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西游之证道诸天 - xp1024.com
《重生西游之证道诸天》


第一章 坐骑

北海,阳纡龙宫。

四下水波澄明,日光激射,晶沁若琉璃,可以见到,玳瑁为梁,翡翠成瓦,珠玉作阁,瑶台生烟。避水楼上,有晶莹剔透的明珠,曲折走廊前,是千年不凋的琪花,鼎炉声里,袅袅烟气凝而不散,福瑞绵长,

冷寂,清幽,明净,不染凡尘。

正在这个时候,殿门打开,环佩声响,玉磬发音,郁郁馥馥的香气自外到内,四个高大的鳖精抬着一架珊瑚宝床,帷帐之上,缀有珍贵的明珠,叮叮当当。

再后面,捧香鲛女,打扇玉童,不下十人。

敖鸾坐在宝床上,碎花宫裙罩身,上绣日月星辰,下描雷霆风云,额头上珊瑚般小角,灿红一片,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人间佳丽的神秘。

少女玉颜含霜,眉宇间煞气冲顶,出来后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盗取宫中流珠宝辰丹的小贼找到了?”

“十一公主,”

龟丞相小步跟在敖鸾跟前,弯起腰,龟壳在背,绿豆大小眼睛滴溜溜转动,一说话,胡须乱跳,小心翼翼地答道,“巡海夜叉已领人降盗宝贼堵住,只等公主前去。”

敖鸾美眸如秋水,隐有寒意,咬牙道,“我们走。”

少顷,一行人来到海底。

只见周匝怪石嶙峋,如刀似剑,又像是狮虎争锋。

枝枝丫丫的不知名海底灵木,夹杂于其间。

木石横生,地形复杂。

龙十一公主敖鸾抵达后,自珊瑚宝床上下来,细眉轻挑,将场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场中巡海夜叉身高两丈,朱面獠牙,颊生细鳞,背后刀锯一样尖刺,掌中烂银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他的身后,虾兵蟹将,足有上百人,甲胄在身,威武雄壮。

众人聚集在一起,摆出大阵,将一个妖怪困在中央。

仔细看去,这个妖怪长得好生古怪,通体色赤,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

两首发出叫声,如力车鸣,很是难听。

落在人耳中,让人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贼子。”

十一公主敖鸾见到妖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娇喝一声,自背后取出鸳鸯双钺,纵身而起,向场中斩去。

……

……

实话说,李元丰很郁闷。

他原在道观中参观锁龙井,正听导游口若悬河地讲述传说中天皇镇压兴风作浪九头鸟的故事,没想到被无形力量拉入井中,再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世界。

来到陌生世界不说,还附身成妖,被人围攻。

何其惨也。

看到周围凶神恶煞般的虾兵蟹将,他们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萧杀森然,冷意横浸到人骨子里,李元丰知道,这绝对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穿越了!

唯一的幸事,自己这具妖身坚硬如铁,神通不小,纵然被围困,也没有陷入绝对的险境。

“咦,”

李元丰借着粼粼水光,见到自己的形象后,微微一愣,因为这个样子虽然古怪,可他在上一世的一幅彩印连环画上见过。而当时的连环画,是西游记的一个片段,孙悟空和二郎神杨戬联手,大斗碧波潭的九头虫,杀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

连环画中九头虫形象,和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相似。

莫非自己来到了西游世界,附身九头虫?

李元丰连忙翻阅自身记忆,却发现此妖名鬼车,真正成年之后,确实会有九头,但如今是幼年期,才仅仅生出两首。

李元丰摇摇头,自己现在可没有西游记中面对孙悟空和猪八戒的面儿还威风八面,并施展大法力将猪八戒这个曾经的天蓬元帅擒下的无上威势,“或许不是西游世界,也或许现在是西游之前,我还未完全成长起来。”

如今的鬼车,只是北海中一个声名不显的怪妖。

更在被龙宫中的人追杀!

“先逃出生天再说。”

李元丰胫下大翅展开,躲过迎面劈来的大刀,念头如电。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突然之间,眼前水光向两侧分开,自中央,笔直一线,白气凝霜,长有十几丈,一位少女手持双钺,跳进场中。

“贼子。”

少女挑眉如刀,俏脸含怒,甫一出现,就引动风雷,直取李元丰头颅。

只取中宫,干脆利索,大开大合。

这一招,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四下鼎沸,凛然冬至。

李元丰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他根本不敢硬接,只能身子扭转,躲向旁边洞口。

“杀。”

娇咤声中,来的少女发髻如云,纤丽精致,可攻势凶猛非常,手中鸳鸯双钺交横,真气附在上面,千百寒月自其中浮现,倏大倏小,彼此碰撞,发出杀伐之音。

杀机跗骨而至,如影随形,李元丰动作很快,可逃脱不了。

“龙宫公主,”

李元丰认出来人,他慌忙之下,不得不再次动用自己神通,原本正常的右首充气般膨胀,旋即胀大如鼓,再然后,口一张,吐出一道黑水。

黑水喷出,腥臭刺鼻。

所到之处,海水都化为墨色。

“不好。”

“快躲开。”

“是剧毒。”

周围的虾兵蟹将只闻到味道,就觉得头晕眼花,身上无力,摇摇欲坠,真是好厉害的剧毒啊。

“都散开”

敖鸾冷哼一声,并不在意,她纤纤玉手一指,自顶门之上,浮现出一面宝镜,横镜半尺,鼻纽呈现蟠龙状,口衔宝珠,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眼见黑水兜头落下,敖鸾力量一转,宝镜发出莹莹的光,将之收入到里面。

下一刻,只听噼里啪啦声音响起,连绵成一片。

“嗯?”

敖鸾看向宝镜,有点惊讶,这样的声音,意味着对面妖怪喷出的毒水正在破坏自己的法宝,这毒水很不一般。

敖鸾霜眸之中,流露出好奇之色,问道,“这是什么毒水?”

至于李元丰,在发出这一击后,整个妖身已经脱力,现在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公主,”

见多识广的龟丞相赶过来,他瞥了眼半死不活的李元丰,语气中有不小的意外,道,“此妖不是寻常妖物,要是老奴猜的不错,很可能是洪荒异种。”

“洪荒异种,”

敖鸾听后一愣,继而面露不屑,道,“现在可不是妖主天地的时候了,乾坤变动,玄门当兴,连我们龙族都走炼气之路,洪荒异种已经没了生存的空间。”

“是啊,”

龟丞相提到这个,也是感慨连连,道,“天道变化,移日换月,曾经无敌的天妖早就烟消云散。洪荒异种,在洪荒年代,只待成年后,自可叱咤风云,无人能敌,而如今,因为可供他们吞噬的天地灵粹少之又少,根本成长不起来,只能泯然众人。”

“不只如此。”

敖鸾可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她出身北海龙宫,熟读典籍,以史为鉴,知兴衰之理,道,“普通妖族,运气好的话,或可得一部炼道法门,褪去妖体,感悟元气妙用。可洪荒异种由于其血脉之先天强大,压制所有,不得足够的天地灵粹,别说成长,就是开灵智都很难。可即使是开了灵智,可懵懵懂懂的,像孩童一般,没有智慧。”

不生真正的智慧,是无法参悟道理,走上炼道之路。

天地铁律,正是如此。

“不过,”

说到这个,敖鸾嫣然一笑,若冰川解冻,玉树堆雪,明**人,她自袖中取出一个御兽环,轻轻一掷,宝环瞬间变大,扣在李元丰的脖颈处,道,“洪荒异种虽是鸡肋,可到底有不凡之处,最起码,当本公主的坐骑就不错。”

“公主言之有理。”

龟丞相点头哈腰,奉承道,“洪荒异种当坐骑,就是天庭的仙人都很罕见,公主骑着出去,让你的兄弟姐妹们见到,肯定羡慕嫉妒。”

敖鸾俏脸带笑,足下一点,跨乘到李元丰的背上,然后用手一拍他的额头,鬼车翅膀展开,回归洞府。

第二章 龙宫

鬼车乘风破浪,很快回到阳纡龙宫。

龙宫中,阶下新花,疏疏杂入。

左右松色竹影,暗绿浸人,

莲花宝灯挂在墙壁上,余辉洒下,将周围氤氲成一种羊脂美玉,美轮美奂。

铃铛声响,敖鸾骑着鬼车,她宫裙束身,腰悬法剑,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见过公主。”

侍女们见到洞府主人,纷纷行礼,不过很多人禁不住将目光投向十一公主座下的坐骑,这个妖怪,真是古怪,不过很威风啊。

来到洞府内,敖鸾一抬腿,翩然而下,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蚌女,吩咐道,“小真,这是我新收的坐骑九首,你带它去灵囿,熟悉一下环境。”

至于九首,是因为李元丰身上的两个头颅,还有七个大包,非常显眼,于是敖鸾见此,随口给他起了个名字。

“是,公主。”

小真黛眉如翠羽,身上长裙裙,眉心一点朱砂,只是嘴唇很薄,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刻薄,她在自家公主面前,乖巧讨人喜,道,“奴婢一定将它安排的好好的。”

敖鸾点点头,不再多说,而是招呼龟丞相一声,道,“丞相,过段时间天庭赵天师的弟子会来北海,我们到阁中讨论一下,看一看如何接待。”

两人小声说着话,一前一后,消失不见。

很快的,场中安静下来。

只有明光激射,亭台花木,清风自来。

屈曲,幽深,晶透。

蚌女小真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待回头看下李元丰的时候,眸光中已经掩饰不住的厌恶,她小手一拽,没好气地道,“又是一个累赘,真是烦死人。”

“跟我来。”

蚌女拽着李元丰脖颈上的缰绳,转过假石,往右拐。

“好你个小娘皮。”

李元丰被对方牵着,缰绳入肉,细刺刺的金芒攒动,有一种痛入骨髓,他暗自咬牙切齿,自己在上一世何等成功,却不想刚来这个世界就被人强行收为坐骑,现在还被一个蚌精嫌弃。这个账,以后都得算。

李元丰垂下眼睑,挡住头颅上眸子中的凶戾之色,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不可鲁莽,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就不信,我来到这个有神话色彩的世界会碌碌无为。”

李元丰压下诸般翻滚的心思,装作刚开灵智智慧不高的样子,左看右看,打量龙宫中的景象。

不得不讲,龙宫非同凡响。

四下琪花宝草,丛竹珠树。

亭台楼阁横列,廊栏回缭,森寂而精致。

千姿百态的宝石,玛瑙,明珠,镶嵌在墙壁上,小轩前,等等等等,宝光氤氲。

其气象,不愧是人间向往的宝地。

足足半个时辰,一人一妖,来到龙宫灵囿地界。

何为囿?养灵禽仙兽之地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修竹千竿,潇潇洒洒,竹骨遒劲,叶子如碧玉椽,夹杂霜石上下,风一吹,发出好听的声音,非常幽静。

待李元丰踏入灵囿,就发现,或是从松下,或是从石上,或是从阁中,不分先后,跑出三头坐骑。

一个是状若大鹤,火羽鲜亮,长腿高挑,长长的鹤喙,非常显眼;一个是虎头豹身,体有斑纹,足下踏雪,前面有尖角,发出雷鸣;最后一个是个青牛,全身光滑若缎子,没有任何杂毛,摇头摆尾,非常神骏。

三个坐骑出来后,都凑到蚌女跟前,绕着这个少女团团转,奉承讨好。

特别是那个青牛,看上很憨厚,可口中阿谀之言,简直不要钱一样,说个不停,这样的脸皮厚度,要是在李元丰前一世,肯定能混的很好。

“真是奇怪。”

李元丰看在眼中,觉得诧异,在他看来,眼前三个坐骑身上的气机都非常强大,比那个蚌女简直强太多,为何这么低声下气的?

他可是看得清楚,那个有尖角的坐骑被蚌女使劲推了一把,还得赔笑。

“莫非,”

李元丰有了个想法,若有所思。

“喏,”

蚌女小真将李元丰领到灵囿角落的一个小阁中,往里一指,道,“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等公主要用,一时找不到你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少女声音清脆好听,但语气生硬,隐有的毒辣,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李元丰才不管她,一句话不说,昂头走入阁中。

小阁面积不大。

空空旷旷,一尘不染。

没有桌椅木榻,只有一株铁树,围可合抱,树干是青碧交织,中间夹杂金黄,叶子嫣红,赤焰燃烧,明亮照人。

花开满树,细小如针,偶尔坠落到地,会发出一声清音,然后圈圈晕晕的光弥漫开来,弥漫着一种刺人的灼烧。

李元丰以鬼车之身,碰到红花,都觉得若置身于火焰中。

见李元丰这么不懂规矩,小真俏脸上浮现出少许铁青,她手一抬,自外面的宝树上坠下一段光,左右一绕,化为一个鞭子,长有丈许,生满倒刺,看上恐怖。

“小畜生。”

小真冷笑几声,手中鞭子扬起,啪得一声,抽在李元丰的身上,倒刺扎进去,如同铁一样,很是锋锐,让他一个哆嗦。

啪啪啪,啪啪啪,

蚌女鞭子不断落下,如雨点一样,饶是李元丰妖身坚硬,都觉得疼痛难忍,不由得呲牙咧嘴,来回躲避,只能心里暗自咒骂。

蚌女打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来,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这鞭子能够打的李元丰这样的洪荒异种疼痛难忍当然不是凡物,而是龙宫的一件宝贝,蚌女虽得十一公主敖鸾之宠爱,实则修为有限,连番催动如此法器,消耗不小。

蚌女随意把鞭子扔到一边,接过讨好的青牛用犄角送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汗珠,做完这个,她盯着趴在树下的李元丰,神情不善,恶狠狠地道,“今天只是给你一点小小教训,要是你以后还这个样子,看我不打死你。”

李元丰将两首蜷缩在自己的翅膀里,他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这鞭子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龙宫中的高人专门炼制的抽打灵兽的法器,真是鞭鞭到肉,再听到这话语,心中怒火逐渐积累。

蚌女见李元丰这个样子,还以为他屈服了,她满意地拍拍手,又趾高气昂地在三位坐骑面前说了一会话,才施施然离去。

三只坐骑毕恭毕敬地将蚌女送到灵囿门前,见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面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恢复到原本气质。

他们身子一摇,化为人形,然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李元丰所在地方走去。

第三章 环佩

小阁。

四面开窗,琉璃镂空。

天光激射下来,携带外面的林木荟蔚,烟云层叠,和墙壁交晕,层层落地,洒下满室波澜,幽幽寂静。

李元丰正伏在树下,运转体内力量,恢复鞭伤,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一女子,一壮汉,一少年,依次而来,停在门外。

明火儿是火鹤化形,姿态妖娆,身披如纱薄裙,火红的头发随意披在香肩上,纤细如鹤的大长腿,晶白如玉石一样,她用手抚在身前,娇笑道,“真不容易,又来一伙计。”

壮汉周恒抱着胳膊,岩石般坚硬,面容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嘲笑道,“只是这个伙计看上去有点蠢,到现在都未化形。”

他额头上有雷角,闪电缠绕,有着玄妙花纹,道,“公主现在也是的,连这样不化形的蠢妖都要收为坐骑。”

李元丰才不会去管这两个家伙,他趴在铁树下,焰明罩身,让他身上的翎羽根根竖起,泛起赤色的光芒。

“以后的路,”

李元丰冥思苦想,虽然不确定此世界是否是西游世界,可通过鬼车记忆得知,天地劫数之后,妖族早已衰落,而玄门道家是天地正统,炼气士大行其道。

不得真经,羽翼加身,以后道路很坎坷。

原因并不复杂,天地大变之后,像鬼车这样血脉强大的大妖成长所需要的天地精粹,或藏于神仙洞府,或埋在古老遗迹,或消融于天地间,世间难寻。

没有真正的天地精粹,鬼车只凭身体本能吞吐灵机,即使是寿元悠长,也不可能度过幼年期,抵达记忆中完全成长起来后那样呼风唤雨,斗转星移,撼动日月。

“要得真正真经法门。”

李元丰眯起眼睛,不同于妖体的路子,真经是道家法门,讲述长生之道理,炼精化气,气满结丹,丹成元神出,叩开仙门。

明悟天机,乘云霞,御六气,逍遥自在。

炼气还神,会同道,论宝经,垂钓春秋。

那是长生之路,这个世界主流。

“可真正的真经法门该如何得?”

经不可轻授,妖类得到就更难了,不然的话,为何现在的妖类都纷纷出来,或是给人当坐骑,或是任劳任怨做守山灵兽,或是给小儿辈们当保镖?

没有妖愿意受制于人,甘当仆役。

他们这么做,是想要得到真正长生之法。

青牛所化的少年张辰看上去憨厚老实,他上前一步,对李元丰语重心长地劝道,“仁兄这样桀骜的性子,在龙宫混的话,可得改一改,不然的话,以后要吃大亏。”

少年摇着折扇,语气诚恳,道,“像刚才那个小妮子,不过是个刚刚筑基的蚌精,我等吹口气就能将之灭了,可为啥还要委曲求全?”

少年唉声叹气,很有感触,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啊,这小蚌精可掌握着灵囿,负责帮十一公主管理坐骑。要是惹得她不高兴了,你就会被打入冷宫,没有机会凑到十一公主跟前。不在公主面前露面,不随着她出门参加各种法会,怎么积累功德,得到修炼的功法和丹药?”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李元丰听了,并不意外,对事情的缘由,他早就猜个七八不离十。

毕竟他可不是蠢乎乎的妖怪,而是来自于信息大爆炸时代,不出门而知天下事,灵囿中的阴暗,小儿科而已。

“这是?”

李元丰在运转力量之时,陡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识海之中,出现一环佩,此宝用金丝线结成花珠,间以珠玉,宝石,钟铃,贯串成列,小巧而精致,上面有着奇异的文字,弯曲若羊角,了不可识。

环佩造型古朴,隐有玉色。

刚一出现,就弥漫起肉眼难见的光,层层叠叠的云气流转,内赤金而外紫青,耀耀生辉,再然后,云气下沉,积累成水波,一圈又一圈。

整个识海中,满是云光水气,激荡来回。

“环佩,”

李元丰看到此宝,前所未有的震惊,这正是他上一世的祖传之物,日夜佩戴在身,没想到居然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莫非我来到这个世界,会是此宝之力?”

李元丰大喜,要仔细查看下环佩的底细,这个时候,明火儿见李元丰趴在铁树下,不声不响,对他们三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中恼怒,她用手扶了扶云鬓,彩带绕臀,香气袭人,对身侧的壮汉道,“这个新来的家伙,一句话都不讲,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周恒是个火爆性子,听到这话,豹眼瞪圆,身子涨高到三丈,他伸出蒲扇般大手,狞笑一声,抓向李元丰,大声道,“蠢妖,你给我起来。”

青牛所化的憨厚少年站在一边,假惺惺地开口道,“周兄,这位仁兄初来乍到,你不要动手啊。”

他只是叫,可脚下是半步不动。

“聒噪。”

李元丰见到环佩,正是高兴之时,突然被打断,怒火上头,他眸子化为赤红,胫下的一对肉翅展开,锋锐如刀刃,直接迎上去。

两者碰撞,发出金铁般的铮鸣。

周恒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涌来,自己居然抵挡不住,身子往后退。

“你,”

周恒面皮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以力量自居的自己,还不是一个尚未化形的蠢妖的对手。

明火儿同样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滚开。”

李元丰憋了一肚子火,他虎落平阳被犬欺,成了龙女坐骑,如今又有三个厌物聒噪,让积蓄的杀机迸发,两首发出的车鸣之声,震动四下。

“找死。”

周恒想到自己被一个未化形的妖怪击退,脸上都是火辣辣的,他莽地叫了一声,身子一摇,显出虎头,血盆大口裂开,扑向李元丰。

虎口大若瓮缸,森白的牙齿竖起,锋芒毕露,杀机恍若实质。

要是被咬中,恐怕会被撕成半截。

李元丰身子如电,只是一跃,就到了周恒的头顶,锋锐的爪子扣住对方的顶瓜皮,两首垂下来,四目冰冷,道,“小猫,要是你敢再动,我就吃了你。”

声音坚定,有一种难言的冷酷。

他可是在北海的厮杀中成长的洪荒异种鬼车,虽然暂时还抵不过手中有诸多法宝的龙女,但对付一个常年当坐骑已经被磨去凶戾的灵兽,并不太费力气。

实际上,要不是当初他盗走并吞服了龙宫中的流珠宝辰丹,导致丹药之力未完全化开,在他体内横冲直闯导致气机紊乱,以他之能,断然不会被敖鸾捉到。

“放开他。”

明火儿和周恒交好,平时没少眉来眼去的,她眼见周恒落于对方之手,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于是青葱般的手指伸开,青光隐隐,化出无形琴弦,稍一拨动,七彩的音符浮现,或是椭圆,或是半圆,或是六角,千姿百态,打向李元丰双首。

神通道术,自龙女手中所得,有不凡威势。

“自找苦吃。”

李元丰大发神威,胫下双翅展开,长有丈许,翎羽抖动,力量震荡,把明火儿的道术拒之在外,然后一首抬起,毒液喷出,只是少许,就让明火儿胆战心惊。

他一个人,把周恒和明火儿一顿暴揍,最后连那个外表憨厚内心油滑的青牛也没放过,凑在一起,狠狠教训。

三个坐骑,纵然本体皮糙肉厚,但在鬼车的怪力打击下,也是承受不住。

整个下午,阁中惨叫声,鬼哭狼嚎声,没有断绝。

又过一会,三人的求饶声传出,撕心裂肺。

第四章 穿梭世界

一个月后,半夜。

灵囿中,松竹成行,蓊以他树,风自吹来,摇动枝叶,滃滃翳翳。

树不蔽月,落下冷光,稀稀疏疏若残雪。

小阁门口,在近窗前,设有石床竹几,帷之纱幕,以障蚊虻,四下垂花坠云,烟霞层叠,令人耳目一清。

李元丰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双首低垂,眸有晶光,他的角落中,放置有青铜香炉,呈现三层宝塔状,四下镂空,金玉重檐覆顶,里面烧着上好的檀香,烟气自其中冒出,悬于头顶之上,凝而不散,宛若华盖。

明火儿身披赤红纱裙,发髻盘起,斜插凤簪子,愈发显得肌肤如玉,风姿绰约,她在香炉中添了点龙涎香,然后曳裙来到床榻前,全神贯注地给李元丰捶背。

她的动作时轻时重,恰到好处,还有身上的幽香,浸人面庞。

这样老实乖巧,可是从来没有过。

原因很直接,就是她实在是被揍怕了,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元丰心安理得地接受明火儿的服侍,他抬了抬眼睛,看向垂手立在床前的壮汉和少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让你们准备的功法典籍,可办妥了?”

声音不大,可传到两人的耳中,让他们都不由得打个哆嗦,眼神之中,有惊惧之色,连忙把腰弯得更深。

“九首大人。”

青牛所化的憨厚少年张辰偷眼看李元丰的神色,精心组织语言,生恐有不妥之处,又引来一顿暴打,毕恭毕敬地道,“阳纡龙宫的主人十一公主敖鸾出身于北海龙宫,背景深厚,宫内藏书不少,虽然炼真宝书,长生真经,不会轻易示人,可其他的功法,道术,见闻,所藏不少。”

张辰见李元丰不说话,沉甸甸的压力弥漫,四下是竹韵都变得幽深冷寂,让人后背发寒,他吞了口唾沫,道,“不过九首大人天资聪慧,博闻强识,在这一个月来,已经几乎将龙宫中的能看的书本都翻阅完了。”

“剩下的,是我等侍候十一公主得到的功诀。”

说完之后,张辰和周恒上前,奉上带来的玉盒。

“嗯。”

李元丰点点头,刚才还在后面捶背的明火儿立刻轻移莲步上前,接过玉盒,拿到他的面前,轻手轻脚地打开。

李元丰看到铺在床上的书卷,吹出一口气,卷文无风自翻,里面的文字,蝇头细小,讲述的是锻体炼身之道,化龙蜕变新说。

“这个不错。”

李元丰看了好一会,随口点评,此功法虽然不全,但讲述肉身之道,稳扎稳打,许多的玄妙精深,发人深省。

听到床榻上的李元丰满意,张辰和周恒两人暗自出了一口气,然后对视一眼,放松下来。

在他们的眼中,上面的鬼车李元丰实在是可怕。

不只是这个未化形的大妖战斗力惊人,而且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冷酷无情。

这个月,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像是惊弓之鸟,毫不为过。

李元丰没有管三人,他一边翻阅书卷,推敲里面的功法,一边沟通识海之中的环佩,这个跟随他来到此世界的神秘法宝,晕开层叠的光,上面篆文大放光明,璀璨其辉。

再然后,李元丰意念专注于一个篆文,其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充塞于时空,隐隐之间,可以看到一个世界的虚影,各种光怪陆离,轮转不休,只是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难以自已。

“世界之行,”

李元丰在一个月前发现此宝之时,就已经知道环佩的作用,借此可以穿梭世界,所以这段时间,他就打发三人收集功法典籍,作为自己的积累资粮,为第一次穿梭世界作准备。

毕竟入世界,是魂穿世界,知识非常重要。

“要想一想,何时动作。”

李元丰正在沉思,忽然听到灵囿外有脚步声,继而门户一开,于一侍女手提莲花灯在前照路,她的身后,是蚌女小真,长腿小蛮腰,镂花素裙,挺胸抬头,趾高气昂。

小真入得门后,见四妖聚在一起,眉头就是一皱,习惯性地斥责道,“尔等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阁中,认真修炼,当个合格的坐骑,大半夜在外面,搞什么鬼?”

要是以往,见到蚌女来,明火儿三妖肯定早上去巴结奉承了,可现在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目光瞥了瞥坐在床榻上的李元丰。

得罪了蚌女,是会被打入冷宫,常年不见十一公主,可要得罪了这位九首大人,那可是拳脚相加,痛入骨髓,折磨得生不如死。

其中的取舍,对三妖来讲,并不麻烦。

小真美眸一扫,看在眼中,她虽然习惯于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可不是真正愚笨,立刻就将矛头指向李元丰,娇喝,道,“九首,又是你不老实。”

李元丰抬了抬眼皮,不说话。

“找打。”

小真脾气大,她上前一步,白嫩的小手一招,挂在灵囿檐下的打妖鞭子落在掌中,细密的鳞纹交缠,扭曲紧凑,铮铮如铁。

李元丰见到打妖鞭凌空而来,想要躲避,可是脖颈上的项圈猛地一紧,生出磁光,自然迎上打妖鞭,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下,实实在在的,鞭梢和血肉碰撞,迸射火星。

明火儿站在角落,看到这一幕,嘴角勾了勾。

她身为过来人,当然知道其中的缘由,新抓来的坐骑们,在前二十年都是考察期,身上的项圈中有着龙宫的降妖秘咒,身不由己。

任凭你凶猛强横,也抵挡不住,无法反抗。

当然,像是他们三人,已经在龙宫待了上百年,按照蚌女的话,已经磨去凶戾之气,所以宽大处理,附带降妖秘咒的项圈早早拿去,只有普通的束缚了。

经过一个月,李元丰已经完全吞噬消化了流珠宝辰丹的丹药之力,力量更进一层,可依然摆脱不了项圈的束缚,只能任凭蚌女鞭打,无可奈何。

这一阵鞭打,彻底敲碎了李元丰这一段时间的安逸和在三妖面前的高高在上,让他清醒认识到,自己得提升实力,打破秘咒,逃离龙宫。

等蚌女打得累了,才停下来,重新把打妖鞭挂起来,她看向鞭痕处处的李元丰,目中冷意流转,寒声道,“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下一回,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说完之后,蚌女手一招,对憨厚的少年张辰道,“青牛,你跟我来一趟,十一公主要去黑风山参加法会,这差事你要用心做。”

“是。”

张辰答应一声,老老实实地跟着蚌女小真,出了灵囿,身子一摇,重新化为青牛之相,蹄下踏空,去宫门外等候。

灵囿中,幽竹森绿,暗影波澜。

落在地面上,和夜光交晕,照出三人的神情。

李元丰身上血淋淋的,有一种狰狞,他开口道,“最近我要闭关,你们都不要打扰我。”

留下的明火儿和周恒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眼前的九首无法抵挡降魔秘咒,所以会被蚌女鞭打,但对付他们,还是容易的。

他们可不想在这个关头,惹现在恼怒的九首发飙。

到时候真被暴打一顿,那真是无妄之灾。

李元丰拖着身子,向自己的阁中走去,眸子冰冷,本来还想等一等,现在看来,不能等了,要穿梭世界,寻机缘,提升力量,摆脱如今受制于人。

第五章 长恨歌

大唐,至德二年。

钟山,在京城东南,山路崎岖,人迹罕至,盛夏的日子,草木早已葱葱秀秀,绿萝交横在松柏上,开满小花,团团簇簇,霜岩青竹之间,雨后虹彩,若隐若现。

往前走,在松柏交荫处,有一古朴庙宇。

庙宇飞檐挂角,上覆天青色琉璃瓦,前面四根明柱,八扇镂刻雕花门窗。

日光照下,积空一片,清清亮亮。

不知何时,有脚步声响起。

再然后,一行人由远而近,身披铁甲,红衣锦绣,腰悬宝刀,沉默不言。为首之人,是个青年人,双眉如刀,面无表情。

“这里。”

李元丰看向庙宇,门额上悬有黑底大匾,威严肃穆,上面字已经被雨打风吹后变得斑驳不清,隐隐能够看到中间的是个神字。

“进去。”

李元丰大袖一挥,自有大戟士上前,推开庙宇大门。

咣当,

尘封许久的庙门被推开,迎面中央有一白龟,莲花在龟背上,再往上,端坐一位神灵,冕旒垂肩,日月在身,背后澄澈光轮,金黄交横。

即使是泥胎塑像,站在跟前,都有一种威武气概,扑人眉宇。

在神灵另一侧,还有一女神,头戴金连冠,披紫绡,佩红玉,曳彩带,云鬓如墨,肌肤胜雪,光彩焕发。女子足下有凤纹,微微抬首,容颜如画,看向神灵秋水般的眸光中,脉脉含情。

山盟海誓,水枯石烂,至死方休。

李元丰踏入庙宇,看向上面高台神灵雕塑,嘴角微微一勾,浮现出少许冷酷,直接开口道,“王道士,你倒是能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东躲西藏?”

庙宇冷寂,没有任何的声音。

外面的松柏叶影倾斜进来。

夹杂着淡淡的昏黄,圈圈晕晕的光影在青石地面上。

青黄交映,层叠有致。

上面两尊神像一男一女,是泥胎塑像。

不知为何,小小的寺庙中,居然给人一种难言的幽幽深深。

“来人。”

李元丰对此根本不理,径直吩咐道,“将这庙宇中神像捣毁。”

“是。”

大戟士们答应一声,上前要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眼前的色彩,光暗,声音,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只剩下简单的黑白之色,然后一个道人自神像中飘出。

这个道人羽衣高冠,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只是身子如烟似雾,飘飘荡荡。

很显然,道人肉身已去,只有神魂。

道人出现后,拂尘一摆,开口道,“阁下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妖道,”

李元丰冷哼一声,他早融合了此具身体的记忆,明白事情的经过,道,“你犯下欺君之罪,就该形神俱灭,早早伏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欺君之罪,”

听到这四个字,道人形体剧烈变化,虽然是神魂,但也能够看出对方的憋屈,怒吼道,“我早说过了,寻找贵妃之魂的事儿本就是大海捞针,希望渺小,可太上皇不听啊,非要贫道去做。”

道人的声音有一点杜鹃啼血了,悲愤难明,道,“贫道不得不做,全力以赴,因为没有结果,太上皇就龙颜大怒,迁怒我等,不只是派兵铲平我向阳观道统,还破我肉身,让我上百年的修行化为一空。”

道人原本的翩然若仙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狰狞,大声道,“何其不公也!”

李元丰根本不为所动,手按刀柄,上面白虎图案呼之欲出,冷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上皇让你死,你就得死,连怨望都不能有。”

这番话,他是说得斩钉截铁,很有朝廷最忠诚鹰犬的风姿。

实际上,在朝廷上下都知道,日月卫是宫廷直属的嫡系力量,深受皇恩,最忠诚不过。

“哈哈,”

道人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有癫狂,开口道,“还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李唐的太上皇沉迷女色不早朝,从而国事衰败,到最后闹出安史之乱,整个大好河山变得支离破碎。现在纵然是勉强复国,可大唐气运已落,只是苟延残喘了,说不定再过三世就会终。”

道人眼中冒着红光,咬牙切齿,道,“这个时候,皇室之人还不想励精图治,续一下李唐之命,反而不惜人力物力寻找复活曾经祸国殃民的杨贵妃,真不知道,千秋之后,史书之上,该如何记载!你们必然会成为整个李唐最大的罪人!”

这个笑声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庙宇中响彻,回音激荡,如夜枭一样,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原本的庙宇,都有一种鬼气森森了。

李元丰无动于衷,面容如铁,手按刀柄,用平静的语气道,“我不管其他,我只是接到命令,要诛杀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任何的商量。”

“好,好,好。”

道人盯着李元丰,眸子转为血红,里面有尸山血海出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破灭。”

道人捏了个道诀,原本神魂轰隆一声炸开,下一刻,神像后面的光轮之中,有莫名经文响彻,继而阴风阵阵。

外面松柏森森冷绿倾斜下来,透过小窗,落在庙宇的中央,在阴风之中,黑气弥漫,一个鬼脸凭空出现,惨白眼珠子,没有任何焦距,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或是滴血的眼球,或是鲜血淋漓的胳膊,或是只剩下半个的头颅,或是满地森森的牙齿,等等等等,千奇百怪。

所有的景象在一起,俨然传说中的地狱。

即使是日月卫的大戟士这样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百战精兵,被这样阴风鬼雨一吹,身子也禁不住发抖,这不是害怕,而是被蒙蔽了六感,情不自禁坠入恐惧其中。

道术法门,就是这么防不胜防。

道人咬牙切齿,盯着庙宇中追杀自己的大戟士们,道,“也是你们倒霉,此地的神庙存在,是为了镇压下面的幽冥黑井,现在你们这么欺人太甚,索性道爷和你们同归于尽。”

道人知道自己逃脱不了,就以自己的神魂打破了庙宇中镇压幽冥井口的封印,放出鬼魂,他要死,也得拉垫背的!

第六章 噬鬼夺魂

庙宇。

在山半腰。

周匝松柏绿树,翳映阴森。

绿意照进来,可以看到,案上列铜鼎三、一牺、一象、一辟邪,款制遒古,铜绿斑驳,弥漫莫名之气。

肃穆,冷寂,森郁,古老。

而现在,原本的景象不见,四下是鬼哭狼嚎,桀桀怪叫,阴风刺骨。

“布阵。”

大戟士不愧是宫廷精锐,他们这么多年也经历过这种妖鬼之事,只是一惊之后,立刻当机立断,血气冲顶,杀机聚于身前。

世人都知道,阳刚之气,最克鬼神。

至于杀气,更不用讲,神鬼辟易,不能接近。

他们凭借这一手,普通的鬼魂野鬼见到,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遭殃。

“呵呵,”

道人的神魂已经非常黯淡,他看到这一幕,冷笑不止,大唐的大戟士颇有威名,他们大多数是李氏宗室之人,所领的职位和实力挂钩。

普通大戟士是炼形之后,身体强壮,脱胎换骨,能够生撕虎狼的主儿,执掌十人以上大戟士的为校尉,是通力境界,能够调动全身力量,集中爆发,威势不可阻挡,再往上,是副统领,内外兼修,劲儿入微,洗髓换血,气息悠长到不可思议,至于统领,只有一人,人称大宗师,是当今太上皇皇叔,据说已打破肉身之桎梏,隐隐开启体内灵窍之妙。

追杀自己的大戟士们,是一校尉为首。

这样的人物聚在一起,平时鬼魂遇到,都得退避三舍。

可庙宇中的不一样。

要知道,庙宇中的鬼魂是自己打破幽冥黑井封印放出的凶煞恶鬼,它们沾染戾气,不死不休。

“就看你们怎么死了。”

道人咬着牙,恨意满满,他已经看得到,庙宇中的大戟士被恶鬼们围住,六感受到蒙蔽,正在拼命抵挡,可恶鬼们聚无形体,来去如风,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攻破大戟士的战阵,将他们一个个吞噬。

“还有你,”

道人将目光投向庙宇中央的大戟士的校尉,让你追着道爷不放,这次是自寻死路了!

“班门弄斧。”

李元丰见此局势,不但似乎不慌,反而面上露出笑容,他念头一动,识海之中,浮现出自己的鬼车之相,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的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

其中的一首,盯向围过来的恶鬼们,张开口,用力一吸。

“啊,啊,啊,”

恶鬼们发出一声声尖叫,刺耳难听,它们像是遇到天敌一样,急忙忙向着出来的通道奔去。

原因无他,洪荒异兽鬼车天生就有吞鬼啖魂之能,即使现在显化的只是神意,可那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依然存在。

李元丰转过身,鬼车的那一首高高伸开,咬住黑气,尖锐的牙齿用力撕咬着恶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鬼车无影,鬼怪无形,可此番吞噬,历历在目。

恶鬼拼命挣扎,可还是无济于事。

随着最后一阵咀嚼声,鬼车膨胀的一首恢复正常,然后倏尔一转,重新入识海里面。

“化,”

李元丰用鬼车吞噬鬼怪,化为精气,含在口中。

这个过程,驾轻就熟。

吞鬼啖魂毕竟是洪荒异种鬼车的本能,在以前,也没少吞噬。

只是在上个世界,恶鬼是有,可吞噬之后,得到的精气,对于原本的鬼车来讲,只能够是打牙祭一样,聊胜于无。

因为鬼车之身,很是强大,所化精气,与之相比,杯水车薪。

“而现在不一样了。”

李元丰感应到自己附身的少年肉身,在这个世界来说,算得上非常不错,可和鬼车之身不可同日而语,有此精气,自己还有秘术,完全可以将之提升,能让自己更好地应对这个世界的局势。

“这是怎么回事?”

道人正要亲眼观赏大戟士们被恶鬼吞噬,却没想到,只是刹那间,庙宇中的恶鬼们被一扫而空,半点踪迹不见。

道人披头散发,简直疯狂了,吼声连连,道,“恶鬼们去哪里了?”

李元丰没有说话,正在运起力量,识海中鬼车之相吞噬恶鬼所化的精气往下一落,立刻就在体内游走,滋养皮膜,筋骨,血肉,五脏六腑,等等等等,全身上下,无处不在。

很快,精气融入体内,李元丰肌肤表面,有一层淡淡铜色,很有质感。

在传言中,大戟士的炼形最圆满境界,就是铜皮铁骨,只是在典籍中偶尔提到零星的言语,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

因为基本所有人,都是在炼形大成,皮膜若鼓,就可踏入下一阶段通力境界。

大成即是成功,圆满则是完美。

而现在,李元丰借助鬼车吞噬恶鬼精气,一下子就将自己的体质提升到这样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境界。

当然了,李元丰知道,这样的铜皮铁骨也只是能够抵挡刀剑攻击,比起他在疑似西游世界的鬼车真身差距太远,可在这个世界来看,是匪夷所思。

只凭铜皮铁骨,即可刀枪不入,横行四方。

“伏诛。”

李元丰抬起头,见到道人疯狂的样子,对方肉身被毁,神魂逃脱,这么多天来,由于没有肉身的庇护,神魂日渐衰落,现在又奋起力量打破了庙宇中的封印,已是奄奄一息,这样的话,就让自己送他一路。

“杀。”

李元丰箭步向前,手起之后,自上而下,披挂下来,速度太快,力量又大,和空气摩擦,有一种闷雷之音。。

这具大戟士的校尉之身,本就是通力境界,力量很大,现在又被李元丰用秘术提升本质,抵达铜皮铁骨的样子,更进一步。

道人神魂本来在溃散中,被这气血蛮力一冲,如人在火炉中,灼烧之感,难以形容,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仅留下神魂燃烧,化为一股黑烟,直冲而下,用最深的诅咒道,“我诅咒你从此之后恶鬼缠身,日夜不眠。”

李元丰恍若不闻,念头一起,背后鬼车之相浮现,对准道人即将崩溃的神魂,用力一吸。

下一刻,

道士神魂被鬼车吞下,衔在嘴中。

“大人。”

庙宇中的大戟士们这个时候已经恢复正常,围了上来。

“嗯。”

李元丰点点头,收回力量,肌肤表面铜色渐渐隐去,他站直身子,看向神像所在,道,“妖道已伏诛,打扫一下。”

“是。”

大戟士做这个驾轻就熟,上前检查,免得有漏网之鱼。

至于李元丰,则来到神像后面,在那里,有一井口,肉眼难见的黑气汩汩往外冒,稍一接近,就有一种阴冷。

很显然,这是幽冥和阳面的节点,以前被寺庙的主人封印,现在已被道士破开,刚才的恶鬼都是从其中出来的。

李元丰眸子晶莹,他念头一转,鬼车之神意跃入其中,吞噬里面恶鬼,不亦乐乎。

大半天后,庙宇大门重新关闭。

马蹄声响起,众人下山,回去复命。

第七章 时移世易

次日。

京城西北,广元街道,有一庭院,深深几许。

最里面有一精舍,面积不大,三面是到顶书架,原木打造,雕空玲珑,隔断精致,或天圆地方,或弯弯如月,或莲花盛开,千姿百态,其中或是放置书本,或是安放花瓶,或是摆放如意,等等等等,各自不同。

在书架下,是一尘不染的木榻,。

木榻前,有晶沁如玉的桌椅,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袅袅烟气冒出,凝而不散,宛若云霞。

正是清晨,外面风和日丽,景气和畅,李元丰一身青衣,闭目平坐,握大拇指,眸子似闭非闭。

要是不知道的人见到,肯定会以为这是个身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而不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大戟士校尉。

他人在窗前,外面的竹影松韵映入眉宇,染上一层翠绿,冥冥之中,鬼车神意衔着自庙宇井口中吞噬恶鬼所化精气,大若明珠,熠熠生辉。

没有其他繁杂步骤,直接一引,精气化为丝丝缕缕,如同甘霖,自上而下,滋养肉身。

简单粗暴,效果显著。

用不了多久,李元丰身体表面肌肤铜色明显,体内大筋拉伸,大龙翻身,每一次扭动,都有沛然大力衍生。

待用完最后精气,李元丰站起身,衣袂飒飒,丰神如玉。

“可惜庙宇中黑井中鬼魂有限。”

李元丰发现,经过这两次精气滋养,自己这具肉身已蜕变,不只抵达炼形圆满境界铜皮铁骨,而且在通力阶段也是上升一截,拥有五牛之力。

根据这个世界武道境界实力来看,修炼到通力境界,调动全身大筋爆发出超乎一牛之力,在大戟士中,只要立下功劳,就可晋升校尉。

而在大戟士所有校尉中,拥有五牛之力的,根本没有。

因为按照大唐世界的炼体经验来讲,当拥有四牛之力后,人们不会再多费时间,因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在是太难太难,他们转而会集中力量,为下一个境界晋升做准备。

李元丰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打算像在炼形境界修炼到铜皮铁骨一样,硬生生把通力境界提升到圆满,

以他现在状态,即使是碰上大戟士的副统领,也是不落下风。

大戟士的副统领内外兼修,内息入五脏六腑,持久力非同凡响,可在短兵相接下,铜筋铁骨和五牛之力的组合下的爆发力,更胜一筹。

要是待他将通力境界提升到圆满境界九牛之力,完全可以把副统领级别的高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大唐世界,”

李元丰在室内踱步来去,檀香层叠上衣,如烟霞冉冉升腾,通过这具肉身的记忆,加上观察,自己通过环佩降临的这个世界是安史之乱后的大唐,新皇帝刚刚上位,而唐明皇李隆基是太上皇,居于宫中,不理朝政,只是心心念念香消玉殒的杨贵妃。

只是对比历史脉络,又会发现,眼前的大唐世界武道昌盛,神灵显灵,道士游戏风尘,很多超乎正史的存在。

或许是神话版的大唐?

李元丰对此没有太过纠结,他来到这个世界,是要寻线索,提升实力,等回到鬼车真身时候,能够打破身上枷锁,恢复自由。

想到这,李元丰推开小窗,外面天光夹杂绿意,倾斜下来,照在书卷上,字字鲜亮,他坐在木榻上,翻看书本。

书架上的书本不是普通的书本,既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话本诗歌,而是大戟士们当年伐山破庙攻伐不服从朝廷管理的道门中得到的道经孤本。

道经孤本,涉及很多专有名词,不懂之人观看,如同天书。

“幸好有金元道人,”

李元丰眸光明亮,他运用鬼车天赋吞鬼噬魂的能力在向阳观的金元道人神魂即将溃散之时,将之吞下,不只是化为精气,而且还吸收了道人部分记忆。

金元道人十足悲剧,就是因为没有寻到杨贵妃之魂魄,从而惹得太上皇大怒,不只是自己山门被日月卫攻破,道统覆灭,自己也被李元丰领人追杀,身死道消。但不管怎么讲,其当时敢替参与为死去的杨贵妃招魂之事,可见并不是花架子,在道术神通上有自己的理解。

李元丰得到金元道人不少记忆后,对大唐世界的修道有了不少认识。

想到道术神通,就不得不提道录司。

在大唐中,有两支超然势力,一是李元丰所在日月卫,大戟士修炼武道,每个人是十人敌,百人敌,一是道录司,里面的人虽比日月卫中的大戟士少之又少,可身怀道术神通,神秘诡异,外人难见。

道录司道官们是投奔朝廷的修道之辈,这么多年下来,盘根错节,自成一体。

李元丰结合自金元道人的记忆翻阅经文,颇为入神,经文之中不少内容是讲述神魂之道,以他的见识可以看出,确实是有道理,发人深省。

而这样的经文,纵然是他在阳纡龙宫中都没有见过。

李元丰知道,自己鬼车真身所在的疑似西游世界的力量层次远远超过此方大唐世界,有此差异,只能说随世而移。

在西游世界中,据他所见,灵机盎然,不只是像他这样洪荒异种,即使原居民,都灵窍天生,根基深深,自然而然吞吐灵机,才有玄门炼气,大行其道。

玄门炼气,步步为营,直指大道。

有此通途,岂有人费力不讨好去钻研神魂?

而在这个大唐世界,人身孱弱,灵机上浮,不落于地,人之身根本无法纳天地灵机为自己所用,所以穷则思变,才走出和玄门炼气不一样的神魂之道。

“或许真可以此破开我鬼车真身上的降妖秘咒。”

李元丰仔细推敲,眸子之中异彩激射,晶沁如琉璃,不染凡尘,实际上,鬼车真身对降妖秘咒无能为力,并不是力量上不足,而是降妖秘咒巧妙,可源源不断地引来四下的天地灵机,以一种神秘繁琐的轨迹运转,四两拨千斤,让鬼车真身空有一身蛮力,无法发作。

要破解降妖秘咒,重在弄清其真意,然后层层剥离,一环解一环,一口气解开,要是半途弄错一次,就前功尽弃,但是原本鬼车只有蛮力,降妖秘咒根本看不懂,谈何破解?

现在来看,大唐世界的神魂修炼,重在感应天地,穷极玄妙,或许远远比不上玄门炼气的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摘星逐月,可胜在精巧细腻,也能请仙扶鸾,卜卦问阴,趋吉避凶。

“就是这个了。”

李元丰目光炯炯,璀璨生光。

要是自己真能够洞彻神魂之道,不只是可解除困住自己鬼车真身的降妖秘咒,而且还为以后的道路打开一扇门。

以神魂观天地,明辨五行阴阳,通晓九宫八卦,趋利避害。

可以讲,鬼车真身是一力降十会,力量碾压,简单直接霸道,可不知天机,难辨吉凶,隐患不小,遇到玄门神通高深之辈,可能被其算计,有力使不出来,死的不明不白,就是遇到天地间种种劫数,也非常被动。

而现在,他在大唐世界中得神魂修炼,有机会补全自己鬼车真身的缺陷。

“来人。”

李元丰想到这,唤来身边人,吩咐道,“有事交给你们去办。”

第八章 入道三关

半夜。

天无纤云。

冷光若倒囊入水,落在庭院中,和竹影松荫交晕,积下空明,风吹来,摇曳生姿,美丽精致若诗句,飞上苔衣。

在亭亭如盖的树荫下,放置有一短榻,高有一尺,长有四尺,后面是镂空花纹,绘有山雨空山,浣纱少女。

再前面,是用弯曲若环般的怪树打造成的香几,上面有一鹤嘴铜炉,烧着一种非常罕见的香,袅袅溢出。香气弥漫,若片片烟云,嗅到口鼻中,让人精神一震,所有杂念一洗而空。

很显然,这不是普通的香,而是李元丰以前办事立下功劳从而赐下的镇神香,据说是道录司中的高人用不少珍贵材料炼制而成,价格比得上同质量的黄金,还有价无市,用来辅助修炼,事倍功半。

李元丰准备妥当后,就坐在短榻上,静心凝神,正式修炼。

“果然不一样。”

李元丰推敲着从金元道人神魂记忆中得到的修炼窍要,聚精会神,这不同于他鬼车本体的天妖修炼,也不同于自己这具肉身的炼体,而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直指神魂和天地。

简单来讲,是要开辟识海,自筑神魂。

神魂一成,就可感应天地,得授法术。

再然后,则是壮大神魂,以后可出窍夜游,日游,法身,能请仙扶鸾,腾云驾雾,卜卦问阴,趋吉避凶,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只是听上去简单,但对于大唐世界中的人来讲,可难如登天,不然的话,为何道录司只有寥寥人,保持超然,高人一等?

别的不讲,只是入道第一关正心明意,就得静气存思,收拢杂念,心若止水,才可静极生慧,慧中凝神。

这一步,就拦住许许多多人,因为绝大多数坐下后,杂念丛生,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来,别提其他了。

“不过,”

李元丰轻轻一笑,他确定自己掌握修炼窍要后,微微闭上眼,手中捏法印,心沉下落,观空静坐,不念其他。

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目不见,耳不闻,口鼻舌无感,整个天地,仿佛剥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只余下最为纯粹的宁静。

入道第一关正心明意,其他人看来是千难万难,可李元丰做起来,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轻轻松松。不知多久,他只觉得身子一飘,似乎来到莫名之地,在这里,有天上宫阙,金碧辉煌,有西方佛国,菩提舍利,有冥府地狱,群鬼乱舞,有红尘人间,光怪陆离。

走到里面,或见仙人乘鹤,垂钓日月,或是功德池下,莲花自开,或是阎王判官,法纹俨然,或见渔樵耕读,男女老少,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这一刻,李元丰或是仙人,或是神人,或是佛陀,或是恶鬼,或是书生,或是少女,或是其他,纷纷扰扰。

要是其他人,这个时候,遇到修炼产生的幻象,稍一不慎,就会受到反噬,可李元丰不是一般人,念头一起,只见环佩落下,冷光垂若璎珞,细碎交织,叮当作响。

声音所到,刚才出现的景象,如同泡沫遇到阳光,一个接一个破碎。

是的,破碎,消灭,不见。

“正是此时。”

李元丰默念口诀,运转心经,顿时有万万千千的篆文自上而下落下来,大若星斗,星芒生毫,坠地之后,瞬间弥漫琉璃之色。

叮咚,叮咚,叮咚,

妙音仙乐声中,琉璃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囊括四下,覆盖八方,凝成宝地,绽放出无量光。

宝地之中,有银花玉树,有亭台楼榭,有花木稀疏,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中央盈盈灵湖,

仔细看去,灵湖不小,可里面的水却是浅浅一层。

光明照在里面,水兴不波。

正是入道第二关,开辟识海。

“咄。”

李元丰知道这一步,毫不犹豫,口念咒语,下一刻,有丝丝缕缕的光自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落入到灵湖中,组合排列,隐成人形。

人在灵湖之上,身姿挺拔,顶天立地。

只是五官模糊,完全看不清。

人之魂魄,藏于人身,冥冥难见,只有开辟识海之后,运用法门,才可百川归海,落在识海灵湖中,然后贯通全身。

“性出九阳命自落。”

李元丰没有停止,因为现在识海之中,只是魂魄,随着他咒语再起,有玄妙之意,从天而降,凭空在魂魄的眼睛,璀璨生光。

光华一起,眉眼俱在,五官清晰起来,赫然是李元丰。

身无五官,聚散无形,是为魂魄。

眉眼清晰,于外相同,则为神魂。

很显然,李元丰一鼓作气,已经晋升入道最后一关,聚神凝魂。

入道有三关,正心明意,开辟识海,聚神凝魂。

三关过后,神魂出于识海,可感应天地,可接引气机,可施展法诀,可以说,已经正式入了道途。

当年金元道人天资不俗,又得到名师手把手传授,享有向阳观上下供奉,抵达此境界,用了整整一年,要是在道录司中,李元丰有此境界,可得授宝箓,能成道官。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鼓作气,三关尽过。”

李元丰眸子之中,光芒幽幽,成竹在心,从从容容,能够连破三关,踏入道途,要是大唐世界的人,见此局面,肯定是惊为天人,不能自已,可他自己知道,这是应该的。

其一,大唐世界和西游世界的世界本质天差地别,不在一个级别,李元丰即使是只带少许鬼车的意志降临,可魂魄之强,超乎想象。

可以说,李元丰基础雄浑无匹,只要自金元道人那里得到修炼窍要,就可轻而易举地引出力量,厚积薄发,连续破关。

打个比方,大唐世界的人修炼,像是小孩抡大锤,即使是掌握窍要,也得小心翼翼,稍一不慎,就会把自己弄伤。

而李元丰则是力大无比,能够轻松举起大锤,只要掌握锤法,自可耍的风雨不透,花样百出。

其二,有环佩护佑,辅助修炼。

最后,有金元道人部分记忆,相当于再来一次,自是顺风顺水。

三者配合,相得益彰,突飞猛进,连破三关,正式踏入道途。

李元丰展袖起身,神魂立于识海之中,微微一转,自有仙音,隐隐间,可感应四下灵机,甚至天地间平时难以察觉的玄妙。

入道三关之后,即可施展普通法术,观气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第九章 调令

不知不觉,天已拂晓,明光满园。

岩下苔痕,树前苍翠,黛青相磨,冉冉展开。

李元丰看着窗外修竹竿竿,潇潇洒洒,青石错杂左右,点缀精致,神魂在识海中升腾,顿时发现,整个天地和以往不一样。

整个色彩,变得鲜活不少。

李元丰目光炯炯,他发现,此时此刻,日月运转,四季兴替,昼夜轮换,都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玄妙,不是直接的力量,而是藏于天地的智慧。

李元丰确定,这样的智慧,真的可以补缺自己鬼车真身洪荒异种道路的缺陷。

“只是,”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自己得到的金元道人的记忆毕竟不完整,因为只是用鬼车神意吞噬,而不是鬼车本体,入道之后的修炼道路,记忆零散,断断续续。

这样的话,根本没法继续修炼。

“该怎么办?”

李元丰念头一转,不由得想到道录司,在大唐中,只有道录司最是神秘莫测,藏龙卧虎,据说主事人葛真君神通广大,被称之为陆地活神仙。

正在此时,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李元丰长眉一挑,他已经吩咐过,不让人打扰,现在有人来,肯定有十万伙急之事。

“大人。”

大戟士李康自外面进来,啪得一下行礼,干脆利索的道,“李副统领急招。”

“李副统领,”

李元丰知道,李副统领是日月卫中的李嫣,不只是在卫中权势不小,还是本朝郡主,是自己直属上司,对方急招,需要立刻赶去。

他暂时没有说话,而是神意一动,运起自己新得的观气之术,就见自己这位嫡系手下顶门之上有团火燃烧,恍若火炬,正是血气阳刚。

看来这段时间,李康没有偷懒,打磨肉身很是勤奋。

做完这个,李元丰对进来的大戟士道,“速速备车,随我前往郡主府。”

时间不大,李元丰驱车来到郡主府。

禀告之后,进入府中。

郡主府邸占地千亩,种植高槐深竹,翠绿垂衣。

石骨嶙峋,水洗之后,晶莹剔透,千姿百态。

四下是楼台高阁,曲廊花榭,水木明瑟,风吹来,竹叶响,水波起,光影冷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精致。

李元丰赏着风景,来到内院,没有立即被李嫣接见,而是在廊中等候。

“不知道李嫣唤我何事,”

李元丰身穿绛红新甲,脚蹬鹿皮靴子,他观赏着郡主府景象,念头起伏。

完全没有头绪,想不明白。

不过这样突兀的举动,很不寻常。

不到半盏茶功夫,只听环佩声响,李元丰抬头看去,就见一女冠翩然而出,她头梳飞仙髻,玉颜清冷,眉心一点朱砂,手持拂尘,法衣上纹理若云中水,袅袅层层。

她的身后,跟有一大白鹤,有成人高,羽毛鲜亮,没有杂色,铁喙利爪,令人发憷的是仙鹤眼中的神情,满是冷漠,冰冷冷的,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心生畏惧。

这不是普通仙鹤,而是真正成了精的。

见到李元丰,大鹤目光横过来,只是一扫,宛若令人入坠到冰窟中,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是道录司四品道官。”

李元丰微微惊讶,他没有想到,在郡主府中会见到道录司的人,而且四品道官,掌握的权限隐隐还在日月卫的副统领之上。

李元丰念此,遥遥行礼,然后退到一侧。

令人惊异的是,女冠在李元丰面前经过时候,突然停住,凤眉一挑,秋水般的美眸饶有兴趣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问道,“你是李煜?”

“是。”

李元丰垂眉答应,他的这具肉身有稀薄的李氏宗室血脉,单字一个煜字。

“还不错。”

女冠点点头,说了一句,旋即云袖一摆,向前行去,一人一鹤,人纤丽,鹤神骏,很快转过长廊,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

李元丰一头雾水,不知何意。

在这时,有侍女过来,低声道,“大人,郡主在亭中等候,请随我来。”

路上无话,李元丰跟着侍女绕过长廊,再经曲折长有十几丈的石桥后,湖心亭在望。亭前是大柳三五株,枝叶吹动,垂檐拂栏,天光,水色,柳晴,倒壶一样,涌入亭中,氤氲凉意,暑气不到。

洋洋洒洒的影子,有一种活泼和自然。

有一女子,坐在亭中。

正是大唐郡主,日月卫副统领,李嫣,她顶中作髻,余发垂到腰间,用铜环束起,长眉入鬓,简单黑白武士服罩身,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姿态。

英气勃勃,没有任何胭脂俗粉之气。

在风气格外开放的大唐,这位郡主是卓然不群。

“属下李煜,见过大人。”

李元丰啪得一甩长袖,上前行礼,声音有金石之音,这位郡主对手下要求严格,要是让她觉得没有精神气,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毕竟李嫣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而是已经跨过炼形和通力两重境界,正洗髓换血,劲入五脏六腑,内息非常悠长的日月卫中的女战神。

“坐。”

李嫣言简意赅,用手一指木墩子,让李元丰坐下,她眸子明澈,开口道,“李煜,你入日月卫已经五载,服侍过太上皇,也为新皇效力,有功劳,有苦劳,忠心耿耿,统领和我都很看重你。”

李元丰听到这一段话,心中诧异,不过他心思电转,立刻朗声答道,“都是诸位大人栽培,属下只是尽本分而已。”

“能尽本分就好。”

李嫣点点头,眼前这位李煜不只是办事得力,而且有少许宗室血脉,算得上根正苗红,正好好钢用在刀刃上。

李嫣肌肤如玉,曳裙佩剑,英气十足,道,“你进来之时可见到了道录司的周大人?”

“是。”

李元丰想到刚才的一人一鹤,风姿特秀,若有所思。

“我今日唤你来就是要说此事。”

李嫣手按剑柄,妙目有光,道,“自今日起,你暂时调入道录司,由周玉瑶周大人直接统领,记住要少说多做,认真谨慎小心。”

说完之后,李嫣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上绘蟠龙森然,下描云水激荡,有莫名光凝成银眸,微微睁开一线,俯视天穹,道,“此是道录司的令牌,你收好,持此令牌,可随时见到周大人,并拥有部分权限。”

李元丰上前,接过令牌,手指拂过花纹,冷意入骨,既有朝廷的律法森严,又有道术神通的变化莫测,真是有趣。

“正想一窥这个世界修炼道路。”

李元丰暗自欣喜,此世界是神魂的修炼,和西游世界不同,自己真有机会窥视其根本的话,大有可为。

原本他还打算在体制中更进一步,或者提升力量后去道录司探一探底,可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对方自动送上门来了。

李嫣见李元丰接过令牌,玉颜之上,满是郑重,叮嘱道,“李煜,此事非常重要,太上皇极为重视,牵头道录司和日月卫合作,你好生做事,做得好,以后飞黄腾达,要是出了差池,恐怕马上就是雷霆之灾!”

玉音清脆,但字字杀伐,透着冷意。

李元丰面上肃然,手持令牌,朗声道,“属下知道了。”

“还有,”

李嫣语气蓦地一转,有一种莫名的深不可测,道,“不管怎么说,你李煜是我们日月卫的人,纵然暂时调到道录司,可不能忘本。”

“这是,”

李元丰念头百转,面上没有任何表露,只是道,“属下定然会多多向大人禀告。”

“好了。”

李嫣最后深深看了李元丰一眼,挥挥手,道,“你且退下吧。”

“属下告辞。”

李元丰压下心中喜悦,告辞离开。

第十章 道录司

亭外。

高柳古朴,倒垂入水,枝叶繁茂,绿荫四下。

藕花开满小湖,朵朵扶摇,弥漫香气。

李嫣一身武士服,柳色上衣,整个人在水色莲光中,神情莫名。

这个时候,有一青年人摇着折扇走出来,他看着李元丰的背影消失不见,开口道,“李煜为人稳重,又根正苗红,对朝廷忠心耿耿,确实是可托付大事。”

李嫣踱着步子,眸光幽幽,道,“你讲,那个临邛道士真的能够令贵妃还阳?”

“不知道。”

青年人眉宇青青,有智慧的光,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有道录司的葛真君全力支持,肯定是神通广大之人,说不定真有希望。”

“太上皇执念太深,,”

李嫣叹息一声,对于自己的丈夫,她不用不着伪装,直接道,“太上皇这么多年来为死去的贵妃可谓是动作不断,任何稻草都要抓住,这次这么大张旗鼓,要是成了还好,要是再失败,恐怕会引起整个道录司的地震。”

青年人折扇上绣着木石,溪水穿林,鹤停枝上,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太上皇自然是心心念想让贵妃还阳,可宫中的太后皇后甚至很多人她们可不一定这么想,这是个大泥潭。”

李嫣心中有数,垂下眼睑,道,“我早看清楚了,况且这一次的事儿,统领大人少见地和太上皇与葛真君产生了分歧,不然的话,我们日月卫就会由我这个级别的副统领出面,而不是让李煜等校尉出动了。”

两人说到这,都沉默下来。

朝廷的复杂,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明白的。

且说李元丰离开郡主府,他转过头,见身后府邸幽幽,,曲槛逶迤,楼台亭榭,在烟云之中,弥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富贵之气,隐成紫青。

大唐即使是经过安史之乱的重创,依然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要是真有明主励精图治,盛世未必不会再来。

“只是和我没有关系。”

李元丰感慨一闪而过,他来此世界,只是寻修炼的资粮,至于其他,顺其自然。

“大人,”

侍卫驾驭马车过来,停在府邸的大门前,跳下来后,问道,“我们回府?”

“先不回府。”

李元丰抬袖上了马车,稳稳当当坐下,吩咐道,“直接去道录司。”

“是。”

侍卫答应一声,鞭子扬起,马车声音起,渐渐远去。

马车里。

四面澄明,布置纸窗竹榻,颇为清幽。

角落中还有一镂空细花的香炉,高不盈三尺,冒出鹊尾之香。

李元丰稳稳端坐,手中把玩自李嫣手中得到的道录司的令牌,花纹蟠龙,银眸睁开一线,他低声念叨,道,“将日月卫的人调到道录司中听令,看来是有大事。”

李元丰目中有冷意,这少有的举动,再加上李嫣最后大有深意的话,让他隐隐感应到,此事别有隐情。

不过,要是其他人,或许不安,但李元丰却巴不得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入道录司,参与大事,更有机会寻到修炼的线索。

半个时辰后,李元丰下了马车。

道录司中,多怪石,矮松,池井。

嶙峋石骨,虬曲枝干,冷峭的叶子,垂阴无风,等等等等,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寂静,幽暗,神秘。

木石,光暗,亭台,拢在半遮半掩中,白烟弥漫,看不清楚。

置身其中,即使是盛夏,都觉得阴冷,寒意扑面。

“法阵,”

李元丰目光一亮,他压下心思,取出令牌,很快就见到周玉瑶。

周玉瑶坐在小阁中,身后是绵长壁画,左面是松石,深谷,幽水,右面绘高崖,怪木,白鹿,柱子之上,则是秋雨三更,稀稀落落。

大鹤立在女冠身后,用鹤喙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冰,一下接着一下,发出碎玉般的脆响,不悦耳,可很有力量。

周玉瑶见李元丰来,示意其入座。

李元丰坐直身子,神魂在识海之中,捏了个法诀,运用观气之术,就见眼前的女冠顶门之上玲花盛开,串串如珠,四下满而不溢,烟水横生,气象森然。

很显然,这位周玉瑶,道录司的四品道官,修为境界不凡,已能神魂出窍,巡游四方。

李元丰看在眼中,面上是恭敬之色,声音铿锵,道,“属下李煜,前来听令,请大人吩咐。”

周玉瑶敛去笑容,正襟危坐,她玉颜精致,睫毛长长,美眸之中,浮现出琉璃色彩,道,“这一段时间,你在我麾下听令,可能会遇到一些妖魔鬼怪之事,现在我给你大体讲一讲道术神通,免得你少见多怪,到时候坏了事。”

李元丰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双手垂在膝前。

周玉瑶咳嗽一声,组织语言,道,“修炼之道,在于天人合一,只是人身污浊,窍门不开,难以通天,唯有取之于神魂,近乎在天,以观天意。”

“神魂出,近于天地,开法眼,入道途。”

“……”

不知不觉,直到夕阳西下,嫣红光晕落下,挂在檐角上,色彩扑人眉宇,周玉瑶才停下来,她法衣之上,氤氲着晚霞的光,不停跳跃。

她用手捋了捋垂下的青丝,开口道,“贪多嚼不烂,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可凭令牌去阁中翻阅藏书。”

李元丰挡住目中异色,道录司不愧是大唐对修道最有研究的地盘,周玉瑶的讲述,深入浅出,举重若轻,显示出其雄厚的修道积累和底蕴。

可以说,只论修道之积累,恐怕不在于金元道人之下。

“要是将之神魂吞噬,”

李元丰心中激荡着恶意,杀机腾腾,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自己能够用鬼车神意吞噬金元道人的神魂,主要还是其肉身被破,实力大减,趁其走投无路才做到的,而眼前的周玉瑶毫无疑问是全盛时候,还在道录司中,她的地盘,要做到这一点,难上加难。

看来得等一等啊。

周玉瑶当然不知道眼前人的险恶用心,她说完之后,吩咐道,“你且去休息,很快就会有事情要做。”

“是。”

李元丰答应一声,整理衣冠后,举步离开。

阁中。

安静下来。

夕光自半镂空的玻璃中,寸寸而入,和鼎中的香气碰撞,光可鉴影。

只有大鹤的啄声,非常清冷。

周玉瑶站起身,霞花上衣,朵朵盛开,她伸出手,摩挲着大鹤的翎毛,看向李元丰消失方向,神情平静。

在此时,脚步声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道人,他戴着奇高的帽子,玄黑法衣,手持拂尘,眸子泛白,有一种奇异的气质。

高帽道人来到阁中,见一人一鹤,人自玉立,鹤也翩然,别有一种鳞鳞光晕,令人下意识安静下来,他笑了笑,声音嘶哑,道,“山风雨来啊。”

“嗯。”

周玉瑶听到声音,转过身,人与鹤影,光暗交织,看不清面上神情,道,“云山道友也准备妥当了?”

“不错。”

云山扶了扶高有三尺的奇异古冠,眸子中的白色深重,道,“事关真君大事,岂敢磨磨蹭蹭?我们要全力以赴啊。”

周玉瑶看向外面,静静地道,“希望一切顺利。”

第十一章 当年霓裳舞

皇宫。

高柳深竹,翠色垂衣。

石骨嶙峋,水洗之后,莹莹有白,纹理纵横。

不大不小的池塘中,水木明瑟,荷叶落在里面。

风吹来,竹叶响,水波起,光影冷峭。

置身其中,萧索清冷,不似盛夏,反而像深秋。

太上皇李隆基半倚在软榻上,鬓角霜白,老态毕现,他膝上盖着毯子,目光浑浊,看向场中。

在那里,有舞女十几,盛装精致,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舞动之间,香风阵阵,环佩声声。

清影缭乱,青赤红裙,声调华丽,若仙女翩然起舞。

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李隆基神情木木的,只是在听到一句“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忽潸然泪下,打湿了衣襟。

悲从心中来,难以压制。

“皇上,”

高力士提着水壶过来,轻声叫了一声,这一幕,他即使见了很多次,依然觉得心里难受,自从太子登基为帝,太上皇隐居于此,就日夜思念贵妃,以泪洗面。

天人相隔,永不见面。

早年雄心壮志,都已经化为这蚀骨的相思。

李隆基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场中的舞蹈,声音微不可闻,道,“当年朕作此曲,爱妃常常一身华丽羽衣,扮作仙子,站在最前面,姿态清丽,不沾凡尘,美不胜收。现在朕还在,舞不停,可是爱妃却不见了。”

说到这,李隆基身子摇摇晃晃,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高力士赶紧上前,扶住太上皇,看着身前的老人弱不胜衣,劝道,“皇上,节哀啊。葛真君已经请到那位神通广大的临邛道士,以对方之神通,定可成功。”

高力士是跟在太上皇的老臣子了,最是忠心耿耿,语出真心,安慰说,“要是贵妃还阳,见到太上皇这个样子,该是何等悲痛。”

“好,好,好。”

太上皇听到这个,赶紧用衣袖将脸颊上的泪拭去,强颜欢笑,道,“为了能够等到贵妃还阳,朕得好好的。”

在此时,外面有小宦官碎步进来,禀告道,“张公公带着葛真君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太上皇一听,神情就激动了,他让身前的宦官扶着自己起身,连声道,“葛真君来了?快请,快请进来!”

“是。”

小宦官答应一声,不多时,脚步声起,一个道人自外面进来,头梳发髻,斜插木簪子,衣紫衣,上面绣着虫鸟花鱼,文理纤妙,藕断丝连。

道人手持拂尘,双鬓雪白,眸子却似深潭的水,森碧沁人。

只是一看,恍惚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只看气象,就非同凡俗。

“陛下。”

道人来到场中,稽首行礼,神情平静,古井不波。

“葛真君,”

李隆基身子微微前倾,浑浊的目光中爆发出光彩,像是剧烈燃烧一样,用急急的声音问道,“那一位临邛道人怎么讲?”

葛真君微微垂头,看着眼前干瘦的老人,真的是垂垂老矣,根本没有了半点当年缔造开元盛世的霸道和从容,他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原本的杂念斩去,只剩下冷漠无情,声音却出奇地平和,若枝叶间的风,清水绵长,阴晴交横,答道,“陛下,临邛道人天纵奇才,神通道术超乎我十倍百倍,有他出手,万无一失。”

葛真君手中拂尘摇摆,声音不紧不慢,很是清亮,道,“或许真是陛下对贵妃娘娘的情意感动上天,才可能有临邛道士这样的大神通之辈应运而生,来帮助陛下完成愿望。”

体制中的修道人,看上去面冷心冷,可同样很会说话。

李隆基就很高兴,他面上有光,一扫阴霾,吩咐高力士给葛道人送上茶水,茶香隐隐,在疏影之中弥漫,或阴或晴,夹杂暗影,呵呵笑着,道,“葛真君功劳最大,要不是有你引荐,临邛道人也不会这么快入了寡人的眼。”

李隆基顿了顿,见葛道人抿了口茶,然后又道,“不知道临邛道人准备何时进行作法?寡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能够见到爱妃啊。”

“皇上的心情,贫道知道。”

葛真君放下镂花双抱玉龙茶盏,眸子之中,光芒乍现,旋即隐去,道,“现在贫道正让道录司的道官们协同日月卫的大戟士一起,在进行提前布置,只要功成,扎于阴阳,临邛道人就会施展夺天地造化之术。”

“要快。”

李隆基坐直身子,挥手让高力士把盖在身上的毛毯拿开,他身子前倾,有一种居高临下,仿佛回到了当年生杀予夺的霸道,一字一顿地道,“谁要是敢出工不出力,或者拖后腿,饶不了他!”

话语落下,虚空中,云气圈圈晕晕,层层叠叠,紫青之中,隐有龙眸睁开,只一线,冰冷威严,俯视四方。

仔细看去,神龙口衔律令,封禁鬼神。

所有怪异,不可踏入雷池半步。

即使是葛真君,都眼皮子一跳,压下自己识海中躁动的神魂,雄狮犹有余威,何况曾经的真龙?

“可惜,”

葛真君看到龙气隐去,暗自摇摇头,到底已有新皇上位,龙脉有主,威势不及以前万一,不过也可以了。

要是真帝国鼎盛,人心凝聚,那自己在皇宫深处恐怕连出窍都不能。

“陛下,”

葛道人稳了稳心神,压下涌出来的念头,道,“我等必定会全力以赴,助陛下完成心中夙愿。”

“哈哈,”

李隆基少见地笑了几声,还亲自提起水壶,给葛道人茶盅中续上水,道,“那就等真君的好消息了。”

葛道人安安稳稳地地喝完一杯茶,才离开皇宫。

城中,热闹纷纷。

虹桥过后,周匝环水,横斜疏影,邻舍小小。

千百的莲花灯,自上游下来,灯花与水色激射,摇摇摆摆,有琉璃之光。

葛真君刚要抬步走,蓦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去,就见一叶扁舟顺水而行,舟头之上,负手而立有一人,身姿雄伟,青铜面具遮面,唯有眸子,璀璨生光。

整个人立于舟头上,稳若山岳。

葛道人顿住步子,眸子之中,有星芒乍现,在碧绿之中,格外耀眼,同样看过去。

两人目光碰撞,针锋相对。

好一会,扁舟过桥,消失不见,葛道人皱了皱眉头,挥袖离开,只有袅袅声音留下,道,“大统领。”

第十二章 庭中对

未时半刻。

正是午后转阴,松色照石。

阶下青苔,水意鳞鳞,日光折射下来,落在地面上,影子很长,有云姿鹤态之感。

室内窗明几净,花开疏疏而杂入。

葛真君端坐在云床上,顶门上云光半尺,恍若灯盏,兰雪晶澈。

他的身后,是四位道童,或怀抱拂尘,或手持香炉,或捧起法剑,或托起宝盒,八风不动,泥胎塑像一样。

时间不大,只听脚步声响起,然后珠帘一挑,清气若凤,飒飒而来,周玉瑶一身道服,美眸晶莹,身后跟着大鹤,一人一鹤,姿态从容。

“见过大人,”

周玉瑶来到室内,丹唇轻启,声音好听。

“嗯。”

葛真君听到声音,睁开眼,眸子之中,金光隐有三尺,金灿灿一片,对于自己一手提拔的嫡系,他没有任何啰嗦,直接自身后道童手中取来宝盒。

宝盒不到半尺,似玉似石,却又有木纹,很是奇异,而纽扣之上,雕刻的是北斗之相,濯然高升,照耀四下。

啪嗒,

宝盒打开,自其中激射出袅袅的烟水,凝而不散,积有三尺厚,旋即以一种莫名的轨迹运转,徐徐下落,化为一幅画卷。

画卷展开,无质而有有形,有山,有水,有木,有石,很有神韵。

只是整个画卷,有一种寂寥冷峭,不见人烟。

周玉瑶抬目看去,只见断壁残垣,野草丛生,角落中生有毛竹,不知名的鸟儿筑巢在上面,形似乌鸦,血瞳黑羽,铁喙钢爪,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

再往后山走,盘结藤蔓,斑叶黑影。

时不时的黑水,幽幽深深。

不知为何,看在眼中,只觉得冷飕飕的。

葛真君手指如玉,有一种奇异的光,他指向画卷,在那里,似是入口,弯弯若月,光明璀璨,隐有莲花之相,篆文生灭,道,“临邛道人正紧锣密鼓地布置祭台,你的任务是,布下人手,不要让其受到影响。”

葛真君顿了顿,语气凝重,道,“拒敌于外,最好不过。”

“拒敌于外。”

周玉瑶清冷的玉容上有少许严肃,她黛眉挑了挑,道,“幽冥影响之地,危险重重,只凭现在的日月卫的人,恐怕损失不小。”

“要是日月卫中的副统领肯出力,自然能够少一点牺牲。”

葛真君的神情无动于衷,很是冷漠,字字如金石,道,“可那位大统领不发话,日月卫的副统领们就不会出马,要是日月卫的人埋怨的话,就埋怨他们德高望重的统领大人吧。”

话语平静,冷酷自生。

“是。”

周玉瑶敛衽行礼,她同样没有任何不忍,反正是日月卫的人,要是真命不好,死了就死了。

庭院里。

竹叶交翳之中,有石若莲花,泉水自花中出,洋洋洒洒的,落地满琼玉。

松风忽来,徘徊不去。

人在其中,若身在深林,幽静自然。

李元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目中噙着光彩,熠熠生辉,整个人若慵懒的老猫,悠闲自在,随遇而安。

可是没有人知道,李元丰识海之中,神魂端坐,正捏着法诀,接引周匝的灵机,并隐隐感应天地间的玄妙。

天地间的玄妙,或是在竹叶上,或是在水珠中,或是在苔痕下,千姿百态,无处不在,又难以把握,只有像是神魂这样极为敏感的,才可窥见一丝一缕。

“真是不一般。”

李元丰不停揣摩,陶醉于其中,不同于鬼车真身那样霸道而强横的力量,神魂观天地,可以见到很多人不可察的兆头,能够提前趋利避害。

人力有时尽,只凭蛮力,总有风险,需要智慧来弥补。

李元丰越是修炼,越是知道神魂之道对于自己鬼车真身的大作用。

“只是,”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识海之中,神魂之上,环佩静静浮空,层层叠叠的云气激荡,来回盘旋,凝而不散,而原本的门户,只剩下一束,摇摇摆摆。

看这个样子,用不了多久,门户就会彻底关闭,自己就得回归西游世界。

“要抓紧时间。”

李元丰有一种紧迫感,依照他现在所学,足可以解开真身上的降妖秘咒,可他现在更为在意的是神魂之道可弥补鬼车真身的缺陷。

这样的话,当然要尽可能掌握。

正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一道声音响起,道,“李兄可在?”

“嗯。”

李元丰停住步子,眼皮一抬,朗声道,“蔡兄来了,快请进来。”

吱呀,

开满细密藤花的小门被人推开,花色袅袅下落,摇摇摆摆,然后有一青年人进来,剑眉星目,一身青衣,手摇折扇,上面描着梅枝,风雪余香。

青年人很是俊美,气质出众。

“蔡兄,”

李元丰见来人,连忙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在庭中树阴下坐下,左右是螺石青青,木映花澄,让人耳目一新。

李元丰坐在对面,眉宇间映着木色,郁郁蓊蓊,不见其底,笑道,“蔡兄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这位蔡坤的人不只是日月卫的校尉,还是朝中外戚中一位响当当的角色,很会来事,善于交往,真正的长袖善舞。

只是自己和他关系一般,对方登门,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来找老弟聊一聊。”

蔡坤坐在竹椅上,用手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上面镌刻着花纹,精致奇异,冰冷冷的触感传来,叹一口气,道,“自从接到调令来道录司后,真是浑身不舒坦,苦闷的很,喝酒都没味道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在道录司到底是外人,不自在啊。”

李元丰听出对方话中有话,长眉挑起,问道,“蔡兄,此话何解?”

蔡坤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周匝烟云掩映,竹木蔚然,略一沉吟,然后道,“李兄,郡主可告知你为何暂时调入道录司?”

“没有。”

李元丰摇摇头,身子微微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告诉你。”

蔡坤神情严肃,道,“葛真君据说请到一位神通广大的临邛道士,能施展大法力令贵妃还阳。正是这样,太上皇才下令命日月卫抽调精锐,全力配合道录司,只准成功,不能失败。”

“有这等事。”

李元丰听完,先是一惊,然后站起身,案上花纹栩栩,是晴竹雪松,萧疏可爱,他倒是没有怀疑太上皇对死去杨贵妃的执着,而是有一个问题,道,“临邛道士真的能够令贵妃还阳?”

大唐世界,阴阳隔绝,不可互通。

即使金元道人那样的人,想要招魂都困难重重,最后没有成功,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个临邛道士何德何能,能令杨贵妃还阳?

“临邛道士来历神秘。”

蔡坤坐在大椅上,眉宇间隐有不屑,道,“不过在我看来,肯定是胡吹大气,令人还阳之事只在志怪笔记中,现世中怎么可能发生?”

李元丰压下心中想法,点点头,问道,“我等该如何做?”

“太上皇心血来潮要让贵妃还阳的举动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如何,我们心知肚明。”

蔡坤的声音不大不小,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道,“这次之事,肯定是最后不了了之,我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即可,不要太积极。”

“我明白了。”

李元丰颔首点头,抱拳行礼,道,“多谢兄台提醒。”

“哈哈,”

蔡坤大笑几声,站起身,走到跟前,拍了拍李元丰的肩膀,道,“兄弟是聪明人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蔡坤整理了下衣冠,踱步到门口,在离开之前,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李元丰道,“宫中的大人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第十三章 入局

李元丰回到庭院,展袖入座。

窗外松森,案前灯影。

颜色空明,料峭似秋花。

花色弥漫开来,若鸥鹭翩翩,浸人衣袂。

“宫中人,”

他想到蔡坤离开的话,喃喃自语。

对于宫中人插手,李元丰并不意外,只是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遮掩。而当日郡主李嫣遮遮掩掩的话语,又悄然浮上心头。

“莫非,”

李元丰想到自从上位后就沉默寡言的新皇,宫中明目张胆的动作,未尝没有这位高居九重的皇帝插手,不然的话,宫中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想一想,也正常。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太上皇和新皇同时在,岂能没有矛盾?

再说了,据传闻,当年太上皇退位也是不情愿,只是因为安史之乱引得天下不满,再加上新皇领人逼宫,才不得不将九鼎大位禅让。

“李唐有这个传统啊,”

李元丰想到李唐开朝的唐高祖和唐太宗的故事,笑了笑,不愧是以史为鉴,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发生一次啊。

“葛真君和临邛道人,”

李元丰将皇室的龌龊掩下去,他对这样的内斗没兴趣,反而很好奇道录司的主事人葛真君和神秘莫测的临邛道人。

葛真君执掌道录司,位高权重,神通惊人,是大唐世界修炼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而临邛道人,不论是蔡坤怎么贬低,可敢提出还阳杨贵妃的,委实古今罕有。

两个人在神魂修炼上造诣惊人,肯定非同凡响。

李元丰来回踱着步子,眸子之中,光彩照人,这摊浑水,他正要趁机摸鱼,从这两位身上得到更多的神魂之道,从而完善自己的道路。

在此时,李元丰蓦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去。

只见角落有大木,花开墙上,何止百朵,团团簇簇,覆盖四下,在其间,不知何时,停一只大鹤,丹冠雪羽,一翅展开,恍若白轮。

大鹤居高临下,鹤瞳之中,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冷漠。

李元丰和对方的目光一碰,就心中一紧,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寒意灌入,冰冻全身。

半响,大鹤发出一声清亮的鹤唳,若裂金石,展翅离开。

“这只妖鹤,”

李元丰摇摇头,在西游世界,他鬼车真身不只是见过很多妖怪,可只目光就令人发憷的,还真少,尤其是在这个灵机明显稀薄的大唐。

李元丰压下诸般心思,从容地整理了下衣冠,离开庭院,推门出去,刚才他从鹤瞳中读出了意思,周玉瑶要见自己。

两日后。

幽水自西向东,折而北去,两侧崖壁森立,其上生有怪松,枝叶如铁,黝黑遒劲,根蟠空在外,须摇摇摆摆,似是触手,让人毛骨悚然。

在树前,藤蔓中,或躺,或竖,或横,随处可见奇异的石头,或大,或小,嶙峋而多空。

至于石头的本来颜色,早在不知年的风吹雨打中剥落,只剩下黑青,有一种岁月的沧桑。

山风吹来,灌到里面,来回激荡,发出号角般的声音。

声音远远传开,让人头皮发麻。

李元丰自外面来,绛红甲胄,腰悬弯刀,目光炯炯,脚步不疾不徐。

“这个地方,”

李元丰四下打量,衣袂带风。

不知何时,有影子从石下,从藤蔓中,从树叶里,不断冒出,聚在一起,影影绰绰的,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声音像是雨点打在树叶自上,很是急促,像是扼住人喉咙。

人影看上去古怪,面色惨白,膝下空空,眼瞳空空,手提灯笼,灯笼上缠绕黑线煞气,中央是森绿鬼火,没有任何的温度。

密密麻麻的鬼魂,簇拥过来,围绕小亭,发出无声咆哮。

千鬼夜行,毛骨悚然。

李元丰看在眼中,眼皮一抬,真是幽冥入口,妖鬼满地啊。

沙沙沙,

鬼兵鬼卒嗅到生人的气味,用一种诡异的速度奔跑起来,冲李元丰杀来。

狰狞的面容,在鬼火的映照下,投在石色水光上,张牙舞爪。

“咄。”

李元丰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箓,一下祭出,自其上,浮现出星灯一盏,灯火一起,牵引四下,宝光垂网,交织细密。

琉璃之色,弥漫开来,日曜璀璨。

恍若羊脂美玉一样,澄明纯净。

剩下空空,火光明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光芒飞溅,看似无形,可落在鬼物身上,沾上即着,火焰升腾,焚烧所有,委实霸道。

只是一下,最前面的一圈鬼兵鬼卒全部不见。

“不错。”

李元丰见此,点点头,此符箓是周玉瑶所给的,用来杀鬼驱邪很好用。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没有人驭使,也没有灵机补充,符箓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可多用。

果不其然,随符箓燃烧殆尽,很快的,周匝又有鬼兵鬼卒填满空档,继续怪叫,乌压压成片。

它们前赴后继,撕裂所有。

“我自己来。”

李元丰吐气开声,一拳打出。

通力境界,就可调动全身力量于一点爆发,最是刚猛不过。

只见李元丰力量所到,拳头看上去大了三圈,青筋虬曲,乌青盘结,自上而下,披挂恶风,如同铁锤一样,砸下去。

天神在世,锤似惊雷,碰上死,沾上亡。

“杀。”

李元丰目光如电,皮膜之上,泛起淡淡铜色,他拳拳刚猛,势不可挡,所到之处,鬼兵鬼卒简直纸糊的一样,统统被打爆。

说起来,他炼体之路和大唐世界的武道不太相同。

大唐世界的武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日夜不辍,步步为营,扎扎实实,极力掌控肉身的每一个精细所在。

而李元丰则是炼体,他用鬼车神意吞鬼啖魂,化为精气,再辅之此世界和西游世界中龙宫的锻体法门,不管其他,就是干脆利索地提升体质。

简单来讲,就是力量,防御,和速度。

所以李元丰对上鬼兵鬼卒,可能没有同境界的日月卫校尉那般技艺纯熟,手段多样,但凭借铜皮铁骨让鬼物们无可奈何的防御,再加上已提升到六牛之力的蛮力,根本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简单直接,进行碾压。

蛮横霸道,一力降十会。

反正他没有认真研究大唐世界武道的心思,原因很简单,就是练得登峰造极,若日月卫的那位大统领一般,可全力之下,打在自己鬼车之身上,就像挠痒痒。

人身和洪荒异种本身的差距,是真正的天堑,难以突破。

李元丰继续炼体之道,主要是要保持自己在大唐世界足够强大,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神魂修炼的道理。

对他来讲,现在自己所学的神魂之道,足以解决鬼车真身上被龙宫的人下的降妖秘咒,如今待在大唐世界,是要掌握完整的神魂修炼,弥补鬼车真身的不足。

“时间。”

李元丰念头一动,识海之中,浮现出环佩,层层叠叠的云气激荡,凝而不散,在其中,有一束光正在冉冉收缩。

真要是等光束闭合,自己就得从大唐世界离开。

第十四章 急迫

“要抓紧。”

李元丰心思百转,手上动作不停,将一个接一个的鬼兵鬼卒打爆,然后念头一起,识海之中,显示出鬼车神意,通体色赤,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呱呱大叫中,将所化阴气吞噬,半点不剩。

鬼车天赋之威,吞鬼啖魂。

在这样局势下,不可阻挡,睥睨八方。

李元丰横冲直撞,刚猛无双。

到后面,根本不等鬼物寻来,而是主动出击,横扫四下,

良久,李元丰目光一转,发现周匝空空,不见一个鬼物,随即身子一纵,来到一高崖上,只见霜意挂寒枝,湿阴欲来雨,野竹曲曲而开,横斜交错。密不透风。

正值松色摇曳,明光照下,摇摇曳曳,于之交辉,如烟气萦绕,经久不散,落在他甲胄上,鲜红如火焰。

四下寂静,悄无声息。

“算是荫蔽。”

李元丰将景色尽收眼底,暗自点点头,然后找地方藏住身子,人在丛竹中,寂寂空青,有寥寥斑纹,青翠沉浮,精致若画面。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驭使鬼车神意。

鬼车色彩鲜红,一首膨胀,口张开,吐出精气,源源不断,进入肉身。

精气若烟水,时聚时散。

绵绵长长,浩浩荡荡。

要知道,李元丰自接到周玉瑶的命令后,就踏入这一方穷山恶水,不停战斗,打鬼吞噬,积蓄精气,还是很惊人的。。

李元丰立刻运转炼体之法,精气落下,筋骨扭动,若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力量暴涨。

没有关隘,蛮力提升。

层层向上,连续拔高。

只是很快,力量层次上,按照大唐世界的标准来看,李元丰已具备九牛神力,在通力境界,是传说中的存在。

因为在大唐世界的武道中,是没有人能够有时间有毅力有能力抵达这样层次的力量。

也只有李元丰,以鬼车神意吞鬼啖魂,辅之于自龙宫中得到的锻体法门,还有本身武道经验,才可霸道提升。

当然了,这样的提升,以后肯定会有隐患,可李元丰并不在乎,反正这不是他的真身,只要尽可能拥有强横实力即可。

“实力,”

李元丰目光炯炯,以自己的铜皮铁骨加上九牛之力,横推八方,即使是日月卫副统领级别的,也能够硬生生将他们打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崖下。

幽幽深深,空空旷旷。

水波不起,没有声响。

李元丰力量鼓荡,壮志在心,蓦然一声长啸,若钟声回响,纵身而下,继续往深处走。

高台,半亩大小。

下尖上平,中蓄小池。

池水之上,假山剔透,上面盘青藤屈曲,枝叶茂盛,水光自下而上,照在上面,如同凝烟沐雨,格外鲜亮。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四下有明灭不定的篆文,或大或小,细细密密的,倏尔晕开,有莫名的光,向四面八方扩散。

在光轮的中央,是跃跃剑光。

何止万千,组合在一起,杀机腾腾。

而周玉瑶一身道服,发髻盘起,稳稳坐在池前,大鹤站在身后,鹤瞳冰冷。天光水色木意照下,能够看到,这一位道录司的女冠双目无神,暗淡非常。

好一会,台上平地起风。

再然后,片片清辉落下,若鹤影翩然,起舞而动,流光溢彩,见之忘俗,所有的光彩和声音汇聚在一起,往下一落,化为一个人影。

人影纤细而精致,周匝是琉璃玉色,晶莹剔透,不染尘埃,浮空而行,无声无息,肉眼难见。

只看气象,乃至于背后光轮晕色,和庙宇中的神仙一般无二。

倒是大鹤鹤瞳一扫,正好看到玲珑小人,冰冷冷的目光中少见地露出暖意,它大若车轮般的翅膀一横,轻轻将外面的风荡开。

人影微微一笑,足下生风,一下子跃到女冠顶门之上,自囟门而入,有袅袅烟气,升腾上下,若锦绣图案,五色交辉。

阴神入窍,坐在池前的周玉瑶顿时清醒过来,原本目中的暗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晶澈洞明的锐利。

周玉瑶伸手安抚了下凑上来的大鹤,然后美眸一扫,掠过池前,发现自己布置的法阵没有任何异动,满意地点点头。

不是周玉瑶太过小心谨慎,而是这个地方不同一般,自幽冥中出来的妖魔鬼怪千奇百怪,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即使是她可阴神出游,一日千里,神通道术在普通人眼中神乎其神,可这个地界阴阳对冲,气机紊乱,影响很大。

据周玉瑶所知,和她同样是道录司四品道官的张松年在阴神出游的时候就遇到一位狡诈阴险的妖鬼,要不是葛真君正好巡视路过,恐怕要元气大伤。

“鬼地方。”

周玉瑶站起身,立在高台上,扶正头上法冠,她刚才阴神出游,可不是去观光旅游,也不是闲的无聊,而是处理各种鬼物。

周玉瑶绕着水池,衣袂飒飒,看到假山上的藤蔓,石枝如骨,嶙峋而雨如珠,色彩鲜亮,心中却有一抹阴霾。

地界中,阴阳对冲,煞气大起,极大限制了她的阴神之威能,不只是斗法能力不如外面,更为可怕的是原本恰似心血来潮的预知也受到压制。

要是自己真遇到张松年碰到的强大妖怪,说不得也可能小河中翻船。

“麻烦。”

周玉瑶喃喃一句,黛眉蹙起。

地界委实凶险,也只有道录司和日月卫两大大唐中的强力机构拥有超出凡俗的力量,才可纵横往来,而普通的人,只要进入,被阴风鬼雨一吹,就站不住根脚。

像是正在入口修建祭坛的民夫们,即使是隔得很远,可沾染上阴气,出去之后,非死即是大病下不了床,难逃悲惨命运。

只是只凭道录司和日月卫的人,实在是太少,更可恨的是,日月卫最高层的不配合,更是雪上加霜。

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间,池中水光一开,波清如镜,纹开推窗,照出一人影,高冠奇高,上面尖尖,玄黑法衣在身,眸子晶白,足下有一只似猫非猫的异兽。

“云山道友,”

周玉瑶看到来人,打了个招呼。

“周道友,”

云山道人开口说话,声音若山青照湖绿,有一种奇异的韵味,道,“你那如何了?”

“损失了一位日月卫校尉。”

周玉瑶纤手挽花,衣有莲花晴,黛眉展开,道,“其他还好,勉强支撑,没有出乱子。”

“我们最少还得坚持五天。”

云山道人目光看过来,嘴角上勾,道,“只是黄文奎惨了,手下折损了四个校尉,现在不得不四下出游,到处灭火。”

周玉瑶听出云山道人话语中的幸灾乐祸,没有意外,眼前这位和黄文奎向来不对付,看到对方狼狈,冷嘲热讽几句是家常事。

“只是,”

周玉瑶蓦然想到一事,眸光一动,看向高台一个方向,那个李煜自从出动后就一次没有回来过?

第十五章 青鼎

台上。

藤花浮水,假山嶙峋。

烟云弥漫开来,临风寂寥,秋气若笛声。

莲有冷香,钟有清音,相映成趣。

周玉瑶见到池水中云山道人的影子逐渐变淡,须臾之后,彻底消失,她扶正发髻,曳衣而起,环佩叮当,花逐烟空,走向高台一角。

在那里,桁架悬空,呈现青色,雕刻花纹,古色古香,在其下,系有吊钩,上面挂着不同器物,有木盒,有葫芦,有网袋。

稍一接近,就会有扑鼻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周玉瑶走到跟前,嗅到香味,点点头。

架子可不是摆设,上面悬挂器物里盛满各种物品,比如道录司炼制的培元丹,比如精心制作的肉干,或者腊肉,等等等等,一个不少。

毕竟像是周玉瑶这样的修士还好,即使没有辟谷,可养在阴神,调和灵机,肉身保持容易,但日月卫中的校尉们,通力境界,力量惊人,同样的,特别需要补充能量。

正是这样,道录司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早早准备好丹药和食物,甚至不惜动用道术,就是为了尽可能运来更多,并保持不坏。

周玉瑶纤身微挺,目光一转,掠过花开石下,绿云冉冉,落到其中一个架子上,只见器物琳琅满目,完完整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的木架最少的都少了三分之一。

“到底怎么回事?”

