一年她去关外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挥金如土的男人,他对自己扔了三个金币,并对自己说“好看是好看,就是穷了点。”

当时长生就生气了,冲过去就揍了他一顿,不揍还好,一揍就坏事。

这男人跟了她一路,长生对他烦的不得了,但他依旧厚脸皮的跟着她。

然后在去关外的路上把他骗去了西齐大陆,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里的妖怪就是没碰他。长生气不过,去了冥府想偷偷改他命数,结果才发现他的身世。冥王再三警告别接近他,自那之后长生为了摆脱他,废了多少精力。

最后他是怎么消失的,长生并不知道,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三公子与现在比确实收敛了许多。

看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力不从心。

许是长生眼光太奇特,正要发火的三公子居然对她笑了笑。

兰妃静静的望着他,然后又看了看长生,似乎思考着什么。

离垢一直护着长生,以免她被人磕着碰着。长生伏在他肩上笑了笑,小声说道“你累不累?”

“不累!”

“这几天就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再不离开北冰大陆,我都快成冰雕了,”

离垢伸手搂着长生“我护着你呢!”

此话一完,身旁的几人全都奇异的看着他俩。

长生将脸埋在离垢怀中咯咯发笑,等这群宫娥们离开了之后,饭菜都已经摆好。

三公子望着一桌子饭菜露出一丝苦涩,他刚刚在朝堂上可是说去膳房用膳,那小子居然学聪明了。

兰妃静坐着,然后说道“臣妾伺候三公子用膳。”

她说的话很僵硬,但却礼貌。

三公子拍着扇子笑了一声道“一起用。”

天边的雪越来越大,寒风越来越急,还未动筷,饭菜就已经没有热气了。

几人树立在寒风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兰妃正在餔菜,一眨眼的功夫,三公子碗中已经堆成山。

长生几人默默的看着他。

三公子动也没动,只是含着笑望着忙碌的兰妃。

兰妃身子稍稍僵硬,但的硬着头皮不看他。

过了没多会儿,三公子清了清嗓子,淡然的说道“真是羡慕,我那傻侄子还能找到兰妃这么贤惠的妃子,要不要跟了我吧,我会比皇上还要疼你!”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暧昧,眼神里扑闪着灼灼生辉的光芒,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兰妃果不其然脸红了,好似刚剥开的鸡蛋那般白皙的脸突然染上红色的胭脂,在阳光的照射下魅力四射。

长生都忍不住赞叹一声,道“兰妃今年芳龄?”

兰妃立马转移注意力,答道“十八!”

“兰妃好似一枝花,皇帝居然舍得将你折下来,要不要三公子找皇帝说说,还你一片广阔天地!”长生的语气清清淡淡,但却仔细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

仔细观察兰妃,她吐气幽兰,像思思跃然的冰霜,她稍坐一会儿就要换个动作,且行为较为僵硬。

她根本不显冷,长生都冻得瑟瑟发抖,她反而舒爽的不得了。

越看长生越明白了,且不说刚刚见她气质眼熟,就现在这些特殊的动作,也看得出来她到底是谁!

三公子见她没有夹菜的动作没有停,伸手就捏住兰妃,她惊慌失措的收回手,淡道“快些用膳吧!”

三公子握了握自己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真想让侄子给我也找个兰妃这样的美女。”

兰妃稍稍转身,淡道“三公子谨言慎行。”

“哦?”三公子疑问一愣,又接着道“请问侄子是在什么地方收的兰妃?”

兰妃整理了袖子,准备站起来,三公子先她一步起身,然后移开了位置让她经过。

兰妃扫了眼三公子,正要行礼,远处却想起一声尖叫“皇上驾到。”

声音震天动地,像专门喊给他们几人听的。

兰妃边没有动身,而是往回走了两步,刚好站在长生和离垢身后。

梦建城一直盯着她,以免她要做什么。

北世帝没有换衣服,依旧一身黑色蟒纹袍,腰间还多了一把剑,被十几个抬着走来了亭子。

但他没有满目春光,只是阴郁着脸望着亭子。在他身侧走着一个蓝衣少年,风华绝代,俊逸出尘,这男子比之前更美上几分。

长生看着他双目含波,有些内疚,便起身迎着他走来。

蓝衣少年就是帝京国师秦少卿。

他看见长生时先是一喜,后又想到什么,又皱眉再不看长生。

长生苦笑,然后等着他们走来。

北世帝落较后走进亭子,一群宫娥太监给他整理仪容,等这些事情做好了,才看向三公子

三公子早已坐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北世帝又看了看兰妃,身子先是一顿,然后才说道“各位请坐。”

秦少卿拍拍衣角,坐在了长生对面,一张脸清冷,不看任何人。

三公子手执着茶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侄子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就这么一句话,北世帝阴郁的脸立马紧绷起来,袖中的手紧了紧,道“王叔找朕有什么事?”

北世帝本不想来见他,真是躲都躲不及。但放任他在御花园里坐着,也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几年前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

长生仔细看了看北世帝,他居然长得十分像千年前的北尧帝,只是样貌相同,气质却十分不同。

看来看去还是北尧帝有帝王之相,而这么北世帝在位时间久了,便有一点为帝的骄傲。

三公子听他的话抿着笑,道“侄子,我说了我想吃御膳房里的饭菜,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御膳房的,有什么不满意的!”

三公子展开扇子指了指饭菜,道“这里是膳房吗!”

“不是,御膳房只能皇帝进入,其余人不得入内,只能委屈各位!”

三公子笑道“你学聪明了!”

北世帝嘴角一扯,这真是有话不能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被三公子噎得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皇帝和三公子唇枪舌剑也有一炷香,北世帝说不过三公子,却总是喜欢逞能,到头了气的都是自己。

兰妃在一旁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看三公子,那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短短几株香,北世帝和三公子还没有讲到正题上。



</br>

</br>

第一百一十章 注意你的言辞

长生几人默默的看着戏,阳光也渐渐偏西,淡橘色的光线倾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美如人间仙境。

长生稍稍移到秦少卿身边,正想和他说话,他却将刚刚带给他的玉佩塞进了长生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长生一眼。

这是真的生气了!

长生捏着玉佩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了一句“少卿真的对不起。”

说完便不再解释,重新坐在离垢身边,等三公子和北世帝说的差不多了,长生才开口说道“两位,可否等我们走了再吵?”

三公子果然住嘴,笑着对长生说道“哦,对了,这位姑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

长生白他一眼,然后拉着离垢一起起身,对北世帝说道“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北世帝阴郁着脸没有说话,手正转动着玉扳指,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长生的话。

长生也不恼,而是礼貌道“既然如此,请问去年在帝京的新亭会上,火烧大钟寺时,你为何会在其中?”

长生并没有弯弯绕绕,而是更加直白的表达,一句话就将北世帝问愣住了。

长生自己观察着他,忽然响起几声笑声,并伴随着“啧啧啧”,随后就道“姑娘,你问错人了吧!帝京的国师正在此处,他可能是所有事情的见证者。”

三公子的话实在在理,长生看了眼少卿,对于少卿这人来说,他虽然是国师,但不可能直接参与皇上之间密谋的计划,那夜也根本没见过少卿。

长生刚想完,微一皱眉,心疑道“少卿为何会来北冰大陆?”

秦少卿眼神飘忽,略微失神道“北世帝派人救的我!”

“”长生又被噎住了。离垢却说了一句“仪帝为什么会派你前来捉拿怨灵?”

长生稍稍提醒了离垢一下,示意别问了。离垢收回视线,便不再看他。

长生又重新看着北世帝。

北世帝一动不动地坐着,忽然开口道“你想知道?”

“自然!”

北世帝抬眼看了看三公子,然后勾一勾唇角,起身说道“两位跟朕来吧!”

长生和离垢自是跟着他走出来御花园,来到一处宫殿。

宫殿处于安静状态,除了四处巡视的太监和宫娥,却没有一个相干的人。

走进宫殿也没人来上茶,北世帝基本上没吩咐,径直走上主位坐下。

黑色的蟒袍闪着流光溢彩,让他身坐暗处依旧可以光彩照人。

长生和离垢没有坐,不是为了尊敬他,而是看他搞什么名堂。

北世帝先生笑了笑,然后才说道“二位既然想知道那件事情,必须答应朕一个要求。”

他也算是开门见山,长生当然也知道他是什么要求,只是淡笑着说道“杀了三公子?”