周玉瑶来到跟前,黛眉青青,玉颜上满是沉思。

很显然,李煜自从出动后,根本没有回来过。

可这样的话,他如何坚持?

要知道,日月卫校尉们领命前去扫荡的地界是真正的穷山恶水,阴煞凶气勃发,妖鬼横行,根本无法补给。

周玉瑶细眉挑起,玉足缠绕午后转阴,晴澜倒影,亭亭玉立,看向当时李煜前往的方向,葫芦口的地方依然是大戟士们把守,固若金汤,溜过来的鬼兵鬼卒只是小猫小狗三五只。

如果李煜真意外阵亡,导致无法回高台补给的话,驻守那个方向的大戟士们也无法这么平平静静了。

周玉瑶手按拂尘,美眸泛青,璀璨有光,像是要破开迷雾,洞察真实。

正在此时,高台上的水池再起波澜。

有云气五色,夭矫而出,西过临谷,北接高崖,层层弯弯,上下相磨,恍若实质。

继而葛真君投影由虚化实,手持曲柄玉如意,翩然若仙。

“临邛道人布置祭台到了关键时刻,会勾连气机,引动地脉翻身,”

葛真君声音传来,字字若铜钟,道,“要警惕强大妖鬼,若有发现,立刻禀告。”

“遵命。”

周玉瑶听令,玉颜清冷,神情严肃,她可知道临邛道人布置的祭台不简单,是虎口夺食,这样的举动,肯定会引起幽冥的反噬。

在之前,或是小打小闹,从现在起,会有狂风大浪。

周玉瑶想到这,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不再纠结其他,她接下来要坐镇高台,只求不出意外。

且说李元丰,踏步而行。

周匝竹石点缀,藕叶藏鱼。

藤蔓为帷帐,枝叶结宝网。

乍一看,有木,有石,有藤蔓,有风,有水,有声音,是美妙景色,可如果借着微弱的光看去,就会发现,无论木石,或者竹藤上,都有不规则的斑点,尸斑一样,诡异而恐怖。

尸斑,在倏明倏暗下,像是半睁半闭的眼眸。

冷飕飕,阴气如潮。

不要说普通人,即使朝廷培养的大戟士,来到这样环境中,都得恶气入体,毒发身亡。

李元丰自鼻窍中吐出一道白气,,同样不好受。

其实以其铜皮铁骨难以摧毁的坚韧,再加上九牛之力的霸道,横推无双,能将大唐副统领打翻在地,不可阻挡。可在同时,比起日月卫李嫣级别的副统领能够内炼五脏六腑,易髓换血,气息悠长无比,他却没有这样细微精巧的本事。

要不是鬼车神意第二首拥有的剧毒之能,恐怕无法这般深入。

李元丰继续向前,并不停止,在路上,他又斩杀了不少鬼兵鬼卒,可吞噬的精气尚不足推动他的炼体进入下一个阶段。

要提升,不是因为量的阻碍,而是质的问题。

再往上,只有吞噬强大妖鬼,通过鬼车天赋转化成更高品质精气,才可突破。

李元丰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在大唐世界中,称得上强大,但如果想要打葛真君和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临邛道人,可是不够。

而留在大唐世界的时间寥寥无几,必须抓紧突破。

突然间,前面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

初始之时,窸窸窣窣,微不可闻,须臾后,倏尔拔高,再然后,尖锐的叫声远远而来,携带着痛苦,悲愤,恐惧,愤恨,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于一声,仿佛全天下的酷刑加身,百般挣扎,难以脱身。

声音传到恶种,饶是李元丰经历很多,都有一种毛骨悚然。

“闹什么鬼?”

李元丰拧着眉头,转过谷口。

满地苔藓。

积有半尺厚,团团簇簇,软绵绵的。

不是寻常的青意森然,而是一种妖异红,嫣红如血。

踏在上面,若猩红毛毯,很是刺眼。

而在中央,有一鼎。

四角,非铜非铁,非金非银。

四周雕刻玄黑花纹,扭曲折伸,似鸟非鸟,似鱼非鱼。

上方悬空一珠,下垂摇曳生光,惨绿之色,凝而不散,照人眉宇。

鼎内,正汩汩汩冒着热气。

有一个人在里面,翻滚,哀嚎,惨叫,看上去不到一尺,眉眼青青,身披法衣,气质非常,原本应该是很有气质之人,但此时惨叫已经非人。

人在鼎中,不停腾飞,想要逃出,可每一次都会被悬空之珠的光挡住,插翅难飞。

“啊,啊,啊,”

人影在鼎中沸水中翻来覆去,哀嚎连连,难怪这么痛苦,这是真正的下油锅啊。

“呼,”

李元丰看在眼中,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抖了抖身上甲胄,踏前一步,目光落在正坐在鼎前不紧不慢悄无声息烧着柴火的人。

第十六章 妖魔

人,席地而坐。

银冠,白衣,文静,手指修长。

他俊美面容上浮现温和笑意,正不紧不慢地往火中添柴。

柴落下,火焰更旺。

森森阴绿的火,没有温度,映人眉宇,冰冷萧杀。

鼎中,水已沸。

人影在其中,只剩下盈盈半尺,披头散发,哀嚎连连,神情扭曲,不停翻滚。

四下苔藓,映入鼎耳,嫣红如血。

遥遥挂在上面,弥漫着妖异。

一人,一鼎。

人在鼎中煮人。

不紧不慢,气度从容。

看样子,不像是煮人,而是山中静坐,挥毫写诗。

要是胆小的人见此画面,恐怕都要尖叫出声了。

李元丰则是神情不变,脚步声声,在苔藓上留下齿痕,清晰的一排,整整齐齐,他来到鼎前,看向哀嚎的小人,眸光动了动,声音不大,道,“阴神,黄文奎?”

话虽疑问,可语气肯定。

因为来之前,在道录司中,李元丰见过这一位,和周玉瑶一样,都是四品道官,他还记得当时对方的矫矫不群,真真是没有想到,再见面,就成了鼎中被人煮的遭遇。

“啊,”

黄文奎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只在哀鸣不断,他虽是阴神,可出游,可驱物,聚散无形,变化由心,可在悬浮珠子定住之下,仿佛褪去所有神异,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正在承受火烧油烹之苦。

“客自远来,不亦乐乎。”

坐在鼎前的少年人开口说话,声音若林中寒禽,乍阴惊起,有一种忽如其来的冷峭,他嘴角上勾,衣袖挥动,道,“此地荒芜,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幸好鼎中佳肴要成,最是美味可口,客人可以尝一尝。”

“谢尊下好意。”

李元丰负手而立,长袖如云,鼓荡生风,有浩然之势,道,“我现在可没有胃口。”

“那真可惜了。”

少年人慢吞吞地自袖中取出一个长颈青花瓶,瓶耳咬蛇,栩栩如生,他拔开瓶塞,自里面倾倒出少许酥油,落在张松年的身上,全身上下涂满,然后随火势渐旺,呈现出琥珀色,简直若世俗中的烤乳猪一般,口中不停,道,“人间修士,贵在神魂,月华照身,星芒淬炼,琉璃成色,一尘不染,最是纯粹不过。”

少年人拨动着柴火,惨绿的鬼火照在他的眉宇,幽深而平静,侃侃而谈,语气真诚,道,“真正美味,天地奇珍,不过如此。”

李元丰没有说话,冷眼旁观。

要是不见画面,只听声音,几乎令人以为眼前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君子了。

实际上,看此荒野之中,鼎里煮人,分明是妖魔。

“朋友既然不喜欢,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人话语落下,手一伸,刚才还白皙如玉的手臂赫然变得细鳞密布,用来一拽,硬生生将张松年的一只腿撕了下来,塞进口中,用力大嚼。

少年人微微仰头,嘴巴一下子咧到耳根,森白锋利的牙齿,细密平满,足足有七十二之数,而刚才撕裂下的张松年的一只腿在他口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痛苦而压抑。

妖魔,真正的妖魔。

肆无忌惮,横行无忌。

当面吃人!

李元丰面无表情,不惊不惧,他看在眼中,好一会,才道,“黄文奎不是软柿子,你擒下他,可不会轻松。现在看你磨磨蹭蹭,废话连篇,还摆出这样装神弄鬼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伤的不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从容而自信。

事实如此,不会更改。

李元丰眸子幽深如枯井,不起波澜,可清澈明净,有一种洞彻,他可拥有鬼车之身,分为明白妖魔的性子,从来是简单直接。

动辄暴起,一言不合就动手。

只有当他们力有所不及,才会耍其他花招。

不是说所有的妖魔鬼怪头脑简单,当然了,比起人类,绝大部分妖魔鬼怪一根筋,但最为重要的还是他们更为信奉力量。没有道德或者律令的束缚,习惯以强凛弱,用拳头说话,霸道浸在骨子里。

正是这样,李元丰断定,眼前的妖魔在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出手吧。”

李元丰稳稳而立,衣角带风,隐有风雷之音,道,“看咱们两个到底最后谁被鼎中食?”

哗啦啦,

少年妖魔听完,勃然大怒,他脚一抬,踢翻眼前的大鼎,然后身子站起,双瞳渐尖,一点蓝芒迸射,旋即弥补整个眼中,森绿晶透。

他狞笑一声,声音没了原本的平和,而是像夜枭一样,能够止小儿夜哭,道,“小子,本来生啖一个阴神本公子还不饱,正好你撞上门来,那就拿你打一打牙祭吧。”

“聒噪。”

李元丰吐出两个字,听上去只有蔑视。

“给我死。”

妖魔大吼,声音大到不可思议,传到李元丰的耳中,震得人头晕目眩,甚至耳膜都要出血,在此同时,他踏前一步,五指张开,如同簸箕一样,抓向李元丰的面目。

恶风扑面,尚未临身,可已经有一种刺痛感。

毫无疑问,真要是被抓实,恐怕就是五个血窟窿。’

“难怪黄文奎都栽在这妖魔手中。”

李元丰现在耳中还回响着妖魔的吼声,像是浪头一样,一重高过一重,让人气血翻滚,难以自持,要是像李嫣那样修炼到易髓换血的程度,血液曲曲如意,自可轻松压下,可他却不行。

不过李元丰有自己的应对,根本不去管,也不闪不避,而是重心后移,成半马步,左拳青筋暴起,黑青一片,如门栓一样,将迎面而来的五爪拨开,在同时,右拳提在腰间,右腿发力一蹬,接着这股力量,一拳击出。

李元丰全力之下,身上大筋连成一排,呈现出乌青,铜铁一般,他身子凭空拔高半尺,居高临下,双耳冒血,不管不顾,劈头盖脸锤下。

整个人简直非人类,金铁交鸣。

轰隆隆,

李元丰踏足如大象,地面仿佛都在摇晃,他携带九牛之力,拳出无悔,干脆利索,和妖魔撞在一处。

“哈哈,”

李元丰力大拳重,每一下都如同开天巨斧,威猛绝伦。

第十七章 强势(签约了,求打赏!)

时近暮天。

红日西沉,垂翼四下,弥漫晚晴。

忽有云气自远山而来,浩浩荡荡,起于天际,由南到北,广不可见,内有玄黑而外新赤,委实壮观。

明光照下,正好落在荒野,照出两个人影。

苔藓如火,如血,交错左右。

在其中,一人密布细鳞,瞳色深蓝,不见其底,五爪锋锐,来去如风,时不时发出沉雷鼓音,刺人耳膜;一人则是身体若铁石,交错古铜色,大筋若腾龙,骨和骨碰撞之间,铿锵争锋。

两个人扑在一起,碰撞声响起一片。

“啊,”

妖魔一顿,暂时跳出圈外,他头上的一根角被掰断,只剩下半截,身上的细鳞也时不时脱落,掉在地上,锵然一声,晕开满地的血晕涟漪,传出很远。

不得不讲,李元丰超乎寻常的九牛之力击打,拳拳到肉,就是妖魔都扛不住。

痛入骨髓,哇哇乱叫。

“哈哈,”

李元丰长啸一声,身子拔高,皮膜呈现出古铜色,青筋乌黑,如蛇似蛟,来回扭曲,整个人恍若是降临的魔神,踏足地上,隐隐有地摇的声势。

他的战斗技巧不花哨,可以说简单,就是普通的步伐身法,拳脚功法,可由于有铜皮铁骨和九牛之力,硬生生打出大巧不工的拙意。

简单来讲,能躲得过,就躲,躲不过,便硬抗,

不过躲不躲不过,都会迎头痛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打我一拳,我肯定打你一拳。

你踢我一脚,我肯定踢你一脚。

拳脚相加,刚猛激烈。

看谁的力量大,杀伤力大,同时的,谁又耐抗耐揍?

现在来看,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到头来,居然是妖魔最先扛不住了!

“这个家伙,”

妖魔咬牙切齿,恨意冲霄,真不知道自己是妖魔还是对方披着人皮的妖魔,实在是太硬,太能扛了,自己和其硬碰硬,居然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

“哪里冒出来的?”

妖魔瞳孔中的蓝芒跳动,明灭不定,更为可气的是,自己的爪牙蕴含剧毒,沾染上后,即使是阴神这样千变万化的都麻痹不已,没有力气,可对上眼前人,没有用处。

对方是百毒不侵,或恢复惊人?

银冠少年人盯着对面李元丰身上的伤口,很是难受。

李元丰底气十足,目光锐利,识海里面,浮现鬼车神意,一首微微仰起,用力一吸,自四肢和躯干的伤口上吞过来丝丝缕缕的毒气,如同百川归流一样,被其吞入。

李元丰鬼车本身的第二首拥有强悍霸道的毒液,能够令龙女都忌惮不已,可想而知其可怕之处,现在通过环佩有神意降临,依旧存在。

正是这样,李元丰动用鬼车神意,再加上自己炼体之后不可思议的体质,硬生生把妖魔的剧毒压制住,暂时无法令它们兴风作浪。

当然了,暂时压制,以后不处理的话,肯定会爆发,来的猛烈,不过对于李元丰来讲,能够暂时压制争取时间就足够了。

李元丰长袖啪得一甩,长步向前,犁地而行,脚下坚硬的土地向两侧分开,洋洋洒洒,他看得出来,对面的妖魔本来擒拿张松年后伤势未痊愈,现在伤上加伤,正好可让自己痛打落水狗,一鼓作气拿下。

“你死期已到。”

李元丰携带压迫气势,来到妖魔跟前,深吸一口气,身子再次拔高,已经隐隐有丈六,肌肤呈现淡淡的古铜色,乌青的大筋如同潜龙自深渊醒来,腾空呼啸,来回翻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看打。”

李元丰蓦地一声长啸,若猿啼,若鹤唳,若龙鸣,若虎啸,恍若实质般的音爆炸开,把周匝的那只大鼎抛起多高,他双臂一摇,由于速度太快,看上去好像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方圆之内,尽数是拳影,相互碰撞。

“啊,”

妖魔大恨,他经验丰富,知道对方正处于气势最鼎盛之时,要是自己不战而逃,恐怕根本逃不出去,会被从后面追击,一拳拳活生生打死,唯有挫其锋芒,再谋其他。

“啊,”

妖魔有了决断,瞳孔中的蓝芒由暗淡变得明亮,蓝汪汪的,很是瘆人,他稳稳站住,拳来拳迎,拳来拳挡。

砰砰砰,

两人撞在一起,互不相让,争锋相对,惊人的余波,在四下激荡,让本来要飞来的血鸦吓得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妖魔在直接碰撞中连连后退,身上的细鳞每一次跌落,和地面碰撞,都发出一声铿锵铁音,他的眼瞳,鼻孔,嘴巴,耳朵,等等等等,都有鲜血渗出,可见李元丰的势大力猛,速度快到闪电。

“挡住了,”

妖魔披头散发,浑身冒血,狼狈不堪,心中却是喜悦不已,通过交锋,他已经看得出来,自己碰到的这个人堪称铜皮铁骨,力量也大到不可思议,可到底没有气通五脏六腑,易髓换血,所以刚不可持久,潮涨的时候睥睨无敌,潮落之后,尽显疲软。

自己扛过这一波强势爆发,就可缓一口气。

有缓气的机会,下一步,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至于眼前的亏,以后再算!

“想走?”

李元丰目中余光一瞥,看到妖魔,冷冷一笑,妖魔的想法不错,可自己才技高一筹,想到这,他念头一转,识海之中,大放光明,鬼车神意倏尔展开,通体色赤,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

两首发出叫声,如力车鸣,很是难听。

落在人耳中,让人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至于环佩,则系在鬼车脖颈上,晕开圈圈层层的云气,凝而不散,五光十色。

鬼车刚一出现,弥漫四下,身躯一动,口张开,鲸吞般的力量发出,将眼前妖鬼的身子吸地摇摇晃晃。

不得不讲,随着李元丰在大唐世界中力量提升,肉身大成,他借助神秘环佩就可从西游世界鬼车本体中借到更多是力量,和刚降临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吸,声势浩大。

“什么东西?”

妖魔只觉得自己遇到天敌一样,一阵心悸,身子摇摆,站不住根脚。

第十八章 虎口

妖魔抬起头,只见眼前云光若锦绣,华丽精美的羽翼自上而下垂落,在中央,两首昂起,发出难听的声音。

赤色如水,重重弥漫,耀眼到不可思议。

色彩照人眼瞳里,有一种荒古的凶煞。

“什么鬼?”

妖魔眸光之中,照出投影,庞大无匹,自己在其压力之下,站不住脚跟。

还没等妖魔看清楚鬼车真容,声音轰然下击,灿白的光,照彻四下,然后最为显著的一首迎风而涨,径直伸到跟前,居高临下,嘴巴张开。

大嘴裂开,露出里面锋锐的牙齿,如刀似剑,成排森然。

咔嚓,咔嚓,咔嚓,

牙齿碰撞,金石交鸣,莽莽大力发出,不是针对于妖魔真身,而是对其魂魄精神。

鬼车大成之后,成为真正的天妖,会有九首,拥有不可思议之威能,惊天动地,可即使是九首,但也有强弱之分,最为强横的是第一首。

第一首,拥有天赋神通,啖魂吞鬼。

“不。”

妖鬼脸色大变,他感应到,自己的魂魄摇摇欲坠,要控制不住,不由得恐慌起来,虽然不知道眼前何物,但那种天敌感很有压迫力。

妖鬼身子颤抖,要是在平时,他可轻松压下神魂悸动,可在此局势下身负重伤,影响很大,根本稳不住了,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对方的大嘴越来越近。

人到嘴巴前,腥气扑下来,打得睁不开眼。

“咦,”

妖鬼最后一次听到声音,继而整个人陷入彻底黑暗中。

“不一样。”

李元丰仰起头,看到鬼车神意吞噬掉魂魄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化为莹莹一点,和环佩一起,重新沉到识海中。

“这个,”

李元丰念头转动,一拳击出,将妖鬼倒下来的真身打爆,化为阴气,鬼气,怨气,死气,统统吞噬,存于鬼车口里。

“出乎意料。”

李元丰用鬼车的天赋神通将胜利品手下,回想到刚才的一幕,自己吞噬的魂魄和妖鬼不太一样,甚至记忆空白,“莫非是附身?”

李元丰压下心思,踱着步子,袖有红叶,疏疏带雨,他走了一圈,看到大鼎倒地,惨绿鬼火熊熊,阴神小小,在里面翻腾。

宝珠尚在悬浮,垂下光,若璎珞珠帘,定住阴魂。

只是到底没了人主持,这位道录司的四品道官凭借阴神中积蓄的力量,荡开琉璃玉光,神智恢复到清明,不像是以前那样疯狂。

“黄大人,”

李元丰来到跟前,眸有清辉,看向鼎中阴神,笑道,“大人可是受苦了,被蒸煮油炸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

黄文奎早修出阴神,智慧通透,记忆力惊人,虽然只是见过李元丰二三面且从没有说过话,但见人立刻认出,道,“你是李煜?”

声音之中,少见的犹豫。

因为看相貌是日月卫的李煜无疑,可真正的李煜能够打败擒拿住自己的妖魔?

根本不可能啊。

“黄大人记性很好啊。”

李元丰绕鼎而行,衣袂挥洒,隐有秋声寂寥,他上下打量着阴神,感应弥漫的力量,果然是近乎于天地,和灵机的共振比得上西游世界的先天生灵了,要不是这一方地界特殊,限制了阴神的发挥,真要是在外面,妖魔还真拿不下黄文奎。

黄文奎被李元丰的目光打量的发毛,他咳嗽一声,压下心里不安,挤出笑容,道,“这次多谢李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感恩戴德,回去之后,定要备上一份厚礼,登门道谢。”

黄文奎语气恳切,掩饰内心深处的焦急。

以他修为,当然可阴神出窍,游走于外,可要是待得时间太久,离得太远,肉身会有不好的反应。除此之外,阴神被妖魔折磨的元气大伤,力量十不存一,急需回到肉身滋养恢复。

“不急,”

李元丰面上有温和笑容,他用手摩挲着大鼎上的花纹,镂空燕去,空锁无形,道,“黄大人,我对贵妃还阳之事有不少疑问,正好趁此机会,让大人帮我解惑一番。”

黄文奎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沉,这个李煜神神秘秘,不按常理出牌,事出反常者为妖,恐怕自己不好脱身了。

“临邛道人,葛真君,贵妃还阳。”

李元丰看到鼎身上水波萧萧,郁郁而下,两岸青山遮不住,看来应该是黄文奎之法器,没想到居然被妖魔拿来煮他,继续说话,道,“里面有不少门道啊,我真好奇,黄大人就好好说道说道吧。”

“这个啊,”

黄文奎立在鼎中,衣冠如雪,宝珠惨淡的绿光落下,眉宇间阴翳一片,他略一沉吟,组织语言,挑一点不太重要的讲出来。

李元丰手扶大鼎,似笑非笑,听黄文奎吞吞吐吐说话。

好一会,李元丰停下来。

他一推宝珠,晶莹生光,层叠交晕,恍若绿云,罩在鼎口,黄文奎坐在里面,上不见天日,周匝是阴绿的影子,稀稀疏疏的,风来不动。

四下寂静,不知为何,黄文奎却打了个激灵,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黄大人,”

李元丰的声音传下,若西风飒飒,青盖亭亭,没有任何的烟火气,道,“经过这一会,你的阴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即使力量十不存一,不过神志清醒,思维敏捷,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忘记。”

黄文奎像是炸毛的猫儿,嗅到危险的气息,眼睛一缩,细小如针,锋锐非常,道,“你什么意思?”

李元丰站在鼎外,看阴神小小,弥漫在琉璃玉色中,涟漪摇动,轻轻一笑,道,“我跟黄大人扯皮聊天,可不是为了听你无关紧要的假话瞎话,而是你被妖魔折磨的厉害,记忆有崩溃之状,不得不将你安抚。”

李元丰眸子深深,若潭水一样,不见其底,道,“阴神自有玄妙,可自我恢复,从而性灵一点,记忆再生,齐齐整整。”

“我正要的就是齐齐整整。”

李元丰说到这,神情一变,杀机落下,然后五指伸开,鬼车神意附在上面,张口将鼎中的黄文奎的阴神吞下。

正是妖魔吃人,人亦是杀人。

第十九章 晋升

夜中,台上。

藤架悬空,枝条交横。

新蔓织宝网,旧实坠叮当。

幼须垂下,细细密密,何止千百,恍若翩翩蝴蝶,连须钩足,摇摇摆摆。

在其下,有一架小榻,花纹镂刻,一人坐在榻上,闭目不动。

藤架,小榻,闲人。

垂若璎,须似蝶,石听风。

妙韵自成,蔚然成画。

两名力士守在外面,虎背熊腰,手持利刃,在戒备的同时也在低声说话。

一人看了眼榻上人影,道,“老爷阴神出游,还不回来。”

“都是日月卫的人废物。”

另一人接口,语气不屑,道,“四个校尉,平时在外面耀武扬威,眼高于顶,谁都看不起,可真见真章了,才知道是花架子。”

“是啊,”

同伴赞同,愤愤不平,道,“他们一死百了,倒是连累老爷来收拾烂摊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日月卫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日月卫和道录司作为大唐朝廷相对超然的机构,岂会少了龌龊,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要不是上面有人压着,恐怕早将争斗摆到明面上来了。

现在说几句坏话,轻轻松松。

正在此时,只听噗通一声,在空空旷旷的高台上,格外刺耳。

“不好。”

力士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发现端倪,他健步如飞,来到藤架下,见自己老爷已从榻上跌了下来,七窍出血,模样凄惨,顿时吓得六魂无主,吼道,“老爷出事了。”

“什么?”

另一个力士同样奔到榻前,看了一眼,马上道,“我去禀告葛真君。”

时间不大,只见祥云来聚,凤尾拨光,红莲白鸟,齐齐落下,在仙乐之中,葛真君急匆匆过来,神情严肃,木屐声声,玉壶在袖。

“真君,”

两位力士悲痛溢于言表,他们作为黄文奎的卫道之人,感情笃厚,休戚相关,现在见黄文奎的惨相,真的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葛真君这位道录司的领袖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径直来到藤架下,见到黄文奎七窍流血的惨状,面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然后用手一点,自指尖激射出一道光,呈现扇形铺开,高有三尺,上面托举一朵莲花,再往上,云气扶摇,宝珠璀璨。

宝珠滴溜溜一转,渐辉入黄文奎识海中,积雪晶莹。

冥冥之中,点燃魂灯。

呼啦,

僵死过去的黄文奎身子一动,隐隐之间,有少许生机,像是冬去春来,冰皮新解,鳞鳞有光,只是很是微弱,似乎随时熄灭。

葛真君看在眼中,有一点喜色,旋即隐去,对两位力士吩咐道,“你们家主人阴神出游有不妥,幸亏有一缕余魂尚在,可保住性命。你们立刻持我手令,护持黄大人离开此地,回归道录司静养。”

“是。”

两位力士答应一声,连忙寻来软榻,将不能动作的黄文奎放上去,然后再次和葛真君行礼后,离开高台,急匆匆向道录司赶去。

待两人离开,高台寂静。

只有乍起烟水,乱叶寒云。

偶尔一声鹤唳,自远方来,格外清亮。

葛真君目视幽深黑暗,目光如雷霆,威严浩瀚,声音很低,道,“是谁?”

是日。

山后有潭,方圆半亩,其色阴绿,幽暗深邃,寒意勃发。

四下陡壁滑不可攀,光能鉴影,时而有怪松自岩隙中倔强长出来,根叶苍劲,团团簇簇,洒下阴翳。

天光自外面来,落在谷中,和潭里的水色相磨,金绿激荡,莫可名状。

没人知道,在离深潭三丈高的峭壁上,有一洞穴,外面有松枝遮挡,口小而内宽敞,长短不一的乳石倒垂下来,凝有水珠。

李元丰坐在里面,眸子平静,识海之中,大放光明,画面一卷卷翻过,光怪陆离,有生活,有修炼,有斗法,有朝廷勾心斗角,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正是黄文奎的记忆,历历在目,非常清晰。

李元丰一帧接着一帧地观看,虽然不可放慢,可还是看得认真仔细。

不知道多久,李元丰才停下来,他微微抬起头,眉宇间有着喜悦。

不得不说,这次收获很大。

在大唐世界中,他运用鬼车神意吞噬过两位修士的记忆。

真要说出来,当日金元道人的境界修为未必比黄文奎差上太多,但是在那个时候,金元道人是在拼命之后,记忆紊乱,残缺不全的,可黄文奎的不一样。

黄文奎的记忆是完整的。

李元丰故意等到被妖魔折磨了一番的黄文奎恢复之后才下的手,就是这个目的,他要的是齐齐整整的记忆。

现在来看,恰到好处。

“贵妃还阳,”

李元丰抬起头,看到穹顶倒垂下来的乳石,上面积累的水珠仿佛撑不住了,啪得一下,掉在地上,摔成纷纷的水花,他眸子晶莹,有智慧的光。

贵妃还阳真是一件不同寻常之事,即使是黄文奎这样道录司的四品道官,都所知寥寥,可从其中,又可窥视到不少神秘。

“葛真君,”

李元丰喃喃自语,从黄文奎的记忆中能够看到,这位葛真君不愧是能够被大唐朝廷授予真君的存在,自有伟力,神通广大。

而至于神秘的临邛道人,能够做到葛真君都做不到的事儿,可想而知其厉害。

要打两人的主意,自己现在的力量可不足。

李元丰想到这,念头一起,识海之中,鬼车神意出现,一首微垂,口衔宝珠之状,里面隐隐有人形,蕴含沛然不可抵御的精气。

是的,精气,不同于以往吞噬鬼兵鬼卒所化的纯白精气,眼前珠中精气呈现出一种色彩明丽的金黄,只是一看,就有一种与众不同。

正是妖魔所化,品质很高。

“品质高是最好不过。”

李元丰感应到珠中精气蕴含的能量,前所未有,浩浩荡荡,点点头,他这次不惜深入地界,吞掉黄文奎的记忆是意外之喜,首要目标还是这个。

“咄。”

李元丰平了平心神,不再犹豫,立刻一引,宝珠滴溜溜一转,旋即炸开,化为精气,夹杂金黄,自上而下,贯通五脏六腑,再入骨髓血液。

第二十章 上路(求收藏求打赏)

洞中。

悬石垂珠,摇曳欲落。

侧是玲珑石树,望弥霜色。

李元丰端坐在石树前,身染赤铜,金灿灿一片,耀眼夺目。

金铁交鸣之音,自骨与骨之间碰撞传出,铿锵激荡,在四下回响。

回音连绵成一片,若钟鼓齐响,自有韵律。

听在人的耳中,恍若来到春夏相交,雷火俱下,一时气象。

少顷,李元丰身上金色渐去,鼻窍之间,呼吸纤而悠长,微不可闻,隐隐有五彩烟气,倏卷倏舒,长有三尺,五色交晕。

五彩烟气,恰似实质,凝而不散。

当然,这烟气不是真正的烟气,只不过是气达五脏六腑,贯通周匝,周天运转,从而显于外,敛气成烟。

好一会,李元丰蓦然睁开眼,眸子璀璨,他仰头发出一声清啸,初始之时,若水洗山石,叮咚有音,须臾之后,是拨动琴弦,大珠小珠落玉盘,再然后,化为龙吟虎啸一时发,汇聚在一起,向四下扩散。

声音越拔越高,越来越大,鼓荡气机,音波如轮,涟漪顿生。

上下左右,皆是回响。

半个时辰后,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回声在谷中,在潭前,在松下,徘徊不散。

要是李元丰的上司李嫣在此,见此局面,肯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啸作龙虎,有响遏行云之姿态,分明已是气达五脏六腑,渐进入微,从此有吞石熔金之能,气机悠长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境界修为,放到日月卫中,就是副统领的天然继承者。

只要功劳足够,立刻可上位副统领,成为卫中真正高层。

“果然不一样。”

李元丰暗自点头,在以前,他拥有九牛之力,爆发无敌,势不可挡,可刚不可久,一口气用完,就会疲软,可现在五脏六腑能吞石化金,气机生生不息,周天循环,就补上这一缺陷,完全是质的提升。

这样一来,也不枉费自己深入地界的冒险了。

“至于这个,”

李元丰踱步来到鼎前,用手抚摸大鼎镂铭纹理,云渺渺,水茫茫,有一点明月窥人,是黄文奎的一件法器,温养多年,颇为不凡。

只是黄文奎阴神被灭,大鼎就成了无主之物,李元丰看在眼中,可惜没有时间来祭炼。

“时间。”

李元丰喃喃一句,黄文奎是道录司的四品道官,本身也可阴神日游,驭使法器,降妖除魔,他从对方的记忆中得到不少知识,神魂修炼的道路再次打开。

只要敛精凝神,定心参悟,自可再进一步,尝试出窍。

同样的,时间不足。

李元丰念头一起,识海之中,环佩系在鬼车神意上,圈圈层层的云气中,中束一线,仅余缝隙,看样子根本等不得沉下心来修炼,随时要准备回归了。

幸好的是,他搜集神魂修炼法门不是为了在大唐修炼,而是回归西游世界后弥补鬼车真身之不足,在这个世界,只需要强大的力量护佑。

在这方面,刚刚踏出关键一步的炼体法门足以胜任。

有此念头,李元丰大袖一摆,将黄文奎视若珍宝的大鼎拍开,旋即一脚将之踢到洞中深处,然后听着大鼎碰撞的清音,头也不回,出了洞口,直直向上,很快就离开深谷,沿着来路返回。

关口。

翼对层峦,壁立松影。

山石中裂,空有明光粼粼,若门户虚掩。两侧若瓮城,开窗见景,俯视周围。

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此格局半天然半人力所为,大戟士们镇守于此,再加上李元丰打头阵在里面提前扫荡,阻挡外面地界中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倒是守得固若金汤。

正是这样,关口的氛围谈不上活泼,可没有紧张。

但现在,置身其中,却如同在冬日萧萧里,没有任何温度。

冷寂,沉默,无声无息。

至于源头,是和大戟士格格不入的一行人,为首的青年人,头戴银冠,身披福寿仙衣,上面绣着松鹤图,羽猎时节,晴空一片,小印系在带上,隐有龙纹。

整个人,嘴唇抿起,有一种刻薄和严厉。

他的身后,四名力士,铜浇铁铸一样,一动不动。

“咦,”

青年人若有感应,蓦然抬起头,就见前面路上出现一人,绛红甲胄,腰佩弯刀,双眉如墨,眸子沉沉。

刚一出现,就令人印象深刻。

青年人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将异色隐去,他稳稳当当坐在大椅上,衣袂摇摆,风自西来,冷光粼粼。

来人自然是李元丰,他扫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大戟士们,再将目光落在对面的道官身上,若有所思,开口道,“不知道哪一位道录司的大人驾到?本宫在外办事,没能迎接,真是失礼。”

根据调令,他们日月卫的人暂时归属于道录司统领,寄人篱下,矮了半截。

青年人唇薄如刀,声音冷冽,他手捏小印,道,“我是道录司五品道官韩元吉。”

韩元吉说完,顿了顿,屈指一点,小印有律令如珠,串串激荡,发铿锵之音,显示出道录司的威严,道,“真君传令,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所有人可回归地上,好好休息。随后,会有奖赏赐下,绝对丰厚。”

话音落下,在场的大戟士们就露出笑容,这个鬼地方他们是待够了。

“至于李大人,”

韩元吉看向李元丰,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道,“你们这一路安安稳稳,没有出任何意外,李大人功劳最大,正好和我见一见周玉瑶周大人,说不得,还会有真君他老人家召见。”

说完之后,韩元吉站起身,干脆利索地道,“李大人,一起走吧。”

声音不大,但自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元丰看到站到自己身边的四位力士,他们平时负责护佑道官肉身,是真正的千里挑一,没有简单之辈,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真是谨慎。

李元丰眸子深沉,不见其底,大袖一挥,鼓荡风起,引得四人下意识戒备,却从从容容一笑,道,“大好事,我求之不得,周大人,我们上路吧。”

上路。

两个字,一语双关。

第二十一章 出手

一行人,离开关口,折而向南。

路上白沙细石,积若霜雪。

夹杂短松铁枫,郁郁森森,横影寥寥。

枝叶伸到正路,上面有水,沾人衣袂,湿漉漉的,并不舒服。

韩元吉银冠大衣,长袖扶摇,走在最前,顶门有光,扶疏溟蒙,响之清音,神采飞扬。

李元丰紧跟其后,甲胄在身,绛红一抹。

四名力士在最后,呈现扇形展开,弧形进退,虎视眈眈。

李元丰看了看左右,突然开口,打破了场中的寂静,道,“韩大人,忘了问一句,众人解甲回转,其他校尉有没有要去拜见周玉瑶周大人?”

韩元吉脚下不停,腰系小印,横云斜月,莹莹一点,他嘴角挂起少许嘲弄,继而隐去,不动声色地道,“其他校尉也在。”

“其他校尉也在?”

李元丰笑了笑,用手按向刀柄,冷浸五指,月色在握,道,“这个我不太信,即使是真的是,恐怕也不会有一位五品道官和四位力士同行。”

“嗯?”

韩元吉猛地转身,衣袂带起风声,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冷冽,他眉宇间一片萧杀,声音低沉,道,“李大人,你此番话是何意?”

“被人押解回去,能有何意?”

李元丰面对对方眸中的幽光,平平静静,从从容容,没有任何烟火气,道,“你们戒备之意甚浓,以为我看不出来?”

字若钟鼓,交相回响。

碰撞之下,锋锐之气,呼啸奔雷。

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已经有出格之处,会引得周玉瑶等人怀疑,再加上韩元吉等人并不高明的遮掩,早早就看了出来,现在不过是挑破窗户纸罢了。

韩元吉垂下眼睑,人在影中,不见其面容,只是道,“李大人最近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多了,颇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我等只是同行罢了。”

“谎话连篇。”

李元丰见已走远,悍然翻脸,直接斥责,道,“你们真以为其他人是聋子瞎子?”

“你,”

韩元吉本就是刻薄高傲的性子,看不起日月卫的莽夫,现在有令在手,底气更足,他本来的想法是能将李元丰诓骗到周玉瑶前,可要是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自己也不吝强硬,于是板着脸,道,“李煜,注意你的身份,上级大人的命令,莫非你还敢违抗不成?”

话语落下,杀伐交缠。

煌煌威势,扑面而来,沉甸甸的。

不只是道录司道官威势,更为重要的是大唐上百年来积蓄的秩序森严,不可违抗。

“哈哈,”

可惜的是,李元丰可不是大唐之人,他本来性子就有不平不屈之气,再有化身鬼车后沾染上的大妖的桀骜暴戾,岂会对朝廷律令有敬畏之心?

以前力量不够,只能潜藏爪牙,卧薪尝胆,小心翼翼。

现在实力大涨,威势绝伦,横推四方,就随心行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五人,正好撞到刀口。·

“你有朝廷天威,我有说话算数。”

李元丰面容如铁,眸子沉凝,踏前一步,脚下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倏尔下击,若展翅大鹰,风起云飞扬,威势不可挡,道,“说送你们上路,就送你们上路!”

轰隆隆,

李元丰这一击,真的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原本只是循规蹈矩的日月卫校尉,可一旦爆发,声势冲霄,血气激荡如长江大河,力拔山兮气盖世。

威猛绝伦,强横霸道。

以力压人,所向睥睨。

这样的爆发,出乎所有人预料。

首当其冲的韩元吉最是震惊,面色大变,在他的视野中,李元丰凌空下击,势若奔雷闪电,体内气血循环之声,近在咫尺,震得自己耳膜嗡嗡嗡作响。

“李煜,你什么时候突破了通力境界?”

韩元吉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中蛮是不可思议。

只有突破通力境界,劲入五脏六腑,才可入微,锁住气血。

平时若枯石老树,并不起眼。

突然爆发,一击必杀。

李元丰没有说话,目中杀机森然。

在未突破之前,他一身气血,恍若烘炉,热浪拍人。

突破之后,才可这样令人猝不及防地爆发。

在他看来,这样的变化,几乎要比气机悠长,生生不息,还要强大。

“啊,”

李元丰蓦然暴起,一击势若雷霆,韩元吉根本反应不过来,更不要提抵挡了,只眼睁睁看到对方五指捏成鹤喙,啄向自己的眉心。

筋鼓乌青,如同死亡色彩,浸染到自己的眼瞳中。

冰冷冷的,化不开。

正在韩元吉心中大喊我命休矣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腰间悬有的小印绽放出明光,在其中,有华美诗篇诵读,风云吐于行间,珠玉生在字里,字字珠玑,难以描述。

诗篇一起,有纯青之意。

向上一迎,挡在李元丰的手前。

正是道录司的葛真君亲自为道官们留下的护身道术,关键时候能救命。

“道诗紫青,濯然不凡。”

韩元吉死里逃生,清光映在他的面容上,满是喜色。

“高兴的太早。”

李元丰击中清光,只觉得光滑如镜,拨开自己的力量,他冷笑一声,力量贯通,自五脏六腑起,汇聚到五指,鹤喙一啄,气劲如针,只攻一点,穿透力十足。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明镜之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蛛网裂纹,然后紫青道诗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一个的文字飞舞,旋即光泽暗去,普普通通。

再然后,文字破碎,踪迹不见。

韩元吉腰间的小印同样化为齑粉,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果不其然。”

李元丰见到这一幕,平平静静,葛真君布置的道术非同一般,真要是李嫣这种级别的一击,都有十之六七会被挡住,可自己可不是李嫣这样的日月卫副统领,而是拥有九牛之力披着人皮的大妖,爆发力强横到超乎想象。

近身搏杀,人尽敌国。

岂是区区一个早刻制上的道术能够抵挡的?

“我,”

韩元吉简直是从天上掉到地下,本来还庆幸死里逃生,结果是自己高兴早了,死亡的阴影根本没有散去,愈发深重。

“咄。”

李元丰才不管对方这种落差,他击碎道术之后,踏前一步,人如弓身满月,拳如箭矢,爆射出去,携带着冲击力,狠狠地一击打在韩元吉的头颅上。

刹那间,血花绽放。

第二十二章 碾压

从李元丰翻脸,继而暴起出手,再到破碎道术,最后一拳锤杀,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之际之间,快到不可思议。

在场四位力士简直木偶一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们见到韩元吉身子已经像是破布袋一样,飞到空中,变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才怒吼一声,愤然出手,身体前倾,猛虎下山,蛮牛冲撞,一往无前。

气血鼓荡似火炉,筋骨爆鸣发铁音。

刚猛,激烈,视死如归。

若战旗所指,无坚不摧,寸草不生。

力士所走的路子,灵药灌注,炼真萃身,横练功夫,登峰造极,不同于武道之路,反跟李元丰的炼体之术大同小异。

只是这样练法,没有李元丰那样鬼车神意吞鬼啖魂转化精气,极端地舍内专外,硬功能抗刀剑,可隐患不小,通常不到四十就体质崩塌,行将就木,但能被道官们倚重作为卫道护身手段,杀伤力不容怀疑。

“愚蠢,”

李元丰突然动了,足下一点,翩翩若大鹤起舞,清影缭乱,整个人滴溜溜一转,游龙摆尾,就出了四人包围圈。

力士横练无双,皮糙肉厚,可失之灵巧,略显笨拙。

毕竟力士之用,主要是用来护佑道官肉身,不求伤敌,只愿能扛得住,只要挡住片刻,争取时间,道官自可从容施展道术。

站桩的力士们,就是这样。

“咄。”

李元丰脚画阴阳,天圆地方,左臂曲前成大枪,扑棱一抖,又准又狠,右手则张弓射雕,后发先至。

比起精于武道的日月卫副统领们,实际上,李元丰速度很一般,他厉害在铜皮铁骨和九牛之力上,力大势沉,抗打抗挨,但对上笨拙的力士们,则显得如同猿猴般灵活。

拳,肘,手,足,膝,肩。

戳,挤,靠,崩,撼,突。

快如枪击,重似抡锤,巧似扎针,意在绵长。

大开大合,刚猛无双。

刚一交上手,四个力士就成了活靶子,被李元丰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他们吼声连连,有力使不出来,而每一次挨打,又痛入骨髓。

不得不说,力士遇到李元丰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们引以为傲的横练外功和蛮牛大力比不上李元丰的铜皮铁骨与九牛之力,而李元丰最为薄弱的速度和身法,还比他们强上一截。

力士全方位落后于李元丰,只能被动挨打。

“看打。”

李元丰抓紧时间,身子一摇,舟行水上,分波前进,双手一抓,一掌平伸,自上而下,若帝王之玉玺,落则杀伐由心,一拳自腰间崩出,似煌煌大势,继往开来。

一掌,一拳,都蕴含九牛之力,悍然吐出。

“啊,”

一力士硬生生接了这两下,他身子上筋骨成排,乌青交错,稍一碰撞,居然发出金属般的清音,像是击打在铜钟上,声音悠悠。

只是击打来的力量委实太大,钟声在半途就戛然而止,只余下一道破败的余音,钟破声消。

轰隆隆,

力士身子被击飞,目中的光彩黯淡下去。

“贼子!”

就在李元丰摸清了力士的真正的底细,准备对剩下的三个力士动手的时候,只听一声大叫来自于身后,旋即澄明的光轮升腾,半个呼吸间,到半空上。

在其中,星芒绕匝,木石投影,一个小小的人影在里面,不到一尺,左手持小印,右手握飞剑,眉须皆绿,烟云绕之。

“看剑。”

随着蕴含无尽杀意的话语落下,一道白光若匹练一样卷过来,迅疾到不可思议,只是一闪,就刺向李元丰的后心,又稳,又准,又快,又狠。

正是驭剑刺杀,跗骨随行。

法剑刺来,李元丰背后长眼一般,根本没有回头,而是身子一撞,极为舒展,恍恍然似玄龟拜月,又若白鸟展翅跃水,不仅是正好躲过飞剑刺杀,而且顺势来到又一力士跟前,一手缠腕,一手缠臂,同时发力。

近身缠,反手肘,尖如大枪,这一力士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仰天摔倒,没了呼吸。

九牛之力集中一点爆发,穿透之力,匪夷所思。

即使是钢板铁板,都抵挡不了。

再打死一人,李元丰才施施然转身,看向对面的阴神,道,“韩元吉,我既然打爆你的肉身,你的阴神也逃不了。”

声音不大,从容而谈。

可话语中平静里蕴含的自信,若如椽大笔写下雄文,洋洋洒洒,气势吞天。

说打爆你,肯定要打爆你。

不可改变,无处可逃。

“李煜,”

韩元吉肉身被毁,幸而有力士拖住,阴神得以逃出,他立于光轮中,眉宇青青,煞气冲顶,咬牙切齿道,“你违背上级命令,还敢动手杀戮同僚,死罪难逃。即使你们大统领出面,都改不了你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韩元吉只是阴神存在,莹莹不到一尺,看上去袖珍玲珑,声音中的仇恨却几乎要化为实质,道,“法网恢恢,律令煌煌,你罪大当诛!”

韩元吉大恨,心中的恨意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洗不去,肉身一破,阴神难驻,即使是苟延残喘,也坚持不了太久,早晚会灰飞烟灭。

而他功劳不够,没资格得龙气相扶,授印而享香火,成为一方神灵,只有踏入鬼途,长生断绝,阴阳相隔。

这样的深仇大恨,换成谁都忍不了。

“是你倒霉。”

李元丰动起手来,没有任何怜悯或者犹豫,既然对方要对付自己,就得付出代价,他脸庞坚毅,衣袂飒飒,风雷之音,随之而动,道,“下辈子你不要入官家门,也不要修道,老老实实投个好胎,过一生吧。”

“死。”

韩元吉真的是怒发冲冠,浑身冒火,他断喝一声,右手持剑,以极快的速度出剑,连续三十六剑,一剑快于一剑,一剑疾于一剑,叠在一起。

有奔雷飞石之快,有雄鹰下击之威,有虎啸蛇惊之奇,有月出山崖之翩然。

阴神驭剑,不同于世俗剑法,凭借其心念所动,剑之出,快,奇,诡异。

在同时,剩下的两个力士也大吼着,一左一右扑过来。

三面夹击,气势汹汹。

“花架子而已。”

对于韩元吉的驭剑千变,李元丰眼中闪过不屑,他吞噬过黄文奎的阴神,虽然本身不能驭剑斩杀,可只是扫一下,就能够洞彻眼前的虚实。

“自己上来送死。”

李元丰丁字步站稳,气沉丹田,打出一拳,浩浩荡荡的气血之力鼓荡,炙热若烘炉,熊熊燃烧,阳刚霸道,其他两位力士还没觉得如何,可韩元吉的阴神就好像被万针扎身一样。

以李元丰现在的气血之力,可不是韩元吉这样刚刚能够阴神夜游之辈能够抵挡的。

对方以阴神面对自己,真真是昏了头!

果不其然,接下来,李元丰直接以气血之力压迫,炙热阳刚,打得韩元吉根本没法近身不说,连刚才奔过来的两位力士都不得已不停给韩元吉帮忙招架。

韩元吉不仅是没有发挥出阴神驭剑的威能,反而是成了累赘。

面对这样的三人,李元丰很快就将他们收拾掉。

第二十三章 挑衅

台前。

枝叶出于石间,霜雪满竹。

再往上,烟水袅袅,幽幽寂静。

钟声答鹤唳,炉香对新辉。

周玉瑶换了一身宫裙,发髻盘起,斜插一只簪子,她玉颜清冷,纤纤玉手正握着一笛,笛声杳杳,风骨冷秀,似朵朵梨花开,洋洋洒洒。

笛声,在花间,在木下,在鹤影前,在高台后。

听在人的耳中,有冷香飞上诗句之感。

只是若是有熟悉周玉瑶的人在此,就会发现,笛声之中,稍有一缕波折,像是人有心事,难以全神贯注。

一声脆音,突兀响起,周玉瑶皱了皱黛眉,将小笛自红唇上取下,她抬起头,看向木上,在那里,悬有一石,似是鉴形,镌刻双鱼,左日右月,星斗罗列。

在此时,粼粼的光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向四面八方扩散。

随着时间推移,光波跳动。

层层圈圈,圈圈晕晕。

看在眼中,非常难受。

到最后,刹那间静止,只剩下火炉般气血熊熊燃烧,即使是隔得很远,依稀有灼热扑面。

咔嚓,

周玉瑶豁然起身,玉手一用力,将小笛捏成齑粉,她美眸之中,激射出三尺清光,盯在图像上,一动不动。

隐隐之间,一抹绛红,鲜艳如火。

“哼,”

周玉瑶冷哼一声,美眸之中,寒芒跳跃,杀机森然,见此法器反馈,她已经知道,自己派出去的道官韩元吉和四名力士凶多吉少。

而凶手,即使在法器中传出的影子惊鸿一瞥,可周玉瑶身为四品道官,和黄文奎一个级别的,甚至高出一线,记忆力出众,有过目不忘之能,立刻就认出来,十有七八是自己原本起疑的日月卫校尉李煜。

这个家伙,原本自出外后,从没有回来补给,不知道用何种手段在地界中生存。现在更是居然实力大涨,而且失心疯般攻击道录司中的道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玉瑶踱步来去,心烦气躁。

“是日月卫的大统领插手?或者其他?”

周玉瑶拢在袖中的粉拳攥紧,这次贵妃还阳非同一般,各种势力或是出手,或是虎视眈眈,有人兴风作浪扯后腿不是不可能的。

可真的会这般完全撕破脸,不惜杀伐?

下一刻,蓦然间,有清辉升腾,晕光如月,濯然不动,洒下明华,继而雷霆一响,云气叠层,若珠帘般挂起,一道人踱步而来,他头戴云冠,身披珠色仙衣,佩戴宝珠,腰悬法剑,眸子若琥珀,片尘不染。

道人似缓实急,身后两个力士,一人持大戟,一人拿利斧,全神戒备。

“周道友,”

来人打了个招呼,展颜一笑,眸光中浮现出丹青玉文,道,“真君在北玄塔,让我们过去。”

“嗯。”

周玉瑶点点头,有点心绪不宁,李煜之事,如鲠在喉,让人很不舒服。

“周道友,”

来人魏夏元看出了周玉瑶的不同寻常,径直问道,“可有事?”

“这个,”

周玉瑶略一沉吟,刚要回答,蓦然间,两人都有感应,同时一惊,看向远处。

“是什么?”

魏夏元和周玉瑶并肩而立,念自心起,法眼一开,眸中丹青玉文大盛,恍若明镜,照出周匝景象,在他的视线中,火光如焰,似悬灯于半空中,浮空而来,烨烨有丹彩。

灯火燃空,曳起殷红的尾色,恰如展开的铁血大旗。

不知为何,大旗招展,血光照空,隐隐有一种来势汹汹和桀骜不驯。

看在眼中,有一种灼烧感。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魏夏元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开口说话,道,“是气血之力,很强大。”

他顿了顿,面容上浮现出疑惑之色,道,“这一地界除去我们大唐势力,根本没有生人,什么时候出现这般气血鼎盛的人物的?”

只看气象,毫不逊色于日月卫的副统领们。

可是道录司的高层们知道,因为日月卫的大统领的不配合,日月卫的副统领级别的根本没有来此地界。

而此地界中,或许有强大的存在,可都是妖魔鬼怪之属,不可能有这样浩瀚的气血之力。

在这个时候,魏夏元目中余光一瞥,正好见到身边的周玉瑶玉颜铁青,几乎要刮下一层霜来,他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虽然是女流之辈,但真正巾帼不让须眉,性格强硬,城府深沉,这样毫不掩饰的暴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贼子气焰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玉瑶一振云袖,星芒炸开,团团簇簇,她银牙紧咬,对魏夏元道,“魏道友,你且帮我护法,我去会一会这无法无天的贼子。”

“好。”

魏夏元没有多问,只是答应一声。

周玉瑶深吸一口气,在木榻上坐下,然后闭上眼,刹那间,顶门之上,流光溢彩,烟云缭绕,一倩影跃然而出,曳裙长衣,腰有彩带,玉足有环,叮当作响。

倩影出现,脚踏惊虹,左右一绕,化为龙形,须鳞俨然,栩栩如生,然后托举身子,腾空而起,向远方行去。

阴神御空,耳听风响,迅疾无匹。

很快的,周玉瑶就看到,就是在正前方,林子里,有气血冲霄,浩浩荡荡,焰明激烈,璀璨生光,非常耀眼。

在普通人眼中,是根本看不到的。

要是日月卫中的校尉在,也看不到,只会感应到浓烈的气势。

只有像周玉瑶这样阴神出游之人,才分外看得清楚如此异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地之间,以气贯之。

人为生灵,有富贵之气,有官气,有煞气,有气血之气,有轻灵之气,等等等等,各不相同。

修士入道之后,领悟观气法门,得而见之。

周玉瑶阴神出游,观气之术用的更是自如,锁定气血冲霄之所在。

“去。”

周玉瑶定了定神,阴神之上,浮现出细密的篆文,然后倏尔一碰,化为星芒雷火,扑棱一下,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向林中扑去。

自远处看,像是一道霜白之线,似有似无。

正是真正的道术之威。

第二十四章 图谋

林前。

浮空跃彩,璀璨夺目。

烟水相磨,金青交晕。

突然间,有霜白之气,横跨而来,恍若惊龙,瞬间下击,炯然有光。

遥遥看去,有余音铿锵,经久不散,久而不灭。

乍一看,美丽绝伦,气象万千,实际上,杀机森然。

因为这不是其他,而是阴神施展的小九真雷法。

雷法,即使比不上真正的天地间的雷霆,可依然蕴含那种破灭所有的霸道,横浸到人骨子里,冰冷冷的。

李元丰正站在木下,树冠亭亭如盖,绿云照人眉宇,一片青翠,他身若赤铜,灿灿其光,整个人扎根一样,一动不动。

叶青而人金,相映成画。

眼看雷法遥遥打过来,他冷哼一声,身子稳若泰山,手一伸,捏成方方正正的大印之相,自下而上,悍然轰出。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没有什么玄妙轨迹,就是很扎实的一拳,蕴含炉火般的气血的力量,直接迎上去。

两种力量在半空中碰撞,发出一声大音,圈圈晕晕的余波炸开,向四面八方扩散。

耀眼的白光渐渐淡去,只余下模糊不清的痕迹。

在此时,肉眼难见的虚空中,有千百瑞气,千重霞彩,聚拢起来,凝成一个小钟,上面绣着奇异花纹,讲述法有三成,仙有五等。

法有三成,小成,中成,大成。

仙有五等,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

三五之术,交错而生,自然衍生出一种奇异玄妙。

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可真实存在。

钟滴溜溜一转,向李元丰当头罩下。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的波澜。

不同于刚才雷法的迅疾爆裂,煌煌堂堂,摄魂三五天官钟在于隐匿,在于出其不意,在于难以发现,在于阴毒非常。

悄无声息即可摄取人的魂魄,称得上杀人于无形。

而在周玉瑶看来,此道术委实是对付武道中人的杀手锏。

因为武道中人,对敌全凭灵觉,即使是能感应到道术的力量波动,可眼不见就会有误差,一个应对不得当,马上满盘皆输。

钟身上的花纹,是三五之道,正好对上人身之三魂五魁首。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为何道录司能够隐隐压下日月卫,成为大唐朝廷机构中超然的存在。

无他,比起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到的实实在在的力量,道术更为诡异,更为变化莫测,更为防不胜防。

特别是在复杂地形,或者拉开距离后,阴神更能将之聚散无形的特质发挥到最大。

周玉瑶打的如意算盘,一环扣一环。

“正让你这么想。”

李元丰念头一转,就洞彻了周玉瑶的打算,他笑了笑,自己可不是日月卫中纯粹走武道之人,自己已过入道三关,有观气之术,其他日月卫的校尉和副统领们无法窥见钟身全貌,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还可看出其玄妙所在。

这一点,恐怕要让周玉瑶大失所望了。

想到这,李元丰身子一转,只取中宫,右手并指如剑,气劲所到,快如闪电,后发先至,在钟身尚未落在自己身前的刹那,正中中央。

啵,

一声轻响,钟声毫无疑问地被一指代剑戳破,脆弱的像是阳光下的五彩泡泡一样,不堪一击,这一道术重在诡异玄奇,让人防不胜防,一旦被洞彻玄妙,就没了作用。

“咦,”

周玉瑶在林外,见到自己的道术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去,微微一怔,她翩翩身影立在光晕中,周匝枝叶的影子飒飒,如真似幻。

“是巧合?”

周玉瑶低低呢喃一句,玉手捏了个法诀,再次催动道术神通。

“太阴离魂通幽剑,”

李元丰目生毫光,明察秋毫,纤毫毕现,气机一动,他就通过观气之术发现自己左侧有一柄无形飞剑。

剑呈现玄黑色,剑柄上是太阴符文,新月之光,剑身上同样镌刻篆文,勾勒出一幅景象,昼夜颠倒,寒暑不息,从而阴阳混乱,从而魄中迷魂,魂中迷魄,进退失度。

人之身,重在顺应天地,调和阴阳乾坤,才可顺风顺水,健健康康。

而太阴离魂剑则是完全颠倒,昼夜,寒暑,四季,等等等,全部颠倒,人身岂能受得了?

到最后,则是魂飞魄散。

又是阴毒的一道术,同样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中,很显然,周玉瑶是想试探一下,刚才李煜破掉她的小钟到底是巧合,还是成竹在心。

对于太阴离魂通幽剑这门道术,李元丰更为熟悉,了如指掌,原因很简单,黄文奎曾经多次和周玉瑶切磋,见识过这一门道术。

而李元丰有黄文奎的多数记忆,自然对这门道术不陌生。

李元丰稳稳站立,脚下生根一样,整个人仿佛成一株顶天立地的大树,枝叶茂盛,木茎森森,根若虬龙,扎于大地深处,风吹不动。

站定之后,以静待动,以逸待劳。

眼见太阴离魂剑袭来,李元丰自自然然摆了个浮云桩,头拔若顶青天,背脊椎骨似大龙升腾,然后瞬间由静到动,身子拔起,右拳打出,如飞箭穿物,爆裂打出。

人身若弓拳出似箭,半步崩拳,穿透力无双。

“给我破。”

李元丰一拳打出,拳到,声到,道术破灭,干脆利索,一力降十会。

“道术,”

李元丰立在原地,顶门上气血鼓荡,若宝灯,或火炬,或烽烟,笔直向上,熊熊燃烧,在破掉上面三种道术后,他接下来又破了周玉瑶几种道术,若有所思。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不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心有底气,更为重要的是通过真正交手,摸清楚这个世界上修道之人的底细。

现在来看,道术的诡异,多变,防不胜防,在自己同样熟悉道术的情况下,大打折扣。

“这么一来,”

李元丰目光炯炯,他虽然吞噬过金元道人和黄文奎的神魂,了解不少修道辛秘,但只有亲自动手的情况下,才可避免眼高手低,未雨绸缪,直指最终目标葛真君和临邛道人。

实战经验,太有用了。

“哈哈,”

李元丰想到高兴处,气血鼓荡,焰火更盛,像是大旗招展,冲林外的周玉瑶和魏夏元示威。

第二十五章 临邛道士

魏夏元目光晶澈,手持法剑,森然若秋水,鉴影须眉。

周匝寒烟上枝,暮鸟鸣石。

平沙骤起,寂寥在眼。

翠嶂倒影下来,影影绰绰,寂静无声。

这位道录司的四品道官似是警觉的猫儿,随时准备出手,斩杀可能冒出来的人影。

正在此时,只听妙音迭起,仙乐声声,冷香垂落,结成莲花之相,郁郁馥馥,摇摇摆摆,魏夏元听到声音,转过头,就见自己身前的周玉瑶上空,细雨纤纤,晴岚楚楚,继而吐香晕色,层层圈圈,一个玲珑倩影曳裙出来。

倩影不到一尺,琼香绕身,罗锦扶摇,精致美丽。

出现之后,往下一落,通过顶门,沉入识海中。

再然后,魏夏元就见周玉瑶睁开眼,仔细看去,不同于平时的清冷不近人,现在的女冠脸如桃花眉如柳,盈盈一握的纤腰,美眸流转之间,隐隐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娇媚。

是的,娇媚,可人。

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多了三分勾人。

要是普通人见周玉瑶这样风姿约绰的样子,肯定是觉得比眼前好看,可落在同境界的魏夏元眼中,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

因为他知道,周玉瑶这样的变化不是好事,而是阴神出外,有所折损元气,才会落地不稳,从而引起的改变。

很快的,周玉瑶刚才的容光焕发般的娇艳敛去,重新拿捏住气机,她黛眉挑了挑,玉颜上满是寒霜,银牙咬紧,看向林中方向。

在那里,气血之力升腾,恍若熊熊燃烧的火炬,而周匝星火曳着战旗之相,远远铺开,指向自己的方向。

挑衅,绝对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可恶。”

周玉瑶罕见地跺了跺脚,恨不得要骂人,对方真是可恨,不只是违背上级命令,还杀害了自己派出去的道官与力士们,现在还这么挑衅,无法无天!

更气人的是,自己刚才主动出手,不仅是没有教训到对方,反而稍一不留神被对方寻到机会打了一记,元气有损。

真真是气死人!

“周道友,”

魏夏元目中清光盈盈,丹青玉文,交织成镜,同样照出林中的景象,火焰熊熊,激烈燃烧,染红半边天,那种隐隐的嚣张气焰,扑面而来,他神情变得严肃,林中武道之人拥有的实力,还要超乎自己想象,于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中十有七八是日月卫的李煜,”

周玉瑶抿起丹唇,贝齿细细,声音中有一种冷意,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没有任何的隐瞒,事情发展越发出乎所料,需要群策群力。

“还有这等事情,”

魏夏元听完,眸子之中,看向林中,流露出刀锋一般锐利的杀机,对方胆大包天到敢杀害道录司的五品道官和四名力士,真是视道录司和朝廷如无物,实在该杀。

只是他又想到对方的诡异,还有刚才和周玉瑶展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力量,硬生生将杀机压下去,没有爆发。

“对方实力已经不弱于日月卫的副统领,”

魏夏元神情冷静,认真分析,道,“且看其嚣张的样子,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依我之见,我们两个暂时解决不了,正好现在去见真君,也将此事禀告,看一看真君如何处理。”

“我知道了。”

周玉瑶尽管不甘心,可知道这是稳妥老成之道,只能点头表示答应。

“我们走。”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焰火,同时转身,离开高台,向外行去,他们身轻体健,即使不能够像阴神那样神出鬼没御空飞行,可脚下生风,很快就消失不见。

只剩下空旷的高台,藤叶上下,结蔓垂璎。

天上冷光照下来,积水空明。

少顷,有一身影来到台前,身姿挺拔,面容坚毅,双眉浓若刀。

来人看向周玉瑶和魏夏元消失的背影,目光沉沉。

“走的不慢。”

来人自然是李元丰,这个时候,他身上没有和林中与周玉瑶阴神交手的锋芒毕露气血如炉火,整个人精气内敛,成了路边不起眼的石头。

突破之后,李元丰进入入微之境,既能张扬霸道,威猛强势,也可潜龙在深渊,平平静静的。

对于两人,他未必没有强留下来的能力,可没有必要。

原因并不复杂,李元丰的目标是收集神魂之道的修炼法门,反正已有黄文奎这位同是道录司四品道官关于神魂之道的记忆,即使是再有两人的,也没有多大用处。

而时间紧迫,用不了多久就得回归西游世界,不能做无用功,要集中全部精力和时间,放到真正目标身上。

真正的目标,葛真君和临邛道人。

反正经过与周玉瑶的交手,李元丰亲身体会过阴神修士的战斗力。

对于完成自己目标,李元丰更有信心。

“走。”

李元丰鼻子抽了抽,嗅着空气中两人留下的气机,身子一摇,如游龙一样,只是一眨眼,同样消失不见,尾随而去。

北玄塔。

檐出云霞,阁朝幽水。前后云台宝阁,左右浮亭长廊。奇花异卉不绝,珍禽异兽来来往往。尚有水光绕之,波浪不起,清澈见底。

置身其中,如同天上琼楼,人间仙境。

特别是在周围灰扑扑的地界中,这样一建筑,格外夺目,与众不同。

当珠光偏移,层层落下,照出琉璃玉地,清凉世界,在其中,案上玉鼎巍峨,青烟细细,铜螭之中,冒出彩毫,万万千千的篆文,恍若满天星斗一样,冉冉下落,掉到地上,啪得一声,发出清音,化为玉蕊花开,弥漫冷香。

葛真君静静地坐在云榻上,他双鬓雪白,眸子清幽,冷碧不见底,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正慢条斯理地烧水。

小炉上火势正旺,很快的,水壶中传出一阵阵松音,葛真君听到后,抬手取下壶盖,防止水煮过老,须臾后,待水珠串串,似蟹眼一般,水有微微波澜,知道水已好。

葛真君拿起水壶,至于案上素白茶盅中,早放好茶叶,两面微缺,叶厚娇嫩碧绿,像如意头。

哗啦啦,

沸水自壶口出,笔直一线,落入茶盅中,顿时茶叶沉浮,有一种茶香传出,似是莲香,清新淡雅。

茶刚好,室内有渺渺云气如水,往下一落,临邛道人出现。

第二十六章 妖人误国

京城,日月卫,阁中。

四面玲珑,八方来风。

悬虹光耀穹顶而夭矫于檐下,氤氲霜白,满地似雪,晶澈明净;置宝鼎镂空鼎盖稳在案上,烟起碧绿,幽幽重重。

刘志毅木屐有声,展袖坐下,他中等身材,面容普通,服饰简单,并不起眼,看向素白茶盅中一点茶叶,黛青蓄翠,嫩色袭人,两者青白成韵,交错有趣。

茶色隐隐,有雨后空濛。

茶香不散,是莲花冷沁。

刘志毅看在眼中,笑道,“以前大统领你最喜欢负壶于云崖上,长歌于寒林前,枕溪石赏月,对烟霞思前人,痛快饮酒,雄心万丈。现在冲起茶来,大沸小沸,洗碗选盏,倒是真有清真雅士之风了。”

大统领坐在对面,青铜面具遮住面容,身姿奇伟,眸子璀璨若星辰,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闻言笑道,“少年时候,仗剑醉酒,肆意而行,老来沸水煮茶,恬静自然,一酒一茶,心境不同了。”

“是啊,几十年过去,心境不一样了。,”

刘志毅端起素白茶盏,上面明月沉下碧涧,泠然寂静,锵然有声,茶水照人,他同样颇多感慨,好一会,才道,“幸好我们的功夫没有白费,狐狸再是狡猾,总会有一天露出他的马脚。。”

闻听此言,大统领坐直身子,目中精光大盛,如大日东巡,堂堂皇皇,刚才的平静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剑芒乍起,萧杀扑面,道,“确定了?”

“不敢说是完全确认。”

刘志毅放下茶盅,认认真真地说话,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可每一件事几乎背后都有那位真君的影子,要是是巧合,我是真的不信。”

“你讲。”

“大统领,。”

刘志毅面容普通,看样子只是寻常人,可当他沉下来,天光照入,眸子幽幽,有一种智慧的光,显然是心思缜密之辈,缓声道,“开元之敝,安史之乱,要说罪魁祸首,李林甫绝对是当仁不让。”

大统领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到窗前,外面莲花盛开,香冷鲜亮,朵朵映入眉宇间,听到这个名字,他顿时在心中想到一系列的事儿。

李林甫,大唐鼎鼎有名的奸相,狡诈而善媚上,曾扳倒朝中贤相张九龄,蛊惑李隆基废太子,后上高位,蒙蔽圣聪,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罪名之多,罄竹难书。

最大统领印象深刻的是,奸相李林甫为阻断大唐出入将相的路子,不让后来者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上书李隆基,称“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有勇,寒族即无党援。”,从此之后,目不识丁的胡人成为专职大将,掌握虎狼之师。

而让大唐自鼎盛到衰落的安史之乱的始作俑者安禄山就是趁着这个势头崛起的,想一想,真是让人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刘志毅声音不断,继续说话,道,“人们都言李林甫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侯人主意,和中宫妃家交好,才可平步青云,可经过我的详细调查发现,我们道录司的那位真君的影子若隐若现,在关键节点上没少出力。”

“要不是有真君暗地里的帮助,李林甫的上位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大统领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的杀机愈发深沉,连外面盛夏的荷色都挡不住,呼之欲出。

“还有,”

刘志毅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上水,嗅着二道茶的醇厚,吹了吹上面的茶叶,道,“据我调集人手的暗查,当年杨太真和太上皇的第一次见面,葛真君的举动同样存疑。”

刘志毅声音平静,声音不大,道,“杨玉真天生媚骨,姿容绝世,可真能够引得当初太上皇不惜声名,自亲生儿子手中夺其妻子,我是不信的。”

“又是那个牛鼻子?”

大统领转过身,青铜面具遮面,看不清神情,看只听话语中的压抑,就像是压住的火山,即将爆发。

“没错。”

刘志毅点点头,开口答道,“据从杨玉真身前的人讲,杨玉真不论寒暑都坚持一套吐纳呼吸之术,我们原本只以为是杨玉环在出家为女冠时候习得的,可显然错了,十有七八是葛道人传授的。”

“哼,”

大统领冷哼一声,室内温度仿佛都下降了,他踱步来去,衣袂带起风雷,道,“别看牛鼻子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但道家的房中术什么的,肯定很精通。”

大统领目光凛然,有一种洞彻人心,道,“牛鼻子和祸国妖女杨玉真勾勾搭搭,那杨国忠同样也跑不了的,也会狼狈成奸。”

刘志毅没有言语,两人同族,一丘之貉,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

杨玉真和杨国忠两个同族之人,一个是妖妃祸国,一个奸臣当道,在忠于大唐的人眼中都不是好鸟,甚至底下人还有编排两人不少的段子,充满着荒诞而离奇的故事,比如不为人知的苟且之事,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了,很多都是捕风捉影,不可相信,但任何人都知道,这两人在朝廷是内外勾结,相互扶持,才有杨家鼎盛,权倾朝野,嚣张跋扈。

“李林甫,杨国忠,杨玉环,”

大统领用手拍在窗台上,发出金石之音,在阁内回响,鸣之不绝,有铿锵之声,道,“两个奸相,一个妖妃,都和牛鼻子有关系,好啊好,果真是妖道不可信,必祸乱朝廷。”

他的声音中,有着痛恨,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洗不尽。

刘志毅沉默下来,整个人坐在藤椅上。

对于大统领的心情,他应该是最了解的。

很多人都是大统领固执,不合时宜,对于道录司的敌意莫名其妙,很多心思阴暗的人还将之归结为部门之争,说是大统领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即使在日月卫中,也有人嘀咕。

可作为大统领的最亲近之人,刘志毅知道,大统领对道录司的敌意,不是其他,只是单纯觉得妖法误国,而葛道人这种人,存己而惜身,本质上寡恩而自私,委任于高位,不是社稷之福。

现在来看,大统领是很有预见性的。

“还有一事,”

刘志毅略一犹豫,想到自己在这么多年的调查中无意间发现的一事,道,“是龙脉。”

第二十七章 屠龙术

正值日暮。

夕光粼粼,孤烟自外来,落在阴阴夏木上,黄鹂有声。

半是彩翠分明,半是晚岚存照。

光影重叠,投入到檐下,照在阁中,晶莹生辉,映出里面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置身其中,会发现,寂静,窒息,压抑。

稍一接触,就觉得心中惊悸。

大统领听完刘志毅的话,沉默好一会,一振长袖,扶在窗台,极目远望,白云苍茫,余照澄明,寂寥不见边际,咬牙说话,道,“当年龙脉被斩,从而天下无主,蛟龙四起,也有牛鼻子插手?”

他的话语之中,充塞杀机,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道门之中,有屠龙术,有斩龙诀,可惊鸿一瞥,难以见到。”

刘志毅皱着眉头,他看向炉中火已熄灭,壶中水不再响,火炭一明一暗闪烁,道,“每个朝代,都对其严防死守,一经发现,立刻诛杀,几乎传承断绝。”

刘志毅用手端着空空如也的茶盅,上面有丹青图画,跃然于壁上,继续道,“再说了,要施展屠龙术,斩断龙脉,不可避免会受到龙气反噬,重则直接死亡,轻则天谴加身,寿元大损。”

“正是这样,我以前没有怀疑过葛道人。”

“可最近又发现,当龙脉被斩之时,葛道人没在京城不说,甚至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

“以葛道人要祸乱大唐的行事风格来看,难逃嫌疑。”

大统领立在窗台前,看外面夕光渐稀,束成一线,投入山中,如入濯魄冰壶,美轮美奂,他的心情却似浸入幽水,道,“安禄山等人突兀卷起,蛟龙之势峥嵘,席卷全国,正是始于祖脉被斩,龙气西去,要是真的是事实,只这一点,就该把牛鼻子剥皮点灯,千刀万剐。”

“志毅,”

大统领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你且将整理的调查资料给我,我再仔细看一看。”

“早准备好了。”

刘志毅答应一声,自脚下拿起一双耳檀木小箱,啪嗒一声,打开小锁,露出里面厚厚的纸张,不少已经泛黄,上面蝇头小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大统领取出来,静静翻阅,沉默不言。

行文简朴,寥寥几笔,记录葛道人或者道录司和李林甫,杨国忠,杨太真,等等等等,曾经权倾朝野的奸相妖妃的走动,即使绝大多数看上去是正常往来,但从不少蛛丝马迹中依旧可以看出令人怀疑的地方。葛道人明里暗里,出现的太多,太频繁,太巧合。

以前没有人注意,可当查证归纳在一起的,就跃然纸上。

“妖道误国,是罪魁祸首。”

大统领看完之后,青铜面具下,眸子璀璨生辉,咄咄逼人,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道,“召集副统领们,让他们先行一步,去那一地界待命。”

“我进宫见一见圣上,随即就到。”

“得令。”

刘志毅站起身,双手接过大统领递过来的令牌,上面日月环绕,龙腾九霄,非金非银,非铜非铁,握此令牌,如大统领亲临。

大统领目光幽幽,似乎洞彻时空,看向地下,声音不大,道,“这次牛鼻子布置贵妃还阳之事声势浩大,很可能图穷匕见,他这样祸乱我们大唐,真正目的应该露出来了。”

地下世界,北玄塔。

其外宝树蓊蔚,交错贯络。

檐下明珠悬灯,熠熠生辉,照亮四下。

郁郁莲花清香弥漫,徘徊在茶壶小盏上,鲜丽可爱。

葛真君冲着茶水,大袖飘飘,没有任何的烟火气。

临邛道人坐在对面,面容苍老,须发雪白,手持拂尘,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茶香隐隐,满庭花开。

好一会,葛真君率先开口,打破了室内平静,淡淡地道,“李隆基已经启程赶来,很快就会抵达,到时候,我们按计划进行。”

临邛道人头戴向阳冠,身披阴阳仙衣,上面绣着枝叶扶摇,星辰点缀,笑道,“大唐经过安史之乱,龙气已经被重创,岌岌可危,再加上李隆基父子面和心不和,天有两日,龙有双头,可谓是消沉到底。”

临邛道人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喜色,声音铿锵有力,蕴含坚决的信心,道,“正好成全我们。”

葛道人点点头,看向对面自家师弟额头上岁月的痕迹,声音少见地流露出感情,道,“当初要不是师弟你不惜寿元施展屠龙术,令蛟龙四起,逐鹿天下,安禄山等人也不会这么快崛起,打的大唐千疮百孔。说起来,师弟你比我还小不少,可如今这般模样,让人心痛。”

“哈哈,”

临邛道人笑了笑,顶门之上,清光重重,不事雕饰,自然成文,神情平静地道,“比起我来,师兄更不容易,本是超脱之人,非得入得浊世,和世上厌物,蝇营狗苟,上要蒙蔽昏君,下得经营势力,偏偏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能使人察觉。”

“拘于朝堂中,束在泥潭里,以大智慧,小手段,推得大唐帝国由盛转衰,龙气崩塌,其中的辛酸苦辣,也只有师兄自己能体会了。”

临邛道士说到这,真的感慨万千。

“我是运气好。”

葛真君提起小壶,慢悠悠地将茶盅的水蓄满,道,“要不是碰到李隆基这样的皇帝,也不会有如今局面,顺势而为,顺水推舟罢了。”

“李隆基啊,前半生励精图治,有盛世气象,后半生就得意忘形,十足昏君。”

“正是有君主昏庸,才会有奸臣乱朝,才会有后宫动荡。”

两人喝着茶,你一言,我一语,很有一种忆苦思甜。

良久,临邛道人抬起头,看向外面,在他法目中,隐隐可见到,有龙气东来,紫青垂落,氤氲若华盖,璎珞垂下,气象万千,即使有少许衰弱,可依然不乏龙气的刚猛激烈,余威不可抵挡,于是开口道,“师兄,是李隆基要到了,接下来,或许有人会看出端倪,我们得以防万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做的再隐秘,也会露出马脚,能够拖到现在没有真正暴露,就已是侥幸。”

葛道人眸子之中,一点蓝芒乍现,森绿冷沁满眼瞳里,道,“我早有准备,这么多年来,明明没有人可能找寻杨玉真的魂魄,为何还会有天下的修道人不得不来?我就是要借此铲除大唐的修士,剩下的小狗小猫三两只,威胁不了我们了!”

葛道人完全是老谋深算,目光幽幽,道,“道术神通,越是不了解,就越是神秘,让他们无法下手。”

第二十八章 歪打正着

不知何时,天下起雨。

淅淅沥沥的,落在竹叶上,积空半曲青绿。

寒色盈盈在握,弥漫上下。

回首左右,石掩冷峭。

李元丰整个人如铜人般,不惧风雨,隐在黑暗中,目光炯炯,看向远处景象,若有所思。

只见填土成山,引水成河,上面搭建亭台楼阁,或书会楼,或迎宾轩,或临水阁,或八仙洞,或步云桥,或玩月台,或木樨亭,或荼蘼圃或,临溪馆,蔚然成赏。

外有水渠,绕而护之,波光粼粼,内则建筑,环形成圈,首尾相接。

圈圈层层,镌刻龙凤之相,层层叠叠,不乏五行之纹。

而在最中央,是一塔,一祭坛,如阴阳鱼双眼。

“手笔不小。”

他神情平静,也只有朝廷体制力量,一声令下,众志成城,不惜人力物力,日夜相继,才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完成这样大规模的工程。

帝王意志,自有伟力。

山河可改,沧海桑田。

李元丰看完之后,继而将目光投在自建筑中透出的两道宏大气机上,一道云光水气,清清亮亮,满而不溢,莲花之相,种植在里面,荷叶田田,碧色一片,另一道煌煌堂堂,气冲牛斗,斩落星辰,撼动阴阳,时刻变化。

两种气机,不分轩轾,同时覆盖四下,时不时亭台楼榭中,珍草奇木里,仙禽灵兽下,灵光乍现,星星点点,汇入其中,更添威势。

气机如龙腾,似凤鸣,气象惊人。

“葛真君和临邛道人。”

李元丰剑眉挑了挑,他来到大唐世界后,第一次见到这样澄明于外的异象,看来自己选他们为目标没有错。

“不过,”

李元丰踱着步子,眉头皱成疙瘩,他瞳孔之中,金芒跳跃,鬼车神意浮现,羽翼华丽,照出两种气机,不知为何,有一种剥离外层的真实。

不同于其他人,他入道之后,有鬼车神意加持,观气之术,不同一般,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两种气机分庭抗争,南辕北辙,可落在他的眼中,隐隐相似。

相似,同源气质。

“是错觉,还是真的?”

李元丰拿不定主意,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雾里看花,迷迷瞪瞪。

“咦,”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目中余光一转,突然发现,在一似莲花高举的岩石下,有一女子,云鬓挽起,淡扫蛾眉,武士装在身,英姿飒爽。

女子收敛气血,平平静静,和周匝的竹石一般,正打量着远方的建筑。

要不是自己目光锐利,在风雨之中,还真发现不了。

“或许,”

看到女子,李元丰念头转动,立刻有了决断,然后悄悄离开原地,然后绕到女子的背后,故意弄出声响。

“什么人?”

李嫣听到声音,右脚为轴,娇躯左转,身子绷紧,修长笔直的大腿似剪刀一样,一旦发作,即可劈断对方的脖颈,可等她看清来人的容貌,就怔住了。

“副统领,”

李元丰上前行礼,绛红甲胄,腰悬弯刀,姿态从容。

“李煜,”

郡主李嫣一挑黛眉,玉颜上浮现出疑惑之色,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副统领,”

李元丰站在近前,面容郑重,径直开道,“自从来到这一方地界后,我发现道录司的道官们行事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我多了个心眼,暗中观察,发现有不同寻常之处。”

李嫣没有想到对面的李元丰完全是信口胡诌,她想到大统领的交代,心中一动,用手捋了捋额前的青丝,美眸若秋水,不兴波澜,问道,“是什么不同寻常?”

“葛道人不只是想助贵妃还阳,”

李元丰心思通透,他敏锐察觉出这位大唐郡主对道录司若有若无的敌视,正好葛道人和临邛道士是他企图斩杀的目标,于是毫不顾忌地给他们扣帽子,扔黑锅,一本正经地道,“我看其居心叵测,恐有不忍言之事。”

李嫣没有在意李元丰称呼葛正秋为葛道人而不是葛真君,她拢在袖中的纤纤玉手若莲花般在风中摇曳,眸光沉凝,看来大统领没有冤枉他们,道录司真的狼心狗肺,妖法祸国!

李元丰一看有门,顿时变本加厉,再添一把火,甩出黑锅,道,“我亲眼见到葛道士和临邛道人两人关系亲密,貌似师出同门。”

“师出同门?”

李嫣是真的惊讶了,她盯着李元丰,一字一顿地道,“你确定?”

要知道,据她所知,葛道人明面上和临邛道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如果是真的,石破天惊啊。

不只是葛道人有欺君之罪,而且肯定有大阴谋!

“这个啊,”

李元丰只是从观气中看出少许端倪,还不敢确定,可在这个时候,半点磕绊不打,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我听到他们以师兄弟称呼。”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瞎猫碰到死耗子说出了真正的事实,心中想的是胡扯,尽可能地将葛道人和临邛道人两人一起推到日月卫的对立面。

毕竟以日月卫拥有的力量,完全可以牵扯临邛道人和葛道人的不少力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元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要日月卫和临邛道人与葛道人冲突起来,打个两败俱伤,自己就可半路杀出,只取目标,当个大赢家。

当然了,这么做是有风险的。信口胡诌,乱扣帽子,硬扣黑锅,无中生有,早晚有戳穿一天,到时候,两头得罪,成为公敌。

不过看李嫣对道录司和葛道人的敌意,短时间内不会穿帮。

利益大于风险,何乐而不为?

“看来葛道人筹备这次贵妃还阳真有不可告人之处。”

李嫣听到李元丰言之凿凿的话语,心里头不断翻滚,要是葛道人和临邛道士是师兄弟,早就认识,为何以前不唤来令其主持杨太真还阳,反而搜集大唐出名的道人,让他们一个个的来,事不成功,还要让道人们承受太上皇怒火,自己身死不说,还被破庙伐山,连道统都覆灭?

现在大张旗鼓进行贵妃还阳,又为什么?

李嫣想不明白,一团乱麻。

至于李元丰会信口雌黄,她想都没想过。

首先,李元丰附身的李煜作为的嫡系手下,性格她很了解,沉稳干练,忠诚厚重,从来不是满口胡说之人;其次,她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刚刚从大统领口中得知葛道人的不对劲,李煜要不是亲眼所见,给他几个胆子敢在自己面前说葛道人的坏话?

要知道,李煜只是日月卫的小小校尉,和道录司的葛真君比起来,地位悬殊,污蔑上官,自己取死不成?

李元丰微微垂首,挡下眸中异色,李嫣心中所想,他猜个七八不离十,对方考虑的不是不对,反而是丝丝入扣,可惜自己不是以前那个李煜。

第二十九章 硬闯

雨后。

石积翠而黛青,叶流丹而映发。

水滕树后,其下苔藓披岩,若绿云覆地。

气自泉中出,凝似串串如珠,叮咚作响。

李嫣纤身披衣,手按剑柄,美眸像是同样被雨色洗过,有一种琥珀色,她静静而立,佩剑行走,有一种干练气质。

李元丰冷眼旁观,随机应变。

不多时,李嫣停住步子,目光上移,落在李元丰干净的面容上,双眉如刀,沉稳厚重,她想了想,组织语言,道,“李煜,本官待你如何?”

这样标准的问话,李元丰当然知道该如何做,他肃容行礼,表忠心,道,“属下能有今日,都是副统领和大统领的栽培。”

干脆利索,铿锵有声,发金石之音。

只听声音,就可见忠心耿耿,不容置疑。

“嗯。”

李嫣螓首微垂,脖颈修长,她玉手握住剑柄,纤美和英武交织,声音不大,道,“你过往变现很出色,最为重要的是对皇室一片赤诚,我和大统领都看在眼里。现在皇室有难,更需要我们这样的李家子弟关键时候站出来。”

李元丰想到这具身体可是有稀薄李家血脉,称得上李氏宗亲,立刻有昂扬姿态,道,“守卫李家天下,责无旁贷,大人有事,直接吩咐就好。”

李嫣眯起眼,见身前坚毅的青年人,暗自点点头。

临危关头,还是李氏自家弟子好用。

在此时,只听钟鼓大作,洞箫声细,蕊彩祥云排空而来,声势浩大,再然后,马蹄踏踏,铁衣铮铮,簇拥中央一个杏黄华盖,高高举起,远近可见。

一行人,由远而近,鬼神退避。

“李隆基来了啊。”

李元丰微微抬起头,以气观之,云气如水,照耀四下,紫青纵横间,气高为台,缘曲为梯,悬彩凝阁,花开为楼。

在其中,龙首垂下,庞大无匹的龙身在烟云中,乍隐乍现,鳞甲俨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严,弥漫在整个空间。

龙气席卷,无人能够忽视。

“太上皇,”

李嫣虽然无法像李元丰那样观气,可一行人声势不小,她身为日月卫副统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注意到,不由得玉颜沉下来。

来得真快,出乎意料。

再想到,刚才谈论的葛道人和临邛道人的渊源,一种莫名涌上心头。

必须要阻止他们!

“李煜,”

李嫣当机立断,手按剑柄,玉音冰冷,道,“我们去杀人。”

声音平静,杀意顿生。

李元丰注意到眼前大唐郡主身上的杀机,念头一转,知道朝堂可能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从而导致日月卫和道录司势如水火,直接翻脸。

用日月卫的刀子,割开道录司在地下世界的屏障,这对自己是好事,于是李元丰身上气血如沸,骨与骨发出金石之音,道,“属下求之不得。”

“嗯?”

李嫣黛眉一展,这才发现身前属下的不同,她讶然道,“你突破了?”

“侥幸突破。”

李元丰控制力量,气息缓慢悠长,道,“比起大人,还差得远。”

在这个世界的武道中,突破之后,确实是要比上一个境界强得多,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巩固,提升,积累。

所以说,同一境界,新晋的,和老牌的,差距不小。

而越往后,境界越高,差距越大。

比如他们现在正处于的境界,无论是气劲入五脏六腑,还是易髓换血,都很需要时间。

“好事。”

李嫣虽然对李元丰的突破有点惊讶,可也没有震惊,只当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反应过来后,还有点喜悦,毕竟是自己人,实力越强越好。

“我们过去。”

李嫣心中底气更足,她自袖中取出一个圆环,镂空玉字,勾勒纤长,然后运转气血,往空中一掷,蹿升,炸开,再洋洋洒洒。

银花朵朵,日升月落。

方圆之内,尽在眼中。

日月卫的烟火信号,召集,警示,联络,等等等等。

“走。”

时间紧迫,李嫣没有多说,做完之后,小靴子踩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若翩翩起舞的大鹤,美丽修长,直奔最显眼的建筑去。

李元丰紧跟其后,绛红甲胄,鲜艳如火。

很快的,两人来到近前。

阻挡前路的是河渠,水光粼粼,幽深平静,宽度不小。

原本水面上的小舟不见,空空旷旷。

“果真狼子野心,早有准备哪!”

李嫣眸光冷冽,怒从胆边生。

在同时,对岸悬阁中有人发现了李嫣和李元丰的踪影,立刻有道官出来,长袖法衣,手持拂尘,声音朗朗,道,“来人止步。”

李嫣取出日月卫的副统领令牌,森然明光,龙盘虎踞,举起来,声音传过去,道,“日月卫李嫣,求见葛真君和太上皇。”

“原来是日月卫的大人,”

对面的是六品道官,立在阁前,目光如鹰隼一样,他遥遥行了一礼,态度恭敬,语气却是坚定到不客气,道,“地下世界妖魔鬼怪出没,时不时冒头,让人防不胜防,为保护太上皇的安危,真君已下令,进行封锁,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准入内。”

六品道官拂尘一摆,声音中有不容拒绝,道,“至于太上皇的安全问题,我们道录司自然会全力以赴,就不劳日月卫的大人们了,请回吧。”

李嫣玉颜冰冷,娇喝一声,道,“你等好大的胆子,本郡主有要事要禀告给太上皇,你等拦路,莫非是蒙蔽圣聪,图谋不轨?”

“谁给你们的底气,让你们不懂规矩,无视王法?”

“咹?”

最后一个字,用气劲鼓荡,吐出之后,若凭空一个炸雷,远近可闻,蕴含着无上威严。

“大人请回吧。”

六品道官语气平静,不受影响,完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会放人进去。

“哼,”

自从大统领口中得知只言片语后,李嫣对葛道人和道录司有先入为主的恶感和怀疑,现在见道录司上下的严阵以待,毫无疑问让她更是坚定对方心怀叵测,她拢在袖中的五指攥紧,低声道,“没有办法,杀人,硬闯!”

“好。”

李元丰躲在身后,早在准备,听闻此言,开始助跑,脚踏雷音。

第三十章 各有心思

李元丰冲到岸前。

他脚下一踏,音爆炸开,恍若实质,圈圈层层,莲花一样,绕在周匝,然后小腿以一种奇妙的轨迹抖动,借力拔起,跃到半空。

整个人身子舒展开,非常优美,而又有力量,像凫水的白鸟,翩翩然,欣欣然,盈盈然,自成画面,妙笔难得。

风吹衣袂,飒飒有音。

只是人毕竟不是飞鸟,不可能翅开如轮,划翼渡水,待力量渐去,身子不可避免往下坠落,眼看就要坠入水中的时候,李元丰不慌不忙,从容取出腰间弯刀,用力一掷。

啪嗒,

刀鞘连同弯刀被李元丰踏落,以极快的速度坠入水中,晕开一圈圈的涟漪,他却借力使力,原本下沉的身子硬生生一拔,人若大鹏,羽翼展开,再次向前。

轰隆隆,

李元丰人在半空中,一手抱头,一脚微蜷,眼看岸上的道官近在咫尺,根本不落地,一招兔子蹬鹰,踹向对方。

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机如织,扑人眉宇。

“不。”

道录司的不具名的六品道官没有想到对方渡河如此雷霆万钧,更没有想到,对方完全撕破脸,上来就是杀招,来不及躲闪,被李元丰踹到小腹。

只听似破鼓般的撞击声响起,夹杂一声痛苦的惨叫,然后瞬间戛然而止,六品道官的尸身抛起多高。

李元丰一脚踹死六品道官,双脚稳稳落地,老树生根,稳稳当当,他看了看左右,猿臂一伸,捏掌如刀,将扑上来的三名力士打晕。

道录司的力士同样有严格的区别,职位越高,境界越深,身前的力士就越厉害,比如上一次李元丰斩杀的四名力士,他们分别归属于四品道官周玉瑶和五品道官韩元吉,都力能搏狮虎,不惧非锐器打击,动起手来,日月卫通力境界的校尉都拿不下,可眼前的力士们只是道录司分配给六品道官的,和上次遇到的力士差距很大,遇到李元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当然了,对于这三名力士也是好事,因为实力太弱,不堪一击,李元丰只将他们打晕,从而大难不死,没有像六品道官那样凄惨。

在此时,幽香细细,倩影西来,郡主李嫣过得河来,她眸光扫了一圈左右,旋即曳衣佩剑,径直向前。

两人一前一后,过游廊,穿玉堂,绕小桥,脚下生风。

沿途阁台连绵,素壁留诗,清泉怪石,罗列左右,时不时有藤蔓卷起,覆盖上下,在亭角,在路上,在树下,垂璎若络,纵横交错。

置身其中,有一种阴翳之感。

亭台楼榭,木石,藤草,小桥,等等等等,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进入迷宫的困扰。

“阵法禁制。”

李元丰左转右转,看向周匝相似的景象,了然于心,他见到身前的李嫣玉颜含霜,咬牙切齿,分外明白这种感受。

对于他们来讲,从来不怕硬碰硬,也不惧短兵相接,拳拳到肉,近身搏斗,才是王道,但对于阵法禁制这种以柔克刚,是深恶痛绝的。

因为不正面交锋,有力使不出来。

而且己在明,敌在暗,还得时刻小心可能出现的暗箭难防,压力不小。

李元丰感应到李嫣怒气攀升,目光明亮。

为何自己已寻到破开降妖秘咒的办法不离开,反而偏向虎山行,要碰一碰可能是大唐世界修道界中最为顶尖的两位道人?

正是因为鬼车真身同样有这样的困境!