北世帝这才正眼瞧瞧长生,此时的长生美艳如妖,真的与他后宫的女人们不相上下。

北世帝自然不是个好色之人,所以他的眼光并没有浮靡之色,但欣赏不算欣赏,总有几分探究。

离垢稍稍一动,拉了拉长生,然后对北世帝说道“不愿与你同谋。”

离垢的意思很明显,我想知道答案,但我不想给你做事情。

长生双目含光,盯着面红耳赤的北世帝,他真的很容易发怒,稍稍一句话就憋不住了。

看来这个三公子把他欺压的很惨啊!

北世帝忍了半晌,才道“那两位请回吧!”

长生扶了扶额,笑道“别着急吗!我又没说不答应你。”

北世帝疑惑地看一眼长生,然后目光又落在离垢身上,将他上下看了一遍,才说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熟。”

他怎么像那次进宫夺龙眼的人呢?

离垢淡淡的收回视线,自觉的弹了弹衣角,一句话不说往长生身后移了一步。

长生挑眉,这是闹哪样?求保护?

北世帝见他动作又与那日的不同,便打消了念头继续对长生说道“你什么时候杀了他,朕什么时候将秘密告诉你们。”

其实这个秘密对长生和离垢已经不重要了,但他们总是有意无意想继续走下去,这是不是就是自欺欺人。

两人没有谁敢先提一句,不去了吧!

他们俩只想这么走下去。

长生淡笑着扶了扶额,然后思索道“杀他不太容易,但是我可以把他抓来,然后任你处置。”

北世帝面目一松懈,觉得这个做法深得他心,然后期待道“快快快,朕等着你们。”

长生往后倒退了两步,轻笑道“三公子你听见了吧!快出来让你的侄子报报仇。”

“我居然混到这种地步了!”不见其人便闻其声。

北世帝面色晦暗,阴郁着脸,冷道“你们耍朕。”

这一句浓浓的警示,天色随着他声音忽然暗下来,仿若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事情,此处瞬间便成空荡荡的房间。

长生略微吃惊,刚刚就发现宫殿空的不太对,只一眨眼间此处就变成之前经历过的幻境。

这的确是幻境,连主位上的北世帝都阴冷的盯着他们三人,这与平常的他不太一样。

三公子撑着扇子四周看了一圈,最后落在北世帝面上,淡淡的说了一句“侄子真是用心良苦。”

声音不咸不淡,比这刺目而来的寒光还要阴冷。寒光四射而来,三人同时散开,砰的一声巨响,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朵莫名其妙的花。

长生眼尖,立马看出了那花,这是水晶兰,而且是罕见的变异水晶兰。

离垢一闪身移到长生身侧,小声说了一句“黑衣人。”

长生朝他眼神方向看去,一个黑影子站在暗处,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一闪。他好似在看长生,但眼瞳同时又往上看了看。

长生稍稍抬头看去,不出所料,屋顶就是黑色的镜子。她一直不知这黑镜子的作用,不知今日能不能见识到。

水晶兰爆炸开,散发出一股幽兰的清香,三公子举着扇子不停的扇,想要赶走这一片气息。

长生立马捂住离垢的鼻子,惊奇道“腐生花粉有腐蚀人心脏的作用,千万别闻到。”

离垢大手一挥,那青烟缭绕的烟雾全部散开,长生一愣,道“怎么回事?”没了?

“自然。”离垢不愿说什么,长生也不在问,然后手指一擦,指尖燃起一株火焰,朝殿中一撒,只听见一个哭笑不得的声音道“你想把我们烤成人干儿吗!”

刚刚黑暗的大殿忽然变成红色,但一点不显热,反倒压制了冰冷的寒气。

几人的眼瞳闪着熊熊的火焰,好似盛开的烟花。

大殿中因为明亮的灯火燃气,便看见了站在各个角落的人,有认识的鬼新郎,蜘蛛精,鬼王居然也在其中,还要不认识的白衣女子,还有一件飘在空中的衣服?

长生还没过多反应,居然见到了一张熟脸,长生身子一顿,扯了扯比她还要阴郁的离垢,说道“他是寻仙君吗?”

此话一说,那寻仙君啧啧一笑,道“娘子,我们都成亲了你为什么站在别人怀中。”

长生有些凌乱了,看了看离垢,红色的灯火下他微微倾斜着脸,似乎是看着寻仙君,似乎又哪里都没看,一片冷玉般的光辉只在长生眼中呈现,他好像生气了。

声音似冷玉般沁凉,一字一字说道“注意你的言辞。”

话尽,他身上忽然迸射出一丝金光,好似刚刚的烟雾,一圈一圈萦绕在空气中。

几人居然盯着那金光,有一种莫名的错觉,一尊佛像若隐若现的飘着。

长生气息一顿,只看着离垢眼中出现一抹金色的轮廓,仔细一看居然是大钟寺的佛祖像。长生转眼看去,只发现他们全都盯着一个方向,目不转睛的盯着。

长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忽然闪身,手拿着离垢的钵钰镜,收掉那几只妖怪。

长生刚一动,三公子忽然闪到长生面前,阻止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阵法吗?少一个这个阵就要毁掉,我们也会跟着消失。”

长生心滞,大意了。每次看到黑色的镜子她都控制不在想要毁掉,难道这镜子就是阵法?

三公子也看着屋顶,然后指了指一处黑点,笑道“你信不信上面有双眼睛盯着我们的。”

长生每次看见镜子就感觉有双眼睛,盯得她头皮发麻。

“这是第四次看见镜子。”声音平平静静,说完再不抬头。

“幻天在外面!”三公子思域道

“你见过幻天吗?”

“没有,他只生活在雪山,雪山不易天黑,幻天就是他们的黑夜。”三公子警惕的看着所有人。

长生拉着离垢,小声说道“现在怎么办?”

离垢淡淡的回道“北世帝!”

北世帝那里是个突破口,但这种阵法一般都是由凡人为寄体,这北世帝铁了心要杀三公子,所以那北世帝就必须是真人。

真人没有法力,简单的说就是个摆设,如果阵内的人能杀了长生几人,这阵法自然而然就解除,北世帝也不会有所伤害。但若被长生等人冲破阵法,他那个点就是很好的突破口。

但,北世帝就必须死!

三公子心情沉重,盯着北世帝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不想做皇帝,所以北世帝根本不能死。

长生看了看三公子,言道“怎样?冲出去你就皇帝。”

三公子淡笑,道“我要想当皇帝这位置早就是我的,真是皇位都给不出去。”

三公子的话刚说完,鬼新郎那方突然动了一下,离垢忽然伸手,一团金光笼罩了长生和三公子。

砰的一声,一把利剑似的光从三人的脖子下划过。

如果没有离垢的护罩,很难躲过忽然袭击的利剑。

长生三人无比沉静,他们纷纷转醒,双目通红。

鬼新郎举起算盘珠,冷笑一声道“你们的幻术不过如此。”

长生歪头看看淡笑的鬼王,然后朝他说了句“我说过你需要我!”

无比自信的一句话,让鬼王都笑了。

不远处的寻仙君却接了一句“娘子,我也需要你。”

长生正要开口,离垢先一步说道“放肆。”唰的一下,一团金光划破了他的嘴,还好他闪躲的快速,不然整个下巴就已经削掉。

寻仙君单手擦了擦嘴角,不怒反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几天前她跟我在山洞里已经成亲了,而且,而且我们俩”后面的话他说的及其暧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鬼新郎啧啧几声,道“和尚,你还不知道吧!她是一只千年女鬼,专吸人精气的千年女鬼。她这张皮都是假的,她没有心,没有血,空有一副骷髅。”

两人自说自话,长生也没紧张,而是笑道“你俩唱戏吗?”



</br>

</br>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杀了他

鬼新郎扶额,淡道“老鬼就是脸皮厚,咱说成这样,她都不知道脸红。”

“的确是,可怜了和尚跟着女鬼这么久,吃干抹净,所以现在神智不清。”

长生盯着寻仙君一字一句的嘴,真的好想撕烂他的嘴。

鬼王忽然咳嗽一声,只见他撑着下巴说道“啀你俩,别丢鬼脸了,那小子早就知道长生的身份,说再多也无用。”

长生瞪他一眼,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应北世帝的要求,杀了三公子。然后应万千小鬼的要求毁了你。再然后应仪帝的要求烧了和尚。”

反正就是杀了长生三人。

“不过”鬼新郎又说道“得让那和尚做个明白鬼,不是想找答案吗?那女鬼就是你的仇人,就是她害了老和尚,你只要亲手毁了她,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离垢垂眉看看长生,冷言道“是吗!那你们过来杀吧!”

此话一出,几人哈哈笑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长生微微垂眉,捏了捏拳头,对着鬼新郎说道“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灭了你吗?”

鬼新郎的笑声一顿,正要说话,只见长生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他冷笑一声,这时候还来这一招。

长生见他信誓旦旦的挑眉,轻笑一声道“不是灭你。”

话还没完,长生已经抓住那件衣服,自觉占领了衣服的阵点。

所有人一惊,但不敢乱动。他们不能逐个出击,只能一同出手,效益非常大。但唯一不能分开一个。

那衣服忽然张开,想包裹住长生,却听见嘶的一声,一把扇子从中划破了。

离垢迅速拿出钵钰镜,衣服收进去的同时听见一声呼救“救命啊!”

这声音很耳熟,长生知道是谁,当初听梦建城说,湾小湾对他出手,术法罕见,招招致命。

这衣服就是湾小湾的化身,但自始自终都不知道湾小湾是个什么妖怪。

长生占领的地方不重要但也不可缺少,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这阵法里的所有将全部消失。

鬼新郎厉喝道“我说了不要用它,鬼王为何将它安排在那里。”

鬼王摸了摸鼻尖,疑问道“看着没,内讧了!”

长生莫名一笑,轻松自在的说了一句“多谢鬼王!”

“”鬼王一怔,有种有苦难言的样子,几个妖怪全都盯着他看。

长生注意到白衣女子,然后对离垢使眼色,他接到示意,举起一团火朝白衣女子撒去。

白衣女子身子一闪,冷漠无情的抛出一团冰霜,离垢迅速闪开,那地面上一块锋利的冰锥。

三公子铺开扇子笑了一声道“兰妃真是多变,你是长生,还是兰妃,易或是雪女?”

白衣女子眼神一闪,三公子手中的扇子化成一张冰块,三公子立马松手,砰的一声摔烂了扇子,地上一片狼藉。

三公子皱眉看着被冻伤的手掌,迅速蔓延到小拇指。

三公子一惊,想也不想掰掉了指头。那结冰的指头脆得像树枝,掰断的地方刚好抑制住了冰的蔓延。

三公子皱眉之后冷笑一声,道“你废我的一根手指,那我就废了你的雪山吧!”

话刚说完,天地忽然震动了一下,雪女大惊,收起手立马往外奔。

雪女刚闪身离开,那阵法颤抖一下,众人纷纷瞩目,三公子皱眉一个箭步冲上去撑住了雪女的阵点。

此阵法已经换了两个人,但依旧不能解开,或者找个契机,或者有人从外面解开。

长生看了看黑镜子中的黑点,犹豫一刻,道“我不管谁在那里看戏,别让我抓住你,不让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这浓浓的冷意却是笑着说的。

镜中的那只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妖,鬼,全部凑齐了,离垢看着长生沉静了半晌,才将视线放在鬼新郎身上。

鬼新郎满是挑衅的目光,他的目标不在长生和三公子身上,而在离垢身上。

长生和三公子分别占据一个阵点,但这两个点举足轻重,可有可无。他们要来凑热闹,那就让你们亲手杀了那小子吧!

鬼新郎笑得很放肆,离垢眼神划过,对长生笑了笑。

长生还未解,忽然一下离垢周身散发光芒,只见他眼角流下一颗金色眼泪。他双手合十,盘腿坐于空中。

瞬间,天地万物仿佛都被他吸引,处在阵法的妖魔鬼怪全都朝他的方向移来。

鬼新郎大惊,左手一挥,大袖卷起面前的金光,往后一抛,砰的一声,撞碎了支撑的柱子。

离垢面目清冷,周身的光好似遥远的太阳,刺眼又灼热,烤化了周围的冰霜,连地上一截小拇指都化了冰。

三公子感觉到手指传来的疼痛,微一皱眉,也挡住前进的步伐。

长生最先接近离垢,只听见长生一个疑惑道“离垢你干什么?”

离垢睁眼看看她,笑了笑道“与自己为诱饵,才能破了这阵法。”

长生眼皮一跳,不用想他又一根筋了。

但当蜘蛛精接近离垢时,手居然化成了脓水,消失不见了。

蜘蛛精大惊,厉喝道“鬼新郎快点想办法!”

鬼新郎一只拿出算盘珠,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直飞离垢面门。

长生心一急,伸手就去抓算盘珠,结果那东西直接穿过了手掌直击离垢脸颊而去。

算盘珠带去的强烈冲力划伤了长生的手,这要打到眼睛上,一定是毙命的。

长生来不及伸出另一只手,正焦急的喊道,离垢的两个指头稳稳夹住了算盘珠,刚触碰到离垢的手,算盘珠化为一丝轻烟。

长生面容一喜,刚落下去的心忽然又看寻仙君朝她扑来。

长生眼皮都没来及跳,只听见一声“娘子,为夫”

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长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怀抱还是迎了上来,只听见几声喘息声,长生转身推开他,却听见他急急叫道“是我!”

长生才注意原来在离垢怀中,心稍稍放下来。转头一看,自己已经身处属于离垢的金色圈内。

离垢不仅吸引了阵点里的人,也吸收了整座宫殿,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宫殿迅速变小。

长生好像瞧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他琥珀色的眼珠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

长生还注意到,他手上有一颗奇怪的东西,仿佛就是它将整个白天变成黑夜。

长生心一颤,幻天?黑衣人?穆氏?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离垢见长生目光微闪,处在她耳边说道“躲我身后来。”

声音又几分紧张,却又让人觉得十分期待,长生想也没想就转到离垢背后,趴在在他肩膀上静静地看着这一群面目增容的妖鬼。

三公子没受反噬,但他一直挡在北世帝面前,这种保护的姿态实在是让人费解。

长生注意到刚刚爬起来的寻仙君,这么一看他只是打扮像,姿态丝毫没有寻仙君的影子,比盗版还要低级,真是侮辱了寻仙君的名号。

但长生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寻仙君拜堂了。

长生看一眼离垢,却听见一个嘲笑的语气响起。

“啧啧,和尚和女鬼,真是天上地上最般配的一对。”

长生冷眼扫向他,鬼王眨了眨眼,半带挑衅。

长生冷言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话音刚落,离垢挥手一个东西直击鬼王,鬼王闪身一躲。

离垢嘴角上扬,抱着长生就从鬼王之位钻了出去,长生一手拽一个。

眨眼睛,那金圈吸走了整个宫殿,连带宫殿的妖和鬼全部被吸走。最后连黑衣人手上的黑珠子都被吸走,瞬间天亮。

黑衣人眼神一闪,不等长生几人,他已经消失不见。

此处一片荒凉,地下腐烂的草木皆散发着恶臭,金圈还在吸收东西,方圆两里的一切都被它吸尽。

离垢放下长生,长生丢下手中的人。长生刚刚救下了北世帝和三公子,北世帝比想象中还要狼狈,三公子却满脸灰烬,不停的拍打灰尘。

长生和离垢一同望着那金圈,露出苦涩。苦涩是离垢的,疑惑是长生的。

远处传来几声呼叫“生生,生生,你在哪?”

长生转头看看,然后对离垢说道“这玩意儿怎么办?”

离垢伸手看看手掌的变化,然后长生瞧瞧,笑道“把这只手扔进去。”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三公子踢踢北世帝,然后走向长生两人,也不知他从何处拿出来的扇子,又是一把崭新的,画着梅花的扇子。

虽然一身狼狈,但姿态却闲雅,比逛菜园子还要闲适。

他道“你这东西我没见过,可否讲一讲来历!”