虽然鬼车真身拥有的力量是现在的李嫣难以望其项背的,要是鬼车真身在此,管你什么禁制法阵,完全蛮力碾压,一力降十会即可,可西游世界中,鬼车真身面对的可不是这种级别的禁制法阵,他要面对的是满天神佛。

西游世界中神佛仙人们,不是只有蛮力能够对付的,要想不被他们玩得团团转,以后陷入死地,必须要尽可能多地补全神魂之道修炼,弥补鬼车真身的缺陷。

李元丰目光咄咄,势在必得。

两人左转右转,前面出现岔口,李元丰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道,“大人,道录司妖人们布置了禁制法阵,要将我们困在此地,依我之见,我们分开走,各寻出路。”

李嫣蹙了蹙黛眉,手按剑柄,声音清脆,道,“道录司布置的禁制法阵,不可能完美无瑕,我们分开走,或许真有收获。”

她看向李元丰,郑重地道,“要是真能破阵而出,不用管其他,直指中心,定要拦下太上皇,不可让妖道施法。妖道祸国多年,心思歹毒,这次很可能是图穷匕首见,一旦发生,要动摇国运。”

“我们李家子弟,承恩优渥,久载圣德,在此关头,生死,荣辱,其他,都要置之脑后。”

“我明白。”

李元丰绷紧面容,很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他大袖一摆,选一岔口进入,头也不回,道,“大人自己保重。”

脚步声咄咄,由近及远,很快消失不见。

只剩下地上苔藓留痕,小小尖尖。

李嫣自然不知道李元丰这么积极是别有心思,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大唐,而只是因为要完善自己的道理,她在被蒙蔽之下,眸光之中,满是李元丰刚才慷慨自若的坚定,心中非常感动。

真的是,疾风识劲草,板荡识忠臣。

待功成之后,只有对方不死,一个日月卫的副统领是妥妥的,而且定要授予爵位,分封土地。

“呼,”

李嫣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似乎将所有的杂念统统驱除,她美眸恢复琥珀之色,铿锵一声,宝剑出鞘,握在手中。

剑在手,李嫣娇叱一声,冷霜绕身,呼啸左右,踏入另一个岔口。

“杀。”

李嫣剑光裹身,森森然的杀机弥漫,所到之处,不论是木石建筑,或者草木花虫,碰上即毁,完全一路破坏。

李嫣虽然不懂禁制法阵,可武道精深,目光锐利,观察入微,被耍了几圈后,观察出少许端倪,立刻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尝试。

在同时,一珠楼中,莲花灯点起,幽幽的光弥漫,三五人聚在一起,在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真君有令

楼中。

壁上神仙画图,檐前帘卷霜风。

梧桐梢上三更雨,一声接一声,到黎明。

再往里,莲花灯垂光,青铜鼎留香,百十个镜子小小,镌刻花纹,有一种古朴气质。

三五人聚在一起,光辉照下,能够看到,他们身若琉璃,自然明净,不染凡尘,脑后有大小不一的光轮,摇摇晃晃的。

在光轮中,是金书玉字,是星芒月影,是飞鹤龙形,千姿百态,各不一样。

有此异象,自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道术有成,神通广大的阴神。

而且还不是一般阴神,是在道录司中仅次于葛真君的人物,堂堂正正的四品道官们。

他们在一起,看向墙壁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镜子,神情各异。

镜面响,若泉水叮咚,分为动听,可其投影出来的景象,却让人观之不愉快。

云山道人即使是阴神显化,同样是高高的帽子,上尖下圆,很是奇特,他眸子泛白,看向镜子中的景象,正是剑光若匹练,上下翻分,进行破坏。

所到之处,令木石,花草,等等等等,受到破坏,从而牵一发动全身,让禁制法阵变得残缺,影响到镜面的波动。

他声音传出,字字清亮,若山石与寒泉互答,在楼中响起,道,“日月卫的人,很果决,很强硬,不管其他,隐隐和我们道录司撕破脸,就要见太上皇。”

云山道人扶了扶高冠,看上去很头疼的样子,道,“他们来的很快,很急,言语无用,只能暂时用阵法禁制将他们困住。”

“是暂时困住。”

楼中又一位四品道官说话,他身材高大,鹰钩鼻子,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接口道,“虽然日月卫的人不明白运转之玄妙,可他们耳清目明,观察力非常强,兜兜转转的,就会找出阵法禁制中的节点。”

“节点被破坏,少了还能够勉强维持,可要多了,就会阵法禁制就会崩塌,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我们不能太乐观。”

话语落下,四下平静。

灯花起起落落,晶莹生芒。

不一会,楼中唯一的女仙周玉瑶起身,美眸之中,清澈如水,背后风马云车,翩翩而来,她着步子,玉音清脆,让在场每个人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道,“真君的法旨我们知道,没有他他的同意,在贵妃还阳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祭台。”

周玉瑶环视四下,细眉挑起,字字有力,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不管日月卫的人为何这般果决,也不用理他们怎么来势汹汹,我们就要想尽办法,将他们阻挡在外面。”

葛真君的命令,在道录司中是天。

没有人敢违背!

云山道人霜白的眸子闪烁,他踱步到一镜面前,看向镜中,隐隐听到虎啸之音,道,“现在来看,已经有四名日月卫副统领级别的人踏入,我们要将之斩杀不易,但拖住也不难。”

云山道人顶门之上,烟水弥漫,蜃气升腾,引来东雨,稀稀疏疏,他看得明白,道,“我们阴神之能,本就不在日月卫副统领之下,何况现在敌明我暗,又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可谓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此消彼长之下,我们说不定运气好能够将他们重创。”

云山道人身上的气机愈发飘渺不可测度,明窗牖间,光晕自外面来,投在他的身上,道,“我们要抓紧行动,不然的话,真要是日月卫的大统领赶来,恐怕就得惊动真君了。”

众人听了,悚然一惊。

日月卫的大统领炼体明窍,中住星神,有擒拿鬼神之能,委实恐怖,要是其入场的话,在场的人还真抵挡不住。

想到这,楼中的人都坐不住,纷纷表态。

对他们来讲,还有一个众人知晓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早将肉身藏好,只以阴神出战,不只是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变化多端,来去自如。

真正的扬长避短,雷霆下击。

如祁天成这样向来强势的人物,打得注意就是,趁着这难得机会,重创甚至斩杀一位日月卫副统领,让世人知道,武道在仙道面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至于道录司这次和日月卫撕破脸皮的争斗,以后会引发朝廷何等震动,他们都没有在意,反正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的,天塌下来,有真君挡着。

周玉瑶头梳高髻,彩带绕臀,她来到一镜面前,看到一抹绛红,鲜艳如火,银牙紧咬,道,“这个人交给我了。”

其他人没有在意,只是场中魏夏元手持法剑,清亮若秋水,他目光一瞥,看在眼中,微微颔首,女仙真不好惹对方自求多福吧。

且说李元丰,绛红甲胄,双眉如刀。

他目光锐利,纤毫毕现。

在识海之中,重重叠叠的明光若莲花盛开,中央托举鬼车神意,脖颈系着环佩,神魂同样在里面,玲珑剔透。

随着李元丰本身的提升,能够承载的鬼车神意越来越强,其本来是有形无质,和凝练出的神魂在一起,有一种相得益彰。

在他的感应中,神魂已强大到一个界限,随时可出窍,化为阴神,夜游四方。

当然,比起道录司的道官们,差距不小,不只是在阴神的运用和理解上,很大方面是根本没有时间像他们那样修炼道术和神通。

幸好的是,李元丰没有拿神魂去直接斗法的兴趣,他只是用神魂来辅助自己,比如对道录司的道官们知己知彼,比如感悟周匝气机,寻找禁制法阵的缺陷,比如其他,这让他比起日月卫的副统领们在此地盘更为如鱼得水。

“看来我忽悠李嫣也没有白忽悠。”

李元丰闲庭散步一样,不紧不慢,神魂在识海中,不停地捏着法诀,感应周围的气机,他能够发现,整个大阵时不时的有波澜,这不是大阵本身有问题,而是其他人在闯阵破阵。

想到李嫣当时放出的烟花,李元丰不难想象的到,肯定是日月卫副统领级别的人到了,和他们两人一样闯阵。

虽然从李嫣的话语中能够发现她对葛道人和道录司的敌意,可要不是自己的忽悠和火上浇油,日月卫肯定不会这么果断行动。

现在日月卫的人分散承担了道录司中不少的力量,目的已达到,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李元丰目光霍霍,脚下一转,转过一走廊。

继而景象大变,眼前出现一岩洞,水色倒挂,若珠帘,叮咚作响。

李元丰来到跟前,眸光一动,看向一侧。

第三十二章 黄雀

岩洞之上,松柏之西,大石嶙峋中裂,嵌一阁,藤梯黛青如翠,开满小花,绕路之崎岖,补甃而上,精致美丽。

天光自外面来,冉冉过小窗,落在阁中,满室明光。

澄明干净,一尘不染。

看上去,幽寂显敞,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地方。

李元丰目光移了过去,不是石上阁的精致,而是因为在阁中,一个倩影由虚化实,背后光轮悬下,有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耀四下。

金灿灿的光,赤金一样,和周围的青意交织,两色相磨。

人在阁中,影在月里,清冷非常。

“李煜,”

阁中的倩影开口,玉音清脆,可话语中蕴含的杀机,呼之欲出。

“是周大人啊,”

李元丰抬起头,看向阁中倩影,衣袂摇摆,有风雷之音,呼啸左右,道,“我们又见面了。”

“李煜,”

周玉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身上有星火迸发,可想而知她的愤怒,她伸出手指,指向李元丰,声色俱厉,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李煜就是日月卫中派来的卧底,仗着表面人畜无害,搞风搞雨,破坏大局,无耻之尤!”

声音不小,压下周匝澎湃水音。

只是听在耳中,就让人感觉到她的怒意。

在周玉瑶看来,日月卫的人能够以超出他们预料的速度赶来,并不在乎撕破脸皮就悍然发动攻击,最大的可能就是有眼前李煜这个带路党在。

对方在地下世界突破不说,还行踪诡异,甚至斩杀道官和力士,分明是有日月卫高层密令在身,才如此行事的。

李元丰听完,微微一怔,继而就反应过来,他安安稳稳接下对方的锅,直接道,“尔等妖道就会鬼鬼祟祟,自然逃不过大统领明察秋毫。”

李元丰没有直接承认,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是明显。

“无耻小人,”

周玉瑶粉面凝霜,身后悬丝细细,剑光鳞鳞,道,“今日你就要葬身于此。”

“是吗?”

李元丰挑了挑眉毛,他站在这儿,和周玉瑶唇刀舌剑,可不是他喜欢废话,而是借助识海中的神魂辨别气机,确定阵法禁制的阵眼。

在这个地盘,李元丰超乎日月卫副统领最大的优势,不是铜皮铁骨和九牛之力,也不是鬼车神意,而是同样修道,知己知彼。

这才是真正杀手锏,打对方措手不及。

“那里。”

李元丰经过观察,已经确定,前面岩洞一样的地方,确实是大阵的阵门,自己只要通过之后,即可继续向前。

他时刻记得,自己的目标,是临邛道人和葛道人。

而临邛道人和葛道人两人气机本质的相似,以及看上去神神秘秘一团谜团的贵妃还阳,说不得还可以搂草打兔子,能够有别的收获。

李元丰有了决断,敛去面上的笑容,身上气血鼓荡,骨与骨碰撞,发出雷音,轰然上击,汇聚成肉眼难见的音爆,须臾而到。

轰隆隆,

音爆炸开,周匝仿佛是被踢到的烘炉,炉盖落下,自里面倾斜倒出火炭,洋洋洒洒的,每一个,都蕴含炙热的灼烧。

这样的力量,对于武道之人没有多大用处,最多是气势压人,可周玉瑶是阴神到此,就不一样了。

李元丰同样修道,知道阴神的强势和弱点,固然阴神无形无质,善于变化,来去如风,还六感敏锐,可感应天地灵机,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力,但同样的,因为没有肉身的保护,对各种攻击,也更为敏感。

比如声音,比如气血,等等等等,阴神对其格外敏感。

李元丰就利用这个,一出手就是杀招。

“贼子!”

周玉瑶面对攻击,只觉得人在火炉中,热得厉害,而且耳边有霹雳声,震得人发麻,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在她看来,自己完全是拥有主场之利的,称得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占据妥妥的上风,这样的局势下,对方居然敢率先出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莫非这李煜真以为上次在林中能占据优势的事情可以再次重演?

完全没有可能啊。

“帝锁。”

周玉瑶到底是道录司四品道官,很快斩去杂念,捏了个法诀,细密的经文浮现,自上而下,凝成一个不大的金锁,上面花纹纠缠,美轮美奂。

正是天帝遗锁于此,山神藏之。

灵爽自生,护佑左右。

道术,六神锁魂诀。

刹那间,金锁咔嚓一声,锁住周玉瑶的阴神,暂时屏蔽了外面的气血灼烧,还有就是霹雳一样的音爆。

像是普通人明白自己身体不好,就会自然而然加强锻炼一样,像是周玉瑶这样的四品道官,当然明白阴神的弱点,这是本来存在的,拥有阴神的强悍,就得承受这样的反面,无法改变,但可以用其他手段来遮住。

六神锁魂诀就是周玉瑶专门用来护佑阴神的防御法术,不只是瞬间施法,而且恰到好处。

“且看你如何,”

周玉瑶挺身抬头,裙裾照水,人在月中,自信满满。

上一次在林中交手,自己不太清楚对方实力,只想尽快拿下,结果欲速而不达,反而弄了个灰头土脸。

现在自己知己知彼,又占据地利,拥有主场优势,定然可以拿下!

李元丰目光如电,看出周玉瑶的自信,心中冷笑,上一次交手,自己只是要摸一摸阴神的底子,根本没有全力出手,这次对方要是不知进退,那只能自找苦吃。

轰隆隆,

李元丰不管其他,身子一折,若柳叶一样,弱不受风,随风飘荡,只是一下,就来到周玉瑶跟前,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荡气血,运转力量,猛然劈下。

这一击,气血激荡,汹涌澎湃。

浩浩然,灿灿然,声若奔雷。

周匝的气机完全炸开,向四面八方迸射,恍若实质。

不同于刚才的一击,这第二击,不仅更为突然,更为有力,而且离得周玉瑶近在咫尺,叠加之下,无与伦比。

周玉瑶施展的六神锁魂术受此重击,顿时染上一层殷红如血,再然后,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出现。

第三十三章 声东击西

岩上,阁内。

正是晚光乍阴乍晴,明暗交错。

斑驳光影,拖曳而来,自有珠玉。

突然间,风雨晦暝,殷红如血,在里面,隐成蛟龙之相,垂首低须,张牙舞爪,浩浩荡荡冲下来,携带无上威势,锋芒毕露。

在蛟龙四下,音成钟鼓,玉磬,等等等等,齐齐奏响,声势震天。

噼里啪啦,

蛟龙未落,烟云刚起,周玉瑶顶门上悬有的帝玉金锁就浮现出蜘蛛网般的裂纹,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马上就要崩塌。

“怎么会?”

周玉瑶见此,大吃一惊,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她知道,出现这样的异象,绝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眼前的李煜运转气血,然后以肉身之力打出,从而压迫自己阴神,才会出现这样似真似幻的画面。

可对方怎么会有这样莽莽大力,压迫感如此之强?

即使是日月卫中积年的副统领,恐怕都没有这样霸道绝伦的威势!

咚,咚,咚,

在此时,蛟龙破去六神锁魂诀,一个摆尾,自云中探爪而下,大若磨盘,火芒四射,背后同时钟鼓齐鸣,雷霆声声,惨白的光,蕴含煌煌天威。

云龙探爪,威势无双,尚未接近,已有火焰焚天的姿态。

周玉瑶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在外的肌肤像是随时都要燃烧起来,整个人全身上下针扎一样疼痛,殷红赤光,扑入眉宇。

这一击,势大力沉,刚猛爆裂。

雷霆下击,泰山压顶。

根本躲不过去!

幸好周玉瑶是阴神在此,见势头不好,裙裾一摆,有莲香氤氲,继而化为千百,如烟如缕,微不可见,纤不可闻,散去不见。

阴神不同于血肉之躯,无形无质,自可倏聚倏散,来去自如。

看得见,摸不着。

“哼,”

李元丰冷哼一声,对于眼前周玉瑶的消失没有任何动容,他踏步向前,直指岩洞,右手却握拳结印,力量迸发,龙吟虎啸跟随,打向后方。

在那里,岩石高立,藤萝满地,暗不见天日。

幽幽水色弥漫左右,汇聚成一种阴翳。

只有影子凌乱,毫不起眼。

人们打量,总是不会看到,是个死角。

突然间,一点星芒乍现,然后跃出,左右一绕,环佩叮当,幽香浸人,周玉瑶的阴神重新显化,由虚化实,俏生生而立。

人在岩后,水在足前。

只是还没等周玉瑶说出话来,下一刻,一个肉眼难见的拳印凌空下击,覆盖方圆,四四方方,端端正正,像是帝王之玉玺,镇压所有牛鬼蛇神。

大印之下,文字勾勒,嫣红如血。

只是稍一接近,就能嗅到浓烈到惊人的血气阳刚,灼热非常。

“怎么会?”

周玉瑶面对扑面而来的拳印,刚吐出一句话,却不得不娇躯再转,阴神化为一缕风,再次散去遁走。

刚一现身,又得遁走。

周玉瑶看上去聚散如意,可实际上,阴神化风之时,都不得已沾上少许气血之力,此时如同油锅中扔进去了火星,噼里啪啦的燃烧,很是难受。

对于阴神来讲,气血之力入体,堪比将人放到火焰中,烟熏火燎。

再一次,周玉瑶从一树冠上,在枝叶稀疏间,凝聚其身,可结果跟第二次一样,刚刚凝形,就有拳劲杀来,破空清唳。

从上往下看,气劲鼓荡,恰似一根长矛,大有一二丈,硬生生扎下来。

金灿灿的矛身,缠绕龙纹。

刚一震动,就有龙虎雷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玉瑶简直要疯了,自己遁走不慢,凝形也快,可对方却每一次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气机所在,然后遥遥一拳打来,鼓荡气血之力,难以抵挡。

要知道,道术玄奇,可除去少数之外,可无法念则即发,需要咒语和手印牵引,可对方的拳头力道可是说来就来,说打就打,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自己慢,对方快,只能被动挨打。

这个样子,惶惶然若丧家之犬,非常狼狈,哪里有半点阴神道人的翩然若鹤,姿态出尘?

“这个李煜是怎么做到的?”

周玉瑶惊疑不定,她现在有两个最大的疑惑。

其一,这个李煜的力量超乎所有,对方一拳打来,气血鼓荡,若天神发威,雷霆万钧,钟鼓大作,以自己千锤百炼的阴神,都难以抵挡。

在她见过日月卫副统领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之比拟,要不是认得对方,周玉瑶都觉得眼前自己敌对的是日月卫的大统领了,实在可怕!

其二,李煜能够准确无误寻到自己的气机。

阴神相对于血肉之躯来讲,优势在于聚散随心,无影无踪,遁去如风,可要是被人随时随地抓到气机,就等于自断一臂。

自断一臂,怎么和其他人相争?

至于对方气劲轰来,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急,周玉瑶没有意外,这本就是武道的优势,身体自有本能,一拳一脚,快在意前。

李元丰继续向前,剑眉轩起,神采飞扬,日月卫的其他人寻不到像周玉瑶这样的阴神的气机,可他同样修道,以神魂观之,就可寻到蛛丝马迹。除此之外,鬼车神意的壮大,有莫名之能,对阴神也格外敏感。

两者配合,相得益彰,周玉瑶的阴神,有迹可循,尽在掌握中。

“阵门,”

李元丰对周玉瑶这位道录司的四品道官没有看在眼中,他现在分出一部分的心神,落在身前禁制法阵的阵门上。

临邛道人和葛真君两个人都是大唐修行界顶尖的存在,他们联手做事,这么大张旗鼓,这么神神秘秘,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辛秘。

正好前去,将所有一锅端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周玉瑶的拦路,而是阵法禁制有变化,影响李元丰对阵门所在的判断,毕竟他在修炼上的境界只是过入道三关,眼前禁制法阵有点复杂。

要入阵门,破阵而出,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等到时机,才会鲤鱼跃龙门。

“到了。”

李元丰蓦地双目睁大,有灿灿的光耀出,他看准时机,人若下山之虎,肋生双翅一样,冲阵门而去。

“糟糕。”

周玉瑶注意到了李元丰的动作,面色大变,她真没有想到,对方将自己打的节节后退不说,居然还犹有余力去破阵。

自己只全神贯注化解对方的攻势,没有留意到,这个李煜寻到了阵法禁制的中枢。

想到对方破阵而出造成的严重后果,周玉瑶俏脸霜白。

第三十四章 出窍

李元丰踏入阵门,顷刻峰回路转,眼前溪石被藓,藤树濛濛,绿萝自梁上垂空而下,松风吹拂,冉冉而开。

周匝有石凳,石桌,石棋盘,石龟,相对而坐,室内明净,别有洞天。

进入到里面,令人忘却红尘烦恼,只愿待山中,静看日月长。

“咄。”

李元丰一扫之下,目中精光更盛,隐隐之中,有金芒三尺,透之而出,所到之处,景象崩塌,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这可不是石室洞天,只是法阵幻象。

叮咚,叮咚,叮咚,

幻象被破,倏尔传来琴弦拨动之声,刚开始之时,很是舒缓,须臾之后,变得急促,若千军万马,披挂而来,声势浩大,杀机凛然。

千百的金甲战兵出现,马生双翅,踏空飞行,一手持弓,一手自走兽壶中取箭。

只是片刻,万箭齐发,委实壮观。

幻象之后,又见杀招。

箭矢抛射,洋洋洒洒。

李元丰看在眼中,神情不变,躲都不躲,身子一摇,其上浮现出赤铜色,硬抗箭矢。

咚,咚,咚,

箭矢打在李元丰身上,发出金铁碰撞之音,火星四溅,破不开铜皮铁骨。

“给我开。”

李元丰踏着坠地箭矢,若铜人一样,来到尽头,伸出双手,用力一掰。

咔嚓,咔嚓,咔嚓,

在同时,一阵如同青铜齿轮的碰撞声传来,眼前青光大盛,似乎有一座锈迹斑斑的门户,被人插上钥匙,开始转动。

少顷,只听锁孔一动,开门声顿时停止,眼前景象开始破碎,化为万千流光,向四面八方迸射,曳着尾翼,升空后渐渐消散。

李元丰稳了稳心神,识海之中,神魂表面,清光隐隐,倏左倏右,结成卦象,或大或小,如同三棱镜,折射出不同的画面。

实际上,周匝的禁制法阵是葛道人与四品道官们联手布置,依山傍水,勾连地气,循环往复,玄妙非常,蕴含很多道理。

在葛道人看来,以此禁制,再加上手下的道官坐镇,本就是固若金汤。

更何况,自己未雨绸缪,将大唐中高明修士借助朝廷的刀子剪除斩杀,只剩下寥寥无几,也遁入山林,不会搀和朝廷之事。

来人不懂阵法禁制,撞入阵中,只凭蛮力,岂能破阵?

只是葛道人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出了变数,李元丰不只是战力无双,而且过了入道三关,一静一动,正好破关。

而在同时,破关过程中,禁制法阵不少玄妙被李元丰得到,让神魂变得与众不同。

“真是不一样。”

李元丰眉宇间有喜色,彩气流转,葛真君要超乎其他人一等,在平时,根本没办法窥视其根底,而现在却借助其布置的大阵得到不少玄妙。

“呼,”

李元丰鼻窍之中,白烟吞吐,波光粼粼,遒美精致,上面覆盖垂花雷纹,细密一片,反馈于神魂里,夭矫升腾。

神魂在壮大,烟云缭绕,随时即可出窍,巡游四下。

真是天降机缘,再进一步。

“占住!”

在此时,后面传来一声娇喝,周玉瑶玉足踏宝图,阶下连云,木石交晕,岚烟沉郁,千姿万态,她云袖一挥,一道霹雳闪电打出,径直向李元丰后心。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云雨之色,分外照人。

李元丰眉头一皱,脚下画半圆,回身一拳,后发先至,打在雷霆上,刹那间,惨白雷光倏尔敛去,局部周围化为深深黑暗,而余下的电流战栗顺着拳头向胳膊涌去。

李元丰微一用力,皮膜一抖,将余力化开,轻描淡写,然后转过身,看向追过来的周玉瑶,开口说话,道,“本来饶你一命,还来送死?”

声音平静,蕴含杀机。

周玉瑶听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付出一种惊悸,她虽然境界修为尚未大成,无法预知祸福,但阴神感应天地,自有灵机乍现,隐隐也有预兆。

再说了,周玉瑶和李元丰交手两次,都是吃亏,有小有大,只觉得对方整个人笼罩一层迷雾里,让人不安。

只是想到葛真君郑重下的命令,还有狼狈回去同僚们可能的嘲笑面孔,周玉瑶还是咬牙上来,拦住李元丰的去路。

周玉瑶脚踏宝图,裙裾罩身,黛眉小小,俏脸绷紧,飞剑在身前盘旋,若鹤形一般,翩翩多彩,她开口道,“李煜,你再往前,冲撞了太上皇和葛真君,后果不堪设想。”

周玉瑶顿了顿,组织语言,继续道,“要是真君大怒,任你实力不错,都难逃三尺法剑。”

这位女仙少见的色厉内荏,她面对李元丰两度吃亏,不得不搬出葛真君这样的大旗,希望能够镇住眼前人。

李元丰没有说话,而是身子一拔,气血鼓荡,捏拳为印,乾坤在握,刚猛无双,自上而下,压了下去。

拳印若青天,浩浩荡荡,巍峨幽远,顺拳印一翻,顷刻崩塌,四极覆盖,弥漫上下。

天公震怒,电蛇狂舞。

在普通人或者练武人的眼中,就是平平一拳压下,可在阴神修士的灵感中,气血激荡,刺激到非常敏感的六感,才会产生以上的异相。

李元丰刚才和周玉瑶交手,只是分了一部分力量,他的神魂之力,绝大多数都是在观察周匝的禁制法阵,寻找破阵契机,而现在大阵已破,周玉瑶的喋喋不休和纠缠,终于让他全力爆发。

爆发,猛烈地爆发。

通过能够吞金化石的五脏六腑,将气血之力像是水泵一样压向四肢百骸,然后用超乎人想象的九牛之力打出,这样的爆发,让人窒息。

置身漩涡中的周玉瑶就有一种窒息感,像是出了水的鱼儿,喘不上气来。

不只是气血镇压,李元丰这次全力以赴,顶门之上,浮现出鬼车神意,一首高高昂起,发出难听的声音,旋即对周玉瑶阴神一吸。

周玉瑶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但她绝不会想到李元丰能够有这样的爆发力,更何况还有鬼车神意的干扰,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硬生生被一拳打爆。

这一下,像是落下满地琼玉。

“呼呼呼,”

鬼车神意趁机张口吞噬,虽然不想打杀对方,但这样送上门来,李元丰也勉强收下,正好化为精气,滋养身体,准备接下来真正的大战。

正值日光隐去,星月不起,他目光一凝,心神一动,神魂出窍,其光琉璃。

第三十五章 开始

四下,纤云明净,微光澄洁。

桐阴重重向晚,烟水自上面下来,浩浩澹荡,横在孤松暗竹之间,打湿满地藓花,惊起三五只白鹤。

再远处,廊桥隐隐,片石如小几。

整个画面,有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色彩。

李元丰自松下的藓花,踏过积蓄的翠色,走在摇摇摆摆的叶子上,不同色彩,不同光暗,不同声音,纷至沓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现。

看见,听到,感应到,被包围。

他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寸,纤小玲珑,周匝是琉璃玉色,光轮徐徐转动,流光溢彩,行走在其中,无声无息。

李元丰微微抬起头,见到时不时落下的叶色,稀稀疏疏,再次感应到世界的不同。

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等等等等,浩瀚的玄妙天机,在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明一暗,一静一动,应有尽有。

天机在,玄妙有,岁月冉冉不朽,只待人发现。

天地真理,世间玄妙,亘古永存,人们见不到,不是不存在,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和以前相比,神魂可观天地,可到底有肉身之束缚,而现在跳了出来,纯粹是阴神,格外敏锐,外界的所有,纤毫毕现,洞彻精微。

以往没有注意的玄妙,收入眼中,来回摇晃,不可能立刻让人修为大进,可一点点沉淀下来,构建自己对天地世界的认知。

“大有可为。”

李元丰阴神徐徐而走,用一种奇妙的眼光观察周匝的点点滴滴,随意而行,如痴如醉,即使是在鬼车真身上,他都没有过这等不一样的感受。

要是道录司道官在此,见到李元丰第一次出窍这么闲庭散步,肯定得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外面世界的光芒,大风,甚至火焰,都让刚刚出窍的阴神退避三舍,每时每刻消耗的力量,很快就会觉得衰弱。

当然,李元丰不一样。

原因无他,实在是李元丰神魂本质高人一等,以鬼车神意,再有黄文奎,金元道人,甚至自葛道人布置的禁制法阵中窥见的玄妙,叠加在一起,委实厚重巍峨。

正是这样,李元丰即使是第一次出窍,也可阴神遨游,从从容容,观摩天地。

叮咚,叮咚,叮咚,

一会儿,环佩之中,水音激荡,圈圈层层的云气弥漫,一空中落,垂线如缕,在后面,西游世界的投影越来越近。

“时间啊,”

李元丰看到环佩,打了个激灵,不得不放下阴神的感悟,集中精神,接着天地间奇妙的律动和气机,在阴神上刻录符文。

符文不大不小,柏色森郁,似是小钟,滴溜溜转动,时刻变化。

不停不懈,吞吐灵机。

李元丰用手一指,符文隐去,似是道痕,在阴神上,若隐若现。

“果然。”

李元丰垂下眼睑,眸子晶白,修士第一次阴神出窍,能借天地交感镌刻一门道术,近似天赋神通一样,不只是近乎瞬发,而且威能不小。

做完这个,李元丰神魂化为一道光,自顶门而入,进入识海,他稳了稳身子,辨别方向,大步而去。

珠楼外。

瀑自悬崖落,宛若垂练。

月从西来,投在里面,波光粼粼,化为千百,晶晶莹莹。

老松沉沉,树色冷光同时映入楼中,依稀见到,一个女冠坐在云床上,发髻挽起,眉宇青青,精致玉颜在光晕中格外纤美。

突然间,平地起风,隐有雷鸣,惨白的光一闪而逝,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惊悸,然后女冠摇了摇,翻身栽倒,一动不动。

小道童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只有侍立的大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鹤唳,没有以往声裂金石,蕴含着难言的悲痛和难受,真的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鹤将女冠负在背上,双翅一展,腾空而去,现在气机未绝,只是气若游丝,遭受重创,若救援即使,还能保住一条命。

鹤是成了精的,比人还要干脆果决。

中央位置。

岩自纡回,横看如丘。

溪水夹杂而过,绵绵长长,水光澈明。

葛真君头戴映日冠,身披阴阳法衣,腰间系着鱼龙袋,双鬓染霜,眸子翠绿,光可鉴影,手中握有拂尘,一摆一摆的,从容自若。

大唐太上皇李隆基偻着身子,因为地下世界太阴冷的原因,他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眯着眼睛,没有了当年开创开元盛世的气魄,反而像是一个过冬的松树一样。

在李隆基的身旁,高力士从不缺席。

再往后,是四名贴身侍卫,腰间悬刀,孔武有力。

这样的侍卫,不归属于日月卫,也不是道录司的人,而是皇室亲自培养的,只是用来保护皇室最为重要的成员。

很少有人见到他们出手,也不知道侍卫们的实力,但没有人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现在四名侍卫就寸步不离,目有精光,扫视左右。

葛真君对他们视而不见,衣袂带风,手中拂尘一指,向身前的李隆基解释道,“陛下,前面就是祭坛了。”

“嗯。”

李隆基点点头,就见不远处,有高台突起,和半山平,而高有三四十丈,周匝覆盖三五亩,后枕翠山,前照余水,遥望如列屏一样,绕在四下。

即使是他不懂风水,站在这里,眺望祭坛,都有一种万流归宗,山水之气汇聚到里面,阴阳分割的姿态。

是的,阴阳分割,周而往复。

即使没有到跟前,都有一种一暖一冷的感觉。

李隆基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他转头看向身前大袖飘飘的道人,道,“真君,既然一切准备妥当,是不是可以开始施法,令贵妃还阳了?”

话语急切,还有不少的期盼,忐忑。

心心念自己所爱之人还阳,能和自己重聚,可又担心和以往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让自己白白高兴。

葛真君微微眯起眼,压下眼瞳中的金芒,用平缓的语气道,“圣上也见过临邛道人了,确实是神通无双,在阴阳生死上的造诣远超贫道,这次我们联手,贵妃还阳希望非常大。”

葛真君看着李隆基消瘦的面容上浮现出的喜悦,继续道,“只是令死去的人还阳,不是没有代价的,临邛道人也跟圣上说了。”

李隆基点点头,沉默少许,咬牙道,“只要能复活爱妃,少许龙气国运的损失,以后自会慢慢恢复的!”

第三十六章 变数

路蟠而曲,逶迤环形,木梯凌空于上。沿途藤绿松青,枝叶蒙翳,云水平阶,泉音上下,与远处猿啼应和。

走在上面,下瞰幽谷叠嶂,平视草木茂盛,上看云压眉低。

“陛下,”

高力士扶着太上皇,走在木梯上,小心翼翼,提醒道,“慢一点,注意脚下。”

李隆基不说话,额头有汗,摇摇晃晃。

四名侍卫护在身前,以防意外。

高力士习过武,练过拳,称得上身轻体健,他犹有余力,分出神来,对葛道人道,“真君,当时何不让兵士修建的稳一点,这飘飘摇摇的,怪吓人的。”

“呵呵,”

葛道人干笑几声,手按拂尘,麻鞋踏梯,悄无声息,道,“此地是临邛道人早早勘察,风水何宜,可同样的,地势复杂,兵士们忙着起楼台,布置建筑,修建祭坛等等等等,紧赶慢赶,勉勉强强赶完工期,没有耽误时辰。其他细节,就顾不上了。”

葛道人说着自己不相信的话,心里冷哼一声,就是故意有这一种的悬空木梯,让这个垂垂老矣的太上皇慢慢走一走。

人老了,就会糊涂,要是又累又提心吊胆,更容易分散精力,影响判断。

这样一来,会让他们计划更顺利。

“这样啊,”

高力士自然想不到葛道人的歹毒心思,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专心致志搀扶身前的太上皇,免得踏空。

至于李隆基,咬紧牙关,半句话没有,他看四下凌空,云水平阶,枝叶掩映过来,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心跳加速。

好一会,一行人终于上了祭台,李隆基昏昏沉沉,几乎要倒在高力士身上了。

“陛下,”

临邛道人连忙迎上来,他一身鹤氅,金衣宽带,苍老的面容,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是有一种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

临邛道人不疾不徐说话,博带之上,有金玉经文,讲述鼎烧黄芽,玄妙自生。

“道长,”

李隆基见到临邛道人,勉强打起精神,又累又期盼,他睁开眼睛,道,“什么时候开始?”

“立刻,马上,现在。”

临邛道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用坚定的语气,道,“就等陛下您了。”

“好,好,好。”

李隆基连声答应,他推开高力士,站直身子,道,“我到了。”

在此时,葛真君站在祭坛前,石甃垂叶,郁郁沉沉,他人在影中,绿云上衣,双眉轩起,吩咐身前的道官,道,“施法之时,最忌有人干扰,你等看守四下,不能放任何一个人上来。”

葛真君的语气罕见的严厉,目中有锋利之色,道,“要是谁出了意外,按道录司天刑执行。”

“是。”

道官打了个哆嗦,身为修道之人,他分为明白天刑的可怕,真的是求死不能,甚至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葛道人打发走身前的道官,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四下,山与水,楼和台,木石对花鸟,等等等等,千姿百态,看上去美轮美奂,实则是他和自家师弟竭尽心思布置的各种禁制法阵,主要以幻阵为主。

本来要是有大唐的精锐军队,多多益善,可用人数优势,让大阵运转更为顺利。可惜的是,地下世界气机偏阴,阴阳对冲,一般的兵士根本撑不住。

原本修建祭坛,布置大阵,等等等等,已经用了不少兵士,即使是当时坚持轮换,兵士们也是阴气入体,叫苦连连,支撑不住。

他们回去后,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葛道人倒是不在乎兵士们的死活,只是李隆基到底已是太上皇,能够调拨的精锐有限,上一批的兵士没了,就没有调动的人手了。

而日月卫的大统领心思莫测,对自己向来不友好,所以到头来,能够驻守此地的,只能够是自己道录司的嫡系属下了。

“不会有意外。”

葛道人负手而立,身姿若青松,幽寂自然,自己和自家师弟的布置,天衣无缝,没人知晓,即使是身前最亲密的人,都没有透露。

唯一可能的变数就是日月卫的大统领了,那个老家伙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调查,自己何尝不清楚,只是大唐上下道术精深之辈大多被自己剪除,日月卫的人不懂道术神通,来了也是无头苍蝇。

想到这,葛道人从容一笑,成竹在心,转身向祭坛走去。

亭前。

树木掩映,萧疏可爱。

大竹千百竿,环植于溪前。

不知名的赤井氤氲,有红紫云气溢出,渐成华盖,经久不散。

两只白兔从井边路过,不辨雌雄,大耳朵,红眼睛,毛如霜雪。

李嫣发髻挽起,一身武士服,英姿飒爽,她玉手持剑,澄明如秋水,寒光逼人,眼见有两只兔子,立刻出剑。

剑出,剑花跃跃,一分为二,森然冰冷。

两声微不可查的轻响,血迹迸射,兔子被干脆利索地绞杀。

只是奇怪的是,很快的,地上的血迹,连同死去的兔子尸体,凭空消失,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要是普通人在此,见到这一幕恐怕得吓得魂飞魄散,可李嫣神情不变,习以为常,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眼前的是幻象,正是阵法禁制的照影。

果不其然,两个兔子一灭,刚才的小亭,松竹,泉水,统统发生变化,有的消失不见,有的变化了方位,令人眼花缭乱。

“妖道们的花样真是不少。”

李嫣抖着眉毛,面无表情,她只是想着刚才兔子出现,自言自语地道,“不过禁制法门的运转的规律越来越清晰,我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她不懂阵法禁制,但凭着耳清目明,观察入微,以水磨工夫,一点点试探,一点点破坏,一点点推进。

虽然慢,但步步为营。

毕竟禁制法阵要变化,需要有人主持,不可避免要消耗法力,而自己已经气劲入五脏六腑,生生不息,单论持久力和恢复力,要远远高于阴神修士的。

“只是,”

李嫣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破阵而出的时间,会不会晚了点?

云山道人藏在一山岩后,水浸绿萝,静听泉声,他戴着高高的帽子,眸子中有奇异的白光,声音同样不大,道,“还能再困一段时间。”

不通道术,不会神通,不辨气机,不理变化,只有水磨工夫,慢的像蜗牛一样。

这样下去,拖住对方,没有任何问题。

在同时,转过一谷的李元丰悄然出现,他抬起头,见到祭坛方向,在观气术之下,有不可思议之变化。

第三十七章 比翼鸟

子时三刻。

正值岩云初敛,峰积明雪。

烟云平地起,叶落人去静。

三足铜鼎中香气袅袅而出,渺渺森森,森森郁郁,弥漫四下,有一种古意,让整个祭台上,都蒙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朴和神秘。

临邛道人临风而立,和太上皇与葛道人打了个招呼后,一推道冠,顶门之上,清气升腾,若莲花盛开,上面托举出阴神之相,琉璃玉色,晶莹剔透,周匝星芒月轮,青玉文字,字字珠玑。

阴神脚踏莲花,一手持剑,一手握环,仔细看去,飞剑长有三寸,剑脊略弯,弧形精致,其上挂着大小不一的铃铛,苍黄厚重,又像是龙鳞,和寻常剑不一样。

不知为何,站在跟前的太上皇李隆基见到此剑,本能地觉得有一种熟悉,可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还莫名地厌恶。

真是奇怪啊。

当然了,他不会知道,当年就是临邛道士用手中这一柄法剑施展的屠龙术,斩断了大唐龙脉,当时龙气反噬之下,他身为大唐之主,隐有梦中见证。

只是曾经的大唐之主早雄风不在,现在只是一心和心上人再能重聚的孤寡老人,精神不振,难以认出法剑真面容。

“咄。”

临邛道人脚踏步罡,衣袂凭空生雷音,浩浩荡荡,灿白一片,他手中法剑一动,口吐咒语,每一个字都非常沉重,有山岳之形,江河之广,渊水之深。

叮咚,叮咚,叮咚,

在此时,虚空之中,有水音响起,若云倚山外,像溪洗白石,刹那间,场中的所有人脚下,有奇异篆文,自四面八方来,呈现出晕轮之相。

仔细看去,篆文似真似幻,表面玄黑,密密麻麻,大圈套小圈,小圈套更小一圈,是一个接一个的同心圆,到众人脚下的时候,戛然而止。

四位侍卫在李隆基身前,看到停在自己脚下的篆文,再看到一圈又一圈,大套小,小到大,看不到尽头,源源不断,有一种毛骨悚然。

这样的感觉,像是整个天地都在变化,万流归宗,归于一点,那就是他们的脚下。

深沉而不可测度的伟力,在积蓄,在汹涌,在澎湃,在呼之欲出。

事实上,正是如此。

他们脚下的祭坛为中心,勾连地下世界和地上世界,方圆千里之内,正是阴阳对冲最为强烈,同样是时空最为脆弱所在。

“起。”

葛真君见此,知道该自己出手了,自家师弟这样借禁制法阵调动四下的阴阳力量,法力已到极限,于是他稳稳踏上一步,显出自己阴神,他的阴神高有三丈,金衣罩身,眸子呈现出蓝翠之色,深不见底,只是看上去,就威能无双。

轰隆隆,

三丈阴神,金灿灿的,恍若天神下世,他身子一摇,双手虚抓,轰然力量爆发,笼罩四下,本来静止的篆文再次活跃。

这一次,不是向场中众人聚集,而是越过他们头顶,向半空中汇聚。

汇聚,汇聚,汇聚,源源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咔嚓一声,在祭台之上,凝成一个拱门,高有五丈,下描玄色,门户一面霜白如雪,交织白纹,另一面则幽深如墨,浓的化不开。

黑白相间,阴阳交织。

自其中,氤氲烟云,似背后有一个玄奇世界。

“陛下,”

临邛道人见到门户出现,眸子的喜色一闪而逝,他转过身,看向李隆基,道,“该您了。”

“嗯。”

李隆基被门户的幽光照下,整个人有一种寥峭姿态,他颤颤巍巍地打出一个大印,印纽蟠龙,下刻篆文,古朴厚重。

高力士和四名贴身侍卫没有开灵眼,见不到无形之物,可在临邛道人与葛道人眼中,大印一出,周匝有龙气浮现,积累厚重,里面是万民信仰,弥漫黄金之色,贵不可言。

国运龙气,自有威势。

李隆基拿着大印,前所未有的沉重,不知为何,他的眼中,总是闪过万民的影子,男耕女织,士子官员,环绕左右,来来往往,高呼社稷,让他不愿意下手。

社稷重,国运重,民生重。

可在此时,一张梦中多次出现的娇颜浮现,梨花一枝春带雨,六宫粉黛无颜色,眸光扫过来,有一种哀怨和不舍。

恰如当年,在马嵬坡下,被士兵拉去梨树下的倩影,让人哀怜无助。

当年金风玉露一相逢,现在魂断梨花中。

“爱妃。”

李隆基没了以前的雄心壮志,也没了和儿子争权夺利的心思,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对马嵬坡的那一幕魂牵梦绕,久久不能忘怀,非常懊悔和自责。

愿意倾尽所有,只希望能够再见佳人回眸一笑。

想到这,李隆基手托大印,往前一送。

轰隆隆,

下一刻,排山倒海一样的呼啸声扑面而来,紫青之气氤氲升腾,落在门户上。

咔嚓,咔嚓,咔嚓,

门户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徐徐推开,自里面,折射出幽深的光,难以形容的气机涌出,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声响。

只是站在门外,就浑身战栗。

临邛道士见此,眸光一亮,哈哈一声长笑,用手一指,龙气牵引下来,往下一落,居然化为一艘黄金方舟,镌刻龙纹,乘风破浪。

方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舟头一动,金黄龙气向前,分开前面的幽暗气机,滚滚向前。

“来。”

临邛道士还没有做完,他念头一起,天上有千百的光芒乍现,往下一落,化成鸟形,似真似幻,似阴似阳,一目一翼,两两相抱。

千百鸟,落在舟头,飘飘摇摇。

“心有比翼,天涯比邻。”

临邛道人指着落在舟头的比翼鸟,对李隆基道,“陛下,借助此鸟,心心相牵,可见贵妃之魂所在。”

“真的?”

李隆基大喜过望,盯着门户。

“千真万确。”

临邛道人见到龙气席卷,丝丝缕缕,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融入自身的阴神中,不停吞吐,面上有笑容,道,“陛下只要集中精神,念想贵妃即可。”

李隆基照搬,顿时眼前景象为之一变,只见眼前琉璃光明,仙山在水,上多有楼阙,金碧辉煌,宝珠悬挂,不似人间之物。

再往前,西厢下有东向洞府,尤为精致,上悬匾:玉妃太真院。

有一女官叩门扉,旋即有双髻童女出,答曰,“王妃方寝,请稍待之。”

李隆基能够看到,整个洞天,光明普照,不见黑暗,云气来降,金花玉树,琳琅满目,只是没有任何声音,死寂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门响,一女出来,头戴金莲冠,身披紫绡,佩戴红玉,摇曳生姿,美的不可方物。

“爱妃!”

第三十八章 冥土

洞府中。

琼户玉门,朱窗铜钉。

鸳鸯戏于池水,浴石色在波间。

女子戴冠束裙,纤秾中度,鬓发腻理,举止闲冶,体弱力微,光彩照人,似阳世的华清池前,刚刚出浴,明媚焕发。

佳人在眼前,恍惚若昨昔。

娇言娇语,笑靥可见,冷香可闻。

“爱妃。”

李隆基哆嗦着手,伸出来,可是人影一穿而过,空无一物,他愣了愣,才猛然惊醒,原来两个人早已生死殊途,天人相隔。

李隆基转过身,看向临邛道人,眸子中满是希冀和急迫,开口道,“道长,快,快,快令太真还阳。”

“陛下,”

临邛道人云袖大衣,仙风道骨,不疾不徐说话,道,“贵妃居于阴面龙庭福地中,自有规则约束,幸好去世未久,阳面根基未完全散去,再加上没有真龙之气,可尝试还阳一举。”

临邛道人眸子中有奇彩,熠熠生辉,幽雅绝伦,道,“只是要抵达阴面冥土的龙庭福地,不止要具备无上神通,还得陛下授予名与器。”

“名与器,”

葛真君垂下眼睑,挡住目中沁蓝蓄翠的毫光,唯名与器,不可假人,雄主在位,自是紧紧攥住,只有大唐现在天有两日,才有可能谋划。

“可。”

李隆基目中犹豫一闪而过,满满的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姿容,他没有再犹豫,将手指咬破,然后郑重地将大印交到临邛道人的手中,一字一顿,道,“道长和真君凭此印,代孤行事。”

话语落下,龙气鼎沸。

肉眼难见的金黄之气升腾,何止万千,汇聚在大印上,血迹斑斑,威严肃穆。

律令细小,上有山河大地,百姓万民,信仰意志,各种各样。

临邛道人接过大印,阴神大放光明,敛容对李隆基道,“陛下放心,我等拼尽全力,定让陛下和贵妃团聚。”

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有很大自信。

李隆基放下心来,却没有想到,临邛道人的意思是,他时日无多,不久于人间,到时候两人自可重逢。

“我们去了。”

临邛道人招呼葛真君一声,两人踏在黄金方舟上,舟头千百的比翼鸟齐齐摇动,舟乘风破浪,驶过门户,轰隆隆地向阴阳相隔的龙庭福地而去。

四下平静下来,只剩下黄金方舟离去后,留下的水痕,浩浩延伸,浮空而行。

“呼,”

李隆基伸长脖子,看了一会,立刻身上酸软无力,要不是高力士眼疾手快扶住,差点摔倒,他心中空落落的,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几岁。

李隆基不知道,自从将名与器交出去后,没了龙气护佑,他本来就少的寿元再次减少,虚弱非常。

这位大唐第一位太上皇,眼巴巴瞅着门户,等待佳人归来。

正在此时,祭坛之下,木梯之上,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步履轻快,却又又有一种沉沉的力量,若是战鼓,轰然而鸣。

时候不大,树色松影拨开,在场众人就见到一个青年人出现,绛红甲胄,鲜艳如火,双眉压得很低,沉凝似山。

来人抵达祭台之后,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在门户上,特别是方舟走后留下的黄金痕迹,嘀咕一声,道,“两个道人进去了?”

青年人施施然上来,轻轻松松打量,旁若无人般说话。

整个画面,有点诡异。

“你是什么人?”

李隆基的贴身侍卫按刀柄过来,杀机森然。

倒是高力士认出青年人的身份,这位宫中的权势人物沉下来,尖着嗓子,呵斥道,“李煜,见到太上皇不行礼,在干什么?”

高力士能够在李隆基身前屹立不倒,可不只是忠心和拍马屁,他心思细,博闻强记,见过的人,就有印象。

而他以前去过日月卫,见过李元丰。

“龙气啊,”

李元丰不管他,自己一个人静静观察,他不像是在场之人一样,而是已可阴神出窍,能够察觉到,大唐的龙气被抽离了不少,被人引动。

临邛道人和葛道人两人的目的是抽取龙气,可携带龙气入冥土是干什么?

李元丰兴趣大增,他大步向门户走去。

“给我拿下。”

高力士见自己出声后,这个日月卫的校尉不但不住脚,而且行为愈发古怪,不由得大怒,呼唤场中人擒拿。

“斩。”

两位贴身侍卫护住太上皇李隆基,剩下的两位侍卫同时踏前一步,腰间刀出鞘,斩出,一气呵成,干脆利索。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就是快,准,狠,流畅。

声音出,杀机刺人眉宇。

不只是天赋,还有千锤百炼的经验。

叮当,叮当,

不是刀入肉的声音,反而像是金石碰撞,甚至有火芒跳跃,李元丰运转铜皮铁骨,脚下不停,只是一跃,就到了门户的跟前。

“刀不错。”

李元丰回身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两位持刀侍卫,才整理了下衣冠,踏着黄金水痕,进入门户,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

高力士扶着李隆基,满面震恐,他可是知道在太上皇身前的侍卫的厉害,生撕虎豹是小事一桩,现在拿刀砍人,居然砍不动,还火星四溅?

难道一段时间没见,李煜成石头人了?

祭台上,门户俨然,黑白分明。

在门前,一个大唐太上皇,一个宫中太监,四个侍卫,一言不发,沉默寂静,如同泥胎塑像。

且说李元丰,踏入门户。

他眼前一黑,不见光明,只有脚下黄金般的河流,氤氲升腾,余下薄薄一层,凝而不散。

而在两侧,是不同的黑影。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越来越近。等近了,才看的清楚,原来是鬼魂,有的无头,有的自中间劈开,有的青面獠牙,团团簇簇,挤在一起。

鬼魂们仰着脸,排排站,看向黄金色,有忌惮,更有贪婪。

正是冥土,鬼魂满地。

即使是有龙气遮蔽,但那种阴森,针刺一样,换成高力士一流进来,恐怕抵挡不住,会成为鬼口中的食物。

李元丰看了一眼,不管其他,沿着龙气,向前奔跑,不管临邛道人和葛道人有何等谋算,真进入冥土,他更具优势,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三十九章 大唐真龙

冥土。

幽幽暗暗,深深郁郁。

寂静,不见日月,不闻人音。

阴风自四面八方来,冉冉入黑水,横浸到幽色中,上下沉浮。

在此时,一缕金芒乍现,须臾后,化为浮桥,黄金点缀,龙纹镌刻,由远而近,架空在上面,似有似无,再然后,李元丰出现在桥上。

开始之时,只是莹莹一点,米粒大小,毫不起眼,半个呼吸后,瞬间拔高,他顶门上鬼车之相膨胀,两首昂起,发出难听声音,时不时张大嘴巴,有鲸吞姿态。两侧的鬼魂,稍一接近,就被吞入腹中,踪迹不见。

在冥土中,规则弱势,灵机如潮,鬼车能够自本体接引更多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桥到尽头,眼前一束光垂空照下来,倏尔散开,呈现庞大扇形,隐隐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奇妙的空间,明亮如阳世,金灿灿的。

李元丰停住步子,仔细打量,这一片空间,天宫辉煌,浮阁悬宝彩,明台种珠树,到处长廊曲栏,兽面衔水,绵绵长长。狻猊金色彩,鹦鹉羽雪裳,夹杂云起修竹,点缀雨后新花,丹阁入飞萝,翩翩霜叶落。不同的假山,嶙峋有气,明净自然。

有一种雍容华盖,富丽堂皇,扑面而来。

“李唐在冥土的龙庭福地。”

李元丰对此不陌生,在大唐的典籍中,有这方面的记载,是皇朝阳面照入冥土的根基,只是第一次见到而已,他负手而立,还能发现,龙庭福地光明之中,本来律令亿万,细细密密,自上而下,龙形碰撞,发出钟鼓玉音,似是阻挡外来冥土的鬼物,只是不知为何,出现一个窟窿,像无底洞,不停消失。

“是两个道士干的。”

李元丰嗅到虚空中残留气机,皱了皱眉头,继而踏步进入空间,真正进入里面,才发现,真的是别有乾坤,和外面见到的又不同。

一路上,假山浮水,亭绕绿竹,瀑布之水落下,洋洋洒洒的,在地面散做满地珠玉,叮咚作响,折射出奇妙的光。

精致的楼台,幽雅的小亭,清丽的云石,相映成趣,美轮美奂。

只不过,地上不时见到的断臂残肢,还有黄金铠甲,一个轮子的破败战车,破坏了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反而给人一种战火后的狼藉。

死寂,没有任何的声音。

冷飕飕的,寒意入骨。

李元丰低头抓住一截尸骨,丝丝缕缕的黑气升腾,以肉眼可见的增长,用不了多久,原本这具备真形的战将会真正消散,上面的剑痕宛然。

径直一剑,将战将的鬼神之力斩断,一击诛杀,很是写意。

即使是李元丰现在,都能想象过去这一剑的风华。

不得不说,冥土之中,不利于生人,可灵机澎湃,道术神通发挥出的威能远远超乎阳世。

再往前走,沿路上,在壁石下,在花丛中,在莲花池里,在花树枝头上,在亭阁里,等等等等,尸首越来越多,里面的鬼神之力都在消散。

在四下,有低低的挽歌。

“两个道士对大唐的冥土龙庭下手。”

李元丰脚步不停,沉眉思考,真真是出乎意料,在以往记载中,根本没有啊,不说别的,只这一手,恐怕是前无来者。

正在此时,前方有声音传来。

福地中央,明净的光照耀下来,巍峨的宫殿,门柱和地面是青玉石,一尘不染,上覆琉璃瓦,檐下翩翩大白鹤,纤影横斜。

轻风拂过,宫殿前,氤氲紫烟的赤井汩汩冒着泉水,濛濛修竹,簇在角落,沙沙清音。

再往里,宫殿内部,奢华壮丽,黄金高台,白玉宝座,汉白玉地面,铺到脚下,夜明珠最小的都有拳头大小,何止千百,将四下氤氲成羊脂美玉之色,亮如白昼。

在高台上,是一个个的帝王,冕旒垂肩,身上有帝王之服,顶门上龙气盘旋,来回呼啸,而他们在朝的臣子,妃子,大将,护佑身前。

正中央的一人,长眉入鬓,目似点漆,眸子明亮,特别是其顶门的龙气,凝有光柱,上冲云霄,是在场众人之中最为雄壮的。

不是大唐开国之帝唐高祖李渊,而是被称之为唐太宗的李世民,他面上满布怒气,身子发抖,君王之怒,气机如海,用痛心疾首地语气道,“后辈子弟不肖,居然授名与器给道人,真是该死。”

即使不在阳面,即使是在冥土,这位大唐极负盛名的帝王依然有那一种横扫宇内,继往开来的气度和气势。

葛真君双鬓微霜,眸子中浸蓝如黛,深不可测,他上下打量,见宫殿之中,龙气呼啸,敕令往来,蕴含沛然不可抵御的伟力,扫荡所有。

只是原本金色之上,覆盖一层昏黄,还有剪不断的黑云,一种说不出的衰弱之气,硬生生将如日中天化为夕阳将晚。

夕阳西下,帝国黄昏,正是如此。

要是真的是开元盛世的时候,大唐如日中天,威临八方,照入冥土,自然是光芒万丈,鬼神辟易,不可抵挡,纵然自己和师弟神通道术不凡,也无能为力。

也只有待帝国衰败,龙气四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处于黄昏时期,才可大摇大摆进来。

不得不讲,李隆基做得好,功不可没啊。

临邛道人在冥土,神通道术发挥出更为强横的力量,他原本苍老的容颜都变得年轻了很多,有一种矫矫不群,稳稳而立,知道自家师兄所想,笑了笑,道,“除了李隆基自己作死外,太上皇的李家传统意义非凡啊,天有两日,蛇有双头,这样才会龙气分裂,威能大减,不然的话,我们两人不可在冥土久留,打不了这龙庭福地的主意。”

“李隆基真是我们的福星。”

临邛道人手中托举自李隆基手中得到的大印,此印在阳世看上去普普通通,可在冥土,大放光明,毫光千尺,自有敕令如金,字字迸发,龙凤护佑。

此印是李隆基的名与器,自阳世携带国运而来,在大唐的龙庭福地中,可谓是所向睥睨,号令鬼神。

两个道人能够轻轻松松进来,斩杀鬼神,不只是道术神通惊人,法宝玄奇,此印作用之大,超乎想象。

第四十章 不肖

殿中。

宝鼎垂烟,丹水凝彩。

窗花映璃色,玉树有新枝。

祥云弥漫左右,隐成钟鼓,玉萧,古筝,七弦琴,等等等等,各种乐器,无风自鸣,声震空间。

吉祥之气垂下,落在眉宇间,李世民冕冠推起,上有真龙盘踞,鳞甲金黄,吞吐紫青,气势不小,他望向殿中两人,眼瞳中毫不掩饰杀机和痛恨,道,“你们两个妖道费尽心思,蛊惑我等不肖子孙,致使大唐中落,龙气衰退,而今又杀入龙庭福地,到底是意欲何为?”

声音传出,轰然而鸣。

震动四下,霜白簌簌落下,积在地上,厚厚一层。

乍一看,有一种惊悸。

临邛道人手捧大印,挡下殿中的言咒龙文,长眉挑了挑,不紧不慢地说话,道,“自古以来,龙气对道术很有排斥力,而且原本国师的职位被废除后,道人分润的国运更是少的可怜,根本无法攀登上境。”

“正是这样。”

葛真君眸子之中,幽深难明,道,“我们道人无立足之地,真是荒天下之谬。就是这样,我等两人才参悟龙气之妙,体会国运之运转,终于寻到一法。”

葛真君面上原本的从容深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满脸的狂热,道,“唯有入世之后,争而夺龙,自具伟力,统御龙气。”

葛真君目中光芒四射,照的殿中金灿灿的,道,“龙气养魂,国运铸神,凝聚万民之力集于一身,世间何等的法身和元神能够比得上?”

“自可横扫世间,登仙有望。”

“你有这样的打算?”

即使李世民是一代雄主,继往开来的大帝,可听到葛道人打算,依然瞠目结舌,这真的是疯狂到了极点,居然要引龙气为己用?

临邛道人扫了一眼震惊的大唐历代皇帝,冷笑一声,道,“我们两人要入世争龙,正好借尔等龙气一用。”

临邛道人用手一拍顶门,自其中升腾起一鼎,花纹森然,火焰熊熊,看向众人,道,“将你们诸位真龙之气抽取,融入其中,我和师兄入世,上来就身具天子之气,优渥厚重,自可先天降服猛将谋士,尽快登临帝位。”

“成为九五至尊,挥手万民信仰,排山倒海。”

“国运滋养,攀升无极。”

“好个狼子野心。”

唐太祖李世民脸色铁青,非常难看,道,“阳面龙气最是刚烈威猛,排斥所有,道法难浸,所以你们就打上我们龙庭福地的历代大唐真龙的真龙之气了?”

“不错。”

葛真君见图穷匕首见,或者多年图谋成真,根本不用掩饰道,“只有龙庭福地中的真龙之气,本质如一,却又通过冥土规则的潜移默化,多了三分阳面规则,阴神吸收起来,容易很多。至于为何盯上你们,你们也明白,前朝的龙气已经消融,不再,差一点的福地都开始崩塌,只有阳世大唐照耀入的福地,真龙之气得到供养,正恰到好处。”

“哈哈,”

临邛道人大笑一声,蓦然一动,阴神自顶门跃出,瞬间化为十丈大小,琉璃宝身,一尘不染,他手中法剑一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如垂钓一样,将在边缘的大唐睿宗勾住,往身前一拉。

睿宗李旦不管如何,可也是执掌过天下的皇帝,身上自有真龙之气,化为宝幢,层层叠叠下来,护住周身,可结果抵挡不住,临邛道人以李隆基大印的冲刷,还有就是强横的法力。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李旦身上的龙气宝幢应声而碎,至于其他冲上来的李旦一朝时候的猛士大臣们,更是被法力波及,像是纸片般脆弱。

叮咚,

再一声响,李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然后化为一缕,投入到鼎中,继而汩汩汩的水音弥漫起来,大鼎抖动了几下,恢复平静。

到最后,人影不见,只剩下一缕龙气自鼎盖溢出,笔直向上,金黄中氤氲紫青,贵而不可言。

“真龙之气。”

临邛道人看了一眼,喜上眉梢。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

李渊这位开国皇帝,被尊称为高祖的人物,向来是深沉,城府特别深,可现在也坐不住了,他盯着临邛道人手中的大印,胡须乱抖。

眼前的道人神通法力非凡,实在是他平生未见,但能够轻而易举将唐睿宗李旦拥有不小的鬼神之力的皇帝斩杀并提取真龙之气,最为重要的是还是李隆基授予的名与器。

大唐当代的真龙,即使是太上皇,可携带的龙气天运委实不凡,压制了李旦的鬼神之力。

毕竟作为大唐第五代皇帝,早归冥土,只是凭借大唐源源不断的国运龙气才护住灵智,拥有力量的。

“我们动手,”

葛真君见自家师弟出手干脆,提取出真龙之气,满意地点点头,他踏前一步,阴神膨胀,同样发动。

轰隆隆,

两位道人一发动,灵机澎湃,地动山摇,整个殿中,雷霆闪电,风起云涌,龙虎相会,浩浩荡荡的力量,恍若实质一样。

“杀。”

在场的大唐历代真龙们,不论是开国李渊,或者继往开来的李世民,或者不太起眼的李治,等等等等,不论在位的时候功过如何,但毫无疑问,能成帝王者,都杀伐果断,眼见两位道人痛下下手,立刻有了决断,全力抵抗。

要知道,他们早阳世已去,好不容易借助大唐国运和真龙之气,在冥土之中,成为鬼神,居于宫殿,身前有臣子侍女侍候,是一种新生。

而这两个妖道前来,分明是要斩断他们根基,不死不休的。

轰隆隆,

两种力量碰撞到一起,只是余波,就层层叠叠压下来,来来往往。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在檐下,明光自琉璃瓦映照中,璀璨的光晕垂空,阴影里,李元丰藏住身子,如同一石头,一动不动。

“打得大唐历代真龙的真龙之气。”

李元丰目光晶晶,有一种锐利,他暂时没有说话,而是阴神一动,看向在其上的环佩,背后西游世界近在咫尺。

第四十一章 图穷

李元丰甲胄在身,眉若双刀。

他的身后,兽面衔水,倾斜喷雪,与树木花草一映,幽雅寂静。

石色松影交错,上下翠绿,斑斑斓斓。

再远处,繁花郁郁,焦土处处,大片大片的昏黄之气垂下来,有一种衰败,颓废,昏沉,大限已到,垂垂老矣。

本来大唐经过安史之乱,帝国崩塌,国运衰败,早影响到冥土,让大唐福地笼上阴影,但幸好唐肃宗即位,逐渐平定叛乱,暂时稳住根基,没有继续下沉。

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会有居心叵测的两位道士出手,进而令其雪上加霜。

噼里啪啦,

随着时间推移,时不时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像是有人拨动灯花,没有美感,却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元丰没有说话,目光晶澈,投向殿中。

在那里,汉白玉栏杆七零八落,叶缀金玉的宝树光秃秃的,莲花灯灯盏剩下一半,等等等等,战斗的痕迹,触目惊心。

不得不讲,两个道人敢行此古人未行之事,真是很有本事。

葛真君眼瞳沁蓝,冰冷不见任何表情,阴神化为三丈,一手持宝钟,一手持神图,宝钟护佑己身,抵挡攻势,神图一抖,三千神雷,扫荡世间。

而临邛道人则手持法剑,森碧剑光,泓若秋水,一剑横扫,斩落龙气,不愧是身怀屠龙术之人,在冥土,每一剑挥下,都能听到龙之哀鸣。

两个人,一左一右,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稳稳占据上风。

至于李家的皇帝们,缩在一起,或是祭出钟鼓,或是垂下华盖,或是手握剑印,丝丝缕缕的吉祥之气连绵,困兽犹斗。

“李隆基是罪魁祸首啊。”

李元丰盯着悬空大印,敕令如龙,呼啸风云,蕴含无上威压,让大唐历代真龙不少力量被牵引,不由得摇了摇头。

怪不得像是李渊和李世民这样心机城府不可测的人都跳脚大骂,实际上,双方的交锋是功夫在棋外。

自从两个道人顺水推舟,让大唐衰败,国运崩塌,再利用杨玉环之事将李隆基戏弄于鼓掌间,得到名与器,可调用大唐部分国运龙气后,大唐在冥土的龙庭福田就注定了灭顶之灾。

正是庙算于战前,堂堂正正,以势压人。

好一会,随着最后一声英雄落幕般的大吼,真龙之气最足的唐太宗李世民被收入鼎中,温温润润的光弥漫,如水纹一样,满而不溢。

叮咚,叮咚,叮咚,

最后一缕真龙之气溢出,整个大鼎,发出沸水一样的声音,玄妙的仙乐浮现,左右交织,凝成华丽诗篇,里面有百官上朝,有士子诵读诗书,有农民田地中耕种,有渔夫拿出渔网,有女子踏着纺织机,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成了。”

临邛道人晃着鼎中氤氲的青水,面带笑容,他看也不看殿中剩下的小猫三两只,反正只是少许妃子,根本没有真龙之气,随她们自生自灭,开口道,“师兄,大功告成。”

“是啊,”

葛真君也露出笑容,法衣摇摆,道,“接下来,我们可找地方尸解,然后准备携带真龙之气,转世重修,入世争龙。”

“嗯。”

临邛道人答应一声,将鼎交到葛真君手中,道,“师兄,你先拿一拿。”

话音刚落,临邛道人蓦然转身,掐了个法诀,顶门之上,法剑轻轻一折,一声清亮的剑音响起,然后森森然剑光若霜雪,径直而下。

阴神驭剑,快到不可思议。

只是一拨,刺到殿外李元丰的眉间。

杀机爆发,如雷霆一样。

“好快。”

李元丰根本没有其他念头,想躲都躲不开,只得在匆忙间,抬手于眉前,捏拳成印,挡住斩来的飞剑。

拳印和飞剑碰撞,发出金石之音,圈圈晕晕的火芒连绵,向四下迸射。

“咦,”

临邛道人手一招,法剑返回,在自己头顶上盘旋,他目光之中,爆发出耀眼的毫光,投在李元丰铜色般的肌肤上,眨了眨眼,道,“真的是铜皮铁骨?”

话语声中,有着诧异。

在很多知情人眼里,铜皮铁骨只是在传说中,根本不是人力能够达到的。

“人老成精啊。”

李元丰披着甲胄,笑了笑,踏步入大殿,他现在看得清楚,这两个道人早发现潜藏的自己,不过他们没有搭理,而是集中力量,收集完真龙之气。

他们这么做,不只为了刚才一击出其不意,雷霆万钧,更因为很有自信,能够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两位真大手笔。”

李元丰踱步到殿中,看向两位道士,笑道,“谋划多年,将大唐真龙们一网打尽,直接影响大唐格局。”

李元丰拍着巴掌,啪啪啪的声音在殿中响彻,满是称赞,道,“真是修行界楷模。”

“你是日月卫的人?”

葛真君踏前一步,鼎中氤氲,真龙之气,愈发深厚,语气中有深深怀疑,道,“我可不记得日月卫中有你这样不凡的人物。”

“葛真君,”

李元丰看向这个道录司的领袖,道,“你可以称呼我”大唐李煜,也可以称呼我为李元丰,悉听尊便。”

“李元丰,”

葛真君明白话语中的意思,长眉一挑,道,“想不到你一介武道之辈,居然能够通过我的重重布置,还来到这大唐龙庭福地,真是超乎想象。”

他顿了顿,顶门之上,落日余波,浮烟重叠,语气转冷,道,“不知道你来此地,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李元丰念叨一句,运转铜皮铁骨,天光照下,铜色化为金色,金灿灿的,恍若天神下凡,他体内的血液激荡,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压抑,道,“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在这里,我们遇到,碰面,交手,我不相信你们两个能够放我离开。”

语气平平静静,可斩钉截铁。

变数,没有人喜欢。

何况,对面是两个人,他们以为占据优势。

随手斩杀,免除后患。

何乐而不为?

殿中安静下来,可凛然杀机迸发,如萧萧冬日,周匝温度凭空低了不少。

第四十二章 反噬

四下。

灯影素花,虚月在阶。

窗荫不见日,霜冷积雪凝。

隐隐高台之下,鼎烟袅袅,沉而不散。

临邛道人与葛真君并肩而立,顶门上阴神氤氲烟云,上冲结为华盖璎珞,手中持法宝,目光冷漠,没有任何情绪。

李元丰在对面,身起铜色,甲胄如火,有一种铁血的味道。

殿中,冷寂无言。

只有杀机,若蓄高洪水,随时要爆发。

李元丰居然率先出手,他身子一拧,整个人若困龙升天,脚下白玉地面被直接犁开,已欺到近前,然后手臂打直,握掌若鹤喙,力量所到,五指乌青如铁,一前一后,啄向两道人阴神。

鹤喙所到,音爆跟随,与周匝灵机碰撞,晕开圈圈余波涟漪,夹杂星火。

雷霆之音,在后面。

葛真君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一指,宝图展开,千松落雪,万山奔流,流光溢彩,绵长不断,往下一垂,挡在身前,风雨不透。

而临邛道人双瞳之中,激射出三尺金光,灿然若莲花,滴溜溜一转,倏尔变大,以不可思议的轨迹旋转,稳稳当当。

叮当,叮当,

两声碰撞声格外急促,如同铜锣敲响,回音不绝,在耳前盘旋,余韵上下,有一种穿透力,在场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咄。”

李元丰身体本能,定住气血,片波不幸,他再加上一把火,吐气开声,若龙吟,似呼啸,同鹤唳,像狮子吼,后发先至,进行声打。

声打,本来就是武道人的拿手绝活,不只出其不意,而且迅疾非常,防不胜防。

特别眼前的两位道人都是阴神在外,对于声音非常敏感,是好事,同样也容易被攻击,受影响比普通人大的多。

在同时,李元丰滑步若大鹤展翅,翩翩而行,一拳一勾,再次攻击,势大力沉,威猛无双,气血鼓荡,杀机扑面。

比起这个世界的修道人,炼体之辈的优势在于意到力到,没有准备动作,不像是道术神通,很难抬手就到,得有起手道诀。

“杀。”

李元丰攻势凶猛,在场两位道士更不是善茬,葛真君站在前面,阴神踏空,身披金衣,镌刻星辰之秘,摇曳生彩,相互碰撞,发出铿锵一声响,万千的咒语篆字冒出,由少到多,时不时或化为铜钟,或凝成宝塔,或组合葫芦,等等等等,千姿百态,时刻变化。

法宝变化,光芒迸射。

守在身前丈许,任何力量,挡在外面。

至于临邛道人,在后面,阴神驭剑,轻轻一抖,就有无量剑花绽放,似是满天星斗,不停闪烁,倏尔有一颗绽放光明,继而瞬间变大,坠落下来。

剑起,漫天星斗。

剑落,星落如雨。

星斗弥漫赤气,杀伤力惊人。

“嘿,”

李元丰看在眼中,眼睛微微眯起,这两个老狐狸,一守一攻,守的人固若金汤,而攻的人则心无顾忌,全力攻击。

两个人配合,发挥人数优势,相得益彰。

一加一,大于二。

“真是,”

李元丰嘴角噙着冷笑,身上铜色愈发浓重,金灿灿放出光来,他手臂拉开,如满弓,拳出似箭矢,九牛之力迸发。

崩,崩,崩,

拳头打出,爆裂炸响,每一下,都不可小觑。

“这个李元丰,”

临邛道人阴神驭剑,快到不可思议,弥补了肉身使剑缺陷,而且夭矫折行,变化莫测,可即使这样,狂风暴雨攻击下,依然没有占据上风。

在他看来,对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元丰非常诡异,不提铜筋铁骨和九牛之力传说中存在,还有针对自己和自家师兄的阴神攻击又准又快又狠,仿佛能够洞彻阴魂之秘。

步步推进,直指致命要点。

让自己,让自家师兄,都很别扭。

“到底怎么回事?”

临邛道人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局面,他和葛真君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眸中的惊疑,两人本来以为联手可轻松斩杀对方,可没有想到,会变成拉锯战。

迟则生变啊。

大唐,皇宫。

晴竹潇潇,翠流满地。

乔松郁郁停新鸟,碧苔重重洗旧衣。

钟声悠悠,有一种威严。

唐肃宗身披龙袍,长衣罩身,眉自轩起,不怒自威,他踱着步子,寂静无言,到底是敢逼宫唐玄宗的帝王,即使是不言不语,也自有威严。

在周匝,小公公们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至于大统领,依然带着青铜面具,只露出眸子,凛然生光。

“葛道人,”

唐肃宗踱着步子,低声念叨,他想到从大统领手中翻阅的书卷,眉头皱成疙瘩。

对于葛道人和他执掌的道录司,唐肃宗是没有好感的。

要是按照他本意,应该早早撤销。

可人在世俗中,从来不可能随心所欲,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也不例外。

众所周知,太上皇是很看重道录司的,而唐肃宗因为当年逼宫之事,和自家老子是面和心不和,现在只是保持一个脆弱的平衡。

平衡一旦被打破,可能的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大统领看着唐肃宗沉默的样子,垂下眼睑,挡住眸中杀机。

反正他是对葛牛鼻子恨之入骨,也提前吩咐日月卫的副统领们前往地下世界行动,即使是当今圣上不下决断,他也得给葛牛鼻子一个好看,不然的话,对不起葛牛鼻子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好戏。

正在此时,唐肃宗只觉得轰然一响,自己的眼前,宫殿崩塌,木石焦黑,甘泉枯竭,宝珠暗淡,蛟龙大片大片的鳞甲纷纷扬扬落下来,掉到地上,化为一滩滩的血迹,还有龙吟之声,说不出的悲鸣。

在其中,烟云缭绕,一个接一个的帝王出现,冕冠高服,威严肃穆,只是面上染血,口中高呼,“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整个画面,瞬间破裂。

唐肃宗身子摇晃了下,差点摔倒,吓得侍候的太监连忙迎上来,惊声道,“陛下!”

“孤没事。”

唐肃宗挥袖打开太监们,脸色阴沉,他神情焦急,喃喃自语,道,“龙气福田遭劫,祖宗们不得安宁,罪过,大罪过啊。”

“颁布旨意。”

唐肃宗很快敛去神情,面容如铁,声音字字沉重,不可更改,连续下旨:

“撤销道录司,擒拿里面所有道官。”

“通缉葛妖道,罪不容诛。”

“寻会太上皇,令其暂时居于宫中,不得外出。”

……

话音落下,旨意立成,唐肃宗检阅过后,自身前的太监捧的玉盘中拿起皇帝宝玺狠狠印上,立刻生效。

其他人不知道,可要是有道人在此,用望气之术会发现,旨意已下,大唐衰落的国运蓦然发出一声悲鸣,如龙沐血,奋起升天,要不死不休。

在同时,在冥土,大唐龙庭福地中,轰然一声雷鸣乍现,震动空间。

第四十三章 爆发

冥土,福地中。

正天光渐敛,只余冷辉,横斜在竹石之间,夹杂水色粼粼,上下相磨。

繁华如灯,点缀空间。

风拂来,摇摇晃晃。

再仔细看,星芒如轮,气血胜或,彼此碰撞,余波倾斜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每一下,都有杀伐之气,扑人眉宇。

置身其中,电闪雷鸣,水火无情。

在冥土,不同于阳世,规则宽松,气机如潮,道术和神通发挥出的威能声势浩大,不同凡响。

当然了,不会忽视,在中央,有一铜人,金灿灿的,气血激荡,恍若大日,任何风雨雷电,任何分化剑光,任何水火肆虐,统统挡在外面。

“咄。”

铜人正是李元丰,他以一敌二,越打越猛,顶门之上,精气升腾,展开之后,若江山图画,拳若流星,力到雷发。

轰轰轰,

李元丰吞吐间,炸音如雷,圈圈层层的音爆轰然而至,震荡四下。

“雷来。”

临邛道人也发了怒,他的前面,葛真君阴神晶澈,目垂玄光,烟云上升,凝成华盖,五彩交织,挡住攻势,于是全力驭使法力。

轰隆隆,

雷音一起,浩荡伟岸,眼前一片惨白,似是冬雪,簌簌抖落,无影无形,可蕴含一种刺入人心的绝冷,让人四肢冰冷。

李元丰咬了咬牙,他们两人合力,真不好对付,要不是还需分出一部分力量压制鼎内的真龙之气,恐怕自己会狼狈不堪。

“两个妖道,”

李元丰识海之中,鬼车神意展开,两首高昂,翎羽华美,呼之欲出,他要将之放出,震慑阴神,可想到无法一网打尽,于是忍了忍,继续等待时机。

不出则已,一出就要定鼎乾坤!

正在这个时候,蓦然间,整个冥土的龙庭福地上空,飞来一道金光,略一盘旋,似乎是寻到了临邛道人和葛道人气机,轻轻一转,继而化为一卷旨意展开。

仔细看去,旨意呈现出紫青,展开之后,里面文字金灿灿的,如同纯金一样,这样金色文字,甫一出现,就化为一道道的蛟龙,昂首摆尾,鳞甲抖动。

千百蛟龙,往下一落,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下来,头尾相接,进行咬合,如同锁链般,扣住两个道人。

锁得结结实实,同时有巍峨灵音响彻,字字如刀剑,决绝之中有一种誓不罢休。

“唐肃宗的旨意。”

葛真君见此,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和自家师弟的事情可能会暴露,可没有想到,唐肃宗那个家伙如此果决,如此刚毅,纵然拼着大唐龙气再次受创,也要反噬自己。

“糟糕。”

临邛道人同样脸色不好看,他袖中原本自李隆基手中得到的大印变得暗淡无光,甚至渗出血色,让自己内外澄明的阴神上有了一抹阴影。

本来可借此印在龙庭福地中畅通无阻,可随着李隆基权限被夺,没了作用。

葛真君和临邛道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目中的惊色。

他们除去没有预料到不吭不响的唐肃宗这么果断外,更大的纰漏是低估了眼前这个自称李元丰的实力,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打发掉,结果硬生生拖成拉锯战,在收集完真龙之气后,没有离开冥土,回归阳世。

在阳世,朝廷翻脸,只能够发动人手,进行搜索追杀,可在冥土之中,阳世照入,天子一言,言出法随,蕴含伟力。

口含天宪,龙气反噬,跗骨之恨,绵绵不绝。

“不幸中的万幸。”

两个道人不是简单人物,称得上人杰,他们很快反应过来,阴神返照自身,立刻发现,龙气反噬没有自己想象的厉害。

原因很简单,要是大唐盛世,威加海内,雄霸八方,龙气升腾上天,浑厚无比,自可对冥土有莫大掌控,而如今大唐安史之乱后元气大伤,摇摇欲坠,国中子民民不聊生,尚有不少地方叛乱不断,不归朝廷中央管辖,龙气衰退,对冥土的影响就小。

阳面强,则阴面龙气昌盛。

阳面若,则阴面有气无力。

这样一来,两人只要消耗一点力量,利用一点时间,即可摆脱反噬。

两个道人盘算的很好,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眼前的李元丰可是有杀手锏的。

“真是天助我也。”

李元丰看在眼中,大喜过望,他口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子踏出,似大猿出深谷,如猛虎下高山林,气血激荡,半空中烟云被冲开。

气血达到沸点,身体之内仿佛打开了一个个神秘阀门,李元丰本来强横无比的力量暴涨,他口吐雷音,身子一跃,金灿灿不似凡人般的手臂探出,自上而下,捏成宝印之相,轰然击下。

真正的雷霆一击,隐有九牛二虎之力,潮汐般不可阻挡。

葛真君睁大眼睛,只能看到,护在身前呈现五色玉如意的道术被蛮横轰破,余下的力量叠加如海气血,继续向前,惊人的拳头开路,冲出长长的白气痕迹,不偏不倚,径直打在自己的阴神上。

“你疯了!”

后面的临邛道人看在眼中,睚眦欲裂,虽然自家师兄的阴神已经经过日月之炼,不惧普通气血之力,可还没到法身境界,由虚化实,没法完全抵挡这爆炸的一拳。

只是一拳,就破去十年之功!

最让临邛道人气急败坏到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这个自称李元丰的日月卫的人,刚才分明是强行提升,不顾一切,以他的判断来看,对方完全是自损一千杀敌八百。

对方这样爆发,等于去了半条命,即使以后可保住性命,肉身也得伤痕累累,一落千丈。

拼命打法,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难道对方是真忠于大唐皇室,不惜一切代价?

“吞,”

李元丰根本不管肉身强行提升后的隐患,他反而借着肉身前所未有的强大,继而自鬼车本体中借助更多的力量,然后不再压抑,放了出来。

鬼车一出来,迎风而涨,圆如箕的身子大有七八丈,赤光流转不定,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

两首发出叫声,如力车鸣,很是难听。

在冥土,规则宽松,气机澎湃,诸法显圣,鬼车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已经隐隐看出三分洪荒异兽的峥嵘。

“什么东西?”

葛道人的阴神现在正水深火热,本来他差不多控制住龙气反噬,可被李元丰一拳轰击,前功尽弃,现在气血之力和龙气反噬之力在他阴神中左冲右突,难受的很,可还没等动作,眼前就出现一庞然大物,阴影投下来,弥漫着恐怖气息。

鬼车一首垂下,咧开大嘴,牙齿锋利,把葛道人的阴神咬住。

第四十四章 尾声

鬼车踏空,翎羽抖动,华丽光彩冲霄,瑞气氤氲,其中一首垂落,大有磨盘,张口咬住葛道人阴神,任凭其如何变化,挣脱不了。

在同时,另一只头颅转动,眸子一片惨绿,冷漠无情。

只是接近,就有大恐怖。

葛道人目光和其一碰,心中大悸,阴神对危险的感应让他知道,自己已处于死亡关口,于是不得不奋起力量,燃烧念头,以决绝的意志施展杀招。

“大猿升仙图。”

葛道人阴神炸开,化为一个个六角念头,毫芒顿生,然后以一种玄妙轨迹组合,化为一幅宝图,继而冉冉展开。

在画卷中,月在秋空,竹在澹然,溪山云起,干净清丽,在长庐松前,两位仙风道骨的仙人推盘对弈,黑白棋子,落字有声。

在一侧,有一雪猿正在认真观看,没有任何烦躁多动,而是沉静智慧。

不知何时,大猿顿悟了,它长啸一声,声裂长空,化为惊虹,冲天而起,不可阻挡,化仙飞升。

噼里啪啦,

人化猿仙,破空飞遁,求一个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不得不说,葛道人很有决断力,凭阴神感应到危险,果断拼命,断尾求生,可是他还是小觑了在冥土中鬼车的力量。

眼见葛道人阴神要施展大猿升天图逃出生天,突然间,鬼车的第二个头颅一探,吐出一道毒液,似缓实疾,落在他身上。

鬼车之毒液,在西游世界中,让龙女敖鸾都觉得头疼,可想而知其厉害,现在虽然及不上本体,可对上阴神,杀伤力依旧厉害的离谱。

毕竟阴神没有肉身保护,虽然可变化万千,可对上鬼车之毒,难以阻挡。

“啊,”

葛道人阴神上沾染上毒液,所有念头陷入黑暗中,不见光芒,继而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麻醉感传来,遍布周身,抽取力量。

漫天黑暗袭来,睁不开眼,葛道人眼皮沉重,再也醒不过来。

咔嚓,

鬼车再次咬住葛道人的神魂,张口吞下,然后转过头,眸光森冷,看向后面傻眼的临邛道人。

“是什么鬼?”

临邛道人身子只抖,半是愤怒,半是惊恐。

他愤怒的是好不容易他们多年谋划成功,却没有想到自家师兄被吞,凶多吉少,惊恐的是眼前这个怪物两首狰狞,让自己感应到压迫力和威胁。

本来形势大好,功德圆满,怎么突然急转直下,要和死亡肩并肩了?

“看打。”

李元丰收拾完葛道人后,一鼓作气,体内气血鼓荡,积蓄所有力量,打出一拳,若千尺奔流,沧浪入海,冲到临邛道人跟前。

轰隆隆,

李元丰强行提升之后,力量暴涨,恐怕要在九牛之力上再加上二虎之力,凑成九牛二虎之力,一拳打出,声势惊雷,气血如轮。

力量爆发,将周匝的气机抽干,居然形成一个丈许的漩涡黑洞,里面半点绝无,幽幽深深,只剩下沛然吞噬之力,将人往里拽。

可想而知,李元丰现在肉身的力量。

“剑来。”

临邛道人不同于葛真君被李元丰突如其来一拳打伤,他虽然有龙气反噬之困,可面对破空一拳,依然可从从容容施展神通,手中法剑斩出,剑气纵横。

剑气纵横,没有以往的灵动,反而是像如椽巨笔,厚重非常,每一瞥,笔锋之中万物寒,每一捺,春秋崖上星斗空。

杀机如织网,绵绵不绝。

这一位,同样和葛道人一样,道术玄奇,神通不凡。

“杀。”

李元丰身上金灿灿的,若庙宇中走出的忿怒金刚,无坚不摧,他本来就爆炸的力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界限,蛮力破关。

咔嚓,

拳头硬生生撞破剑光封锁,李元丰合身一撞,若山岳崩塌,所有力量集中在肩头,然后传递在临邛道人身上。

这一下,撞得很正,很结实。

“你,”

临邛道人差点魂飞魄散,他不能理解,怎么对方的实力又增长了?

“当个糊涂鬼吧。”

李元丰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吞噬掉他的师兄葛道人后,利用鬼车神意剥离记忆后,将剩下的阴神之力化为精气,融入到肉身中,进行提升。

要知道,葛真君能够在朝廷中辗转腾挪,长袖善舞,上得君主看重,下有权臣交好,可不只是手段厉害,本身道术神通令人信服。

可以说,葛道人是大唐修道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毫不为过。

而这种级别的人,阴神肯定千锤百炼,积累深厚,现在被鬼车神意化为精气,进入肉身,不计较其他后续,直接拿来眼前爆发,何等恐怖。

临邛道人再是聪慧,也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所以中招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功告成。”

李元丰奠定胜局,毫不犹豫,鬼车神意张大嘴巴,把临邛道人阴神吞下,然后一仰脖子,整个人身子一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归于无形无质,自顶门而入,投入到识海里。

“嗯?”

李元丰念头一动,鬼车神意卧在识海中,翎羽抖动,翻阅临邛道人和葛道人的记忆,他发现,这两人不仅是有以后修道的法诀和道路,还有很多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

打个比方,两个道人这么大费周折攻破大唐龙庭福地,收集真龙之气,可不只是他们想要转世后入世争龙,还有其他计划。

李元丰大袖一挥,将漂浮在半空中的大鼎拿过来,然后环佩一动,将之束住,收入到里面,他的环佩现在无法收纳实物和生命,真龙之气恰到好处。

“还有一点时间。”

李元丰看了眼环佩,西游世界近在眼前,他目中余光一扫,正好见到在远处宫殿中一个倩影一闪,纤细美丽。

“大唐,长恨歌,”

李元丰想到一段记忆,叹口气,正好自己行动顺利,余下少许时间,顺手做一做吧,想到这,他大袖一挥,阴神运转法力,投了过去。

在外面,门户晃动,李隆基双眼无神,坐在地上,再后面,大统领戴着青铜面具自凌空木梯上上来,脚步霍霍。

第四十五章 回归

大统领身姿奇伟,青铜面具下,眸子璀璨生光,他挥手让身后日月卫大戟士们止步,自己静悄悄地来到祭坛。

太上皇坐在地上,耷拉着眉毛,沟通阴阳门户上惨白的光折射下来,落在他身上,森森然若扇形,照出颓废的面容,眼角掩不住的皱纹。

老人身子轻抖,寂静无声。

默哀大于心死。

“难道一面也见不到?”

好一会,李隆基哆嗦着嘴唇,语气凝噎,自有一种痛入骨髓的撕心裂肺,他和唐肃宗一样,同样有龙气感应,知道两道士心怀叵测,自己一番心血和期望成空。

大统领看在眼中,原本准备的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当年再创盛世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雄主早已不在,现在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个相思入骨风烛残年的老人。

即使新皇不动手,太上皇对朝廷和宫中不会有任何野心。

场中安静。

只有山风,阴翳,一个老人。

其他人,若泥胎塑像,一动不动。

突然间,蓦地门户上阴阳二气流转,左右一绕,黑白分明,似画卷展开,明月在手,佳人戴步摇,垂金铛,翩翩而来,轻嗅梨花,姿态美冶,人间少有。

正如当初,第一次相逢。

李隆基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声音变得颤抖起来,道,“爱妃,真,真,真的是你吗?”

门内,松烟到庐前,岸前冻柳入水,垂空钓光。

飒飒的风,吹拂裙角。

佳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转过身,眸光似水,复杂难明。

“爱妃,”

李隆基看清楚了,也激动了,他从地上起身,向往门户中去,伸出手,要触摸那魂牵梦绕无数的容颜。

下一刻,画面破碎,画中的杨玉环身子周匝晕开层层的水纹涟漪,然后轻轻一荡,不见了踪影。

来得不可思议,去的无声无息。

整个景象,如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爱妃,爱妃,爱妃,”

李隆基却知道这不是梦,他大声呼唤,向门户冲去,要进入其中,和心爱人在一起。

哐当,

一声轻响,门户由实化虚,时间已到,冥土规则涌过来,会填平所有,在最后时刻,李元丰踏足出来,绛红甲胄,鲜艳如火。

他出来之后,看向李隆基,道,“杨玉真受冥土约束,不可能出现在阳世,刚才见一面,也是因为阴阳对冲的巧妙。”

顿了顿,李元丰目光幽幽,道,“天人相别,锵然一面,也只能如此了。”

太上皇李隆基置若罔闻,他伸着手,抓向空处,口中念叨。

李元丰见此,摇摇头,往外走,自己这一手,算是彻底抚平当年读长恨歌的记忆,以后自己前世会越来越模糊,而在西游世界中鬼车或者九头虫的身份会越来越清晰。

“是你。”

高力士见到李元丰,想到他自太上皇两名贴身侍卫的刀光中从从容容入了门户,现在又轻轻松松出来,面色一变。

“李煜,”

大统领青铜面具下的双眸亮起来,焕然一新,恍若古潭中的星斗,咄咄逼人,他不是高力士,能够看出眼前青年人身上爆炸般力量。

力量并不内敛,也不精致,而是堂堂正正,浩瀚如山。

这样的力量,让他都觉得心惊。

“大统领,”

李元丰身姿挺拔如松,双眉轩起,看向眼前这位久闻大名却第一次见到的大唐武道中的第一人,道,“两个道人已葬身冥土,不会再出来了。”

“你做的?”

大统领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目中光芒更盛,他没有想到,兴风作浪的葛牛鼻子最后会落这样一个下场。

“主要是龙气反噬。”

李元丰笑了笑,神态从容,道,“不得不说,大唐龙气还是很刚烈的,两人屠龙不成,反受其害。至于我,只是敲了敲边鼓而已。”

“嗯。”

大统领衣袖摇摆,参差有光,对于李元丰的话,他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作为老对手,他可知道葛道人心机深沉,多谋善断,既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不会没有周全之计,一个龙气反噬应在预料之中,除非是有大变数发生。

而改变结局的大变数,只能是眼前看似是李煜,实则半点不像李煜的人物。

对方到底又想要干什么?

“来到这个疑似长恨歌的世界,算得上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李元丰不管戴青铜面具的大统领如何想,自顾自说话,道,“正好给你们留一点东西,算是这段日子我借用此身给你们的补偿。”

话语落下,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然后神意一落,自然成文,字字金铁,讲述炼体之道,化龙之法,和武道大有不同。

“长恨歌世界?”

大统领拢在袖中的手竖起,眉宇间是疑惑。

李元丰目光扫过祭坛,见云过峰头,石吐秋声,料峭有晚意,暗自神伤,希望再见杨玉环一面的李隆基,忠心耿耿,守卫在李隆基身前的高力士,眸光照人,一言不发沉默的大统领,看向自己黛眉蹙起却又英姿飒爽的李嫣,等等等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不同的神情,一个个不同的故事,组合成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

很短暂,有惊无险。

不过,终究结束了。

“以后不再见。”

李元丰收回目光,对众人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念头一动,沟通环佩,刹那间,层层叠叠的云水垂下来,化为门户之相,在其后,有不可思议的世界,近在咫尺。

门户只有一线,束起光彩,铭文坠地,钟鼓齐鸣。

再然后,李元丰的身体在光晕中若雪融化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鬼车神意,两首高昂,其他鼓包膨胀,翎羽抖动,哗哗作响。

鬼车神意投入门后世界,环佩陡然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明,没了踪影。

而在同时,没有人看到,长恨歌世界之力微微一动,紧跟环佩,在其中,留下一缕莫名之气。

“真是怪事。”

郡主李嫣曳裙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祭台正常,可刚才的李煜,光芒,庞大的影子,漫天的仙乐,绝不是幻想。

大统领低下头,捡起地上的玉简,展开一看,若有所思。

第四十六章 前路

北海,阳纡龙宫,灵囿中。

晴竹竿竿,潇潇洒洒。

竹骨明净,叶积烟云,秋声上下,经久不散。

梅花鹿悠然而卧,鹿角分叉,高有丈许,枝枝丫丫,只是一看,就有一种古色扑人眉宇,让人诗意大发,忍不住以澄明水色为纸,取来竹意研成细磨,折清瘦梅花枝做笔,信手成画,晴日新妆,跃然其上。

张辰懒洋洋地躺在小池前,波纹粼粼,照出他光滑如缎子一样的皮毛,没有任何杂色,青牛一蹄端酒杯,盛满灵酒,美滋滋抿一口。

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青牛目光躲躲闪闪,时不时冲角落一小阁瞥去。

火鹤明火儿火羽鲜亮,鹤喙长长,正停在藤叶细细,上有霜意的假山上,嗅着自假山下曲曲折折上来梅枝的香气,见到这一幕,冷笑一声,道,“傻牛,你这么看来看去,也不怕把脖子扭了。”

“嘿嘿,”

张辰憨憨一笑,牛尾巴乱甩,大牛眼转动,辩解道,“九首大人快两个月没有踏出小阁了,我不是担心嘛。”

“担心?”

明火儿鹤翅展开,大若车轮,焰色流转,浮空生彩,用不屑的小眼神白了看上去憨厚实则腹黑的青牛,径直开口道,“你要是真担心,就凑到跟前去敲门。不然的话,就别在这唧唧歪歪,惹老娘心烦!”

青牛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他可不喜欢找虐。

“傻牛,”

明火儿踏着藤蔓,身姿轻盈,不加一羽,在青白交晕中起舞,鹤影修长,美轮美奂,道,“好好休息吧,我昨日出去听宫中的龟丞相讲,过一段时间,将会在钧元宫有浩大法会,到时候,不止龙子龙孙前去,海上炼气士,甚至天庭的人,都不会缺席。”

明火儿又瞥了青牛一眼,道,“你这个傻牛最会拍小真那个婢女的马屁,说不得这次十一公主会骑着你出去。”

“还有这样的事?”

青牛一喜,自地上起来,绕水池而行,喃喃自语道,“上次去黑风山没有得到多少好处,这一次应该有个大的。”

明火儿看着兴奋地转来转去的青牛,然后闭上眼睛,倚在开满小花的梅枝上,枕着郁郁香气入睡,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自己没有机会,小真那个小蹄子对自己可不待见,这样的好事肥差落不到自己头上。

“莫非那小蹄子是嫉妒老娘比她身材好的多?