他一边扇一边笑,离垢不想理他,转了身将手合十,一丝波澜穿过几人的身体。

长生眼看着那丝波澜穿透金圈,瞬间就被吸收,离垢脚步一顿,金圈正在吸引离垢。

长生挥手斩断了寄体,离垢被弹开瞬间,三公子伸手把他推了回来。

这一个瞬间发生许多事情,在常人眼中只是平淡无奇的,北世帝转醒时就看着三人推推桑桑半天。

三公子听见呼吸声,伸手朝后扔了个东西,刚刚转醒的北世帝又被砸晕了。

离垢皱眉看着金圈,低声道“这东西是父亲寄存在我身上的,我也是第一次用。”

长生右侧站着三公子,只听见他啧啧发笑,长生白他一眼同时,他开口道“你父亲什么时候过成这样了,想当初”

“住嘴!”离垢略微沉静的打断了三公子的话。

但长生却想到了什么,那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听见的只字片语就是他们俩的对话。没想到他们以前就认识,可为什么离垢讨厌三公子,但又不排斥三公子。

三公子额头抵着扇柄哭笑不得,扫一眼长生,然后果断闭嘴,只是观察着金圈的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金圈稍微变小了,但这只是细微的变化,不仔细看也察觉不出来。

三人站在这里犯了难,离垢伸出手掌想要吸住金圈,但那金圈忽然窜动两下,迅速朝离垢闪来。

离垢一只手将长生拉到背后,一边支撑着几圈不让它继续窜动。

三公子拿着扇子也同样替离垢抵住金圈,长生好像看见金圈内有影子在往外撞。

这金圈化为乌有之时里边的妖才能消失,许时他们十分暴动,想必阵法已经毁了,他们肯定牺牲了某个妖。

离垢手掌的金圈已经变成一个球,撞击的影子依旧猛烈,长生似乎听见几句“放我出去”

长生笑了笑,然后对离垢说道“就这样把球放着吧。”

离垢明白长生的意思,便没再想办法强行收回金圈。



</br>

</br>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山崩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长生和离垢顺便就同三公子一起歇在皇宫。

北世帝被三公子教训了好一顿,北世帝自始至终都是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想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傻了,反正就看着一个地方。

御医好好替北世帝诊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吓着了,休养几天就可恢复如初。

北世帝的目光稍稍黯淡,长生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见死寂的影子,稍稍上前朝他眼前挥了挥。只见他的眼珠快速转动着,片刻后就恢复了原有的光彩。

三公子一边打扇子,一边喝茶,丝毫不担心北世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北世帝一醒,先看见长生若无其事的样子,莫名心慌。然后看见三公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才稍稍放松下来。

离垢从盒子中拿出光圈,然后放在北世帝面前,淡淡的说道“给你了。”

北世帝一征,思索着看着不停流动的光圈,看着看着好像发现光圈内熟悉的景象,他稍稍咳嗽一下,深沉道“公子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你找的东西,要杀我?”三公子说的话没有任何语气,听不出喜怒。

北世帝握了握拳,冷声道“朕没有”停顿了一下又看着长生道“是他们要杀这位公子。”

长生眯了眯眼,道“皇上见过黑衣人的真面目吗?”

北世帝沉默一刻,摇头道“没见过,不过他们带来的女子都在雪山里。”

“雪山?可为什么这里有她们的味道?”长生不解,她一直觉得那些女孩都在这里,不仅是因为气味,还因为灵魂之间的距离感。

“兰妃”北世帝看看三公子,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接着道“兰妃换过魂魄。”

北世帝听兰妃提过,她们雪山一族灵魂衰弱,到了三百年后期时,她们就会消失殆尽,如果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换灵魂。

长生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有胎记的女孩会消失,原来有人需要她们。

可瑟瑟为什么只是带走了尸体,相反魂魄却没人捉拿。

“也许他们要身体是有别的用处。”离垢淡淡的说了句

长生挑眉看他一眼,然后手杵在精致的下巴上,轻言细语道“我们去雪山看看?”

离垢看着长生没说什么,这么无言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长生和离垢并没有问一些有关那场大火的事件,只做了决定去雪山。那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两人并没有商量,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三公子随着两人一起前往雪山,梦建城和玉兰先生沉默不语的跟着,不过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人,秦少卿也不知怎的慢悠悠地跟着他们走。

长生好几次想去和他打招呼都被梦建城挡住了,实在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长生一直能感觉到秦少卿无言的漠视,他的目光仿佛能把你盯个窟窿。

身边的离垢总是有意无意拉着长生的手,而身后的梦建城总是咳嗽两声,仿佛是提醒他们注意形态,又仿佛是提醒谁看。

雪山越近长生越冷,有时候靠在离垢怀中都提不起精神,梦建城总的替长生把脉,却没什么问题,但长生就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因为雪山的路难行,几人并没有乘坐马车,全靠自己走上去。

走了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茅草屋却也是空荡荡的,三公子便吩咐继续前行。

长生依靠在离垢怀中动弹不得,离垢的狐毛貂裘全都裹在长生身上,梦建城也在不断给长生输送热气,但长生还是冻得脑仁嗡嗡作响。

秦少卿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也很想给长生取暖,但梦建城和离垢总是对他有敌意,几经犹豫他便只是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长生。

长生迷离的双眼透着秦少卿清瘦的身影,心中的愧疚不言而喻,她撑着身子朝少卿招招手。

离垢和梦建城相继看去,秦少卿先是兴喜后又淡笑。

三公子打着蒲扇,落下的雪花被扇得自处纷飞,但总是一脸笑容,仿佛笑着这几人的故事。

现已是夜晚,但天色依旧明亮,这里是大半年的白天和大半年的夜晚,现在长生几人正在白天里。

长生模糊的眼一眨一眨,想要睡觉但并不敢睡,只是撑着一双眼睛滋溜溜的转。

雪山的路难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据说神仙落在山顶都要被冻成冰棍。不过这个传言一定是缪传,只是想人们对雪山是望而却步,很显然雪山已经做到了。

几百年前的那个男人把雪山搅得一团糟,后被雪女夺回来之后,这里就传着一些唬人的故事。

听说在雪山后的一个地方有姚弛仙界,那个曾经长生见过帝京夜氏前太子的地方,现在已经隐藏着让许多人都不知道它存在了。

三公子见长生实在受不住了,便吩咐就此休息,简单的帐篷搭好,长生便扯着离垢一起睡下了。

秦少卿站在两人的帐篷外沉默,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生气,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身后的三公子坐在雪堆上望着他,他没有见过这男人,但看着长生鬼的模样,他们俩应该的认识的。可那和尚和梦族长都对他敌意,反倒长生鬼对他愧疚,实在是令人费解啊!

三公子打着扇子朝他走进,秦少卿感受着一阵旋风,便收回视线,看着一身红衣的三公子抱拳作揖。

三公子也学着他望着长生和离垢的帐篷,莫名其妙的说一句“他俩睡得到安稳,都不知道还有人替他们守着帐篷。”

秦少卿淡然的目光投向远方,三公子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便笑道“难怪长生那姑娘不与你说话,原来你是个哑巴。”

“长生?”秦少卿轻轻地叫了一遍三公子嘴中的名字,他知道她叫长生,但她从未亲口告诉自己。

三公子目视他,总感觉他奇奇怪怪的,不光是沉默,而这沉默中带着点思域,仿佛计划着什么,却让人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便不琢磨,三公子收起扇子,在他肩膀上点了点,然后说道“帐篷不需要你守了,你去睡吧,过会儿还有更凶险的路等着我们。”

秦少卿没有动,而是看着被三公子点过的肩膀,见他背影移走,眼神清冷,却又听见三公子说道“你既跟着我们就要听我的话,不然扔下你,你也只能死在这里。”

话完,人也进入了帐篷内,此处只有呼啸的寒风,飘落的雪花一片一片,又大又白,他的发和衣裳都已经结上冰霜。眼睛忽然一闪,他咬牙遏制着什么,然后匆匆钻进了帐篷。

长生躺在离垢怀中听着他们的谈话,当秦少卿叫的那句“长生”时,长生抿着淡淡苦笑。

她还记得当初是如何跟少卿认识的,二十年前,少卿是帝京法兰寺的小和尚莫失。

长生从前喜欢待在寺庙里,有一日惨佛时,见妙至方丈抱回来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一身脏兮兮的泥土,身上裹着厚厚的棉布,浑身散发着臭气。

长生看见了他的一双葡萄般的水汪汪的大眼时,居然满心的欢喜。当时就像方丈要了莫失,她听说过养孩子,也非常想养一次小娃娃,所以那个莫失是她第一次接触的孩子。

当他三岁时,他便跟着方丈学佛,长生就像老妈妈一样照顾他,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也不叫长生娘不叫长生姐姐,偏偏只叫长生施主,长生总是捏着他的鼻子说“莫失莫忘,我是你的施主,还请和尚以后多多关照。”

知道他三岁后,长生经常离开法兰寺,也不经常见他了。

有一天她正要离开帝京时,她在夜炎农氏皇帝的葬礼上见到他随着做法的和尚进宫之后,他们便没有多少联系。

那一次少卿作为国师再见她时,长生只觉得造化弄人,他一个和尚居然成了皇家之人。说实在的,她心中确实觉得可惜。

但也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出现了离垢,不然自己早就拉着少卿立地成佛了。

长生看了一眼离垢,然后将脑袋埋得更深,想紧紧抱住他,永远也不松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纷纷转醒,长生依旧是虚弱无力,这寒气扑面而来,能将她冻成冰块。

梦建城又来给长生号脉,长生一遍笑着一边等着,眼睛在几人之间看了看。

“啀!少卿呢?”长生清脆的声音响起

几人才注意那个总是一身黑衣的秦少卿不在了,梦建城却眉头都没有抬一下,道“兴许离开了吧!”