明火儿嘟囔一句,愤愤不平。”

角落,有小阁。

周匝烟外松翠,木石参差。

碧阴冉冉而落,交替入窗,可惜窗户未开,只得徘徊于窗前。

天光照下,清绝胜人。

在阁中,在中央,是一株铁树,挺拔森然,枝干青碧,只有叶子嫣红,明焰如火,其上开满小花,偶尔坠落到地面上,发出一种清音,继而会有火晕荡开,火芒在里面跳跃。

鬼车在树下,两首高昂,翎羽环抱,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一样。

少顷,没有人看到,在虚空之中,出现一环佩,用金丝结成花珠,间以助于,宝石,铃铛,贯串成列,小巧而精致,上面有奇异文字,弯角若羊角,了不可识。

只是和以往相比,环佩上的文字明亮不少,像是星斗一般,曳彩生烟,袅袅不绝。

叮咚,叮咚,叮咚,

环佩晕开云光水气,圈圈层层的,然后往下一落,进入到树下的鬼车体内。

下一刻,鬼车睁开眼,眸光森冷,阴绿扑人。

李元丰大梦初醒般,半昂起头,,旋即感应到鬼车真身身上不可思议的力量,独属于洪荒异兽,远远不是人身可比拟的,他看了看左右,将阁中的景象尽收眼底,然后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道,“回来了。”

无悲无喜,自自然然。

唯有外面,乍然风起,岁晚霜意来袭。

“离开了近两个月。”

李元丰算了算时间,心中有数,对于自己没有被其他人打扰,他也不意外。

毕竟是在龙宫中,水族寿命很长,做事通常都是按照年来。

像是灵囿中三个坐骑,闲来无事时候,一睡就是半年一年。

只要不是那十一公主敖鸾突然心血来潮要骑着自己出门,待在灵囿,是没人管没人问。

至于两个世界时间差,李元丰更没有深究,时间之妙,不是现在境界可以窥视的。

李元丰定了定神,然后投在识海中,只见环佩静静浮空,珠玉满目,原本自己前往的那个疑似大唐的世界门户关闭,而剩下的符文璀璨光明,只是没有其他世界影子出现。

看来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次穿梭世界了。

“不过,”

李元丰笑了笑,屈手一点,自环佩之中,有一缕玄妙之气浮现,可收真一,能察二仪,自然列三才,宜分四象,也在别五运,玄之又玄,妙之又妙,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此气正是他离开大唐世界之时,环佩自天地间取得的,当时没有发现,可现在见到,立刻了然于心。

“这才是最大收获。”

李元丰喜上眉梢,过一会,才压下自己喜悦,他转了转身子,感应到脖颈间项圈束缚,磁光生灭,降妖秘咒时刻吟唱,不惟有拘束之力,还像念经一样,要洗去戾气,打磨棱角。

此物拘束自由,让李元丰深恶痛绝。

这次穿梭世界,最开始的念头就是求得真法,破掉降妖秘咒,恢复自由身。

而要解开降妖秘咒,自然要取之于在大唐世界中得到的神魂修炼的法门。

实际上,经过长恨歌世界一行,并吞噬了三五个修士的记忆,李元丰并不需要神魂修炼,也可用水磨工夫,破去项圈中的降妖秘咒。

毕竟李元丰身为鬼车,力量委实不弱,项圈能够束缚住他,主要是凭借巧劲,阵法禁制环环相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百,生生不息,导致有力使不上。

可现在,李元丰凭借长恨歌世界所得,能够洞彻降妖秘咒的玄妙,明白了,自然没有神秘可言,然后就可慢慢破解。

“修道。”

即使这样,李元丰依旧要选择修道,因为眼前威胁解除了,正可立足长远,神魂之道,可弥补鬼车真身的先天缺陷,不可不学。

“只是,”

李元丰抖了抖翅膀,见身前铁树上,一枝开满小花,上晕赤光,如水氤氲,似是承载的过多,花儿受不住,飘飘摇摇落下,坠在地上,叮当一声,火星四溅,而枝头上,立刻有一新花盛开,看上去没有变化,他看着树,枝叶,和小花,沉吟不语。

在长恨歌世界的时候,李元丰就有取神魂之术以弥补鬼车真身不足的念头,这念头让他当了一把黄雀,将临邛道人和葛道人一网打尽,可现在真正开始了,他才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过于想当然了。

鬼车真身固然天生强大,洪荒异种血脉独步乾坤,可在修道之上,比拟不了人身。

刚才李元丰只是一试,就头晕脑胀,不得不放弃。

第四十七章 演法

日偏晚。

轻烟胜梦,暖回枝间。

影照铁树花满头,四下叶卷,焰火空明,洗去赤色。

树色冉冉而下,落在阁中,氤氲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翎羽华丽,两首昂起,一高一低,似在沉睡,了无声息。

李元丰尝试之后,才知自己修道的困难。

在当今天地,为何妖怪要化形?

不唯其他,求道耳。

据道经有言:人之生也,头圆象天,足方法地,发为星辰,目为日月,眉为北斗,耳为社稷,口为江河,齿为玉石,四肢为四时,五脏法五行。与天地合其体,与道德齐其生,是先天修道的种子。

还有道经曰:夫人生于天地之间,禀二气之和,冠万物之首,居最灵之位,总五行之英,参于三才,与天地并德,岂不贵乎?

两者说法大同小异,都说人身虽弱,可先天契合于天地玄妙,为万物之灵,最适合修道。

正是这样,当道法大兴,人就取代当年不可一世的巫妖,成为天地之主。

君不见,即使在西游中大放异彩的灵猴孙悟空,天生地养,九窍贯通,也是类人,才踏上仙道之路。

其次,绝大多数道经古本是讲人之修道。

不只是李元丰从长恨歌世界中得到的,就连他在西游世界所见所听所问,都是这样。

由于以上两点,李元丰尝试修炼后,才发现,自己的修道之路,困难重重,前路迷茫。

“人身,”

李元丰想到这个,冷哼一声,要是寻常小妖,开启灵智后,得到一门上乘化形诀,即可化形,可自己鬼车真身拥有最纯正洪荒异兽血脉,要走天妖之路,实力抵达一定境界,才能化形为人。

据自己鬼车血脉记忆中来看,最起码要等鬼车长出五六个头颅才行。

短时间化为人形,此路断绝!

“洪荒异兽真是步履维艰啊。”

李元丰感慨一句,天道变化,移日换月,天地间灵粹少之又少,难以寻觅,即使是存在,也不是未成长起来的洪荒异兽可觊觎的。

而要转向修道,因血脉压制,难开灵智,不生智慧,难以化形,没有宝经,四座大山在前,令人绝望。

自己已早早启灵智,生智慧,已经是洪荒异兽中非常罕见,可依旧无法修道,其他的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在天地间,除去极少许背景深厚到不可思议的洪荒异种可崭露头角外,其他的,烟消云散,泯然众矣。

“幸好我不一样。”

李元丰目中转动阴绿的光芒,自己与其他洪荒异兽不同,自己虽然没有天大背景,也不会有大能扶持,可自己有他们没有的机缘。

想到这,李元丰念头一转,召出环佩。

环佩有光,篆文奇妙,珠玉点缀其间,自大唐世界得到的那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机若鱼戏荷叶间,来来去去。

自己现在不可化形,难修真经,索性就以自长恨歌世界中得到的宝经道书,创出一门适合洪荒异兽修炼的神魂道路。

如此法门,最为关键和最为重要的是入道三关,这是洪荒异兽和人身最大的不同所在,至于阴神之后,算是暂时斩断妖身羁绊,千变万化,大同小异了。

当然了,李元丰虽然自负智慧不低,可没有狂妄自大到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开创一门道法之路,他的依仗有三,环佩,补天之气,自长恨歌世界中得到的神魂知识。

至于补天之气,正是环佩离开之时,自长恨歌世界得到的,玄之又玄,妙之又妙,能见真实无虚妄,查缺补漏,造化天成。

李元丰不知道补天之气到底为何取得,也不知其真正根底,但可以知道,以补天之气驭使环佩,可进行推演,完善自己的法门。

“或许大材小用了。”

李元丰笑了笑,不过现在入道最重要,他毅然下了决断,环佩一动,先是浮现出一本经书,大有丈许,紫青垂落,再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字浮现,洋洋洒洒,非常之多。

李元丰将自己从长恨歌世界中得到的神魂修炼的法门,比如金元道人的,黄文奎的,最为重要的是临邛道人和葛道人的,全部融入其中,去芜存菁。

很快的,宝典成形,厚厚一层,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有点凌乱,有点残缺,不少地方模糊不清。

仔细想一想,很正常,毕竟是大杂烩,再说了,李元丰当时是吞噬的修士记忆,即使有鬼车神意第一首的吞鬼噬魂的天赋,可到底会有破碎,会有残缺,会有丢失。

除此之外,他们本身理解的也不是全部正确。

“开始。”

李元丰见宝典悬空,可惜空有架子,华而不实,于是唤来环佩,再将补天之气投入其中,下一刻,一种琉璃玉色般的火焰从天而降,落在宝典上。

噼里啪啦,

火焰落书立刻燃烧,不炙热,不激烈,而是给人一种智慧的感觉,洞彻所有,天机运转。

“在此时。”

李元丰注视火焰,自己很多的想法,投入其中,与智慧碰撞,衍生出很多不同于以往的道路。

洪荒异兽,强大血脉的妖兽,不化形的妖兽,等等等等,包罗其中。

宝典每个刹那都在改变,让人眼花缭乱。

叮咚,叮咚,叮咚,

不知何时,焰火退去,消失不见,识海之中,只浮有一本经书,玄黑书页,幽深古朴,其上色彩隐晦,恍恍然若微微睁开的眸子,吞人其中,坠入里面。

经书打开,里面的文字,笔走龙蛇,晦暗变化,讲述妖身修道之法,神魂之变,非常罕见,又极为精妙。

“以后妖身若开启灵智,也可凭此经踏上修炼道路,”

李元丰仔细打量着识海中漂浮的宝典,幽深色彩,和人身修炼的宝卷不同,想了想,道,“妖身,走神魂之道,弥补自身,既然如此,此宝典可为《九天生妖神变经》。”

话语落下,宝典一动,封面之上,出现这七个大字,字字如妖,玄奇诡异,黑气沉沉,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李元丰翻开之后,立刻发现,《九天生妖神变经》也是走神魂道路,但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有很大不同。

新书第一个单章求支持!

熟悉云烟的书友应该知道,前两本书纯阳和神话每一本都写了两年,这一本不出意外的话,也要写近两年时间,所以这个新书期冲榜的机会对我来说是稀少而值得珍惜,因为错过了,就要再等很久。

正是这样,在剩下寥寥几天的新书期,我真诚地希望喜欢本书的书友能够多支持,收藏一下,投个推荐票,让我这个新书期尽量好看一点,圆满一点。

非常感谢!

接下来,说一下本书的几个问题。

一、为什么起这个书名?

本书主要就是写西游主世界和穿梭其他小世界的故事,喜欢的,可确认眼神,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也不用浪费书友们的时间。

二、为什么没有出现西游情节,又挂羊头?

书友可以看一下简介,故事的开始是在西游之前。因为众所周知,西游世界中出现的人物力量体系不低,比如大多数人喜欢的孙悟空,自出生后很快就斗天斗地,其他经常出现的观音,甚至各个妖怪们,没一个善茬。主角不先前期发育,老老实实种种田,以后怎么有资格和孙悟空这种天生地养气运所钟的人有交集?

西游中的人物,西游中的故事,随着主角力量和地位提升,都会一一出来的。

但同样的,不会完全按照西游记书本的框架来写,有的神仙,力量体系,等等等,会融入封神演义等内容。

三、金手指

金手指不只是穿越诸天,以后还会有埋伏。

四、新书期的更新

新书期的更新是有要求的,只能一更或者两更,因为若是更新多了,网站推荐跟不上,草草上架,那只能扑街。上架后,没了限制,可以多更。

五、书评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欢迎各位书友讨论。要两种情况会删帖,其一,人身攻击,口吐脏字,这个是看见就会删掉的。其二,一个人连续很多条差评刷屏,也会删掉,只留下一个。

最后,写书不易,找到喜欢的书页不容易,希望大家都心想事成。

第四十八章 改变

不同于其他宝经道典,李元丰结合自身利用补天之气推演出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开篇明义,神魂之道,起于变化,用在机变,引动尘心,上接天意。

诡异,多变,奇崛,为体,为用,为造化。

不是堂正浩瀚,而用四两拨千斤,于无声处听惊雷。

因为李元丰自身对于神魂之道的理解有限,加之补天之气有限,故翻开经书之后可以发现,宝经只讲了三个层次,入道,阴神,法象。

至于以后的,空空如也。

同样的,在经书之中,基于神魂之变,记录很多的道术神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修炼。”

李元丰阅读完之后,正式修炼。

因为妖在开启灵智之后,自可开辟识海,因此宝经之中,在入道境界,只有两个关口,一是正心明意,一是聚神凝魄。

首先,专注于鬼车识海中。

不同于人身要费心费力开辟识海,鬼车身为洪荒异兽,天生识海存在,幽幽深深,不知其广,不见其底。

仔细打量,进行比较,能够发现,人身识海开辟之后,恍若湖泊,中央晶澈明净,灵光乍明,时刻变化,而鬼车先天识海如同江海,有一种神秘。

想一想,也是正常、

池浅难养蛟龙,识海不够大,不够广,恐怕承载不了鬼车的神魂。

毕洪荒异种,先天魂魄强大。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运转《九天生妖神变经》中的法门,突然间,识海中,四下幽深黑暗里,星星点点的火芒悄悄浮现,遥遥看去,拳头大小,如同红灯笼。

万千红灯笼,连绵一片,不是那种红彤彤的喜色,而是殷红如血,密密麻麻,又似乎是无数血红的眸子,半睁半闭。

刚开始之时,红灯笼悬空,一动不动,亮着光,妖异冷寂,须臾后,随法门继续运转,红灯笼之中,激射出冲天光芒,再然后,在血光之中,狰狞面孔出现,张牙舞爪,蕴含凶戾,杀戮,吞噬,打破所有,弱肉强食,到最后,所有声音和情绪汇聚到一块,在识海之中,引动风暴潮汐。

从上面看的话,血海鼎沸,凶戾扑天,在这样局面下,完全不能正心明意,心静如水,何谈凝神聚魄,修炼出真正神魂?

人身修炼,正心明意时候,会有不少杂念纷纷扰扰,让人难以集中精力,而眼前的血气却直接是一堵墙,阻断了前进的路。

妖身修炼道法,天理难容!

要是在以往,除非能够以匪夷所思的意志和智慧将血脉悸动压下,才可继续修行,李元丰不知道这个天地中有没有妖可以做到,但自己肯定不行,幸好的是,自己有真经。

“乾为天,坤成地。”

李元丰口吐咒语,乾坤二卦象落,左右一绕,化为一个小鼎,倏尔打开,光彩夺目,一一种奇妙的轨迹转动,收拢血云。

乾坤之鼎所到之处,血气一扫而空,澄明天气,碧空如洗。

到最后,只剩下小鼎,染上血色,浓的要滴出水来。

没了妖身血脉中的血气干扰,李元丰心境古井不波,心如止水,智慧自生,照彻识海上下,光明浩瀚。

“入道第二关。”

李元丰一鼓作气,进行凝神聚魄,魂与魄居于身中,平时不可见,只有在识海开辟之后,用特殊法门,缓缓调动,让其百川归流于识海中,组成魂魄。

李元丰进行到这一步,又和人身修炼不同。

人之魂与魄,自有轨迹,按图寻找,顺顺利利。

可作为洪荒异种,魂与魄不仅藏得更深,而且多多少少,少少多多,轨迹复杂。

这一步,要花费更多力气。

“同引。”

李元丰目光咄咄,炯然有光,在《九天生妖神变经》中,此是重点之一,自有解决办法,咒语一出,字字珠玑,绽放明彩,须臾之后,化为奇异篆文,向四面八方沉去。

不一会,就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自鬼车的腿部,腹中,脖颈上,翅膀里,等等等等,无形无质,源源不断。

黑气越聚越多,弥漫在识海中,没有止境。

妖身中的魂与魄藏的深,也复杂,漫无规律,像人身那样用法诀主动牵引困难,而在宝经中,则运用磁极般的正负极相吸,丝丝缕缕般将之抽出来。

这个办法,动静不小,也粗暴不少,是建立在妖身过于强大的份上,不会虚脱。

仔细看去,在鬼车中,散布在体内的魂之力和魄之力像是没有尽头。

李元丰不管其他,继续运转法门,静待时间变化。

即使鬼车真身强大无匹,本质超乎人很多倍,提强则魂魄壮,可魂之力和魄之力也不可能真正无穷无尽的。

李元丰神情冷静,心如止水,光可鉴玉,波有珠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最后,终于不再有黑气涌来,而在识海之中,黑云积下厚厚一层,充塞于左右。

“聚。”

李元丰知道时机已到,毫不犹豫,诵读咒文,识海里面,黑云涌动,层层叠叠,突然一拔,有一庞然大物出现,身圆如箕,十脰环簇,通体赤光缠绕,升腾不休,特别是九个头颅,高高昂起,俯视苍穹。

庞然大物脚踏日月,口衔星辰,一摇天崩地裂,一踏乾坤倒悬,正是鬼车。

“难怪凝神聚魄用了这么久。”

李元丰魂魄一动,莽莽大力在识海中翻天覆地,只是力量,据要比长恨歌世界中人之魂魄强大太多。

“神魂出。”

李元丰口吐咒语,念念有词,刹那间,鬼车腾空,九个头颅,十八双眼睛,齐齐睁开,洞彻所有,整个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正如同画龙点睛,这一刻,魂魄蜕变,由单纯的魂魄,成为真真正正的神魂。

神魂,每一个生灵拥有的都独一无二。

每一个神魂,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力量。”

李元丰目光下澈,照在识海之中,一片光明,神魂脚踏云烟,周身有琉璃之色,最中央,一点金黄,亘古不动,稍一运转,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升腾,铺天盖地。

要是在大唐世界,拥有这样的神魂,不需要其他,就可力量碾压,所向睥睨,可惜的是,现在是在西游世界中,漫天神佛,伟力无量,和穿梭的大唐世界中遇到的修士们相比,简直日月与萤火虫的区别。

李元丰平了平心神,有一种锐利,要趁着机会完全突破入道境界,踏入阴神境,才可发挥出《九天生妖神变经》的各种奇诡神通道术。

第四十九章 阴神

阁外。

烟萦竹色,云起霜石。

松风如旧识,一下下,叩在窗棂前,倾斜青翠。

李元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聚精会神,不惊不喜。

神魂出窍,化为阴神,要过这一关,有两关键,神魂得强大,才可跃关而出,同样的,出窍后得站稳,抵挡可能劫数,然后完成天地交感,从而引得真意,化为阴神。

如何判断自己神魂足够强大?

李元丰立刻有了动作,他神魂一动,抓住自己一根毛发,缓缓发力,渐渐变大,须臾后,脚跟离开地面。

人不可自提法离开地面,神魂要做到这一点,根据神变经中的记载,即可尝试出窍事宜。

李元丰确定神魂足够之后,捏了个法诀,神魂之上,蓦然出现一灯盏,大有半尺,金角银焰,下覆皮毛,上有灵光,灯一起,牵引神魂,冉冉向上。

此灯名为牵魂明窍灯,不惟他用,寻妖身灵窍。

人身不用此关窍,因为神魂出入于中央囟门或者顶门,只要熟悉道经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妖身不一样,通外之窍,千奇百怪。

这样的情况下,神变经中自然有明窍灯一说,来确定通道。

“在这里。”

少顷,李元丰头顶宝灯,照空前路,合身撞入灵窍,此窍不在妖身内,又不落其外,六根不着,五行不到,恍兮惚兮,杳冥难测。

其内有门,自开自阖,呼之开自阖,呼之则应,敲之则灵,明明朗朗,现现成成。

不知之时,在天涯海角,不可触及,领悟之后,就在咫尺,清清楚楚。

下一刻,神魂入窍,场景为之一变,整个人若行于山中,山径峭拔,台阶悬空,层层向上,步步攀登,身子越来越重,双腿灌铅一样。

四下山风呼啸,满眼白烟,茫茫一片,蕴含危险,让人惊悸。

每一步,都艰难。

在长恨歌世界修行的时候,鬼车神意让神魂过于强大,完全是巨人玩小锤,轻松写意,水到渠成,没有这样的经历,可在这个世界,以妖身修道,本就是千难万难。

这样的路,没有捷径,只得全力去破。

李元丰忍受风刀刮割,咬着牙,翅膀微微张开,一步一个台阶,极力向上,很慢,很稳,很坚定。

好一会,眼前蓦然有光明。

大如斗,璀似星。

熠熠生辉,光怪陆离。

李元丰提口气,踏入里面,旋即似一脚踏空,坠落悬崖,天旋地转,措不及防。

“物极必反,顺天应心。”

李元丰早有准备,按照神变经上的法门,念诵咒语,继而身子凌空定住,风拂其面,飘飘荡荡,有一种说不出的虚弱感。

回头看,阁中,树下,赤晕焰光中,鬼车静静而卧,两首七大包,格外显眼。

神魂离体,即是出窍。

“真不一样。”

李元丰看向肉身,幽幽叹息一声,在长恨歌世界中,他修道是高歌猛进,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在这个世界修炼自己推演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可谓是如履薄冰,阻碍重重。

不是世界降维,人之身修炼,都要小心翼翼,何况妖身?

能成,即是万幸啊。

李元丰神魂凌空,轻飘飘落在鬼车真身上空,他微微仰起头,看向冥冥之中,只有经过天地交感,才会得天地认可,拥有自己独一无二之烙印,晋升阴神。

“天地交感。”

李元丰下定决心后,放开神魂,在同时,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陡然降临,落在他身上,似有形,似无形,难以捉摸,却真实存在。

惨白的光晕,紧跟其后,氤氲四下。

激荡,碰撞,生生不息。

若是用言语来形容,天地为棋局,山河城纵横,神魂在里面,被无形大手推动,不知道下一步,到底龙潭虎穴,还是柳暗花明。

“咄。”

李元丰压下心中情绪,神魂沐浴在惨白的光中,晶晶莹莹的念头升起,天地交感,不止有凶险,也有机缘在,一可感悟天地玄妙,二可借伟力和自身特质得一门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丰只觉得身上一轻,眼前的惨白段段崩塌,他身子一摇,原本鬼车之相滴溜溜一转,然后以肉眼可见速度缩小,云结高冠,翎羽化衣。

很快的,在原地,化为人形。

仔细看去,云冠长衣,血袍罩身,绣着花纹,双眉入鬓,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奇伟俊秀,自然而然有一种睥睨四方的桀骜不驯和霸气。

面貌是他上一世的面貌,可气质却被鬼车真身洪荒异种的凶戾占据主导,看上去,不知为何,却出奇和谐。

阴神,无形有质,擅长变化,人身或者鬼车之身,随心而欲,不拘不束。

以人身行走,或可迷惑他人。

毕竟第一印象是人,很难想到本体居然是洪荒异种。

“阴神,”

李元丰稳稳而立,感应周身的力量,他用手摸了摸眉心,在那里,有花纹蟠结,扭曲变形,不停变化,正是在天地交感中领悟到的神通。

“想不到,”

李元丰嘴角微微上翘,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炼中有法,法中有术,术藏神通,只是没有想到,自己阴神感悟出的神通会是这样。

李元丰手一伸,宝典在手,翻页之后,字字如妖,诡异奇崛,自己是走的神魂之道,可现在看来,和长恨歌世界中道士们的神魂道路,大不一样啊。

或许这就是妖之修道,阴神里,离不开妖族血脉的特质。

阴神一成,项圈上的降妖秘咒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李元丰要想,即可马上解除。

实际上,降妖秘咒涉及到的只是玄门中很基础的阴阳循环,能拨弄气机,环环相扣,一生二,二生三,周而复始,但掺杂上龙族的龙力后,偏偏解开之时,需要超乎寻常的肉身力量,能够抗住这龙力。

技巧和力量,缺一不可。

玄门一般弟子,看得懂,但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肉身之力,而像李元丰的鬼车真身,早就拥有如此力量,可对阴阳道理,气机感应,一头雾水,有力使不上。

现在修炼出阴神,要想破解,翻手罢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急了。

“出去走一走。”

李元丰念头所想,阴神自御风,悄无声息地来到外面,只见竹绿阴浓,檐下落雏燕。新风暗透枝叶玲珑,垂落瘦影纤纤,不停摇摆,整个天地,光影,色彩,动静,都非常鲜活,超出肉眼所见。

唯一可惜的是,灵囿现在空空如也,不见那三个坐骑,青牛,火鹤,虎豹雷云兽,一个都不在,不见踪影。

“出去看一看。”

李元丰径直出了灵囿,往外去,龙宫深处,禁制法阵不多,阴神行走,畅通无阻。

“咦,”

李元丰刚转过一花石,正好见到前面有一蚌女,身上长裙,眉心一点朱砂,嘴唇很薄,正慵懒地躺在花树下,绕着碧纱帐,翘着雪嫩玉足。

“蚌女小真,”

李元丰认出来人,真是冤家路窄,他暗自冷笑了几声,目中有金芒跳跃,有一种锋锐,真是冤家路窄。

第五十章 小试

天闷热。

树上新花,团团簇簇,含苞未放,挤在一团,颤巍巍的,像是抹着胭脂,头梳青螺髻的少女,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在树下,扯起碧纱小帐,桃面新纹,上描烟云四下,初晴天气,让人心旷神怡。

蚌女小真趁着十一公主敖鸾不在家,早早指使水宫下人取来半镂海木大榻,她一身罗裙,花色点缀,躺在榻上,偷得半日闲。

“峨眉不扫,仙踪不在,”

小真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玉足勾一勾,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个蚌女修为很一般,在龙宫中都排上不上号,可由于自小跟着敖鸾,所以颇受重用,最起码衣食无忧,还偶尔作威作福。

“小蚌精,”

李元丰站在石前,看向蚌女,目光冷冽,他阴神出游,无形有质,但对方修为低微,根本发现不了。

想到这小蚌精对自己的鞭打,李元丰眸子之中,一点幽芒乍现,然后扩散到眼瞳中,阴绿森然,如同古井,让人陷入其中。

叮咚,

下一刻,小真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继而闭上眼睛,娇躯摇摇晃晃。

“咄。”

李元丰念了个法咒,阴神一转,化为一缕纤不可查的黑气,往下一落,冲蚌女扑去,径直自她囟门而入,沉入识海中。

李元丰展目一扫,发现蚌女识海不大,中央灵湖,轻轻可鞠起的水,明光乍阴乍晴,四下空空寂寂,不闻声响。

有一纤细人影,坐在湖中,看不清面容。

“嗯。”

李元丰看在眼中,微微点头,对方识海已开,并不意外,至于湖中的人影,也不是神魂,而是对方得龙女传授的炼气口诀,每日静坐,采气,漱咽,吐纳,引导,从而气动而神静,引得体内魂魄之力进入识海中。

玄门炼气,气在意先,自然成神。

神气之说,珠玉联璧。

李元丰念头转动,脚下不停,他身子一动,手伸出,倏尔化为磨盘大小,一下就抓住灵湖里的纤小人影,捏在手中。

人影剧烈挣扎,可李元丰的手若铜浇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两个人在神魂层次上的差距太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蚌女神魂不成,没有抵抗之力。

“想不到我修道之后,第一次用神魂之术对付的人是个弱鸡。”

李元丰面带笑容,血衣鲜艳,他抓着蚌女,饶有兴趣,正好试一试自己推演出的别具一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的奇诡多变。

有了决断,李元丰眉心的花纹变得扭曲起来,蟠结如龙形,再然后,丝丝缕缕黑气如同触手一般,镌刻血红痕迹,冉冉落下,自蚌女七窍中入。

天光照下,可以看到,蚌女周身肌肤上,满是细密咒文,不时有血色鬼脸浮现,倏大倏小,发出咀嚼的声音。

蚌女开始在地上打滚,口中胡言乱语。

“不要你命。”

李元丰看在眼中,云袖一摆,踏步出了识海,风自举身,一羽不加,转身离开,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即使蚌女以后活下来,也得最少去半条命。

不知多久,就见木榻上,蚌女小真的小身子缩成一团,筛糠般发抖,玉颜惊恐密布,长长的睫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抖动不停,偏偏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待风吹来,阴绿满地,清清如水,倾斜到蚌女身上,小真才睁开眼,她看了看周匝,目光茫然。

小真扶了扶额头,才发现,身上衣裙已被香汗湿透,贴在身上,被冷风一吹,冷飕飕的,她蹙起黛眉,娇软无力。

“到底怎么回事?”

小真勉强起身,将枕头放在身后,用后背倚着,她只记得自己好像沉沉睡去,然后听到风语声,开始不停做梦,一个接一个。

可仔细想一想,每个梦都想不起来。

空空如也。

真做梦了?

“不对,”

小真拍了拍额头,神思不宁,否定刚才的想法,道,“我睡过去了,没有做梦。”

“做梦了。”

“没有做梦?”

“到底做没做梦?”

小真不知为何,心情极为烦躁,她凭空生出一股怒气,可又不知道该对谁发作,小脸憋得通红,丹赤胜火,口中喋喋不休。

这个时候,小真没了以往的机灵,她甚至忘了,自家的主子十一公主今日会回龙宫,以往每一次,他都要去敖鸾跟前转一圈,刷一刷存在感的。

且说李元丰,离开之后,行走于花石松竹之间,悄然无息经过自崖下悬挂的瀑布,见到泉花朵朵,嘴角微微上扬。

李元丰只有不到半寸,,莹莹一点,脚不着地,御空行风,肉眼难见,他正在回味着刚才惩治小蚌精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阴神百变,奇诡,将对方魂魄和记忆玩于鼓掌之间,悄然种下种子,小蚌精神有隐伤而无法察觉。

要是不能发现,尽早拔除,那个刻薄的小蚌精会在潜移默化下变得嗜睡易怒,暴躁不安,情绪波动频繁且很大,久而久之,形神俱销。

“掌控在手,如意随心。”

李元丰回想施法的那种畅快,自己修炼神变经而出的阴神,果然和长恨歌世界中道人们修炼的大不一样,道术神通更为诡异多变,更富有攻击性,特别很多负面情绪,比如杀戮,凶戾,恐惧,吞噬,等等等等,信手拿来,天衣无缝。

“大不一样。”

李元丰静静思考,天地生灵,精气神都有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人之身适合修道,再加上肉身不够强大,阴神一出,不羁外物,明净无瑕,可自己的鬼车真身的血脉强大无匹,自自然然浸染到魂与魄中,即使是修炼出阴神,也根植在里面。

可以说,自己阴神一出,就有自己鬼车独特倾向。

这么一想,自己天人交感中得到的神通也不奇怪了。

“而且,”

李元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血衣,在其上,有一个面孔浮现,眉眼小小,嘴唇很薄,正是蚌女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像是雕刻上一样。

在对蚌女小真下手后,倒是可以开始着手自己神魂路上第一件法宝了。

李元丰自右侧曲廊而行,走到一半,见前有小亭,蓦然停住,目光咄咄,他看向另一侧,有气机如龙,凛然而来,正是十一公主敖鸾。

第五十一章 钧元法会

小亭,翼然而居,其下大池,水清见底,周匝蓊以晴竹,绿云冉冉,南面假山三四丈,晶白玲珑,上尖下方,中镂有空。

假山倒影,正好落在檐下,倾斜入亭中,满地霜色。

小亭背临池,南有山,东西则是连同木廊,作为出入口。

木廊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李元丰站在上面,抬起头,就见小亭另一侧,层层清光升腾,盛开若莲花,不染杂质,正中央,有金灿灿的龙形,自烟云中出,口衔宝珠,照耀四下。

只是一动,未到近前,就有一种潮汐之音,扑人眉宇。

浩浩荡荡,气象不凡。

李元丰阴神外游,对气机格外敏感,他眼中充塞满满光明,若是焰火,摇曳生辉,知道,肯定是敖鸾来了。

果不其然,少顷,敖鸾正从木廊另一侧过来,同样朝小亭去,她一身劲装,曳裙佩剑,额头珊瑚小角,玉颜清冷,疾步而来,有一种英姿飒爽。

龙女身后,八个鳝力士护卫,人高马大,背负砍刀,魁梧有力。

“敖鸾,”

李元丰目光一冷,想要动手,不过马上就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这个龙女可不是小蚌精,别看长得甚美,可能够在外开府建衙,委实是个厉害角色。

敖鸾本身得北海龙宫传承,肉身强大,武艺娴熟,手中持有多件龙族法宝护身,而且已经开始修炼玄门道术法诀,刚开始李元丰就和她交过手,只凭其龙身之强,按照妖族的实力划分,就能称得上小妖王。

这样的人物,可不好对付。

当然,以李元丰现在的实力,全力以赴的话,也不怕对方,只是没有必胜把握,动手的话,打草惊蛇,没有好处。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是最大的优势。

要找准机会,不动则以,一动就雷霆万钧,给予对方致命打击。

不然的话,难解被对方收为坐骑之恨。,

李元丰收回目光,敛去气机,整个人潜藏起来,踪迹全无。

“嗯?”

十一公主敖鸾来到亭中,在云榻上坐下,四下器具皆竹,精致新雅,她忽然蹙了蹙好看的细眉,美眸有光,看向外面,一收即回。

刚刚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被窥视感,可纵目看去,曲廊,假山,竹木,池沼,尽收眼底,没有任何可疑踪迹。

在阳纡龙宫,也不可能有人混进来。

“发现不了,”

对于敖鸾的动作,李元丰并不在意,他已知道,这龙女实则年龄很小,能够将龙族本身的炼体之道提升这个程度,已实属难得,而在炼气路上,才刚刚起步,已过炼气期,可尚未结丹。

要是对方结丹之后,或能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没门。

龙族虽然和玄门交好,又有天庭在上,这么多年下来,手中有不少真经,再加上龙族本身得天独厚,不同于其他妖类,修道不难,可同样磕磕绊绊,进展缓慢。

龙族,凭借的是远超玄门炼气士的寿元,稳步积累,厚积薄发,在修道上可没有快一说。

实际上,敖鸾能在短短时间内修炼到要结丹的程度,已是不易。

在此时,龟丞相赶来,气喘吁吁,山羊胡乱抖,他来到近前,努力睁大绿豆大的小眼睛,开口道,“十一公主。”

敖鸾吩咐鳝力士搬过来竹椅,让龟丞相坐下,待他缓了一口气,才道,“钧元宫的法会近了,我要你收集的物品要尽快准备妥当。”

“是。”

龟丞相坐在竹椅上,两脚离地,龟壳很重,一个不注意,被带动之下,让他陷入椅中,坐不直身子,只得尽量伸长脖子,看上去滑稽可笑,他答应一声,然后道,“定然不会误了十一公主大事。”

敖鸾劲装素裹,纤美英武,她看外面,云落掩映,水光照人,声音清脆好听,道,“钧元宫宫主是寻宝灵鼠得道,最善寻宝,财大气粗,本人又喜欢结交好友,每一次举办法会都有重量级人物捧场。”

龙女青髻巍峨,眸光如水,继续道,“我要在水府中上位,不止要有实力,人脉更不可少,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可都精明着呢,绝不能落后于他们。”

敖鸾作为北海龙王的女儿,是很多水族人羡慕的对象,毕竟出身好,长得美,实力强,可她龙王老爹也太能生了,龙子龙女一大把,更不要提乱七八糟的私生子们。

人多固然势众,可同样的,少不了明争暗斗。

要脱颖而出,要有大作为,要以后能够占据北海龙宫最大的资源,不容易啊。

话语幽幽,有一种冷清,又带着坚定不移。

“嗯嗯嗯,”

至于龟丞相,大大的龟壳贴在竹椅背上,他想坐起来,无奈龟壳太重,他力量不足,起不来身,结果缩着脖子,两根小短腿凌空,胡乱蹬着。

“钧元宫法会,”

李元丰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他又待了一会,见没有其他头绪,就悄悄离开,回转灵囿。

阳纡龙宫的防御外严内宽,阻敌于外,至于内部,松松垮垮,况且阵法禁制对于阴神来讲,束缚不大,所以李元丰来去自如。

灵囿。

假山之上,横竖有千百空,大小不一,天光自远处来,通过石孔,照在地面上,风吹不动,似是明月,熠熠生姿态。

在假山下,丹花盛开,余香沉郁。

早早布置好石案,桌椅,上面放置精美的酒樽,灵果,佳肴,敖鸾的三个坐骑,青牛,火鹤,虎豹雷云兽,他们都化为人形,团团而坐,饮着美酒。

周恒赤着膀子,筋肉鼓起,面上横肉吓人,他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顿在案上,破口大骂道,“那个贱婢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只是问了句,就被她拳打脚踢,真想一口吞了她。”

明火儿宫裙细腰,闻着金猊香尽,纤纤玉手晃着杯中酒,银牙紧咬,道,“那个小蚌精要不是公主喜欢,老娘早就将她生吞活嚼了。”

只看实力,两个人远远超乎蚌女小真。

可一入龙宫,寄人篱下,进了体制,固然衣食无忧,安全有保证,丹药和功法不缺,可有了束缚,有了高下,就得受制于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喝酒,骂人,发牢骚。

至于青牛,则一脸憨笑,闷头吃菜,不亦乐乎,他最近伺候的好,从十一公主敖鸾手指头缝里捡到不少好处,闷声发大财,不言不语,免得吸引仇恨被集火。

咔嚓,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角落之中,关闭一个多月的门被推开,然后有声音传出。

“嗯?”

“嗯?”

“嗯?”

三人愣了愣,怔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把身前的桌椅碰的叮叮当当响,低首道,“见过九首大人。”

李元丰自阁中出来,两首高昂,翎羽抖动,赤红一片,他不言不语,走到三人跟前。

第五十二章 虚实

鬼车大有两丈,翎羽展开,赤光升腾,似焰火耀空,站在三人面前,自自然然,就有一种居高临下。

周匝竹色层层而来,落在他身上,交织阴绿,丹绿两色相磨,两首七个大包,格外显眼,愈发显得凶恶狰狞。

只是站立,就令人发憷。

在鬼车遮挡投下来的阴影里,三个人,垂手而立,老实乖巧。

不同于蚌女小真那样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小婢女,他们表面巴结,内心看不起,眼前的九首大人却是暴躁凶戾,偏偏实力强横,刚来灵囿就将他们打个半死,畏惧都刻在了骨子里。

见九首大人来者不善,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李元丰目光一扫,见满地狼藉,哼了一声,自顾自在灵囿中寻到一清幽地,前是大潭,舟系其上,在水一方,后有矮崖,自缝隙中长出一株奇树,树冠若张盖,枝叶参差,烟云氤氲在上面,恍若华盖高举,他稳稳坐下,用手一指,让三人过来。

“讲一讲,”

鬼车两首昂起,目光幽森,看向张辰,径直问道,“你等随十一公主外出,参加法会,都是什么章程?”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李元丰会问这个问题,不过看上去憨厚的青牛张辰最机灵,反应最快,他点头哈腰,嘴皮子很溜,张口就来,用恭敬的语气道,“九首大人,小的跟十一公主参加过不少北海的法会,通常来讲,刚开始两天,会和别的灵兽待在灵囿中,过几日后,就不再拘束,可在法会上随意行走。”

明火儿人在水前,罗裙小小,腰肢一捻,明媚照人,她见青牛说完一段,接过话头,玉音婉转动听,道,“外出参加法会,绝大多数无拘无束,松下听道,月前观对弈,游山玩水,进琼楼,入宝阁,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李元丰没有说话,眸光深深,看不出深浅,只是两首一高一低,来回摇晃,看得出,听得认真。

三个灵兽会察言观色,见此局面,虽然不知道为何李元丰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可不敢隐瞒,你一言,我一语,措辞谨慎,事无巨细,相互补充。

待他们说的口干舌燥,搜肠刮肚,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法会的话了,才停下来。

李元丰听完,暗自点头,根据三人所讲,他已经明白法会的章程,于是风从松来,凉意习习,翎羽抖了抖,开始问第二个问题,道,“你们应该也知道钧元宫,再说一说。”

话语平静,可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青牛张辰听了这句话,心中咯噔一声,暗自叫苦,九首大人不会想要去钧元法会吧?这个法会可是被自己视作囊中物的。

“嗯?”

李元丰阴神一成,六识如电,他能发现青牛的踟蹰,立刻一翅展开,指向张辰,点名道,“青牛,你先说。”

没有任何威胁恐吓的话语,可其中蕴含的萧杀冷漠,若冬日寒风,扑人眉宇,又如刀似剑,锋芒毕露,毫不掩饰。

青牛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哪里还敢打小九九,马上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钧元宫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个青牛看上去长得憨厚,实则最有心思,知道自己有绝大希望前去钧元法会,于是明里暗里准备,自龙宫上下打探到不少消息。

和青牛相比,其他两人对钧元宫的了解就不多了。

不多时,场中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片清光,落入潭中,和水色相映,清澈明净,如在玉壶中。

空潭新明,波光如玉。

青牛张辰偷眼看去,目中余光正好瞥见李元丰沉思之相,似乎在琢磨他们三人关于钧元宫以及法会的话语,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看到这个样子,张辰的心沉到谷底,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看样子,这个九首居然想要去钧元法会!

“要挑谁去法会,得公主拿主意。”

青牛唯一一根稻草就是这个,他决定,等会出去后,就找蚌女小真,好好拍一拍马屁,再咬牙送上一批自己收集的珍宝,打通关节。

至于是否在小真面前说几句李元丰的坏话,青牛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让对方以后知道了,那还不得活剥了自己。

“钧元宫和法会,”

李元丰识海之中,阴神端坐,血袍长衣,眉宇间奇异花纹蟠结,眸子阴绿,有智慧的光彩,跃跃而出。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找个机会,趁敖鸾外出,然后自己破掉项圈上的降妖秘咒,大闹对方的老家,不止得大肆破坏一番,还要尽可能搜刮宝贝,让龙女后院起火,损失地她肉疼才行。

现在来看,计划不如变化,有一个更好的机会递到了自己眼前。

想到这,李元丰站起身,在潭前行走,波光上翎羽,赤青相映,远处依稀有风裳水珮之音,他目光越来越亮,有了新的打算。

对于李元丰来讲,前路已明,主要是两条腿走路,其一是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提升自己在神魂之道的造诣,从而明悟天机,免得被卷入劫数或者被人算计。其二是提升鬼车真身的力量,早日成为妖族大圣级别的人物。

实际上,即使拥有《九天生妖神变经》,李元丰修炼起来,也是困难,天地大势如此,玄门气运浩荡,充塞于宇内,自然影响规则,让妖身修道,如逆水行舟。

只是因为形势迫使,不得不修炼,可在修炼速度和危险程度上,都不让人满意。

要提升战斗力,最好的还是鬼车走天妖之路,秉承本心,彻底发挥出洪荒异兽的强势,而这一点,唯一的难题是缺乏天地灵粹。

天妖之路,真正的妖之道,需要的元气能量实在太过恐怖。

神魂之道,李元丰有了头绪,虽有种种困难,可他有清晰打算,按部就班即可,但另一方面,对于天地灵粹,两眼一抹黑。

“钧元宫和法会。”

李元丰再次回想了一次自青牛口中得到的内容,心中有了决断,这是个突破口啊。

“你们三个过来。”

李元丰决定要去钧元宫,立刻就进行准备,他唤来其他三个坐骑,然后蓦然暴起,鬼车之力爆发,笼罩住他们。

不多时,灵囿之中,隐隐传来压抑的痛苦叫声。

第五十三章 手段

正午,灵囿外。

新篁丛生,参差弄影。

两侧飞岩之上,挂有暖雪灯,莲花灯,兽面灯,狮衔宝珠灯,等等等等,千姿百态,各有明光,垂辉璀璨。

灯花稀稀疏疏,时不时坠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少顷,有环佩声传来,继而香风阵阵,有一高挑的珠女而来,红裙罩身,个子高挑,神采绰约,她来到灵囿门前,看了看左右,玉颜之上,有讶然之色。

“咦,”

阿巧推门而入,见园内,松色垂帘而缀燕,波明如镜则照人,还有三尺高的绿鼎,正袅袅升腾香气,如同烟霞一样,凝而不散。

青牛,火鹤,虎豹雷云兽,三个人在园中。

“你们是怎么了?”

阿巧很少来灵囿,这次由于蚌女小真身体不舒服,故被十一公主打发来牵坐骑,可没有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一副惨相。

是的,惨相,惨不忍睹。

因为园中的三个坐骑鼻青脸肿不说,身上有明显的伤势,伤得很重,看上去就很吓人。

“我们,”

青牛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可是又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们刚刚切磋一番。”

明火儿抢了一句,拦住青牛的话头,她用美眸中的余光扫过角落中的小阁,惊惧之色一闪而逝,按照想好的说辞,答道,“没想到打着打着打出了火气,没有收住手,结果人人弄得元气大伤,恐怕得大半个月才能够恢复。”

“你们,”

阿巧气得跺了跺脚,细若柳的纤腰一扭,俏脸上神情不好看,道,“你们都伤了,公主又要去参加钧元宫法会,该怎么办啊?”

阿巧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前面受宠的蚌女小真不在,自己可以在公主面前多刷一刷脸,没有想到,交代的第一件事就要砸锅了。

真是糟糕透顶!

“阿巧姑娘,”

周恒强忍身上疼痛,抬起头,提醒珠女,道,“灵囿中还有一位在。”

“对啊。”

被这一提醒,阿巧才想起来,美眸一亮,拍手道,“还有一个公主收服没多久的九首,只能找他了,他在哪里?”

话音落下,阁门被推开,李元丰大摇大摆走出来,翅膀微张,赤焰流转,照耀四下,两首七鼓包,顾盼之间,很有一种神骏。

只是出现,就光彩夺目,让人眼前一亮,无法忽视。

阿巧美眸中异彩一闪而逝,本来无奈之举,可看对方威武不凡,相貌奇特,很能撑场面啊,于是嫣然一笑,容光照人,道,“就是你了,九首,跟我来,去见公主。”

李元丰答应一声,装作灵智不高的样子,跟在急着回去的阿巧身后,摇摇摆摆的,在出门的刹那,他转头看了园中三人一眼,惨绿眸光,不乏寒意。

青牛刚刚涌上来的满腔的憋屈和不甘在冰冷冷充满杀机的目光下如积雪般融化,半点不剩,他连忙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

待阿巧和李元丰离开后,灵囿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正是鼎中香销,松映人面冷。

池鱼偶尔跃出水面,啪得一下,晕开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

周恒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肉包,疼的呲牙咧嘴,嘟囔道,“真想去钧元宫也不要这么心狠手辣啊,疼死我了。”

明火儿玉手一推,发髻散开,青丝垂下,落到腰间,光可鉴影,她同样恨得牙根痒痒,可无可奈何,只能白了周恒一眼,用没好气的语气道,“不这么做,怎么能保证是他去?”

“这个,”

周恒怔了怔,仔细思考,除非令他们三人出局,还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九首虽强大无匹,可在龙宫中几乎没有人脉,没人会将赶赴法会的肥差给他。

“我们倒霉了啊。”

周恒想清楚后,更加郁闷,他们人在园中坐,祸从身边来,被打了个半死。

至于青牛,木木呆呆,一句话不想说。

钟玉阁。

一川烟月,满地琼玉。

云花层层压在甕上,积累水叶香气,摇摇欲坠。

十一公主敖鸾淡扫蛾眉,黛眉细细,身披龙饮晴虹百褶裙,神姿淡雅,亭亭玉立,她声音很脆,却不乏强势,道,“龟丞相,此去钧元宫要一段时间,龙宫之事,就交给你了。”

“十一公主放心。”

龟丞相捋着山羊胡,绿豆大的小眼睛一眯,都成一条缝了,大包大揽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道,“宫外有大阵开启,固若金汤,再加上公主声名在外,这一片水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来碰霉头的。”

敖鸾点点头,她也不认为会有意外发生,只是习惯性叮嘱一番而已。

李元丰跟在珠女阿巧身后,自花雨澹蒙的小径中走来,身上沾上淡淡的色彩,他正好听到龟丞相的话,眼睛中闪过古怪之色。

要是自己计划顺利的话,肯定要打这老乌龟的脸。

说话啊,永远不要这么满。

敖鸾见到阿巧带来的是自己新收服的洪荒异种九首,神情没有变化,对她来讲,有坐骑节省脚力即可,哪一个都无所谓。

“人到齐了。”

敖鸾环视一周,云袖一甩,身姿婀娜,濯濯如新月,轻飘飘上去,玉足一抬,跨坐在鬼车的背上。

李元丰微微垂下两个头颅,配合龙女的动作,让其坐的更稳当。

对于现在被骑,李元丰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发怒,而是自愿配合。

原因很简单,上次他是被强迫的,硬按牛喝水,还反抗不了,自然又惊又怒又难受,可现在他阴神有成,降妖秘咒不再拘束,心有底气,从容自若。主动让敖鸾骑,是为蒙蔽对方,方便以后行事,所以心甘情愿。

被迫,不得不做。

主动,方便自己行事。

心境不同。

姿势,在上在下,各有妙趣,不在乎于上下,只要主动权在手,不是被强迫的,都其乐无穷。

“出发。”

敖鸾坐定之后,用手一拍座下坐骑头颅,李元丰心领神会,发出一声难听的车轮声,继而翅膀一扇,烟云环绕,赤光升腾,冲天而起。

在其后,龙宫随行之人,紧紧跟随。

第五十四章 祸心

午后。

正是澄空明净,纤云不见。

日光激射下来,落在波间,涟漪晴好。

阳纡龙宫上空,灵光浮空,霞彩千百,五色毫光自下而上,冉冉绽放,若莲花一样,垂色琉璃,美轮美奂,在中央,龟丞相站在最前面,虾兵虾将,守在后面,呈现半扇形,正是出来送行。

敖鸾骑乘在鬼车背上,裙裾摇摆,她回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纤纤玉手一挥,娇喝道,“起程。”

叮咚,叮咚,叮咚,

十六个贝女,绕于敖鸾左右,脚踏荷叶,手中捧有编钟,玉磬,钟鼓,发出玄妙仙音。巡海夜叉,白鲌太尉,领鳝力士,等等等等,或踩小舟,或骑虎鲸,或分水而行,守护戒备。

一行人正式出发,浩浩荡荡。

他们离开阳纡龙宫,先向东,然后折而向北,越去越远,不见了踪影。

轰隆隆,

李元丰鬼车之身沿海低飞,大翅拍水,惊涛涌起上百尺,层层向外推去,像潮汐一样,声势惊人,他这一段时间来,将时间都放在神魂之道上,好久没有动用鬼车真身,现在全力飞行,力量挥洒,很有一种酣畅淋漓。

最简单直接的力量,没有任何花哨,实实在在。

天妖之道,在于此。

至于敖鸾,长腿盘起,稳稳当当,她眸光之中,不时有思索之色闪过,显然趁着赶路的时候,还在思考问题,应对钧元宫中可能发生的事情,要做到未雨绸缪。

要赶往钧元宫的,还会有其他龙子龙孙,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肯定少不了明里暗里的争锋。

龙族子弟之间的争锋,四海闻名。

路上无话。

这一日,离钧元宫不远了。

只见四下,赤井宝泉,上涌灵机,喷高而回落,串珠晶澈,丝丝缕缕,若璎珞华盖,更像玉树霜堆,高者千尺,矮着寸许,或高或低,普照光明。

时不时有锦鳞,顺泉涌跃出,在半空中优雅地舒展身子,天光水色映照下,金灿灿的鳞片,如同黄金一般,璀璨夺目。

仔细看去,锦鳞口中,衔着各种各样袖珍乐器,随它们跃出,或落下,奏响仙乐,连绵到一起,或清脆,或高亢,或舒缓,别有情趣。

看在眼中,让人心旷神怡。

最起码,跟随敖鸾来的贝女们,见到这一幕,大眼睛中都忍不住泛起小星星,龙宫虽好,但水族崇尚华丽雍容富贵,在巧夺天心的精致上下功夫不多。

“倒影。”

李元丰徐徐停下身子,一首低下,眸光阴绿,将景象尽收眼底,然后反馈到识海阴神中,立刻看出虚实。

钧元宫应该不在此地,只是不知用何手法投影过来,栩栩如生,恍若海市蜃楼一样。

看来,钧元宫真有东西。

敖鸾要是此刻知道李元丰所想,肯定大吃一惊,因为妖类基本不明天机,执着力量与战斗力,对眼前宝蜃珠幻完全不懂,根本看不出真虚。

这也是李元丰不得不修道的原因之一,天妖之法未大成前,不可能一力破万法,打破所有劫数,只凭蛮力,给人印象就是有勇无谋,除非气运逆天,不然真走不远。

“钧元宫,”

敖鸾静观一会,敛裙自鬼车背上站起,正要行动,突然之间,自正西方,有低沉号角传来,苍凉古老,威武雄壮,震慑四方。

呜呜呜,

号角声中,千鱼簇拥而来,大有丈许,独眼凸出,黑色细鳞,背鳍如如刀似剑,露出水面高高,银灿灿的,鱼群速度很快,井然有序,乘风破浪,风雨跟随。

轰隆隆,

千鱼呼啸,带起笔直水浪白线,只是仔细看去,它们冲来的方向居然是朝阳纡龙宫众人,且没有停止的样子。

只看声势,如同千军万马,不可阻挡,杀伐之气,铺天盖地。

贝女们娇娇柔柔,常年养在宫中,何等见此声势,吓得花颜失色,手中器物都拿不稳。

眼见怪鱼群要径直冲上,要和阳纡龙宫众人进行碰撞,可刚到跟前,千鱼齐齐停住,然后徐徐向两翼展开,如同列队欢迎。

当然了,列队欢迎的肯定不是阳纡龙宫众人,而是后面即将来的人。

“是示威啊。”

李元丰冷眼旁观,看得清楚,心中有数,看来还没到钧元宫,敖鸾就遇到了对头。

“对头。”

李元丰目光一亮,正合我意啊。

果不其然,十一公主敖鸾见到鱼群,玉颜沉下来,手按腰间法剑,黛眉扬起,声音中有一股寒意,一字一顿,道,“敖东谷。”

“敖鸾,好久不见。”

话语落下,群鱼半身出水,鳍鳞收拢,向中央俯首,继而有一青年出现,头戴金冠,身披明铠,面容白净,眉宇如剑,骑着一头似犀牛的坐骑,苍黑一角,体型庞大,踏水而来,整个人有一种强势。

来人正是敖东谷,他坐骑很高,看向敖鸾等人有一种居高临下,撇了撇嘴,径直开口道,“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会允许你这个小丫头开府建衙,要是以后守不住,出了事情,丢的是我们北海龙族的脸面。”

声音很大,话语中的不屑和不以为然毫不遮掩。

嚣张,狂傲,口无遮拦。

要是在世俗中,敖东谷这样子,简直天生反派,没有心机城府,狂妄自大,不仅可能会被打脸,而且会被人认为幼稚,不成熟,不能担当大任,在长辈或者其他人眼中大大减分。

可现在,李元丰听到,见之不怪。

整个四海龙族,绝大多数龙族行事,就是这般简单,粗暴,嚣张,自然,反而那种腹黑隐忍,城府深沉的,少之又少,是龙中异类。

实际上,不只龙族,大多数妖类也是这般。

只能说,天性如此。

在这一点上,和人类社会的价值观是截然不同的。

“敖东谷,”

敖鸾握紧法剑,同样不掩饰自己的敌意,道,“凭娘家起势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

两人见面,火星四溅!

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看我火上浇油。”

李元丰看在眼中,乐在心里,他巴不得多给敖鸾树一下敌人,眼看对面敖东谷的坐骑摇头摆尾,睥睨四方的样子,旋即一首微微仰起,吐出一口气,冲它过去。

第五十五章 背锅

李元丰冲对面的坐骑吐一口气,做完之后,他故意昂起头,眸光阴绿,身上的翎羽抖开,赤光流转,圈圈下落,然后发出一声得意的叫声。

鬼车的叫声似力车鸣,非常难听。

任何人听到,都有一种刺耳。

更为重要的是,李元丰的动作,神态,样子,活脱脱的趾高气昂,那溢于言表的挑衅,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君不见,后面捧灯抱香的贝女们见到这一幕,都掩嘴一笑,刚才的害怕烟消云散,实在是那挑衅的吹气,吹气完得意洋洋的鄙视神情,太传神了!

就是坐在鬼车背上的敖鸾都微微一怔,这九首,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懂得主辱臣死,主动出击了?

“蠢鸟!”

敖东谷的坐骑状似大牛,苍黑独角,脚踏雷霆,体型要比李元丰大上三五圈,他本来懒洋洋的,可现在暴跳如雷,自鼻子中都喷出火来。

什么时候,这么丑,这么蠢,叫声这么难听的怪鸟都敢挑衅本大爷了?

“我要扒光你的鸟毛!”

“吼,”

雷兕兽大吼一声,踏蹄如奔雷,身上鳞甲抖动,金戈交鸣,它咆哮着,冲李元丰奔过去,张开血盆大口。

轰隆隆,

雷兕兽一动,惊涛骇浪,席卷而下,声势浩大。

敖东谷早在一边,没有阻止。

他眸光呈现琉璃之色,倏尔一转,照出周匝的景象,能够看到,在正东方,不知何时,有一珠楼凌空,离水面七八丈,琼色绕檐,宝光盈窗,烟云环绕左右,托举四下,钟鼓之音,若隐若现。

明光下澈,自小窗中入,寸寸光明,在里面,有两人对弈,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其中一人,广额大耳,鼻小而平直,其貌不扬,甚至称得上怪异,可他身上清光隐隐,凝而不散,一手持拂尘,很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离尘宗的白通明。”

敖东谷性子狂傲,行事直接,可不代表是个蠢人,他对北海的大小势力了如指掌,这飞阁中的道人白通明名气不小,炼丹炼器很有一手,是不少水族的座上客。

和白通明对弈之人,面容俊美,冷峻不苟言笑,顶门之上,清气若莲花,在其中,有一剑丸升腾,千百剑气纵横,锐利不可思议。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眼睛刺痛。

“金真派刘伯阳。”

敖东谷同样认出来,微微点头。

在北海,海上仙门门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不只林立,数目繁多,而且有的根子深,出过大神通之辈。

再说了,北海龙王喜欢结交海上仙门之人,经常邀请去做客,能够说得上话的。

“很好的旁观者。”

敖东谷嘴角微微上翘,负手而立,收回目光,看向场中,有人旁观最好,正好亲眼见证一下自己雷兕兽的厉害。

自己的雷兕兽肯定会将对方的傻鸟打个痛不欲生,让敖鸾丢一把脸。

当然了,敖东谷不会做绝。

毕竟两人同属龙族,只是竞争关系,而不是生死仇敌。

敖鸾发髻挽起,腰悬法剑,英姿飒爽,立在一旁,美眸幽幽有光,也在观察周围的人,他们的动静不小,又在钧元宫不远,所以来参加法会的人陆续到来,越聚越多。

据她观察,不只是有海上仙门的人,还有同是水族的家伙,在探头探脑。

“是个机会。”

敖鸾和敖东谷想得一样,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好好打。”

敖鸾通过降妖秘咒,传音给李元丰,她可知道自家的坐骑是罕见的洪荒异兽,别看灵智不高,傻傻乎乎的,可战斗起来可是相当厉害。

洪荒异兽,血脉非凡,对上妖类,正面硬刚,最是喜欢。

敖东谷看出敖鸾在传音,他也如法炮制,传音给自家坐骑,道,“别打死就行。”

打死的话,太血腥。

也让敖鸾丢脸厉害,那就真要结仇了。

“好好打?”

李元丰面对雷兕兽的攻击,身子灵巧,跳来跳去,等听到敖鸾的传音,识海之中,阴神露出笑容,自己不仅会好好打,而且还得给这龙女一个惊喜。

“蠢鸟,蠢鸟,蠢鸟,”

雷兕兽见李元丰左躲右闪,看上去不敢正面争锋,忍不住哈哈大笑,头上独角绽放出明光,很是志得意满。

“让你得意,”

李元丰跳来跳去,一首高昂,眸光阴绿,一首低垂,目光炯炯,四只眼睛,上下左右,看似乱瞄,实则在观察这雷兕兽的虚实。

不得不说,这雷兕兽身强力猛,口吐雷霆,真的不弱,可或许因为当敖东谷坐骑久了,养尊处优习惯了,缺少了大妖战斗捕捉时机的锐利。

和人比起来,妖怪们普遍思想简单,直来直去,可当战斗起来,就不会一样,有的大妖甚至变得狡诈,隐忍,富有耐心,让人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这是妖族血液中的战斗本能,在一次次战斗和生死磨砺中展露加强,和智商关系都不大。

“蠢鸟,蠢鸟,蠢鸟,”

雷兕兽步步逼近,口中话语不断,越来越兴奋,它发现,对面的小家伙只是身形灵活,可根本不敢和自己对抗,软的一塌糊涂。

“要动手,”

李元丰左躲右闪跳来跳去,一是观察对方虚实,判断实力,二是寻找机会,现在听到敖鸾传音,不由得赞叹一声,真是配合的好。

“开始。”

接下来,面对雷兕兽的雷霆攻击,李元丰没有再躲避,而是运转力量,翎羽一开,若撑开的华丽伞盖,硬生生挡住。

噼里啪啦,

雷霆轰击在李元丰鬼车之身上,本该威能无双,可翎羽却有规律抖动,不是什么粘衣十八跌,是鬼车在北海战斗杀戮多年积累下的经验,同样能卸下力量,让剩下的雷霆打在身上,杀伤力大减。

雷兕兽冲的很急,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蠢鸟没有像刚才那样躲闪,而是硬接下来,接下来的动作不由得一缓,有点卡壳。

雷兕兽愣住,可李元丰早有准备,迈开步子,左右一晃,已来到雷兕兽的面前,鬼车最为显眼的是多个头,可到底是鸟形,不像是大鹏那样展翼横空,遁速无敌,可在短距离的爆发力绝对顶尖儿,如鬼魅一样。

李元丰来到跟前之后,第二首昂起,早就积蓄好的毒水毫不保留,激射而出,打到雷兕兽的眼中。

“啊,”

这次李元丰可不是挑衅般吹气,而是吐出的货真价实的毒液,蕴含剧毒,当日让敖鸾都特别瞩目,不愿意沾上,可想而知何等厉害。

更何况,李元丰阴神成就后,对周围气机感应敏锐,从而让自己的攻击变得更为精微,杀伤力更大。

雷兕兽被毒液击中身上最脆弱的眼睛,立刻惊天动地般惨叫。

李元丰再进一步,利爪狠狠落下。

第五十六章 炉中白影

夜下。

月已东升,蟾影寂寥。

冷光落在水面上,积雪盈寸,在波纹间晕开,上下一白。

天上有月,水中有雪,水月交映。

李元丰脚踏雷兕兽的尸首,整个人抖擞精神,两首高昂,身上翎羽展开,赤色鲜亮,在天上月色和足下血光的映照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画面感。

是的,清光,血色,水绿,李元丰鬼车之身上,流光溢彩,彰显睥睨四方的华丽。

见到这一幕,四下却陡然静下来。

没有任何声音,落针可闻。

不止围观的众人,甚至场中,所有人,目瞪口呆。

整个过程,从雷兕兽大摇大摆进攻,到李元丰跳来跳去躲避,再到李元丰突然暴起,一击必杀,实在是电光火石一样,刚开始,已结束。

众人见到躺在海水上一动不动的雷兕兽,简直觉得不真实。

“咯咯,”

这可不是笑声,而是敖东谷怒极,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抬起头,没有看扬武扬威的李元丰,而是将目光投向俏生生而立的敖鸾,瞳孔中少见的露出血色。

他没有想到,对方这么毒辣,居然传音让自己的坐骑下此狠手,枉费自己还想只是竞争对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比个高低罢了。

至于与敖鸾无关,是她坐骑凶性大发?

敖东谷才不会相信,为何刚刚那坐骑跳来跳去,躲躲闪闪,可敖鸾那小蹄子一传音,就突然暴起,拼命般杀死自己的雷兕兽?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为了自己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在此时,有舟音轻响,波浪卷雨,沙鸥衔烟,拖出一精致小船,其上有精致楼阁,碧瓦朱甍,雕窗绮户,面向四方。

楼船径直驶向场中,继而停下,门户一开,走出一个少女,绿裙小衣,纤细美丽,额头上尖尖的小角,表面了来人的身份。

少女样子柔美,性格却彪悍,来到场中后,手叉腰,拧着眉毛,斥责道,“敖鸾,你怎么能这么做?”

话语声中,有一种非常不满。

身为龙子龙女,竞争是常态,因为这是上升渠道,水族都认可,可实际上,是有着各种默契的,敖鸾这样毫不顾忌,让人很看不惯。

破坏规矩,没人喜欢。

“我,”

敖鸾都懵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这么一来,不但是和敖东谷结下了仇,而且在北海龙宫中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啊。

自己不是傻子,完全斩敌八百,自伤一千。

李元丰见敖鸾想要开口解释,心中一笑,他紧走一步,抓住雷兕兽的尸体,身子纵起,来到这龙女跟前,把死尸扔到她脚下,然后扎着翅膀,开始转圈。

转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看这个样子,完全是邀功求夸奖。

“敖鸾,”

敖东谷本来就怒火中烧,见鬼车这样子,直接气炸了肺,他大袖一挥,风雷有声,扬声道,“我们以后再见。”

语气冰冷,没有情绪,但在场人都可听出里面的恨意。

“敖鸾,看你干的好事!”

另一个龙女丢下一句话,足下一点,重新回到自己楼船,然后循着敖东谷离开的方向驶去,她虽然也和敖东谷是竞争对手,但这个时候要同仇敌忾。

“我,”

敖鸾张了张嘴,目送两人离开,看了一眼周围逐渐散去的围观者,再看还在自己身前打转的鬼车,恨不得不顾淑女姿态,一脚踢上去。

她是真欲哭无泪,自己只吩咐这九首好好打,没想到它突然发了疯一样,一下把对方打死了。

此时此刻,敖鸾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该有何感受。

是惊讶自己坐骑的杀伤力?是埋怨敖东谷的雷兕售空有架子中看不中用?还是懊悔自己不该传音,导致黑锅在身,甩不掉?

诸多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让敖鸾这平时英姿飒爽的十一公主都变得黛眉紧蹙,要皱成一个疙瘩了。

“哈哈,”

李元丰看到敖鸾愁眉苦脸的样子,身子转着圈,心里却忍不住大笑,这可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惊喜还会接踵而来。

自己虽然暂时还降服不了这龙女,但让她背几个黑锅,树几个敌人,让其焦头烂额一番,也出一口当日被对方强行收为坐骑的气。

而钧元法会上,很显然,人多,机会也很多。

这是李元丰甘愿主动充当敖鸾坐骑,前来钧元宫的原因之一。

好一会,敖鸾才平静下来,事情已发生,没法更改,只能尽量善后。

“至于这个家伙,”

敖鸾看到在自己身前转圈的鬼车,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想说话,还是没说,对方毕竟是洪荒异兽,灵智不高,这次只是个意外。

“走吧。”

敖鸾玉手一摆,令李元丰停下来,然后重新骑上他背上,吩咐阳纡龙宫一行人,离开此地,向钧元宫方向行去。

只是相比来的时候喜气洋洋,队伍之中的不少人垂头丧气,沉默不言。

钧元宫,正阳殿。

殿大宏伟,顶上琉璃珠,突出空外,星火烈气升腾,凝而不散,望之璀璨夺目。当夜色来临,远远看去,双月争辉,天净如烟。

推门进去,只见殿中的景象更不一样,殿顶上琉璃宝珠接引漫天星火之气,束成一线,垂落下来,正好落到里面铜龙负载的四根柱子上,焰火自生,照亮四下。

柱子高有百尺,三人环抱,上面镌刻着奇异花纹,金彩莹莹,流转不息。

而在四根柱子的中央,是个丹炉。

丹炉不大,绕有麒麟之相,两个小童,都细眉大眼,抱着蒲扇,看守丹炉。

“算一算时间,多久了?”

“一年零七个月。”

“好长时间。”

“快到头了。”

“应该。”

在两人对话中,丹炉的盖子发出碰撞声,像是壶沸一般,自内到外,圈圈晕晕的氤氲,隐隐可照出炉中的景象,星火肆虐,来回激荡,别有乾坤。

在里面,有一团白影,毛乎乎的,跳来跳去,不停捶打丹炉壁,可是每一次,都被星火烧得滋滋响,力量越来越小。

“吱吱,”

白影发出叫声,很小,很清脆。

第五十七章 自由

后山。

岭上晴云,缺月梧桐。

石色树意婆娑有姿态,澄映青苔雨意,清凉扑面。

高崖下面,蟾光自天上来,坠谷冷寒,在水面上,银河半轮,周匝景象一镜升,美丽如画卷,光彩夺目。

三五个坐骑聚在一起,或化为人形,或显出本体,或坐在藤椅上,或蹲在石桌上,或走来走去,或饮酒吃肉,或大声抱怨。

有一坐骑,名为虎獜,状似狼,虎爪有甲,肋下生有肉翅,獠牙露在外面,正在跳脚大骂仙门之人,道,“大爷本来在北俱芦洲呼啸山林,酒肉无度,痛快的很,没想到一朝被仙门的人抓来成了坐骑,鸟毛规矩多不说,还被小童儿呼来喝去。”

“憋屈!”

“憋屈死了!”

“谁不是?”

接口的是个妖媚女子,头戴五彩冠,彩裙罩身,细腿格外长,挑眉说话,自自然然有一种阴狠,道,“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海上仙门的道人没几个好东西!”

第三个人同样破口大骂,满肚子郁闷之气,道,“我们也就是偶尔吃几个人打一打牙祭,他们为了炼制法宝和法器,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无辜妖类。”

这个说话的狠狠灌了一口酒,面上横肉抽动,道,“海上仙门上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刽子手,沾满鲜血。”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仔细看去,他们一圈围在一起,性情张扬,身上有桀骜不驯,而其他的不少坐骑们,都或在松荫下,或沉在深潭中,或在花丛中酣睡,或在拨弄灵泉,和他们离得远远的。

抱怨不停的坐骑以前都是纵横过山林,在一个地盘闯出过名声的妖类,现在被仙门收服,拘束起来,自然不乐意。

但在后山,来参加钧元宫法会的坐骑,有的是仙门从小圈养的灵兽,有的是在仙门中有清规戒律约束早去了凶性,他们在仙门中生活的好好的,甘之若饴。

道不同,不相为谋。

立场不一样,不相往来。

李元丰则自己在一巨木下,树梢夜色浮动,碧云交错,似黛眉半额头,他抖擞着身上翎羽,赤色光洋洋洒洒的,非常耀眼。

在李元丰脖颈上,项圈依然在,且系有一根金绳,其另一端系在一桩子上,饶了一圈,一个素裙小眼睛的贝女也在,正数落他。

“都怪你这个傻乎乎的九首,要不是你闯了祸,公主也不会发配我来后山看你,真真是烦死人了。”

贝女叉着腰,嘟着嘴,气鼓鼓的。

看一看,瞅一瞅,在这后山,都是来参加法会的各路人的坐骑,可人家的坐骑,或是直接放开,任凭其在后山随意玩耍,只有少数拴在桩子上,但没有人看管。

数一数,这一片灵兽聚集地,就自己一个人。

虽然山好,水好,风景好,灵机充盈,鸟语花香,但对着一群坐骑,再想到自己同伴们在钧元宫法会上来来往往,自由自在,贝女更是郁闷到想哭。

李元丰根本不理她,他站在石上,展目四顾,见万千灵机垂落,稀稀疏疏,然后化为雨色一样,弥漫满山,在其中,不少的灵兽坐骑,或是白象,或是梅花鹿,或是青牛,等等等等,或化为人形,或呈现妖相,,吞吐气机。

掐指一算,李元丰来到钧元宫已六天,在六天内,他一直待在后山,不止被拴着,还有一贝女看守,这是敖鸾怕他智商低,又闯祸。

可实际上,这样的举动,根本阻挡不了李元丰阴神出窍,在这段时间内,他别的地方没去,倒是将后山情况里里外外摸得很清楚。

在钧元宫,分前后两出。

前是珠阙贝楼,琼阁宝殿,非常光鲜,是钧元宫的主体,来参加法会的大多数人在那里;至于后山次之,主要是灵囿,废弃丹室,废弃炼器阁,水牢,还有其他建筑。

在这几天,李元丰特别关注发牢骚,桀骜,凶性未去的坐骑,还有就是那个水牢。

“可以试一试。”

李元丰一首垂下,眸光阴绿,说来也巧,后山这样的坐骑还真不算少,汇聚在一起的话,肯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即使是不可能有大作为,但足够了。

想到这,李元丰一翅挥开,拦住身前贝女的唠叨,开口道,“闭嘴。”

“你,”

贝女这是第一次听到李元丰说话,她微微一怔后,就是大怒,美眸瞪大,嘴唇在哆嗦,道,“你说什么?”

李元丰有了计划后,马上行动,他根本不和一个无关轻重的贝女啰嗦,他识海中阴神一动,瞳孔之中,充塞浸人的绿芒,如古潭深不可测,令人陷入到里面,拔不出来。

贝女只是一看,就神魂颠倒,整个人茫然,再然后,软绵绵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神魂被压,梦魇上身。

要是没人救助的话,恐怕得睡个十天半个月才能醒来。

放倒贝女后,李元丰开始力量涌动,进入脖颈上的项圈中,开始破解降妖秘咒。

正如前文所讲,降妖秘咒在已炼出阴神的李元丰眼中,没有任何神秘可言,能够彻底洞彻,再加上他本身拥有的鬼车之力,只是片刻之后,就见项圈之上,陡然间爆发金光,旋即敛去,归于平静。

降妖秘咒被破,轻轻松松。

这样的破解,不是蛮力强行破除,敖鸾手中控制坐骑的符牌法器没有任何感应。

“哈哈,”

李元丰降妖秘咒一去,身上就是一轻,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翅膀展开如车轮,只是一个摇晃,已经离开原地,来到怨气满满的众坐骑跟前。

第一步,就从这群桀骜的坐骑开始。

“是你。”

虎獜见到李元丰,如狼般的身躯蹲在在大桌上,目中有光,他是知道李元丰的,原因很简单,即使是他们几个桀骜不驯的,在后山,最多被拴着,而眼前这个家伙,不仅被拴着,还是唯一有人看管的。

这样的与众不同,可是让不少坐骑看在眼中。

“嗯。”

李元丰大摇大摆过来,很不见外地开口说话,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九首,跟的是阳纡龙宫的敖鸾。”

“敖鸾公主深得龙王宠爱看重,年纪小小已开府建衙。”

“在北海,可大名鼎鼎。”

李元丰过来,别的没讲,拼命给敖鸾戴高帽子,不知道内情的,简直真以为敖鸾是北海水族年轻一代第一人,马上要接任龙王了。

在场的坐骑们,本来智商都比不上一般人,碰到李元丰这样的,被说的晕晕乎乎,差点真信了。

好一会,头戴五彩冠的女子才反应过来,她细眉横下,中间有妖异纹理,纤小似蛇尾,问道,“不知道九首兄你有什么事?”

第五十八章 蛊惑

李元丰听到女子的话,头颅昂起,眸中的光阴绿森然,暂时没有说话,扫视四下,见他们众人团团而坐,居于崖下,周匝岩岫出云,蓊郁如华盖高举,烟光袅袅垂下,缀以石色,幽奇难明。

四下无音,其他灵兽仙禽躲得远远的,唯闻水响鹤唳声。

寂静,孤峭。影子寥寥。

是个能说话的好地方。

三个呼吸后,李元丰收回目光,瞳孔之中,异彩流转,故意压低声音,只让在场人听到,道,“我见诸位兄弟都在海上仙门受苦,真替你们不值。”

虎獜身子一摇,化为人形,高有丈二,赤发红须,面如锅底,高大威猛,他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道,“不值又能如何?”

妖娆女子扶正头上五彩冠,裙裾垂苏,幽香绵绵,“我们身上都有各自门派炼制的御兽环,锁拿魂魄,想逃都逃不出来。”

其他人也咒骂几句,他们本桀骜的性子,不甘束缚,平时没少吃御兽环的苦。

“果然。”

李元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查看在场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正如他前几日所观察判断的,眼前仙门中的坐骑凶性未泯,性子刚硬,积蓄不少怨气怒气,在同时,他们都直来直去,相对头脑简单。

“正合我意。”

李元丰确定之后,对自己计划更有信心,他声音不大,面上自然带出同仇敌忾的神情,道,“海上仙门可恶,作威作福,无法无天,这钧元宫的宫主更不是东西,本妖类寻宝鼠得道,却跟仙门中人沆瀣一气,为虎作伥,对付起我们妖类心狠手辣,十足十妖中败类。”

李元丰这个可不是凭空污蔑,来之前,他专门和龙宫灵囿中的三个家伙询问过钧元宫的虚实,站在妖族的立场上,钧元宫宫主就是这样的人。

虎獜咬牙切齿,目中冒火,道,“这个我知道,钧元宫的老儿不是个东西,他这么多年来为何风生水起,还不是凭给海上仙门中人炼丹炼器?而炼丹炼器的材料,很多都是仙门按照他的要求送来的妖兽材料。”

人聚在一起,不停抱怨,会相互影响,负面情绪爆棚。

甚至很多时候,影响到理性判断。

至于头脑简单的妖类,就更如此了。

李元丰就是要这个,不停地推波助澜,很快就让几个人怒火高燃,要燃烧起来了,他瞅准时机,果断开口道,“不过钧元宫老儿也得意不了太久了,他交好海上仙门后,非常膨胀,连水族都不眼里,甚至有龙子亲自来求丹药,都吃了闭门羹,白白等了三个月。水族上下,对钧元宫很不满。”

“不对吧,”

虎獜听到这儿,面上有疑惑之色,道,“既然水族对钧元宫宫主这老鼠不满,为何眼巴巴来参加法会,你家主人十一公主敖鸾不也是?”

“呵呵,”

李元丰意味深长的一笑,阴神在识海中微微睁眼,声音束在周匝三尺,只让场中人听到,反问一句,道,“你怎么知道敖鸾公主是来参加法会的?”

“嗯?”

在场人都是一愣,听不明白,他们都纳闷,龙女来钧元宫不参加法会,还能干什么?

“十一公主是来找钧元宫老儿麻烦的。”

李元丰信口胡说,他四只眼睛阴绿光大盛,咄咄逼人,令人信服,随手再给敖鸾扣上一莫须有的黑锅,道,“钧元宫老儿这么嚣张,不把水族放到眼中,真以为能平安无事?”

“不瞒你们讲,这次十一公主领头,其他水族人也不会袖手旁观,钧元宫要倒霉了!”

言语凿凿,石破天惊。

几人目瞪口呆,楞在原地。

“你们不信?”

李元丰识海之中,阴神大放光明,施展法咒,隐隐之中,有莫名的光弥漫,影响气机,加持在他的身上,让他自自然然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气质,令人信服,他冷笑几声,道,“为了麻痹钧元宫的人,十一公主还特意和敖东谷在门口演了一出戏,不然的话,真以为我能轻而易举击杀敖东谷的坐骑?”

众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李元丰看在眼中,暗自点头,这件事他可不是随意说的,而是这两日阴神出窍的时候听到过,虎獜恰巧在门口见过自己与雷兕兽的过程。

正好拿这一件事,来增加说服力。

见众人思考,李元丰再加一把火,他身上翎羽抖动,赤光升腾,道,“你们再看一看,我身上可没有任何的束缚?”

“咦,”

这个时候,众人才真正投过来目光,落在李元丰身上,仔细打量,惊讶发现,眼前这个敖鸾的坐骑真的没有任何禁锢,是完全自由。

自由,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稀奇,可对于他们这种坐骑来讲,可真非同一般。

不同寻常,就代表有出乎人意料。

李元丰踱着步子,翅膀微张,阴神运转,不知不觉影响周围气机,形成磁场,让他看上去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得意,道,“十一公主也快动手了,到时候,我也不会闲着,会狠狠教训钧元宫的妖族败类们。”

“真羡慕啊,”

在李元丰特意塑造的气氛和有意识的引导下,虎獜心情激荡,忍不住出口,道,“我也真想自由,然后教训钧元宫的妖族败类。要是能再打一下仙门的家伙,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其他人也是狠狠点头,感同身受。

李元丰扫了众人一眼,心中暗笑,面上却有一种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那个……”

“真有办法?”

虎獜眼睛瞪圆,摩拳擦掌,直接开口,道,“只要九首兄能令我们自由,吩咐一声,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语很有力度,不过真假就难说了,妖怪们是头脑简单,可不是真一根筋,不过李元丰也不需要他们赴汤蹈火,于是再沉吟,摆足姿态。

其他人眼巴巴看着他,翘首以待。

“好吧。”

李元丰终于开口,一开口就让众人大喜,继续说话,道,“十一公主令我来后山,故意让贝女看管,实则是想让我在后面引起乱象,方便她行事,我要是能够将你们放之自由,也多了帮手,算是一举两得。”

说到这,李元丰踏前一步,声音低沉,道,“且看我来解开你们身上的御兽环。”

第五十九章 乱象

次日,晓晴。

叶出潭满,风吹竹阴。

苔藓之上,剩下霜色一片,明净不染尘。

“咄。”

李元丰口吐真言,利爪捏着项圈摇动,作为障眼法,实则阴神力量发出,悄然无息,渗入又一个御兽环中,抽丝剥茧,层层剥开。

下一刻,只听一声轻响,像门环坠地,发出清音,铿然回响,余声袅袅,虎獜魂魄中枷锁尽去,继而面露狂喜,裂开嘴巴,笑出声来。

其他先行一步恢复自由身的妖类,立刻围上来,嘻嘻哈哈的。

“没有费太多力气。”

李元丰头颅抬起,眸光阴绿,深不见底,这不同御兽环的禁制法阵大同小异,他前几日就借助阴神出窍看过,并不深奥,现在真正上手,果然迎刃而解。

能够做到这一点,其一,里面禁制法阵李元丰阴神能够洞彻其妙,其二,御兽环针对于魂魄,而在这一方面,他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才是大行家。

玄门炼气,气通则感神。

气是在意先,神是水到渠成。

在这方面的造诣,是比不上专精于神魂之道的。

“而且,”

李元丰渐渐发现,海上仙门最起码在禁制法阵上,并没有太超乎寻常的水准,到底是因为不重视,还是因为不是玄门重地,传承缺少?

毕竟此地海域,陆上濒临的是北俱芦洲,妖魔横行,水中则龙宫独大,可谓是整个玄门仙道最薄弱的地盘。

从听到的只言片语来说,要不是龙宫交好,帮助,海上仙门几乎难以立足。

“以后再说。”

李元丰压下念头,取回项圈,阴神一动,上面光泽隐去,看上去暗淡无光。

“哎,”

李元丰叹息一声,看上去珍重地将项圈收起来。

“九首兄,”

虎獜目中余光注意到这一幕,拍一拍胸膛,道,“你耗费龙宫重宝来令我等恢复自由身,我等都不是狼心狗肺之人,要将钧元宫闹个天翻地覆,让兄台在十一公主面前大出风头,有个交代。”

“不错。”

“正是如此。”

“对。”

其他恢复自由身的前坐骑们纷纷表态,按照李元丰的说法,他用来解除他们身上御兽环禁制的项圈是十一公主交给他的重宝,用来祸乱四方,看在都是妖类同族的份上,现在用了,以后就没法用了。

李元丰点点头,展目看去,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高兴,妖类头脑简单,再加上自己阴神奇诡善蛊惑,现在大功告成。

如今站在自己跟前的,可不只是三瓜两枣,而是整个后山大多数的坐骑。

对于坐骑门来讲,大都不喜欢拘束,向往自由,以前是没有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可在李元丰在率先解开一个的示范下,纷纷有了转变。

有人带头,立刻形成声势。

至于仙门中从小圈养的灵兽仙禽,肯定不会参与,结果被他们或擒或捉,一个个拿下,以多打少,轻轻松松。

如今的后山,已经变了天!

“顺风顺水。”

李元丰有笑容,能这么成功,妖类头脑简单,容易蛊惑,自己阴神功不可没,其他的,就是三分运气了。

李元丰想到这,翅若车轮,卷地而起,跃到一岩石上,后面灵水泉涌,上冲而落,丝丝缕缕,串串凝珠,叮咚作响,照在他身上,格外神骏。

在这一刻,在后山,李元丰说话分量很重,众妖都看过来,目光炯炯。

“准备片刻,”

李元丰身子舒展,丈许高下,两首七包,翅爪斜行,声音运用道术发出,鼓荡四下,“我等就要冲出,来个大闹钧元宫。”

众妖齐声响应,摩拳擦掌,气氛热烈。

对于妖类来讲,只要不得真经,即使化形成功,可经常精血上冲,浸染神魂,易暴躁,易冲动,易凶性大发。

很多时候,很多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和行为,在妖类中,正常自然。

李元丰居高临下冷眼旁观,识海之中,阴神盘坐,顶有幽光。

天地初开,妖得天地所钟,甫一出世,伟力在身,捉拿日月,搬山赶岭,不可阻挡,即使不善思考,冲动暴躁,但能凭力量碾压所有,无人可争锋。

在那个时代,即使人聪明智慧,可在一力降十会下,只能瑟瑟发抖。

可世事变迁,不同以往,灵机骤去,妖则衰弱,纵然还拥有人不可比拟的强大肉身,但已不再有那种碾压的绝对力量。

在同时,玄门大兴,道法传世,人渐炼气修道,掌控超然力量,弥补以往只有智慧而力不达的窘境。

一落一涨,沧海桑田。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妖会越来越弱,人道则如日中天。

“道不可不修。”

李元丰经过今日之事,更坚定自己以后道路。

天妖为基,天性纵横,九首横空,金刚不坏,吞天噬地。

神魂在上,明天机,算祸福,趋利避害,奇诡多变,殊途同归。

两者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李元丰坚定己路,至于后山的其他坐骑,没了束缚,回到本来面貌,或肋下生翅,飞来飞去,或口中獠牙,森然欲噬人,或虎来随风,咆哮连连。

煞气腾腾,妖风阵阵。

他们在仙门手下积蓄不少怨气,今朝脱困,要大干一场!

李元丰阴神之力弥漫,感应到四下群妖节节升高的气场,待到鼎沸时候,精血上涌,眸有血光,神智再次下降,于是开口道,“出发。”

“出发。”

群妖呼啸一声,或疾步如飞,或跳跃奔腾,或昂首阔步,不分先后,涌出后山,径直向前去。

哗啦啦,

妖风肆虐,将松竹刮倒,留下满地碎阴。

“你们怎么出来了?”

入口是两个道童,看上去年纪不大,垂髻白衣,粉嫩非常,他们说是看守,实则不放在心上,坐骑们能出什么事情?

可没想到,刚打了个瞌睡起来,就见群妖奔腾出来,气势迫人。

“小耗子,”

根本没等李元丰出手,一个牛头鹰身的妖怪凌空下击,他顶冠鲜红,羽毛霜白,腹下四只利爪,铜钩一样,裂石如齑粉。

咔嚓,咔嚓,

两个道童没反应过来,已丧命在他的利爪下,口吐白沫,然后显出原形,原来是两只白绒绒的老鼠。

“钧元宫就是老鼠窝。”

虎獜呸了一口,脸有厌恶,恶狠狠地道,“今天就让他们这群妖中败类尸骨无寒!”

“杀。”

群妖出,后山乱。

风起云涌。

第六十章 大将军

钧元宫外。

宝竹节节,悬灯挂彩。

明毡铺在地面上,绣莲花之相,晶莹明透。

最前面的道人头戴星冠,身披雁字长衣,手持玉如意,看上去慈眉善目,正是钧元宫之主,因为寻宝灵鼠得道,以玉枢星散为鼠,故自称为玉枢道人。

道人身后,是精心选出的佳人,各个粉裙蝶衣,肤白如雪,或娇媚,或青涩,或纤丽,或妖娆,丽色天成,媚态入骨。

这样的佳色,在一起,莺莺燕燕的,香气扑鼻。

玉枢道人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对于身后的丽色不假颜色,他千方百计寻如此佳丽们来,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招待即将到来的天庭人物。

“应该快到了。”

玉枢道人正念叨着,蓦然间,若有所觉,他抬起头,就见海面之上,万千金光,激射而来,然后束成一线,凝成惊虹,在上面,隆隆水音,铺天盖地。

轰隆隆,

下一刻,金河垂落,水纹层层,在中央,簇拥出一云车,在上面,端坐一青年人,头戴金盔,身披锁子黄金甲,脚蹬鹿皮靴,长眉如剑,目蕴金芒,俊美非凡。

青年人腰间悬剑,剑穗金黄,摇曳生姿。

只是远远而来,四下就有澎湃水音,浩浩荡荡,充塞于内外。

“不愧是天庭上管理天河水兵的伏波大将军,气象不凡。”

玉枢道人心中赞叹一声,连忙迎上去,行礼道,“玉枢,见过大将军。”

“不必多礼。”

伏波大将军冯毅目光一扫,见到玉枢道人身后风姿各异的佳人,俊美的面容上满是笑意,他抬手扶起玉枢道人,道,“玉枢你太客气了,当日要不是你帮忙,我家大元帅也不会寻到那一宝贝,这次我奉命下得凡来,大元帅还特意叮嘱我来看一看你。”

“想不到大元帅还记得小道。”

玉枢道人真的激动了,他知道眼前伏波将军口中的大元帅正是统御天河的水军大元帅,真正得道果的仙家人物,在天庭都位高权重。

要不是当年碰到那位大人物,自己还只是一寻宝小妖,哪里能脱去妖身,凝丹功成,成为现在钧元宫之主?

“大元帅他老人家还好吧?”

“很好啊。”

伏波将军面上笑嘻嘻,心里悻悻不已,他们的大元帅何止是好,前几天还喝多了跑到广寒宫中去胡言乱语,被人家粉拳绣腿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地跑回来了。

“大将军,咱们里面请吧。”

玉枢道人又寒暄了几句,招呼伏波大将军往里走,道,“宫中来了不少海上仙门和水族的道友,他们有福气,能够见一见大将军天颜。”

“嗯。”

伏波将军点点头,迈步往里走,甲胄发出轻响,道,“我这次下界,不能待太久,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可不是像龙族那般能拥有悠长寿元的。”

玉枢道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元神真人,只有三千之数,即使得道真仙,寿元不过八千,容不得挥霍。

再说了,下界是地仙界,虽然灵机不弱,但比起天界差距太远,真要修炼的话,对于天界人来讲,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何天庭神仙们不愿意在下界滞留的原因之一。

后山,李元丰两首昂起,脚尖如钩,展开翅膀,焰明赤升,旋绕四下,口中发出力车鸣。

蓊郁的草木,丹丘一片,衔朝霞的岩石,抛在身后。

唯有晨曦自天上来,照在身上,有一种锐利非常。

后山群妖作乱,乱成一锅粥。

“真是顺利到令人意外。”

李元丰念头转动,眸子阴绿之光更盛。

原本他来到钧元宫,是要闹腾一番。于是先在阴神出窍的情况下,将后山之景看在眼中,发现有两个隐患可供自己利用,一是仙门中人放到灵囿中凶性未去的坐骑,一是水牢中关的人。

在李元丰看来,水牢的环节是最重要,只要打开水牢,里面关的家伙们出来后肯定兴风作浪,而灵囿的坐骑是个备选,因为当时对于御兽环能否解开没有完全把握。

只是没有想到,灵囿中的坐骑倒是最先出来,帮了忙。

“下一个,水牢。”

李元丰直奔目标而去,尽可能搅乱后山,给钧元宫添乱,才会有机会浑水摸鱼,找一找好处。

待他奔行到林前的时候,眼前天光一泓,金灿灿一片,如同金水,横影生波,秋风乍起,光可鉴影,照人眉宇生光。

突然间,金光一敛,骤然化为一道剑光,夭矫上升,如同鹤喙一样,啄向李元丰的眼瞳,杀机森然,出其不意。

李元丰冷哼一声,一首垂下,后发先至,咬向剑光,森然牙齿如锯齿一般,看样子,咬住之后,恐怕连千锤百炼的剑光都抵挡不住。

“咦,”

自林中传出一声讶然,然后剑光轻轻一抖,一化二,二化四,前后左右,锋芒惊人,而且若隐若现,肉眼难见。

虽然没有夸张到无形无影,可真有三分味道。

要是对上别的妖类,恐怕躲不过去,只能硬抗,或者通过惊人速度躲避,可李元丰识海中阴神早早拿捏气机,看得清楚明白,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提前知道林前剑光。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李元丰两只翅膀,两个头颅,电光火石一样,挡下剑光,与之碰撞,火花四溅,发出金石之音,远远传开,四下有回响。

“好个妖怪。”

见剑光被挡,自林中传来的声音由惊讶变成惊怒,再然后,一个青年人踱步出来,头戴法冠,身披松鹤仙衣,腰悬宝袋,眉目疏朗,顶门之上,清气上举,若莲花之相,垂下璎珞华盖。

青年人手一招,一道剑光自虚空跃出,落入他掌中,看上去不到半尺,剑刃上是奇异花纹,呈现半透明,只是仔细看去,花纹略显暗淡。

很显然,刚才的碰撞中,来人精心炼制的无形影剑没有占到便宜不说,反而损伤到灵性。

“仙门的飞剑斩杀之术,也不过尔尔。”

李元丰踏前一步,眸光森然,声音中蕴含着杀伐,道,“你要么让开,要么死在这里。”

第六十一章 顺利

袁溥眉目疏朗,袖中藏剑,听到李元丰的话语,开始一怔,旋即杀机满面,冷声道,“口出狂言,这可是钧元宫,不是你这个妖怪能撒野的地方。”

“哈哈,”

李元丰继续向前,翎羽抖动,若赤焰满庭,云兴火蔚,妖气呼啸,眸光阴绿,深不见底,让人一看,就心底发毛,森森的道,“钧元宫今日之后,必然自北海除名。”

李元丰见其不屑,再给敖鸾甩锅,道,“我可不是单独行动,而是跟着阳纡龙宫十一公主一起前来,我们水族这次要将你们钧元宫连根拔起。”

“什么?”

袁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龙女牵线水族参与?

他是真信了!

其一,据袁溥所知,钧元宫立在海上,经常和水族打交道,这么多年来,岂能没有龌龊?实际上,龌龊不少。

其二,对方言之凿凿,至于是否跟着敖鸾一起来,一查就知,这么明显的,不可能撒谎。

“呔!”

李元丰见对方发愣,立刻展翅向前,快如惊虹一样,激射到袁溥跟前,一首高高昂起,然后猛然下击,携带风雷之音。

乍一看,若铁锤抡圆,砸碎所有。

以李元丰的力道,真要是中他一个头硾,不死也得残废。

“去。”

袁溥来不及躲闪,只得屈指一点,真气所到,自顶门之中,落下一幅画卷,然后徐徐展开,里面老树新花,仙鹤上下,仙人负手,袖空来烟。

灵图一出,气机牵引之下,画里面的长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遮天蔽日。

“幼稚。”

李元丰见对方祭出灵图抵挡,冷冷一笑,他垂下的一首根本没有动作,再接近灵图之时,吐出一口毒液。

噼里啪啦,

爆竹般的声响后,灵图上的灵机被毒液腐蚀掉,整个画卷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袁溥不知道鬼车之毒,上来就吃了大亏。

要知道,当日在龙宫外,要不是李元丰吞服了丹药之后,导致体内气机紊乱,只吐出少许毒液就支撑不住了,以他鬼车真身的力量,敖鸾最多和他五五开。

而现在,李元丰不止处于全盛,而且阴神有成,更进一步。

这下子,袁溥就吃了亏!

“看打。”

李元丰用毒液破掉对方的灵图后,翅膀倏尔展开,似是锋利齿轮一样,径直切割过去,无坚不摧,不可阻挡。

头硾,翅斩,这就是妖族的战斗,近身之后,运用全身上下的部位,发动攻击。

特别像是鬼车这样根脚深厚的洪荒异兽,头颅多,翅膀成对,利爪如钩,动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头晕脑胀。

咔嚓,

李元丰一翅斩在袁溥的护体宝光上,顿时发出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向四面八方扩散,蜘蛛网般的纹理,触目惊心。

“咄。”

李元丰眸光一动,眼瞳染上阴绿,他利爪抓住袁溥,第一首抬起,对准对方,要进行强行吞魂。

可一吸之下,立刻发现,眼前之人识海之中,层层叠叠的光,若秋月悬空,纤云澄明,护住四下,要想再进一步,得强行破除。

那样的话,恐怕对方神魂会大大受损,记忆恐怕所剩无几。

而现在,时间有限,容不得仔细破解。

“有点麻烦。”

李元丰想了想,没有动手,反而是阴神一动,留下一篇神魂修炼的法门,然后将他掷出多远,这个家伙肉身被自己所伤,注定炼气无望,或许会试一试神魂道路。

要是有所成,就更好了。

李元丰微微一笑,解决掉这个拦路的家伙,前面畅通无阻。

疏林之后,谷口幽深。

周匝是万千槐树,枝叶扶苏,留下斜影,森森寂静。

冷寂,阴冷,压抑。

“钧元宫真是骄蛮惯了,真以为固若金汤,这样的地方,只留一个笨道士看守。”

李元丰四只眼睛滴溜溜一转,打量谷口后的水牢,他发现,或许是过得太安逸了,不论是阳纡龙宫还是现在的钧元宫,都是外紧内松,他们是有自信将任何图谋不轨或者不怀好意的人拒之于外?

事实上,在这一点上,还真是如此,他们对外来之人的排查是慎之又慎,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是的,没有任何意外。

李元丰也不想一想,要不是出现他这样的怪胎变数,换成其他人,即使有熊心豹子胆,可成事?

另一个,关于傻道士,肉身受到重创的袁溥听到的话,一定是很冤,要知道,他一手无形影剑虚实变化,在钧元宫中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只是没有想到李元丰如此凶悍,鬼车之毒,难以抵挡,结果一着不慎,没有翻盘的机会。

不然的话,以袁溥驭剑之术,即使不是李元丰对手,可也不会在瞬间落败。

说不得,还可等来援兵。

李元丰压下念头,迈步进去。

只见谷腹中空,小径蜿蜒,洞内,穹顶乳石嶙峋,下垂如莲花,点云缀霜,掩映之间,一种惨白弥漫下来,积累成厚厚一层,如白骨堆砌。

四下,墙壁上,时不时有自青苔上浸满的水珠,似乎承受不了重力,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打在牢房的铁栅栏上,声音若夜枭之叫,然后戛然而止。

在或左或右,是大小不一的幽池,或椭圆,或四四方方,或月牙状,千姿百态。池水冰寒刺骨,氤氲四丝丝缕缕的霜气,交映池口厚厚的青苔,青白相磨,投在专门打造的栅栏一样的铁盖上,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浸水牢房不下百个,即使有空的,但一眼看去,阴森死寂,悄无声息,也难怪平时不愿有人过来看守。

“钧元宫宫主,”

李元丰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对方不知修炼何法,身为妖类得道,反而炼丹炼器上最喜欢用妖做材料,要是换个地方,真不可能关这么多的妖类。

对于这样的事情,不会讲对错。

在修行界中,只说因起果落。

神人两不知。

钧元宫的玉枢道人通过这种令妖类不齿的办法,成功洗去自身妖类得道和玄门的格格不入,并交好海上仙门,获益不小。

同样的,这也给了李元丰可乘之机,能打开水牢,让牢房中的犯人们出来,好好搅一搅钧元宫。

其中因与果,果与因,自己作,自己承担。

“开。”

李元丰收回目光,开始行动。

第六十二章 将有变

后山,深涧空谷,霜石细沙。

天光坠入其间,漾波幽奇。

四下矮短松色倒影,折叠渗入。

在平时,或许有少许野鹤,小鹿,白象,或出来饮水,或出来觅食,而现在,都躲在巢穴中,瑟瑟发抖,不敢发声。

李元丰站在崖上,翎羽如火,尾曳白云,识海之中,阴神端坐,法目一开,自有观气之术,能够见到,整个后山,妖气冲霄,在半空中,来来回回。

所到之处,蕴含一种血腥之气。

暴戾,杀戮,毁灭。

不论是被海上仙门中强制收为坐骑的妖怪,还是被捉来打入水牢充当炼丹炼器材料的妖怪,都是一肚子的怨气,恨意,不满,现在发泄出来,根本不需要李元丰引导,就将后山闹个天翻地覆。

而且,看他们举动,肯定不满足于后山。

李元丰可清楚妖类的德行,精血上头,神智就会不清,疯狂起来,连自己都怕。

对于利用这群妖怪,李元丰眼睛都不眨一下。

反正都不是什么白莲花,自己给他们自由,他们正好用来替自己吸引钧元宫的注意,至于以后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立在崖上,浮彩跃影,重叠有致,他体内力量运转,眸子之中,阴绿到深沉,隐隐间,星芒交织。

释放坐骑和水牢中的妖怪,闹后山一个天翻地覆,给敖鸾甩黑锅只是捎带,最为重要的是要自钧元宫中寻找修炼所需天地灵粹。

李元丰鬼车真身是很纯正洪荒异兽,拥有传承记忆,要走天妖之路,不缺功诀,但在这个时代,天地精粹少而有主。

钧元宫宫主玉枢道人是鼎鼎有名的寻宝灵鼠得道,又喜炼丹炼器,应该有所藏。

很快的,李元丰两首昂起,锁定方向。

在那里,会有收获。

洪荒异兽本就吞噬天精地气,对于他来讲,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如同火炬在夜里,遮掩不住。

李元丰振翼而下,杳然不见所踪。

法会中。

结庐松下,推云窗前。

朱阁悬宝光,瑶台珠帘卷。

垂柳小桥上,枝叶浸水,两三同道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花阴石前,藓花斑驳,仙门之人,水族之辈,谈笑风生;檐下修竹,炉火正旺,沸水有声,香气袅袅,相熟之人,推盘对弈,不亦乐乎。

精心挑选出来的彩衣少女们,精致美丽,宫裙在身,像是一个个翩翩起舞的大蝴蝶,穿梭其间,不时斟酒,放灵果,甚至拿来丹药。

真的是,其乐融融,一片安详。

伏波大将军坐在高高的曲柄华盖下,祥光垂下,玉色潇潇,他摇着折扇,将景象看在眼中,俊美的面容上满是笑容,道,“玉枢道友,法会办得很好啊。”

“都是诸位道友支持。”

玉枢道人捋了捋胡须,呵呵地笑,眼睛眯了起来。

“嗯。”

伏波大将军喝了口灵酒,额头如玉,照人眉宇生光,他收回目光,声音不大,叹息一声,道,“要是天下都这么平和,就好了。”

“大将军?”

玉枢道人一边让侍女给伏波将军再斟酒,一边面上露出疑惑。

“北俱芦洲不太平。”

伏波大将军因自家大帅的原因,不将玉枢道人当外人,他略一沉吟,组织语言道,“待会我走的时候,给你留一件信物,要是真有事情发生,你可循着此物的指引,找地方躲一躲。”

“北俱芦洲,”

玉枢道人面皮抽了抽,阴云上脸,身为妖类得道,他可是分为知道,北俱芦洲可谓是地仙界四个部洲中最为复杂的地方,不只地形复杂,山脉洞穴,高丘险岭,更因为大妖横行,巫孽犹存,毒瘴弥漫,等等等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令人瞠目结舌。

在别的地盘,或许在天庭或者玄门或者佛宗的控制下,自有规矩秩序,但在北俱芦洲,以强凌弱就是王道。

北俱芦洲,真正危险。

“我,”

还没等玉枢道人开口问,这个时候,只听脚步匆匆,一个弟子拨开人,自外面进来,开口道,“师尊。”

玉枢道人被打断,面色不由得一沉,呵斥自家弟子,道,“高丘,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在贵客面前,还这么不讲规矩?”

玉枢道人妖类得道,可正是这样,才越不愿意有人因为出身被看轻,所以钧元宫规矩森严,上下有序,自家弟子的失态,让他很恼火。

这一怒,让人身上发寒。

高丘知道自家老师的脾气,脸色吓得发白,不过想到后山发生的事,他知道轻重,还是咬着牙,道,“师尊,后山出了事,妖气冲天的,我联系后山的师兄们,也没有动静。”

“后山,”

玉枢道人听了,微微一怔,正要说话,突然之间,若有感应,抬起头,就见自后山之上,黑虹贯空,自西而来,横亘三五百尺,外黑而内血色,周匝墨色浓郁,经久不散。

即使隔得有一段距离,可依然听到里面的杀戮声音。

黑虹贯空,血云满山。

径直而来,风雷之音,呼啸上下。

“是水牢中的妖怪?”

玉枢道人看到,眼睑一垂,面色铁青,对于这个,他倒是没有太多担心,水牢中的妖类被关的久了,兴不起大风浪,让他脸色难看的是,现在正值法会,不止海上仙门和水族同道在,还有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让人家看了笑话了啊。

伏波大将军看在眼中,笑了笑,解围道,“道友有事,且去忙,我正好和佳人们喝喝酒,平时在天庭,可没这么多好日子。”

“你们伺候好大将军。”

玉枢道人先叮嘱了身前的少女们一声,然后面上露出笑容,对伏波大将军道,“我去去就来。”

玉枢道人打完招呼后,领着高丘,离开法会,往后山方向去。

“不对劲。”

刚过一楼阁,玉枢道人眉头就是一挑,他远远看到,有一妖自后山冲出,狮子头,鹰身,翎羽如霜,腹下生铁爪,长长的尾翼有两三丈,金灿灿的,闪耀金光。

这个样子,自己注意到过,不是水牢中的妖怪,而是仙门离尘宗一位道友的坐骑。

“坐骑?”

玉枢道人眼睁睁看着此妖自后山出来后,利爪一伸,将离得最近的一个没有跑开的仙鹤开肠破肚,有一种荒谬感。

第六十三章 天妖八境

已交午。

日色粼粼,松风带金。

树色垂空丝缕,浸水如黛,折射过来,照在玉枢道人的面上,铁青一片,他用手指着冲出来的妖怪,声音中有寒意,道,“住手。”

“本大爷好久没生吃血肉了。”

妖怪哈哈大笑,爪子撕开鹤身,一口吞下,大声咀嚼。

“畜生!”

高丘站了出来,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手一招,自袖中取出一剑匣,轻轻打开,声发雷霆,形似电掣,耀眼的白光倏尔斩下,长有三丈,两侧有羽翼,细细密密。先有剑音,后有剑光,弥漫四下,杀机鼎沸。

刚出后山的妖怪吓了一跳,没有别法,只得口一张,吐出一物,形似宝珠,灼灼其华,其上绽放千百光辉,倏尔一转,气机若泥潭,陷入其中,寸步难行。

“离尘宗的法器明磁珠。”

高丘大吃一惊,这妖怪怎么有离尘宗的法器?

轰隆隆,

此变刚起,一变又到,突然间,后山又冲来一个妖怪,鸟头蛇身,八足一角,身上细鳞赤青,鸟喙如鹤,长有三尺,比剑刃还长。

妖怪出现后,鸟喙啄下,正好碰到剑光上,顿时金石碰撞声发出,火芒跃空,星星点点,向四面八方迸射。

鸟喙一击得手,第二击更快,剑光若有灵性一样,发出一声哀鸣。

“糟糕。”

高丘连忙一摇手中剑匣,收回剑光,他看到自己的澄空剑静静躺在匣中,像是精疲力竭般一样,一动不动,心疼坏了。

轰隆,

两个妖怪的出现,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自后山方向,声音若奔雷,妖云激荡,一个接一个的妖怪出现,飞的,跳的,蹦的,或牛头,或狼状,等等等等,各不一样,但都煞气腾腾,咆哮连连。

“师尊,”

高丘抱着剑匣,见此局面,眼睛瞪大,因为他从其中见到一状似狼,虎爪有甲,肋下生有肉翅,獠牙露在外面的家伙,是孔四月的坐骑虎獜啊。

而孔四月这坐骑是从他师尊手中暂时借来,以此脚力来参加法会,当时见面之时,还和自己炫耀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行凶了!

“麻烦了。”

高丘皱起眉头,他可知道,和自己好友孔四月的情况不少,他们来参加钧元法会,为了撑一下面子,为自己,为宗门,带重礼,用好坐骑。

好坐骑,既能撑门面,让人不敢小觑,关键时候,可是强大战力,卫道之器。

可如今不知为何,坐骑们反戈一击。

想一想,高丘都头皮发麻。

玉枢道人同样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所料,他面上没有任何笑容,背后玄光升腾,倏尔一展,若孔雀开屏,晕轮自起,里面有龙吟虎啸之音,响之四方,隐隐之中,宝鼠之相,抬起头,激射出日光。

“高丘,去找一找在后山灵囿中有坐骑的宾客们。”

说完之后,玉枢道人用手一指,身上法衣激荡,光芒大盛,开始取出法宝,迎了上去。

十一公主敖鸾发髻挽起,束裙小衣,亭亭玉立在小阁前。

烟水横波,翠树垂黛。

冉冉鼎香弥漫,神清气爽,俗气涤尽。

她俏脸上浮现好看的笑容,正在和海上仙门中一个修士说话,声音清脆好听。

只是每当敖鸾转身之时,都能够看到,在不远处,敖东谷静静端坐,身前玉案,一壶酒,一个酒盏,一盘灵果,他目光若秋日的深潭,投过来,深不见底。

再仔细看,就会发现,潭水之下,暗波涌动。

“真头疼。”

敖鸾被盯得如坐针毡,很是难受,可她还真有苦难言,在钧元宫门前之事,可谓真正和敖东谷结下了仇,这个仇,可不好化解。

可此事还怪不得敖东谷,是自己理亏。

“待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收拾九首。”

敖鸾咬了咬,有点气鼓鼓的发狠。

就在此时,有一钧元宫年轻弟子匆匆找上来,行礼之后,对敖鸾讲,“十一公主,据登册记录,你也是骑乘坐骑而来,现有事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嗯?”

敖鸾黛眉微微蹙了蹙,她和仙门之人告别之后,跟着钧元宫弟子往后面走,腰间环佩叮当,曳裙飘香,打听道,“坐骑出了什么事?”

钧元宫弟子心急如焚,恨不得行走如飞,他听到敖鸾的话,用焦急的语气道,“不知为何,后山灵囿中的坐骑们都跑出来了,正在兴风作浪,杀人放火。”

这位弟子是玉枢道人的同族,实际上,钧元宫很多都像他一样,同族同门的情意,让他分外担心后山发生的事,道,“就像发疯了一样,拦都拦不住。”

敖鸾公主听到这个,心中咯噔一声,俏脸变了颜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两人赶到事发地点,突然之间,一声长啸传来,似是鹤唳,可没有那种清亮,而只有声裂金石的锐利,然后略显森然的声音响起,道,“我们尽可能乱起来,龙族十一公主等也不会闲着,肯定会趁机发难,今日,我们就剿灭钧元宫!”

“不错。”

“联龙族,灭钧元。”

“杀老鼠,杀仙门狗道士。”

“杀,杀,杀!”

应和声此起彼伏,妖气滚滚,直冲云霄。

前面带路的钧元宫弟子猛地停住步子,下意识握住腰间法剑,然后扭身转头,看向身前的十一公主敖鸾,目中是疑惑,不解,还有浓浓的警惕。

灵囿生乱,后山有变,莫非是龙族的动作?

是了,是了,要是龙族去做,肯定能做到!

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个钧元宫弟子从结果找原因,立刻就想到钧元宫和水族发生大大小小的龌龊,很多原本正常的,微不可查的,都在这种情绪下放大,成为让人难忘的。

听到妖怪们此起彼伏的叫声,再看到身前钧元宫戒备的目光,敖鸾愣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在法会坐,锅从天上来?

倒霉透顶啊!

“十一公主,”

钧元宫的弟子经历不多,也从来没见过钧元宫出过乱子,难免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严肃地对敖鸾道,“请不要随意离开,我会禀告给宫主的。”

敖鸾站在原地,纤手缩在云袖中攥紧,委屈的很。

至于始作俑者李元丰,却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来到一建筑前。

“这里。”

李元丰看向眼前木楼,目光咄咄。

根据鬼车血脉传承中的记忆来看,天妖之路,不是一蹴而就,同样是步步向上,在上古时代,有八重境界。

第一重:不动境。铜皮铁骨,水火难侵。

第二重:搬山境。身化百丈,驱丘赶岭。

第三重:天象境。顶天立地,缩山擒河。

第四重:万化境。断肢重生,生生不息。

第五重:宇空境。捉星逐月,虚空横渡。

第六重:不死境。身藏乾坤,不死不灭。

第七重:宙元境。过去现在,十方留影。

第八重:无极境。体于道同,事无不应。

不同于玄门境界的划分,天妖境界的叫法,更趋向于战斗力。

李元丰才刚刚起步,迫切希望这一行的收获能够让自己提升到第二重搬山境。

第六十四章 第三首

李元丰推门而入,翎羽明辉。

见高台凌空,悬檐垂光,丝丝缕缕,如刀似剑。

上有一人,膝前抱剑,正闭目养神,听到声响,刚睁开眼,旋即赤光充塞于眼瞳,满满的,要溢出来。

赤虹斩来,凌空下击,杀机若冬日之风,扑人眉宇。

根本来不及躲闪,驻守的无名之人就从中间裂开,整整齐齐,然后砰地一声,显出原形,白色大老鼠,浑身无毛,晶莹剔透。

钧元宫,货真价实的老鼠窝。

李元丰只扫了一眼,并不停留,然后过高台,向东而行,绕过过小堂,堂之后,虹桥连接,继而见一八角木楼,矗立在桥后。

小楼不高,木结构,隐在高竹之间,翠色流衣,只冒出一点,若隐若现。而在楼后,岩石高森,形似鹤喙,水自口中涌出,落在楼上。

要是不轻车熟路,还真难以找到。

一般人见此,或许真以为只是巧合,可李元丰通过阴神能够感应到,周匝的一木,一石,一桥,一堂,等等等等,全是用心布置,从而形成一种折叠玲珑,小中有大,大中有小的格局,而木楼在其中,掩映起来,变得不起眼。

利用木石建筑,气机牵引,视野盲区,若影子一样,布置的人,真不简单。

可见,钧元宫的玉枢道人是下功夫的。

“不过,”

李元丰一首垂下,眸光阴绿,投到木楼中,有淡淡的笑意,玉枢道人可想不到,会有自己来到钧元宫。

鬼车真身,血脉纯正的洪荒异兽,即使还不强,但天生因要吞噬天地精粹才能提升,让其拥有超乎所有神通和道术之上,对于天精地气的感应。

玉枢道人精心布置的掩映遮蔽,对他来讲,恍若虚设。

李元丰嗅到自楼阁中传来的清香,妖身之中,血脉活泼泼的,若泡在温水中,让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

他想了想,踏前一步,识海里面,阴神捏了个法诀,郁郁的力量垂落下来,似是轻纱,自上而下,罩住鬼车真身,然后用清亮的声音,开口道,“开门。”

啪嗒,

木楼之上,一扇小窗打开,然后有人居高临下看,在他的眼中,楼下可不是什么鬼车,而是一个眉目疏朗的青年人,于是笑道,“袁师兄,师尊让你来有事?”

“嗯。”

李元丰运用的是折影之术,借助阴神力量来扭曲对方感应,让其看到的是袁溥的样子,比起孙悟空和二郎神那种真正的变化术差的很远,但用来对付不懂其妙的人,恰到好处。

楼中的人不疑其他,铃铛一响,锁开门起,继而卷帘徐徐向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师兄可是稀客,请进来。”

话音刚落,来人抬头就见到一对阴绿的眸子,如夜中出现的灯笼一样,弥漫幽幽的冷光,让人陷入其中,拔不出来。

再然后,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阴神运用,重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啪啪啪,

留在木阁中的人实力不弱,但对上李元丰,仓促之下,全部中招,倒地不起。

“果不其然。”

他整个过程轻轻松松,其一自然是木楼荫蔽,人难寻到,其二就应该是群妖作乱,牵扯了钧元宫的注意力,最后的话,李元丰鬼车真身和阴神珠联璧合的姿态崭露头角,隐露锋芒。

解决掉人后,李元丰双首四只眼睛一转,目光落在楼中。

由于楼后高岩,环绕竹光,不见日色,显得阴翳一片,窗前木榻,榻前青绿玉几,几上放置鼎炉,丹炉旁边的紫金葫芦,静静幽幽,令人神骨一冷。

李元丰走到跟前,一爪探出,抓住丹炉的盖子,向上一提,能够看到,炉火尚温,在炉肚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的丹药,香气氤氲,烟霞呈祥。

“刚刚出炉。”

李元丰看在眼中,眸子之中,有笑容,鬼车真身要走天妖之路,需要天地精粹,当然了,原汁原味的天地精粹,或者用之炼制丹药的,都来者不拒。

“特别好。”

李元丰两只头颅探出,一左一右,同时发出吞噬之力,顿时间,丹药像自己长了腿一样,不停飞入他的口中。

咔嚓,

李元丰咬碎一颗,在同时,鬼车真身之中,丝丝缕缕力量汇聚,化为千姿百态的磨盘一样,周匝是齿轮纹理,然后转动,将丹药之力化开,最后通过一种难言的轨迹,融入到血肉筋骨,皮膜内脏,等等等等,恰到好处。

在其中,不是道术神通,但同样合乎于天地,契合于规则,只是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浸神到里面,难以自拔。

洪荒异兽的天妖之路,简单来讲,就是吞噬天地精粹,然后以洪荒异兽独属于自己的方式将之化为最为纯粹的精气,再以超乎寻常的轨迹提升妖身。

天妖之路,刚开始,就是属于妖身自己的锻体之路。

防御,速度,力量,大小,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咔嚓,咔嚓,

李元丰消化之后,再吞两颗丹药,雄浑的力量涌动,全身暖洋洋的,而第三个鼓鼓的包不停的发出声音,若惊蛰之后,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第三个包,或者称之为第三个头颅的孕育,将要破土而出。

对于鬼车来讲,除了境界提升,战斗力大增之外,九个头颅每增加一个,都会有一项超乎寻常的天赋神通,非常恐怖,第一首的吞鬼噬魂,第二首的毒液,在他天妖之身只处于第一境界不动境的时候帮了大忙。

现在要是第三首能够和搬山境同时突破,那双喜临门,实力暴涨。

“呼,”

李元丰自口中吐出一道白烟,凝而不散,他瞳孔之中,阴绿般的光芒吞吐,显示出内心的喜悦,不只是力量的提升,而且他还发现阴神和鬼车真身的作用。

阴神,返照于自身,纤毫毕现。

可精准判断,自己鬼车真身在这个节点,能够吞噬消化的精气上限。

这样的话,就可避免上次在龙宫中出现的囧相,那次就因吞吃丹药导致气机暂时紊乱,结果一失足,被龙女敖鸾抓了当坐骑。

要是在平时,以鬼车这样洪荒异兽不可思议的消化力量,自然是有多少就可吃多少,反正不怕撑着,大不了陷入沉睡,慢慢消化,可在关键时候,不合适的地点,那就耽误事情了。

“好东西真不少。”

李元丰将一楼的丹药一扫而空,一个不剩,当然了,吞下去,并不是马上动用,作为真正的吃货,鬼车体内有空囊空间,用来储存东西。

扫荡完一楼后,李元丰上了二楼。

第六十五章 搬山境

二楼。

翠色掩窗,檐碍烟云。

斑驳影子倾斜入内,满地碎阴。

角落中,编钟无风自鸣,声音幽幽,谁人锄月,翩然离尘。

“附庸风雅。”

李元丰笑了笑,这钧元宫宫主宝鼠成道,可在布置之上,居然有一种书香之气,让人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他没有停留,瞳孔之中,阴绿光芒激射,扫向四面八方。

在室内,矮榻,木床,小几,墙橱,花瓶,等等等等,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可没一例外,均是盛放千奇百怪的材料。

材料,或圆,或扁,或四四方方,或是翠绿木石,或是盛开花蕊,或是蟠结根部,只有一个共同特征,有着或多或少的天地精粹的气机。

一楼是精心炼制的丹药,二楼就是天然的材料。

“没有让我白费功夫。”

李元丰目光中满是火热,他自来到钧元宫后,利用计谋,费心费力,就是为了得到足够让自己鬼车真身提升的资源。

因为李元丰明白,在北海,或者濒临的北俱芦洲,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只要他得到第一桶金,成功提升到第三首,才有立足根基。

有了实力,站稳根基,以后发展的道路就打通了。

进可滚雪球般发展,芝麻开花节节高,退则积蓄力量,等待厚积薄发。

仔细来说,在李元丰鬼车真身处于不动境,铜皮铁骨,水火难侵并拥有两首之时,全力以赴,堪堪和十一公主龙女敖鸾来个并驾齐驱,不算弱,绝对称不上强。

更为重要的是,像龙女敖鸾这种是有背景的,现在只不过在深扎根基,步步为营,只待时机到,立刻就会勇猛精进。

除此之外,法宝上的差别,也不容小觑。

可只要成功突破到搬山境,并拥有第三首,则稳稳上一个大台阶,战斗力大增。

正是这样,李元丰才不惜多让敖鸾骑乘了一段时间,也来到钧元宫,正是这样,李元丰才愿意辗转腾挪,绞尽脑汁。

可以说,在钧元宫是否有所得,关系到鱼跃龙门的一大步。

幸运的是,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李元丰笑容满面,得偿所愿,他吞下材料之后,身子一跃,赤虹一般,出了木楼,没有向前,反而要原路返回,重入后山。

重入后山的原因很简单,李元丰已得到自己所想得到的,甚至好的超乎预料,可同样的,挑起群妖动乱的后遗症也出现了。

现在钧元宫大门紧闭,最外面核心禁制阵法已开启,出去很困难。

这样的局面下,唯有找地方,先提升实力。

力量稳稳拿到,再想办法突围。

而后山,正是李元丰选择突破的地盘,是个灯下黑不说,而后山中的那个地方,绝对让人想不到。

时候不大,李元丰回到后山水牢,群妖被放开后,里面尤为冷寂,峭寒,没有人气,只有苔藓洗水,乳石嶙峋,依然如昔。

李元丰低飞而行,不留足迹,径直来到水牢最里面。

亩许水池,水色冷碧。

幽幽的光自洞壁上折射下来,乍明乍暗,如同千百睁开眸子。

看一眼,让人发毛。

李元丰却对此再满意不过,他识海中阴神一起,肉眼难见的力量如同霜雪一般,洋洋洒洒,落在周匝,布置了一个简单阵法后,整个人一跃而起,扎入深池,然后冉冉下沉。

水温很低,在沉底之后,能够看到,李元丰身体表面结了一层冰,不过他没有在意,而是身体蜷缩,两首一抬一垂,隐隐展露的第三首竖起,然后开始吞噬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丹药,蕴含天精地气的材料。

汩汩汩,

吞噬的所有,经过鬼车真身血脉中传承的法门,进行一种难言的轨迹后,转化为莫名物质,此物质,返璞归真,只有一缕缕,可要是以灵眼观之,可发现,天地升降,日月往复,玄珠垂象,阴阳抱德,万千破碎画面交织。

在同时,冥冥之中的力量诞生,不知来自于肉身血脉,或者天地之中,血肉筋骨,五脏诸窍,薪火点燃,夺星象万化,鬼车真身,在不知不觉中提升,第三首蠢蠢欲动。

搬山境,功成之后,身化百丈,驱丘赶岭,可想而知其中的霸道,妖身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真畅快。”

李元丰亲自感受鬼车真身的变化和提升,那种自血脉深处迸射的活泼泼,让他简直舒服地要忍不住长啸。

不同于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的奇诡多变和小心谨慎,因为那本来就是逆水行舟,如履薄冰,稍一不慎,就容易出错,而现在鬼车真身的提升,则完全放开,释放天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不需要参悟道理,不需要注意气机,不担心出现问题,就是吞下天精地气,转化力量,提升妖身。

提升,提升,再提升。

就这么肆无忌惮,简单直接,直指根本。

“大不一样。”

李元丰到底不同于其他这个阶段的洪荒异兽,其他洪荒异兽这个阶段的提升懵懵懂懂,他由于别有机缘,智慧通明,兼备神魂修炼,可冷眼旁观,察其优劣。

神魂的道路,以神魂观天地,辨阴阳,通人心,复杂难明,如人置身于汪洋之中,要是不小心,风浪扑面,后果难以想象。

人在天地中,渺小如一粟,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而天妖之路,只关注于自身,不念其他。

其修炼过程,打个比方,如同一湖,下小而上广,大不可及,只是已干涸,当吞下天精地气,转化力量的时候,相当于开始开闸放水,活水源头来。

大湖规模摆在那里,水入里面,滋养干涸,天经地义。

正是这样,让两者在修炼过程中的处境完全不一样。

但同样的,神魂之道有自己优势。

不提现在天地间,洪荒异兽寥寥无几,没几个能像洪荒异兽这么成长的,绝多数生灵却可修炼神魂,两者适用范围不可比拟,除此之外,神魂之道,起步低,刚开始修炼晋升,取乎于己,对灵机或者天材地宝需求非常低。

天地间,九窍之辈,皆可修炼,虽然夸大,但肯定有道理。

可鬼车的天妖之路,要开闸放水,需要庞大天精地气或者天地精粹,没有的话,不用说了,没有水,湖中干涸,可要是太少,也是杯水车薪,在大湖中,毫不起眼。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大湖是下尖上广,越往上,需要的水越多,已经不是成倍增长,简直翻了十倍百倍。

“天精地气自然凝结的灵粹也好,炼制出的丹药也罢,绝大部分是宝物有主啊。”

具体到这个时代,最为麻烦的是,资源本来就少,还各自有主,要想虎口夺食,以后免不了腥风血雨。

“实力。”

李元丰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在水底,物我两忘,诸事不理。

汩汩汩,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池之中,沸水一样的泡沫冒个不停,隐隐之间,第三只头颅探出来!

第六十六章 蜕变

悬阁在半空。

飞檐挂角,雕梁画栋,镌刻麒麟,精致美丽。

四面开窗,松风来仪,顶端宝珠晶澈,和日光一映,金灿灿的光恍若实质,璎珞珠帘般垂下来,倏聚倏散,稀疏有致。

杀伐之气横空而来,顿时被挡在外面,晕开水纹般的涟漪。

无法越雷池半步。

玉枢道人端坐在云榻上,背后玄光升腾,宝鼠开目,他握紧拂尘,面色铁青,正在悬阁中,居高临下,看向下面。

在那里,孔四月头戴银冠,身披鹤氅,长眉修目,面容白皙,手中金犀环月,大小勾勒,叮咚作响,身上灵窍吞吐,真气呼啸,隐有风声。

孔四月真气所到,环月上下翻分,离身体丈许,夭矫升腾。

玄门炼气长生,自有境界。

明道,炼气,金丹,元神。

至于元神之上,寻道成仙,是新天地。

而这四个境界,每一境界,都有三小境界。

明道:服气,蕴神,内炼。

炼气:成窍,化液,龙虎。

金丹:会合,阴阳,结胎。

元神:幽府,劫动,真阳。

孔四月已是炼气三重境界,真气入窍,化气成液,自成龙虎,积累雄浑,驭器自如,在门中很是突出,不然的话,也不会让门中派他来参加法会,见一见世面。

可现在,孔四月没了以往俊逸,他咬着牙,盯着对面曾经的坐骑,呵斥道,“虎獜,你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道士,”

虎獜舒展着狼一样的身子,肋下肉翅摇摆,獠牙外突,沾染了血痕,不知道猎杀了哪一个钧元宫子弟,他眼睛之中,冒出凶光,道,“一个刚入炼气二重的小辈,也敢骑着大爷来来去去,呵斥不断,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虎獜目中血光更盛,妖气升腾,獠牙时上时下抽动,道,“今天先把你吃了,以后你师尊也会跟着你上路。”

虎獜话音刚落,身子一摇,化成一赤发红须大汉,身高丈二,手中持利刃,似吴钩一样,三两步蹿到孔四月跟前,一击劈头盖脸。

虎獜身高手长,孔武有力,利刃是他獠牙所化,作为妖体的一部分,使用起来如虎添翼,刚刚落下,风雷扑面,恶风不善。

孔四月念了个法咒,见虎獜根本没有反应,知道不知为何,其身上御兽环果然被解开,不得不用手一引,金犀环月上迎。

叮当,

碰撞声传来,孔四月双耳嗡鸣,金犀环月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弹了回来,让他不由得咒骂一声。

实际上,两人境界不分伯仲。

自从天地变动后,灵机渐匮,仙道大一统,炼气之术,通行天下。

而在这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下,剩下的妖族大贤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顺应天时,结合妖族自身和玄门功诀,流传出来。

虽不是玄门正统真经,但很多妖族借此踏上修炼之路,发扬光大后,续了妖族气运。

当然了,这样的法门,开篇无一例外是讲述化形,化形之后,妖身化人身,按部就班,和玄门修道的境界大同小异。

要说区别,是有的,玄门正宗依仗神通道术,法宝飞剑,而妖类修炼,妖气贯通,内炼己身,提升文武艺,趋向于近身肉搏。

按照这个来讲,虎獜也是炼气境界,尚未结丹。

真要说起来,孔四月修炼的道经要比虎獜修炼的粗浅的练气决强不少,可斗法起来,不是境界决定一切。

斗法,不止要看境界,还要看肉身,真气雄厚程度,神通道术,法宝,战斗经验,地形,等等等等,很是复杂。

而毫无疑问,从场面上,孔四月和虎獜境界相仿,但战斗起来,如同小孩和大人,不是一个档次的。

虎獜战斗起来,浑然不要命的感觉,手中利刃挥舞,水泼不进去。

“可恨。”

孔四月可憋屈的很,这次他带虎獜来参加法会,主要是宗门中这一坐骑形象拉风不说,实力强悍,真要是在海上遇到危险,是个最强有力的帮手。

可真没有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了敌人之后,压制自己喘不上气来。

“可恨。”

孔四月气的耳鼻要冒火,此时此刻,修炼真经的好处显示出来,识海之中,慧剑一起,将所有杂念斩掉,恢复平静。

“哼,”

玉枢道人坐在悬阁云床上,目光下照,看向四方,孔四月这个样子不是特例,还有几个地方也是如此,本来的主人们被他们骑乘来的坐骑打得节节败退。

“装什么面子,”

见到如此局势,即使是玉枢道人都忍不住埋怨这些跟自己交好的海上仙门们,要不是他们让门下弟子骑乘宗门中厉害的坐骑,何至于此?

“该如何做?”

玉枢道人面上有少许着急,他虽然有元神境界,可只是外道元神,和玄门中真正元神相比,差距不小,再说本体寻宝灵鼠也不是以斗法见长,所以纵然他亲自出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拿下作乱的妖怪们。

值此法会期间,钧元宫的面子真是丢大了!

敖鸾同样在阁中,曳裙佩剑,玉颜带霜,她将景象看在眼中,主动请缨道,“玉枢宫主,我去帮一下手。”

玉枢道人瞥了敖鸾一眼,虽然没有甩脸色,但神态说不上好,只是淡淡地道,“十一公主远来是客,岂有让客人出手的道理?”

玉枢道人顿了顿,继续说话,声音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坚决,道,“公主静静看就行,我们钧元宫可不是谁想捏都能捏的软柿子。”

“我,”

敖鸾张了张口,想说话,可又闭上,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对于外面妖类嚷嚷的自己牵线动乱之事,钧元宫宫主玉枢道人应该是不相信的,但这动乱突如其来,没有头绪,云里雾里,毫无疑问让玉枢道人很不痛快。

自己呢,下意识被对方不友善。

“流年不利。”

敖鸾欲哭无泪,自从离开龙宫后,先是和敖东谷结仇,现在又莫名背锅,水逆了?

“嗯?”

正在此时,玉枢道人若有所觉,他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目中激射出三尺明光,投向后山。

后山,水牢。

池水幽深,光不如内。

苔痕青青,有一种惨绿。

李元丰睁开眼,六只眸子,璀璨照人。

第六十七章 目标

李元丰自水牢中出来,余光所见,藤萝披拂,落叶在地。

谷口槐树依旧,开满小花,时不时枝头微微一颤,继而三五朵槐花坠落,在地上摔出团团簇簇的花香。

林梢之上,悬光挂彩,如晕似轮,冉冉大小,内赤金而外昏黄,须臾后,层层下来,映照出他不同于以往的样子。

在光影中,可以看到,谷口,槐树下,方圆丈二,长短似鼋鼍,身上翎毛花团锦簇,腹下利爪锐利如钩,三个头颅簇在一起,左摇右晃,六只眼睛,愈发深邃。

“搬山境。”

李元丰抖了抖身子,口中发音,四下回响,声音之中,满是喜悦。

天妖八境,各有风采。

踏入不动境,铜皮铁骨,水火难侵,可谓已展露鬼车作为洪荒异兽特质,这可不是进入长恨歌世界中凡人所牵强附会的铜皮铁骨,而是真正的铜皮铁骨,能够硬抗炼气境界的修士的道术和法器,而踏入搬山境,身化百丈,驱丘赶岭,力大无穷,才真正锋芒已出,拥有强横战斗力。

这样的提升,何止十倍。

出去之后,自可呼啸山林,下河入海,当一个妖王。

“真不容易。”

李元丰幽幽叹息一声,别看晋升天妖二重搬山境水到渠成,实则真不容易,自己是坐享其成啊。

自大地大变之后,宙宇内灵机骤降,而在这种恶劣情况下,鬼车作为纯正血脉的洪荒异兽能临世就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草窝中飞凤凰,小池中出蛟龙,莫过于此。

但临世后,到底不再是洪荒年代,鬼车和自己在巫妖时期威临天地的同类比起来,弱小的可怜。

而正如文中所讲,天地精粹,绝大多数早已有主,但鬼车真身要修炼,提升,需要足够天精地气,可偏偏又实力不行,雪上加霜。

那段日子,在北海中拼命,不堪回首。

要不是凭洪荒异兽不动境的铜皮铁骨和水火不侵,加上寿命够长,再有三四分气运,别说积蓄到临近搬山境,恐怕早早丧命。

“艰难度日,”

李元丰瞳孔中倒映出四下槐花,石上藤蔓,烟水袅袅,当日冲去阳纡龙宫盗取流珠宝辰丹,也是因为鬼车发现自己临近搬山境,迫不及待尽快积累,想要突破。

想法冲昏了头脑,不然的话,何必以身涉险?

“过去了。”

李元丰六只眼睛阴绿渐去,金瞳已开,灼灼其华,自己得鬼车遗泽,取钧元宫天精地气,正好突破到搬山境,以后不会再这么憋屈,而要放开手脚。

李元丰抬头望天,雄心万丈,自从确定自己来到西游世界中,他就有打算,只是以往限于实力不足,无法施展,但现在不一样了。

具体来讲,来西游世界,不参与西游,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要真参与其中,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毕竟西游取经过程中,各路神仙妖怪纷纷出场,实力强横的不在少数,而不像自己现在所在的北海一隅,钧元宫宫主外道元神已是金字塔顶端人物,像敖鸾刚刚开牙建府的小幼龙也威风八面,典型的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参与西游,”

李元丰目中满是沉思的光,有一种智慧通透,就需要找一地方种田发育,以自己如今搬山境的实力,可以开始计划。

想到北俱芦洲,想到以后的西游,想到天妖八境,上古时代巫妖争夺天地主角,传说中的封神,飞升的绝世人物,李元丰心情激荡。

“真精彩的世界。”

檐下。

门户半掩,花木郁郁。

仲虎身高八尺,毛发旺盛,他身披虎皮裙,手中提大刀,双目瞪圆,额头上青筋乱跳,正盯着眼前。

在他的目光中,折叠的画面自门户中翩翩出来,或化为碧梧森森,或称为修竹竿竿,或风云霞烟,或四季轮转,各不一样。

每个画面,挡在眼前,如真如幻,打破之后,马上组合。

“阵法禁制,”

仲虎别看长得高高大大,但面容阴柔,他身上妖力迸发,咬牙切齿。

不同于一般妖类,仲虎是有一定头脑的。

他自水牢逃出来后,没有立刻和钧元宫的人拼命搏杀,而是抱着好妖报仇十年不晚的念头,要先彻底逃出钧元宫,以后回来报仇。

可结果却是,没有出的去,被钧元宫中已升起的阵法禁制拦住了!

“哇哇哇,”

仲虎不识阵法禁制,又无法用蛮力破阵,气得他哇哇大叫,和阳纡龙宫一样,钧元宫内部的禁制法阵不多,可为阻敌于外的外部禁制法阵,真的很玄妙。

对于妖类来讲,契合天地玄妙,气机连绵不绝的阵法禁制,让他们一头雾水,有力用不出来。

实际上,和仲虎处境相似的妖类,不是一个两个。

“嗯?”

在此时,浮空悬阁中的玉枢道人踱步到窗前,微风卷帘,叮咚有声,他双目之中,爆发出三尺金光,有一种超乎想象的洞彻,投向后山。

外道元神加持,倏尔延伸。

在他的目光中,在后山,有妖气冲霄,破开云霞,黑压压一片,其中迸射出无与伦比的气势,覆盖四方,隐隐的,听到胜似鹤唳的鸣声,宣告天下。

那种妖力,展开之后,宣泄于天地间,横冲直闯。

“不太对劲。”

玉枢道人神情凝重,自妖气之中,他感应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自己尚未化形之时,在北俱芦洲中,见到一大妖觅食,那种激荡在骨子里的妖的气机,没有任何人的味道,和天地间大多数的妖族不一样。

“玉枢道人,”

李元丰若有所觉,抬起头,六只眼睛之中,同时也有光芒濯然,和玉枢道人投过来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若有实质一样。

“你发现的晚了。”

李元丰长啸一声,展开翅膀,眼多闪灼幌金光,他腾空而起,身上的妖力源源不断,然后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去。

他没有冲玉枢道人奔去,而是向钧元宫外围走,要离开此地,到外面,海阔天空,成一方妖王,种田发育。

第六十八章 凶威

半空中。

唳声响彻,四下余音。

日光照下,毛羽铺锦,团身结絮,华丽非常,赤色腾空,跃彩明辉,向外行去,风云跟随,声势浩大。

李元丰横空飞行,三首抬起,六目绽光,轰然撞入。

下一刻,虚空之上,飞光走影,垂线成纹,自上而下落去,须臾之后,无形光罩在弥漫在钧元宫上,乍一看,像是一峭拔玉石。

石高不可攀,下尖上平,千百玲珑小孔,风吹其内,飒飒有音。

李元丰撞入之后,自玉石最下端,泉涌如珠,气机升腾,似龙形,像鹤状,如羊角,洋洋洒洒,以难言的轨迹,将玉石之相大阵波动抚平。

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间。

很显然,正是钧元宫护宫大阵,远远不是在宫中建筑内的禁制法阵可比拟的。

李元丰阴神居于识海之中,敏锐发现护宫大阵的威能,水纹起伏,绵绵长长,柔可克刚,不见尽头,其中蕴含的玄妙和力量,

以自己的搬山之力,都不容易与之对抗。

“厉害。”

李元丰赞叹一声,阳纡龙宫,或者在钧元宫,难怪有自信拒敌于外,这样的护宫大阵聚海底**灵机,引八方日月星辰之力,束成阵法,固若金汤。

看得出,是真正大手笔,自己的阴神能够洞彻降妖秘咒和御兽环,可见此大阵,则有太多玄妙扑入眉宇,满满的,要溢出来。

看不透,洞彻不了。

要知道,他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虽然脱胎于长恨歌世界的神魂之法,但经过补天之气的融入推演,早就百炼成钢,化石成金,在西游世界中都可以站得住根脚。

由此可见,护宫大阵,委实不凡。

李元丰目光不变,他洞彻不了护宫大阵的全部玄妙,也无法完完整整破掉大阵,但他来,只要找到突破口,冲出钧元宫,远走高飞即可。

李元丰识海之中,阴神放光,手捏法印,锁定玉石上一个不停变化的孔窍,在刹那之间,合身撞入其中,四下水纹形成涟漪,层层叠叠。

阵自完整,但不会无暇,布满整个钧元宫外围,会有疏密。

正好寻到稀疏,要破阵出。

轰隆隆,

比刚才更大的碰撞声传来,自远处看,若天塌一角,周匝的灵机疯狂涌入,似是漏斗一样,五颜六色的光聚拢,铺天盖地。

“什么?”

正站在悬空浮阁中的玉枢道人神情大变,他抬起头,看向被李元丰撞破的方向,这样大的声势,很明显是有人要撞阵而出。

“怎么可能?”

玉枢道人咬着牙,自从群妖动乱后,他就不惜代价,开启护宫大阵,隔绝内外,没他的同意,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可这样的动静,是有人蛮力闯关,而且已成功大半。

“留下来。”

情急之下,玉枢道人顾不得太多,用手一拍顶门,自其中,迸射出千百华光,向上一起,如云盖华伞,在下面,有一宝鼠之相,活灵活现。

宝鼠腾空,烟云环绕,鼠目放光,口衔宝铃铛,每一下声响,都有莫名之音,横浸到人的灵台深处,让人浑身发麻。

玉枢道人直接遁出自己的月磁神宝灵元神,横空一跃,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是一下,就来到李元丰跟前。

“止步。”

元神口衔宝铃铛,不停摇动,发出实质一样的声波,与此同时,招来雷霆,倏尔有两丈,似是弧形,扑向李元丰。

雷霆后发先至,居然在音波之前。

“玉枢道人,”

李元丰发出一声长啸,不像以前那样力车鸣,而比鹤唳清亮,在不动境,即使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有阴神珠联璧合,可对上这等人物,也只能退避三舍,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厚积薄发,苦尽甘来,已是搬山境。

搬山境,别看只比不动境高一个层次,但战斗力十倍上升。

十倍什么概念?

只看战斗力的话,不动境能够击败炼气到金丹之间手握法宝的玄门修士,搬山境则让元神真人都得小心翼翼。

天妖道路,每一个境界提升都要积蓄令人望而止步的资源,但每晋升一个层次,就是鲤鱼跃龙门般的质变。

“自找难看。”

李元丰见玉枢道人的雷霆扑过来,不慌不慌,身子一抖,就避过雷霆,然后展翅斜飞,飕的打个转身,掠到玉枢道人元神前,蓦然伸出一个头颅,张开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倏尔到半亩大小,生出不可阻挡的吸力,咬住措不及防的月磁神宝灵元神。

搬山境,速度大增,短距离超越雷霆。

第三首,恐怖吸力,吞噬容纳。

咔嚓,

李元丰第三首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元神,他六只眼睛,冒出凶光,照在玉枢道人身上,显示出作为洪荒异兽的残暴。

“啊,”

玉枢道人惨叫一声,元神之上,被咬得浮现出水纹涟漪,面容扭曲,似乎随时要溃散一样,疼痛难忍。

从实际上来看,玉枢道人境界不低,已升元神入紫府,在外面行走的话,都可以被人称呼一声真人了。

但在同时,不能忽略,玉枢道人成就的元神不是玄门正统元神,而是外道元神。

何为外道元神?

或限于真经不行,或限于资质不足,或限于其他,反正不是真正凭借自身之力晋升,而在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借用外物。

这样的元神,不纯粹,让修士失去了冲击真仙的可能,寿元不及真正的元神真人,但也拥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能力。

比如说,玉枢道人超乎寻常的炼丹炼器之能,就和修炼成的月磁神宝灵元神大有关系。

只是可惜的是,这一元神斗法起来,要比正常元神弱一截。

除此之外,玉枢道人本体是寻宝灵鼠,寻宝很有一套,但战斗力在妖类之中属于渣渣类型。

两者组合,弱弱更弱。

遇到实力大涨拥有搬山境力量的洪荒异兽鬼车,猝不及防下,居然给人一种不堪一击的脆弱。

咔嚓,

李元丰再咬一口,利爪如钩,扯住玉枢道人月磁神宝灵元神让其无法动弹,那种撕裂的声音,远远传开。

第六十九章 战真人

树下。

垂叶成帷,阴绿卷帘。

锦绣在地成彩毡,角落置鹤嘴铜炉,烟气袅袅而出,香气氤氲,清影沾衣。

伏波大将军懒洋洋地躺在毯子上,头枕在一宫裙佳人长腿上,一左一右,同样有两名姿色出众的丽人,一个手持酒壶,一个剥着灵果,殷勤侍奉。

这位和自家水军大元帅一样嗜酒爱美人的大将军,微微眯起眼,享受着难得时光,在下界,虽然灵机匮乏,浊气升腾,时间飞快,可同样有天庭没有的乐趣啊。

这种软玉温香,予取予求,在天庭不少女仙可不买账的。

至于钧元宫的群妖动乱,他没放在眼中,反正玉枢道人修为不弱,当可顺利解决。

“不对。”

伏波大将军豁然抬头,伸手拨开服侍自己的两女,他眸子之中,明净如镜,纤毫毕现,正好照出钧元宫外围景象。

在那里,只见烟云散开,星火迸射,一三首鸟妖,赤光如火,利爪似钩,抓住一清光隐隐的宝鼠之相,正在撕扯。

妖足踏天,怪叫连连,凶煞之气,直冲云霄。

盖天妖威,遮蔽四方。

“妖孽。”

伏波大将军看在眼中,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不提玉枢道人和他关系还行,只看有大妖在他天庭天使面前行凶,是吃了何等熊心豹子胆?

“伏诛。”

伏波大将军断喝一声,身子一拔,踏空而起,祥云托举,金风来聚,跃到场中,袖子一抖,一道光华乍现,倏尔散开,呈现扇形,然后熊熊火焰燃烧,直奔李元丰过去。

火不是凡火,不是石中火,不是木中火,而是九天灭神焰,被此焰火沾上,哪怕你形固神洁,内彻身灵,外具琉璃,都得毁于一旦。

噼里啪啦,

火焰甫一出现,闪耀幽光,发出的声音,有一种惊心动魄。

“嘿,”

李元丰一首撕咬住玉枢道人,另外两首转过头,盯住迎面而来的火焰,识海之中,阴神晕开涟漪,水纹一样,显示出此火锁定气机,难以躲避。

想到这,李元丰当机立断,他第二首垂下,脖颈鼓起,大如鼓,然后张口喷出一道血液,与火焰碰撞,挡住绝大部分。

至于剩下的,李元丰翅膀如大戟,披挂下来,带出连串火星。

整个动作,迅疾无比,可乍一看,却给人一种从容。

这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在李元丰鬼车真身血脉传承之中,有很多战技,主要就是最大程度发挥出鬼车的优势。

刚才牛刀小试,抵挡住伏波大将军雷霆一击。

伏波大将军一击未得手,面色更沉,他收起宝焰,自身后取出一件九节鞭,串串金黄,每一节上都镌刻繁杂若星辰般的符箓,稍一摆动,有潮汐水音,远远而来,声势浩大,厉声道,“妖孽,放下玉枢道人。”

声音传开,有一种溪响竹音,清亮之中,别有威严。

“天庭中人,”

李元丰第三首口中蕴含难言的吸力,玉枢道人的元神百变,可落在其中,居然一时逃不开,在拼命挣扎,他剩下的两首四只眼睛看向对面俊美的伏波大将军,饶有兴趣,来到西游世界,他还是第一次见天庭中人,问道,“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本神乃天河的伏波大将军。”

伏波大将军气昂昂说话,他目中金光吞吐,再次道,“放下玉枢道人。”

“天河,”

李元丰没有在意后面的,倒是听到天河两个字目光一亮,按照现在轨迹猜测的话,天河那位天蓬大元帅肯定还在天庭优哉游哉,恐怕想不到会有一天被贬下凡投到猪胎,还成为大名鼎鼎的取经二师兄。

当然了,李元丰自不会张口就问眼前伏波大将军他们大帅之事,别看八戒在西游中看上去傻傻呆呆,可那是真正的仙家人物,自己现在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李元丰所有的念头一闪而逝,两个头颅,看向伏波大将军,笑道,“要救下这个大老鼠也简单,让我看一看你这堂堂天河大将军的厉害就行。”

“妖鸟,受死!”

李元丰大言不惭的话语,彻底点燃了伏波大将军的怒气,他念头一起,顶门之上,清气若莲花开,上面跃出金光,在中央,有一尊元神,双头四臂,各持火轮,法剑,镰刀,鼎炉,等等等等,法宝在手,祥云连绵。

伏波大将军跨步而行,来到李元丰跟前,手中的九节鞭一扬,上面的篆文同时亮起,迸射出万千的光,每一道,都非常刺眼。

在同时,伏波大将军顶门上的双头四臂的元神没有闲着,同样打过来,法力激荡,伟力之大,甚至还要超过九节鞭。

“玄门正宗。”

李元丰目光之中,照出伏波大将军的风采,不同于修炼出外道元神的玉枢道人只用元神,而是元神和肉身一起行动。

玄门正宗,没有将肉身只当简单的载道之器,也是卫道之器。

这一点,就让人记忆深刻。

“让我真正见识一下元神真人之威。”

李元丰一甩,将半死不活的玉枢道人的元神吐了出去,然后大笑三声,根本没有躲闪,而是奋起力量,身上翎羽齐齐抖动,若是华丽的羽衣展开,上上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律。

韵律,合乎天然,自生玄妙。

在刹那间,李元丰的三个头颅摆动,有先有后,利爪如钩,捏石齑粉,翅膀掠起,如刀似剑,丝毫不让,与伏波大将军的元神斗在一起。

两个人,一个是天庭天河大将军,元神真人,伏波入海,神通惊人,一个是洪荒异兽,水火不侵,搬山之力,斗法娴熟。

他们斗在一起,打起了真火,你一法宝砸来,我一口毒液喷去,你呼唤雷霆,我妖身相抗,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原来如此。”

李元丰在斗法之中发现,这伏波将军居然是近身为主,道术神通为辅,这样的话,对自己来讲,倒是更容易对付。

硬扛,自己鬼车真身半点不虚。

两人打斗,声势激烈,余波向四面八方散开,不可避免地落入钧元宫中,砸在亭前,落在阁中。

没有人注意到,钧元宫中的正阳殿被波及。

第七十章 离开

钧元宫,正阳殿。

殿顶端琉璃宝珠接引漫天星火之气,倏尔垂下,束成一线,笔直而落,灌入四根铜龙负载的柱子上,自生焰火,朵朵浮空。

四根柱子中央是丹炉,炉耳麒麟之相,栩栩如生,踏火如云。

仔细听,有吱吱叫声传来,很小,很清脆。

两道童抱着蒲扇,看守丹炉。

正在此时,忽而有爆炸声响起,继而千百余波激射,铺展开来,像是一根接着一根的箭矢,尾曳光芒,打在殿上空。

即使正阳殿有禁制法阵,但一个天庭元神真人和一个踏入搬山境的洪荒异兽碰撞的余波可不会那么容易挡下来,肉眼可见凹坑触目惊心。

甚至在一刹那,琉璃宝珠都受到影响,漫天星火一滞,铜龙变得暗淡少许。

两个道童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他们只奉命看守,哪里会想到出现突如其来的变化?

叮当,

更令两道童惊骇的是,在这一刹那,丹炉的鼎盖一起,夹杂着火芒毫光,自里面跃出一团白影,落地一滚之后,显出原形。

原来是个猿猴,高不盈六尺,手长臂长,雪眉金瞳,掌中有奇异咒字,似水纹一样,难以用言语描述。

吱吱,

猿猴落地之后,目光一转,金瞳照在两个懵懂道童身上,猴脸上满是怒色,它上前一步,长着毛的爪子一伸,搭在他们的身上。

下一刻,两个道童体内血液逆流,眼睛一翻,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吱吱,

白猿看了一眼,纵身出大殿,来到外面,抬起头,映入金瞳的是铺天盖地的风云交加,那种蕴含的毁灭之力,让它觉得畏惧。

悬阁。

檐下落影,斑驳有痕。

松风吹入其中,帘卷稀疏,晕香自然。

玉枢道人端坐在云榻上,面容扭曲,双目冒火,不像阴神出窍,肉身难动,他身为元神真人,即使外道元神,不如伏波大将军那样,可元神一切,肉身都有感应。

少顷,丝丝缕缕清气流转,华盖一样,元神自半空中来,遁入肉身中,玉枢道人身子动了动,面上满是痛苦,自七窍中,有黑烟突突外冒。

“咳咳,”

玉枢道人剧烈咳嗽,很不舒服,自从得道之后,他建立的钧元宫交好海上仙门,又与水族关系不错,从来顺风顺水,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这次直接去了半条命!

玉枢道人又是愤怒,又是后怕,又是难受,还有不甘,他抬起头,盯着半空中,却没了再上去的勇气。

说到底,玉枢道人寻宝灵鼠成道,本就不擅长战斗,得道之后,也只是多炼丹炼器,在各大势力中游刃有余,现在被李元丰的鬼车吓破了胆子,不敢出去了。

吓破胆的玉枢道人不在状态,他没有察觉到阁中另一人敖鸾玉颜冰冷,拢在袖中的粉拳攥紧,正打着摆子。

“怎么会?”

敖鸾抬起头,见半空中赤光如烟火,周匝燃烧,三首鸟妖凶威大发,跟踏波而行的天庭特使元神真人伏波大将军斗个不分胜负,可看样子,明明是自己的坐骑九首啊。

敖鸾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眼中,九首是个早已被时代抛弃的洪荒异兽,虽然战斗力不差,凶戾十足,可由于灵智刚开,懵懵懂懂,跟傻子一样。

只有蛮力,没有脑子,只会到处碰壁。

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绝对不是夸张。

在敖鸾看来,即使自己不动用龙身之力,只凭炼气法门,纵然尚未结丹,也可将之降服,因为对于一个没有智慧的凶兽,要对付它,办法实在太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敖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什么妖怪?”

伏波大将军腾空驾云,元神两首四臂,各持法宝,金芒闪耀,剑气纵横,肉身则紧握九节鞭,咒文若繁星在空,蕴含威严。

可这位天庭天河大将军异常暴躁,因为眼前的赤色三头鸟迅疾如风,翎羽坚不可摧,非常难以对付不说,而且特别擅长斗法之能,身上的利爪,头颅,翅膀,等等等等,倏突倏攻,让人防不胜防。

自己与之交手,一时之间,居然占据不了上风。

真该死!

“元神真人,”

李元丰却决定打破僵局了,他三个头颅一动,攒在一起,不分先后,将打过来的法宝挡住,然后蓦地一声长啸,妖力贯通,轰然一下,身子拔高到六七十丈,翅膀展开,遮蔽半个天穹。

“看打。”

李元丰利爪如钩,居高临下,简直像小丘陵般,金铁似闪烁色彩,有一种冰冷。

“起。”

伏波大将军在鬼车真身遮盖下,显得很是渺小,可他岿然不惧,法力激荡,圈圈晕晕的宝光升腾,自身上,到法宝,再循环,往来不停息。

两人再次直接碰撞,余波超出前面所有。

伏波大将军只觉得一股沛然不可挡的巨力涌来,排山倒海般,让自己元神上披挂的宝衣都荡起涟漪,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破裂的景象。

伏波大将军面色骤变,他极力阻挡,可力量实在太大,身子径直往下落,坠入钧元宫中,一声大响后,把一片建筑物砸塌。

“妖孽。”

伏波大将军灰头土脸,七窍冒火,他没有想到,对方身形暴涨之后,居然力量随之无限提升,这是何等神通道术?

不过这样一来,伏波大将军是彻底怒了,他顾不得其他,口中念念有词,元神之中,烟气袅袅,紫青横斜,隐有令符之相,雷霆交织,调动四方水气。

只看其凝重的样子,就是要放大招。

身为天庭之中,被封为天河水军的大将军,他有自己杀手锏的。

李元丰化身山岳大小,遮天蔽影,庞大非常,正感受前所未有的力量,妖身横空,元气来聚,随意揉捏,无所不能。

“真强悍战法。”

李元丰想到传说中的法天象地,自己现在虽然最强只能到百丈,与之相比差地远,但随境界提升,迟早会于之比肩。

“该离开了。

李元丰六只眼睛,一垂,发现在钧元宫中酝酿的恐怖气机,毫不迟疑,展翅斜飞,通过刚才撞开的缺口,飞遁出去。

他来钧元宫一行已功德圆满,又顺便见识了天庭元神真人实力,没有必要再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不是败退,是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因势利导,顺应本心。

“伏波大将军,”

李元丰出了钧元宫,翅膀一展,金焰纵横,上云霄,负青天,只有声音远远传来,道,“妖王九首,有缘再见。”

“九首,”

伏波大将军面色铁青,想追,可又想到自己这次下界的任务,最终停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不罢休

半夜。

明窗上,月华渐满,霜白如纱。

松叶翩翩而来,夹杂鹤唳,有一种清幽。

玉枢道人送走伏波大将军后,正在室内踱步,来来回回,眉头皱起,面容上满是焦急。

半响,门叩响。

弟子高丘推门进来,手捧玉简,声音很小,道,“师尊,宫内上下已查完。”

“拿给我看。”

玉枢道人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夺过玉简,展开一看,眼睛立刻就红了。

高丘早知如此,立刻屏息凝神,整个人如同泥胎塑像,没有任何存在感。

“啊,”

玉枢道人突然大叫一声,啪得一下,把玉简摔在地上,双目冒火,几欲发狂。

“可恨,可恨啊。”

玉枢道人的声音中的恨意,五湖四海之水都洗不尽。

不怪玉枢道人生气,实在是据呈上来的统计来看,经此一役,不只门下弟子多人丧命,丹室,练功房,经阁,等等等等,不是被破坏,就是被洗劫一空。

其中损失,大到难以想象。

这样的局势,任谁遇到,都五脏如焚。

好一会,玉枢道人才暂时压下火气,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夜风入内,依稀见得,假山幽幽,丛花阵阵,一只鹤,一池水,一片云,扑人眉宇,让人神清气爽。

这个时候,玉枢道人才又想到关键一事,事情不会突如其来,肯定有始作俑者,根据抓到的几个作乱的妖怪来讲,那日凶戾非常的怪鸟嫌疑最大。

“怪鸟,水族,龙宫。”

玉枢道人将自己收集的信息串起来,眸光冰冷,他想了想,开口道,“当初敖鸾和那个妖王九首一起来钧元宫,对方还曾是她坐骑。”

玉枢道人声音冷漠,大袖一摆,若铁笛乍响,空山应答,言语强硬,道,“即使她是龙宫公主,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玉枢道人说完之后,离开静室,踩着木阶梯,发出声声,有一种坚定不移。

半盏茶后,玉枢道人见到敖鸾。

“十一公主,”

玉枢道人心情糟糕,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道,“那个九首是公主的坐骑?””

敖鸾俏生生立在花树下,人比花娇,可听到玉枢道人的问话,原本的英姿飒爽不见,玉颜上尽是踌躇,这个话题,真不好回答。

那怪鸟确实是她坐骑,连九首之名,都出于她口,这无可否认,可对方来到钧元宫后发生的事情,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要解释,怎么解释的清?

敖鸾素来精明,不然的话,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自北海龙宫出来,开府建牙,自成一系,可现在面对如此局面,心里一团乱麻。

“我,我,我,”

敖鸾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出连贯。

“十一公主,”

玉枢道人摇摇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虽然他不想得罪龙宫,可一想到钧元宫在此一役中的损失,真的是心头滴血,无法承受,于是只能强硬地道,“这件事情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请不要随意离开。”

玉枢道人看树影横斜,斑斓满地,有一种秋老庭内的霜冷,想了想,还是道,“此事我也告知了东谷道友,他表示理解和支持,并会亲自会龙宫,和宫中长辈禀告。”

“敖东谷,”

敖鸾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一阵头疼,由他回龙宫禀告,还不得加油添醋,往自己身上扣黑锅,破脏水,看来这次要全身而退,得大出血了。

郁闷死人!

“唉,”

待玉枢道人离开后,敖鸾一个人坐在花树下,霜水澄明,枝叶如洗,照出她精致面容上的愁容,浓的化不开。

仔细想一想,自从带那个九首出来后,自己真流年不利。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收那个坐骑。

谁能想到,被时代抛弃的洪荒异兽,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希望母妃能够快一点到来。”

敖鸾别无他法,只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的母妃传信,会来这一片区域一趟,本来应该母女团聚,喜气洋洋,看这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倒霉啊。”

敖鸾唉声叹气,却不知道,自己的霉运还没结束。

且说李元丰,自离开钧元宫后,展翅高飞,腾空千里,赤焰流光绕身,带起罡风阵阵,铺天盖地。

他没有去北俱芦洲,而向海中飞。

不知多久,眼前出现宫殿。

玳瑁为梁,翡翠成瓦,珠玉作阁,瑶台生烟。

四下珠光宝气,彩鱼新游。

折而一片琉璃,半余光明璀璨。

海底龙宫,美轮美奂。

不是别处,正是阳纡龙宫。

李元丰看了一眼,敛去气势,恢复到平常样子,然后故意叫了一声,难听的力车鸣叫,很有穿透力,立刻就惊动了龙宫之人。

不到半刻钟,龟丞相领着虾兵蟹将,来到门前,他自龟壳中探出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左看右看,发现根本没有十一公主敖鸾的踪迹。

其他跟出去的贝女,侍卫,统统没有,唯有九首一个,孤零零的。

“怎么回事?”

龟丞相懵了下,他虽然见多识广,可年纪大了,反应就慢,想不明白,继续问,“怎么回事?”

李元丰才不会回答,继续装傻充愣,发出叫声。

龟丞相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对方是洪荒异兽,灵智初开,跟个娃娃似的,恐怕听不懂。

不疑有他的龟丞相于是就命虎鲸力士前去,打开门禁,放九首进来,或许他身上有十一公主留下的书信什么的。

咣当,

宫门被扯开,眼前浮现一个漩涡,向下旋转,李元丰见此,眸中露出笑容,合身一跃,进入其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踏足龙宫内。

台阶金玉,周匝琳琅满目。

郁郁香气,凝而不散。

“让我看看。”

龟丞相背着沉重乌龟壳,迈着小短腿,来到李元丰跟前,跳起来,打不到对方膝盖,还累得气喘吁吁,发现真的一无所有。

“什么都没有。”

龟丞相转了两圈,有点头晕,金星乱冒,额头出汗,他是活得久,老古董,可实力很一般,看不出李元丰的破绽。

“龙宫啊,”

李元丰运用阴神的道术神通扭曲其他人的感知,轻轻松松,直到进了龙宫,才真正放松下来,看了看左右,笑道,“即使小龙女的龙宫,也是个宝,绝不能入宝山空手归。”

“你说什么?”

龟丞相陡然听到这一句话,吓了一跳。

第七十二章 相柳

李元丰阴神隐去,身子一摇,翎羽胜火,明焰燃烧,三首六眼,环视四下,眸中阴绿之光,似窗下竹荫,冷寂无声。

浩瀚妖气勃发,上冲到穹顶,然后冉冉散开,黑云滚滚,杀气腾腾。

周匝冷风嗖嗖,呼啸回响,发金石之鸣。

离得近的虾兵蟹将,被气机冲到,根本站不住,稀里哗啦的,成滚地葫芦。

至于龟丞相,离得最近,一下子被弹开,飞到半空中五六丈,吓得立刻将脑袋和四肢缩入龟壳里,然后啪嗒一声,落在远处台阶上,又翻了几个滚,晕了过去。

李元丰看在眼中,他没空去理小喽啰,而是大步向前,穿过明堂,再经走廊,过虹桥,折而东行,沿途幽径,来到藏宝库。

只见眼前彩灯高悬,大如斗,洞照楼阁,美丽如画。

仔细一看,挂宝珠玛瑙,风一吹,锵然成韵。

声音远远传开,有一种珠玉辉煌。

“是这里。”

李元丰目光微动,他早对龙宫有打算,别看他常常待在灵囿中,可通过阅读典籍,还有其他三个坐骑的讲述,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勾勒成图,印在脑海中。

而藏宝库是重中之重,绝不会搞出乌龙。

“给我开。”

李元丰没有开宝库的钥匙,于是奋起力量,直接搬起旁边的十几丈的假山,高高举起,轰隆一声,砸了出去。

咚咚咚,

假山砸在青铜大门上,没有发出山崩地裂的碰撞声,而是层层圈圈的晕彩浮现,大小不一,勾在一起,如齿轮般旋转,咔嚓,咔嚓,咔嚓,没了油一样,进行摩擦。

晕彩浮现的越来越多,声音汇聚在一起,似乎不堪重负,马上崩溃。

“什么人?”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看守宝库的人,两侧牌楼之中,闪耀出霹雳电闪,号角一起,沛然水音扑面而来,杀伐声声。

“给我滚。”

李元丰三只头颅高昂,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肉眼可见的声波迎上去,将牌楼摧毁,没有管里面的水族,他又不是要杀人吞噬精血提升修为,没有必要。

不过要是他们不识时务,再过纠缠,那就自己取死。

李元丰身子一摇,身子化为几十丈,力量暴涨,他一足抓起小假山,看上去轻松写意,再次猛烈砸了下去。

无与伦比的巨力随着抡圆的假山砸下,超乎想象的毁灭之力弥漫,青铜门户即使是禁制法阵密布,但在没人主持下,也阻挡不住,向四面八方炸开。

李元丰翎羽一斗,刷开余波,昂首踏步,进入宝库。

四下金水晕光,珠玉坠内。

洋洋洒洒的宝石,不同姿态的珊瑚树,千奇百怪的壁橱,等等等等,无一例外,或盛放丹药,或放置材料,或各种各样的兵器。

只是看一眼,就不得不让人感慨龙族的豪富。

仅仅一个小龙女的龙宫就有这样的积累,可想而知,真正北海龙宫该何等豪富。

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啊。

李元丰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龙族这么多年能够屹立不倒,并欣欣向荣,肯定不会像西游记书中写得那样软弱无能,毕竟这个世界,实力为尊,没有足够实力,越豪富,越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大肥肉。

再说了,西游取经,可是一大事件,其中蕴含想不到的好处,要是龙族真的不行,岂能将西海小白龙送入到五人组里?

自己可不是孙悟空,人家是纪元主角,背景深厚到匪夷所思,本身又有绝大气运,才敢去东海龙宫撒野,自己能够敲点边角料,欺负欺负小龙女就行。

李元丰念头如电,一闪而过,脚下不停,三个头颅乱晃,张开血盆大嘴,恐怖的吸力发出,所到之处,一壶壶丹药,一件件兵器,一个个材料,全部被他吞入腹中,然后转入窍内空间,存储起来。

随着他晋升为天妖第二境搬山境后,鬼车的血脉开始真正激发,洪荒异兽原本潜藏的妖身不可思议的变化纷纷呈现。

整个妖身,将藏宝库一扫而空,没有任何压力。

李元丰在前进过程中,突然止住步子,见到一木架,高有三丈,雕刻不同框子,或鸟形,或鱼状,或莲花类,上面摆放奇奇怪怪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缺一块,少一角,不少都有尘封的气息。

在李元丰看来,很可能是敖鸾收集到不认识用不到的物品堆积。

实际上,也是如此,都是零碎。

“这个,”

李元丰目光一掠而过,盯在一物上,此物高有七八尺,似木雕,蟠结如龙,最上面有多个分叉,如头颅攒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异。

在木雕上,有一抹猩红线条,自上而下,触目惊心。

除了怪异外,没有灵机,没有光华,灰扑扑的,只有超乎想象的坚韧,水火不侵,法宝难伤。

真不知道,敖鸾从哪里得来,并摆放在此的。

李元丰看在眼中,六只眼睛,同时绽放出明光,激射在木雕上,敖鸾看不出究竟,可他不一样。

“过来。”

李元丰将之取过来,衔在口中,体内妖力一动,刹那间,木雕恍若活过来一样,丝丝缕缕的黑气衍生,有一巨兽影子,九首人面,蛇身而青,遮天蔽日。

巨兽九个头颅,搭在九座山岳上吞食,所到之处,尽数化为沼泽深潭。

腥气弥漫,毒液漫天。

嘶嘶,嘶嘶,嘶嘶,

巨兽同时抬起头,蛇身盘踞,有一种超乎于时空的凶戾,无可抵挡。

“相柳。”

李元丰见到巨兽的影子,不慌不忙,认出其来历,这段信息根植于鬼车血脉之中,自然激发,道,“想不到,这是沾染上相柳精血的木头。”

李元丰看在眼中,又惊又喜。

相柳,九首人面,蛇身而青,是传说中真正的洪荒异兽,和水神共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后来遭遇劫数,从天地间消失。

可像相柳这等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洪荒异兽,是何等之强大,其尸骨和精血,岁月难以腐蚀,藏于不知名处。

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小龙女的龙宫中,找到相柳的线索。

第七十三章 到来

相柳。

洪荒异兽。

即使葬身,但尸骨精血犹存。

岁月悠悠,斑驳不了其蕴含的痕迹。

李元丰眸光明亮,看向浮现的巨兽虚影,哈哈一笑,妖力一转,若潮汐来临,将之卷入,重新化为木雕,吞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李元丰细嚼慢咽,一点点吞下,残缺不全的信息,落入识海阴神中,熠熠生辉,在同时,那一缕相柳精血,被鬼车血脉同化。

“气运在我。”

李元丰少见地情绪外露,欣喜高兴,身上翎羽抖动,赤焰若疏雨,洋洋洒洒,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夜雨敲打窗棂,竹外水洗霜石。

对于他来讲,相柳线索至关重要。

要知道,天地之间,唯一存在。

整个宇宙,只会有一个鬼车,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但在独一无二的洪荒异兽之间,会有类似,血脉相近。

毫无疑问,相柳就是其一。

只要寻到相柳的精血或者尸骨,是任何天地精粹无法相比的,吞噬之后,自可突飞猛进,提升境界修为。

“天降喜事。”

李元丰阴神分析着信息,眼前有一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门被推开,外面旭日东升,烟霞润色,是个金灿灿的崭新天地。

以后的路,有更多选择。

李元丰做完所有,展翅出门,赤焰流光,妖气纵横,三五个呼吸后,降临在灵囿园中。

正是浓阴满地,枝叶筛风。

丛竹之中,新绿层层,虫儿徘徊左右,时不时发出鸣叫。

三个坐骑,或躺,或卧,或站,在木榻上,在竹床上,在大树下,或饮酒,或化妆,或口中念念有词。

听到妖风满园,三人不约而同投过来目光,见到三首妖鸟状的李元丰,先是一怔,旋即一个个起来,面上换上毕恭毕敬。

三妖在李元丰手中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没多久前,因为钧元宫之事,被打了个半死,现在想起来,身上还无处不疼。

“见过九首大人。”

李元丰落地之后,目光扫过三妖,没有任何啰嗦,直奔主题,道,“我已摆脱降妖秘咒,正将这阳纡龙宫闹个翻天覆地,你等三人要是要离开的话,我会送你们一程。要是不想走,就乖乖留在灵囿里,不要乱动。”

李元丰的话平平静静,可落在三妖耳中,简直像平地起了风暴,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破降妖秘咒,闹龙宫,他们在梦中都不敢这么想!

“我们,”

三妖犹豫了一会,都没有开口。

“也好。”

李元丰看在眼中,转身就走,自己已经给他们机会,不过他们有自己的选择。

“心气。”

李元丰念头起伏,毫无疑问,在当坐骑的这么多日子里,三妖已经磨掉了自己的心气,转而心安理得地在龙宫体制内爬升。看来不论人或者妖,在逆境艰难中,没了心气,磨掉棱角,就不再是自己,不可能东山再起。

他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翎羽胜火。

利足踩在幽径石板上,碰撞之间,发出金石之音,隐隐走出一种桀骜不驯,不肯低头在草莽的气势。

自己虽然在龙宫中当坐骑的日子很短,但那种自由被拘束的束缚,会永远激励自己,实力的重要,也分外明白自由无拘束的可贵。

在此时,离龙宫五百里外,千百水族勇士,骑着虎鲸,手持利刃,乘风破浪而来,浩浩荡荡,声势惊人。

在水族勇士们护佑的中央,紫青彩云,连绵叠嶂,离海面十几丈,天光照下,可以看到,在里面,珠楼贝阙,重槛飞楹,精致华丽。

最大的阁楼内,左右两壁镶嵌圆形的瓮,雕刻成精致的窗,日光自其中激射过来,如同日月在室,澄明干净。

有一贵妇,坐在软榻上,云鬓高耸,宫裙束腰,细眉长目,肌肤细腻如玉,半点不见岁月的痕迹,手握道书一卷,看得津津有味。

软榻前,玉石小桌,桌上一茶瓯,沸水冲下,汩汩有音。

佳人,道经,茶香。

娇媚入骨的同时,不乏雍容华贵。

除了娇媚贵妇外,楼阁中,还有三人,一个道士,一个青年人,一个中年人,不过看后面两人眉心的龙纹,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龙属种族。

好一会,贵妇放下道经,看向外面,开口说话,声音之中,有一种清冷,却格外好听,道,“快到阳纡府邸了吧?”

“是,娘娘。”

中年水族额头有独角,金瞳璀璨,沉稳如山,应答之时,不疾不徐,给人一种心有成竹之感,道,“马上就到。”

“不知道小十一怎么样了,”

贵妇手托香腮,裙裾扶摇,氤氲烟云,道,“这个小丫头天生要强,明明年龄很小,就不愿意待在龙宫,非要跑的远远的,来这偏僻之地建立府邸,真是没有办法。”

中年水族笑了笑,接话道,“十一小公主年纪轻轻,就愿意自己打拼,连很多龙子都比不上的,待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不错。”

青年人眼若分明,额如川字,命宫光明如镜,一看就是有大富大贵气象之人,他同样道,“十一公主自力更生,年纪不大,但很有志气。只要稍加磨砺,再加上我们龙宫的资源供给,定然有腾飞之兆。到时候,小公主也能成为娘娘的有力臂膀。”

贵妇点点头,没有说话。

四海之内,龙族盘踞。

富豪之名,天下皆知。

可在无数岁月中,盘根错节之下,同样复杂。

龙王不能号令所有水族,同样的,龙妃也不会一言九鼎,人人听从,其中的博弈,只有局内人清楚。

至于室内唯一的道人,头戴高冠,鹤氅在身,印堂光明,主长寿,可双眉相交,看面相又是夭折,非常古怪,他眯着眼睛,不说话,手中如意,星星点点。

路上无话,很快的,一行人就来到阳纡龙宫近前。

“嗯?”

道人蓦然睁大眼睛,握紧手中的玉如意,在其上,浮现出纵横纹理,然后一种黑气袭来,弥漫上下,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好重的妖气。”

道人神情凝重,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待众人真正来到阳纡龙宫后,就发现龙宫门户残缺,四下狼藉一片。

第七十四章 追杀

龙妃云鬓巍峨,裙裾曳地,玉颜清冷,她的身后,贝女蚌侍手捧香炉,或玉盒,或经书,呈现扇形,她们踏入阳纡龙宫,竹影入目,一片清阴。

可再仔细看,檐角在地,龙首低垂,飞窗残缺,裂痕斑斑,珠玉粉碎,洋洋洒洒。

整个宫中,满地狼藉,煞气横行。

“到底怎么回事?”

龙妃咬了咬银牙,贝齿如霜,拢在袖中的手攥紧,眉宇间之间,有风暴酝酿,由不得她不暴躁,原因也简单,本来兴冲冲来见自己的女儿,结果没见到女儿不说,女儿家还遭受强盗了?

虽然龙妃在龙宫见惯勾心斗角,城府要比一般女子深的多,可这样的局面,依然让她难以控制怒气。

不一会,额头生独角的中年水族黄明庭拎着龟丞相的脖子走过来,这位可怜的老龟脖子伸得很长,四肢在空中乱踢蹬,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黄明庭来到跟前后,随手把龟丞相扔到地上,让他龟壳落地,四肢朝天,满头金星,圈圈晕晕,迷迷瞪瞪。

龙府出事,龟丞相身为大管家,责无旁贷。

“娘娘,”

龟丞相即使头晕目眩,但眼前娇颜入目,依然让他打了个激灵,念头前所未有转动,认出来人。

龙妃曳裙上前,身子微倾,身材高挑,很有压迫感,一字一顿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小十一呢,龙宫又怎么了?”

龟丞相四肢朝天,乱摆了一会,发现自己无法翻身,只得肚皮向上,脑袋伸出来,极力昂起,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睛,道,“十一公主去钧元宫参加法会了,这阳纡龙宫的变故,是一个叫九首的坐骑所造成的。”

“钧元宫法会,坐骑九首。”

青年水族陆闲云听完之后,剑眉一挑,道,“龟丞相,你是说,本来参加法会的坐骑九首突然回来,然后不知道为何摆脱了身上的御兽环,还凶性大发,将龙宫洗劫一空不说,还差点拆了?”

龟丞相这个姿势,非常难受,血气上涌,脖子都粗了,他想要说话,可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眨着绿豆大小眼睛,不停点头。

陆闲云没空去管这个老龟,他转过身,面向龙妃,声音不大,道,“其他的不好说,但毫无疑问,这个以前龙宫坐骑九首是个关键点,只要抓住它,就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龙妃已找地方坐下,软榻小小,花色沾衣,她玉颜之上,满是沉吟之色,道,“据老龟讲,九首应该是洪荒异兽。嗯,准确的说,是有洪荒异兽血脉。他能够想到伪装骗开阳纡龙宫的门户,看来是生出智慧,而且不算低。”

中年水族黄明庭补充道,“很聪明,但也可以判定,此九首身上洪荒异兽的血脉会不高,很淡薄的可能性最大。”

其他人也是赞同,众所周知,洪荒异兽的血脉压制所有,在这个天地,很难生出灵智,九首能够开启智慧就很少见,唯一可能是血脉非常稀薄。

林道人对此有很深的理解,他扶正道冠,衣袂飒飒,补充道,“在当今天地,乾坤变易,仙门当位,妖类拥有洪荒异兽血脉,可不是好事。不止化形困难,而且以后修炼起来,血脉影响下,要比普通妖类困难许多。除非被妖族大圣贤收入门下,手把手教导,或才能血脉和修炼两不误,相得益彰。”

“不过那种背景深厚的妖类极为稀少,也不会被十一公主抓来当坐骑。”

“我去将那个九首抓回来。”

陆闲云腰间法剑发出铿锵一声剑吟,剑穗飘风,日影缠绕,一种锋锐之气,呼之欲出。

龙妃暂时没有说话,她曳裙踱步,腰间环佩叮当,响成一片,若梨花小雪,香气浸人心窍,考虑一会,才开口道,“洪荒异兽不足惧,毕竟只有蛮力,可让人随意玩于鼓掌之间,可要是有相当智慧的话,就会变得棘手。”

龙妃的声音响起,裙影徘徊于竹下,翩然起舞,道,“这个九首可能血脉很稀薄,但总归有天赋神通,甚至于血脉中沉淀的战斗本能和技巧,我们都不要忽视。”

“所以,”

龙妃转过身,挺胸抬头,下巴尖尖,尽显雍容,道,“我们出手,狮子搏兔,也得用全力。陆将军持我令牌,和林真人一起走一趟,将那个九首抓回来。”

陆闲云上前一步,接过蟠龙令牌,纵横文字,蕴含龙宫威势,借此可暂时节制一部分水军和水族,权力不小,他身上甲胄齐响,若钟磬之鸣,肃容道,“娘娘且在此稍等待,我和林真人很快就会回来。”

面相古怪的林道人手握玉如意,上面黑气盘旋,往来不定,但指向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妖气之牵引,已锁定。

“我们走。”

陆闲云招呼林道人一声,甲胄在身,铁叶碰撞,率先走出龙宫,先点齐三百水兵,然后骑上自己的坐骑碧眼豚光兽,其状似海豚而生有鸟翼,在水中出入之时,熠熠生辉,鸣声汽笛一样,远近可闻,非常勇武雄壮。

陆闲云骑着碧眼豚光兽,手中方天画戟一一起,风雷滚滚,朝着一个方向,风驰电掣而去,他早嗅到尚未消散的妖气,应该是前后脚离开,已锁定气机。

“拥有洪荒异兽血脉,”

林道人夹杂在一起的双眉抖了抖,似笑非笑,他没有坐骑,而是手一招,祥云来聚,遮在脚下,五彩斑斓,非常亮丽,拖住身子,不急不缓地跟在陆闲云身前。

这位道人飞遁其间,真觉得那个叫做九首的妖类自己找死加倒霉透顶。

按照阳纡龙宫的破坏来看,对方的实力不弱,可以讲,在这一片偏僻水域,足以站稳跟脚,可对方居然胆大包天重回阳纡龙宫,大闹一番不说,倒霉的是,正好碰到龙妃娘娘赶来。

自家亲闺女的府邸被人这么糟蹋,龙妃岂能不怒?

“自寻死路。”

林道人眸中有杀机氤氲,他们一行人可不是这一片区域的土著,而见多识广,手段凌厉,那个九首既然自己作死,索性就成全他。

“正好炼制法宝。”

林道人面上带笑,有洪荒异兽血脉的妖类炼气不行,可血脉中蕴含的力量非常神奇,是炼丹炼器的上佳材料。

轰隆隆,

这个时候,突然间,雷霆乍起,贯通天地。

变天,要下雨了。

第七十五章 碰面

是日。

正值夕阳西下,晕彩满水。

明辉折射入内,寸寸下澈,和石色交辉,照出一金灿灿的影子,三首利足,翎羽花团锦簇,携带风雷。

“真畅快。”

李元丰展翅疾行,眸光幽幽,阳纡龙宫一行,不仅让自己出了一口气,解开当坐骑的心结,而且大有斩获,足可成为起势根基。

要按照打算,成为北俱芦洲的一方妖王,成为有作为的妖王,经营地盘,可不能只有拳头,武器,丹药,经书,等等等等,不可缺少,龙宫之得,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正在此时,李元丰若有感应,识海之中,阴神端坐,周匝晕轮升腾,五彩迷离,然后层层涟漪生成,如同掷石子于湖面上,打破平静。

“有人动了杀机。”

李元丰微微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要是鬼车真身,自然没有这样的感应,但他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阴神感悟天地,格外敏锐。

杀机横来,渗入虚空,丝丝缕缕。

其中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阳纡龙宫之事?”

李元丰隐有猜测,阳纡龙宫中,自己留存下气机,难以短时间内泯灭,要是真有厉害人物到此,可以追过来,喃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元丰略一停留,见阴神中波澜起伏,幅度很大,知道确实杀机临近,他眸中的幽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寒光,真要是有追兵,自己可不会手软。

“嗯?”

突然间,李元丰抬起头,就见夕阳已去,风声四起,大片大片的黑云自天边滚滚而来,厚厚一层,继而霹雳闪电自上而下,氤氲出惨白之色,再然后,雷声轰然降落,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要来雨了。”

话音一落,只听咔嚓一声,眼前金蛇乱舞,弥天极地的一道霹雳径直落下来,打在海面之上,硬生生将一冒头的鲸鱼炸成焦炭。

真正的天地之威,蕴含毁灭,恐怖非常。

噼里啪啦,

霹雳闪电之后,暴雨倾盆落下,响成一片,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过来,李元丰展开双翅,都能够感应到扑面来的打击。

“雷来,雨下,有追兵。”

李元丰抬头看天,六只眸子,见森白电光,轰然雷鸣,瓢泼大雨,冷冷一笑,翅膀展开,继续往前,途经一大岛时候,落了下去。

岛,幅员辽阔。

峰头如攒,莲端自开,雨水自上面倾斜下来,悬瀑惊人,何止千百,声势浩大。

置身其中,水色弥漫,濛濛阻人视线。

李元丰身子丈许,寻到一洞穴,隐了进去,敛去气机,三首低垂,瞳中有光,盯向外面。

不多时,低沉号角响起。

层层水光被拨开,在三百水军簇拥下,陆闲云骑碧眼豚光兽,甲胄在身,手持方天画戟,徐徐而来。

“在这里消失了。”

陆闲云一拍坐骑,轻轻跃起,目有冷光,洞彻所有。

林道人乘着祥云,周匝清清亮亮的晕圈,交错星芒,细细密密,自自然然发出一种力量,阻挡外面的风雨,他自袖中取出玉如意,稍一摇动,看上面妖气内敛,卦象生灭,长眉皱了皱,然后舒展开,看向岛屿方向,道,“确实入岛了。”

陆闲云目光森冷,作为水族中的大将军,一路行来,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凡人的,修士的,不听话的水族的,兴风作浪的海兽的,数都数不清,现在猎物临近,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冷漠而平静,满是智慧,分析道,“不会是发现我们,应该是暴雨来临,狂雷霹雳,对方恰好入岛躲避。”

声音不大,但自有自信。

不管陆闲云自己,还是林真人,都精于炼气,拨弄气机,而要追捕的对象只是一个妖类,或许战斗力不错,但对于天机感应,愚钝如铁石。

在这个天地,妖族早就落伍了,只剩下仅有的几个妖族圣地苦苦支撑。

作为水族,曾经也被称之为妖类的存在,陆闲云心知肚明。

“我们速战速决。”

陆闲云当机立断,他留下二百水兵,让他们布置杀阵,围在岛屿四方,以防意外,然后一挥手中方天画戟,一马当先,率领剩下的水兵,进入大岛。

林道人紧跟其后,手中玉如意摇摆,捉拿气机,心镜高悬。

“古怪。”

进入岛后,陆闲云和林道人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因为岛内妖气变得稀薄,不停波动,一时之间,无法直接锁定。

事出反常者为妖,何况两人追杀的真是一个妖怪,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之辈,不由得提高警惕,全神戒备。

至于跟进来的二百水兵,更是手握武器,肃然无声。

雨,越下越大。

方圆之内,尽是水帘,即使是平常高耸入云的山峰,也只剩下两三个峰尖,若隐若现。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轰隆隆,

下一刻,突然间,天穹上,一道雷霆径直劈了下来,仔细看去,是团团的雷聚集在一起,然后猛然炸开,将四下氤氲出一种惨白。

惨白,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色。

“这,”

陆闲云和林道人同时警觉,抬起头,在他们眼前,赤红焰明升腾,三个头颅出现,六只眼睛有阴绿的光,阴测测的。

“九首。”

两人叫出声来,很显然,他们要寻的妖怪出现了。

“水族。”

李元丰眸子中有凶光,杀机冲霄,他一只头颅探出,张开血盆大口,将离他近的水兵吞入其中,凶戾非常。

咔嚓,咔嚓,咔嚓,

李元丰一口吞下七八十个水兵,不会提升他的力量,但让鬼车血脉活泼泼的,有一种活跃,身上有莫名的杀戮气机冲顶,让瞳孔成为血红。

作为纯正的洪荒异兽,鬼车血脉中从来不乏杀戮,这样的血色,让他的妖身产生变化,更熟练于战斗技能,对战斗力有加持。

唯一的坏处是,杀戮容易蒙蔽灵智,失去冷静。

可李元丰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正好能够压制这个,于是面对眼前的水宫敌人们,他运转妖身之力,大开杀戒。

第七十六章 上风

陆闲云骑碧眼豚光兽,手持方天画戟,他转过头,见惊雷炸响,惨白电光弥漫开来,向四面八方扩散,恍若实质,冷寂森然,然后三首鸟妖蓦然从画面中出现,血盆大口张开,将离的近的水兵吞下。

凶戾,杀戮,惊惧,恐怖。

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噩梦连连。

陆闲云看在眼中,他不会做噩梦,但怒火攻心,睚眦欲裂,厉声喝道,“妖孽!”

“九首,”

林道人脚踏祥云,身披宝衣,手中玉如意氤氲瑞彩,护佑周身,他眉头皱起,神情严肃,眼前的这个妖怪要比想象的棘手。

李元丰吞下水兵后,摇晃着身子出来,三个头颅低垂,眸光阴绿,盯着眼前的人,问道,“你们从何而来,看上去不像这一片区域的人。”

“我乃勇昌大将军陆闲云。”

陆闲云稳稳坐住身子,器宇轩昂,吐字若金玉,一字一顿,道,“妖孽你破坏小十一公主府邸,居心叵测,特奉娘娘之命,前来锁拿你归案。”

话语掷地有声,夹杂漫天风雷,威严毕露。

“这么巧。”

李元丰一听,眸光幽幽,知道对面之人是对手就行了,于是他毫不拖泥带水,展翅向前,利爪如钩,倏尔扩大,如磨盘,似缓实疾,罩向两人。

搬山境后,鬼车之力所到,妖身膨胀,力量爆炸性增长。

甫一出手,方圆之内,炸音鸣雷。

沉甸甸的力量,似是千百山岳崩塌,齐齐压过来。

碧眼豚光兽哀鸣一声,直接四分五裂,血肉四溅,死翘翘。

“什么?”