此处除了参天的白色,却没有一种颜色,仿佛置身在天外一样。没有人家,没有小路,更没有丝毫的人气,他就算离开也会和自己说一声,怎么可能匆匆离去。

长生耳朵稍稍动了动,一股莫名寒气袭进她的耳朵,长生龇牙捂耳。离垢立马替她捂住,担忧道“这风刮得人脸生疼。”

梦建城放回她的手,淡道“你看四周都没有脚印,想必离开了很久了。”

三公子走进秦少卿的帐篷看了一圈,最后在地上衔起一片白色的羽毛。

羽毛被风吹得肆意飞扬,手一松它就会随着风而消失殆尽。

长生捏着羽毛闻了闻,最后交给梦建城,说道“此山着实怪异,每一场都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似。,我们在这里歇息之前那太阳光就在我脚前一寸,现在醒来太阳光还在我脚前一寸,似乎我们没有睡过觉,时间没有流动过。”长生的朝前点了点。

几人才注意到太阳光,玉兰先生仰头抬手挡住视线,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道“光是真的,太阳也移了一点,而且我们也移了一点。”

“我们也移了?”梦建城一愣。

三公子打扇子的手忽然停住,朝山上看去,这座雪山不是很高,他们从上山到现在已经七八个时辰了,似乎在山的脚边行走。

休息前并没注意到他们还在原地,那是因为他们一路都在做标记,似乎并没有碰见他们的标记。

长生抿着嘴唇,微微闭眼,此处雪山都魂魄出入过,也不知能不能唤来。

长生做了三次招魂,第一次似乎有波动,但没有魂魄过来。第二,第三次居然再寻不到魂魄的波动。

长生皱眉,睁开便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长生话刚完,三公子扇子一收,冷静道“雪山崩塌了,快走!”

几人定眼一看,山顶的雪瞬间滑落下来,并带着震天动地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几人似乎第一次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22

</br>

</br>

第一百一十三章 虚弱的长生

离垢反手搂住长生,几天奋身一跃而起,身影犹如细小的微尘那般,在巨大的雪山之间只是微弱的尘埃。

阳光如此刺眼,长生虚弱的身体出现了失重,但离垢轻松搂着她,却察觉出她的不妥。

这一瞬间,长生见到离垢的眼沁在阳光中,闪着比阳光还要明媚的光,好似遥远,又好似在身边,长生耳边里嗡嗡作响,但看着离垢却十分安定。

几人趁着狂风巨浪,跃上了一座小山顶,还没站住脚,这山似乎震动般颤抖起来。几人一个踉跄,差点随着波涛汹涌的雪白浪涌而下。

铺天盖地的巨浪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腔,长生转身看了看身后瀑布般的雪,一瞬间眼皮剧烈跳动,这场景她好像见过一次。

那一次淹没了谁,她想不起来,但她记得那一次她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她现在没有力气,不然她一定将这座山击个粉碎。

雪山崩塌并没有所谓的雪女出现,难道她们不住山顶?

长生在几人身上看了看,他们的身影似坚固的磐石那般,任此巨浪如何翻滚,没有人动一丝一毫。

只是衣裳被风卷起,随着那剧烈的风雪飘在空中盘旋。虽然看似狼狈,但也是从未见过的盛世美景。

长生的手紧紧抱住离垢,他的怀中始终是暖暖的,长生伸出手替他挡住风雪洗礼脸颊,然后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项颈处,想对他说一句,但是风太大,一张嘴便是满嘴的雪花。

几人全身都被裹上了厚厚的雪霜,离垢将长生护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有被冻住。

长生看了看梦建城,他一直咬牙坚持着,玉兰先生始终扶着他给他支撑。

长生的眼神扫过玉兰先生的脸,他和离垢在某些时候真的长得十分相像。

长生正看着,忽然眼前一黑,一只冰凉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长生轻笑。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几声呼救,长生身子一顿,转头看去,只见在他们山脚下有个黑影子随着雪一起滑下去。

长生大惊,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少卿!”

巨大的雪声淹没了长生的声音,长生心下一急,跳出离垢的怀中,结果身子太软,差点随着风滑落下去。

离垢一手捞回了长生,厉声斥责道“注意安全。”

长生眉头一皱,捏着离垢的手紧了紧,双眼透着波涛起伏的光芒。

她从不求人,这一次她也不想求人,但她实在无力,只能硬着头皮看着离垢,希望他能帮自己去救少卿。

离垢将长生推到梦建城身边,待到梦建城搂住长生时,离垢的身影一闪而过,跳下了山崖。

长生的视线一直看着他,此时的他一身蓝色袍子,在这片雪白的天空中,显得十分通透,不似少卿的黑色,离垢的身影就像落入的花朵,随着雪一起绽放。

三公子朝离垢的方向扔下扇子,那扇子瞬间变成了离垢脚下的滑板,离垢踩着滑板越过山雪,越过山丘,直接滑向秦少卿。

前方是一个悬崖,这是他们上来时经过的一座罕见的山崖,陡峭险峻,他们趁着风而上时,差点被巨浪掀下悬崖。

此时离垢和少卿离悬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长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死死的盯着他们。

在他们身后一个巨大雪浪正袭来,长生大喊一句“离垢”

两人的影子在她的呼喊声中瞬间消失,长生怔住了,雪浪还在翻天覆地的涌,长生眼前的世界好似变慢了。

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就像现在的离垢那般,忽然被埋进了雪浪中。

那人是谁?那人是离垢?

那人也是离垢!为什么?长生挣扎着扑到崖边大喊,但嗓子嘶哑,她喊不出。

梦建城几人吓一跳,长生的动作太快,还没从离垢消失的震惊中反应,她就发疯似的扑了下去。

三公子眼神一闪,一双大手搂起了长生,长生正要说话,三公子冷冷开口道“此时雪崩太猛,不易下去,等雪崩停了在寻他们。”

长生虚弱无力的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三公子冷眼扫了长生一眼,长生使不上力,只是像抚摸一样,对于三公子来说没什么伤害,反倒让三公子有几分想笑。

这只势力的长生鬼居然也有这种时候,他现在好想报报仇。

长生警示的眼盯着他,三公子丝毫不理,长生抿着嘴低眉苦笑。

她从未有过这般处境,居然还落在了这几个曾经崇拜她的眼中。

离垢啊离垢,你要的再一次出什么事情,我也随你去吧。一千多年了,早已活够了。

长生第一次有这种绝望的想法,她的淡笑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转头看着一片哗然的雪浪,她想做比雪还要自由的东西。

生死由我!

长生迷迷糊糊晕倒了,等睁开眼时,她正在三公子怀中,而几人正往山下而去。

几人踏雪无痕,轻飘飘的行在雪上,白得晃眼的雪让长生生出了几分悲情。

她挣扎着下去,三公子想也没想便丢下了她。

哗的一声,长生的身子滑进了雪地里,瞬间也消失不见。

梦建城慌忙跟着跳下去,只听见急急的喊叫“生生”

三公子眼皮轻跳,按揉着太阳穴,和玉兰先生互看一眼,道“难怪寻了一天一夜也不见雪山的进口,原来是这样进去的。”

玉兰先生眼皮都不抬一下,顺势跳下去。

三公子摇摇头,也只好跟着一起。

此时的雪山忽然出现闪闪的屏障,但雪地上却没有一人发现。

长生掉进了雪洞中,先是懵住,后才反应过来。

真是冻得她脑子都转不动了。

梦建城随着长生一直护在身后,看一眼长生并没有什么,这才松一口气。

此处全部结着乳白色的冰,像进入了某种猛兽的肚子那般。但此处还要风声,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风直接吹打着长生两人。

长生朝四处看了看,这里有无数条通道,每一条的尽头都是无尽的黑暗。

她绿瞳微闪,想看清黑暗中的东西,却一直没有看到尽头。幽暗的绿瞳映照着雪白透亮的雪。

似乎哪里在滴水,一滴一滴,滴在两人的心头。

长生朝掉下来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他俩怎么没跟着下来?”