陆闲云感应到排山倒海一样的压力,大吃一惊,他只知道对方毒液厉害,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恐怖的爆发力,简直匪夷所思。

陆闲云匆忙间,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血肉,唯有奋起体内妖气,灌注到方天画戟上,寒气倏尔斩出三尺,凝而不散,一片青意。

三尺青天,诸法退避。

“呵,”

李元丰口鼻发声,轰然若响,居然盖过天上雷音,他继续发力,利爪再次扩大,覆盖周匝,结结实实,不可抵挡。

全力之下,连山丘都得搬家,根脉断绝,突如其来,和陆闲云碰撞,他手中的方天画戟被震飞不说,余力散开,打在身上。

余力撞来,简直像被掷出的山丘砸中,饶是陆闲云领龙宫勇昌大将军,实力强劲,可依然抵挡不住,身子纸片一样飞出,口吐鲜血。

整个过程,从李元丰暴起,两重力量爆发,到陆闲云受伤,兔起鹘落,快到不可思议,林道人只觉得一个恍惚,眼前血迹飞溅。

“啊,”

这个时候,陆闲云才痛叫一声,五脏六腑像是着火一样,除此之外,伤口乌黑,腥臭刺鼻,有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毒味。

毒液,可不止要喷出,搬山境后,妖力之中,自有浸染。

事实上,陆闲云上来就受伤,是巧合也是必然。

其一,陆闲云到底低估了李元丰的实力,又没有和走天妖之路的妖王交手的经验,措不及防下,被打的懵了。

其二,李元丰晋升搬山境后,先是和玉枢道人和伏波大将军交过手,对于这层次的有了解,而且在龙宫中,得到相柳的一缕精血,大有裨益。

可以说,有了不小进步。

正是这样,李元丰一击重伤陆闲云。

“杀。”

李元丰得手之后,趁热打铁,再进一步,头颅昂起,吐出毒液,凝若一只穿云箭,射向陆闲云,箭未到,腥气刺人。

这可不比妖气浸染的毒,真要中了,是要人命的。

不过林道人已经反应过来,他长啸一声,一拍顶门,外道元神跃出,高有丈六,赤铜色彩,一手持宝图,一手持法印,吟唱道,“穷理尽性,不可断绝。”

话语落下,宝图祭出,倏尔展开,层层明光之中,一个接一个的道人的影子出现,都高冠古衣,身姿巍峨,仰头望天,任凭风吹雨打,都昂然前进。

读真经,炼神通,观造化,察天地,见日月升而欣喜,困群星陨则平静。

求道之路,矢志不渝。

叮咚,叮咚,叮咚,

宝图一出,瑞彩绵长,祥光千道,后发先至,包裹住毒液,然后画卷上的道人们齐齐转身,目射金光,纯粹而光明,蕴含自己求仙问道的意志。

法宝,天理求道图。

“你自己求死。”

李元丰哼了一声,他的鬼车之毒液当然剧毒暴戾,可用来斗法时候,发动很快,但发出的速度从来是个问题,这个只能以后境界提升后,才会有蜕变。

念头起伏间,李元丰动作没有停顿,他曳翅上前,遁速惊人,只是一闪,就到了林道人跟前,然后自腰间伸出一个头颅,瞬间张开,如无底洞一样,有不可思议的吞噬之力。

鬼车第三首,吞食之能。

在这一刹那,林道人就感应到压力,他蓦然发现,在血盆大口面前,自己仿佛整个人都变小了,莹莹一点,小巧玲珑,根本无法抗拒吸吞的力量。

情不自禁的,就要被吸入巨口中。

“咄。”

在紧要关头,林道人口吐真言,手中的法印蓦然间绽放出无量光,玄意火发,引来紫青,龙盘虎踞,岿然不动,抵住血盆大口。

“又一个外道元神。”

李元丰看得真切,血盆大口咬住法印,将之撕裂的宝光摇晃,似夜中被风吹的莲花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玉枢道人是外道元神,眼前这个也是外道元神,看来在海域上,要晋升真正元神真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好对付。

李元丰鬼车之身,曳翅飞遁,忽而在前,瞻之在后,倏尔向左,再看往右,神出鬼没,再配合三个头颅,不时落下,简直一个人抵得上三个人。

林道人咬紧牙关,步步后退,抵挡不住。

“林道友,我来助你。”

陆闲云见到李元丰如此凶猛,顾不得伤势,他同样遁出元神,不是人形,而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头上无角,腹下有足,鳞甲金黄,眼瞳赤金。

“正在等你。”

李元丰见陆闲云元神出来,六只眼睛中露出喜色,身子一摇,化为百丈,气势节节攀升。

第七十七章 妖吞

“糟糕。”

陆闲云刚遁出元神,夭矫腾空,五彩光晕在后,经文响彻,字字珠玑,可下一刻,一个头颅垂下来,大到不可思议,若山丘一样。

头颅过来,张开口,难以想象的吞噬之力发出。

周匝所有雨幕都被吸进去,成为一片真空。

只剩下静止的澄明色彩,看上去美轮美奂。

可陆闲云见此,却显得魂飞魄散,他真没有想到,对方看似和林道士缠斗,实则将目标打在自己身上,完全是围点打援啊,等自己投罗网。

除此外,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妖王居然在以前隐藏实力,到这个关键时候,才突然爆发,要给予致命一击。

其中蕴含的狡诈,心机,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大口张开,自己如同径直投进去一样,没有转圜余地,陆闲云咬了咬,眸中浮现出戾色,他手中法剑一起,斩在元神上,顿时一分为二。

被斩下的部分迎风而涨,金色鳞甲哗哗作响,速度很快,投入巨口中,而剩下的部分,光彩隐去,灰白浮现,重新化为人影,只是一纵,头也不回,向岛外逃去。

敢于舍弃,毫不犹豫。

运用元神之能,逃离必杀。

即使元气大伤,但留的性命在,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跑得够快。”

李元丰一仰脖,将陆闲云绝大多数元神之力吞下,然后转过身,百丈妖身很有压迫力,看向林道人,道,“道士,轮到你了。”

声音发出,轰然雷鸣,在四下回荡。

水兵们遭了秧,被声波震得摇摇欲坠。

“我,”

林道人仰头看向眼前真正的巨妖,额头上的青筋乱抽,他能够感应到一种沛然不可抵御的力量,难以抵挡。

“这个该死的陆闲云,”

林道人心中咒骂,对方跑了,留下自己对付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巨妖,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留下来。”

李元丰才不管林道人怎么想,他现在身化百丈,第一次全力驭使搬山境的力量,仿佛能够一口吞下半边天,兴奋之下,于是果断动手,利爪一起,将地面撕裂,泥石飞裂,砸向林道人。

声势浩大,铺天盖地。

“变。”

林道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硬起头皮,运转法力,打入自己宝书法宝中,再次展开,字字珠玑,一个接一个出现,只是一点,却有无限可能。

正所谓,转万斛之舟者,由一寻之木;发千钧之弩者,由一寸之机。一目可以观大天,一点可以撬山岳。

神通一出,寻对方之点,夺数活命。

“转舟之术,”

李元丰看出虚实,根本不变,力量压下,进行碾压,任凭对方辗转腾挪,可力量差距,无法弥补。

轰隆隆,

百丈妖身,力量大到无法想象,林道人根本接不住,身子被拍飞,发出一声惨叫。

轰隆隆,

李元丰运转力量,一下接一下,攻击连绵不断,将林道人这个元神真人打的左右支绌,招架不住。

“这妖怪当初十一公主是怎么把他抓来当坐骑的?”

林道人元神居于顶门之上,绽放明彩,不时浮现出涟漪,看样子随时会破灭,对面的妖怪身化百丈之后,不只力量暴涨,而且三个头颅和利爪的攻击连绵而到,又疾又快,让人根本防备不了,这样的凶物,也会被十一公主抓成坐骑?

简直超出想象,不符合常理!

“真是倒霉透顶。”

林道人心里绝望,他和陆闲云两人限于所知,到底低估了对手,结果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现在陷入危局,没法翻盘。

“看你能抵抗多久。”

李元丰步步紧逼,三个头颅攒在一起,时上时下,每一次,都蕴含恐怖杀伤力,他自从晋升到搬山境后,对付外道元神很有把握,当日在钧元宫,要不是那个天庭伏波大将军的阻挡,玉枢道人恐怕就得丧命他口下。

对方要是不早做决断,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果不其然,林道人越打越无力,虚空之中,弥漫着毒气,渗入体内和元神里,丝丝缕缕,腐蚀精气神。

上古之神相柳,以毒出名,李元丰吞噬其一缕精血残余后,对于自身的毒液控制和施展有了新的理解。

如今不需要直接中招,在斗法过程中,毒液能够无影无形展开,如同蜘蛛织出蜘蛛网,开始不停收缩,坠入其中,难以逃出。

“水火大同。”

林道人感应到不对,咬了咬牙,元神澄明,若水在月,念头之中,却迸发火芒,曳彩生辉,水火同炉,其势冲霄。

两种光芒交替,衍生出阴阳之力,裹住林道人的元神连同身体,要逃之夭夭。

李元丰眸光幽深,蓦然喷出一口毒液,非常浓郁,像是一下子点燃了原本铺开的毒气之网,延伸上去,缠绕住林道人。

噼里啪啦,

下一刻,整个周匝,化为乌黑,乌压压一片,如同黑云一样,只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

“好毒。”

刚刚施展神通的林道人一个踉跄,脸色惨白,他在毒气黑云中,法力在飞快流逝。

“死。”

李元丰张开大口,一下将林道人吞下去,然后其他两个头颅一转,一左一右,把剩下的水兵全部收入口中。

“呼,”

做完这一切,李元丰身子一摇,自百丈高,重新化为方圆丈二,长短似鼋鼍,身上翎毛花团锦簇,腹下利爪锐利如钩,三个头颅簇在一起,眼瞳血红。

吞噬杀戮,鬼车本能。

斩灭敌人,就是这样。

李元丰微微昂起头,恢复妖身中的力量,身化百丈,驱丘赶岭,厉害是厉害,只是消耗委实惊人,幸好有敌人血肉精气,可以进行弥补。

一般的血肉精气无法提升境界修为,即使是外道元神也是,但用来补充妖力,恰到好处。

要不是那个水族将军跑了,吞下之后,完全可弥补消耗。

“想不到,”

李元丰抖了抖翎羽,赤色如火,挡住外面的雨,他三只头颅抬头,六只眼睛看向远处,喃喃自语,道,“本来想直接前往北俱芦洲,真没想到引出麻烦事儿,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第七十八章 榜上有名

不知何时,雨停了,天放晴,须臾后,大日自东升起,虹霞漫天。

门外,清清亮亮的光。

枝头上,叶蓄夜雨,满满的,似乎随时会坠下来。

三五只小鸟停在树上面,翠羽尚湿,发出好听的叫声。

有的还悠闲剔着翎羽,看上去像搔首弄姿。

龙妃推开窗,看到外面的景致,美眸冰冷,黛眉之间,凝聚杀意,将周匝都氤氲出一种霜白,冰冷冷如雪。

陆闲云侍立在一侧,身形有光,璀璨光明,不似正常人,很显然是元神之身。

好一会,龙妃转过头,看了一眼陆闲云,道,“勇昌大将军,肉身之事,我已有安排,你且不要着急。”

陆闲云答应一声,心中却把李元丰恨透了,他已修成元神,肉身被毁,不至于立刻死亡,但换一具肉身,影响很大。

因为他不是玄门正宗,而是北海有特殊血脉的水族,元神换窍,新肉身与元神的磨合是个大问题,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会大幅度减少寿命。

可以讲,去了半条命。

一点都不为过!

“娘娘,”

陆闲云想到那三首妖鸟,恨得牙都痒痒的,问道,“林道友未回来,看来凶多吉少,那个九首的人好大的胆子,真敢动我们北海龙宫之人。”

话语之中,蕴含着恨意。

这次本来以为是轻轻松松的差事,结果这个结局,丢人现眼不说,损伤惨重。

等回到北海龙宫,地位要直线下降。

“九首,”

龙妃念叨一句,美眸之中,迸射出光华,她没有说别的话,而是玉手一伸,自袖中取出一件宝纸,展开之后,才发现,左右两侧有龙鳞,自上而下,细细密密,炯炯有光。

纸张铺开,自有一种威严,扑面而来。

陆闲云站在跟前,都觉得刺目。

“难道,”

陆闲云看到之后,有点心惊胆战,有了猜测。

叮咚,叮咚,叮咚,

宝纸展开,虚空凝字,相互碰撞,发出清音,龙妃咬破食指,沾着血,在纸张上写上字,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血浸染到纸张纹理里,随着字迹成型,自四下,冥冥之中,有一种难言形容的气机聚拢,似存在,非存在,茫茫浩浩。

到最后,两个字翩然落在纸上,正是九首。

两个字,血红非常,力透纸背。

在同时,陆闲云能够看到,以两个字为中心,虚空中荡起涟漪,蜘蛛网一样,向四边八方扩散,隐隐之中,传来龙吟之声,惊动四方。

继而,浩瀚的力量徐徐拉开,一个庞大的金榜虚影浮现,只是一下,就将九首两个字纳入其上,再缓缓隐去。

“靖海榜单,金榜题名。”

陆闲云看到这一幕,终于确定自己所想,目中有奇异的光,人间俗尘,金榜题名,科举高中,堪称人生四大喜之一,从此可鲤鱼跃龙门,飞黄腾达。

在四海之中,同样有金榜,曰靖海金榜,而能够在此金榜上题名之辈,正好与世俗相反,可谓大灾大难之兆头。

靖者,治也。

平定四海不稳,维护大局。

而榜上有名之人,是影响安定的害群之马,当然得铲除。

“可惜,”

陆闲云微微有点遗憾,附近海域实在偏僻,远离北海龙宫的统治核心,不然的话,靖海榜单一出,龙宫上下出动,让那个九首插翅难逃,只能一死。

“不过,”

陆闲云想得很深,靖海金榜可不是凡物,而是自上古时代就传承下来的异宝,勾连四海之水域,凡水机所在,必然有榜单所影响。

这一片水域,北海龙宫势力是不强,但是还有其他势力,像钧元宫,像海上仙门,像深居水府的海妖,等等等等,都不乏元神层次的坐镇。

他们同样会知道新上榜的人物,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因为对于他们这样龙宫体系以外的势力来讲,要是能够擒下或者诛杀靖海金榜上的人,好处真的很大。

“九首,看你怎么死!”

陆闲云垂下眼睑,挡住目中仇恨。

两人不再说话,室内安静下来。

唯有外面树花,枝头新鸟,晨曦横影,交织成趣。

海上仙山,有妙气宗。

双峰对峙,壁高探霞。

山中花径幽深,落叶敲门窗,泉水曲折,石阴投入其中,沉到水底,和鱼儿起舞。

弟子们,或男或女,或倒骑牛背,或牵白鹿,或修炼道术,或对壁练剑,整个四下,都有一种祥和安宁,与世不争。

周华书束发未带冠,斜插木簪子,一身青衣,面容清癯,威严而平和,他负手而立,站在崖上,看着宗门中的一切,平平静静。

“师弟,”

周华书突然开口,声音若垂柳间飘过的风,道,“宗门欣欣向荣,已走上正轨。”

“都是师兄领导有方。”

宋可站在后面,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领导有方,”

周华书笑了笑,踱步来去,道,“也许吧,宗门勠力同心,上下团结,这么多年才突飞猛进。只是,我们不能忘记,我们是海上仙门。”

“海上仙门,”

宋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师兄还是要参与龙宫刚刚传来的靖海金榜之事?”

“是啊。”

周华书目光炯炯,见到水池中鱼跃有声,溅起水纹层层,道,“得走一趟。”

“师兄,”

宋可面有忧色,道,“能够让龙宫金笔点将,名上金榜的人物,都不是善茬,要对付对方,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一不小心,就容易受到打击。”

周华书叹息一声,转过身,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宗门发展到现在,其实已到了瓶颈,再往上走,不是看我们自己,而是要看水族,看龙宫。”

“我们海上仙门,比不上真正大宗。”

周华书身为妙气宗宗主,早有考虑,道,“不管天地如何变化,在四海之中,龙族的地位难以动摇。”

周华书顿了顿,继续说话,道,“要是以往,还真没有好机会,可现在看样子,靖海榜题名的家伙正好在我们这一水域,我们不能错过。”

他的声音变得坚定,道,“只要能够办到,我们宗门即可打破桎梏,再上一层。”

不只是妙气宗,随着靖海榜单上再添一人,这一片海域的各大势力开始被搅动,水族,海上仙门,水中妖王,等等等等,纷纷将目光投过来,风起云涌。

第七十九章 起风

北海。

天近晚,明月浮空,纤云不见。、

李元丰身化赤虹,展翅高飞,三首攒在一起,能够看到,水光素影,绵长如画,下面点缀岛屿,若青髻一样,尖尖的,若隐若现。

天地一琼壶装下,绰约生姿。

李元丰看在眼中,识海里面,阴神端坐,手捏法诀,不是在接引月华之力,而是在他的周匝,有莫名纹理浮现,交错纵横,殷红如血。

仔细看去,纹理支离破碎,非常细微。

以灵眼观之,会发现,玄妙衍生,杀伐声响。

“天地虽变,自有遗泽。”

李元丰看到这样异象,不惊反喜,在经过斗法杀戮后,居然牵引过来少许洪荒异兽的战斗碎片,虽然很少,但大有裨益。

当初真正洪荒异兽,没有夭折的,很大一部分都成长为妖圣存在,伟力无双,即使在天地变动中陨落,但留下的痕迹,尚没有被时空完全湮灭,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

而现在,或许由于共鸣,或者其他,李元丰吸收了少许在这一海域洪荒异兽留下的碎片,里面蕴含战斗技巧,还有零零散散辛秘,弥足珍贵。

“看来我钧元宫一行是正确的。”

看到这一幕,李元丰点点头,自己当时自长恨歌小世界归来,没有立刻解开降妖秘咒,而是暂时隐忍,才能跟随十一公主敖鸾进入钧元宫。在宫中,斗智斗勇,盗丹取宝,一举打破瓶颈,自不动境晋升到搬山境,并长出第三个头颅。

可以说,这个提升,真正的鲤鱼跃龙门,让自己实力暴涨。

在以前,不动境时候,即使全盛,也只能和敖鸾来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可一旦突破到搬山境,洪荒异兽的强大开始崭露头角,连外道元神真人都进行碾压。

正是有了搬山境的实力,李元丰才敢大摇大摆重回阳纡龙宫洗劫一空,得到不少宝贝不说,还有一缕相柳大神的精血。紧接着,才能和追来的水宫之人斗法,赢了后,又自冥冥之中牵引来陨落的洪荒异兽的记忆碎片。

“强人强运。”

李元丰蓦然想到这一句话,果然打铁还得自身硬,实力提升,力量大增,运道自然来。

正在此时,突然间,阴神睁眼,目中有神光。

在同时,识海里,大片大片虚空崩塌,坠落下死灰,有一种不祥。

死灰如丝,缠绕上来,斩之不绝。

“福兮祸之所伏。”

李元丰攒在一起的三个头颅摇摆,对此并没有意外,那个水族将军提到龙妃什么的,自己吞了这么多水族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有想到,对方斩杀自己的意志强的可怕。

“到底是什么?”

李元丰见到死灰之气垂落,积累下厚厚一层,若夜间霜雪,有一种惊心动魄,据自己所了解,这一片海域极为偏僻,北海龙族的力量薄弱。

那么,自己要面对的围追堵截会来自于哪里?

李元丰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他见前面有一岛屿,于是大翅一展,向之投去,海亦茫茫,不见边际,鬼车真身擅长于短距离电光火石般遁速,长时间飞行,过于疲惫,需要时不时休息一番。

李元丰落地之后,目光所见,在其下,古木阴绿,枝叶如铁,冷光自林杪而入,和地面石色交晕,有一种灰白。

惨绿,灰白,两色相磨,隐隐之中,横浸到人的骨子里,似乎冷风嗖嗖。

置身其中,阴神凝神戒备。

“来的这么快?”

李元丰攒在一起的三个头颅上下左右,六只眼瞳冒起凶光,他曳翅而起,比刀剑都锋锐,凛然向前,直指前方,妖力勃发,将沿路的林木全部削开。

轰隆隆,

在抵达深处后,同样有一股莽然大力涌来,排山倒海一样,和李元丰的鬼车之力撞击在一起,余波宛若实质,圈圈晕晕般炸开,将漫天夜色掀起。

再然后,有一人踱步出来,头戴金冠,身披法衣,鹰眼蛇瞳,额间竖纹,腰间斜跨紫金锤,往前一站,自有妖气冲霄,似黑色伞盖。

来人看到李元丰,目光在鬼车独树一帜的形态上扫过,微微一怔,才开口道,“不化形的妖?”

声音低沉,冰冷森然。

听在人耳中,能止小儿夜哭。

“妖王。”

根据实力来看的话,从金丹到真仙层次的妖怪,都可以称呼一声妖王,而眼前金冠人和玉枢道人境界修为相差不大,但玉枢道人不会被人称之为妖王,因为他更趋向于道,极力掩去妖气,这个金冠人则偏重于妖,杀气腾腾,嚣张狂放。

这是妖王,不是妖仙。

“来者何人,”

李元丰稳稳当当站立,翎羽抖动,赤红升腾,他感应到对方的来者不善,毫不客气,直接道,“报上名来。”

话语声中,居高临下。

“不愧是能够让龙宫靖海榜的凶人,语气够冲。”

妖王扶正金冠,蛇瞳冰冷,眉间纹理颤抖,似是缓缓睁开的第三只眼,道,“本王扶摇洞冥蛇妖王,这次你来本王地盘,正好顺手完成龙族的任务。”

“扶摇洞冥蛇妖王,”

李元丰听在耳中,目中有光,他更在意的前面,开口道,“想不到我上了靖海金榜。”

当日李元丰将小龙女的龙宫一扫而空,当然没有余下其中收藏的典籍道书。

在路途中,他没忘记阅读。

靖海金榜大名鼎鼎,当然了解。

“看来这次来的龙妃在北海龙宫中是个厉害角色啊。”

李元丰上次听到陆闲云提到龙妃,只是听一听,因为以北海龙王的性子,宫中的龙妃数目不少,现在来看,能够题名靖海榜单,可不简单。

题名靖海金榜,难怪自己感应到漫天杀机。

李元丰所有的念头一闪而过,恢复平静,眸子幽深,不见其底,道,“冥蛇妖王,看你不是水族嫡系,现在要搀和这一摊子浑水,是要向北海龙宫献媚?真丢妖王的脸!”

“哈哈,”

冥蛇妖王大笑,神态狂放,道,“九首,你以为海中的妖王是北俱芦洲的妖王,真正无法无天?有机会从龙宫中捞一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能拒绝。”

“原来这样。”

李元丰翎羽摇动,杀机浮现,道,“既然你主动为敌,不只你,连同你的扶摇洞,都得湮灭。”

第八十章 灭门

“大言不惭。”

冥蛇妖王瞳中冷森,踏前一步,自腰间取出紫金锤,道,“过来受死!”

“死。”

李元丰翅膀一收,遁风疾行,来到冥蛇妖王身侧,然后一首垂下,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去,快到不可思议。

“咄。”

冥蛇妖王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可他到底是杀上来的妖王,惊而不乱,蛇瞳一凝,自其中迸射出两道金光,金灿灿的,恍若实质。

这样的金光,蕴含一种洞彻之力,难以抵挡。

不是别的,是冥蛇天赋神通。

“哈。”

冥蛇妖王凭蛇瞳金光打退李元丰,旋即口中吐气,发出雷音,余波震荡,手中紫金锤扬起,左前右后,流星赶月。

雷音贯耳,让人神骨一寒。

接下来的锤影,大开大合。

每一下,都有上千斤,杀伤力惊人。

不同于玉枢道人,冥蛇妖王修炼的功法是妖族大圣传承下来的新功诀,同样炼气,但很大程度保留妖族本体的能力,罕见用神通道术,更喜欢近身搏杀。

冥蛇妖王手中的紫金锤不是凡品,真正的神兵利器,配合他本身的力大无穷,舞起来,水都泼不进去。

“战斗。”

李元丰六只眼睛乱翻,将眼前局势看在眼中,对于冥蛇妖王的战斗方式,他很是平静,三个头颅,上下左右晃动,倏快倏慢,时重时轻,在于变化。

变化多,花样多,复杂难明。

天妖之身,战斗技巧,出神入化。

实际上,李元丰鬼车之身自从临世后就在北海杀戮中成长起来的,杀法纯熟,随着境界提升,自血脉中又觉醒不少战斗法门。

而现在,又自冥冥之中得到其他洪荒异兽零散记忆,虽少,但画龙点睛。

可以讲,李元丰的斗法之能,在冥蛇妖王之上。

“这个九首,”

冥蛇妖王越打越心惊,逐渐由攻势变为守势,在他的目光中,对方三个头颅时而像三个枪头,挑刺扎,又急又准,时而像巨斧开山,刚猛激烈,轻重,快慢,变化,拿捏一心,让人防不胜防。

冥蛇妖王在这一片海域崛起,打下扶摇洞的威名,可真没有见过这么娴熟的打法。

三个头颅,简直玩出花来了。

“怎么一个不化形的都这么厉害?”

冥蛇妖王很是郁闷,在他眼中,不化形的是因为没有得到妖族大圣们传承下来的真经,肯定会有所缺陷,可现在看来,完全不一样。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现在自己居然被压着打。

“到此为止。”

李元丰待摸清了冥蛇妖王的底细之后,身子一摇,化为百丈妖身,翅开峻岭,利足捉山丘,宏大不可匹敌的妖力爆发,气势猛涨。

李元丰施展全力后,愈发势不可挡。

在他看来,冥蛇妖王修炼的法门能够兼顾炼气明天机和保持大多数妖类本身天赋,但偏向于近身搏杀的方式,让自己对付起来更为顺手。

毕竟天妖战法,正是近身斗法,可发挥出鬼车真身强横的天赋。

轰隆隆,

不多时,冥蛇妖王被李元丰抓到机会,巨爪拍下,覆盖周匝,硬生生将之砸入土中,一个大坑出现。

“不是对手。”

冥蛇妖王七窍冒血,恨意满面,根据刚才的交手,他已经发现,即使自己显出真身,依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果断选择开溜,道,“以后再报仇。”

话音落下,冥蛇妖王扔掉紫金锤,蓦然间,肋下生出肉翅,薄薄似蝉翼,上绣金纹,长有丈许,猛地一扇,遁出大坑,要溜之大吉。

“想逃?”

李元丰经过这一番动手,已经彻底看出冥蛇妖王修炼的底细,对方虽然修炼的法门不凡,居然可以兼顾玄门炼气和保持妖类天赋,有不小优势,但同样不乏缺点。

最起码,冥蛇妖王元神比不上玄门正宗元神圆转如意,神通自在,显得笨拙又手段寥寥。

或许正是兼顾之缘,有所得,必有所失。

李元丰第三首张开,后发先至,探到冥蛇妖王身后,然后恐怖的吸力发出,四面八方的气机被抽空,空空白白。

“不,”

冥蛇妖王最后发出一声惨叫,即使抗拒,也阻挡不了,硬生生被鬼车真身吞下。

咔嚓,

李元丰摇晃了一下头颅,裂开的嘴巴中牙齿锋锐,他敛去法门,重新化为丈二,翎羽合拢,似披上赤衣,华丽精致。

随着实力提升,李元丰身上的翎羽倒是愈加华美,上面不时闪烁玄妙花纹,细细密密,若隐若现。

“碎片,”

李元丰站稳身子,识海之中,阴神端坐,周身琉璃,四下支离破碎的光投下来,呈现血色,有杀伐之音,似潮涌。

洪荒异兽陨落后散步在天地间的碎片,又是到来。

同样蕴含战斗意志,零碎辛秘。

李元丰静静观看,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能够牵引到这样的记忆碎片,是从鬼车真身晋升到搬山境,展露出洪荒异兽强大血脉后才开始的。

可在钧元宫时候,与玉枢道人,和伏波大将军斗法,都没有出现过。反而来到海中,与追踪来的水族两人,同冥蛇妖王交手,才纷纷而来。

碎片的出现,肯定与斗法有关,除此之外,它的出现,是因为有杀戮,或者位置,或者搬山境的提升,等等等等,交织在一起?

现在来看的话,看不清。

“以后再说。”

李元丰知道,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多碰到几次,归纳总结,总可以找到规律,就可以对症下药,想方设法牵引更多的记忆碎片提升自己。

“现在要做的事,”

李元丰抬起头,目光炯炯,看向远处,正如他在动手之前讲过的,这冥蛇妖王敢主动寻自己麻烦的话,自己不仅要吞下妖王,还要将之扶摇洞毁灭。

杀其人,毁其根基。

不只为说到做到,更为重要的是震慑这一片海域的人,杀鸡儆猴。

据李元丰自龙宫典籍上所见,要是被龙宫权势人物题名靖海榜,那件异宝金榜就开始发挥作用,通过冥冥之中的因果牵引,落下气机,难以隐匿。

这样的状态,得持续一段时间才会消失。

由此可见,接下来,这一片水域凡是有志于靖海榜的人,会纷纷找上门,躲避都难以全部躲避。

既然躲避不了,索性来个痛快。

想到这,李元丰休息片刻后,长啸一声,大翅一展,腾空而起。

第八十一章 烧山

扶摇山。

四下环水,横影波间。

峻岭险峰,蜿蜒盘踞,猛虎夜行,腥气扑面,深谷恶涧,星罗棋布,怪蟒潜于其中,趁月翻身。横七竖八的怪松,弯弯曲曲似羊角的奇石,凄厉的猿啼,在空谷回荡,远远传开。

打眼一看,就是险山恶水,山牛苍狼出没。

再往里走,有洞府掩映在木石间。

在一侧,竖起石碑,上书:扶摇洞。

三五成群的小妖怪们,尚未完全化形,或是狼头,或是豹子脸,或是猴子尾巴,聚在一起,烤肉喝酒,大放厥词。

有一妖不顾烫人,直接撕下一块,扔到口中,用力咀嚼,道,“肉不错,可和大王前段时间抓得小道士相比,差远了。”

“那滋味,”

妖怪面上满是回味无穷,道,“一想就流口水。”

“那是当然,”

另一妖抱着酒葫芦,喝得醉醺醺的,道,“炼气之士,对我们妖怪来讲,简直比得上灵丹妙药,也就大王大气,能让我们分一杯羹,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的。”

“炼气士太少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妖怪也知道,摇摇摆摆地说话,道,“而且他们一般都有根脚,真给大王惹了麻烦也不好。”

“你明白道理就好。”

说话的妖怪看样子是个猴精,浑身白毛,眉宇间有一种机灵,道,“我们抽空可以出山一趟,抓一抓出海的渔夫们,照样能打牙祭。”

“说得对。”

其他妖怪们纷纷起哄,欢声笑语,他们以前没少这么干,驾轻就熟,很有经验。

“嗯?”

忽然间,众妖若有感应,抬起头,就见云光被拨开,重重叠叠的赤红色彩倾斜下来,似是晚霞,但又有一种鲜艳如火燃烧的妖异,令人灼烧,继而鬼车真身显形出来,三个头颅攒在一起,利爪如钩,非常凶恶。

“扶摇洞。”

来者自然是李元丰,他翅膀一收,落下来,站在石碑之前,看着上面的文字,冷笑道,“扶摇洞,冥蛇妖王的老窝啊。”

“你是什么人?”

洞府门口的妖怪们见李元丰的样子,再听到他对自家大王的话语,都觉得来者不善,于是纷纷起身,张牙舞爪。

“小妖怪们。”

李元丰目光一转,看向洞府口的妖怪们,以阴神观气看之,发现他们身上黑气缠绕,煞气层叠,很显然平时没少干杀戮之事。

想一想,非常正常,妖怪们,没有约束的话,岂能不吃人?

“去死吧。”

李元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动作不慢,展翅如剑光,左右一绞,刚刚说话的小妖怪们头颅一个接一个飞起,血喷多高。

杀完小妖们后,李元丰身子一摇,沛然大力爆发,根本不去开门,而是径直撞过去,轰隆一声,把洞府门户撞得四分五裂。

“什么人?”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扶摇洞!”

“拿命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扶摇洞中大大小小的妖怪们,冥蛇妖王能够占山为王,麾下的妖怪们真不少,不一会,就有七七八八的妖怪们披挂整齐出来。

为首的是个女妖精,头梳云鬓,身披宫裙,柳眉妖娆,瓜子脸,尖下巴,赤足如莲花,手中提着双刀,娇媚中带着英气。

她的身后,是八名侍女,红衣红裙,腰间跨刀,长相打扮都相似。

“呔!”

女妖精曳裙上前,提双刀,开口说话,声音脆生生的,道,“何方人物,敢闯我们扶摇洞?报上名来!”

“本王九首。”

李元丰摇着脑袋,六只眼瞳,咄咄逼人,道,“冥蛇妖王既然搀和浑水,这次不仅送了性命,连自己的根基今天我也要一并毁灭。”

“什么?”

听到冥蛇妖王陨落,女妖作为妖王妻子,先是美目瞪大,然后娇躯乱颤,道,“冥蛇怎么可能死了?你骗人!”

在扶摇山,在扶摇洞,冥蛇妖王是天,是地,是一切。

整个势力,由妖王撑起来。

要是他不再了,真的天崩地裂。

“灭。”

李元丰不会去管女妖精如何想,他鼓荡力量,妖身膨胀,大有几十丈,利爪如钩,大若磨盘,开始大肆破坏。

是的,大肆破坏。

所到之处,碰的上建筑崩塌,扫到的人筋断骨裂。

这样的庞然大物进了扶摇洞,简直势不可挡,无所不能。

“啊,”

“疼死了。”

“我的天。”

扶摇洞中,躲闪不及的小妖怪们真的遭了秧,死的死,伤的伤,哭爹喊娘,痛不欲生,要知道,李元丰鬼车真身所到,不止力量强横,还蕴含毒液,杀伤力太强。

“跑。”

女妖精不管其他人,撒开脚丫子就跑,半点没有刚刚出场的娇媚和英气,急匆匆的,花容失色,她修为不够,但有一定出身,眼光高明,能够发现李元丰的可怕。

现在就一个念头,逃,逃,逃!

李元丰横起身子,三只头颅上下,曳翅似大戟,利爪如钩,径直向洞府深处去,见建筑破坏建筑,见妖怪杀妖怪,见到有收藏的好东西就收起来。

仗着搬山境界的鬼车真身的强大,妖怪的攻击,洞府中的禁制,其他的东西,统统没有作用。

不到半个时辰,李元丰就将扶摇洞闹了个天翻地覆。

“哈哈,

李元丰精神抖擞,自破烂不堪的洞府中出来,利爪一伸,将扶摇洞门口的石碑抓裂,化为齑粉,这个样子后,他取来火,打入洞府中。”

轰隆隆,

下一刻,大火自洞府中爆发,火焰冲出十几丈高,熊熊燃烧,似是火蛇一般狂舞,遇到易燃易爆的建筑残余,风助火势,火涨风威,风火相继,铺天盖地。

大火无情,焚烧所有。

没多久,原本妖怪出没男男女女不少的扶摇洞,就化为满地焦土,四下死寂,没有别的声音。

原本在这一片区域内赫赫有名的扶摇洞,彻底被铲除,人被杀,洞府被平,山被烧,根基断了。

李元丰静静看着,过了一会,以小妖怪们的精血为墨,在地上留下自己几个字,然后翅膀一展,从容升空,进了云霄,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土下一阵翻腾,自里面钻出女妖,灰头土脸,没了往日丽色,她看着地上染血的大字,身子发抖。

第八十二章 注目

云长生头戴竹冠,一身青衣,腰间悬鱼龙袋,他肌肤如玉,晶莹若琉璃,眸子幽色,身上清气升腾,若云若霞,衣袂飒飒,走在山间小路上。

周匝竹树濛濛,绿萝垂藤,翠色沾人衣。

天光树色上身,让本来就俊逸飞扬的少年人多了三分出尘气。

少顷,云长生来到山顶。

眼前是碧波浩森,青莲出水三五丈,绿叶如盖,冉冉下落,遮阴一片,在其下,云龙宗宗主静静而立,顶门之上,星图旋绕,晶莹生芒。

星图倏大倏小,北斗之星,濯然夺目。

只是看在眼中,就有一种面对星空的感觉,浩瀚而无限。

要真有明眼人在此,见到这一幕,肯定会大为惊讶。

因为在这一片海域,云龙宗非常低调,只有寥寥几个门人,给人的印象是小猫小狗三两只,可现在见云龙宗宗主的气象,气机纯正,堂皇大气。

这样的存在,修为精深不说,肯定传承非同一般。

云长生来到之后,垂手而立,不动不言。

不知多久,宗主转过头,看到门下弟子,笑了笑,道,“有事?”

“师尊,”

云长生行礼之后,剑眉挑了挑,道,“这一片海域风起云涌。”

宗主面上笑容更盛,人在荷叶下,绿云冉冉,上不见天,下映水波,踱着步子,道,“讲一讲,我听一听。”

云长生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道,“有妖王九首横空出世,先大闹钧元宫,扰了伏波大将军和玉枢道人参加的法会,然后回到阳纡龙宫将龙宫洗劫一空,胆大妄为。”

“天蓬元帅麾下的大将军,”

宗主听到这个,嘴角不引人注目地抽了抽,似乎是想到了和这位打交道的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云长生自然不知道自家师尊心中所想,继续道,“这样的举动,正好让自龙宫而来的龙妃见到,勃然大怒之下,亲自题名对方上了靖海榜。”

“金榜题名啊。”

宗主眼中有异芒闪耀,旋即隐去,道,“这可是龙宫权势人物的杀手锏之一,看来这九首真的将龙妃气得够呛。”

云长生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的,道,“龙宫虽然在这一海域没有统治力,但想要和龙宫交好的势力不少,纷纷出手,要擒拿妖王九首。”

他到底是年轻人,说到这,神采飞扬起来,整个人面上放光,似乎将自己代入对方角色里,道,“都没有想到,妖王九首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各大势力想拿他当交好龙族的敲门砖,却没想到惹到一个杀神,冥蛇妖王,三目妖王,金台门门主,三人全部折在对方手中不说,连他们根基都被拔掉。”

“杀人,灭门,毁灭根基道统。”

“在海域中,很少见这样凶戾霸道的妖王了。”

宗主听完之后,眸中金芒跳跃,显然同样有点吃惊,他抬手接过云长生整理的资料,展开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言语。

云长生识趣收声,唯有风吹荷叶,水珮衣裳,冷香飞上诗句。

风正暖,水尚温,莲香四溢。

“洪荒异兽的血脉,”

云龙宗宗主看完之后,合拢资料,面上有沉思之色,道,“尚未化形,可连续斩杀妖王,难道是上古天妖之路?”

按照玄门的划分,妖族金丹修为的,称为小妖王,元神层次的,称为妖王,能够与真仙抗衡的,称为大妖王。至于大圣人物,寥寥无几。

而像冥蛇这样的人物,是实打实的妖王。

“天妖之路?”

云长生听到这个,大为惊讶,开口问道,“难道还真有这么不智的妖怪?”

开天后,巫妖争世。

自那之后,人道崛起,炼气之术大行于世。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天人发展之下,愈发复杂,因果纠缠,劫数不断。

连水族都在改变,不敢固执于自身。

可要走天妖之道,不提其需要的匪夷所思的天地精粹,只看不明天机,不通道理,很容易陷于各种各样劫数中,难免夭折。

为何妖族圣者少见地戮力同心创出新妖族的修炼法门?

正是如此啊。

逆流而上,艰难若人饮水,冷暖自知。

宗主点点头,他眸子若琥珀一样,有莫名的光彩,可这个天地间,总会有打破常理的存在,这样的人物,不夭折,就会成大器,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逆世前行,劫难加身,如同百炼精钢,会有耀眼的光辉。

“可是有闪光点,”

宗主踱着步子,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像这位叫九首的妖王,有出乎人意料的特点。

其一,拥有洪荒异兽血脉的妖类,难开灵智,且智慧不高,容易被血脉支配,冲动,血腥,杀戮是主色调,可从收集来的资料看,九首虽然战斗起来凶戾狠辣,不可阻挡,可平时行事,不论在钧元宫的闹事,还是去龙宫的出人意料的回马枪,都蕴含着计谋和智慧的闪光。

这样手段和行事,狡诈而老谋深算,可半点不像不化形走天妖之路的妖怪。

其二,在围剿九首的过程中,不乏海上仙门出手,他们不同于妖王,有一手禁制法阵,可以接引天地之气来扭曲变化,影响祸福。

如此做法,在玄门同道看来,费时费力,可对付不明天机的妖怪,却是正中其缺陷,非常好用,无往不利。

而现在,毫无疑问,在九首的身上,没有成功。

有这两点与众不同,就让九首脱颖而出,非常罕见。

“长生,”

想到这,云龙宗宗主有了决断,略一沉吟,吩咐自家徒儿道,“将妖王九首的资料重新整理,尽可能详细,在同时,你密切关注此事。”

云长生答应一声,他不知道为何自家师尊会领着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这一偏僻海域并建立一个小猫小狗三两只的小宗门,也不知道为何师尊会不停地整理资料,但他不会多问,认真执行。

因为他相信自家师尊的眼光和智慧,远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起风了啊。”

待云长生离开后,宗主一个人立在荷叶下,幽幽叹息一声,目中有兴奋,有喜悦,有忐忑,有不安,非常复杂。

第八十三章 黑熊精

正三更。

山月坠湖,清影寂寥。

莲叶如绿云,亭亭似盖。

忽有老猿啼声,远远而来,空山回响,四下皆闻。

云龙宗宗主吕思文站在莲叶上,看天上月,足下清波,相映成趣,眸子澄明,正在想着刚才自家弟子禀告的妖王九首之事。

凡天地有变,纪元事起,自会有天运临凡,造化在身,从而有不可思议的人物崛起,横空出世,锋芒毕露。

这样的事情,在典籍上记录不多,但对于传承久远的势力来讲,如掌中纹理,清晰可见。

而吕思文又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辛秘,整个天地,即将有大事要发生,甚至会覆盖天界,地仙界,佛界,等等等等,天地人,人神鬼,佛仙妖,统统要牵扯到里面。

至于何等大事,吕思文知道寥寥,他根据自己得到的只言片语来推测,源头很可能是这一纪元中气运大涨的佛门。

“只是,”

吕思文踱着步子,眉头皱起,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何宗门会让自己来偏僻之地,并重点关注不同寻常可能秉承天地气运趁势而起的妖魔鬼怪?

以自家宗门的传承,绝不会收下妖魔鬼怪的,最多给予坐骑身份,已经是法外开恩。

关注妖魔鬼怪和即将发生的大事到底会如何?

不过正如云长生不怀疑自家师尊的想法一样,吕思文更明白自家师门的厉害,知道这么吩咐,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辛秘。

叮咚,叮咚,叮咚,

在这个时候,吕思文袖中传来清音,有玉佩跃出,周匝珠悬花生,浮金跃空,左右一绕,有画面传递过来。

下一刻,溪声,涧声,松声,竹声,连绵而来,有一道人的身影由虚化实,站在中央,法袍在身,面容普通,可身上的气质和吕思文相似。

“李师兄,”

吕思文见到投影,立刻扶正道冠,行了一礼。

“师弟,”

道人面带笑容,给人一种温和如玉的感觉,法衣之上,花纹绣镌,天籁之音跟随,道,“最近闷了点,找师弟说一说话。”

“师兄在北俱芦洲怎么样?”

吕思文想到自家师兄所在的地方,直接问出来,那可真是凶险。

“北俱芦洲妖魔鬼怪横行,瘴气毒雾弥漫,天机混乱。”

道人听到这个,皱了皱眉头,敛起笑容,道,“要不是宗门中带来的法宝和丹药,我还真支持不了太久。”

吕思文了然于心,北俱芦洲向来是仙道禁地,真正炼气士不愿涉足,问道,“那肯定有收获?”

北俱芦洲,众所周知的妖魔聚集地。

根据师门的任务来看,北俱芦洲可能天运在身的妖魔更多。

“真不少,在筛选。”

道人手持拂尘,仙风道骨,落叶声翩翩,道,“我前两日刚向师门提交过一个黑熊精的资料,很有希望,师门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派人接触。”

“原来这样。”

吕思文人在莲叶下,水上花开,枝叶间有鱼语,道,“我这里暂时有两个,一个是赤尻马猴,血脉纯正,另一个叫九首,不知道拥有何等洪荒异兽血脉,后者很出众。”

吕思文顿了顿,道,“等我收集足够材料后,就递交给师门,希望对宗门的计划有所帮助。”

道人听了,目光闪了闪,笑道,“要是对方来到北俱芦洲的话,妖师宫的人应该会对他感兴趣的。”

“妖师宫,”

吕思文神情凝重,在北海和北俱芦洲妖师宫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庞然大物,即使妖师从不出现,可宫中的高手数不胜数。

很多人说,北俱芦洲能够和其他三个大洲不同,妖魔鬼怪横行,人为鱼肉,妖师宫出力非常之大。

当然了,其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恐怕只有天地间真正的大人物们知道,像他们两人实力不弱,但也没有资格参与到里面。

山林。

云后连青,风来松色。

佳木丛生,青苔满地,幽幽寂静。

少顷,有一云阁出现,离地三丈,祥云绕台,珠帘卷起,妙气宗周如华端坐在上面,顶门之上,有黑白阴阳之气盘旋,化为宝瓶之相,叮咚作响。

他眸子睁开,金光激射,看向山的深处。

在那里,有妖气盘踞,黑云滚滚。

只用法眼一观,都觉得凶戾气机扑入眉宇,神骨冰寒。

“九首妖王,”

周如华心中发寒,他虽然早知道棘手,可真没有想到,这个叫九首的妖王这么难缠,不只是狡诈阴险,凶戾狠辣,而且有一种愈战愈强的姿态。

他们几个势力联合,布置下天罗地网,还让对方在斗法中一次次逃走。

其中蕴含的惊险,让人心惊胆战。

“这次肯定得拿下。”

周如华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可这一次,心中满是杀机,以妖王表现出的实力和灭门的狠辣手段来看,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肯定得斩草除根,铲除后患!

周如华眉宇染青,袖中有风雷。

又过半盏茶的功夫,剑啸乍起,倏尔一折,有火芒迸射,惊虹落地,一持剑少年出现,看上去面容稚嫩,小脸小鼻子,行礼道,“弟子何明,奉家师之命,前来听前辈调遣。”

声音平静,古井不波。

“何明,”

周如华看了一眼少年人,微微颔首,目中闪过一丝异彩,自己老朋友真是好运气,居然有这样一个在剑道上很有造诣的弟子,以后成长起来,真了不得。

想一想,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培养接班人了。

“等下就动手。”

周如华说了一句,盯着远处。

何明持剑,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如果自上面往下看,就可以看到,在妙气宗的上空,清气俊逸,化为华盖璎珞,绽放千百光芒冲霄。

除了妙气宗外,还有其他几个地方,同样有冲霄云光,熠熠生辉。

四面八方涌来光彩,似天罗地网,交织在时空里。

李元丰藏在深处,三个头颅攒在一起,六只眼睛睁开,或左或右,或上或下,他看着外面的气象,赤虹贯空,彩霞片片,露出冷笑。

第八十四章 潜渊

崖下。

潭深不见底,其色纯青,浮光跃黛,照耀四下。

冷光寸寸而入,折入波中,青白两色相磨,映出鬼车真身,他三头六眼,妖身舒展开,上面染着丝丝缕缕的血,嫣红一片。

赤色翎羽夹杂着血色,精美之中有一种凄丽。

在外面人围追堵截之下,来到这里,可不是毫发无损。

李元丰对于身上伤势并不在意,他抬头看向外面,见气机冲霄,化为华盖璎珞,鱼龙宝莲,金剑战戈,种种异象,目中凶芒跳跃,道,“来的整齐。”

李元丰自己藏在深潭,可不是像外面周如华等人想的那样在趁机恢复伤势,或者逃无可逃要负隅顽抗,而是有自己想法。

“开始。”

李元丰念了一句咒语,识海之中,阴神端坐,在周匝,交织蛛网,星耀垂辉,不可言表的玄妙之意纷至沓来,层层叠叠。

玄妙之言,蕴含洪荒异兽记忆碎片中的战技,以及其他。

融合在一起,恍若实质,前所未有。

自从斩杀冥蛇妖王,灭了扶摇洞后,李元丰又经过连番大战,斗了个天翻地覆,于是借助共鸣,自海域中,接引来不少零零散散的洪荒异兽的记忆碎片。

如今正好融合吸收,提升战斗力。

好一会,李元丰深吸一口气,阴神周围碎片统统吸收,他活动了下身子,自潭中跃出,站在崖头上,眺望仙门人,发现他们气机向前涌动,云崩一样,晕开霜雪,由远而近,步步紧逼,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真以为占尽优势?”

确实,在外面仙门人的围追堵截下,李元丰少见受了伤,但在同时,他也下了手脚,只是引而不发,等待关键时机而已。

“做个了断。”

李元丰长啸一声,双翅展开,腾空而起,身似老鼋,羽毛团簇,惊人的妖力爆发出来,拨开漫天云光。妖力横扫,根本不等仙门的人围上来,主动出击,寻一方向,杀了过去。凶戾杀机,铺天盖地。

“九首出来了。”

周如华端坐在楼台上,目中澄明,见到这样声势,虽然惊讶于对方主动出击,可只以为对方要拼命,于是成竹在心,平平静静地道,“起阵。”

话语落下,漫天清气流转,向上一跃,在最中央结成一琉璃宝珠,晶晶莹莹,冷光灿然,然后以之为中央,向四面八方迸射光线,万万千千,千千万万。

光线激射,交错,碰撞,时时刻刻,清音发出,雷霆迸发。

乍一看,像是庞大无匹的天网,任何坠入其中的,都会被兜住,难以逃脱。

“又来这一手。”

李元丰身在半空中,见光线交织成网,似有形,似无形,若隐若现,还有雷霆贯耳,给人一种震慑,非常难缠,自己第一次受伤就拜它所致。

“以为我会再次中招?”

李元丰妖身横起,化身百丈,利足如钩,蛮横伸出,直接向外一划,顿时金石碰撞声发出,不少光线破断。但很快的,源源不断的气机衍生,破裂的光线再次恢复,荡漾金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诸多仙门联合,布下天网。

斩之不绝,断之又生。

时间愈久,越是厉害。

“这次要你命。”

周如华睁开眼,盯着半空中动静,元神端坐,阴阳二气流转,他知道对方妖身的可怕,力量恐怖到不可思议,可他们布置的天网以柔克刚。

他相信,对方维持这样恐怖的妖身,每时每刻都得消耗很大妖力,自己这一方就与之僵持,只要待对方一空,就没了爪牙。

到那个时候,即使九首妖王妖身坚不可摧,水火不侵,但只能被动挨打。

“何明,”

周如华心思电转,智珠在握,道,“驭剑行空,待九首全力破网的关头给予他打击,让他无法发挥全力。”

“是。”

何明屏息凝神,心念集中在手中飞剑上,只听铿锵一声清亮的剑吟,一道赤青之光自剑鞘跃出,如惊龙一样,在半空中夭矫盘旋,来来回回,非常灵动。

驭剑横空,光芒自生,随时准备斩下。

只看到,就是一种非同一般的震慑。

“这个小子,”

李元丰一只头颅上的两只眼睛余光瞥到剑芒,微微刺痛,神情冰冷,在这一片海域中,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剑修,来去变化,轻灵自如,又蕴含杀伤力,神出鬼没,本来自己飞遁迅疾无比,上次就是被这小子缠住。

李元丰目光转动,妖身自自然然有动作,利爪撕裂不断衍生的天网,三个头颅中的一个微微抬起,积蓄的毒液在准备。

不同于以往,李元丰刚刚吸收了牵引过来的洪荒异兽散落在这一片水域中的记忆碎片,巧合的是,很大部分是关于相柳的。

再想到,自龙宫中得到的沾染相柳精血的木雕,自其中得到的零散信息,上古相柳陨落后一部分尸骨果然在这一区域。

可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元丰来讲,是大好事。

因为在洪荒异兽中,相柳是和鬼车血脉相近的之一。

相柳的多头攻击,相柳的毒液,都是鬼车拥有的,而相柳存活无数岁月,在上古赫赫凶名是自己打下来的,其中蕴含的技巧,经验,等等等等,很是好用。

现在自己正好用相柳的一种毒液运用。

李元丰脖颈鼓起,不停膨胀,收缩,再膨胀,再收缩,在刹那间,就是上百次,再然后,猛地一股毒液喷出。

这一股毒液,不同于以往,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黑色,似乎有无量魔性,看在眼中,就令人坠入到里面。

毒液,是精华中的精华。

李元丰借用相柳对毒液的技巧,将自身的鬼车之毒压缩升华,毒性更进一层。

这一招,不仅让毒液喷出的更快,更猛,更迅疾,最为重要的就是毒性上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刺啦,

天网被李元丰这不一样的毒液精华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腐蚀掉天网,他趁着这个机会,曳翅如大戟,森然刺出,直指在左右游弋的剑光。

“天网破了?”

周如华看到这一幕,坐不住,站起身来。

第八十五章 横行

半空中。

纤云灿然,叠层掩映。

山色倒悬入内,束成扇形,纳入琼壶。

尚有万千金线,纵横交错,激射往来,组合成天网,风雨不透,正是海上仙门联手布置下的法阵。

突然间,李元丰借助不同以往的毒液,自天网中,撕开一个口子,然后毫不犹豫,曳翅如大戟,携带金灿灿光华,刺向不远处的剑光。

这一击,突如其来,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似剑客,天外飞仙。

叮当,

纵然飞剑澄明如月,照见人心,但依然没有反应过来,被鬼车的翅膀挂上,两者碰撞,发出惊天大响,余音向四下,居然凝成霜色般的波纹,一层接一层。

要是以往,飞剑自然不怕撞击,可现在是驭剑横空,照见内外,和心神相连。飞剑连心,顿时间,何明如中雷击,面容上浮现出一种黑青。

要知道,李元丰现在不同于以往不动境,在晋升到搬山境,并吸收不少相柳战斗技巧后,每一击,都蕴含毒气,腐蚀力非常强。

“挡住他。”

周如华看得眼皮子乱跳,本来他安排何明驭剑横空,就是以防万一,万一李元丰破网,来一个查缺补漏,可真没有想到,九首这么刚猛,不仅撕裂天网一个缺口,还只一下,废了自己的后手。

于是周如华当机立断,吩咐下去,令早准备的仙门人凝神施法,要给大阵蓄力,弥补刚才天网被破的缺口,重新将妖王困到里面。

“九首,”

周如华目光缩成针孔状,刚才对方破天网的拿一下让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毒液之强,以前根本没有见过。

“起。”

仙门人中,周如华是元神真人,又是一宗之主,德高望重,负责指挥,他一声令下,他跟前的门人,其他仙门弟子,气机汇聚,烟蒸霞腾,袅袅向上,要弥补缺口。

“想得美。”

李元丰早有预料,他三头攒在一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到仙门的反应,心中冷笑,他识海之中,阴神端坐,弥漫黑气,似是千百触手,无影无形,来回伸缩。在触手的尖端是细密的篆文,似半睁半闭的眸子,诡异神奇。

篆文一动,如同有无形的线牵引,落到多个仙门弟子。

“啊,”

“什么?”

“怎么回事?”

早被李元丰以《九天生妖神变经》作下手脚的仙门弟子被引动,识海之中,出现幻影,重重叠叠,莫名的嚎叫声响起,渗入体内。

这样突如其来变化,肯打断了他们弥补阵法动作。而阵法,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非常严苛,现在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

“怎么回事?”

周如华不好的预感实现了,他瞪大眼睛,看向自家的一个门下弟子,他身上有黑影浮现,张牙舞爪,似蛇一样,发出嘶嘶的声音。

周如华用手一抓,法力如山,将黑影抓过来,用手一捏,直接捏爆。

轻轻松松,非常简单。

可周如华没有半点高兴,反而面沉如水。

这样的手段,不强大,可最为重要的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自己在跟前,居然没有任何察觉,想一想,让人头皮发麻。

实际上,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不意外。

一方面,周如华对李元丰的印象,就是妖身强横,天赋惊人,战斗方式硬碰硬,非常直接,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奇诡多变的道术神通。

另一方面,《九天生妖神变经》虽以长恨歌世界的神魂之道为根基,但经过神秘的补天之气提升,再加入鬼车血脉力量,在西游世界中,不说能够和玄门真经比拟,但起码在神魂的手段上很是奇特。

两者在一起,成为真正转折点。

“莫非有不知道的仙门人插手?”

周如华第一反应不是李元丰搞得鬼,因为他和对方不停交手,有把握洞彻其底细,这样诡异莫测的手段,不同于玄门正宗,倒是很有一种旁门左道的味道。

在很多时候,海上仙门就是玄门正宗眼中的左道旁门。

因为海上仙门沉迷于炼丹,炼器,开发神通道术,而不是感悟大道至理。

李元丰不管仙门人如何想的,他这下子彻底挣脱出天网,真的是打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双翅一展,来到场中,然后头颅扬起,血盆大口张开,用力一吸。

这一吸,凭空出现一个漩涡,将周围一切,统统吞入到里面。

在同时,由于《九天生妖神变经》道术神通引起的混乱,从而导致天网没有续上,仙门弟子正发愣,还没反应过来,死亡已临近。

血盆大口所到,被波及的仙门弟子一个没逃走,全部被吞下。

“哈哈,”

李元丰发出一声大笑,声音比鹤唳还响,这段时间来,他被围追堵截,积蓄下一肚子的怨气,就是在等反击的机会,现在彻底爆发出来,整个妖身,自上到下,都弥漫着一种通透爽快。

接下来,就是自己发威的时候。

李元丰不等仙门人反应,他突破之后,如同狼入羊群,三个头颅不停落下,每一次张口,都吞下一个仙门修士。

周如华真的目瞪口呆,原本形势一片大好,他们正要擒拿妖孽,可转折突如其来,形势大变,现在他们成了被屠杀一方。特别是没有大阵困扰,自己一方的仙门弟子们,比起凶戾残暴的妖王,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很不抵挡不住。

只眨眼间,就损失惨重,大多数成为妖王腹中餐。

“杀。”

李元丰六只眼睛冒着血光,双翅似大戟,利爪如钩子,纵横开阖,不可阻挡,碰上死,沾上亡,杀了个痛快。

“妖孽,”

周如华看在眼中,气的浑身颤抖,他用手一指,法力打出,洋洋洒洒的雷珠落下,相互碰撞,衍生出雷霆,有一种星辉之色。

星辰灭绝雷,周如华以星辰神砂为主,辅之其他珍贵材料,从而炼制成似神通非神通,似法宝非法宝的方式,蕴含恐怖杀伤力。

特别雷诀,其中的阳刚,堂堂皇皇。

“真以为你自己很厉害?”

李元丰头疼的是仙门人的配合,但只对上一个外道元神真人,他完全碾压姿态,身上翎羽有规律般抖动,华丽绽放,层层向外,将迎面打来的星辰灭绝雷拨开,然后奋起妖力,将周如华撞飞。

“道士,纳命来吧!”

李元丰得势之后,不依不饶,更进一步,脖颈倏尔拉伸,像弹簧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周如华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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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霸道

周如华抬起头,见到鬼车一首逼到眼前,惊而不乱,顶门之上,宝图徐徐一开,自其上,垂落下纷纷青纹,春山明月,悬空孤照,风来松青,真假相宜。

千姿百态的景象纷至沓来,彼此交错。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层阻挡。

李元丰头颅摇晃,眼瞳如血,萧杀森然,没有退却只一口毒液喷下去,弥漫腐蚀力量。下一刻,画面变得支离破碎,若一夜西风来,秋意萧瑟,落叶纷纷,所有气机被抽空吞噬,只剩下衰败和死亡。

在这一刹那,宝图上光彩变得明灭不定。

周如华神情凝重,衣袖鼓荡。

经过刚才直接交手,他已经确定,对方本来就难缠非常的毒液毒性更上一层,难怪刚才能够将恢恢天网撕开一个口子。

真是糟糕透顶!

“没有完。”

李元丰鬼车真身的攻击不同于道术神通,快到不可思议,攒在一起的三个头颅此起彼伏,又急又重,至于利爪垂下,抓死一个接一个的仙门弟子。

血花飞溅,叫声凄厉。

山风吹来,满是血腥气,四下化为修罗场。

“贼子!”

这样杀戮激怒了仙门第二位元神真人,由于天网运转需要两极成象,镇压阴阳,于是她和周如华各占一方,现在天网被破,形势危急,正急匆匆赶来。

只见正西方,鹤羽清扬,翩翩清影若梅枝横斜,点缀香气,在其上,有一女仙站立,长裙广袖,玉颜清冷,手中托印,光泽自生。

元神飞遁,快如流星,尚未抵达,已经有琉璃宝光,投影过来,将满地的血色遮下。

“是时候。”

周如华精神一震,他面对搬山境的鬼车真身的打击,真的独木难支,现在见到同伴即将抵达,不由得法力鼎沸,运转神通,准备反击。

他要和同伴配合,一前一后,夹击李元丰,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只是周如华高兴下,没有注意到,对于女仙的到来,他的对手李元丰眼睛中闪耀一种莫名的光彩,不疾不徐,都在掌控。

“咄。”

李元丰看似分出两首向后,脖颈拉长,像要阻挡后面来的女仙,实则识海中的阴神早就准备神通,少顷,虚无鬼脸浮现在周如华咫尺内,悄无声息,没有眼睛和鼻子,唯一的嘴巴倏尔张大,发出一声惊叫。

惊叫声,蕴含恐怖,凌乱,复杂,似是亿万人心的负面,提炼出来,糅合在一起,然后全部爆发,直指修士灵台。

周如华原本对于自家弟子身上莫名出现的黑影有过猜测,认为可能有其他海上仙门人插手,可真直面恐惧嚎叫般的神通后,才惊骇发现,一切都源于对面自己认为只会蛮力解决一切的妖王!

神通激发,直指周如华灵台,不过他早修炼成外道元神,即使攻击猝不及防,但自然会有阻挡,层层光晕发出,星轮摇曳,挡住纷杂的意念。

没有受伤,毫发无损。

可李元丰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以这样的神通伤到一个外道元神真人,毕竟他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比起现在的炼气法门来讲,多的奇诡多变,真正刚正面的威能还要差上几分,他要的是这个制造出来的机会。

“斩。”

李元丰趁着周如华分神的刹那,早准备的一击发出,曳翅斩出,寒芒长有三寸,遇到宝图的光,护体宝光,全部切纸一样斩开。

做到这一步,下一步水到渠成,李元丰积蓄的毒液爆发,笔直如箭矢,打在周如华这位妙气宗宗主的身上。

鬼车的毒液,本就剧毒非常,又经过融合相柳这位上古鼎鼎有名的用毒大神的技巧,毒性具有爆炸性增长。

沾在身上,立刻腐蚀所有,精气神,统统在内。

周如华惨叫一声,面色乌青,七窍之内,黑烟冒出。

“啊,”

周如华发出哀嚎,运转神通,极力阻挡毒液渗透,外道元神能够暂时不怕毒液腐蚀,但肉身不行,一旦全部弥漫开来,就废了。

没了肉身,影响很大。

最为重要的是,以后劫数来临,几乎根本无法阻挡。

李元丰目光幽幽,将周如华的反应照在眼中,元神之能,匪夷所思,要真给他足够时间,或许真可以壮士断腕,将沾染毒液的部分切掉。

可惜的是,自己可不是话很多的大反派,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李元丰身子一摇,瞬间缩小,化为丈二,翎羽抖动,快到肉眼难见,痛打落水狗,不求一击致命,只扰乱周如华,让他根本没有功夫全心全意对付毒液。

“歹毒的贼子。”

芸香仙子正好赶过来,亲眼目睹周如华的惨状,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她娇叱一声,纤纤玉手一摆,掌中玉印飞起,化为一道流光,径直冲李元丰砸去。

玉印髙七寸四分,宽五寸二分,厚一寸二分,翡翠参差,覆盖金玉,炼日月华光入内,玉暖生烟气,丝丝缕缕。

在中央,沾雨气色纯青,有凤凰之鸣,高亢清亮。

印起,凤凰鸣。

“百鸟之王啊,”

李元丰赞叹一声,眸光平静,凤凰百鸟之王,而自己作为洪荒异兽,可不会受它管辖,更何况,只是一缕微不可查的凤凰意念了。

李元丰任凭芸香仙子攻击,只来回躲避,主要力量放在周如华身上,迫使对方无法约束体内之毒。

更为糟糕的,周如华不仅不能约束体内的鬼车之毒,而且因为不停运转法力,导致毒性超乎寻常的速度扩大。

鬼车之毒,不断吞噬法力,进行扩散。

到最后,没有任何意外,周如华肉身被毁不说,大半元神也被浸染毒液,不得不斩去,只剩下少许逃出,实力不到原本十分之一。

“大局已定。”

李元丰可不会让实力大减的周如华逃走,他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下,然后掉过头,全力对付芸香仙子。

很快的,这位女仙就被李元丰打得喘息不断,头上发髻都散开,披到腰间,身子摇摇晃晃,明显不支。

芸香仙子在修为上不如周如华,面对全力以赴的李元丰,上来就落入下风,苦苦挣扎。

接下来,这位女仙的下场和周如华一样。

两位领头人一死,其他的仙门人鸟兽散,跑得快的,苟一条性命,跑的慢的,就变成一具死尸。

“收获的时候。”

李元丰腾空而起,杳然离去。

第八十七章 第四首

妙气宗,正初晴日色,林杪稍暖。

投影于华池中,散叶在四匝下,泉声淙淙,自竹间来,云气如霜。

在高台上,松冠如盖,郁郁青青,在下面,一小炉,一杯茶,一个棋盘,两个道人,高冠大衣,推棋对弈,饮茶说笑。

左面道人一身白衣,额宽目阔,磊磊有英雄气,他挑了挑眉,目光自下面收回来,赞叹一声,道,“贵门真是好气象,欣欣以向荣,令人羡慕。”

宋可坐在对面,衣饰春山,物我两忘,笑道,“简道友客气了。”

简道人摇摇头,先品了口茶,口齿留香,郑重道,“简某也去过不少宗门了,妙气宗的气象绝对居前。只要这次剿灭妖王九首,定夺靖海金榜,得到水族的支持,自可扶摇而上,成为这一片水域仙门第一。”

“第一不敢想,只求以后平平稳稳。”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儿,他们妙气宗是水域中最为接近北俱芦洲的宗门,压力不小,正是这样,宗门才会抓住龙宫靖海金榜的机会,靠拢向龙宫,从而想鲤鱼跃龙门。

宗门局势,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逆流行舟啊。

“师兄应该快归来了。”

宋可想着事,他们宗门的底蕴可比不上吕思文的师门能够相隔万万里传音,通常都飞剑传信,上次信中讲仙门联军已将妖王九首困住,对方困兽之斗,坚持不了太久。

叮当,叮当,叮当,

正在此时,山门深处,蓦然响起钟声,古朴而肃穆,若鸟衔泪梦,有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听在耳中,令人潸然泪下。

宋可霍然起身,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他抬头看向钟响的地方,怔怔难言。

“宋道友?”

简道人感应到弥漫的悲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师兄陨落了。”

宋可的声音带着颤音,拢在袖中的拳头攥紧,他说出这句话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没了精神气。

妙气宗的风雨殿中设有宝钟,其上有高层留下的烙印,一旦有意外,钟声自响,传遍山门。

“周宗主陨落?”

简道人目瞪口呆,如中雷击。

这次妙气宗的周如华可不是一个人出动,而是有仙门联军,这样都会陨落?

有没有天理了!

轰隆隆,

更让宋可和简道人没有想到的是,妙气宗的灾难才刚刚开始,没多久,自天穹之上,落下一庞然大物,沛然不可抵御的妖力撕开妙气宗的法阵,降临到山门。

“妙气宗,”

李元丰显出鬼车真身,三头六眼,利爪如钩,抓着山门山头,居高临下,看向四方,见雨过鹤唳,松竹交荫,花敲台下窗,流泉入幽门。

真的仙门好风光,如诗如画。

“好地方。”

李元丰看在眼中,目中有喜色,在他看来,眼前的山门要比自己夷瓶扶摇洞强太多,那正好让自己大发一下。

“去。”

李元丰身子一摇,化身百丈,长翼蔽天,翎羽覆地,横冲直闯,用了最短时间,将整个山门中负隅顽抗的妙气宗弟子们清理,然后开始收拢战利品。

“果不其然。”

李元丰搜刮完之后,大喜过望,妙气宗真的是自己搜刮的势力中最为富裕的,像小龙女敖鸾自力更生建立的阳纡龙宫于之相比,差距太大。

马无夜草不肥,只妙气宗一个势力,就让李元丰腰包鼓鼓的。

“资源很多。”

李元丰盘算了下自己的收获,想了想,径直在山门中找到一偏僻之地,四下泉岩交影,云霞徘徊,飞鸟不到,清幽非常。

空谷无人,闲花自落。

月自松来,鹿踏树影而卧。

“就在这里。”

李元丰简单地用阴神布置了下,然后就取出自己在这一段时间的战利品,各种丹药,各种天材地宝,凡是和元气有关的。

原本藏在体内窍中,现在开始吞食,进行吸收。

这样的资粮委实不少,但要从搬山境晋升到天象境,远远不够,当然了,李元丰也没打算突破境界,而是将之灌注到自己鬼车的第四个头颅上。

这么多资粮都无法令李元丰踏入天妖第三境,从这就可以看出,洪荒异兽走天妖道路的艰难,需要的天地精粹实在多的匪夷所思,但只要令鬼车生出第四首,同样可提升战斗力。

要知道,对于鬼车来讲,生出第四首,能够多一种天赋神通不说,像前三首,吞鬼噬魂,毒液,吸力吞噬,在以往斗法中作用非常大,而且他的鬼车真身的近身斗法,多一个头颅,发挥出的作用更大。

要真有一天九个头颅全部出现,乱头攒射,完全压过什么三头六臂的神通。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元丰原本的一个鼓包凸起,然后自中间裂开,第四个头颅探了出来,狰狞又恐怖。

到现在,四首鬼车。

宗主吕思文坐在林间霜石上,清琴几架,锵然有音,他听着乐曲,法衣抖动,有一种怡然自若。

自然,闲适,幽静,与世无争。

这就是云龙宗,不像海域中其他宗门那样殚精极虑般扩张,他们独居一隅,看上去有点自娱自乐。

“咦,”

吕思文若有所觉,抬起头,用手一引,自虚空之中,出现一道玉符,其上自有纹理,新月弯弯,晶莹生芒,然后瞬间缩小,来到他掌中。

吕思文展开一看,目中一沉,有智慧的光,道,“宗门的反应这次挺快的。”

“长生。”

“弟子在。”

云长生听到声音,自外面进来,行礼说话。

吕思文看在眼中,笑了笑,收起玉符,道,“关于妖王九首之事,不用关注了,宗门已经记录在册,时机合适,自会接触。”

“弟子明白。”

云长生没有多问,对于师门,他有着自信,即使九首到哪里,宗门都能找到,道,“那我多收集那赤尻马猴的资料。”

阳纡龙宫,敖鸾坐在阁中,低着头,看上去像是风打的湿燕子,无精打采。

她被扣在钧元宫一段日子,幸亏龙妃出马才能回来,弄个灰头土脸不说。回来后,又发现自家的老家被人洗劫一空,差点成一片废墟。

这样的打击,直接让敖鸾这几年的经营毁灭,还不如刚出北海龙宫的时候。

“啪。”

雪上加霜,敖鸾刚才又得到海上仙门的消息,把手中水杯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八十八章 初到北俱芦洲

北俱芦洲,在外人印象中,是四大部洲之一,多峻岭,险山,恶水,深谷,沼泽,常年瘴气弥漫,五彩光斓,蛇虫横行,人烟稀少。

实际上,北俱芦洲不止穷山恶水,同样不少地方灵机丰盈,丹崖玉峰,幽涧长河,奇花异草,松柏常青,丹鹤筑巢于四下,叫声清亮,余音回荡。

这样地方,似是沙滩上一串串的珍珠,耀眼璀璨,但只要是部洲内的人,反而对之如避蛇蝎,宁愿绕行,因为多被妖魔占据为洞府,或是炼气士开辟成宗门。

落霞山正是这样,每当夜中,山月坠峰,漫天霜色,隐隐凝成光晕,落在中央,看上去美轮美奂,满地冷光,斜照在石碑上,有一妖怪洞府,曰玉香洞。

洞门两侧,松柏垂垂,鸟停在上面,剔着翎羽。

豹子精花皮衣裳,浓眉大眼,腰悬大刀,摇摇摆摆来到玉香洞前,看了一眼后,大声叫门。

时间不大,洞门打开,有一女子袅袅出来,细眉丹唇,红裙妖娆,身后拖着毛茸茸的尾巴,她见到豹子精,面上隐有厌恶之色。

豹子精看不出来,大大咧咧说话,道,“我乃金羽妖王座下豹子将军是也,特奉大王之命,前来见玉香狐王,快带路。”

侍女强忍心中不快,提裙在前面引路,道,“随我来。”

豹子精跟在后面,见洞府中两侧墙壁上掌起莲花宝灯,照的四下如同白昼一样,依稀见到串岩作室,垂石成阁,宝栏红门,绿窗珠帘,庭树亭亭,松藓翠绿,竹椅,木几,玉器,精美华丽,氤氲淡淡的香气,时不时有妙音传出,窃窃细语,撩人琴弦。

豹子精看得眼睛都花了,和玉香洞相比,他们的洞府乱糟糟的,简直跟狗窝一般。

时间不大,两人来到洞府最里面。

精舍小巧,藤萝垂檐,飞泉绕户,花色宜人。

有茶一壶,香一柱,画一幅,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在精舍中,黛眉细细,五官精致,没有任何瑕疵,看上去没有笑容,可眼波流转之间,自自然然有一种勾人的姿态。

豹子精进来后,直愣愣看,口水都要流出来。

玉香狐王早见惯了,见怪不怪,她伸手点了点茶盅,一种清音发出,幽幽的,很清脆,把豹子精惊醒。

玉香狐王开口说话,声音又软又酥,听在耳中,像是让人在嚼着棉花糖,问道,“你家大王排你来有什么事?”

豹子精就听得浑身要酥了,他勉强提起精神,睁大眼睛,瓮声瓮气地道,“狐王,我家大王让我来传个话,一个月后,就迎娶你过门。到时候我们金羽山和你们玉香洞就是相亲相一家人,和和美美。”

这番话,豹子精说得很顺利,和他憨憨的样子有反差,看得出来,他肯定是背过不少次,滚瓜烂熟。

听到豹子精的话,精舍内外的狐族侍女们都俏脸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这金羽妖王太不要脸了,蛮横霸道,上门强娶。

玉香狐王接过豹子精带来的函书,翻开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睑,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豹子精很没有眼色,他还不知道整个洞府对他的嫌弃,正转着眼珠子四下打量,心里琢磨,待大王和这勾人的狐王联姻后,自己也得娶一个好看的狐狸精来暖床。

“豹子,赶紧走啊。”

可惜的是,豹子精的美梦还没做完,就让性格泼辣的一个侍女叉着腰,连拖带拽的,把豹子精赶出了玉香洞。

待豹子精离开后,洞府中,精舍内,玉香狐王变了颜色,她一下将玉函摔到地上,咬牙道,“金羽那个死鸟,欺人太甚!”

她一发怒,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一人上前,长袖广衣,眉目清秀,正是玉香洞二当家的人称从江妖王,他明明是个妖怪,却有一股子书卷气,显然是有故事的,挥手驱走侍女们。

整个精舍内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水波澄明,烟霞倒影。

染上色彩,如梦似幻。

好一会,从江妖王打破了平静,直接问道,“狐王,准备怎么做?拼个鱼死网破,或者我们换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玉香狐王玉颜上的怒色一点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愁苦,道,“你们两人本来就都不擅长斗法,就是绑在一块,也比不上金羽那个老贼。再说了,金羽老贼背后还有大靠山,真要惊动了那一位,咱们生不如死。”

从江妖王看到眼前佳人哀怨难过的样子,也是摇摇头,没有办法。

北俱芦洲,妖魔横行。

很久远之前,尚有妖师宫维持秩序,但自从妖师宫全面收缩后,已经是完全的丛林法测,强者为尊。强者可以无视所有,为所欲为。

真要说起来,也就是玉香狐王姿色出众,再加上统领的一脉狐族有不小的用处,才会让金羽妖王有纳妾的心思,好言好语,换个别的,直接就杀上门,来个灭门了。

在部洲,就是这样的规则。

适者生存,不适应的,早成白骨。

从江小妖王踱着步子,走来走去,想了又想,道,“真要不行,我就去海中走一遭,我们洞府接近北海,水族的人肯定也不愿意有金羽妖王这样的强邻。”

“水族的人,”

玉香狐王蹙着好看的黛眉,裙裾垂地,青丝如瀑,光可鉴影,俏脸上满是犹豫之色,金羽老贼不是好个好东西,但水族中人也是吃人不吃骨头,和水族人接触,相当于引狼入室。

到时候,说不得玉香洞会被水族吞下,他们这群人要寄人篱下。

不过说起来,真寄人篱下,也比被人强娶侮辱好的多,她玉香狐王虽然落魄,但也是狐一族的族长,绝不能成为别人的玩物!

两害相权取其轻,真到那种地步,玉香狐王咬着贝齿,心中发狠,刚要说话,蓦然间,自洞府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宏大若雷霆,震得四下簌簌落光,在地上积下一层雪,道,“玉香狐王,出来说话。”

第八十九章 鸠占鹊巢

“什么人?”

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恐慌,传来声音中蕴含的霸道强势,不容拒绝,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

显而易见,门外来了强大存在。

想到这,玉香狐王不敢怠慢,整理衣裙后,自墙壁上摘下一莲花灯,提在手中,曳裙出了精舍,环佩碰撞,叮咚作响,匆匆来到洞府门口。

她借着明净的灯光往外看,就见洞府门前的大松下,松荫徐徐满地,月影横斜,清光冷浸周匝,显出一妖。

真的是妖,方圆有丈二,长短似鼋鼍,毛羽铺锦,团身结絮,两只脚尖利如钩,特别是四个头颅攒在一起,来回摇摆,八只眼睛,冒着光芒。

不化人形,委实凶恶。

似乎感应到狐王的目光,门外的大妖目光横了过来,一种惨绿色的光似实质一样,落在玉香狐王身上,冷飕飕的。

玉香狐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入冰窖,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刚刚一个要强娶自己的金羽老贼还没打发完,现在又有一个更强势的大妖上门。

“玉香狐王,”

来人自然是自北海来的李元丰,他声音坚定,因为他不是一头雾水,来北俱芦洲的一段时间已经摸清这一片的根底。

李元丰在阳纡龙宫所在水域,连番斩杀妖王和外道元神真人,灭宗平山,用杀戮打出赫赫声名,再和鬼车血脉中本来就蕴含的凶戾结合在一起,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杀机森然,扑人眉宇,玉香狐王站的远远的,都觉得娇躯寒冷,似乎身上的裙裾不管用一样,听到对方的招呼,她敛衽行礼,小心翼翼,声音变得更为酥软,道,“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有什么是妾身可以做的?”

李元丰上前一步,翎羽映着松色,山风一吹,疏烟有光,他八只眼睛看向在洞门口的狐王,开门见山地道,“从今天起,我来当这洞府的大王,你们所有人都归于我麾下。”

饶是玉香狐王早有不好预感,但听到对方直截了当鸠占鹊巢收小弟的霸道,还是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变得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

李元丰再上前一步,丈二身子,四只头颅攒在一起,尽显狰狞凶恶,眸子化为血红,道,“答应或者不答应?”

他是看重狐族的能力的,但要对方不知趣,也不会吝啬手段,会进行强行控制,那样的话,对方就有得苦头吃了。

毕竟《九天生妖神变经》诡异多变,其中不乏控制神魂的神通道术。

“我,”

玉香狐王站在松月下,叶垂如帷,留影上裙,眉目小小,有一种楚楚可怜,施展出香狐一族的天赋,芬香氤氲彻人骨。

李元丰鬼车真身察觉不到,但识海中阴神有反应,染上旖旎粉红,他哼了一声,神魂化剑,将之斩去,目中凶光更盛,如钩子般的利爪伸出,快如疾风闪电,只是一下,就抓住玉香狐王的脖颈,将之提起,冷声道,“最后问你一次,答不答应?”

玉香狐王双脚离地,长腿并拢,又惊又怕又疼,顾不得其他,连忙道,“妾身答应。”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元丰利爪一松,身子直立起来,翎羽摇摆,赤光如焰,熊熊燃烧,道,“以后称呼我为九首大王,头前带路。”

玉香狐王用手扶着脖颈,眨了眨眼睛,她记忆中可没有这么一号凶人,可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不得不从,于是作乖巧状,提裙在前,小心伺候,道,“九首大王,请随妾身来。”

待来到玉香洞深处,提前得到消息的狐女们已经拾掇出一间宝阁,窗明几净,角落中烧着铜绿鼎炉,墙壁上,悬挂秋日图,是寒树蟠曲,叶子不多,剩下的老叶泛黄,但有一种傲骨和倔强,再后面天空如洗,空空旷旷。

置身其中,神骨一清。

李元丰大步流星过去,稳稳当当坐在阁内云榻上,然后吩咐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落座。

两人凑在一起,一左一右,目光相碰,惴惴不安。

被人直接占据老窝,颐指气使,连抵抗都不抵抗,不是两人软弱,而是他们知道彼此之间差距之大。

他们两人虽然被手下人脸上贴金称呼为妖王,但实则只有金丹境界,金羽妖王也如此,但眼前的这个大妖,只看其肆无忌惮的妖气纵横,就是妥妥的妖王之姿。

这样的存在,比修炼出妖族元神的妖王还可怕。

他们要反抗,死路一条,连鱼死网破都做不到。

生死掌握在其他人手中,两个小妖王岂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提心吊胆?

李元丰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他不说话,阁内一片寂静。

沉沉的压力若实质,让人喘不上气来。

在玉香狐王和金羽妖王眼中,简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额头上都有冷汗冒出。

就待两人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李元丰恰到好处开口,若松风带秋,山色明净,令人精神一松,消除他们的紧张,不疾不徐说话,道,“你们两个人不用提心吊胆,归于我麾下,受我庇护,在这附近会更安全,更自在,更有前途。”

话语中,运用神变经中的小窍门,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两妖听完后,紧张大去,面上有少许轻松。

“果不其然。”

李元丰通过与人斗法,早已发现,即使妖类修道炼气,但比起玄门炼气士来讲,在神魂上劣势不小,懵懵懂懂的,有力不会用,粗糙莽撞。

这样局面下,自己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应该可以在妖怪横行的北俱芦洲大放异彩。

李元丰念头电闪,坐在云榻上,听到鹤唳如笛声,悠悠扬扬,话语愈发轻快,道,“说别的你们会有疑虑,就讲一讲金羽妖王,有本王坐镇,岂能容他这样的人欺凌我的手下?”

李元丰语重心长般说话,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替我办事,绝对亏不了你们。”

第九十章 孽龙

阁前。

云石竹树,溪水映波。

烟横于阶下,袅袅不散,青色如黛。

梨花朵朵,幽幽绽放,霜白如雪,轻盈似梦。

在青白两种色彩交晕相磨下,照出玉香狐王的娇态,她双腿并拢,手扶裙裾,俏脸微微仰起,若有所思。

至于从江妖王,则低下头,挡住眸中的异色,他本来以为对方无意间经过玉香洞,但听这一番话,看来早有准备,成竹在胸。

好的方面来讲,对方不会短时间离开,会成为遮天大树,让玉香洞安全不少,而坏的方面同样也是因为此,这等人物肯深思熟虑,会有大野心的,玉香洞从此之后恐怕不太平。

玉香狐王没有多犹豫,人在屋檐下,岂容挑三拣四?她嫣然一笑,若玉树堆雪,妩媚绝伦,娇声道,“妾身等上下自然听从大王安排。”

李元丰对狐狸精的媚态并不在意,平平静静道,“是个聪明人。”

“大王,”

玉香狐王扶了扶云鬓,黛眉挑起,提醒道,“金羽老鬼横行霸道,让我等敢怒不敢言,主要还是他背后有靠山。”

“靠山?”

李元丰笑了笑,瞳孔有光,映入松竹之色,纯绿一片,道,“黑云谷的那一条孽龙?”

“孽龙?”

玉香狐王听了,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俏脸有点发白,小声道,“我们都称呼为蛟天王。”

声音很小,说完之后,娇躯发抖。

只看这个,就知道蛟龙得道的家伙在附近的威势。

恐怖绝伦,无可比拟。

李元丰对此则很有兴趣,直接问道,“我只知道黑云谷盘踞一蛟龙,你们给我仔细讲一讲。”

玉香狐王看了身前的从江妖王一眼,答道,“从江是自北海来的,知道的更多。”

“这个啊,”

见李元丰目光转过来,从江妖王沉吟少许,组织语言道,“蛟天王的真正来历我也不知道,但在北海的时候听人提过一二耳朵,据说是龙族一位大人物的儿子,叫敖不群,但因为闯了祸,被赶了出来,然后流落到北俱芦洲。”

“敖不群闯祸。”

李元丰想到大名鼎鼎取经五人组中的小白龙也是闯了祸,龙子龙孙实在太多,成器的不少,令人不省心的貌似也多,只是这名字,很不群啊。

从江妖王当然不知道李元丰的吐槽,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道,“谁都没有想到,本来被流放一样的敖不群来到北俱芦洲后突然崛起,大放异彩,战斗力暴涨,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硬生生打下龙天王的名头。”

从江妖王讲了几次敖不群斩杀其他妖王的战绩,赞叹道,“这样的表现,恐怕四海龙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都比不上。”

李元丰听完,目光幽幽,丛竹青青,翠色上衣,问道,“敖不群是不是来北俱芦洲后就上了黑云谷?”

从江妖王面色诧异之色一闪而逝,他没想到对方会重点关注这一点,想了想,确定道,“敖不群成名的首战就是作为黑云谷的三当家的突然暴起,斩杀了当时黑云谷大首领黑云妖王,抢班夺权。”

“我知道了。”

李元丰已确定心中所想,笑了笑,转首看向安安静静敛裙而坐的玉香狐王,道,“狐王,你们狐狸一族在北俱芦洲也算开枝散叶,和不少大妖魔联姻啊。”

玉香狐王俏脸微红,不知道想到什么,螓首低垂,声音不大,道,“只是充当侍妾罢了,根本不当家,不然的话,这次金羽老贼也不敢这么嚣张逼婚。”

李元丰起身,踱步,丈二身材在墙壁秋日图映照下,翎羽如洗,乍明乍晴,大有深意地说话,道,“她们也是身不由己,你也不要怨恨。在我看来,到底都是同族,有事没事多通信,多往来,多走动,以后总有用处。”

玉香狐王不太明白眼前妖王的意思,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

“你俩下去吧。”

李元丰先拿出少许丹药和法宝,交给两人,道,“有事我会直接找你们。”

“是。”

两人答应一声,行礼之后,躬身退出。

待到门外,两人没有立刻分开,而是目光一碰,各有心思,寻到洞府一偏僻角落。

亭中。

蕉叶晴绿,叶下鹿眠。

垂荫遮蔽四下,静静幽幽。

从江妖王煮雪水烹茶,茶香隐隐,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从江妖王慢条斯理地饮完一杯茶,放下茶盅,和石案相碰,发出叮当一声响,清清脆脆,惊起灵鹿,小东西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香狐王抬起头,神情复杂,道,“真没有想到,我们两人经营的玉香洞有朝一日会被人夺去,妖王当不成不说,全成小弟。”

从江妖王看上去更轻松,他摩挲着茶盅,看外面叶子起起落落,道,“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妖王,我们两人别说给人家当小弟,恐怕早成了盘中餐腹中食了。”

玉香狐王无可奈何,道,“你说的也对,最起码我们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从一洞之主成为人家小弟,当然不自在,可形势比人强,玉香狐王虽是女子,但这么多年来维持玉香洞,是有智慧的,知道自己必须转变思想,不然的话,以后会有祸事临身。

玉香狐王心情郁闷,也喝了一杯茶,他见从江妖王面有沉思,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新大王。”

“我们大王?”

玉香狐王坐直身子,峰峦起伏,细眉挑起,道,“有什么发现?”

“我们这位大王对黑云谷的那位很有兴趣。”

从江妖王眯起眼睛,言之凿凿,道,“据我所见,九首大王身上有一种水气,他肯定在海域中生活很长很长时间。九首大王不会突然冒出来,他有自己的目标,而且很明确。”

“你说的是?”

玉香狐王豁然起身,惊讶之下,脚踩在裙摆上,差点把自己绊倒,这一日的事情太多,让她心神极不稳当。

从江妖王没有再多说,只是道,“从今以后,咱们玉香洞可不会平静喽。”

第九十一章 人间界?

夜中,窗下修竹,疏色清丽。

月影到云榻上,或徘徊在铜绿鼎炉上,或摇曳在秋日图前,霜白扑面,神骨清冷,置身其中,静幽非常。

李元丰坐在云榻上,攒在一起四只头颅摆动,八只眼睛炯然有光,道,“没想到小妖倒有点聪明。”

他收回目光,整个人在冷光中,翎羽如火,熊熊燃烧,正如他一如既往的野心。

在海域上,李元丰打下赫赫声名。毕竟连续斩杀妖王和元神真人,不乏灭宗夷平洞府的举动,妖王九首的名号,以鲜血染红,让人闻风丧胆,任何势力不敢轻视。

可他毅然决定离开海域,来到妖魔横生的北俱芦洲。

李元丰不同于懵懂妖怪,他从《西游记》中看过各路神仙妖怪纷纷登场的波澜壮阔,来到之后,更渴望参与其中。

在那一偏僻水域,即使多方搜刮,但积累下的资源只能让鬼车生出第四首,要想把境界修为从天妖第二重搬山境提升到第三重境界天象境,根本不可能。

而在北俱芦洲,不一样。

危险重重的同时,蕴含不可思议机遇。

举个例子说,根据李元丰得到的大神相柳的记忆内容来看,其精血尸骨很大部分就散落在北俱芦洲中,要是能找到,对他来讲,抵得上超乎想象的天地精粹。

“黑云谷,”

李元丰自云榻上起来,在阁中走来走去,外面木石交晕,洗而上眉,他念叨一句,眸光璀璨,据他观察,黑云谷中确实埋藏有相柳精血。

只是谷主敖不群是个厉害角色,不容易轻松拿下,得从长计议。

从玉香洞入手,恰到好处。

不只要对付敖不群的事儿,玉香洞的狐狸精们,虽然战斗力渣渣,可由于其族群媚色入骨的特质,被很多妖王收入房内,关系网铺得很开。

要在北俱芦洲有大作为,把狐族握手中,用处不小。

李元丰暗自盘算,念头一起,阴神自识海中跃出,立在上方,月瘦小影,晴光倾斜下,照在人影上,身材颀长,面容温和,可眉心一点花纹交织,倏聚倏散,添了三分诡异。

更不要说,李元丰阴神之上,披一件血色法衣,上面是纷纷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的姿态,有妖的样子,或是哀嚎,或是痛哭,或是漠然,林林总总,重重叠叠,各不一样。

近了的话,能够听到窃窃私语,令人头皮发麻。

仔细看去,第一个人影小小,是蚌女小真,她当日被李元丰动了手脚,运气差了点,后来噩梦连连,神魂受损,还是送了性命。

除蚌女小真外,丧命在李元丰手下的,妖王,真人,他们的手下,门下弟子,等等等等,算一算,真不在少数,现在俱在法衣上显出形体,栩栩如生。

这不是其他,他们神魂间剧烈的波动,经过《九天生妖神变经》中的法门提炼,从而成了此法衣,无影无形,真虚变化,蕴含大杀戮,大死亡,大恐怖。

阴神披法衣,不同于玄门的元神,看一眼,就有一种诡异多变,奇崛非常。

“阴神境界,”

李元丰见阴神披法衣,站在半空中,月色照身,自己通过补天之气推演出的这部《九天生妖神变经》共有三个境界,入道,阴神,法象,足够自己修炼。

在这一段时间里,阴神正逐步提升,隐隐到了关口,有小境界晋升的迹象。

至于离三大境界中的法象境界,还差得很多。

“古怪。”

李元丰阴神一召,经书出现在掌中,展开之后,幽幽文字,玄玄道理,不停变化,直指人心天意,在其中,记载要修炼的不同法象,威能诡异,可个顶个古怪。

所有法象,对于天材地宝要求不高,但和人的种种情绪交匝,不在天,不合地,在于生灵之心或者情绪极端变化。

想一想,真没有想到,以长恨歌小世界中的神魂之道为引子,结合妖身血脉,用来历神秘的补天之气推演出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居然和天妖的一力破万法大相径庭,落重点在复杂的五情六欲,等等等等,各种情绪,想法,人心上。

李元丰蓦然想到自己前世看得乱七八糟的书,这样的法门,似乎很有一种魔道的味道啊。

“魔道。”

李元丰停住步子,站在阁前一株树下,树阴流影,时光如水,他静静思考,却发现,根据自己或是在龙宫中翻阅典籍,或者自己以前看得西游记,或者其他接触,这个世界中,真没有半点提到魔道。

即使北俱芦洲中妖魔横行,但部洲中大魔不一样,实际上,他们很大部分是巫族和其他种族通婚后才出现的,有不少巫的特质。

“或许,”

李元丰念头起伏,万万千千,手中《九天生妖神变经》哗哗作响,里面的文字有了新的变化,说不清,道不明。

“咄。”

李元丰阴神一动,至宝环佩出现,用金丝线结成花珠,间以珠玉,宝石,钟铃,贯串成列,小巧而精致,上面有着奇异的文字,弯曲若羊角,了不可识。

甫一出现,四下弥漫起肉眼难见的光,层层叠叠的云气流转,内赤金而外紫青,耀耀生辉,再然后,云气下沉,积累成水波,一圈又一圈。

在所有文字中,有一颗极为耀眼,里面世事如泡影,往往来来,正是曾经去过的长恨歌世界。在接近的地方,另一个文字正熠熠生辉,璀璨光明,像是正在无限扩大。

在后面,是世界的影子,越来越近。

“穿梭世界。”

李元丰摩挲着环佩,看来离下一次穿梭世界还得一段时间,只是现在取出环佩来,并不是想要穿梭世界,而是有了新的理解。

在穿梭长恨歌世界的时候,自己懵懵懂懂,对于自己穿梭到的长恨歌世界到底在哪个时空都迷惑不解,到如今,随着环佩掌握在手中的时间推长,加之对于整个天地的了解,倒是有了新的猜测。

或许传说中的天地人,正是这样。

“人间界?”

李元丰手拿环佩,隐有清音。

第九十二章 三才

封神之后,划分三界。

天界在上,地仙界居中,人间界落下。

天界与地仙界有天门相通,往来不断。唯有真正的人间界隔绝所有,灵机匮乏,不可轻入。

很多民间神话故事,实则发生在地仙界的部洲中,至于人间界,寥寥几笔,难以寻觅。

李元丰踱着步子,周匝松色浸月,青白两色,照耀在身,翎羽鲜活,他摩挲环佩的花纹,听白云如水的声音,念头转动。

如果自己真的穿梭的是人间界,以后会有机会一窥真正天地人之秘,是大机缘,是大福源,是大造化。

或许,在其中,真有不可言的辛秘。

“待下次。”

李元丰收起环佩,待下次穿梭世界后,他就能够断定,自己去的是不是典籍中近乎空白的人间界了,至于现在,要提升阴神修为。

想到这,李元丰手中宝卷翻开,天然纹锦,满纸清阴,字字跃出,似风打芭蕉叶子,细细碎碎的声音,相互碰撞,演绎神通道术。

“咄。”

李元丰捏了个法诀,阴神之上,化为琉璃,刹那间,漫天的星光月辉簌簌落下,倏尔化为千百的光,投入到里面,让阴神变得凝实。

不多久,日光同样被接引过来,即使在夜里,贯通四下,煌煌堂堂,浩然阳刚,甫一落下,就化为火焰,弥漫整个阴神。

轰隆隆,

真火一引,立刻和阴神中的星月发生玄妙变化,出现三才真火,团团簇簇的,来回挤压,焰明如燃,金中带赤,赤中凝白。

火焰熊熊燃烧,高有二三丈,可又寂静无声。

只有随火焰的寸寸渗入,阴神之中,时不时有青烟或者黑烟冒出,只是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李元丰认真看着,心中戒备。

不同于玄门炼气刚开始步步为营,稳步提升,精气神转化,阴神显于外,没有肉身保护,像是个体质很弱的孩子,稍不留心,就出问题。

体质弱的孩子容易流得行感冒,可阴神就严重的多,和天地接触,气机牵引之下,会有小劫数降临。

果不其然,突然间,冥冥之中,有风刮来,此风不是松风之飒飒青意,不是春风翩翩送暖,而是绵绵长长,焚心未烬,凭空出现,笼罩阴神。

下一刻,李元丰只觉得整个人被小刀子一刀接着一刀割肉一样,同时的,五脏俱焚,自内到外冒火,刀山火海,不过如此了。

除此之外,不断幻象降临,五欲皆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劫数潮水般退去,阴神轻轻一抖,顶门之上,开有日月星三花,其上举金灯明焰,毫芒顿生,照亮四下。

血衣披在身上,万千面孔折叠,森森然嫣红。

宝经中阴神有三重小境界,出游,日炼,三才,现在阴神通过积累,已抵达三才小境界,待圆满之后,可冲击法相境。

到这个地步,阴神再有不同,虽然真正正面斗法起来,别说和元神相比,就是连外道元神都比不上,可在其他地方,阴神三才境界后,日月星护身,别有妙处。

阴神的不同寻常,在于人心,在于感应天地,在于变化奇崛。

神变经,弥补鬼车真身的先天不足,来躲避算计和大劫数,趋利避害,现在毫无疑问很成功。

“神变经,”

李元丰阴神一动,重回鬼车体内,他没有再待在阁外,而是返回窗前,在云榻上坐下,天光上身,瓶中寥寥花开,一个人陷入沉思。

在刚开始,自己推演出此宝经,是为弥补鬼车真身不足,没有其他想法,但随着修炼神变经日深,才渐渐发现,以匪夷所思方式得来的宝经不是那么简单。

实际上,凭借此经,不止妖身可入道,其他人类,修罗族,等等等等,凡是有智慧的生灵,皆可修行,踏上道途。

甚至说,万物有灵,皆可修道。

不过万物有利必有弊,这个路子,没有玄门炼气那么高的门槛,最重要的灵机限制,但同样的,劫数缠身,每进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入门容易,修道很难。

当然了,玄门正宗的法门,体系完整,直指大道,是能修炼到万劫不磨的至高境界的,但神变经只是嫩芽,小荷露出尖尖角,两者天差地别。

但不管怎么讲,这是很少见的突破。

“或许,”

李元丰心跳的有点快,他抬起头,看向外面,待自己实力足够了,真可以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子。

洞府,小亭子。

晴雪悬灯,秋风缀彩。

笛声自远处来,清姿如枝头梅落,摇曳有香气。

从江妖王长袖广衣,眉清目秀,正扑在案上,不停书写,不同于一般妖怪的直性子,这位妖王身上书卷气很浓。

“丹药,法器,典籍,”

从江妖王仔细整理,目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好一会,他才放下笔,喃喃自语,道,“这位新大王的家底真是富裕,恐怕连跟我们相邻的几个海上宗门都差不多了。”

越是这样,从江妖王越是肯定,这位来历成迷的九首妖王来到他们玉香洞肯定不会寂寞,要掀起大风浪,目标直指黑云谷,甚至更为强大的存在。

对于一般的妖怪,认识到此,恐怕很难受,因为这意味着不平静,意味着战斗不止,但从江妖王别看长得清秀,但从来不甘寂寞。

暴风雨来的猛烈一点吧!

又一会,外面传来脚步声,从江妖王抬起头,就见玉香狐王自进来,宫裙罩身,上面绣着烟萝映月,仙鹤起舞,非常美丽。

几天过去后,这个狐狸精没了哀怨,整个人上下洋溢着光彩,轻轻松松,明明白白。

从江妖王看在眼中,暗自点头。

他知道,这是玉香狐王卸下担子,人变得轻松了。

毕竟玉香洞所在的区域很复杂,不但有金羽老贼这样实力强横背景强大的妖王,还有因临海而虎视眈眈的水族,甚至藏在险谷峻山中的凶悍部落,里面供奉的魔神,很不好惹,在群虎环伺的局势下,玉香狐王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

玉香狐王容光焕发,曳裙走动,妩媚勾人,小声对从江妖王道,“水族来了人,大王让你去应付一下。”

“水族的人,”

从江妖王听完玉香狐王传来的李元丰的指使,面上有古怪。

第九十三章 来使

陈宏道坐在木椅上,他头戴金盔,身披甲胄,腰悬宝剑,面容白皙,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很有一种气质。

不同于北俱芦洲妖怪的蛮横强势,而是日积月累的礼仪和规矩下,自自然然养出的贵族气。

四海龙宫,富贵养人。

陈宏道品着茶香,看到日光自小窗中渐进,冉冉而入,积累到下面四四方方的池中。

波光映照,于之相磨,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就见一狐媚气十足的红裙少女上前,手中有托盘,有小钟,她先冲自己嫣然一笑,然后在池面上敲响小钟。

下一刻,叮咚一声,打在里面,引动满池子里的光震荡,像是刚刚打开的镜匣,澄明的光自镜子中激射出来,充塞于整个室内。

明净,光明,清冷。

扑人眉宇,让人面上清飒,浑身轻松。

“呼,”

茶香夹杂着冷意,齐齐入内,让陈宏道都觉得耳目一新,非常舒服,他看向狐女,问道,“有什么说法没有?”

狐女抿嘴一笑,嘴角上翘,说不出的开心,道,“这是我们玉香大王布置的,叫做濯然明波,冷匣藏光,是我们香狐一族的祖传。”

“不错。”

陈宏道随口称赞一句,心中却在想,难怪香狐一族没落到此,现在要被人上门强娶,传承下来的,都是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从江妖王自门中进来,步履轻快,姿态从容,端端正正扶了扶云冠,见礼道,“见过来使。”

“我家大王身体不舒服,但又见贵客上门,所以让我来接待。”

“哦,”

陈宏道见到来人,目中有奇异之色,他知道玉香洞有个二大王,没想到这么有书卷气,开口道,“我是陈宏道,奉命前来,你是从江妖王?”

声音清亮,但自有一种居高临下。

或者来讲,龙宫对待其他妖类的傲气。

从江妖王对此要比其他人更了解,并不在意,他入座之后,命侍候的狐女换了新茶水,茶香隐隐,四下溢出,才道,“陈来使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陈宏道坐直身子,眸光转为金黄,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道,“闻听金羽妖王要强娶狐王,真肆无忌惮,我等作为近邻,绝不会袖手旁观。”

从江妖王听完,心中冷笑,北俱芦洲什么时候有远亲不如近邻了?明明都是恶邻!

“狼子野心。”

从江妖王知道水族对于玉香洞的野心,这不是援手,而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他按照李元丰的指使,稍一犹豫,组织语言道,“还是算了,我家大王已经决定,嫁给金羽妖王,再有二十天就举行婚礼。”

“什么?”

陈宏道怔在当场,在他看来,玉香洞的玉香狐王虽是一介女流,但这么多年来坚守玉香洞,苦苦支撑,是个倔强性格,怎么现在突然画风突变了?

从江妖王察言观色,手握茶盏,平静地道,“实际上,玉香狐王这么多年维持玉香洞,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嫁给金羽妖王,也算卸下负担。”

“毕竟金羽妖王年轻有为,很有魄力,且有大靠山,从此之后,我等玉香洞上下也可大树底下好乘凉,安安稳稳。”

从江妖王一口气说完,然后再对陈宏道,“陈来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大王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这个,”

陈宏道懵在当场,这还怎么说?

“陈来使,”

从江妖王神情郑重,语气轻快,道,“待大喜的日子,我们玉香洞会遣送请柬,到时候贵使若有空,不妨来饮一杯水酒。”

陈宏道脸色变得铁青,他这次来,真是要趁火打劫,拿下玉香洞,但现在计划有变,真让金羽妖王入主玉香洞的话,马上会有沉甸甸的压力。

要知道,金羽妖王还好,可金羽妖王背后的那条蛟龙,实在是非常强势的人物,再加上其出身的问题,水族会很不太平。

接下来,陈宏道劝了几句,可从江妖王王八吃秤砣,软硬不吃。

没奈何,陈宏道趁兴而来,败兴回去。

从江妖王将陈宏道送到洞府外面,目送其离去,才重新回来,就见到他们新大王在室内,四首团簇,八只眼睛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眸光阴绿,看得人发毛。

至于刚才借口身体不好的玉香狐王陪在身前,煮茶倒水,裙裾扶摇,环佩叮当,响彻成一支美丽悦耳的曲子。

从江妖王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感觉,但他在这样目光下,有一种被洞彻的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

“大王。”

从江忍住不适,上前行礼。

“嗯。”

李元丰答应一声,开口道,“这个陈宏道是白著王派来的?”

白著王是临近水域很有威名的妖王,不知道何等水族得道,但手下非常多,在水底建立的水府让所有人不可轻忽。

从江妖王拢在袖中的拳头攥紧,说出自己的判断,“陈宏道是打着白著王的旗号,可我看他的气质,应该是自小在龙宫中长大的。”

“这倒不奇怪。”

李元丰来到玉香洞后,已经了解附近势力,这一片水域太过临近北俱芦洲,所以北海龙宫很少涉足,掌控力非常弱,甚至要比他离开那一方水域还要弱。

在这样水域,掌控的是像白著王般的水族大妖。

当然了,也因为接近北俱芦洲,龙宫虽然不方便直接插手,但私下动作不断,水族大妖们不仅挂着龙宫的官衔,而且时不时会接收到龙宫的资源,富得流油,手下很多精兵强将,是真真正正的诸侯。

百著王手下有龙宫嫡系,不足为怪。

“以前有玉香洞在,北俱芦洲的妖王和水族的妖王有足够的缓冲。”

李元丰居高而坐,翅膀摇摆,声音回荡,道,“现在金羽妖王要打破这种平衡,水族不会眼睁睁看着,肯定得厉兵秣马,军备准备。”

他八只眼睛晃动,眸光变得幽远,道,“这样冥冥之中的气机碰撞,会使得天机混乱,我们的所有布置,黑云谷的那只蛟龙不会有察觉。”

“从江,”

李元丰说出自己的打算,道,“你去找金羽妖王,如此这般。”

“知道了。”

从江妖王答应一声,道,“我准备准备,即可启程。”

第九十四章 下套

两日后。

竹霜沉雪,倒影入珠帘。

笛声一起,郁郁有花香。

从江妖王戴竹冠,披鹤氅,腰系宝带,手持折扇,温润如玉,登上飞阁,随行有十六狐女,或持宝灯,或举莲香,或捧宝卷,环肥燕瘦,各有美姿态。

玉香狐王梳起高髻,宽松衣裙,肤白晶莹,送到洞府外,美眸泛波,叮嘱道,“从江,此行当小心谨慎,安全第一。”

“我知道。”

从江妖王面上有笑容,道,“我好话好说,金羽老贼不会生疑。”

“走了。”

从江妖王说完,展袖进入深处,下一刻,钟磬一响,飞阁下生五彩光,氤氲胭脂粉气,非常华丽,然后升地七八丈,离开玉香洞,向西进发。

路上无话,这一日,从江妖王一行人来到金羽妖王洞府所在。

只见山路崎岖,峻岭叠峰,险恶非常。

四下怪松生于壁崖,大蟒藏在深涧,涛涛水拍岩石,轰然有声。

声音在四下回荡,一声接着一声,若大鼓一样。

飞阁刚到山中,就被巡山妖怪拦下,一个虎头精提着铁叉跳出来,大声道,“呔,何人来我金羽山?”

从江妖王自阁中走出,立在飞角檐下,光影绕身,清风拂面,道,“你且禀告你家金羽大王,我乃玉香洞二大王从江,奉玉香狐王之命,前来和你家大王商讨成婚之事。”

“玉香洞?那个狐狸精窝?”

虎头精睁大眼睛,像个铃铛一样,手中铁叉高举,道,“你别骗俺,狐狸精窝里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从江妖王笑而不语,摇着折扇。

可他身后的十六个狐女就不干了,提裙下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这个揪着虎头精的耳朵,那个拿小拳拳锤他胸口,又掐又拽,粉腿侧踢的,各种招呼。

“你个笨头笨脑的老虎头,说什么狐狸精窝呢?”

“敢对我们二大王无礼,姑奶奶掐死你!”

“死老虎,多少天没洗澡了?臭死人!打,打,打!”

虎头精被莺莺燕燕围住,一顿粉拳绣腿,推推搡搡,帽子掉了,铁叉掉了,鞋子只剩下一只,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撒丫子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他奶奶熊的,还真是狐狸精窝来的,一股子骚狐狸味。”

“大王,大王,”

虎头精扯着嗓子,破锣一样,很是难听,但传得很远,道,“狐狸精窝派人来了。”

时候不大,金羽妖王的智囊幽狼妖王迎了出来,他个子不高,眼睛很小,眯起来,幽幽的光芒,给人一种狡诈阴险的感觉。

不多现在对上从江妖王,幽狼妖王少见地大笑,来到近前,道,“从江兄弟远来是客,车马劳顿,肯定累了,我们大王已在洞府中摆好酒席,给你接风洗尘。”

从江妖王寒暄了几句,郑重开口道,“我家大王派我来是想和金羽大王商量一下婚事,这个要紧。”

“随我来。”

幽狼妖王听了,心中一喜,玉香洞能够直接屈服,再好不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来到洞府。

不同于玉香洞的精致华美,洞府空旷宏***石低垂,上悬宝灯,晶晶澈澈的光落下来,照在四下的石台石洞,来来往往的妖怪们,身披甲胄,手提兵器,杀气腾腾。

只是看到,就有一种桀骜不驯,扑面而来。

来到深处,从江就见到最近声名大震的金羽妖王。

仔细看去,金羽妖王大马金刀端坐,雄身巍峨,电目放光,头上戴嵯峨双角冠,身披金甲,正饮着酒,顶门上妖气腾腾。

“从江见过大王。”

从江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上前行礼,然后吩咐身后的十六名狐女献上准备好的礼物,道,“这是我家狐王为大王准备的小礼物。”

幽狼妖王看在眼中,见礼物精致,花色各异,小声对金羽妖王道,“玉香狐王选得礼物很用心啊,大王。”

“哈哈哈,”

金羽妖王大笑,高兴地牙都露出来了,招呼从江妖王入座,道,“来,来,来,快坐下,以后我们都一家人了,别客气。”

妖王真的眉开眼笑,实际上,他早就垂涎玉香狐王的美色,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只是由于玉香洞地理位置的特殊,怕刺激到海中大妖,迟迟不敢动作。

现在终于等到自家靠山的话,能够动手了。

想到狐狸精的媚色入骨,金羽妖王就浑身发热,恨不得马上入洞房。

“大王,”

从江妖王将金羽的表现看在眼中,面上不动声色,按照剧本进行,道,“对于大王的看重,我家狐王虽然羞怯,但内心还是喜悦的,毕竟一介女流硬撑着玉香洞,非常伤神,以后有金羽妖王撑腰,也不用提心吊胆。”

“那是当然。”

金羽妖王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神态中自有一种睥睨,他头脑一般,但由于本体的原因,斗法能力极为强悍,对自己战斗力非常有信心,道,“狐王嫁过来的话,肯定不会让美人儿受半点委屈。”

“大王的威名我们都知道的。”

从江妖王继续讲准备好的条件,道,“有一件事,我代表玉香洞上下,想跟大王说一说。”

“你讲。”

妖王金羽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狐王这么多年来撑着玉香洞不容易,我们想给她办一个风光大婚。”

从江看着金羽妖王的脸色,不紧不慢说话,道,“就在玉香洞举行,尽可能地要隆重,要是能够请来真正的大人物主婚就更好了。”

金羽妖王暂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幽狼妖王,这位金羽洞府的军师智囊皱眉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答道,“玉香狐王是香狐一脉的族长,婚礼隆重一点,是应该的。”

“没有问题。”

见军师这么说,妖王金羽咧开嘴巴,道,“证婚人,本大王一定会找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来主持,断然不会委屈了狐王的。”

从江察言寡色,放下心来。

虽然自己和对方斗没有提这位大人物是谁,但十有七八就是黑云谷那位蛟龙了。

要没有对方支持,单凭金羽妖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染指玉香洞。

“任务完成。”

正如自己所想那样,以有心算无心,非常顺利,接下来,就看那一位蛟龙和自家的新大王间的斗法了。

从江放下心思,开始和场中的两位妖王喝酒。

第九十五章 云动

山中。

霜林如锦,西风上杪。

夜色层层叠叠下来,压在枝头,叶长光更长。

幽狼妖王吩咐侍候的侍女将喝得醉醺醺的从江扶下去休息,他站起身,推开窗,飒飒的风吹进来,吹散酒意,耳目一清。

窗外,乔松沉郁,老鹤剔翎。

时不时的鸟鸣,清唳传来。

金羽人逢喜事精神爽,举着青铜酒樽,千杯不醉,大声道,“幽狼,本大王想好了,就请敖大王当主婚人。”

“请蛟天王,”

幽狼妖王听了,踱着步子,目光幽幽,有一种思考,他综合自己得到的信息,道,“从水域传来的信儿,白著王派人接触过狐王,结果吃了闭门羹,正秣兵厉马,准备军备。”

妖王转过身,想了想,道,“水中的老妖们都不是善茬,不会善罢甘休,请蛟天王出动,既可以让其他人看一看蛟天王对大王你的看重,收拢玉香洞的心,而且可震慑周围势力,一举数得。”

金羽对自家军师非常信任,他将樽中酒一饮而尽,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道,“那就劳军师暂时留守洞府,我前往黑云谷,亲自请敖大王。”

“嗯。”

幽狼妖王点点头,笑道,“大王大婚,也是我们金羽洞府上下的大喜事,趁着这段时间,我正好令他们好好准备一下,”

海底,有水宫。

曲珠垂挂,阶下金玉。

两侧竹荫如雨,烟霞重重。

不知百十的蚌女贝女,彩裙宝衣,翩翩起舞。

白著王头戴金冠,身披日月法衣,额头有角,似是鹿角,枝枝丫丫,丫丫叉叉,高有三四尺,金灿灿的,非常耀眼,照耀四下。

真正海底大妖,看着场中舞蹈,不时打着拍子。

比起北俱芦洲的妖魔,水中的大妖们深受龙宫影响,礼仪制度,不在一个层次上,一举一动间,很有章法。

正在此时,陈宏道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后,展袖入座。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歌舞晚了,白著王挥挥手,让侍女们退下,然后看向陈宏道,问道,“怎么样了?”

陈宏道面色不好看,恨恨地道,“我派人在玉香洞附近观察,最近这段日子,确实是在操办婚礼,喜气洋洋的,玉香狐王这个狐狸精眼巴巴就等着嫁给金羽那鸟毛了。”

“也是正常。”

白著王站起身来,高有丈二,雄壮巍峨,道,“以前玉香狐王能够维持玉香洞,主要是我们诸多势力相互牵扯,给她空间,现在敖不群要打破平衡了,她再不识时务,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真可惜了啊,”

白著王摇头晃脑,声音像是唱歌一样。

陈宏道竖起耳朵,难道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果决?

“可惜玉香狐王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要偏移金羽那个粗鲁汉子。”

白著王走来走去,叹息连连,道,“早知道的话,我就将她收入房内,香狐一族体香浸人,是床笫间最好玩伴,给人无尽快乐,我还没有体会过。”

“我,”

陈宏道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白著王不亏拥有龙族血脉,其他不说,好美色的程度是一脉相传。

白著王说完之后,敛去笑容,整个人沉静,一种不同于一般的水底大妖的气质展现出来,道,“北海龙宫可有什么话?”

陈宏道确实是出身北海龙宫,真正的嫡系,负责白著王与北海龙宫间的沟通联系,他自那日从玉香洞回来后就联系过北海龙宫,只是得到的内容让他无奈,面对白著王问话,答道,“不会直接干涉,其他照旧。”

白著王没有意外,抬起头,看向玉香洞方向,声音不大,“这样的话,恐怕难以阻挡了。”

“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陈宏道年轻气盛,并出身于北海龙宫,对于北俱芦洲的妖怪,特别黑云谷的敖不群扩张,非常不满。

“再看一看。”

白著王眸光深深,重新坐下,面上再次露出笑容,击掌打着拍子,一声接一声,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道,“先赢不算赢,我们慢慢来。”

玉香洞。

壁上挂莲花灯,松竹上扯彩带,地上铺丹毡。

四下花开,红红火火,火火红红。

烟霞,丹香,玄音。

看在眼中,就有一种欢快吉祥。

来来往往的狐族少女们,薄裙轻衣,妖娆多姿。

从江妖王从金羽山回来,见到这一幕,暗暗惊讶,自家这新大王还不知道具体结果就这么大张旗鼓,是有别的打算,还是胸有成竹?

玉香狐王自月亮门中迎出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顺利。”

“随我去见大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洞府深处,正看到他们新大王九首微微昂头,翎羽展开,寸寸赤金,闪耀赤彩,火炬一般燃烧。

来到跟前,才能感应到那一种铺天盖地的凶戾妖威。

“气机隐匿,不见踪影。”

从江妖王暗自思量,自他观察来看,周围妖王所在,无不是妖气纵横冲霄,异象贯空,难以遮掩,而像眼前九首妖王一般的,寥寥无几,“难道是天赋神通?”

“黑云谷那一条蛟龙会出面的。”

李元丰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直接开口说话。

“是。”

“果不其然。”

李元丰早有预料,目中有智慧的光,道,“黑云谷的那条蛟龙,这么久了,该活动活动了。”

“大王,”

从江妖王心里有疑惑,想了想,问道,“那位蛟天王当年出世,确实是霸道强势,打得周围妖王纷纷而逃,但这几年隐在黑云谷中很少外出,为何突然动作频频?”

从江妖王皱着眉头,道,“原本支持金羽老贼进犯玉香洞,打破区域平衡,就让人惊讶,突如其来,现在堂堂皇皇来玉香洞,更是锋芒毕露。”

“行事风格变化很大。”

“这个啊,”

李元丰对此看得清楚,他笑了笑,八只眼睛转动,给人眼花缭乱的感觉,道,“原因很简单,那条蛟龙实力涨了,野心大了,就不甘寂寞了。”

李元丰曾经在黑云谷附近徘徊过,对此心知肚明,他还有一段话没有对两个手下说出来,敖不群已经感受到吸收相柳精血的好处,要扩大势力范围和地盘,寻找更多线索。

“只要你能够从老巢出来,”

李元丰四只头颅攒在一起,摇摇摆摆,相柳精血,他势在必得。

“好了,”

李元丰不管眼前两人是否听懂,大翅一展,道,“敖不群远来是客,我们得好好招待一番。”

招待一番,四个字,咬得很重。

布好罗网,待猎物来。

他这一次,要给敖不群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九十六章 喜事

日渐近。

玉香洞,悬灯结彩。

嶙峋石上镌玉蕊,团团簇簇,颤颤巍巍,珊瑚树前发新枝,摇摇曳曳,香气氤氲。

洞府门口,半人高的铜鼎烧着上好的香料,烟气袅袅升腾。

烟霞弥漫,自外到内,给整个洞府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轻纱,风一吹,轻轻掀开一角,就会有欢喜吉祥的乐曲压不住,泉涌一样冒出来。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当,

欢快悦耳的乐曲传出来,绵绵长长,朝夕与游,依依相绕。

听在耳中,眉宇间都有一种喜气洋洋。

柳依依站在洞府门前,一身红裙,垂到地面,上面饰品繁多,金玉点缀,笑靥如花,在迎接贵客。

不多时,就见有虹彩落下,有斑斓五彩的光,不同于玄门的清亮,给人一种繁杂妖娆之感,再然后,光华敛去,走出一女妖精。

这个女妖精,瓜子脸,尖下巴,柳叶眉,樱桃口,腰下束起宽宽松松的七彩裙子,上面是白绫薄衫的上衣,半露香肩,头上戴一枝鎏金洋纹的金簪,手腕脚腕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响镯,颜色鲜艳,一走动,碰撞发音。

乍一看,花花绿绿,鲜艳妖异,很有一种冲击力。

“蛛夫人,”

柳依依是玉香洞以前的三当家,她见到来人,目光一亮,迎上去,笑语盈盈,道,“夫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

蛛夫人用手扶了扶发髻,声音不娇媚,反而有一种低沉,但笑起来格外勾人,不愧是蜘蛛精,能够让猎物入网后摆脱都摆脱不了,笑道,“玉香妹妹好不容易大婚,我怎么都不能缺席,收到请柬之后,就紧赶慢赶来了,幸好没有晚。”

“没有晚。”

柳依依连忙将这蜘蛛精往洞府里送,给她找地方休息,道,“我家狐王正在打扮,夫人稍作休息,一会就能见面。”

“新娘子需要打扮啊,”

蜘蛛精掩嘴轻笑,花枝招展,道,“狐王本来就貌美到令人嫉妒,现在再一盛装打扮,恐怕得把金羽妖王的魂都勾走了,让他做一个短命鬼。”

蜘蛛精随口调侃,她不怕金羽妖王。

柳依依知道,这蜘蛛精虽然修为一般,战斗力甚至比不上自家的玉香狐王,但她们一脉姐妹很多,而且和一位神通广大的百眼妖王交好,所以言行无忌,想到就说。

柳依依知道对方的性子,应付几句后,连忙转身离开,继续到外面接客。

从早上,到下午,夕阳西下,满山洒下红彤彤光,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连绵成一片,映照得四下清清澈澈。

“今天终于完了。”

负责迎客的狐女们七歪八倒地坐在地上,汗水打湿鬓角,黏在一块,气喘吁吁,这次玉香洞的大婚,请来了不少人,玉香洞自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都打起精神来。”

柳依依也累的够呛,她强行打起精神,拍拍手,招呼众人,声音清脆,道,“这是我们狐王的大好日子,也是我们玉香洞的大好日子,一定要让来客们见到我们玉香洞的风风光光。”

众狐女想到自家玉香狐王这么多年的照顾,咬一咬牙,身上的疲劳似乎一扫而空,纷纷起身,散开后,找地方帮忙。

“真累啊,”

柳依依扶着腰,走进洞府,来到里面一静幽室内。

玉香狐王静静坐着藤椅上,身前是花梨木几,长有八尺,飞角平圆,下不用四角,而是天然树根之相撑地,案上放着一瓶花,花瓶很小,插得花却一大团,稀稀疏疏雨色打下来,几乎垂到地面。

玉香狐王一身大红裙,身上饰品华丽精致,她娇颜映在花色下,愈发显得美地惊心动魄。

即使柳依依这样的女子,看在眼中,都觉得惊艳。

“狐主,”

柳依依进来后,行礼说话,道,“客人来了不少,正在外面候着,金羽妖王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到。至于黑云谷的蛟天王,按照日程来看,已到铜雀山外,最多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嗯。”

玉香狐王仰起脸,长长的睫毛抖动,作为妖精,她们没有那么多世俗的规矩,新娘子也可随意走动,道,“你且先去,我马上就过去。”

柳依依匆匆来,匆匆离去。

玉香狐王盘起青丝,美眸看向绿纱窗下,在那里,有一洞庭石,七窍生空,自具风音,呜呜呜作响。

她现在玉颜上看上去平平静静,但实际上,心里面,是又紧张,又激动,又不安,又兴奋,五味夹杂,要按捺不住。

当然了,这可不是即将嫁人成为新娘子的缘故,而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将决定玉香洞上下所有人的命运。

成了,玉香洞这次策划震动四方;败了,上上下下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所有一切她们玉香洞无法干涉,只能看着。

在此时,脚步声响,从江妖王从外面进来。

玉香狐王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向前紧走几步,想起来后,又停下来,声音很小,左看右看后,问道,“九首大王?”

虽然李元丰来到玉香洞不久,但由于强横霸道的力量,以及不同于其他妖王的匪夷所思的神通道术,让玉香狐王又怕又惧,即使人不在,听不到,她也不直接称呼姓名,而是称之大王。

“已经离开了。”

从江妖王也是心中不平静,声音中微微有着颤抖,道,“刚刚去了。”

玉香狐王双手绞在一起,裙裾摇摇,环佩叮当,道,“真担心啊,真不知道结果如何。”

“胜算很大。”

“怎么讲?”

“黑云谷那位蛟龙的厉害,远近可知,即使这几年潜在谷中不出门,但无人敢犯,可见其妖威无双。更何况,他指使金羽老贼染指我们玉香洞,不把周匝妖王和海底老妖放在眼中,底气十足。”

从江妖王顿了顿,继续道,“但九首大王我们都不知道根底,非常神秘,可他敢打黑云谷主意,肯定更不是善茬。”

“那就好。”

玉香狐王深吸一口气,抚平心中的复杂情绪,她对着铜镜,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容妆,咬牙道,“那我出去应付金羽老贼。”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元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玉香洞,腾空上了云霄,不见踪影。

第九十七章 截路

天穹上。

纤云澄净,风吹清姿。

霞过峰头,只余上面,尖尖一角,似少女黛髻,若隐若现。

再然后,飞舟驶来。

初始之时,只是莹莹一点,半个呼吸后,化为十几丈,其色玄黑,覆盖翎羽,似是张开翅膀的怪鸟,神骏非常。

在飞舟中,按着一张金玉大床,挂着轻纱幔帐,上悬明月珠,晶晶耀眼,绽放光彩,自上而下垂落,洒在中央,若水银一样,无声无息。

床的两侧,放置一人高的花瓶,花枝繁茂,伸到床头,香气馥馥,有一种迷醉的味道,让床上的男女愈发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呼,”

又过一会,男子起身,晶光照下,能够看到他英武的脸庞,眉紧鼻正,嘴唇很薄,特别是眼睛,极为细长,眯起来后,黑白分明,光彩射人。

男子起来后,束起金冠,披上战甲,顶门之上,妖气升腾,冲出百丈,凝而不散,浩浩荡荡,昭告四方。

妖王之姿态,四下罕见,让飞鸟走兽退避,不敢于之打照面。

“大王。”

有珠衣少女自室外进来,听墙根听得面红耳赤,她用羡慕嫉妒地目光扫了一眼床上的玉人,再面向男子,声音柔柔的,道,“我们已过铜雀山,再前面是大理谷,离玉香洞不远了,是不是该让玉香洞的人过来迎一迎?”

“不用。”

男子招手让侍女过来给自己整理衣裳,开口说话,道,“我们不用停,直接去玉香洞。”

“是。”

少女低眉,小心服侍。

男子正是自北海来到北俱芦洲打下赫赫声名的蛟龙敖不群,他站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月明山静,猿啼鸟鸣,眉宇间之间,有一种睥睨的姿态。

“正要大展拳脚。”

敖不群居高临下,看着群山之峰,半空中云,雄心万丈,比起上一次,现在的他的实力又稳稳上了个台阶,即使在妖王层次,都是顶儿尖的。

有这样的力量,足可大展拳脚,横行四方。

“统一区域。”

敖不群自小在北海龙宫长大,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妖怪,他雄心勃勃,要将四方荡平,建立一个囊括北俱芦洲妖王和水域大妖的新秩序。

“妖师宫,”

敖不群心里默念,他虽然对这个庞然大物感到忌惮,但也非常佩服,要不是对方的帮助,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吸收到相柳精血,提升力量。

“嗯?”

正在这个时候,敖不群蓦然间有所感应,他双目一凝,激射出两道金光,瞬间百尺,落在下面峭壁上,在那里,怪松蟠结,虬根扎在石缝中,蓊蓊郁郁的松盖倒垂,若小幢一样,荫蔽一片绿荫。

上望青天,下临幽谷。

绿云冉冉,不见其他。

再仔细看,有一怪鸟相,利爪如钩,紧紧抓在松上,四个头颅攒在一起,眸光幽深,松色照翎羽,金青两色相磨,璀璨若锦绣。

整个人一动不动,敛去气机,和泥胎塑像一般无二。

敖不群很是惊讶,要不是自己实力再进一步,还真发现不了。

“是什么妖,是什么怪?”

念头刚落,只听轰然一声大响,震动四方,下一刻,就见原本泥胎塑像般的怪鸟相一下子活了过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倏尔间庞大无匹,乘风而起,双翅展开,向飞舟扑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影子压下来,遮蔽所有。

不可阻挡,威势无双。

“该死。”

敖不群正意气风发,哪里想到会有人敢老虎头上扑苍蝇,现在骤然见到,又惊又怒,可对方来势太凶,加上飞舟相对于笨拙,根本无力阻挡。

没奈何,敖不群只能法力一起,尽可能卷起飞舟中跟自己来的人,然后一跃而起,到了半空中。

轰隆隆,轰隆隆,

在李元丰的撞击下,富丽堂皇般的飞舟四分五裂,千百的碎片向四面八方激射,像是突然下了一场雨,洋洋洒洒,又像是焰火,四下璀璨。

要是不明其中原因的人,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象,恐怕都要鼓掌叫好了,可身为局内人的敖不群却都要气炸了。

敖不群双目冒火,身上妖气纵横,贯通四方,掩去天上明月,投下黑暗,酝酿杀戮和嗜血,一字一顿道,“何方鼠辈,居然敢袭击本王?”

任谁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被人闹个灰头土脸,简直和要进行不可言之事突然发现对方是石女一样,那种败兴让人发狂。

更何况,敖不群从来都不是好脾气之人。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惹祸到连在北海龙宫都待不住,不得不流落在北俱芦洲一个人奋斗。

“哈哈,”

和敖不群相比,李元丰则迈着步子,翎羽抖动,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轻快,看向敖不群连同他周围衣衫不整的各色女子,啧啧道,“龙性本淫,果然名不虚传,连出门都不忘记造人。”

“大王,杀了他。”

刚刚和敖不群欢好的女子披头散发,身不着片缕,又气又羞,张牙舞爪,指着李元丰,跳脚大喊。

李元丰根本不去看她,只盯着敖不群,道,“小蛟龙,终于舍得从黑云谷中出来了?”

敖不群勉强压下心中怒火,伸手阻止枕边人的叫嚣,他看向李元丰,眼前这家伙,四首八眼,翎羽鲜活,利爪钩起,根本不化人,看上去非常凶恶。

敖不群左想右想,也没有想到,在这一片区域有这样的妖王,于是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捋本大王虎须?”

“没有捋你虎须,只是想尝一尝龙肉的滋味。”

李元丰凭空而立,八只眼睛幽光深深,对于敖不群的问话,他当然不会遮掩,道,“你可以称呼我为九首妖王,现在执掌玉香洞,嗯,接下来的话,黑云谷也会落在我的手中。”

“敖不群,乖乖当本王踏脚石。”

“成为本王在北俱芦洲崛起第一个宰杀的鸡儿。”

“九首,玉香洞,”

敖不群听了,先是一怔,旋即目中满是沉思之色,身上血脉中龙属的狂傲之气勃发,道,“不知道哪个旮旯拐角中冒出的无名小妖,居然敢有这样的企图,真真是自找死路!”

“至于玉香洞,在击杀你后,本王自然要将之夷平,杀个鸡犬不留。”

“本王这段时间闭关不出,难道真以为我不会杀人?”

“咹?”

最后一个字,若银瓶乍现,铁骑突起,杀机森然弥漫,直指李元丰。

第九十八章 庙算

李元丰凌空而立,八眼睁开,就看到天穹一暗,倏尔上天垂象,行云布雨,霹雳惊天动地,自冥冥之中打过来,呈现之子状,又像道字。

千百霹雳雷霆,夹杂在黑云直指,彼此碰撞,枝枝丫丫。

稍一接近,就有毁灭恐怖。

虎下山兴风,龙出水则云起。

至少在区域内,原本澄明天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横到爆炸的攻击。

难怪能够自北海龙宫流落到北俱芦洲,掀起声势,打下敖天王的威名,敖不群这一蛟龙委实惊人。

“哈哈哈,”

李元丰见此,不惊不慌,发出长啸,翎羽抖动,红光迸射,赤焰如火,日月交织而炼金,铮铮然长鸣,发出金铁之音,圈圈晕晕的光向四面八方扩散,恍若实质。

两者直接碰撞,光暗交晕。

余波似若碧瓦檐下的水纹,一下接着一下。

面对敖不群的先声夺人,李元丰根本没有躲避,而是硬碰硬,以自己搬山境界的鬼车真身硬抗下来,平平静静。

敖不群亲眼目睹这一幕,长眉皱起,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狂傲非常,但眸光冷漠而平静,有一种沉凝。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刚才的碰撞,立刻让他知道,眼前四首八眼的怪鸟,该是自己来到北俱芦洲最难缠的对手。

“呵呵,”

敖不群双目金光璀璨,这样的强敌反而激发出他血脉中的战斗意志,手一伸,掌中出现一杆亮银枪,枪尖之上,冒着星芒,团团簇簇,来回旋转。

至于枪柄下,血纹交匝,蛟龙之影,来来回回,不停游弋。

“此枪名灭星。”

敖不群手握枪柄,人枪合一,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这种气势是百战百胜中积累下来的,是自杀戮中锤炼成黄金,睥睨四方,不可阻挡。

只看气势就能看出,敖不群战斗经验丰富,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百胜王者。

“今天定饮你的血。”

敖不群的声音掷地有声,坚定不移,蕴含自信。

“敖不群,”

李元丰看到对面妖气冲霄的蛟龙,八只眼睛乱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惨绿之色,令人发憷,道,“你修炼的法门应该是北海龙宫最正统的法门,中和玄门道术和龙脉神通,手中又持有神兵利刃,果然了得。”

李元丰吐字很慢,沉沉的,石碾子一样碾压过虚空,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压力,道,“可你遇到的是我,要不是忌惮你在黑云谷老窝中的布置,早就直接上门将你赶走了,何须费心费力调你出来?”

李元丰话语不断,继续道,“这样也好,让你做踏脚石,让本王彻底在北俱芦洲站稳脚跟。”

“胡吹大气。”

敖不群冷哼一声,脚下一踏,雷爆炸开,周匝灿白的光荡漾,他身子一提,手中的枪杆一旋,枪尖笔直一线,指向李元丰。

敖不群是蛟龙出身,修炼的功诀兼备玄门和龙族特质,但战斗起来,更偏向贴身肉搏,以力取胜,当然了,他同样会神通道术,但引而不发。

原因并不复杂,不同于玄门积累法力于气海中,敖不群炼气转化为法力,很大部分用来融入血脉中,对自己肉身进行千锤百炼,余下的,存起来。

正是这样,敖不群比起同境界的玄门正宗的修士,身体内的法力少的可怜,必须用在关键时候。

像是龙族,像是接受妖族大贤传下新功诀的妖族,都是这个情况,他们不同于人类,本体强横,这般修炼,虽然法力少,但拥有不可思议肉身,有所失有所得,进行一种很自然的平衡。

实际上,不止龙族妖族,天生有强横肉身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灌江口的三只眼的男人,西游记中的主角之一的花果山的那个猴子,都很少用道术神通,将绝大多数法力来淬炼肉身,看重肉身本质。

“肉身,”

李元丰在北海中,见识过龙族,见识过旁门,见识过妖王,见识过天庭的玄门正宗,见多而识光,对于敖不群的打法,他是求之不得。

真有论起肉身搏杀,力量碰撞,上古天妖可是能够和巫族大能争锋的,这是强项。

“咄。”

眼看敖不群一杆银枪刺来,李元丰一首低垂,吐气如雷,音波炸开,打在枪尖上,分散亮银枪的冲击力,待力量稍退,另一首后发先至,张开口,无声无息的力量弥漫开,笼罩四下。

“是毒?”

敖不群见此,差点笑出声来,对面的怪妖居然敢在自己面前用毒,真是不知死活。

恐怕怪鸟妖还不知道,因为母亲一族的原因,自己可是名副其实的毒蛟,而来到北俱芦洲黑云谷后,吸收相柳一部分精血,得到这位上古鼎鼎大名的毒神的力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以说,用毒是自己最强手段。

对方要以卵击石?

“那就成全你!”

敖不群大喝一声,身子一抖,口一张,吐出一道水箭,呈现出墨黑色,浓得化不开,和李元丰放出的鬼车之毒碰到一起。

“什么?”

令敖不群震惊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毒液喷出,和对面的毒液碰撞,居然一开始就落下下风,被不断吞噬。

是的,吞噬,以强凛弱,进行吞噬。

狼入羊群,肆无忌惮。

“敖不群,这就是你的底牌?”

李元丰开口说话,声音中有一种讥讽,比起眼前蛟龙,自己更具威势,不只自己实力在他上面,自己知己知彼。

毕竟敖不群打下赫赫声名,其成名手段只要认真打探都能看出。

再说了,对方能够在沾染相柳精血的黑云谷生存下来,且如鱼得水,肯定对毒一道有造诣。

有心算无心,占据上风。

从敖不群离开自己的老窝黑云谷,就注定了这场斗法的胜负!

“敖不群,”

李元丰四个头颅同时发声,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道,“乖乖束手就擒。”

“痴心妄想。”

敖不群手捏亮银枪,一步不退。

在李元丰和敖不群两人交锋的时候,在玉香洞中,各路人马到场。

第九十九章 变故

洞府中。

悬花如刻,叶似缀玉。

阶下雨后青苔生,绿惹可爱。

林林的松竹上,灯火摇曳,星星点点,落到地面,叮咚一声。

玉香洞的大大小小的狐狸精们,或是云鬓盘起,或是身披宫裙,或是描眼画眉,或是素面朝天,怀中或抱琵琶,或抱竖琴,或拿横笛,或摇小鼓,十几种乐器,认真弹奏。

天光照下,狐狸精们捋袖露臂,纤纤玉手,晶莹生芒,郁郁有香气。

蛛夫人衣饰色彩花里胡哨,非常艳丽,她画着深深的眼影,五彩斑斓,声音很低,不可闻,吃吃笑道,“香狐一族果然媚色天成,勾人魂魄,早知道的话,还不如大兄早出手,将她们收入门下。”

蛛夫人衣裙摇摆,似乎对自己说话,可听话语又不对,道,“特别是玉香那小蹄子,正适合大兄你修炼神功,现在白白便宜了金羽那傻鸟了。”

说到这,蛛夫人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阁台,珠帘卷起,明光稀稀疏疏,妖王金羽面上笑容不断,杯到酒干,高兴得眉开眼笑到不行。

至于准新娘子玉香狐王精心打扮后,美丽不可方物,容光焕发的样子,连身为女人的蛛夫人都要嫉妒了。

在此时,有细细声音发出,很轻,但有金铁音,吐字清晰,道,“玉香洞附近区域牵扯到北俱芦洲和北海水域,局势乱如麻,相互制衡,都不敢随便打破,正是这样,才让玉香狐王这个小狐狸精维持这么多年。”

声音似乎从蛛夫人贴身小衣上传来,继而鳞鳞光动,文采斑斓,有一人影若隐若现,头戴金冠,身披黑色法衣,脚蹬云头履,腰系丝绦,面如瓜铁,目似朗星,小不可见,时刻变化,道,“那条蛟龙能够动手,不只因为他实力不错,性格强硬,他本身的北海龙宫背景有不小的原因。”

“龙宫背景?”

蛛夫人微微一愣,反问道,“不都说这蛟龙是被北海龙宫赶出来的?”

“说是被赶出来就真的被赶出来?”

蛛夫人贴身小衣上的人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他皱了皱鼻子,似乎觉得香气过浓,道,“说不定是龙族打入北俱芦洲的棋子,龙族的人,能够存活这么久,可不只因为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墙头草,谁强依附谁,也是他们通常能够未雨绸缪,提前做下布局。”

“就说现在的局势,”

人影侃侃而谈,有一种智珠在握,道,“临近北俱芦洲的水域中,有好几个难缠的大妖,还有几个海上仙门,虽然名义上亲近北海龙宫,但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自己人,听调不听宣。如果真让敖不群统一了,局面就完全不同。”

“当然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连真正局内人都不一定清楚,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我们就不能忽视。”

“大兄你真的不一样了啊。”

蛛夫人静静听完,美眸中闪耀着奇异的光彩,道,“自从你得到那无名似道非道似佛非佛的存在传授的法诀后,不但境界修为急剧提升,而且还智慧自悟,明白了很多道理。在以前,我们可只知道打打杀杀,很少动脑筋啊。”

“是不一样了。”

人影对此最有感触,自修炼那位存在传授下的法门后,思维压下体内血脉的暴躁杀戮,让自己能够以一种智慧和长远的目光看待事情。

他默默想着心事,看来自己以后真得照那存在所讲去西牛贺洲寻找自己的机缘。

可到底是什么机缘呢?

且说金羽妖王披红带彩,精神十足,他听着上面众狐女的弹奏,忽而像仙鹤翩翩,停留松下,徘徊不前,低头看云低,时而乐声饱满,粒粒似宝珠,璀璨光明,再然后双人并进,比翼齐飞,男欢女爱,令人向往,心里都是痒痒的。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眼中要冒火,开口道,“美人儿,这曲儿好听啊,待以后,你亲自下场唱一出,舞一曲。”

玉香狐王压下心中厌恶,黛眉挑了挑,玉颜上有笑,声音又软又酥,道,“以后自会随大王的意的。”

“哈哈,”

金羽得意到大笑,伸开胳膊,要去揽身前佳人。

玉香狐王脚下一转,如朝霞出云,舞姿翩翩,似迎还拒,躲过了金羽的动作,她不等金羽接下来的动作,捋了捋垂下来的青丝,抢先开口道,“我们都准备妥当了,就等蛟大王来,怎么现在还不见踪影?”

“蛟大王,”

听到这三个字,金羽刚刚膨胀的色心色胆瞬间冷下来,他想了想,同样疑惑,道,“按照日程来算,蛟大王应该要到了。”

敖不群这次从黑云谷赶来玉香洞,可不是遮遮掩掩,而是大张旗鼓,提前将行程发了过来,让人心中有数。

这样的动作,彰显自信,要给海底大妖们震慑力。

只是敖不群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有人半路截杀他。

“不会在半路出事了吧?”

玉香狐王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只觉得心中砰砰砰跳个不停,前所未有的紧张,这金羽老贼不清楚,可她明白,敖不群到现在没有来,肯定是被九首拦住了。

两者斗法,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哈哈,”

金羽妖王大笑,根本不在意,道,“以蛟大王的神通广大,谁敢捋虎须,前去自寻死路?”

对于敖不群的实力,他有超乎寻常的自信。

因为像他一样归于敖不群麾下,可不是因为对方品质感召,实在因为被硬生生打服的。

可话音刚落,蓦然间,玉香洞府上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这声音,非常之大,远远传开,四下回响。

声音之中,带着怨恨,痛苦,不甘,难受,夹杂在一起,如同夜枭的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只是听到,就让人觉得痛苦。

“这声音,”

听到声音,反应最快的是蛛夫人贴身小衣上的人影,他目中有奇特的光,连忙催促蛛夫人出去,道,“有好戏看了。”

“咦?”

不只附身在蜘蛛精上的人影,来客之中,一位姿态从容,手持扇子的中年人同样反应很快,踱步出去。

“我们出去。”

金羽妖王心中不安,不顾其他,跑步出去。

至于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两人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单章

提前说一下,上全站强推了,书会在十月一正式上架。然后,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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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过江龙

众人出得玉香洞。

洞府门口,松柏森郁,蔓萝垂阴。

烟霞洗青石,流泉穿竹林。

原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现在不时有血雨洒下,细细碎碎的,或大或小,落在地面上,染成嫣红,弥漫一种凶戾。

血痕斑斑,支离破碎。

乍一看,血色横入眉宇,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鬼?”

金羽妖王横着眼睛,怒气冲霄,大喜的日子,谁这么不长眼?

“那是?”

玉香狐王眨了眨眼睛,美眸中有明光迸射,看向半空中,在那里,风云激荡,黑影翻滚,霹雳交错,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自上面传下来。

声音凄厉,蕴含痛苦。

哀鸣的猿啼,与之相比,都差上几筹。

蛛夫人感应到自己贴身小衣上人影的波动,来回摇晃,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影戴金冠,身披黑色法衣,脚蹬云头履,越来越清晰,背后隐隐出现千百目光,似是眼瞳睁开,洞彻所有,道,“你慢慢看。”

轰隆隆,

在这个时候,漫天云光一开,纤云像是帘幕一样卷起,层层向上,四个头颅出现,八只眼睛乱转,几十丈妖身上翎羽抖动,色彩斑斓,华美无比。

庞然大物利爪如钩,紧紧抓住一条蛟龙,任凭其翻滚咆哮,但爪子深入皮肉里。

每时每刻,随蛟龙翻滚,他身上鳞甲脱落。

叮当,

只听一声脆响,玉香狐王睁大眼睛,就看到自己脚下多了一枚鳞甲,方圆五六尺,上面交错纹理,纵横斜竖,熠熠金光闪耀,孕育一种威严。

威严,浩浩荡荡,是名副其实的龙威。

“成功了。”

玉香狐王握紧小拳头,其他人不知道半空中遮天蔽日的怪鸟相,她可知道,有这样四首八眼只有一个人,就是他们玉香洞的新大王九首了。

这样的话,蛟龙的身份可想而知,只有那位黑云谷的蛟龙了。

从江妖王跟在玉香狐王身前,伸出手碰了碰她,声音不大,道,“大功告成,不用再和金羽老贼虚与委蛇。”

“嗯。”

玉香狐王用力点点头,容光焕发,清丽照人。

“敖不群,”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苍穹之上伸展开翅膀的怪鸟,声音传出,轰然若雷鸣,字字沉重,蕴含杀机,道,“还要负隅顽抗?”

“啊,”

敖不群龙身之上鲜血淋漓,龙鳞乱飞,惨不忍睹,发出哀嚎,道,“九首,你不得好死!”

“冥顽不灵。”

李元丰声音若雷击,每一个字,打入对方的耳中,震荡四下。

“什么?”

“蛟天王?”

“怎么会?”

半空中的对话落下,立刻就引动了来参加玉香洞大婚的各路人马的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名鼎鼎的的蛟天王被人打得这么狼狈?

“我,我,我,”

其中最为震惊的非金羽妖王莫属,他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条蛟龙吃亏了。”

一个中年男子摇着折扇,目中有金光,照出半空中的景象,似笑非笑,又有一点惊讶,这个是真没有想到。

轰隆隆,

天上蛟龙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嚎叫,身子一扭,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剥去龙鳞,变得赤条条的,像是褪衣一样,整个人往下一落,迅速缩小。

龙,可大可小,可升可隐。

现在敖不群就变小之后,隐去不见,没了踪影。

溜了,溜了。

“跑得真快。”

李元丰看在眼中,有点讶然,刚才蛟龙的神通,不似龙族,而有一种特殊的韵味,难以用言语形容。

看来敖不群能够在北俱芦洲崛起,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机缘。

“以后再说。”

李元丰念头一转,收了神通,翅膀一展,自半空中飞下,稳稳当当落在玉香洞洞府门前的松盖上,居高临下,看向各路来的宾客,道,“本王乃玉香洞新大王九首,欢迎诸位到场。”

李元丰话语继续,铿锵有力,道,“更为准确的讲,以后会是黑云谷,金羽山,玉香洞,这一片区域的王!”

话语落下,场中鸦片无声。

虽然众人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惊。

不可一世的敖不群出关之后,本来要有大作为,将玉香洞收入麾下,成为这一区域首屈一指的权势妖王。

可现在完全反转,出师未捷啊,成了这位陌生的妖王九首的踏脚石。

其中的纷纷扰扰,真是复杂。

“不可能。”

金羽妖王本来要娶媳妇,结果靠山到了,一切成空,整个人都要疯狂了,他怒发冲冠,眼睛大的像铜铃一样,瞪着李元丰,道,“蛟天王怎么会败?”

“聒噪。”

李元丰对上敖不群这样血脉强大身怀秘术的真正妖王有点吃力,但金羽这样金丹境界的小妖王还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实在是被蒙蔽了心智,自寻死路。

于是李元丰根本没有犹豫,利爪伸出,化为磨盘大小,后发先至,只是一下,就扣在金羽妖王的头顶上,鬼车之毒无声无息渗入。

金羽妖王根本躲不起去,脸色变得青黑,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可鬼车之毒何等霸道,一会儿,他木头一般,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这个准新郎,成了一具尸体。

“呼,”

玉香狐王轻轻出了口气,原本压在心头的石头被搬走,她身上压力一点不见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感觉,真好啊。

至于其他人,见到李元丰果断杀戮的凶戾手段,脖子后都冒寒气,这个来历陌生的妖王,不只长相凶恶,手段更是狠辣霸道。

真让人惊惧,下意识离得远一点。

“厉害啊,”

蜘蛛精站在一花树下,看着站的高高的李元丰,声音低低的,道,“先将那条蛟龙打个半死不活,现在又灭杀金羽,雷霆万钧,霸道强势。”

“现在因为玉香这个狐狸精的婚礼,各路人马来聚,这妖王九首一下子打响了声名,成为附近区域最扶摇直上的存在。”

这样的崛起,真是猛烈。

蜘蛛精贴身小衣中的人影刚要说话,蓦然间,就见李元丰的目光横了过来,八只眼睛上下打量,直接开口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第一零一章 百眼魔君

蜘蛛精抬起头,美眸上下,以丹紫三四横,血晕妆成,她刚要说话,在此时,裙裾之间,有千百光芒激射,金灿灿的,恍若实质。

光芒自上而下,垂到地上,日月照云,左右一转,影子由虚化实,头戴金冠,身披法衣,面如瓜铁,目落朗星。

稳稳而立,来人法衣上千目半睁半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刚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目中充塞满满光,不像日光和煦,不如月色新冷,而是膨胀胀的,像针扎一般刺痛。

刺痛,非常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玉香狐王离蜘蛛精这个塑料花姐妹最近,她对金光感应最强烈,哎呀一声,差点跌倒。

其他人,都东歪西倒。

场面一度混乱。

“千目,”

从江妖王见到这一幕,身子急退,根据蜘蛛精,再加上眼前奇异的金光,认出来人,这可是似乎不逊色于黑云谷那条蛟龙的存在。

“哼,”

李元丰见此局势,知道对方是一个下马威,他没有别的动作,一首低垂,倏尔张开血盆大口,化为无底洞,吞噬所有。

金光寸寸过来,进入口中。

若月浸深井,古波不起。

“嗯?”

千目见自己金光被限制,面上有惊讶之色,要知道,这可是自己天赋神通,即使现在不是本体到来,但本质尚在啊。

这个怪模怪样的家伙,果然不愧是打得傲娇的那条蛟龙半死不活的存在。

“千目,”

李元丰做的功课很足,八只眼睛盯在男子身上,他倒不在意对方的称号,而是见到金光,又想到千目,蓦然想到西游记中一个很有名气的妖怪。

那个妖怪是蜈蚣精,被称为百眼魔君,多目怪,最为厉害的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十分利害,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爆燥气朦胧,当时连孙悟空都抵挡不住,去搬得救兵。

再说了,还有这男子身前的蜘蛛精,让人不得不想到盘丝洞。

只是书中所讲,取经四人一马遇到的妖怪好像都在西牛贺洲啊,不应该在北俱芦洲。

或者以后会去?

李元丰压下念头,目中有凶芒闪耀,不管对方是不是那个黄花观中的蜈蚣精,但今日是自己在北俱芦洲打响名声的一天,绝不容许有任何瑕疵。

有此决断,李元丰鬼车真身上翎羽抖起,四个头颅攒在一起,看样子蓄势待发,一旦发作,必定雷霆万钧。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千目却后退一步,身上金光收起,道,“本王看那条蛟龙也不顺眼,以后你能执掌黑云谷,可喜可贺。”

要在以前,即使千目真身不在场,也不会退让。

但现在,他已决定会前往西牛贺洲,于是不愿意进行无聊的战斗。

更何况,眼前的怪鸟不是善茬,一旦动手,自己眼前亏肯定要吃得。

“那就是贵客了。”

李元丰见对方主动退让,得了面子,自然也不会得寸进尺,他吩咐一声,道,“玉香,好好招待一下千目妖王。”

“是。”

玉香狐王已除去身上的新娘装扮,悄悄换了身青裙,清丽可人,她袅袅来到千目妖王跟前,小心翼翼说话。

她真没有想到,千目妖王会来。

这个妖王可很特立独行,不合群,但实力之强,有目共睹。

“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李元丰眸子一转,惨绿的目光盯在一个中年人身上,开口道,“阁下身上水气这么浓,不知是水底哪位了?”

事实上,这个中年人的隐匿法门真的厉害,要不是自己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对气机格外敏感,真发现不了。

鬼车真身在斗法上战力无双,天赋绝伦,但在这种细小上显得迟钝,幸好自己前往长恨歌世界有所弥补。

毕竟在天地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任何时候,懵懵懂懂,总容易翻船。

刷刷刷,

听到李元丰的话,场中的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过去,然后满是疑惑,因为眼前的人,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出众。

不过下一刻,中年人哈哈大笑,身上绽放出光彩,整个人模样大变,同样头戴高冠,身披法衣,额头有角,似是鹿角,枝枝丫丫,丫丫叉叉,高有三四尺,金灿灿的,非常夺目。

身上浩荡妖气,冲霄而起。

正是水域的大妖,白著王。

白著王作为水域中独霸一方的妖王,和北俱芦洲的妖王有截然不同的气质,他站在松下,清影上衣,从容而雍容,声音清亮,道,“玉香洞换了新主人,作为真正的近邻,本王不能不来看一看啊。”

“现在来看,”

白著王目光扫过血迹斑斑的洞府门口,零散的龙鳞在地面上,浸染黑青,是毒液留下的,嘴角微微上翘,道,“果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没有太过直白,但话语中的意思明显,不欢迎李元丰入主玉香洞,甚至占据黑云谷。

不同于千目,这位水底大妖的势力范围和玉香洞附近接壤比邻,他一点不愿意有一个强势邻居。

“本来想看一看敖不群那条蛟龙是不是北海龙宫的暗棋,”

白著王头上犄角上的光越来越盛,如大日一般,身上气势惊人,心里暗自想,道,“计划不如变化,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新妖王。”

“有意思。”

千目妖王将自己目光自身前的狐狸精身上拔出来,投向场中,看着对峙的两人,他都没有感应到白著王到来,但毫无疑问,只要到了,两者肯定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在他看来,眼前两人都不是好东西,最好来个鱼死网破,把猪脑子都打出来最好。

“白著王,”

李元丰身子拔起,翎羽在光下,鲜艳如火,他没有多的废话,妖力激荡,脖颈倏尔拉长,四个头颅瞬间延伸到白著王的跟前,上下左右,攒射爆发。

一上来,全力爆发,势不可挡。

白著王刚开始的时候,面带笑容,从容不迫,但等真交手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原因无他,这个陌生妖王带来的压迫力太大。

自己与之相抗,隐隐有一种吃力感。

不知不觉间,落入下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著王身子一纵,跳出战圈,最后深深地看了李元丰一眼,道,“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再见分晓。”

语气依旧强硬,可这位海底大妖说完之后,杳然离去。

第一零二章 冰山一角

是日。

天光斜照。

竹看冷影,松上人衣。

风落剪叶子,稀疏有致,摇摇摆摆,映出中央李元丰,四首八眼,利爪如钩,身上翎羽团簇繁花,光可鉴彩。

整个人在洞府门前,只是站立,就有一种气质。

在场的人,心头沉甸甸的,下意识低头,不敢高声语。

即使像蜘蛛精这般性子出挑,天不怕地不怕的,都眨着大眼睛,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因为他们都亲眼目睹,这个看上去样子很凶恶的妖王,果然凶恶,先将蛟天王打个半死不活,然后压下千目,再赶走白著王。

这一番动作,睥睨四方。

任何不傻的人全明白,从此往后,北俱芦洲将又崛起一强势妖王。

李元丰阴神居于识海中,光泽如镜,照出玉香洞外诸多妖怪的神情,纤毫毕现,一个不落,他暗自点头,经此一役,自己不再寥寥无人闻。

在以前,实力不够,韬光养晦,可现在,唯有锋芒毕露,步步向前。

因为在北俱芦洲,妖魔横行,强者为尊,要有所作为,亮出拳头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震慑力,比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好用。

“从江,”

李元丰唤过从江妖王,吩咐他将原本玉香洞准备的婚礼宴席改为辞旧迎新的宴席,款待自四面八方来的各路妖魔鬼怪,他一个人上前,去找千目。

“本王也想跟你谈一谈。”

千目点点头,于是蜘蛛精和玉香狐王两女齐齐动手,亲自收拾一精舍。

四下花叶萧疏,斑驳上檐下。

亭后有古井,泉涌上冲,沛然落下若串珠,叮咚作响。

李元丰和千目落座,两个女妖精则煮茶倒水,忙里忙外。

“先恭喜九首妖王了,”

千目身上的打扮独树一帜,说话很慢,有条理,道,“以后这一区域,尊下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元丰照单全收,没有谦虚,昂然道,“这只是开始而已。”

千目坐直身子,目光幽幽,道,“水域的几个大妖可不是好对付的,白著王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北俱芦洲的妖王也不是善茬,不会无动于衷。”

“九首妖王神通不凡,但要四面结仇,可能碰钉子。”

这番话,他说的很直接。

在千目看来,对方这多头怪鸟虽然不凡,但和自己不相上下,能成为一方妖王,但想统一附近区域,痴心妄想。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

李元丰自信满满,经过此番动手,他隐隐把握到四下妖王的实力,确实现在自己能够勉强压下,但无法强势碾压,但接下来,自己会得到黑云谷,吞噬相柳精血,将自己的战斗力再提升一个档次。

到时候,局面自不会一样。

千目看完,认真看了李元丰几眼,见其郑重其事,不像是信口胡扯,心中诧异,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李元丰见千目对自己的扩张宣言看上去漫不经心,不太在意,转念一想,试探问道,“莫非千目妖王你志不在此,打算前往别处?”

“嗯?”

千目真的惊讶了,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对人说话,对面这来历不明的九首怎么会知道?

“呵,”

李元丰早盯着千目,见其神情变化,虽微小,但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了然,再次道,“西牛贺洲?”

说完这个,以李元丰的心志,都有一种波澜。

或许,从现在开始,自己可以稍窥西游的真正背景。

里面的迷雾,掀开一角。

“不错。”

千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想了想,隐有灵光,眸子不见其底,道,“是有意去西牛贺洲走一趟。”

“西牛贺洲是个好地方啊,佛法昌盛,灵山极乐。”

李元丰坐在云榻上,眺望远方,话语不急不缓,道,“以后说不定我也得走一遭。”

“佛门,”

千目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位似道非道似佛非佛存在,心中莫名蒙上一层阴影,或许自己能够碰到,不是意外。

眼前迷雾重重,看不清楚。

提到这个话题,接下来,话语变得寡然无味。

场面一度尴尬,无话可说。

千目又待了一会,交代李元丰以后多联系,然后携带蜘蛛精,腾云离开。

精舍中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旭日初升,晨曦映在松竹间,金芒跳跃。

早风徐徐来,吹拂香气,扑人口鼻。

狐狸精早识趣地躲到一边,李元丰一个人坐在精舍中,日光自小窗中照入,落在身上,像是铺上一层碎金。

“果不其然,”

李元丰静静思考,在他的认知中,西游是很深的水,不止取经四人一马都各有背景,甚至连取经路上遇到的各种牛鬼蛇神,也不是随随便便遇到的。

取经路上的妖怪,除去各路大神大能的各种坐骑,其他的也有能够让孙悟空都吃瘪的存在,肯定不是阿猫阿狗的。

而这样的妖魔鬼怪齐齐聚集在西牛贺洲,肯定不是巧合。

现在见过蜈蚣精后,证明自己判断没错。

西游的背后,或者真有玄门佛宗天庭等等等等大势力的博弈妥协,或者其他隐藏在其下的漩涡。

“冰山一角。”

李元丰不由自主地起身,在精舍中踱着步子,西游背后的水无疑是很深的,而在西游之前,或许也有非同一般的大事发生。

因为在李元丰看来,现在的妖王千目虽然修为不弱,但最多和自己一个档次,但后来可是凭借蜈蚣精的天赋神通让孙悟空落荒而逃的狠角色,那个战斗力,肯定得真仙以上。

这样大幅度的实力提升,不可能只是有时间即可。

“会是什么?”

李元丰踱步来去,想不明白,这很可能涉及到天地之秘,不是自己能够窥见的,但自己必然会经历。

要知道,在西游记中,九头虫可是坐镇碧波潭,给取经四人组添了一个大大的阻,最后还是灌江口的三只眼出面才将鬼车赶走,没了踪影。

而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蜈蚣精是被毗蓝婆菩萨用金针降服,被捉到洞府成了看门的。

同是西游路上的妖怪,结局不同。

现在接触蜈蚣精,或许有少许危险,但要能窥见西游的秘密,是值得的。

毕竟如今自己的鬼车真身可不是弱不禁风,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去黑云谷。”

李元丰有了决断,更迫切地提升力量。

有此决断,他毫不犹豫,点齐人手,离开玉香洞。

第一零三章 入主

路上无话。

李元丰按下云头,驻目观看,只见眼前远山图开,千百峰头如攒,高可攀云,中间交错深谷幽涧,不见其底。

高高低低,高中横日月,低里沉碧烟。

忽而猿啼传来,在四下回荡,传得很远。

“黑云谷,”

狐狸精跟在身后,云鬓挽起,脚踏绣花鞋,她同样看在眼中,黛眉微微蹙起,看上去有点退避,因为在这一片区域,时不时黑云弥漫,或大有亩许,或小似灯焰,零零散散,可稍一接近,就有一种腥气扑鼻。

这种腥气,不是杀戮血腥,而是说不清,道不明,让人下意识敬而远之。

当然了,狐狸精不会知道,黑云谷有此异象,是因为上古大神相柳的一部分精血落于此,常年浸染下去,让这一区域毒气瘴气密布。

除非像敖不群这般拥有不一样血脉,才会如鱼得水。

而对于李元丰,则是真正神丹妙药。

他一番谋划,入主黑云谷是关键。

“哈哈,”

李元丰蓦然发出一声大笑,他鬼车真身一摇,化为百丈高,然后四个头颅伸出,似是小山包一样大小,然后脖颈鼓开,血盆大口迎上经久不散的黑烟。

哗啦啦,

大口张开,如同凭空出现四个无底洞,黑烟自四面八方过来,全部被一口吞下,然后直接融入鬼车血脉中,分布在真身。

做完这个,李元丰收回真身,打了个饱嗝,四个面孔上满是心满意足。

舒坦,真的舒坦。

“相柳精血,”

李元丰目中精芒大盛,灿灿光明,不同于自己在龙宫中得到的木雕中蕴含的精血,也不同于自己在海域激斗中牵引来的冥冥意志,眼前黑云谷中相柳精血沛然,历经无数岁月,也能不朽而存在。

“黑云谷,”

从江妖王睁大眼睛,见上空黑烟尽去,纤云澄明,天光照下来,险谷深潭,老鳖伸出脑袋探月,郁郁松下,苍狼捕食羚羊。

眼前黑云谷的真面貌,少了三分阴翳,多了两分生机。

不同于玉香洞,但别有姿态。

哐哐哐,

这样动静,惊动了黑云谷中留守的妖怪们,他们还不知道自家的大王敖不群生死不知,现在听到声响,敲着铜锣,列队出来。

“呔!”

为首的是个两丈高的豺狼怪,手提大砍刀,他见到外面的人影后,瞪大眼睛,道,“何方鼠辈,敢来黑云谷撒野?”

气势汹汹,声音若打鼓。

李元丰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气,将之吹得七零八落,他原本没有直接攻打黑云谷,而是引蛇出洞,是忌惮敖不群借助黑云谷发挥地利,但现在敖不群不见了,剩下的小卒子如何抵挡地住横冲直闯的鬼车?

很快的,李元丰把留在黑云谷的妖怪们打死的打死,降服的降服,上下扫荡一遍,确保没有死角。

然后李元丰来到聚义厅,稳稳当当坐下。

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站在下面,墙壁上悬挂的宝灯照出两人的神情,都有一种跃跃喜悦。

“从江,”

李元丰早有打算,不用想,立刻吩咐道,“你用最快速度整合本王打下来的势力,不求什么铁板一块,但要有秩序,让他们知道这一片区域是本王做主。”

从江妖王掩不住喜色,这样的任务,他很拿手,也很感兴趣,于是军令状道,“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玉香,”

李元丰吩咐完从江妖王,再看向狐狸精,交代道,“你派遣族人,去见一见嫁在各地的同族,有两个要求。”

玉香狐王不说话,仰起玉颜,仔细听。

“其一,尽可能收集北俱芦洲妖王的信息,比如真形,武器,神通,性格,习惯,等等等等,任何相关的,都不要放过。”

“其二,观察一下有没有像黑云谷这样奇异的地方。”

“黑云谷?”

玉香狐王蹙起眉头,俏脸上露出疑惑,在她眼里,黑云谷是比玉香洞地域广,山更险峻,谷更幽深,但并没有超乎常理的地方。

李元丰自然不会直接说什么相柳精血,他略一沉吟,道,“黑云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你看有奇怪黑烟黑云,毒虫出没,瘴气很深。”

上古大神相柳除了他九个头颅的不可思议能力外,最为强横的就是他身上的剧毒,堪称天地间数得上的。

相柳精血浸染之地,其他不好说,但毒不会少。

事关自己以后实力提升的关键,李元丰很有耐心,有问必答,详细给玉香狐王。

李元丰见玉香狐王没了疑问,口一张,吐出不少丹药,法器,材料,等等等等,在北俱芦洲这样妖怪横行的地方愈发珍贵,道,“不能空手上门,带点礼物。”

李元丰送给狐狸精一件彩莲金缕衣,给了从江妖王一柄玉如意,都是外道元神层次炼制的宝贝,道,“好生做事。”

“是。”

两人收回东西,美滋滋。

“去吧。”

李元丰把两人打发走,自己一个人端坐在宝座上,座背金玉上挺,高高华盖垂下,点缀宝石,玛瑙,玉坠,千姿百态,非常华丽。

蛟龙,还是偏向于富丽堂皇的奢华。

“希望他们做事能够顺利一点。”

李元丰想着心事,随着认识千目,西游的序幕正缓缓拉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启,所以要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要提升实力,现在来看,一方面要寻找相柳精血,另一方面则寻找天地精粹,然后滚雪球般发展。

时不我待啊。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循着相柳精血的气机,往深处去。

越往里去,洞壁上黑苔深深。

林林总总的乳石自上而下垂下,水珠似坠非坠,不停摇曳。

风吹出来,有一种鬼哭狼嚎。

要是普通妖怪,进来之后,肯定得瑟瑟发抖,但李元丰缓慢而行,越往里走,越是兴奋,他虽然早知道黑云谷中有相柳精血所化,但真置身其中,才发现,黑云谷中浸染的相柳精血超乎自己预料。

真是让人高兴啊。

再走一段路程,洞壁中悬挂的莲花灯不见了,里面幽幽深深。

“这个地方,”

李元丰上下前后打量,发现前面痕迹很少,看来敖不群这个蛟龙来到黑云谷后并没有真正深入到最里面,只是在外围吸收消化相柳精血。

第一零四章 遗宝

洞内。

穹顶半拱,周匝飞石凌空,嶙峋做鬼怪状,张牙舞爪。

在地面上,坑坑洼洼,或曲,或直,或半月,水汇聚到其中,或深或浅,或不见其底,不一而足。

仔细看去,水光幽幽,波纹粼粼,时不时有莫名声音发出。

声音交匝,窸窸窣窣。

听在耳中,浑身上下难受。

“难怪那条蛟龙也止步于此。”

李元丰四首八眼,惨绿色的目光看向洞穴,暗自点头,相柳精血浸染在谷腹内,衍生出千姿百态的地形和怪物,敖不群要同时对付,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对于自己来讲,不一样。

相柳气机,毫无影响不说,还可直接吞噬。

正在此时,仿佛感应到李元丰的气息,坑坑洼洼的水潭水池里,波光一开,自其中,跳出一条接着一个的怪物。

怪物身似蛇,或两头,或三头,头上生角,肋下有翅,翅膀很多,何止千百,甫一飞动,发出共振的魔音。

最为吸引人目光的是,自腹部延伸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隐有分叉。

怪物们出现后,冲李元丰过来,尖尖的嘴巴若针孔一样,样子凶恶。

“相柳精血沾染下所化的怪物,”

李元丰看在眼中,并不惊讶,他鬼车真身一摇,第四首伸出,猛然张大,发出无声的音波,重重叠叠的压力落下,是真正重力。

重力压身,怪物们觉得自己身上背山丘一样,力量弱的,直接砸在地上,力量强的,也摇摇欲坠。

“咄。”

李元丰第一首上前,吞鬼噬魂的能力爆发,笼罩所有,第三首跟上,张开口,一个接一个,全部吞下。

鬼车真身,现在已有四个头颅。

第一个头颅拥有吞鬼噬魂的能力;第二头颅拥有的剧毒,经过吞噬相柳精血和接受相柳记忆碎片,这个能力已经最强;第三首拥有是的强横的吸力,若黑洞一样,进行吞噬;第四首则在来北俱芦洲前生出,拥有控制重力之感。

现在来看,第四首的能力不错,但比起前三首差一点。

可李元丰刚才只没用最厉害的第二首,是因为第二首是毒液,而眼前怪物是相柳精血浸染所化,天生剧毒,毒抗高的可怕,用毒液来对付,会有很大部分的抵消。

这一番三个头颅的配合,相得益彰,一网打尽。

“呼,”

李元丰吞下之后,念头一转,鬼车真身内窍穴齐动,温温润润的力量弥漫开来,充塞所有,非常舒服,这样的东西,比灵丹妙药还要好。

在黑云谷外,将黑烟吞下,就很补,但怪物这样化为实质的,蕴含的相柳精血无疑更多,甚至暂时消化不了,得储存起来。

“收获之旅。”

李元丰笑了几声,继续往里,洞穴中确实复杂,尤其这种飞蛇般的怪物不少,但正好被吞噬作为资粮,美滋滋的。

好一会,李元丰停下来。

前面有石门,中开如悬,其上交横煅纹,隐有头颅相。

接近看,血色自缝隙中挤射出来,洋洋洒洒,凝而不散。

刚一接近,凶戾之气大盛。

难以形容的大恐怖,呼之欲出。

“看来大将督后阵。”

李元丰看了看,没有犹豫,翅膀一展,推开石门,昂然入内。

入目的是穹顶向上,直透洞上,中悬一血珠,光自上而下激射,凝成万千血月,或大或小,时刻变化,可望而不可摘下。

血光弥漫,照出洞府内部,若犬牙般的血岩血石,枝枝丫丫的血树,弯弯曲曲似蛇的血藤,半睁半闭似眸子般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中央,是血潭,四四方方,平平静静。

“这个珠子,”

李元丰看见之后,八只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他对一般的法宝看不上眼,但这个珠子很明显是相柳留下的,正适合洪荒异兽用。

不过,李元丰没有急着去收珠子,而是八只眼睛齐齐落在正中央的血潭。

轰隆隆,

下一刻,水面一开,血色向四面八方扩散,自潭底,跃出一怪,龙首蛇身,长须三丈,金灿灿的,闪耀着光,身上细鳞似圆非圆似扁非扁,有一种奇异花纹。

此怪上本身盘踞在上方,不下十丈,至于其他,垂在潭水中,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它出现后,目光看向李元丰,有一种凶戾残忍。

李元丰和它目光一碰,发现不同于路上遇到的飞蛇,此怪蕴含一种智慧,是真正开了灵智的,于是道,“有趣。”

“嗯?”

巨怪盘踞身子,居高临下,看向李元丰,声音阴戾,道,“不是那条傻龙,这次是一个傻鸟?”

“傻龙,”

李元丰笑了笑,抖擞着翎羽,道,“是指敖不群啊,你居然能够和他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

巨怪嘿嘿冷笑,身上的鳞甲有奇异的光,道,“我只是跟他暗中交手一次,我知道他,他可不知道我。”

巨怪顿了顿,才继续说话,道,“本来我还以为他会到这里来,到时候饱餐一顿,毕竟他身上有一缕不同一般的角龙血脉,味道会不错。”

“角龙血脉,”

李元丰听了,微微一怔,角龙是上古时代很有名气的龙神,虽然比不上应龙大神那样的存在,但绝对不弱,真没有想到敖不群那么挫的名字血脉中有蛟龙血脉。

难怪对方能够在黑云谷生存下去,并利用相柳精血提升。

果然天下事,没有巧合。

“大言不惭要将拥有角龙血脉的妖王吞噬当点心,”

李元丰上下打量,念头转动,口中却说道,“口气真的大的惊人,真不知道你是何等神圣了?”

“哈哈,”

巨怪发出大笑,在洞穴中震荡,血光簌簌而落,积累在地面上,道,“本大神乃是相柳,即使是角龙真在我跟前,我都能一口吞下,何况只是拥有少许血脉的一个小小龙?”

这番话,巨怪张口就来,声音很大。

听在人的耳中,自有一种不可一世的霸道。

在他诞生意识后,他就认为自己是相柳,相柳是自己。

李元丰并不意外,只是踏上一步,道,“连残魂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相柳精血中诞生的意识而已,也敢称呼自己相柳?”

“今天送你上路。”

第一零五章 应龙和覆海

“什么?”

巨怪龙首低垂,三丈长须来回抖动,金灿灿的光,映照周匝血色,金红两色相磨,令人头皮发麻,目中满是凶戾,一字一顿地道,“你再说一遍!”

李元丰懒得多说,直接动手,足下利爪如钩,抓在地面上,脖颈伸长,瞬间来到巨怪跟前,四个头颅攒在一起,上下左右,若枪花乱抖,寒芒迸射。

四个头颅,倏快倏慢,瞻之在前,忽而其后,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刚一出现,倾斜残影,像是万千头颅一样,从四面八方来,包罗万象,风雨不透。

乍一看,又如孔雀开屏,森森冷光流转。

巨怪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被打得哇哇大叫,于是怒火高燃之下,双目血红,鼓腹如鼓,张口喷出一道毒液,吼道,“给我死!”

李元丰尽在掌握,对方相柳精血所化,特质手段脱离不了相柳桎梏,眼见毒液来了,他根本不躲不避,鬼车真身拔起,第二首张开,同样吐出毒液水箭。

两种都是黑青的毒液在半空中碰撞,顿时腐蚀之力大盛,腥气扑面而来。

整个洞府,簌簌的毒气落下,将四下氤氲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黑色。

剧毒非常,所到之处,生机湮灭。

“哈哈,”

看到这一幕,巨怪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声音中满是嘲讽,道,“你个傻鸟也会玩毒?自取死路啊。”

李元丰八只眼睛乱转,眸光惨绿,声音不大,道,“拭目以待。”

噼里啪啦,

两个大妖的毒液没有像普通那样,出去后就消散,而是仿佛蕴含无数的活性,不断衍生,生长,扩大,像是两军争锋一样,寸步不让。

少顷,毒液碰撞,依然不分伯仲。

周围温度大减,冰冷彻骨。

“怎么会?”

巨怪睁大铜铃般的眼睛,自生出灵智来,它毒液一出,无往不利,这是第一次受阻!

“死来。”

或许其他人对上巨怪会很棘手,但李元丰对巨怪的杀手锏有很深的了解,先天就有优势,接下来,步步为营,进行压制。

好一会,只听巨怪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庞大的身子轰然炸开,回归本源,化为相柳精血,殷红一片,里面闪耀金芒,落在深潭上方。

“大功告成。”

李元丰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悬于穹顶的血珠,神意往里一碰,顿时不可思议的场景流转,走马楼台一样,不停循环。

“化血九曲珠。”

李元丰退出神意,知道了血珠的来历,果真相柳所遗,可大可小,随意变化,内藏空间,威能无双。

巨怪虽生出灵智,但无法染指,因为实力不足,降服不了。

要强行炼化的话,会反受其害。

于是巨怪只能潜在深潭中,日夜照耀在化血九曲珠下,潜移默化般吸收法宝的力量。

或者正这样,巨怪才在洞穴中,很少外出。

觊觎法宝,难以放弃。

毕竟化血九曲珠是相柳所留,而巨怪是相柳精血所化,要是得到后,相得益彰,珠联璧合,好处大的很。

“正待我用。”

李元丰八只眼睛同时发光,巨怪炼化不了,但不代表自己不行,在鬼车血脉传承中,专门有降服炼化此类法宝的手段,再说了,自己法力要比巨怪强得多。

李元丰看了眼化血九曲珠,又看了眼浮在深潭上空的相柳精血,立刻下决断,接下来,同时进行。

“咄。”

李元丰鬼车真身一摇,自八只眼睛中激射出惨绿的光,若蚕丝一样,落在化血九曲珠,进行裹住,一点点炼化,他四只头颅落下来,吞噬相柳精血。

轰隆隆,

随李元丰动作,他真身半入深潭,妖异如火的翎羽拍打血水,整个空间中,响起潮汐般的声响,一波接着一波,一层接着一层。

李元丰眸子清亮,他一点点炼化,一点点进步,并不会沉浸于完全修炼中,因为北俱芦洲可从不是善地,要时刻小心。

北俱芦洲,山中。

天色已霁,两侧石壁翠绿晶澈,雨色欲滴,不同岩石若倒莲花。

虬松扎根其上,蟠叶交错,如伞盖。

郁郁青色照下来,照出一个身影,额头是血,战甲披散,看上去昏迷不醒。

少顷,有丝丝缕缕水光凭空出现,向上一涌,出现一个女子,整个人呈现蓝色,非常神秘,她看向地上的人,眸中冰冷,声音冷漠无情,道,“真废物。”

女子踱着步子,环佩有音,绕地上人转圈,道,“本以为你可以在北俱芦洲站稳,当一个钉子,然后龙宫寻到合适时机再联系你。”

“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失败了,十足十废物,那就让你蒙在鼓里,自生自灭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计划受阻,女子还是很生气,伸足踢了地上人一下,然后香风一转,背后隐隐浮现出飞翅之相,两三个呼吸后,消失在远方。

女子刚走,地面上的人就睁开眼,他望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背后翅膀印象深刻,喃喃道,“应龙血脉?”

应龙是上古鼎鼎有名的大神,在龙族中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地位。

真真是没有想到,当今四海中,还有这般人物。

“我当日离开龙宫果然有隐情。”

敖不群咬着牙,他当日就觉得不对,现在听了女子的话,就明白了,龙宫是将自己扔到北俱芦洲,要是以后发展好了,再派人来接触。

至于如何接触,以龙宫的手段再加上掌握的超乎想象的资源,想一想就知道。

说不定自己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会感恩戴德呢。

“这件事情没有完。”

敖不群向来自傲,最是痛恨被人玩于鼓掌间,在这一刻,他心中恨意高燃,甚至超过了将自己打伤的李元丰。

想到这,敖不群念头一转,自袖中取出一块玉符,捏碎之后,在原地静静等待。

做完这个,他坐下来,运转法力,恢复伤势。

大半日后,有一英俊青年人踏云而来,神态清逸,微笑对敖不群,道,“敖不群,欢迎加入妖师宫。”

敖不群顿了顿,抬起头,面上坚毅,道,“以后不要喊我敖不群,我已改名覆海。”

“覆海。”

第一零六章 妖师宫

是日。

金风玉露,峰峦如髻。

鹤唳翩翩于松下,虫鸣唧唧在草丛,满地月明,飒飒清音。

前有侍女带路,推开开满小花的柴门,前面石骨嶙峋,横竖左右,梅花千百朵,同时绽放,照在水中,映簇中央波间六角亭,有云姿清逸。

“大人,”

侍女声音低低的,伸手一指,道,“不知对此地可否满意?”

“嗯。”

覆海踱步进来,目光一扫,将天上月,水中影,波间亭,亭前梅花,尽收眼底,只觉得一种莫名的香气氤氲,层层叠叠的,有圈圈晕晕的明光,充塞于四下。

刚一进入,覆海就觉得自己的血脉活泼泼的,很是舒服。

要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

“妖师宫真的不凡。”

覆海眸光一亮,点点头,道,“很好。”

“大人暂且在此休息。”

侍女宫裙裹身,眉目清秀,小声交道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去,干脆利索。

“呼,”

覆海目送侍女出门去,深吸一口气,脚下一点,踏波而行,来到阁中。

在外面看,水上阁楼小小。

但真进入内部,却是大有洞天。

窗前有玉案,案上是花瓶,插花繁多,枝枝丫丫,角落上青鼎,香气自其中冒出,凝而不散。

一尘不染,空波入内。

覆海来到桌前,见一玉简,展开一看,眉宇间带出惊讶。

他连忙沉了沉心思,重新仔细阅读。

覆海这么认真,可不是花里胡哨,而是玉简上记载的法门,专门锻炼开发自身角龙血脉,对症下药,非常精准。

这样的法门,即使在北海龙宫,覆海都没有见过。

“玄妙无双。”

覆海看得双目炯炯,手不释卷,如饥似渴般感悟玉简中的法门,无论是败在九首之手,或者听到有应龙血脉女子讲述的内情,都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提升实力的渴望。

渐渐地,室内没了声响。

只有一呼一吸,恍若龙吟。

在妖师宫深处,老柏奇松,相映成趣。

其中广厦数十。顶上覆盖琉璃玉瓦,四面窗户打开,水天一色,烟云澄明。

诸般景色徐徐而来,纳入一方壶。

悬在正中央亭榭里,风吹摇曳。

每一次晃动,都有无数美景落下,恍若实质。

珠帘卷起,在案前,有一银冠人,眉宇生绿,目生重瞳,静静而坐,整个人身后有重重叠叠的时空,又支离破碎,看不清楚。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金轮,周匝细细碎碎的光芒,呈现檀金色,在里面,有一人影,大不可思议,广袤无双。

隐隐的,听到有禅唱,似有还无。

接引覆海来妖师宫的人静静立在银冠人面前,小心谨慎,仔细禀告自己掌握的一切。

“嗯。”

银冠人点点头,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道,“做的不错,要继续进行。”

“下去领赏赐吧。”

“是。”

青年人答应一声,展袖退下。

“覆海,”

银冠人展开一本兽皮书,古朴幽深,不见其底,拿起银笔,勾勒出覆海的名字,刹那间,莫名光晕升腾,不停旋转交织,先是赤金,然后纯青,浓得化不开。

“果真天运垂青。”

银冠人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怒,他合拢上兽皮书,心中有数。

“有潜质,”

金轮中的人影同样看在眼中,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中有一种睥睨四方的霸道,又有一种光耀万物的从容,出奇地融合,没有任何别扭,道,“好好培养一下,未尝不能在接下来的大动作中挑大梁。”

“希望如此吧。”

银冠人少见地叹息一声,他手中握着兽皮书,目光自小窗看向外面,似乎从妖师宫中扩出,到整个北俱芦洲,到整个天地,道,“我们即使占据北俱芦洲这样的地利,但无奈的是,有的人手伸得实在太长。”

“道门和佛门,”

金轮中的人笑了笑,声音平平和和,道,“他们到底是整个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力量,而接下来的大事,他们是主角,要唱大戏。”

“道门和佛门势大,他们要做事,妖族虚弱已久,只会躲避。”

银冠人说到这个,声音中带起怒意,道,“可他们真是歹毒,居然借着这个机会,对我们妖族赶尽杀绝,剪除崛起的新秀和大气运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银冠人说到这,不由得站起身,踱着步子,目光幽幽,道,“可恨的是,道门和佛门在这一事上有共识,我们无法直接破解,只能够在绝境中寻生机。”

“道门和佛门强势,”

金轮中的人身在居中,看得清楚,道,“实际上,幸好有娘娘在,不然的话,妖族恐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是啊,”

银冠人接口一句,踱步来去,眉宇间有着沉思的光,道,“我们只能在道门和佛门的大势下,争取小势的改变,保留下元气。”

银冠人拢在袖中的拳头攥紧,紧紧的,道,“只要挺过这一难,再往后,就会否极泰来,有机会一飞冲天。”

“会有机会的。”

金轮中的人一说话,金灿灿的光摇曳,若圆镜烟云,澄明上下,用很缓慢的语速道,“对即将进行的西游,整个佛门不是铁板一块,只不过是一支的在全力催动,其他人不愿意搀和。在道门中,同样也是如此。”

“林子大了,总会有不同派系。”

“人心的复杂,任何神通法力都无法抚平。”

“这个倒是,”

银冠人笑了,用手指了指金轮中的老朋友,道,“不说别的,你不就是,身在佛门,也是三心二意,各种心思。”

被这么说,金轮中的人并不在意,同样笑了笑,身上光芒璀璨,道,“我不是三心二意,而是眼光超出桎梏,什么道门,什么佛门,什么妖族,在我眼中,都是一样,心之所到,自然变化。”

银冠人对此没有多说,他知道自家老友的根底,确实是经历过多,不再拘于阵营,而更关注于自身,但由于出身以及其他原因,对妖族牵挂未断。

关键时候,比很多人都靠得住。

“可惜我们这样的老家伙不能亲自下场。”

银冠人看向远方,喃喃地道,“希望妖族有年轻一代站出来,能够在接下来道门佛门的大动作中兴起风浪。”

第一零七章 观世音

南海,珞珈山,紫竹林。

风摇宝树,日映金莲。

千样琪花盛开,百般瑞彩呈祥。

在岩石之下,麋鹿衔花,在高崖之上,白猿拿果,仙鹤翩翩起舞,上映天光,下摇潭影,重叠在一起,精致如画。

不灭不生,不增不减。烟霞缥缈随来往,寒暑无侵不记年。

在此时,浩瀚梵音佛唱由远而近,少顷,重重的金光落下,左右一转,化为一朵金莲花,在上面,跌坐一位菩萨,头上悬珠,手持飞龙宝杖,面容平和。

菩萨的身后,是比丘三两个,捧着宝盘,盛放舍利子,粒粒生光。

有一童子,身披绣衣,眉清目秀的,早在等待,见到来人,连忙上前行礼,道,“灵吉菩萨,我家菩萨正在潮音洞等候,请跟我来。”

“是惠岸行者,”

灵吉菩萨对上童子,面带笑容,很是自然,道,“行者这几年佛法大进,可喜可贺啊。”

“都是菩萨教导有方。”

惠岸行者木吒脚踏金莲花,步步有佛香,他出身不一般,对上灵吉菩萨,也没有战战兢兢,从容应对。

很快的,一行人来到潮音洞。

灵吉菩萨一抬头,就见观世音坐在一株紫色竹子下面,头梳乌云蟠龙发髻,碧玉纽,素罗袍,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璎珞垂下来,香环层层,叮咚作响。

观世音的身后,金童玉女,怀抱玉净瓶,插着杨柳枝,横斜在时空中,不停变化。

两位菩萨见礼之后,各自落座。

“菩萨的道场真不一样。”

灵吉菩萨看了看四下,莲花舍利,相映成趣,贝叶灵文,此起彼伏,笑道,“比我的小须弥山强多了。”

观世音没有谦虚,照单全收,她的南海紫竹林潮音洞道场自封神前就存在,是天地间少有的洞天福地,现在依然有先天灵机存在,只这一点,就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

寒暄几句后,观世音开口问道,“尊者此来,所为何事?”

灵吉菩萨手持飞龙宝杖,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道,“如来接到佛主法旨,大幕正式拉开,佛门东扩提上日程。”

“真的。”

以观世音的镇静,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得欣喜万分,以前他们只能暗地里筹划,现在终于可以摆上明面,堂堂正正。

灵吉菩萨点点头,继续说话,道,“现在天运鼎沸,降在妖族,浩浩荡荡,是近乎几个纪元少有。”

“天降福缘于妖类,正好将他们引入我们佛门,沐浴佛法,洗去凶性,从而护佑慈悲,惩处邪恶。”

“我知道。”

观世音坐直身子,这个计划正是他们在佛门主推的,如来居中,她,普贤,文殊,大势至,等等等等,摇旗呐喊,全力推动,要改变佛门格局,道,“我会加快进度,尽可能让有大运的妖怪们前往西牛贺洲。”

“不错。”

灵吉菩萨眸光变得空空,里面是伟岸的影子,仿佛现在佛降临,宣讲未来,道,“要是他们识趣,可入佛门,聆听佛法,作为金刚,要是真冥顽不灵,那就顺手除去,免得妖孽横行,获罪于天。”

三言两语中,勾勒出西游背后的阴暗和算计。

台前和台后,不一样。

“当然了,”

灵吉菩萨又想到一事,笑道,“如来也又交代,门下的灵兽什么的,也可以让其下界历劫,积累功德。”

“我先告辞。”

灵吉菩萨作为如来嫡系,在即将进行的西游中任务不少,他没有多待,将一枚舍利珍重地递给观世音后,很快驾驭金光离开。

“呼,”

观世音一个人站在潮音洞前,周匝郁郁青竹,竿竿潇洒,枝叶上闪耀金芒,有佛陀之影,来回旋转,吟唱经文。

天上光照下来,和竹色辉映,全倾斜在观世音脚下,让这位菩萨俏脸晶澈,整个人美丽不可方物。

这种美丽,已超乎世俗,人们看到后,不会引起任何邪念,而是有一种圣洁,慈悲,包容,全知全能。

“西游,取经,佛门大兴,”

观世音拢在袖中的纤纤玉手攥紧,在掌中,握一枚舍利子,晶晶莹莹,流光溢彩,里面蕴含浩瀚佛理,伟岸广大,超乎想象。

如此舍利子,超乎三界,至高无上。

即使现在执掌佛门的如来,都不可能拥有这样不可形容的佛理。

只有真正的佛主,才会这般深不可测,让自己瞻之难望项背。

佛主赐下舍利,护佑己身,等于正式宣告,西游即将拉开序幕,自己得趁着时间多走动,不必要过于拘束。

这个时候,佛门是大势,其他都要退避三舍。

想到这,观世音吩咐惠岸行者在家看守潮音洞,她换了一身法衣,手持玉净瓶,口中吐出白莲花,往下一路,莲上举灯,灯下流光,托举住自己身子。

观世音驾驭佛光,出了南海紫竹林,径直而行。

路上无话,这一日,进入东胜神洲。

再然后,经过傲来国,来到一海域前。

“是这里。”

观世音玉手攥紧舍利子,念头一动,舍利子陡然间大放光明,仿佛无形大手,轻轻拭去眼前的烟云,将之化为珠帘,挂在钩子上,徐徐挑起。

原本空空的海域上,一座仙山出现。

观世音停下遁光,抬眉看去,就见,山在海中,真的是个好山,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

只是看一眼,就觉得钟灵毓秀,天下罕见。

“花果山,”

观世音见多识广,都感应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灵气,不愧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天机隐藏,非时机到,不会现世。

实际上,要不是观世音有寂灭佛主授予的舍利,即使她神通广大,化身惊人,但也不可能在这一片海域寻到花果山,并成功登上山。

“让我看一看这一纪元之子。”

观世音来到花果山,目中运转金光,激射出去,立刻就看到,在山顶之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日积月累之下,已孕育出仙胎。

第一零八章 下界

花果山。

树上灵鹤,岩下仙禽。

琪花并瑶草,赤井与丹泉。

风中送来莲香,凝而不散,冉冉上人衣襟。

观世音静静而立,站在山顶,美眸中开启佛门法眼,看向正中央的仙石,受天真地秀下,仙胎暗结,懵懵懂懂。

在法眼中,能够看到,仙石周匝,自生规则,灵机如雨,洋洋洒洒。

莫名的韵味,暗合天地,源源不断。

即使以观世音的眼力,都觉得瞠目结舌,眼前仙石中孕育的仙胎实在是得天地之造化,根底之厚,让人羡慕。

“不愧是纪元之子,能被佛主认可成西游的关键人物。”

观世音在周匝踱着步子,左看右看,环佩叮当,幽香细细,她想了想,自羊脂玉净瓶中取出杨柳枝,轻轻一摇,甘霖落下,郁郁一层。

叮咚,叮咚,叮咚,

甘霖在四下氤氲,若云水一样,仙石中的仙胎与之应和,发出莫名的仙乐,将之一点点吞下,发出汩汩汩的声音。

欢快,自然,古朴。

即使未出世,但石中仙胎,天生灵慧。

“等你出世。”

观世音笑了笑,羊脂玉净瓶又一摇,无量光落下,隐有佛唱,落在山顶,做完这个,她目光一转,看向山下。

在山下,森木沉郁,一个接一个的猴子在玩闹。

不同于外面的猴子,花果山的猴子天生力大,颇有灵性。

特别有少数几个猴子,血脉不一般。

“通背猿猴,赤尻马猴,”

观世音眸光一亮,就看到两个拥有非凡血脉的猴子,只是可惜的是,血脉虽好,但拘于花果山,没有炼心,不得真经,成长一般。

虽然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错过时机,以后潜力没了。

观世音用手一点,分出一缕光,倏尔一折,化为阴阳,同时落到两猴身上,它们抬起头,眸子变得清明,智慧非常。

待纪元之子出世,即可用来接引。

观世音上上下下绕花果山行了一周,考虑到已经没了遗漏,然后重新驾驭遁光,离开海域,再过傲来国,向北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有黑红之气冲霄而起,浩浩荡荡,弥漫千万里,覆之于四面八方,日月沉寂于里面,不见踪影。

黑红之气,不同于东胜神洲的灵机,给人一种凶戾,肆虐,暴躁,霸道。

观世音被黑红之气一阻,身上佛唱大盛。

“北俱芦洲,”

观世音手持羊脂玉净瓶,自瓶口中斜插的杨柳枝郁郁青青,枝叶葱秀,挡在俏脸前,她皱了皱眉头,身为佛门大菩萨,她对北俱芦洲这样的气象非常厌恶。

可由于这次纪元之事,虽起于南瞻部洲,重在西牛贺洲,但真正内情人都知道,看似毫不相干的北俱芦洲在道门和佛门的推动下,强行入内。

北俱芦洲的妖魔鬼怪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搅入纪元。

“或许,”

观世音凝神观看,见到在北俱芦洲上空,有周天星斗,璀璨生光,曳下千丈瑞气,万般宝彩,氤氲金黄,时刻不停,投入到北俱芦洲,一闪而逝。

不可思议的天运,重重落下。

如此天象,古今罕有。

观世音有一段时间没来北俱芦洲,现在亲眼见到,才分外感慨佛主的未雨绸缪。

虽然不明白为何,但北俱芦洲这样的气象肯定不正常。

下个纪元,佛门是大势。

而下下个纪元,说不定就会妖魔崛起。

正是这样,佛门才愿意趁着自己现在气势正旺,削弱妖魔力量,防范于未然,道门上下,也有此默契。

于是北俱芦洲的妖魔鬼怪,越是秉承天运,有不可思议之能的,越要推动其入西游,在取经路上走一遭。

接下来,正如灵吉菩萨的话所讲,妖魔鬼怪进入西牛贺洲后,要是识趣,可入佛门,充当打手,要是不识趣,顺手除去,消除后患。

“现在尽可能选出入劫的妖魔鬼怪。”

观世音笑了笑,身子一转,裙裾摇摆,澄明佛光敛去,化为一个老婆婆,手提花篮,摇摇摆摆,进入部洲。

观世音本来就是佛门中有数的存在,化身之术,鬼神难测,现在又有佛主赐下的舍利护佑,安安然然在北俱芦洲中行走,不怕出意外。

天外天,蜗皇宫。

瑞霭纷呈,祥烟缭绕。

檀香宝案上放置有金炉,兰香氤氲,自其中出,凝成烟水,弥漫在四下。

玉钩斜挂,卷起珠帘重重,半轮新月之下,照出碧玉床,在上面,正有一上古正神,半卧榻上,容貌瑞丽,国色天姿。

整个人静静而卧,神游诸天,不知岁月。

正在此时,只听叮当一声,宫殿之中,钟磬无风自鸣,传入耳中,有一种清清亮亮,正在沉睡的上古正神女蜗睁开眼,坐起身。

“娘娘,”

在床前打瞌睡的侍女也惊动了,连忙开口。

“嗯。”

女蜗摆摆手,对于身边侍女打瞌睡并不在意,她美眸晶澈,有无量星空,照入其内,左右旋转,洪流滚滚,不可思议,照出天地长河。

“原来是纪元即将开始,佛门正式大张旗鼓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

女蜗俏脸生寒,即使早知道,她依然生气,因为在接下来的纪元中,佛门大兴,道门暂时蛰伏,但也不亏,可妖族却遭受池鱼之祸,被他们联手削弱,更可恨的是,自己无法完全阻挡。

“不过,”

女蜗早有考虑,美眸中寒芒跳跃,自己虽不能够完全反对,但保留下北俱芦洲妖族元气,并顺手阻挡一下佛门道门的动作,却是正正当当的。

不然的话,真以为自己是女流之辈,就任由他们欺负?