梦建城转身替长生挡住风浪最大的洞口,皱眉回道“也许他们也下来了,只是这洞盘根错节,也不知他们掉进哪里了!”

长生稍稍放松,想听一听此处有何特殊的声音。

可,除了风声再无任何奇怪的声音。

可这水声?

长生想找找哪个方位有水声,似乎也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梦建城紧紧抓着长生的手,小声说道“要不要先上去?”

长生略一迟疑,半带轻飘道“找一个方向走走。”

梦建城和长生的目光一同落在西北方向的一个大洞口处,那洞口出来的风又狂又大,也许会是个不同的地方。

梦建城走在长生前边替她挡住了风,长生看看他被风吹得狼狈的样子有些心疼,然后拉着他的手,说道“这次事情之后你就回家吧,我会去看你的。”

梦建城面无表情的扫一眼长生,没有说什么。

洞口越近风越狂,梦建城差点没忍住扶着墙,长生一把扯过他的手,蹙眉道“小心冰。”

梦建城反手扯开长生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长生低眉苦笑,他这是生气了!

三公子和玉兰先生一同掉入了一处全是水的山洞,冰凉刺骨的水淹没了两人的脚脖子。

好像这双脚被冻得不存在一样,两人谁也不皱眉,硬是忍着往前走。

三公子两人掉入的山洞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很黑,依旧看不见尽头。

此洞没有积成冰块,好似石壁被挖开的。

三公子摸了摸石壁,这地下的水就是石壁中渗出来的,闻上去有丝丝怪味。

玉兰先生皱眉看着自己脚下,白净干净的衣袍染上蓝色的泥土,他现在浑身难受。

三公子瞧一眼,淡淡的说道“不打紧,你这身丧服也该换换颜色了。”

丧服?玉兰先生眼神一闪,冷漠道“总比你这身骚气的衣裳顺眼。”

骚气?三公子轻勾丹唇,更显妖娆,道“哼,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那要看与某些人在一起。”玉兰先生看也不看他

三公子更加想笑,抿着嘴半晌,道“没想到你色居然是男人,实在令我匪夷所思。”

“那你可注意了,千万别弯腰。”这一声冷笑简直比这污秽的水还要恶心。

三公子警惕的看了看他,然后退开几步,远离玉兰先生,这才冷怒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我想说,他有你这分身真的是很同情。”

玉兰先生又恢复了沉默不语,但三公子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难道找不到他的踪迹?”

“要你管。”玉兰先生一句完就闪身离开了。三公子不动声色的跟着他。

两人的脚步很轻,抬脚连水都没有惊动,目光只看着前方。

两边的人不停的摸索着,长生和梦建城进入了狂风最猛的阶段,接下来的风居然减弱了,四周还是冰雪覆盖,眼前一片白色。

长生边走边听,此时在山洞中她稍稍恢复了体力,再过半时辰她的身体状态应该会适应这冰冷的环境。

她被北冰大陆的冰封结界冻坏过,以至于一直对北冰大陆的寒气有心悸,身上的护甲都起不了作用。

她刚刚还在想,如果把瑟瑟放出来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冻成这样。

长生腰间挂着三公子给她的瓷瓶,那瓶子里装的就是真的瑟瑟的魂魄,还有妹九的魂魄。

她一直没有将他们放出来,一是不敢面对妹九,二是不知如何对瑟瑟解释。

那次自己的魂魄被定魂归所收,那天瑟瑟和黑煞一起去请冥王时,在路上瑟瑟被人袭击,然后收了她的魂魄。

当时黑煞没注意瑟瑟,只是着急陈家村里的情况,那鬼就趁机换了瑟瑟的魂魄。

装扮瑟瑟说难不难,因为她经常四处游走,也因为她跟着长生鬼,所以稍稍注意瑟瑟就学得来她的所有动作。

而装扮她的鬼,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是谁。那天她放湾名茶上山却是为了捉鬼,而捉的却是鬼王那只鬼。

他误打误撞放走了装扮瑟瑟的那只鬼,所以到现在长生也寻不到那只鬼的踪迹。

长生捏了捏瓷瓶,等他们出去了,她一定跟瑟瑟好好道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居然被耍了

长生和梦建城一直静悄悄地走着,水声潺潺,越来越大,一滴一滴的滴落心头。

风也减弱了不少,两人的目光能触及到点点暖色亮光。比生在雪白的冰中,那种亮光像是点的烛灯,闪烁着灿灿的光芒。

长生拉着梦建城缓步下来,小声说道“容我听一下。”

梦建城便放缓脚步,长生耳朵稍稍一动,似乎听见衣袂翩飞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声音了。

长生心头渐渐恢复原状,然后闭眼唤魂。

此处果然有些孤魂野鬼,他们也听说过长生鬼的名头,所以当触及到长生的魂思时,立即动身朝着长生而来。

长生和梦建城就地打坐,长生虚弱了许久,稍稍恢复正常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长生本想等小鬼来了再往前走,可这持续传来阵阵说话声。长生等不及,起身就飘着往前走。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声音越来越大。

“这地方安全吗?”说话的是女人声音。

“回宫主,进可攻退可守,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回话的声音尖锐,分不清男女。

“他俩不会冻死吧!”女人的声音懒懒地,像是嘲笑又像是看戏。

“他俩都穿了乌金衫,还是上品,应是皇室贵族的东西。”

长生莫名其妙怔住,摸了摸身上的乌金衫,这乌金衫是瑟瑟找的,怎么是高贵的皇室御用品呢。

“嗯,外边的人来了就不要客气,进来坐一坐吧!”

长生脚步一抬,从门口走了进去,另一方向的三公子和玉兰先生也抬脚走进门口。

长生先看见离门口很远的两个白衣女人,坐着的女人一脸高冷,犹如庙中祭师装扮,头顶插着两根白色羽毛,身上披肩着一件羽毛披风,裹着一张清秀的脸颊。眼瞳成淡蓝色,看人时的目光总是阴郁的。

而她身边的女子身材高挑,身段笔直,打扮犹如女子,却像男人一样坚硬的面庞,透着英气。身穿白色长袍,披着黑色羽毛披风斗篷,风吹时,羽毛如波光粼粼的水面,比坐下的女子更显高贵。

两人看完,长生才注意到他们面前一左一右的洞门,她和梦建城在左侧,三公子和玉兰先生在右侧。

但两个洞口上都吊着一个人,长生定眼就看见三公子头顶吊着白衣的离垢,见他晕厥着,毫无生气。

长生心下一急,正要冲过去,却见那黑衣女人指了指长生头顶。长生抬头仔细一看,居然是秦少卿。

左边是秦少卿,右边是离垢,两人皆是晕厥,看来并没有吊多久,只是下了什么禁咒。

长生冷眼一扫,淡道“两位为何要抓他们。”

黑衣女子淡笑一声,回道“啧啧,我就奇怪了,他们自己闯入山洞,我们难道不能抓住闯入者吗?”

三公子和玉兰先生似乎还站着水中,两人动了一下,那黑衣女子又指着他们道“别动别动,你们再动的话,上面那个美男子就要掉下来。”

长生怒视,捏着拳头道“你们想怎样?”

“我们不想怎样,该惩戒的就要惩戒,那就要看长生要惩戒谁呢,两人你只能救一个。”

长生捏着拳头准备冲上去,梦建城快速拉住长生,摇摇头示意长生注意那两人。

长生眯眼瞧瞧,这才注意到,那两人居然只是替身,烛灯下没有两人的影子。

长生漠视,抬头看了看秦少卿,又看了看离垢。然后扫一眼三公子和玉兰先生,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是明白长生的意思。

但他俩明白了,那两女子也明白了,只见她俩笑着说道“其实呢,三公子和先生脚下踩的都是尸体化成的水,许多想闯入雪山的人最后都掉进了这里。然后被困,然后化成水,最后就常留这寒冷又孤凉的雪山中。你们俩也快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尖声尖气,让三公子两人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玉兰先生皱眉,抬抬脚低道“真恶心,脏了我的衣裳。”

三公子却一笑,道“两位姑娘,我可不跟她们一伙,你把我救出来,我就送你们一个人,怎样?”

白衣女子眯了眯眼,冷道“小霞奉命下山去杀你,她却消失不见,你还没死。那今日你是羊入虎口,长生把他杀了,我两人都给你放了。”

玉兰先生啧啧发笑,长生看一眼三公子,然后说道“三公子,今日你不死,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怎的,他的命令还下到这里了?我三公子在北冰大陆没少给你们好处,不听我使唤就算了,还听别人的话来杀恩人吗?”

恩人?连长生都不信他的鬼话。

长生见他们说得忘我,然后稍稍观察着山洞,秦少卿和离垢分别绑在一根绳子上。救了秦少卿,离垢会掉下去。救了离垢,秦少卿会掉下来,只有同时出手两人才能被救下。

但三公子和玉兰先生动不了,整个禁咒的开始正在两人脚下,一动则牵动整个山洞的禁咒,轻则水涨雪漫,重则山塌。

现在只能靠她和梦建城,一人救一个还是可以的。

长生想完便拉了拉梦建城,梦建城微微点头,长生眼神一转,示意她去救离垢,你留在这里救秦少卿。

可正当两人决定好,三公子那方向的山洞忽然卷起一阵旋风,掀起了层层蓝色的浪花。

风卷起他们的衣袍,牵动了头顶吊着的离垢,只见他荡来荡去,仿若一只受伤的鸟。

长生心一急,黑衣女子伸手袭来一束蓝光,蓝光将长生的去路挡住。长生眼神一闪,紧握拳头大怒之下,闪身而起,冲出来禁固。

那两女子吓一跳,没想到长生鬼如此猖狂,便同时出手,白色丝带黑色丝带分别缠上长生的左脚右脚。

长生一跃而起,旋身荡了两圈,两条丝带缠绕住。那两人眉头一皱,只听见白衣女子说道“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手吗?看看又缠住了。”

长生挥起衣袖,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两人,两人见长生而来,虚体之身本就不怕攻击,却瞧见长生手中两张符纸。

对于符纸她们向来不屑,可这两张符纸上画着蓝色的图案,图案是蓝色雪花样式,还有一只翱翔的蓝色雄鹰。

两人莫名一征,心中疑惑,她怎么知道身份的。

两人没来得及挡住长生,两张符纸就已经贴上了脑门,砰的两声撞击声,原地两人的虚体已经消失殆尽。

而传来声音的地方就在不远处,长生回头对梦建城说道“东南方向十五步处,快去!”

梦建城闪身离开了洞口,长生又来到三公子此处,两人正被狂风卷得七零八落,他们身处的阵法不难,主要头顶的离垢离开,他俩就能安全的出来。

可长生纠结不下,左侧的秦少卿没有任何阵法,却连接着离垢的生死。如果救离垢,秦少卿只会摔下去。如果救秦少卿,这三人都会死!

孰轻孰重长生分的清,可她之前就已经伤害了少卿,如果这次让他摔下去他是不是特别恨她!

长生该怎么办?

此事不容质疑,长生咬牙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完,长生一跃而上,抱住离垢,恍惚之间,长生好像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对她笑了笑。

长生大惊,松手就拍他,结果那人稳稳地捏住长生的手,冷魅道“我的媳妇儿,你果真救了我。”

长生旋身而出,冷道“居然敢耍我!”

三公子两人似乎正在做什么,长生大喊一声“山就要塌了,你们别动。”

说完,长生就从左侧的山口冲了出去,朝着梦建城的方向赶去。

在另一条暗涌上,道路不长,眨眼就走出了暗涌。

入眼就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大到无边无际,这里似乎在此洞中,似乎又不在此洞中。

金色华丽的摆设之中正有几个人影逃窜,长生见到梦建城,便说道“那两人呢?”

梦建城来到长生身边,思索道“从那边的门走了,他们几个把我拖住了,我没办法追过去。”

长生皱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无事,你留在这里,我去追。”

“长生”梦建城正要说话,长生闭眼魂思,一时间周围已经出现了不少孤魂。

长生问道“那两人是什么人??”

“白衣女人是雪山的宫主,名叫阿洛,黑衣服的女人是祭师,名叫萨克兰。她们在此三十年了,雪山人已稀少,她们俩算是二人一国了。”

长生稍稍思绪,又问道“雪山的人呢?”

“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几百年间死的远比生的多,所以便没人了。”

长生看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问道“她们怎么这么富?”

“我听说,前段时间上来了十几个人,借走了雪山的将军,雪见君是能人,再过十年她就要修仙成神,没想到阿洛居然打定主意不让她修仙,断了她的路数,直接扔到了北冰皇宫之中。”

长生想起了那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兰妃,不过她为了雪山也付出了不少,没想到最后跟着鬼新郎走了那样的路。

“那十几个人有见过吗?”

“有有有!”所有鬼都争先恐后的说着。

长生冷眼一扫,示意安静,所有人立马安静,刚刚与她讲话的小鬼便自主的说着“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个黑衣人,还差点将我们灰飞烟灭,想来他有阴阳眼,看得见我们。还有一个叫什么玄”

“玄王爷,就是那个东泊大陆的玄王爷,这些东西都是他带来的。”一只鬼替他补充道,然后又指着一片哗然的金银装饰说着

“玄王爷他居然在北冰大陆?”长生附和一句。

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好了,你们替我找找阿洛宫主,还有你们见到过他吗?”长生手中一幅画将显,然后递给他们看看。

所有鬼看完纷纷摇头,道“没见到,没见过。”

长生心下一急,又说道“半个时辰前掉进来。”

“掉进来?”一只鬼似乎想到什么,挠挠脑袋,想起来什么道“我刚刚见着萨克兰唤来白鹰送走了两个人,不会就有这位公子吧!”

“两个人吗?”长生皱眉,然后去了山洞中,先看了眼“秦少卿”,果不其然不是他,原来一直都被骗。

长生思考一下,伸手就隔断了绳子,一左一右的两个砰的一声掉了下去。

禁锢三公子两人的阵法也顺势解开,长生嘀咕一句“居然上当了。”

三公子和玉兰先生得以解脱,也恢复了神识,长生也对他们解释了。

所以现在就是要找离垢和秦少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含莲宫

日月生辉,光茫万照,雪山之山茫茫雪山遮掩了春的颜色,只有那刺眼的阳光照耀着雪地。风起时卷起层层雪花飞舞,崇山峻岭之间,长生站在小蝶子身上往北冰大陆外离去。

三个月的北冰之行没有圆满结束,她离开北冰大陆的身影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风撩起青衫久久不下,发丝挡住视线,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笑脸,熟悉又陌生。

长生莫名愣住,伸手就抓住那笑脸,可一手捞个空,却抓住了一把雪花。

长生转身看看身后,梦建城和玉兰先生依旧跟着她,长生推了梦建城一把,冷声道“你走吧!不要跟着我,我这次去的地方不是凡人能进的。”

梦建城心塞,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那小子去哪里了?”

长生淡笑道“你管我怎么知道了,反正你不可以去,你要是想帮我,就留在三公子这里替我解决昭君王的事情,这也是我来北冰大陆要做的事情。可是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完成,你如果留在这里替我解决了,我一定跟你回静谧之外看看。”

梦建城撇撇嘴,看了眼玉兰先生道“玉兰兄能去吗?”

长生扫一眼玉兰先生,淡道“随他。”

梦建城对玉兰先生供拱手,礼貌道“玉兰兄,请你保护好长生,我这外面等你们。”

长生释怀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一定会很快出来,你也要保护好自己,那三公子承了我的情不会难为你。但北冰皇宫最近有大乱,你且离远点,查昭君王的女儿就行,这个瓶子你也拿着,放到北冰大陆最安全。”

长生取下装有瑟瑟魂魄的瓶子交给梦建城,这次去的地方不是孤魂野鬼能进去的。

梦建城收好瓶子,眼看就要出了北冰大陆,他反倒更加惆怅,长生推了他一把,他就像风中的风筝一样掉了下去。

玉兰先生刚想伸手,地下就传来梦建城咋咋唬唬的骂声。

长生低笑,但触及玉兰先生的视线后又夸下脸,一句话不说。

北冰大陆外已经进入了三伏酷暑,刚一出去被扑面而来的热风吓一跳,长生脚步一个踉跄,玉兰先生却躲开了,丝毫不让长生碰他一下,怎么像遇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小蝶子身子一歪,长生才站稳脚跟,然而玉兰先生却被小蝶子给歪下去了。

长生低眉看看他下坠的身影,轻笑道“别闹了,去把他驼上来。”

小蝶子震动了两下翅膀,这才朝着玉兰先生飞去。

玉兰先生并没有想象中狼狈,踩着一朵云逍遥自在的飞着。

长生与他平齐而飞,看一看他,然后笑道“花样还挺多。”

“自然。”

“你真的能感应到离垢的距离?”

“自然。”

“你跟着我们这么久,就是想确定离垢是不是你的真身?”

“自然。”

“你这样讲话的态度到真的很像他小时候。”

“自然。”

“你是不是傻子?”

“自”

玉兰先生扭头看看长生,再也不回话了。

“前方就是西齐大陆了,只能进不能出。大陆的妖怪成吨成吨,变化多端,喜怒无常。也不知离垢会被弄到哪里去。还有秦少卿,凡人不能进西齐,进了西齐便是妖怪的靶子。他如果出了什么情况,我该怎么办?”长生嘀咕着

玉兰先生却默默无言,两人飞了大半晌终于到了西齐大陆的城口。

西齐大陆的城口跟其他大陆一样,名叫望迦关,进了望迦关就像进了阴曹地府。而这里不是所处可见的小鬼,却都是稀奇古怪的妖怪。

长生这辈子就对西齐充满了好奇,为什么连小小的蚂蚁都能成精,什么蜘蛛精,石头怪,噬魂兽,全是从这里出去的。

长生和玉兰先生在城门口排着队,他们前边是一群小蛐蛐精,更前边的是自带水源的鱼精,唱歌跳舞的蚌壳精,在他们身后是流着皮癣的癞蛤蟆精,还有口吐信子的黑蛇精。

长生冷眼旁观的警示它们,这群如狼似虎的妖怪似乎闻出了她身上的人气儿,所有眼睛都盯着她。

玉兰先生一直捂着鼻子,嫌弃的眼神让那群妖怪十分不爽。

长生警示一眼他,然后低道“一会儿你飞上城楼上等我,我解决了它们再进去。”

玉兰先生看看城楼,上边站着一群整整齐齐的千脚兵,每只脚上拿着武器,真的是太恶心了。

玉兰先生无声的拒绝,拒绝上城楼。

长生叹一口气,冷道“那你就让它们吃吧!”

说着话,长生一把拽过玉兰先生,两人快速躲过了一张血盆大口,几滴粘液溅到玉兰先生衣服上,他反手就脱下衣服扔开了,并且怒视着那个血盆大口的癞蛤蟆精。

长生转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癞蛤蟆精一眼,咂巴了嘴,反脚就踹飞了一只蛐蛐精。

其他蛐蛐见状一拥而上,长生闪身离开了玉兰先生背后,那群蛐蛐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扑上了玉兰先生,眼花缭乱之间,地上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脚。然而蛐蛐的身体却全都消失了。

站在远处的长生默默的拍拍手,称赞着玉兰先生的手法。

门口的千脚兵爬到长生身后,长生抬眼一看,我靠!这么高?

成精的千脚兵一张幻化一半的人脸,怒视着长生和玉兰先生,道“来着什么东西?”

长生离开了它好远,笑着回道“成精的人!”

成精的人?千脚兵掰着手算长生说出的话。

长生一把抓住玉兰先生,从它们面前一闪而过,进入了望迦关。

千脚虫全部盯着他们的背影,拿起锤子敲起了鼓。

砰砰砰,震天动地的鼓声透过层层崇山峻岭,传入了深入的西齐皇宫。

西齐皇宫的妖怪是最高级,幻化成人的模样,样子还美得出奇,听见鼓声都纷纷去禀报给皇帝。

这是闯入者的鼓声,西齐大陆地域辽阔,万里河山,依附了十几个小国,西齐地大物博,什么也不缺。

皇帝称为白妖帝,在位几百年,是高贵的狐狸精,聪慧阴险又狡诈,长得还祸国殃民,男女通吃。

长生和他纠缠蛮久的,她以前都在附属的小国游荡,进入过西齐大陆,但都是不愉快的经历。

西齐大陆妖山妖海,有低价的没有成形的妖,有中介的半人半妖状,也有高级的人形,反正各式各样,看得是眼花缭乱。

长生站在小蝶子身上一路朝西齐中央飞去,这外边都是地阶的妖怪,同其他大陆一样,靠做小本生意为主。

它们晚上不睡觉只关门闭户的修炼,白天像个人一样卖东西,吃东西,喝东西。

那些吃的真是一言难尽,真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关系。

玉兰先生一路沉着脸,一脸不高兴,长生扭头看看他笑道“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玉兰先生鼻音哼了一下,然后接着生气。

长生抿着嘴,他是嫌恶心,刚刚那群蛐蛐爬到他身上的全都化为灰烬,那堆脚就是警示其他妖怪不要轻举妄动。

没想到刚刚进了望迦关,一只五颜六色的蝎子朝他吐口水,可把他气死。他正要冲过去捏爆它,却被长生拽走了,稳稳地给固定在小蝶子身上。

所以他生气,特别生气。

长生盯着他生出了不少回忆,那个小和尚离垢也是那样生闷气,自己开始一直哄他,不过次数多了她也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很久很久那小和尚都不敢生气了。

长生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玉兰先生一皱眉,脑袋一躲,躲过了长生的手。

长生啧啧一声道“你长相怎么变了,比之前丑多了。”

玉兰先生冷眼一扫,长生嗤笑一声,这可不是说谎。

第一次见玉兰先生时,他一颗美人痣,两鬓续发,白得发亮,仿佛几分病态。现在怎么变成高冷,沉默,随意的感觉。连衣裳都换成了白色,飘飘欲仙,让人欲仙欲醉。

这人是配合梦建城吗?好像梦建城喜欢穿红色的,红白配!

玉兰先生注意到长生眼中高深莫测的眼神,有几分闪躲,转了转身看着脚下匆匆掠过的风景。

西齐大陆与其他大陆不同,山高水长,地广物大,什么东西都长得大。

随处都是爬着稀奇古怪的妖,玉兰先生有些看不过去了,便收回视线,闭眼抱臂。

长生也不再看他,而上盯着前方离她很远又很近的白色宫殿。

西齐大陆的白妖帝是白狐,家族中都是高贵的狐狸,因为白妖帝的祖宗受天帝点拨,才建立的西齐大陆,所以这整个西齐大陆都是崇尚天帝。以天帝为信仰,信奉成仙。

白妖帝更创办了先河,为天神供奉美女。而帝京的前太子也是第一个敢娶妖怪的凡人,至此皇室的出身高贵的妖怪都会被送出去。

而送出的地方就是天神把守的西大门,所以许多妖怪不是不能出,而是没有出城的令牌。

没有令牌就要受结界的伤害,所以一般低阶的妖怪都不敢出西齐大陆。

而白妖帝喜欢和平,也不习惯打打杀杀,所以不想呆在西齐大陆的妖怪都被分派出去创办自己的小国家。

依附着强大的西齐大陆,却不受西齐大陆的控制。

所以说,四大陆的皇帝都没有白妖帝的御民术用的好,这也是长生最佩服他的地方。

另外他喜欢看热闹,就拿火烧大钟寺来说,他那次可是帮了仪帝的大忙,不知道都以为他和仪帝是一边的。

白妖帝喜好白色,皇宫一应俱全都是白色,像置身在丧葬之中,白得耀眼,亮得刺眼。

长生与他的恩怨情仇也是无法言语的,长生每每想到他,都想拧爆他的头。

如今许久不见他,也不知那小子认不认得出这样的长生。

长生本不想麻烦白妖帝,可是身在西齐没有他的允许是寸步难行。

也难得玉兰先生感受着离垢也在这方向,不然这么大气啦啦的跑进皇宫,也安宁不了了。

白色宫殿越来越近,从此处看皇宫好像盛开的莲花,层层叠叠包围着正中央的金色建筑。这皇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含莲宫。

中间那金色建筑就是白妖帝的住处,那地方就叫含莲宫,以至于所有人叫的含莲宫就指整个宫殿。

含莲宫外也隔绝闯入者的强大结界,长生暗绿的眼微微一闪,然后拉着玉兰先生一路向下落去。

玉兰先生睁眼便道“送死别拉着我!”语气不一样的冷。

长生瞪他一眼,不屑道“送死也不会拉你垫背,脏了我的手。”说完就松手朝他身上擦了擦。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