痴心妄想!

女蜗站起身,踱步来回,想了想,有了决断,她吩咐身前童子,把后宫中金葫芦取来,放在丹墀之下,揭起葫芦盖,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椽,高四五丈有余。

白光之上,悬出一面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不停旋转,似门户一样。

下一刻,有一美丽女子出现,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

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清脆,道,“娘娘圣寿无疆。”

女蜗手一招,将一卷宝图收起,送入女子手中,然后仔细交代了几句后,道,“妲己,你且下界,见机行事。”

“遵命。”

曾经在封神之战中掀起风浪的狐狸精抿嘴一笑,收起宝图,翩然下界去了。

第一零九章 合元

且说苏妲己离开蜗皇宫,来到下界。

只见叶红林瘦,石嶙峋而浸秋。日暖鹤唳遥遥传来,清唳不停,在空谷中回响。听在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不同于蜗皇宫的岁月静好,不计日月,北俱芦洲中,危险层出不穷,但落在狐狸精眼中,却让她黛眉弯起,似是月牙一样,很是欢喜。

封神之战中,她虽然替女蜗娘娘立下大功,但同样的,得罪了很多阐教门人,再加上他们占据天地大势,所以长时间就待在蜗皇宫,很少外出。

现在好不容易奉旨下界,且手持蜗皇重宝,自可逍遥自在。

“先不忙去妖师宫。”

苏妲己立在树下,翠色沾衣,俏生生动人,她美眸有光,想到妖师宫和自家娘娘的关系,轻哼一声,然后道,“去看一看自己的族人们,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啊。”

还没等苏妲己动作,突然间,她若有所觉,抬起头,就见有水波粼粼,在半空中晕开,然后一异兽出现在眼前,貌似麒麟,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全身赤红,脚踏金芒,朵朵盛开。

在异兽之上,骑乘一高大威猛的男子,头戴铁盔,身披黄金甲,足下鹿皮靴子,腰间束着宝带,口若血盆,齿排铜板,手中提一柄铁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避水金睛兽,”

苏妲己见此,微微一怔,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是你,”

来人骑着避水金睛兽,面相凶恶,可从从容容,没有妖族的凶戾,而是平和似仙,他认出苏妲己,道,“狐狸精。”

“傻牛,”

苏妲己一听狐狸精三个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叉腰娇喝道,“你不在宫中睡大觉,下界乱跑,小心被人抓住当烤牛肉吃了。”

“我看你才要小心。”

牛魔王提着铁棍,横着眼睛瞥了眼苏妲己,道,“你个狐狸精,本事不行,就会迷惑人,要是被人抢去当了压寨夫人,那真给娘娘丢人了。”

牛魔王骑避水金睛兽,根本不下来,道,“北俱芦洲局势复杂,不知道潜藏了多少人物,你一个小小狐狸精,恐怕让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可不是封神时候,天机蒙蔽,纣王人在劫中,懵懵懂懂,才中你美人计了。”

说完之后,牛魔王长笑一声,一拍座下坐骑,金光腾起,莲花朵朵,杳然而去,只留下踏踏踏踏的蹄子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个傻牛,看到底谁吃亏,”

苏妲己咬着贝齿,嘟囔了几句,然后祭出宝图,包裹住娇躯,层层光绽放,倏尔一折,上了青穹,不见踪影。

北俱芦洲,五知洞。

江空人静,乘月澄明。

绿窗推开,琴韵声声,一下接着一下。

两个女子,相对而坐,都是云鬓高耸,宫裙罩身,身姿妖娆,一个清丽,一个轻熟,眼波流转之间,都有一种勾人魂魄的魅色。

左面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丹唇很薄,声音娇柔,软软的,道,“玉香妹子,没想到会是你上门,一晃咱们好几年不见了。”

“是啊,”

右面的是玉香狐王,她捋了捋额前秀发,目光看向外面,有黑气沉浮,郁郁圈圈,圈圈层层,凝而不散,笑道,“我上次听到回去的族中丫头讲,姐姐你在五知洞生活的很好,又想到很久不见姐姐,就来走一遭。”

“那妹妹你来多住几日。”

左面的女子同样是狐狸精,虽然不是香狐一脉,但由于狐族的特质,起码表面塑料姐妹是可以的,很是热情,道,“姐姐我领你多看一看,玩一玩,耍一耍。”

“好不容易来一会,那就多麻烦姐姐了。”

玉香狐王抿着朱唇,肌肤如瓷,完美无瑕,她想着自家族人带回去的消息,五知洞中有地方黑烟经久不散,毒虫横行,很有一点黑云谷的样子,正是这样,才急匆匆赶来确认。

没有确认清楚,她是不会走的。

因为经过这几年的观察,玉香狐王已经发现,自家的大王九首对这个非常上心。

上有所好,下必尽力啊。

“嘻嘻,”

五知洞的狐狸精掩嘴一笑,她气质轻熟,美眸却是灵动非常,有一种狡黠,看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玉香妹妹,你要待在五知洞,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情?”

玉香狐王见到对面聂巧娘严肃认真,立刻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她坐直身子,挺胸抬头,洗耳恭听大事。

“妹妹你美貌动人啊,不能让我家大王看见你,不然的话,你可要一辈子待在五知洞,咱们姐妹也要上演宫斗好戏了。”

玉香狐王表示无语,但内心中也提高警惕。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未尝不会发生。

北俱芦洲的妖王们,向来粗鲁暴躁的很,抢男霸女,任性杀戮,都是寻常事。

而越是强大的妖王,骨子里的霸道和专横越是厉害。

“可不要低估妖王们的下限。”

玉香狐王俏脸带笑,若玉树堆雪,不可方物,内心里却是念头百转,狐族由于天生美貌,再加上自身战斗力很一般,自古以来,很多都不得不依附强者,成为对方房中宠媚,历代传下来的教训深刻,不可忽视。

自己要帮九首出力,可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黑云谷,深处,水潭。

李元丰鬼车真身横浸在水中,波纹一圈又一圈晕开,呈现一种奇诡的血色,翎羽如火,熊熊燃烧,将四下氤氲出赤光连绵。

天光照下,能够看出,李元丰原本庞大的妖身变得更为庞大,时时刻刻都有雷音在体内轰响,灵窍内,汩汩汩有音。

不得不说,黑云谷中相柳精血真的不少,这位上古大神的存在,在李元丰现在来看,真的是非常恐怖,源源不断的精血被吞噬消化之后,让自己鬼车真身的血脉激活,力量爆炸,飞速提升。

这样的提升速度,超乎想象。

看来自己在龙宫中得到第一缕相柳精血后的判断没有错误,要推动自己天妖之路的提升,需要的天精地气大到吓人,而且物自有主,大多数掌握在得势的玄门佛宗手中,难以得到,反而是尽可能寻到相柳精血这等和自己鬼车血脉相近的洪荒异兽的精血才好。

其一,相柳身为上古大神,精血强大到不可思议,对于鬼车来讲,抵得上任何天精地气。

其二,相柳精血对于玄门佛宗来讲,是大毒之物,不会占据。

现在来看,果真如此。

第一一零章 来势

洞府。

幽光深深,四下寂静。

石色氤氲左右,悬于上方,似莲花下垂,隐成华盖之相。

化血九曲珠落在上面,稳稳当当,熠熠生辉。

千百的光,寸寸下来,如篆如镂。

稍有风吹,叮当作响。

李元丰四首八眼,齐齐仰起,看向血珠,眸中有惨绿之光,恍惚间几年过去,这相柳遗宝在自己日日祭炼渗透下,即将大功告成。

“咄。”

李元丰舌战春雷,发一声响,鬼车真身中妖气激荡,混杂第二首中喷出毒液,落入到化血九曲珠中,瞬间将之包裹,化为熊熊火焰,剧烈燃烧。

火焰,妖异而奇诡。

携带剧毒,呈现惨绿色。

不同于其他人,李元丰鬼车真身的血脉本来就和相柳相近,又吞噬其不少精血,和相柳更为接近,现在炼化相柳遗宝,真的是事半功倍。

要是换成玄门道门之人,除非以不可思议法力强行碾压,不然的话,肯定无法像李元丰这般潜移默化逐步祭炼。

咚,咚,咚,

当李元丰的血液和毒液同时渗入到化血九曲珠最核心的禁制后,立刻就发现,形似心脏,周天有窍,折叠往返,层圈生晕。

每一次声响,都有沛然不可抵御的力量,海啸般爆发。

“化,”

李元丰吐出最后一个法诀,化血九曲珠应声变化,滴溜溜一转,离开穹顶,化为一道血线,落在他第二首的眉心,缓缓挤进去。

乍一看,恍惚多了第三只眼,血瞳灿然。

“化血九曲珠。”

李元丰炼化之后,神意横浸到里面,感应珠子里的玄妙,曲曲绕绕,百折千回,化血无双,不可阻挡,非常罕见的威能。

别的不说,自己用起来,肯定得心顺手。

李元丰八只眼睛,齐齐放光,不只化血九曲珠威能强横,而且其中还蕴含有相柳的意念碎片,对自己的实力提升有显著帮助。

看来自己以后的路子,是踏在前洪荒异兽遗泽上进步了。

李元丰笑了笑,继续运转体内力量,融合相柳精血,争取能够突破到天妖第三境天象境,可以顶天立地,缩山擒河。

真到天象境,在战斗力上,即可比肩天界上的仙人。

在李元丰看来,纪元之子孙悟空刚刚从花果山出世的时候,恐怕比不上自己的搬山境,而从神秘的菩提老祖那里学艺回来,从战斗力看,也就是天象境。

当然了,孙悟空不好比,人家纪元之子,成长速度恐怖到无法想象,还有令人羡慕的奇遇,比如太上老君炼制的神丹,再比如在八卦炉中的脱胎换骨,等等等等,有对比,伤害太大了。

但不管怎么讲,真晋升到天象境的话,就可在孙悟空出世后搀和一下。

“天象境,”

李元丰驭使化血九曲珠,吞噬消化相柳精血的速度提升,可黑云谷中剩下的相柳精血,真的能够让自己成功晋升?

府中,庭院里。

中央有布置的假山,堆砌成悬岩峻丘,青纹隐然,周匝松竹花木,稀疏有致,交匝在一起,石色,山意,花色,小小空间中,交横美丽。

置身其中,小小庭院,给人一种在山中。

从江妖王头戴银冠,身披法衣,眉目清秀,坐在自己精心布置的假山下,翻阅书卷,他的身前,有一石案,上面茶壶半开,茶香隐隐。

仔细看去,从江妖王眉宇间满是踌躇满志。

自从上次李元丰把已改名成覆海的蛟龙打得半死不活,并占据黑云谷后,一晃已经好几年了,在这一段时间内,李元丰在洞府深处炼化化血九曲珠,且吞噬吸收相柳精血提升力量,黑云谷上下所有事情,名义上都是从江妖王在主持。虽千头万绪,烦不胜烦,但从江妖王则乐在其中。

这个妖王,战斗力一般,但胜在心细缜密,思虑周全,在管理上天赋惊人。

“呼,”

从江伸手拿起一杯茶,抿了口,品着茶香,目光依然盯在书卷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各种各样的名字,正是这一段时间他的工作成果。

从江妖王以黑云谷为中心,整合金羽山,玉香洞,八步庵,峭壁府,把所有妖怪打乱之后,重新编制,改变以往乱哄哄没有秩序的样子,而是按照人类兵法中记载,斥候,战兵,辎重,间谍,等等等等,各有分工。

虽然刚入正轨,但井然有序,已经隐隐形成网络,覆盖周匝,掌控力前所未有。

“嗯?”

从江突然停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回忆自己最近收到的消息,神情变得凝重,他放下书卷,展袖起身,绕着假山踱步。

假山在池中,水波粼粼。

光影横斜中,有鱼儿探出脑袋,召云凝香。

想到自己前两日翻看的消息,从江渐渐有了判断,凡是接触海域的地盘,水族开始蠢蠢欲动,不安稳了。

“海底水族,”

从江妖王吹着松风,眉宇皆绿,静静思考,他可是知道自家大王九首对于临近水域的野心,在修炼过程中,觊觎心更强了。

两大势力,难以共存。

水底势力发作,并不难理解。

只是现在自家大王尚未出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暂时退让,还是针锋相对?

正在此时,有一小妖自外面急匆匆进来,神情慌张。

“又有事?”

从江心中一沉,紧走一步,从小妖手中接过符信,展开一看,果不其然,自己派出的探子来信说,又有一海底大妖有异动。

从江妖王整理所有信息,想了想,来到案前,铺开堪舆图,上面标识周围地盘的妖王们,一个不落,全在上面。

上面本来有箭头,直指而来,凛然生威势。

现在从江妖王拿起笔,再添一道。

乍一看,四面八方包围。

“怎么不约而同全部发难了?”

从江妖王看着堪舆图上多个箭头,血淋淋的,触目惊心,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这种围剿,很不寻常。

要知道,在以往,水域大妖虽然有和部洲大妖的冲突,但由于免得过多刺激北俱芦洲的妖魔们,都动作很小,但如今不说倾巢而来,但来势汹汹。

从江妖王没有犹豫,将所有消息重新整理好,往后走,这个大事自己处理不了,得大王出面了。

第一一一章 发兵

白著王头戴银冠,额头有角,似是鹿角,高有三四尺,金灿灿的,非常耀眼,照耀四下。

他腰间佩剑,剑穗杏黄,垂在地面上,振衣袖而行,从容不迫。

整个人昂然向前,姿态清逸,爽朗清举。

很快的,白著王见前面出现一座玲珑剔透的楼牌,楼下有铜桩子,上面拴着各种坐骑,长翅膀的海马,腹下有爪子的虎鲸,似蝙蝠般的黑兽,等等等等,各不一样。

白著王看了一眼,施施然进入牌楼,里面满是澄明的光,干净不染尘,再往里,就见到黄金为瓦,白玉成门,玳瑁成串卷珠帘,珊瑚作玉钩。

还往里,祥云阵阵,瑞彩层层,宝莲花中贝女高歌,玉树之下美人鱼吹箫。

声声欢乐,自在逍遥。

富丽堂皇之景象,呼之欲出。

“白著王,”

金鲨王身材魁梧,身披锁子甲,背负链子枪,正坐在木榻上,身前有侍女给他倒下琼浆玉液,正喝得舒服,见白著王进来,远远打了个招呼,叫道,“你本离得最近,却来得最晚,得罚酒三杯。”

“不错。”

另一位海底大妖应和,他额头上生有一排竖眼,横三竖三,整整齐齐,有睁有闭,看上去狰狞恐怖,笑容中有邪意,道,“三杯不够,得三坛。”

白著王才不理两人,自顾自找位置坐下,天光悬珠,在顶门之上,丝丝缕缕垂落,映照出他清冷的样子。

看样子,根本不搭理,很不屑。

“你,”

金鲨王性如烈火,见白著王这个样子,啪的一下,拍案而起,身上杀伐之气大盛,凝成刀枪剑戟,相互碰撞,发出声音,直指白著王,道,“别整天眼高于顶,爱答不理的样子,莫非想尝一尝本王的灭魂链子枪?”

声发如雷,震得案上的茶盏酒杯都不停跳动。

白著王稳稳当当坐下,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皮都不抬一下,道,“那你动手试一试。”

绵中藏针,针锋相对。

作为同在一片水域的大妖,他们以前没少争斗,能一团和气才怪。

气氛若火星碰地球,轰然而鸣。

投个火星,马上爆炸。

正在即将动手之时,突然间,自上面高台上,响起一片乐声,似是拨动琴弦,若人入高崖,见水波上升,入空兴云作雨,入林则泉声叮咚,如神仙吐珠,层层光晕展开,瞬间弥漫在整个殿中,温润如玉。

清清的光下来,一下子,将刚才殿中的紧张火爆气氛一扫而空,只剩下云光,水意,玄音,交织成画卷。

须臾后,环佩声响,幽香细细,高座之上,浮现出一个倩影,整个人披着纱衣,看不清面容,只能够看到海蓝色的美眸,以及背后若隐若现的翅膀。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当日敖不群重伤之时曾经惊鸿一现,被敖不群现在的覆海怀疑拥有应龙血脉的神秘龙族少女,她顶门上云光三尺,清清亮亮,没有任何杂色,上面托举一件宝钟,装饰宝石,玛瑙,珍珠,钟身上是不同的画面,绽放光明。

一人,一钟,一出现,镇压全场。

两个桀骜不驯的海底大妖,都敛去锋芒,不再动手。

只是没人注意到,原本针锋相对的白著王和金鲨王暗暗地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的惊讶。

他们两个人,白著王素来心机深沉,而金鲨王看似魁梧,实则粗中有细,他们刚才的冲突,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是心有灵犀演一场戏。

这个戏,不为其他,就是想进一步来试探一下高座上神秘少女的实力。

现在来看,少女如其面容一样,非常神秘,不见其底。

这样的话,不是好事啊。

在场大妖们,真不希望有个头顶泰山,太过强势。

神秘女子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看向殿中的大妖们,她伸手一拨顶门上的宝钟,叮咚叮咚叮咚的钟声传出,烟霞弥漫,层层叠叠。

她不管下面人的算计,人在高台,成竹在胸,自自然然,从从容容,按照计划,美眸一动,扫过全场,道,“诸位,这次是我们水族的大动作。”

女子的声音在殿中有一种冷冽,字字如珠子,落地成冷光,道,“各位,按照先前的布置,全力进军,不要有任何的顾忌。”

声音很坚决,听上去不容置疑。

“可是,”

虽然神秘女子通过实力和背景强行将这一片邻近北俱芦洲的水域的水族整合起来,但大妖们当诸侯久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径直问道,“这么进军,规模不小,我们这么多年积累的家底,恐怕会消耗一空。”

“不提这个,”

白著王摇着扇子,目光躲闪,道,“北俱芦洲的妖王们平常时有争斗,势不两立,但我们水族一旦大规模进军,会不会引得他们同仇敌忾,兔死狐悲?”

白著王在这一片区域待了很多年,清楚里面的各种道道,为何龙宫在水域中势力薄弱,倚重于他们?正是因为怕过于刺激到北俱芦洲的妖魔们。

北俱芦洲,部洲中的势力复杂,但任何人不敢小觑。

要知道,北俱芦洲中有不少的时空碎片,有不少的上古遗迹,不知道深藏多少老古董老妖怪,真要是惊动了他们,别的不讲,肯定眼前亏要吃定了。

“这个不用担心,”

神秘女子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中,身后翅膀轻轻振动,开口答道,“你等任何损失,龙宫自会双倍赔偿。至于北俱芦洲真正强大的存在,不会出场。”

女子在面纱下,嘴角微微勾起,眼前的人不知道天地大势,现在道门和佛门围剿之下,北俱芦洲真正强大的存在早听到风声,哪里敢冒头?

老老实实地闭门不出,躲过这次劫数再说。

正是这样,龙族才抓住时机,跟在道门佛门后面,取一点好处。

说完之后,神秘女子手一指,地面上出现多个乾坤锦囊。

金鲨王拿出一个看了看,立刻目中放光,里面积累小山一样的财富,足够抵得上任何损失。

龙宫的大手笔,势在必得啊。

“本来要是敖不群能够站稳脚跟,可里应外合的。”

女子想到一糟心事,皱了皱黛眉,可惜对方不争气,那只能强攻了。

经过一天讨论后,众人达成一致。

原本试探结束,正式发兵部洲。

第一一二章 迷雾

黑云谷,谷腹中。

墙壁玉灯高举,莲花朵朵,晶光自上面交射漾金,照彻四下。

石骨嶙峋,作狮虎状,空明色澄。

少顷,响起急匆匆的脚步,从江妖王自外面进来,腰佩法剑,神情凝重,足下不停,径直向前。

沿路而走,步步下行,水气渐浓。

泉涌井喷,连绵不绝。

串串如珍珠,相互碰撞。

好一会,眼前出现石门。

来到石门前,从江妖王停住脚步。

下一刻,石门开,从江妖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冠,姿态从容地进去。

“什么事?”

李元丰鬼车真身横在深潭中,四个头颅攒在一起,上下左右摇摆,第五个头颅已凸出半截,蠢蠢欲动,随时破土而出,身上翎羽上赤光流转,生生不息,有一种莫名的光泽。

站在跟前,昂首上观,从江感应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的,让自己若置身冰窖中,难以自已。

毫无疑问,这段时间对方闭关不出,看起来实力大进。

想一想,真是恐怖。

不过当强大是自己一方的时候,从江妖王原本的急躁渐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大王,”

从江上前,将自己准备的堪舆图展开,箭头血红,自水域来,凛然生威,触目惊心,呈现围剿的姿态。

只是看到,就有一种千军万马席卷的霸道。

兵锋所指,所向睥睨。

“水域中的老妖们不约而同?”

李元丰惨绿的眸光扫了一眼,声音听不出起伏,道,“真是罕见。”

“肯定有人在背后推动。”

从江的话语斩钉截铁,老妖们平时在一片水域,争人抢资源,不甘人后,脑浆都要打出来了,他想了想,道,“是更强悍的势力进行整合。”

李元丰运转妖力,血脉震荡,他看向自己第五首,似在思考,道,“你认为是谁?”

“虽然不敢相信,”

从江挑了挑剑眉,沉吟少许,道,“但最大可能只会是北海龙宫。”

“北海龙宫,”

李元丰眸中光芒激射,上上下下,与洞壁碰撞,火星四溅,按照常理来讲,龙宫免得刺激到北俱芦洲上的妖魔,至少表面上退避三舍。

而现在,完全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龙宫不会傻,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发生。

“龙宫,”

李元丰再念叨一句,眸光变得幽深,虽然在众人眼中,龙宫看上去绵软可欺,像是自己都敢在北海龙宫控制薄弱的海域洗劫十一公主敖鸾的洞府,甚至闹个天翻地覆,无人能治。

而在西游记中,各种废柴龙王层出不穷,比如泾河龙王,找袁守城麻烦,结果触犯天条,被魏征梦中所斩杀。碧波潭中的万圣龙王,将九头虫召为女婿,结果成为西游记中唯一被灭门的凄惨豪门,等等等等,惨到不行。

在书中,龙族简直成了笑话。

可李元丰可不这么认为,龙族真这么弱,西海小白龙怎么能够有资格加入取经?毕竟西游是整个纪元大事,能够参与其中的,岂能弱了?

其他不说,消息必然灵通。

“大事将发生,”

李元丰头颅转动,静静思考,在他看来,即将发生的大事肯定是西游,可为何让龙宫不再顾忌北俱芦洲?

想到在北俱芦洲出现的蜈蚣精,李元丰只觉得眼前有一片迷雾,挡住所有,看不清楚。

不过李元丰唯一确认的是,西游即将开幕。

四下寂静。

灯花起落,潭水翳景。

波纹微微荡开,水色袭人,李元丰在思考的同时,识海之中,阴神端坐,重重叠叠的落下来,金色之中有纯青之意。

不是其他,而是浩浩荡荡的天运。

天运激荡,精神一清。

原本修炼的速度大为提升,吞噬吸收相柳精血的时间大大缩减。

天运突如其来,弥漫四下。

李元丰转了转头颅,发现身前从江的身上,也有星星点点。

再看向外面,同样有天运,沉沉浮浮。

为何西游将行,天将气运于北俱芦洲了?

“西游,取经,”

李元丰在潭水中,想到西游路上沿途的妖怪们,能够让孙悟空吃瘪头疼的可不少,想一想,真不简单。

除去有正大光明背景的,比如各路神仙的坐骑,等等等等,其他没有来历的,惨一点的,直接被杀,次一点的,被佛门的人收去,当了看守洞府的。

像是和自己接触过的蜈蚣精,被绣花针破目后,不就被那菩萨捉去看守洞府,当守门蜈蚣了?

水真的深啊,

不过李元丰又有一点兴奋,能够投身于纪元中,一点点见证,一点点参悟,对自己来讲,可不是坏事啊。

“从江!”

“大王。”

听到声音,从江站直身子。

“事出反常者为妖,”

李元丰的声音自上面传下来,吐字清晰,引动四下回响,道,“你猜的七八不离十,应该有意外事发生,导致龙宫没了顾忌,开始向我们北俱芦洲沿海一带投放力量。”

“我们是北俱芦洲和北海接壤地带,首当其冲。”

“这一战,不知代表我们黑云谷,甚至代表整个北俱芦洲的颜面,不能退避。”

李元丰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为激荡,道,“从江。”

“在。”

“其一,全力整军,随时准备应对水族进攻。”

“其二,联系周围的妖王,尽可能寻求盟友。”

“其三,黑云谷定要守住。”

从江听令之后,离开谷内,急匆匆出去,开始布置。

至于李元丰,则一个人待在谷中,阴神在灵台中,继续接引天运,引动冥冥力量,来将相柳精血融入体内,成为鬼车真血,同一时间,第五首上冒出黑芒,阴测测的。

龙宫的动作,夹杂在西游即将开幕的时候,染上一层神秘。

但李元丰有一种直觉,接下来,整个部洲会有鼎沸的阶段。

是趁势头崛起,或被打落尘埃,都要看自己掌握的真正力量。

李元丰想得没有错,在李元丰和从江在黑云谷说话的时候,附近水域的大妖们在拥有应龙血脉的神秘女子整合下,建立一支水族联军,前所未有地上岸,登上北俱芦洲,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上架感言

十一凌晨上架。

日子很好,可云烟心中很忐忑,原因无他,本书成绩很一般,到现在收藏一万八,离两万都有一大截,比起动不动三四万收藏上架的,差距太大了。

再想到吓人的收订比,瑟瑟发抖。

最怕一首凉凉啊。

可丑媳妇最要见公婆,再惨再忐忑,到上架的时候也得硬头皮上前拼刺刀,搏一搏。所以明天后,会尽量多更新,在十月份,会有保底三更,要是有打赏的话,那就加更。

努力努力努力,期待会更好。

西游这个题材,不太好写,一来,写的人挺多,佳作不少,难以写出新意,二来,西游伴随着大多数人的童年少年甚至成年了还陪着孩子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西游梦,会有属于自己的观点看法,很多时候看到作者的设定不符合自己的观点就容易弃书,可云烟还是写了,喜欢仙侠的人,西游情节会很浓。

不写西游,总觉得不完整。

能够在心中畅想一下不一样的西游,就是大快事了,而能够将之付诸于文字,写成书,那就喜上加喜。

有兴趣,才会有激情,才会乐此不彼。

希望喜欢本书的书友,不论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都能够来起点给一个首订,让云烟的西游梦有个好的开始。

最后最后最后强调一下,首订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大家方便的话,花个几分钱给个首订,只有首订高了,才能有更多的网站推荐,让更多的书友看到本书。

拜谢!

第一一三章 包围(求首订)

是日。

海天相接,弥漫一色。

冷光倒壶入波间,风一吹,飒飒波纹,圈圈晕晕,向四面八方扩散。

待水圈碰到出水礁石,反弹回来,又是一圈。

圈圈叠加,层层回响。

一株大树上,树冠如盖,其下郁郁,立着一个鹤精,翎羽披身,眸子通红,发髻花里胡哨,还长着长长的像兔子一样的长耳朵,正靠在树干上,打着哈欠。

鹤精悄悄的,偷个懒,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了,新大王上位后,那个从江制定了严格的规矩,让他们这群妖怪苦不堪言。

正在此时,鹤精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面上满是莫名其妙,循着声音,然后眼睛瞪大,发不出声音来。

只见不知何时,水面一开,白浪翻滚,然后千千百百的水族兵士分开潮水,由远而近,最前面的骑着坐骑,全身铠甲裹身,手提长枪,再然后,是步兵,都拿着精心打造的兵器,寒光闪闪,杀机鼎沸。

千军万马,自海中来,整整齐齐,规矩森然。

即使隔得很远,但杀机扑面而来。

见到这一幕,鹤精仿佛被人用无形大手扼住喉咙,眼睛睁大,他听到上面传信,要密切关注水族动作,但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倾巢而出,发兵部洲。

真震动四方的大动作!

这个时候,有一人越众而出,骑着长尾虎鲸,尾巴拖曳十几丈,青麟俨然,上面的人鹿角枝枝丫丫,金灿灿光晕,升腾四下,赫然是白著王。

白著王出现之后,嘴角微微上翘,手摇折扇,看上去风度翩翩,他目光一转,就落到鹤精身上,似笑非笑,但蕴含一种毁灭的力量。

鹤精与之目光一碰,如中雷击,身子抖了抖,噗通一声,自树上掉下来,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进击。”

白著王用手一指,身后的水族大军如潮水一样,将之湮灭。

鲸大将,持战戟,威猛无双。

虾兵士,提利斧,一往无前。

乌贼精,吐黑墨汁,遮蔽天穹。

所到之处,凡是见到部洲的妖怪,就碾压过去,杀个天翻地覆。

在同时,金鲨王骑着辟地离烟兽,他的身后,十六名虾兵抬着他的链子枪,嘿呀哦嘿呀的,很是吃力。

金鲨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洞府,冷笑连连,道,“玉香洞,狐狸精窝?”

“儿郎们,”

金鲨王一声断喝,如霹雳惊天,道,“给我拿下来。”

“是。”

一个六七丈高的独角鲸提着大砍刀,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面,轰隆一声,劈开洞府门户,后面紧随而来的兵将们,冲了进去。

不只白著王和金鲨王,和北俱芦洲接壤的海域中的大妖,全部出兵北俱芦洲,掀起风浪,不可阻挡。

自上而下看,能够见到这一片部洲区域上,粼粼水光弥漫开来,广袤万里,在其上,有千姿百态的水底生物的景象浮现,各种各样,栩栩如生。

所有一切,组合在一起,隐隐听到刀枪剑戟的声音,相互碰撞,震动九霄。

战火燃烧。

水族大军,踏上部洲。

在半空中,有一宝宫。

云居于其上,霜气未落,晶白一片。

小窗半开,锦绣天成,垂到地面,灿然精致。

幽幽的水光氤氲,像是月光,像是水光,像是雪色。

一少女坐在窗前,天蓝色的美眸看向外面,见水族的进军,纤纤玉手把玩着宝钟,丝丝缕缕的气机映在上面,时刻变化。

她微微点头,看上去成竹在胸。

在她的对面,跌坐在宝莲花上,是一个僧人,身披月白法衣,赤足如莲花,顶门上是大光明庆云,通透光洁,整个人身上气质沉凝,不动如山。

僧人笑了笑,开口道,“云公主行事真果断,巾帼不让须眉啊,只要尽可能拿下这一片区域,好处很大。”

“多谢佛兄的帮助了。”

在僧人面前,这位神秘的云公主没有了在海底老妖们面前的冷漠,她的声音若林杪上的风,轻轻的,道,“要不是佛兄的提醒,我也无法拿捏时机到恰到好处。”

云公主客气了几句后,站起身,道,“天将气运于北俱芦洲,浩瀚而不可思议,我等水族正好接壤,天赐良机,岂能不分一杯羹?”

“只是,”

云公主看向远处,足下圈晕的水光,霞彩翻腾,钟鸣声声,道,“北俱芦洲的妖王都不是简单角色,可能会有波澜。”

“呵呵,”

僧人身上佛印上下,有莲花之香,道,“北俱芦洲中真正的大能知道内情,这个时候,断然不会出头,剩下的新生代妖王们,云公主要对付起来,轻松容易。”

“嗯。”

云公主没有再多说,但同样很有自信。

实际上,在北海龙宫中,她籍籍无名,甚至比不上十一公主敖鸾。

有这样的局势,当然不是因为云公主实力不强,而是因为自从出生后,被发现有应龙血脉后,她常年待在佛门中,得佛门大能传授神通法术。

这次纪元即将开启的时候出来,下定决心要作出一番事业,立下功劳。

要统合龙族,功劳很重要。

黑云谷,大厅中。

山风吹松,青意浸人。

郁郁的光垂落下来,积下一层。

从江妖王踱步来去,神情凝重非常,在他的跟前,竖起巨大的镜子,正照出周匝的景象,连绵不绝的水族大军赶来,盔明甲亮,气势汹汹。

虾兵蟹将,鲸帅校尉,等等等等,杀机森然。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后面,有冲天妖气,在半空中化开,水光重重,一浪接着一浪,不可阻挡。

这样的气势,是真正水底大妖。

在北俱芦洲上的妖王等级来看,恐怕不逊色于当初赫赫有名的蛟天王。

“水族,”

从江妖王咬了咬牙,难怪自己的所有布置跟纸糊的一样,完全没有起作用,直接被碾压,对方的实力实在太强。

在他的身前,是丢盔卸甲的妖兵妖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水军的残暴,他们跑得快的,还苟了一条性命,跑的慢的,早被水族砍杀的连尸骨都收不回了。

从江妖王通过铜镜见到水军逼近,本就心烦气躁,听到哭诉,简直心态爆炸,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定海神之,不能乱,于是压下心思,发布指令。

做完这个,从江妖王心累的很,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谷腹内,要是他们大王再不出面,恐怕大事不好。

在此时,谷内深潭中冒出汩汩的水花,李元丰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候。

第一一四章 出关

夜正深,冷光满谷。

松岩之间,水光粼粼涌来,弥漫上下,层浪起舞。

在其上,月影支离破碎,照出在上面的水军,手持兵刃,张牙舞爪,非常凶猛。

所到之处,和周匝的禁制法阵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声音连绵成一片,充塞着杀伐之音。

原本黑云谷的主人覆海出身于北海龙宫,家学渊源,因此不同于其他妖怪,他非常注重于禁制法阵的布置,不然的话,李元丰当时也不会引蛇出洞,利用玉香狐王的婚礼将之调出来,才把他打败。

而李元丰入主之后,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变本加厉,丧心病狂,将自己搜刮下来的各种天材地宝,等等等等,全部堆砌在黑云谷的禁制法阵上。

再加上,李元丰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对禁制法阵有研究,也用于上面,所以黑云谷上下是真正铁桶阵。

现在水族大军杀进来,遭受阻挡。

“哼,”

白著王骑着长尾虎鲸,目光凛然,盯着自家的儿郎们破阵,他的背后,浮现出光轮般的卦象,彼此交织,分化镜光,进行推演。

这位水底妖王能够在这一片水域站稳根基,左抗北俱芦洲上的妖王,右和北海龙宫明争暗斗独霸一方,可不是简单人物,有自己传承。

晶澈的光,若一江秋雪,覆在法衣上,化虚为实,洞彻真实。

“原来如此。”

白著王很快发现端倪,嘴角上挑,手中折扇一摇,传下命令,顿时水军攻势上了一个台阶,撕裂出一个缺口。

白著王有动作,其他的水底大妖同样有自己办法,刹那间,只听噼里啪啦爆竹声音不断,像是剥洋葱皮一般,把黑云谷中的禁制法阵一圈又一圈破掉。

步步为营,直指黑云谷中心。

半空中的宝阁里,烟水绵长,明月烨烨来照,身披月白法衣的僧人跌坐宝莲花,目中射出金光,落在场中,熠熠生辉。

他的眸光,化为琉璃玉色,纤毫毕现,有点惊讶,道,“这个黑云谷坐镇的是哪个妖王?”

“嗯。”

云公主也正在观看,她黛眉挑了挑,道,“以前是敖不群,不过几年前他被人赶走,现在在此的是一个妖王九首。”

“九首,”

僧人想了想,没有头绪,道,“看其在谷中布置,是个人物。”

“是个人物。”

云公主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平缓了声音,道,“九首上过我们龙族的靖海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可惜啊,”

僧人能够被佛门派来,联络北海龙宫,自然不会是凡俗角色,他看得很准,道,“没有厉害人物亲自坐镇,阵法禁制死板,很快就会磨掉。”

“不错。”

云公主胜券在握,从从容容,挽袖曳裙,看向远方。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自谷中深处,冲出一道妖气,上冲百丈,弥天极地,倏尔散开,弥漫若黑云,其上有鳞甲,猩红如火,熊熊燃烧。

火焰燃烧,黑云淙然,千变万化,声音奇绝。

声音传出,比鹤唳更清亮,比龙吟更霸道,浩浩荡荡,四下回荡。

轰隆隆,

妖力纵横,倾泻出来,所到之处,原本摇摇欲坠的禁制法阵上,陡然间,爆发出耀眼的光彩,肉眼可见的底气泉涌般出来,重重叠叠磁圈,束缚左右。

磁圈碰撞,上引日月星辰之气,下临山川河流之意,交匝在一起,汇聚成毁灭力量。

“啊,”

“糟糕。”

“疼死我了。”

正在攻击地痛快的水族兵将,措不及防下,被磁光沾身,马上觉得有山丘压下来,身上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运气不好的,立刻送了性命。

“嗯?”

向来平静的云公主俏脸一寒,她看到,在黑云谷的周围,万万千千的山岳丘陵虚影浮现,源源不断的地气被抽取,融入其中,化为铜墙铁壁,黛眉间带上杀气。

自己刚刚说完话,就来这么一出。

即使身前的僧人没有说话,但心气很高的云公主被打脸,岂能不气?

“呼,”

金鲨王脸色一变,自身后的兵士手中取来自己链子枪,猛地一抖,啪嗒一声,枪花如圆,似盖,像陀螺,不停旋转,将传递过来的力量拨开,然后目中爆发出惊人的光泽。

沉重如山,峻岭压肩。

这样的禁制法阵,自己倒是第一次见到。

正在这个时候,围攻黑云谷的众人,在宝阁中的云公主和僧人,像白著王,金鲨王,等等等等,各个海底大妖,都感应到惨绿的眸光激射过来,冰冷冷的,居高临下,从他们身上扫过,整个过程,似一闪而逝,但那种冷意,令人神骨冰冷。

凶戾,嗜血,痛苦,残忍。

超乎想象的凶妖气机,血腥刺鼻。

宝阁中的僧人面上的笑容一点不见,他皱着眉头,身后佛光大盛,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

“这个妖怪,”

僧人额头中央裂开,竖瞳中有火焰燃烧,隐有毁灭明王,在其中升腾。

黑云谷,大厅。

云交岩色,泉花上衣。

幽幽深深的光弥漫开来,上冲下折,夭矫似龙。

李元丰已经居于宝座上,鬼车真身展开,五个头颅攒在一起,十只眼睛滴溜溜转动,阴绿森然,有莫名的压力。

不同于原本的四个头颅,现在五个头颅后,鬼车真身显得越发可怕,周匝激荡妖力,黑云弥漫,不时有黑云密布。

再仔细看,以李元丰为中心,力量沿着他座下宝座,以之为枢纽,贯通四通八达的禁制法阵,相当于原本的经脉之中,输入新的强大血液,焕然一新。

禁制大阵发威,暂时阻挡住水族攻势。

“呼,”

早就心提到嗓子眼的从江妖王从庭中悬的宝镜中见到这一局面,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好像一下子被抽调了所有力气,摇晃一下,扶住桌案,才没有倒下。

刚才水族大军压境,黑云谷岌岌可危,要是被破,他们这群人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现在虽然依然没有完全脱离危局,但好在暂时稳住。

“佛门的人,”

李元丰看向谷外空中的宝阁,面无表情。

第一一五章 念起

半空中,宝阁里。

白云乍来,霜白澄明。

引来玉水种金莲,花开见我,舍利自生,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僧人宗元跌坐莲座,自额头竖瞳激射出一道光,倏尔一折,冲出百尺,再往上,托举舍利,熠熠生辉,照出远方景象。

在其中,黑云交匝,妖气纵横,有一怪鸟稳稳端坐,五首攒起,来回摇摆,利爪如钩,凶戾残暴,不可接近。

天眼通下,甚至见到,莫名之气流转,黑青一片。

腐蚀所有,让人头皮发麻。

仿佛感应到宗元的目光,宝座上的怪鸟抬起头,目光看了过来,惨绿的色彩中,毫无表情,冰冰冷冷的,杀机暗藏。

两人的目光直接碰撞,一个是佛门新锐,十世轮回,功德在身,智慧圆满,一个是妖族大妖,洪荒异种,血脉强大,肉身强横。

两人争锋相对,但遥遥目光相碰,谁也不可奈何。

很快的,宗元收了天眼通,他一手扶额,人若佛相,自生光明,智慧重叠,若有所思。

“这个妖王,”

云公主少见地挑了挑黛眉,岚气盘旋,结衣成绣,参差美丽,她见到黑云谷中李元丰的强势,心中烦躁。

本来水族大军压境,横推无敌。

士气大涨,要一鼓作气。

可没想到,刚开始,就遇到硬骨头了。

宗元站起身,月白法衣,翩然如玉,似乎随时御风离去,他步步生莲花,突然开口道,“云公主,妖王九首修炼的不是现在绝大多数妖怪走的路子。”

现在妖怪的路子,化形,结丹,元神,是妖族大贤糅合玄门炼气和自身血脉而成,有非同一般的玄门烙印,甚至有很接近的,被称之为妖仙。

可黑云谷的妖怪,不一样。

云公主怔了怔,然后黛眉展开,眉宇间满是明光,身后翅膀摇动,很是惊讶地道,“现在还有妖怪不知天高地厚,要走天妖之路?”

“不是正好碰到一个。”

宗元突然笑了,指了指黑云谷方向,道,“据你说,对方有洪荒异兽的血脉,但能走天妖之路,并修炼到这个程度,看来血脉并不太稀薄。”

宗元笑容更盛,道,“佛尊收孔雀,得孔雀大明王,护佑佛法,小僧不才,正好也收一个,当自己护法明王。”

云公主点点头,她在佛门精修,自然明白眼前这位算得上同门的心思。

在佛门中,明王一职,正是用来护佑修行的。

而世上越凶戾暴戾之辈,放下屠刀,皈依佛门后,产生的愿力能够让本身力量再上一个层次,成为真正的慈悲外刀。

待有不谐,则佛亦怒火,明王拔刀。

“那就有劳佛兄了。”

云公主没有多说,乐得清闲。

“好。”

宗元踏步出宝阁,遥遥升空。

谷中,厅里。

明月在窗,斑驳暗影。

稀稀疏疏过来,拉扯在李元丰的翎羽上,黑红交晕,有一种莫名的光泽,他缓缓收回目光,想到和刚才碰撞的佛门白衣僧人,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古怪,”

李元丰面上没有表情,但心中实际波涛涌动,他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接触真正佛门之人,有超乎自己预料的感受。

李元丰不是发现白衣僧人的实力强劲,或者身上智慧圆满的功德自在,而是他发现,对方的佛门之意引得自己修炼的《九天生妖神变经》蠢蠢欲动。

仿佛两者之间,天作之合,一旦相遇,风云际会,自可腾飞。

莫非佛门真意,能够完善此宝经?

李元丰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但他明白,自己的直觉没错,要是真能够得到佛门真意无上妙术,可让自己的宝经进一步完善。

“或许,”

李元丰念头一起,《九天生妖神变经》出现在识海中,厚厚一部,玄黑其身,透着诡异奇崛的姿态,讲述人心天道,复杂难明,让人看在眼中,并不舒服。

可佛门舍利莲花,我见本相,功德光明,看上去截然相反。

天之阴阳,混成太极。

佛即是魔,魔能成佛?

李元丰推敲宝经的变化,又想到前世自己零零散散的念头,越想,越浮想翩翩,难以自已。

正在此时,自谷外,有声音传出,温润平和,道,“妖王九首,出来一见。”

“佛门的人,”

李元丰正要进一步见识一下佛门神通,印证自己的所思所想,见到对方邀战,没有犹豫,立刻身子一腾,展翅低飞,来到半空中,和对方遥遥对峙。

“贫僧宗元,见过道友,”

宗元月白僧衣,面带笑容,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宗元,”

李元丰念叨一句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到北俱芦洲,再加上佛门的身份,让他知道,对方绝不是无名小卒,于是朗声道,“你个秃头不在西方极乐世界见同虚空相,寂灭生死,来我等北俱芦洲何为?”

李元丰架着翅膀,横行于黑云间,五个头颅同时发音,在四下回荡,嗡嗡作响,道,“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小心被哪个妖王捉到,来个油炸清蒸,被吃掉了,就后悔莫及了。”

李元丰想到在西游记中各路妖怪见到唐僧,都是恨不得吃之后快,又见对面的宗元也是细皮嫩肉的样子,所以随口而说,带着少许的调侃。

不过真说起来,看这宗元浑身佛理交织的纯粹,真要是遇到非同一般的大妖,未尝真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宗元没有听出李元丰后半句的调侃,但他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就目光亮起,法衣飒飒,眉宇间有着喜悦,道,“想不到道友能够悟出同虚空相之意,果然有慧根,与佛门有缘。”

宗元用手一摆,口绽莲花,字字纯金,道,“妖身难渡,道友不如跟我会极乐世界,听三乘妙法,习静归真,参禅果正,早日脱离苦海,得真正大自在,大逍遥,大超脱。”

“与佛门有缘,”

听到这五个字,李元丰心中莫名慌慌的,他现在当的是肆无忌惮的妖王,可不愿意入空门修行,再说了,被佛门收入的异类有多少有好下场的?

第一一六章 争锋(第四更求订阅)

宗元见李元丰低头不语,还以为对方心动,于是手捏宝印,聚庆云彩雾,身后白虹贯空,托举幢幡宝盖,异宝仙花,郁郁馥馥,馥馥香香,继续说话,道,“西方极乐世界,福德无疆,无量周全,劫难不临,功德花开。”

“禅心观天地,佛意照日月。”

宗元祥光笼罩,瑞气来迎,声音之中,有一种圆润智慧,横浸到人的心中,让人不得不信服,道,“早入佛门,早得解脱。”

嗡,嗡,嗡,

话语落下,当头棒喝之威,若晨钟暮鼓,层层叠叠的音轮浮现,彼此交织,各有玄妙,汇聚成冥冥的力量,落向李元丰。

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和尚,实则刚毅果断,面上笑嘻嘻,但暗地里下手真的是又快又准,让人防不胜防。

宗元出身佛门正宗,见识惊人,即使是非常少的人知道的天妖大道他依然知道底细,所以运用法咒,直指灵台,影响心神,令其皈依佛门。

在同时,宗元还施展神通,遮蔽气机牵引,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难以防备。

在周围人的眼中,宗元佛光普照,俊逸非凡,哪里能够想得到,对方已经出手?

“贼秃!”

李元丰都心里暗骂一句,没想到对方这么果决,居然直指自己鬼车真身的弱点,真的是卑鄙无耻到极点。

本来李元丰还想和对方闲扯几句,套一套西游的内情,问一问佛门的动作,可对方完全不给机会啊。·

“咄。”

李元丰捏了个法诀,识海之中,阴神端坐,背后有宝经冉冉展开,字字漆黑,跃出之后,相互碰撞,黑沉沉的光弥漫,将佛理荡开。

对面的佛门神通,重在无声无息,直指灵台,但一经发现,就没了威胁性。就好像催眠一样,被惊醒一下,诸邪退避。

“咦,”

宗元发出惊讶之音,自己的神通没有起任何作用?

轰隆隆,

念头刚落,五个狰狞的头颅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上下左右,乱射崩裂,速度之快,无与伦比,正是鬼车的拿手攻击。

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头颅越多,攻击花样就越多,现在五个头颅,等于五个人一起动手一样,四下全部是残影。

攻击排山倒海,连绵不绝。

“起。”

宗元看到四下的攻击,用手一指,自顶门之上,踏步走出一个檀金佛身,高三丈,智慧满身,双头四臂,一忿怒相,一威严相,手中或持宝莲花,或拿舍利珠,或握戒刀,或拿花篮,随风而动,进行化解。

璀璨的佛光,弥漫半空中,檀香氤氲,扑鼻过来。

在斗法中余波的凶戾和杀机,都被香气洗去,金色朵朵。

两人遥遥相望,一个跌坐莲座,一个展翅腾空,一个拈花而笑,一个面无表情,要不是亲眼目睹,真想不到,刚才两人又过一番交手。

“果不其然,”

李元丰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一种雀跃,因为在此番交手中,他冥冥之中的直觉又来,佛门真意对自己的《九天生妖神变经》大有裨益。

“这样的话,”

李元丰目中光芒跳动,那就好好印证一下。

轰隆隆,

决断已下,李元丰脖颈倏尔拉长,只是一闪,就到了宗元跟前,一首咬下,血盆大口,恐怖吓人,第二首却无声无息。

一首爆裂,另一首潜藏,看上去,一动一静,但第二首隐在暗处,吐出毒液。

毒液,黑青交错,腐蚀所有。

宗元刚一接触,金身之上,立刻浮现出黑纹,看上去有点吓人。

“毒液,”

宗元感受到法身上力量的虚弱,神情一冷,马上捏法印,顶门之上,浮现出一佛宝玉净瓶,然后底上口下,然后一缕缕的甘霖落下,融入金身中。

少顷,黑纹被甘霖洗去,金身重新化为无暇檀金。

可对方之毒,令宗元不由得侧目。

“什么毒?”

宗元念头起伏,没有任何印象,毕竟李元丰作为洪荒异兽鬼车,虽然生错了时代,无法像在洪荒时候的洪荒异兽那样迅速成长,震慑四方,但身为洪荒异兽就是独一无二,鬼车之毒,罕为人知。

而且李元丰还很心机地融合进少许相柳的毒液特质,乱上加乱。

到时候,有趣多了。

“封印,”

宗元自然不知道李元丰的想法,毒液越厉害,他越感兴趣,于是不惜耗费力量,结成藏胎法印,将毒液封印,准备回去好好研究。

“杀,”

李元丰不管其他,一心要见识佛门真意,于是摇头晃尾,利爪如钩,全身上下,都是攻击,特别是携带其莽莽巨力,每一下打出,让山丘都能打个洞。

虽然没有晋升天象境,可李元丰吞噬吸收相柳精血,实力提升惊人,可谓只差毫厘,现在全力爆发,把天上的云彩都打乱,威势无双。

整个半空中,妖气纵横,毒液如云。

在惊人妖气掩蔽下,佛光只剩下莹莹一点,其大若豆,若隐若现,但任凭风吹浪打,没有任何退缩。

“想不到,”

云公主坐在宝阁窗前,曳裙而坐,端端正正,美眸之中,照出一人一妖的争锋,难怪敖鸾那个丫头在对方手中吃过大亏,果然厉害啊。

至于宗元的安危,她是毫不担心的。

不担心,自然不是因为她代表龙族,对方是佛门,而是因为她深知宗元的底蕴,对方深得佛门大能看重,身有重宝,也有大气运,不会轻易陨落。

云公主相信,要是宗元全力以赴,拿下那头怪鸟,也不意外。

叮咚,叮咚,叮咚,

阁中响起梵音佛唱,雨坠天花,明月多轮,宗元踏足如莲花,踱步出来,把目光投向半空中,眉宇间满是沉思。

云公主开口说了一句,问道,“佛兄?”

“我一个人不好拿下。”

宗元看上去坦坦荡荡,神情平静,笑了笑,道,“不能耽误公主的大计,不如齐齐动手,先攻打下黑云谷再说。”

“也好。”

云公主听了,点点头,玉手摘下铃铛,铃铛声一响,原本停滞的水族大军再次进发,攻击黑云谷。

第一一七章 来援

且说李元丰,回到厅中。

四下竹暗疑雨,屏风染青。

山风如水,明月穿窗而过,留下满地琼玉。

寂静,幽邃,云起云落。

他端坐王座,顶门上妖气如云,重重叠叠,十只眼睛乱转,呈现出妖异的色彩,在其中,有檀金色弥漫,卍字篆文生灭,隐有禅唱佛音。

在同时,《九天生妖神变经》在识海之中,字字迸射,奇诡变化,莫名的黑影衍生出来,像是千千万万的触手,又仿佛多变而复杂的人心。

两种力量碰撞,一种光明,一种黑暗,一种纯粹,一种复杂,一种超脱,一种沉沦,阴阳相对,混元太极。

只是异象出现的快,消失得也快,转瞬间,所有渐去,只剩下空空蒙蒙。

李元丰没有意外,微微颔首。

果不其然,佛门真意对自己的宝卷有完善圆满之意,其次,自己是没有可能进行推演融合的,不只因为得到的佛门真意少之又少,没有根基,而且没有玄妙莫测的补天之气,单凭自己,推演,笑话一样。

不过有了方向,是最大收获。

在此时,李元丰若有所觉,眸光下澈,照在谷中,见山丘横斜,林木飞散,浩浩荡荡的水波冲刷上来,惊涛拍浪,湮灭一切。

水族大军,再次发动攻击。

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看来北海龙宫或者说佛门对这一片区域势在必得啊。”

李元丰见此,冷笑一声,他念头一起,吩咐驻守的妖兵妖将后退,缩到黑云谷核心区域,集中力量,全力阻挡。

轰隆隆,

妖兵妖将一退,水族大军立刻趁势向前,他们踏着波浪,提着兵刃,呼啸往来,很是凶猛。

轰隆隆,

水族大军继续进攻,可黑云谷的禁制法阵收缩后,像是握紧的拳头,又好像压住的弹簧,防御力量成倍增长,挡住水势。

如果自上往下看,就会发现,黑云谷方圆五百里内,丘陵环棹,高岩转峙,攒作碧莲花开,团团簇簇,抽取地气,氤氲成磁光,环环相扣。

磁光相连,彼此互通,刚柔并济,坚韧不破。

每个刹那,都有碰撞余波爆炸。

看样子,固若金汤,水族暂时打不进来。

李元丰暗自点点头,他入主黑云谷后,并没有一心修炼,不闻窗外事儿,而是抽出时间,运用自己天妖第二境搬山境不同于玄门的力量,身化百丈,驱丘赶岭,改变谷内地势,引动四面八方地气来聚。

何为阵法禁制?借天时地利,自成方圆。

正是因为能够驱丘赶岭,改变地气龙脉,李元丰布置起禁制法阵来,得心应手,再加上原本覆海打下的基础,于是在核心区域打造出铜墙铁壁般的架势。

水族大军压上来,越压越收缩,阵法禁制收缩抱团的力量越强。

半空,宝殿中。

溪云半间,斜光慢慢。

莲花不在水,而在宗元指尖,他悠闲地剥开白笋,其嫩如玉,香可横浸人衣,只是闻一闻,就让人若坠香中,难以自拔。

待见到黑云谷核心法阵的变化,宗元目光一亮,手剥香笋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佛兄选择了一个不一般的妖怪啊,”

云公主血脉非凡,融合龙族和佛门玄妙,见识惊人,她天蓝色的美眸仔细打量下面的变化,挑眉道,“这个妖王,心思缜密,在阵法上还有一手,真是少见。”

在普通的认知中,妖怪绝大多数都是自持血勇,即使在战斗上很有天赋,但涉及到阵法禁制,那可是道门和佛门的专属。

什么时候,北俱芦洲的妖怪们也会这一手了?

“不一般。”

云公主知道内情,毕竟当初覆海在黑云谷的时候,她悄无声息来过黑云谷,熟悉里面的架构,而现在焕然一新的阵法禁制,只可能是妖王九首在入主几年内布置。

在云公主看来,黑云谷的阵法禁制说不上玄妙无双,只能说一般,但重在运转如意,地气流转不休,环环相扣下,最大程度聚集了地气,汇聚成力量。

听上去简单,但地势所在,山丘横斜,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下面的黑云谷,丘陵却如同对方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随意拨弄,隐成格局。

“还拥有洪荒异兽血脉,”

宗元看得饶有兴趣,众所周知,在这个时代,洪荒异兽的血脉压制所有,浸入到全身乃至神魂中,让妖怪们常常四肢简单头脑发热。

被天地淘汰,正在于此。

毕竟现在的天地,无数纪元积累下来的因果和劫数纠缠,数都数不清,不会明天机,知因果,趋利避害,简直就是驾驭小舟在狂风暴雨中航行,随时舟翻人亡。

可任何时候,能够自普通中脱颖而出,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加大攻势。”

宗元拿起剥开的香菱,放入口中,入口即化,芬芳无比,身上有庄严佛光,光可鉴影,他心中喜悦,眼前妖王越不一般,收为明王之后,对自己的修行帮助越大。

明王手段,正好护佑佛法慈悲,抵达彼岸。

“守不可久啊,”

在厅中,从江站在铜镜面前,见水族越压越近,连夜风雨,轰然不绝,虽然缓慢,但在一点点前进。

“怎么办?”

从江看得清楚,有这样的变化,主要还是水族大军中有不可一世的大妖,他们本身力量极为强横,像是一个铁锤一样,砸入黑云谷的阵法禁制中,一下下敲击,硬生生凿出一个缺口。

要是不阻挡他们,黑云谷的最后防御肯定会被破。

可黑云谷中,只有自家大王一个人能够对抗的了水族大妖,可大王只一个人,又不能当三五个用?

“不要急。”

李元丰坐在宝座上,掌控阵法禁制,纤毫毕现,尽在眸中,他知道从江所想,面无表情,道,“你早早对周围妖王发出过邀请,对于水族的动作,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很快就会来援。”

“希望如此。”

从江心中没底,以前是有过水族来犯,北俱芦洲群妖联手,打退来犯之敌,可实在太过久远了,绝大多数只剩下传说。

在他看来,北俱芦洲的妖怪们自私自利,根本没有远见,只有水族的人不打到他们家门,他们恐怕连动都不会动,自扫门前雪,哪管瓦上霜?

可令从江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就有妖气滚滚,自远方来。

第一一八章 赤尻马猴

从江听声抬头,就见自正西方向,霹雳雷响,声势浩大,忽而一天河垂下,水波粼粼,其色玄黑,不见其底,涛声拍石。

继而波间一开,像两翼虚展,自其中,跳出一个白猿,身披甲胄,双手过膝,手提铜钺,双目激射金光,隐有三尺,凝而不散。

白猿踏水,凌空而来,所到之处,水族的虾兵虾将碰上死沾上亡,无法阻挡。

“真有妖王来?”

从江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喜出望外,他赶紧按照李元丰吩咐,架起一道虹桥,自谷中出,将对方接引过来。

哗啦啦,

白猿来到厅中,脚下水光自自然然敛成大小不同的光晕,里面千姿百态的奇异花纹,有一种天然的味道,稍一动弹,就有惊涛骇浪的声音。

再仔细看,光晕中,花纹对撞,阴阳勾勒,衍生卦象,像星空般浩瀚,不见其底。

空空妙妙,妙妙玄玄。

白猿看到李元丰,金瞳闪了闪,脚下水光隐有波澜,道,“妖王九首,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略显稚嫩,乍一听,像是小孩子。

“哦,”

李元丰目光移过来,打量了白猿一眼,发现没有任何印象,于是直接开口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我在钧元宫见过你。”

白猿身上毛茸茸的,骨子里有一种沉静,不同于猴子的毛毛躁躁,开口道,“那个时候你还是三个脑袋,现在都五个了。”

李元丰听了,心中一乐,他问清原委之后,才知道两人之间有此渊源,于是邀请对方入座,笑道,“能够在北俱芦洲见面,还真有缘。”

白猿马成坐在竹榻上,四下叶子清幽,凉沁神骨,和水波激荡,欸乃有音,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像个小大人。

“白猿,”

李元丰十只眼睛转动,他再长出第五个脑袋后,鬼车真身的玄妙之处逐渐开发出来,目光之中,有一种真实,洞彻所有,能够看出,眼前的马成身上有一种非同凡响的力量,冥冥之中,善知生死,遇难成祥,非常敏锐。

有这样的状态,不是修炼而成,而是本身天赋,或者血脉力量。

李元丰暗自点点头,没有太过意外。

对方当年被钧元宫的人抓住,但在短短时间内,现在实力已经超过那个钧元宫宫主的寻宝鼠,可想而知,本身血脉非同一般。

李元丰刚要说话,蓦然间有所感应,抬起头,就见黑云谷外,千百金光迸射,向四面八方展开,边缘如丝如缕,细细如针。

只是一看,就有一种针芒刺眼的生疼。

再然后,金光敛去,化为一人,头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身披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脚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腰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

正是蜈蚣精,以后的多目怪,百眼魔君,现在的妖王千目。

这位蜈蚣精神通法术高强,虾兵虾将们根本阻挡不了,一路轻轻松松来到黑云谷里。

“道友,”

蜈蚣精一身道人打扮,松松垮垮地行了一个道礼,他走动间,隐有风雷,和当日在玉香洞相见的时候,精气神截然不同。

李元丰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自己在这一段时间内实力提升惊人,一来是有相柳精血,二来是天运降临,顺风顺水,现在见到蜈蚣精的样子,对方的进步同样不逊色。

“天运,”

本来在他看来,蜈蚣精的实力只是妖王境界,以后怎么能够在西牛贺洲的黄花观中让孙悟空都吃瘪?现在来看,天数不可测度啊。

蜈蚣精自然不会知道李元丰的想法,他打了招呼后,大摇大摆上了宝座,垂眉而动,身上金光内敛,烟云缭绕。

“某家来也。”

蜈蚣精刚坐下,只听半空中一声大吼,黑烟倏尔折下十几丈,左缠右绕,似是龙卷风一样,在里面,是一头肋下生翅的飞象,身体大的惊人。

飞象横冲直闯,自外面杀进来,进入黑云谷核心地带,甫一落地,身子一摇,化为人形,是个魁梧大汉,象鼻夺目,一走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宝象王,”

李元丰认出来人,没想到对方会来。

“早看水族的人不顺眼了。”

宝象王说话瓮声瓮气的,来到之后,就表面立场,长长的小鼻子甩来甩去,义愤填膺,道,“他们现在居然敢踏上部洲,真的找死。”

“咦,”

李元丰略有诧异,这种义愤填膺,有点假啊,到底是象精,演技欠妥,或许能够骗的了其他妖怪,但骗不了自己。

这个宝象王接受自己邀请来黑云谷,绝不是他表面说的对水族的不满,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打算。

李元丰念头转动,面上不动声色,他可不在乎对方为何而来,只要能够帮助自己暂时抵挡水族即可。

至于就这样放白猿,蜈蚣精,宝象王进来,会不会有风险,李元丰早有盘算。

其一,北俱芦洲上的大妖和水域大妖,龙宫之人,对立很久,勾结的可能性不大,其二,真要是有这种人,正好顺手解决。

在自己的地盘,对上妖王,并不是太麻烦的事儿。

“大王真成竹在胸。”

从江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儿,但他亲眼见到三位强大的妖怪来援,无疑非常激动。

千目妖王和宝象王大名鼎鼎,在周围的区域颇有凶名,让人闻风丧胆,剩下的那个白猿看上去气机比两个妖王差一截,但身具异象,显得神秘,不是简单之辈。

三个人到,起码能够顶一顶。

只要阻挡外面的水域大妖,阵法禁制会稳固。

“才刚刚开始,”

李元丰有自己的判断,水族进军部洲,肯定早得知某种隐秘消息,有恃无恐,可北俱芦洲的强大存在也不是善茬,即使明面上不方便出手,但不等于暗地里没有小动作。

要是真有人能够站出来,阻击水族,他们肯定乐见其成。

自己现在站出来,阻挡水族,等于立了一面大旗,有心人会看在眼里的。

“是时候接触接触高层了。”

李元丰内观自身,妖力弥漫,离天象境只差毫厘,一旦突破,自己战斗力会比拟真仙,开始有资格站队,而不是无关紧要。

“天象境,”

李元丰暗自念叨一句,自己还需要少许时间,于是看向场中的三位妖王,道,“局势紧张,还请三位出手,挡住水族的可耻之人。”

第一一九章 靠山

“本王来就是要教训水族的虾兵蟹将的。”

宝象王听了,立刻拍案而起,长长的象鼻向上卷,发出一声悠长的长鸣,震得四下松色簌簌下落,积累满地青翠,他身子一摇,妖气冲顶,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手持链子枪刚猛无双的金鲨王,狞笑道,“这个交给我。”

话语落下,宝象王踏步而出,有地动山摇的姿态,横冲直闯,直指金鲨王,哇哇大叫,道,“鲨鱼头,纳命来。”

“蠢象。”

金鲨王作为纵横水域的大妖,性子可半点不好,他见宝象王冲自己来,毫不躲闪,手中链子枪一抖,寒气凝花,朵朵绽放。

两个人杀到一起,各展神通,要分个高低上下。

蜈蚣精扶了扶金冠,站起身,看了李元丰一眼。

李元丰明白对方的意思,含笑道,“我自然说话算数。”

蜈蚣精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得到满意答复后,他才大袖一甩,向前走了几步,不像是宝象王那样声势惊人状若峨冠,半云横斜,托举起身子,腾空起来,道,“这一对鹿角不错,正好拿来装饰宝毯。”

白著王额头有角,枝枝丫丫,在月色中,显得格外金灿灿引人,听到蜈蚣精的话,这位水底大妖根本没有说话,双目中射出奇异的光。

李元丰看到厅中最后的马成,少见开口道,“出去之后,牵制就行,不用非拼个你死我活。”

马成点点头,手提铜钺,身子一提,脚下水晕圈圈层层,层层圈圈,阴阳相碰,有莫名玄音发出,找上一个大妖,斗了起来。

李元丰将目光投在白猿身上,见他驾驭水光,圆润自如,踏前去后,从从容容,白绒绒的猴毛抖动,给人一种天上云的感觉,来来去去,不留影踪。

分辨阴阳,趋利避害。

不硬打硬,可牵扯的恰到好处。

李元丰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看这马成声音稚嫩,应该年龄不大,可天赋甚佳,骨子里有沉静,不会有危险。

他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后,六感敏锐,能够感应马成的心思无暇,不同于蜈蚣精与自己只是交易关系,宝象王另有心思,再加上钧元宫的渊源,是个可交好之人,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事。

现在看来,对方能够照顾好自己。

厅中,烟月绕藤,如落镜中。

青翠冉冉若雕镂,萧疏上人衣。

李元丰坐在宝座上,观察全场,果不其然,在宝象王,蜈蚣精,马成,三人出手后,牵扯了三位海底大妖,黑云谷周匝的禁制法阵压力大减,源源不断的地气自最下面抽取下来,融入其中,重重叠叠的磁光重现,变得坚韧。

至于普通的虾兵虾将们,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没了大妖作箭头,十成威能去了七八成。

“正好。”

趁着这个好机会,李元丰一边吸收体内窍穴中存下来的相柳精血,争取早突破到天象境,一边坐镇中枢,维持阵法禁制,还分出精力,思考接下来的道路。

在这方面,天妖修炼有优势,细嚼慢咽般吞噬精气,有容乃大,不惧其他,要是换做玄门之人,这样修炼恐怕走火入魔。

“以后的道路,”

李元丰随着实力的进步,隐隐窥见天象境,再加上前世记忆,知道接下来整个天地会有新纪元开启,波澜壮阔,对于西游,自然不愿意置身事外,而要参与其中。

熟悉西游的人都会知道,挡在取经五人组路上的妖魔鬼怪们命运结局大不一样,有背景的,在下界潇潇洒洒,最后轻松离开,没有背景的,那就死的死,或者被佛门之人收为看门的,凄惨无比。

想一想,这才正常,毕竟取经只是表面,内里是道门佛门在新纪元中的布置,这样的碰撞,孤魂野鬼般的存在不是炮灰,谁是炮灰?

所以要参与西游,并保证不成炮灰,得有铁铸一样的背景。

“背景,”

李元丰即将突破,到天象境的话,不再是小卒子,也有资格去站队,找靠山,不会被人看不上,当做炮灰或者弃子。

可难题是,要靠拢真正的大靠山不容易。

毫无疑问,在天地间,道门源远流长,底蕴最是深不可测,可道门正宗,很注重嫡系传承,长幼有序,自己一个妖怪半路靠过去,根本不可能。

佛门同样如此,作为妖怪,最可能的是被收为坐骑,或者充当打手,自己找不痛快。

想来想去,只能在妖族这边想办法。

“妖族啊,”

李元丰暗自念叨一声,来到世界久了,真正处于这个大时代,才会深刻感应到其下的暗流涌动,待突破后,或许可直接接触一下妖师宫。

在北俱芦洲,妖师宫正统,神秘,强大,以前是真正的妖族圣地,现在即使由于玄门佛宗大盛,渐渐隐匿,但在妖族看来,自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要是真能靠拢上妖师宫,说不得,西游中真可能会有一番作为。

李元丰有了大致的目标,沉下心来,继续修炼,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靠上去,不如人家主动联系你来的珍贵有价值。

现在黑云谷一战,正是让自己在整个北俱芦洲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只要声势够大,李元丰相信,妖师宫不会不瞩目。

厅中,平静下来。

只要飒飒的松风竹色,弥漫过来,拢上一层青色。

外面,半空中,宝阁里。

鼎香细细。

须眉染香,经久不散。

云公主拢了拢如云的鬓发,看向外面,道,“三个妖王,修为不错。”

宗元先看到的蜈蚣精,目中闪过一缕莫名,然后又看到白猿,神情一怔,喃喃低语道,“是赤尻马猴?血脉少见的纯正啊。”

云公主同样看出白猿的来历,不过她本身应龙血脉足够强大,见识的又是超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存在,反而没有宗元的惊讶,只是平平静静地道,“他们挡路,要攻打下黑云谷,又拖延时间了。”

“毕其功于一役,一网打尽。”

宗元又看了一眼白猿,念头转动,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道,“拿下黑云谷,就是一个小阶段的胜利,周匝可迅速平定。”

第一二零章 时势

山中。

深林藏翠,岩下藤萝。

鹤唳自远方而来,清清亮亮,荡开满湖水光,月明在内,涟漪层叠。

四下古木郁郁,交匝石色,照在湖中。

湖光,月色,石意,相映成趣。

如果有人在此,就能够发现,有一大龟,浮在湖面上,静静不动,其上端坐一个人,头戴逍遥冠,身披法衣,眸瞳狭长,唇薄如刀,手中握有一书卷,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青年人坐在龟背上,吹着山风,书卷之上,映照出黑云谷景象。

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乌压压的虾兵蟹将们踏着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发动攻势,声势浩大,可黑云谷中央的磁光收缩,环环相扣,风雨飘摇中,岿然不动。

任凭外面风吹浪打,安安稳稳,固若金汤,锋芒毕露的水军被挡在黑云谷,无法前进。

“痛快。”

青年人看得眉飞色舞,就差拍手叫好了,他实在鄙夷见缝插针随风倒的龙族,跟在道门佛宗后面,吃相忒难看,虽然限于隐情,自己不能直接出手,但见到北俱芦洲有人让他们吃瘪,真大快人心。

“黑云谷的九首,”

青年人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就看对方能够做到何等程度。

正在此时,青年人若有所觉,抬起头,就见对面峰头上,有一威武雄壮的男子,头戴铁盔,身披黄金甲,足下鹿皮靴子,腰间束着宝带,口若血盆,齿排铜板,手中提一柄铁棍,骑着避水金睛兽,同样望向黑云谷方向。

似乎感应到青年人的目光,避水金睛兽上的男子看了过来,眼神如雷霆,威严深重,只是一下,就让人如中电击。

袁生眨了眨眼睛,再看得时候,对面峰头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半轮高月,清冷孤寂,满地清霜。

要是不知道的,会以为是错觉,可袁生来自于妖师宫,可不是普通人,知道根本不是幻象,而真正有一个强横的大妖出现在对面。

袁生想了想,没有头绪,西牛贺洲局势复杂,妖师宫虽根基很深,但不可能掌控所有,在不少时空中,甚至有不少自上古时代留下来的被玄门称之为“余孽”的存在,纪元将到,他们出来转一转,也未尝没有不可能。

在同时,天穹上,澄明的光倾斜,云之下,横出一宝图,四四方方,大有半亩,随风而动,无声无息。

宝图横空,竹暗蔽月,漏下光泽,稀稀疏疏若冬日雪,又像是深涧中的霜沙,晶澈而无暇,不染尘世。

在宝图中,竹石交晕,有小桌,桌上有茶壶,茶香正浓,玉香狐王一身宫裙,正在沏茶倒水,而在她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妩媚有风韵的女子。

一宝图,两女子,杯中茶,晚云冉冉。

整个画面,格外精致美丽。

只是玉香狐王有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看向黑云谷方向。

另一女子抿了口茶,身姿如鹤,腰细腿长,她见到玉香狐王的样子,放下茶盏,声音很是动听,问道,“在担心?”

玉香狐王低低答应一声,小声道,“族内的人大多数都待在黑云谷,要是出个差池,恐怕后果难以想象。”

“你是个合格的族长。”

美貌女子细眉如柳叶,用手一指,宝图原本就迅疾的速度再上一个台阶,风驰电掣一样,快到不可思议。

玉香狐王不再说话,垂眉低首,她自从在五知洞中得知黑云谷被水族攻打后,就告别狐族姐妹,要回去看看。可刚出洞府,就遇到眼前的女子,对方自称同是香狐一族的先辈,来北俱芦洲,正好借血脉之力寻到自己。

对于这个说法,玉香狐王是没有怀疑的,因为对方身上的气机隐隐有一种亲近,再说了,以对方的强大,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一个刚刚结妖丹的小狐狸精。

“咦,”

好一会,宝图停住,美貌女子扶裙起身,往下看去,只见群山如攒,丘陵如聚,山丘林木,皆有幽色,万万千千的水波弥漫之上,上下左右,无处不在。

波浪滔滔,虾兵虾将手持利刃,来回游弋和纵横。

杀气冲霄,让天上明月都变得暗淡无光。

“啊,”

玉香狐王同样看到,则是又惊又喜,道,“黑云谷还未被攻破。”

“没错。”

美貌女子眸中有异彩浮现,她重新坐下,然后招呼玉香狐王也坐下,再喝茶。

“前辈?”

玉香狐王莫名其妙,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一等,看一看。”

女子自然下界来的苏妲己,她裙裾轻薄,云水在衣,声音一改,不再像刚才那样娇柔,而是曾经的雍容和不容置疑,道,“时机到了,我和你一起下去。”

“哦。”

玉香狐王一个小狐狸精如何抵挡的了苏妲己的气场,她乖乖应了一声,缩在竹藤椅上,心里安慰自己,反正黑云谷没破,族人没有危险,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苏妲己不去管她,一个人饶有兴趣地喝着茶,美眸有光,看向黑云谷双方的斗法,念头不停转动。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苏妲己站的够高,当然了,不是指她现在坐在宝图上是在高处,而是她来自娲皇宫,得女娲娘娘指示,知道常人不知道的内情,所以能够看到普遍人见不到的真实和反应。

在玉香狐王看来,下面的局势是水族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突然进攻北俱芦洲,可落在苏妲己的眼中,却是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纪元之中,在道门佛门默认或者暗地里支持下,水族对北俱芦洲的试探攻势。

纪元来临,天运钟情于北俱芦洲,可也怀璧其罪,让占据天地大势的道门佛门不愿意,水族是他们的马前卒。

水族真正高层心知肚明,但心甘情愿做这个马前卒,一来他们向来靠拢道门佛门,二来是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而毫无疑问,娘娘让自己下界,来到北俱芦洲,也有自己的想法。

“水族和北俱芦洲第一次明面的交锋碰撞,”

苏妲己看向下方,目光炯炯,声音喃喃,微不可闻,道,“就看这个妖王最后表现如何了。”

普通人不知道,但真正够资格的大人物都将目光投过来,舞台已搭好,败了,泡沫一样,烟消云散,成功了,简在帝心,以后青云直上。

第一二一章 天象境

翌日,天拂晓。

日出东方,天光自群山中激射出来,似是猛地打开的明匣,覆之四下,朝霞映彩。

光照入宝图中,红彤彤一片。

若胭脂红妆,煞是美丽。

苏妲己让小狐狸精给自己搬来一金楠木软榻,随即懒洋洋半躺在上面,晨曦之下,花态娇颜,风起吹裙,目光下澈,落在黑云谷中。

自上而下看,只见重重叠叠的波浪自四面八方来,向中央汇聚,一波比一波荡,一浪比一浪高,层层向上,越聚越多,越多越高。

浪头拍打,声势浩大。

俨然一副水淹黑云谷的戏码,非常惊心动魄。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大妖,”

玉香狐王睁大眼睛,看向下面,一道道妖气冲霄,在半空中展开,或是澄波横浸,或是日月入庐,或是宝象腾空,或是虎啸裂阳,等等等等,相互碰撞,不可思议。

黑云谷中斗法的,都是实打实的妖王,绝不是像自己这样脸上贴金的。

苏妲己半躺在软榻上,让小狐狸精给自己拿紫葡萄,她吐着葡萄皮,看向下方,没有说话,美眸眯起,隐有异芒闪耀。

看来,北俱芦洲的反应也不慢啊,这么快就送人来了。

通过自己身前的小狐狸精,苏妲己知道不少关于黑云谷现任谷主九首妖王的底细,只凭他是不可能招揽来这么多妖王为自己出力的,再结合自己得知的纪元隐情,背后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肯定是北俱芦洲本土不方便直接出手但又不愿意见到水族上岸的强大势力们。

在当中,妖师宫少不了。

“再看一看。”

苏妲己翘着腿,裙裾扶苏,白皙的小腿伸开,笑语盈盈,沧海横流,斗的痛快啊,看最后结果到底如何。

宝阁中。

枝叶扶苏,竹韵有音。

飒飒金光弥漫上面,金青交晕,锵然有声。

云公主发髻盘起,余发垂到腰间,用铜环束起,她天蓝色的眸子看向谷中,见到气机碰撞,余音如雷,毁灭之力所到之处,不可阻挡,冷哼一声。

不用看就知道,这位水族公主的心情很不好。

宗元跌坐莲花宝座,佛光普照,面上没有笑容,率先开口,道,“想不到北俱芦洲的人这么不识时务,还妄想阻挡大势,真的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宗元有点生气。

本来在他看来,有佛门道门的联合默契,北俱芦洲知道内情的大势力们就得老老实实缩着,以免被卷入劫数中,成为牺牲品。

可现在看来,自己真低估了北俱芦洲大势力的勇气和智慧。他们是不明着对抗,但暗地里小动作很坚决。

隐隐约约间,在底线上游走,窥视,稍一不注意,就想越线。

“这样的话,”

宗元抬起头,身上的平和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金刚怒目的庄严,道,“那就别怪我们吃相难看了。”

宗元手一探,自袖中取出一个木鱼,花纹古朴幽深,蕴含着一种深沉的力量。

“无如木鱼,”

云公主见到眼前的木鱼,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黑云谷,大厅。

朝日始出,满窗光明。

烟生鼎炉里,袅袅向上,晶光浮动。

从江站在宝镜下,看着镜面上照出的谷外的斗法,面上的表情古怪,震惊,诸多夹杂在一起,非常复杂。

看了一会,从江猛地抬起头,看向在中央宝座上一动不动的李元丰,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色彩,然后是深深的畏惧。

从江的心思,自家大王能够找来白猿,宝象王,千目妖王,已经出乎人意料,但真真是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居然不停地有妖王到来,替黑云谷出力,和外面的水族斗法。

从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真以为来援的妖王都是李元丰找来的,他此刻真的是高山仰止,敬畏交加。

在从江眼里,李元丰变得非常神秘,深不可测。

李元丰没有去注意身前妖王的想法,他十只眼睛乱转,分出一部分,看向谷外,见到各路妖王和源源不断的水族大妖斗法,惨绿眸光晃动,念头起伏。

“看来真是个大舞台,”

李元丰自己知道自家事,自己绝对没有号召力能够让这么多妖王来援手,显而易见,这是北俱芦洲本土势力对水族上岸的不欢迎。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能不能真正阻挡,但毫无疑问,北俱芦洲真正的大人物们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不会不关注。

舞台已搭好,能够出彩的,可进入大人物们的视线,以后有机会平步青云。

“必须立刻突破。”

李元丰想要脱颖而出,受到大人物的看重,但更是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必然得有非凡之力量,不然的话,成为水族的盘中菜,那就是笑话了。

毕竟水族大张旗鼓来,还有一个佛门的人跟随,非常有自信,肯定有他们的底牌,底牌出来的话,局势可能会立刻扭转,打破平衡。

李元丰十只眼睛转动,体内窍穴鼓荡,震动剩余的相柳精血,融入自身血脉,进行吞噬吸收,然后化为难以想象的精气,源源不断。

天妖八境,前三境。

第一境:不动境。铜皮铁骨,水火难侵。

第二境:搬山境。身化百丈,驱丘赶岭。

第三境:天象境。顶天立地,缩山擒河。

每个境界提升,都需要越来越多的天精地气,成十倍百倍增长,但一旦突破,就是真正的质变。

李元丰自不动境晋升到搬山境,主要是鬼车临世后的自我积累,然后经过钧元宫一役,画龙点睛,成功突破,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本来在李元丰的想法中,从搬山境到天象境,要很长时间,毕竟需要的积累太多,可没想到,变化比想法快,来到北俱芦洲后,居然会得到很多相柳精血以及其残缺的法宝化血九曲珠,从而硬生生拔高,天象境触手可及。

“天象境,”

李元丰又看了一眼谷外,冥冥之中,感应到一种难言的危险,不知从何而来,但很可能是局势即将打破,他自我略一调整,体内血脉之力大盛。

第一二二章 木鱼

何为天象境?

顶天立地,缩山擒河。

风雨雷霆,念起则兴。

天地伟力,不再陌生。

凡人之中,称之为升仙,跃龙门后,褪去凡躯,执掌自然之力,不可思议。

即使在天妖大道中,第三重天象境也意义非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踏入天象境是真正质变,将会展露出血脉的强大。

李元丰人在高座上,五首十眼,翎羽展开,华丽丽闪耀妖异光彩,他的突破,没有玄门或者佛门那样需要感悟或者沟通天地,而是取之于自身,激发潜能。

于是李元丰一动不动,只将相柳精血融入自己血脉,力量升腾,不断打破鬼车真身内一个接一个不同寻常的隐秘窍穴,引动鬼神莫测的能量,然后改造所有。

整个过程,看上去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瓶颈,最起码,前三重是没有的,由此可见,洪荒时代大妖出世,巨擘无数,可不是侥幸,真正天地所钟。

只要积累足够,即可水到渠成突破。

随着时间推移,李元丰体内存下来的相柳精血越来越少,近乎见底,整个鬼车真身内,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成手提铜钺,脚下大大小小不同的水环,圈圈晕晕,其中衍生奇异篆文,相互碰撞,如同灵活的鱼儿,稍一动弹,就有黑白底色弥漫,隐成阴阳,混元太极。

取乎自然,浑然天成。

其中的玄妙,马成自己都无法明白。

“好个狡猾的猴头。”

白著王额头上的鹿角枝枝丫丫,高有数丈,金灿灿的,不时有毫光落下,迅疾非常,可都被白猿躲过,让这位城府不浅的海底大妖都忍不住气急败坏。

对方明明实力不如自己,可滑溜的比水中最滑溜的泥鳅还滑溜,躲来躲去,让自己有力使不出来!

可恨,可恨啊。

可要是白著王知道,现在的马成根本没有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话,恐怕会气的三尸神暴跳,口鼻冒白烟了。

事实上,马成真没有全力以赴,他身为纯正血脉的赤尻马猴,天生辨阴阳,趋利避害,在刚才,突然发现,在半空中,有一股深沉而恐怖的气机在萌发。

这样的气机,正大光明,隐隐之中,可见珍宝,日月珠,玛瑙石,等等等等,流光溢彩,佛性深厚。

只是一碰,就让人发自内心的害怕臣服。

赤尻马猴犹豫不定,他能够察觉危险,本能的想抽身而退,可又想到自己答应的九首的事儿,所以进退两难。

“咦,”

少顷,赤尻马猴目光一亮,濯然生光,他投向黑云谷内,在那里,同样有沛然不可抵御的力量升腾,浩浩乎上青天,引动风雨雷霆。

现在潜藏于渊水,随时脱开枷锁,飞腾万里。

半空中,宝阁里,日暖生烟。

金银的光芒交织,形成幡幢华盖,不停旋转,有梵音佛唱。

宗元跌坐莲花上,面容肃穆,神明在身,身后是功德金轮,大光明云下,无如木鱼上下左右,散发着佛理莲香。

云公主站在跟前,螓首低垂,暗自打量无如木鱼,她在佛门中修道,可是知道,此宝或许在其他人眼中陌生,但在西方极乐世界中很有名气。

无如木鱼是古佛留下的佛宝,威能惊人。

不然的话,以宗元的修为,他上面的人怎么会放心他来到妖魔横行的北俱芦洲?

当然,对于宗元一开始不动用佛宝的想法,云公主心知肚明。无非是佛门想让水族冲到前面,自己尽量不要有存在感。

这么做,免得北俱芦洲真正大人物或者道门高层暗地里嘲笑他们吃相难看。

冠冕堂皇啊,佛门最爱这一出。

可现在出现意外,就顾不得面子了,尽快拿下才重要。

云公主想到这,主动递上台阶,故意寒着声音,道,“本来我等进军部洲,占领下一部分地盘,这是大势所在。”

她顿了顿,继续道,“北俱芦洲这样的小动作,让人不耻,对抗大势,自找苦吃。”

“不错。”

宗元点点头,神情严肃,若庙宇中的金刚雕像,道,“妖魔们不识天数,妄抗天命,我们必须要迎头痛击,不然的话,他们会得寸进尺。”

宗元说完,气势更盛,他蓦然站起身,用手一指,整个宝阁中,响彻黄钟大吕的声音,漫天的卍字符文凭空出现,金光溢彩,见之忘俗,所有的一切,融入木鱼中。

叮咚一声,

下一刻,木鱼自宝阁中激射出来,悬于黑云谷上空,然后轻轻一转,不可思议的金水弥漫下来,恍若实质,自上而下,覆盖周围。

所到之处,谷中山,山上松,松上鸟,鸟上翎羽,全部笼罩赤金,佛咒生灭,有一种无念的韵味,让人陷入其中,难以自已。

这样的力量所到之处,来自于水族的大妖们身上气势节节拔高,相对的,北俱芦洲的妖魔则身在金光,眼中金灿灿一片,晃得眼睛疼不说,而且耳中全部充塞念经声,一声接着一声,比钟声还响。

“该死。”

宝象王咒骂一声,跳出圈外,长长的象鼻子抖动,说不出的难受,他两行眼泪流下来,气急败坏。

堂堂一介妖王,杀人都不眨眼,现在居然流泪了?

要是让手下的小妖们见到,还不得笑死!

不只是宝象王,来援手的绝大部分妖王都神情狼狈,步步后退。

只有未来的百眼魔君蜈蚣精,还有赤尻马猴两人好一点。

蜈蚣精能够抵抗,是因为他自身的天赋神通和此木鱼的威能有点类似,本身抗性十足,知道该如何应对。

至于赤尻马猴,危险未到,已经做出准备。

叮咚,叮咚,叮咚,

金水明光,源源不断,隔绝地气,要将黑云谷化为一个琉璃佛地,洗去妖光。

“佛门的人,”

宝图上,苏妲己见到冉冉升腾的佛芒,如同晶澈火焰,映照过来,让人生厌,她云袖一挥,郁郁竹影摇曳,暗光降临,将之隐去,看向下面,道,“要是支撑不住,黑云谷就要破了。”

“大局已定。”

宝阁里,云公主嫣然一笑,伸手去捋自己鬓发。

正在佛光普照的时候,自黑云谷最深处,发出一声比鹤唳还高昂的鸣叫,声裂全谷。

第一二三章 出场

天近正午。

日自树杪上来,参差有光。

金霞乍开,横浸到人的眉宇间。

在同时,木鱼滴溜溜一转,金焰普照,明净无垢,晔如莲华清净,超乎月之华,和天上日光照耀,四下全是梵音佛唱。

整个黑云谷内,原本由于水族的攻势,引来波浪滔滔,现在佛光渐渐入内,化为千姿百态的日轮,月轮,星轮,佛轮,佛意在内,璎珞具外,相互碰撞,超乎寻常的声音扩展,恍若实质一般。

满谷金光,四下佛唱,波间咒文,掩盖下所有。

宗元跌坐在莲花宝座上,手捏宝印,身子周匝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的护佑比丘,光明炽盛,如火焰驱散黑暗,他念头所到,悬空的木鱼移动,佛光大盛,影响到群山之地气,阵法禁制开始崩溃。

不愧是古佛留下来的佛宝,具备纯白圆满的佛理,功德犀利,甫一出现,就展现出超乎北俱芦洲妖王之上的无上伟力,顿时改变局势。

禁制法阵破裂,诸多来援妖王退避三舍。

这样的变化,让场中所有人瞩目。

从江妖王,玉香狐王,等等等等,心都提到嗓子眼,非常紧张,苏妲己半躺在软榻上,翘着足,饶有兴趣,静待结果,至于云公主,则胜券在握,已经在考虑,待拿下黑云谷后,水族大军该如何修整,如何补充力量,如何进一步扩张。

云公主美眸晶澈,她自佛门中得到不少隐情,知道此纪元中的机遇不可多得,龙宫必须紧紧抓住,因为这个时间一过,没了道门佛门的默许,就麻烦了。

“时不待我。”

在同时,很远的地方,来自于妖师宫的袁生手持宝书,身后鸟来展翅,状若华盖,他本来见到宗元祭出佛宝,威能无双,妖王退避,先是一怔,旋即跳脚大骂,道,“佛门的秃贼,真是相当不要脸,居然带这种等级的佛宝,而且刚来就使用。”

“以大欺小,力量碾压,无耻啊。”

袁生咬牙切齿,他即使隔得远,但由于出身妖师宫,是真正嫡系,见多识广,只是见佛宝气机,就能够判断的出,这种等级的宝贝出来,非大妖王不可抵挡。

大妖王,在理论上来讲,是能够抗衡真仙的存在,最起码,在战斗力上来讲,是如此。

而即使在卧虎藏龙的北俱芦洲,能够被称之为大妖王的,绝不是简单存在,他们极少在部洲外围,而是在部洲的内部。

佛门拿出这等级的佛宝,在部洲外围,神挡杀神,妖挡杀妖啊。

“无耻,无耻啊。”

袁生有点干瞪眼,他身上有不输于宗元手中木鱼的法宝,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此静静观察而不被人发现。

但妖师宫中的高层早有吩咐,不能直接插手,免得被卷入劫数,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原因无他,妖师宫树大招风,站出来的话,就等于妖族对抗道门佛门,容易被对方找到借口,割下更多的肉。

势不如人,只能尽可能保存元气。

正当佛光似缓实疾,金芒腾空,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压向黑云谷核心,要彻底奠定胜局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叫声突兀响起。

这个声音,比鹤唳更响亮,比凤鸣更霸道,发出之后,天穹之上,原本璀璨的日光像是被黑色的天幕挡住,不见了踪影,再然后,霹雳惊人,有小儿手臂粗细,贯通天地。

霹雳响,风云来聚。

拳头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不同于寻常的雨点,呈现出黑青色,带有一种毒液的腐蚀力量,洋洋洒洒,全部打在佛光上,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毒性腐蚀,让原本澄明的佛光上出现黑斑,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云公主蓦然抬头,美眸中满是震惊,她看向天穹,雷霆声响,照出惨白之色,大雨倾盆,源源不断,能够和木鱼分庭抗争。

“这样的力量,”

不知为何,看到这般天象变化,她觉得体内的应龙之血热滚滚的,背后的翅膀扇动,跃跃欲试,仿佛要展翅升空,与之争锋。

受到刺激,不甘人后。

“黑云谷妖王九首,”

妖师宫的袁生抬起头,又惊又喜,原本他都准备离开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黑云谷中爆发出惊人的气象,能够和佛宝如意抗衡。

“哈哈,”

袁生发出笑声,这下子,水族大军是要吃瘪了。

实际上,道门佛门气势咄咄,龙宫水族为其爪牙,北俱芦洲越是强大的势力越不能动手,默认其行动,但要是自己不给力,那就怨不得别人。

到时候,水族吃瘪,佛门道门脸上都会无光。

“天象变化,”

苏妲己娇颜上的慵懒不见了,她自软榻上起身,曳裙来到宝图边缘,眸子呈现出七彩之色,看向风,看向雨,看向雷霆,嗅到风雨雷霆中蕴含的血腥,凶戾,杀戮,暴躁,这样毫不掩饰的大妖气势,想不到会在北俱芦洲妖师宫外的地方见到。

“是妖王九首,”

苏妲己看了眼自己身前的小狐狸精,念头转动,她可是知道,黑云谷的这位新主人一直没有化形,修炼的不是现在天地间妖族的妖仙之路。

不化形,很可能是上古妖族修炼的天妖道。

而有这般声势,九首的血脉不一般啊。

“血脉强大,天妖之路,”

苏妲己静静地看,目中有异彩,真要这么说的话,娘娘交代自己的事儿或许可以试一试。

“大妖,”

宗元抬起头,眼瞳之中,射出金光,长有三五丈,看向黑云谷,灼灼其神,很快的,就见妖云重重,排若山岳,浩瀚于江海,石苍孕凶戾。

再然后,五个巨大头颅出现,十只眼睛,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激射惨绿的光,遥遥看过来,和宗元的目光相碰,蕴含杀机。

“妖王九首,”

宗元声音一字一顿,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他可是刚开始就和对方交过手,可真真没有想到,再出现,对方爆发出难以匹敌的恐怖气势。

轰隆隆,

李元丰自黑云谷拔地而起,来到半空中,居高临下。

第一二四章 强硬

宗元抬目上观,眼前翎羽如火,利爪似钩,拨开山中波浪,五首高抬,遥接漫天风云,身后雷霆跟随,簌簌作响,积下冷霜鳞次。

站在跟前,妖气蓬勃。

凶戾之气,刺人眉宇,氤氲下一片黑青。

“宗元,”

李元丰居高临下,看向跌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和尚,他鬼车真身内的力量发生变化,一举一动,隐隐和天象感应,蕴含非同一般的毁灭之力,自信前所未有,道,“破我洞府,杀我手下,今日之局,不会善了。”

声音铿锵有力,自上而下落下,字字若金石。

谷中有回响,远近可闻。

任何听到的,都能够听出其中的自信和决心。

宗元没有说话,用手一招,原本悬于半空中的木鱼滴溜溜一转,重新回到自己顶门上,贝叶灵文自里面若流水般溢出,一个接一个,相互碰撞,有梵音佛唱,不绝于耳。

这个动作,就代表他的心思,不会退缩。

叮当,叮当,叮当,

这个时候,云公主曳裙自宝阁中走出,轻移莲步,足下水圈层层,托举身子,她天蓝色的眸子看向李元丰,声音清冷,道,“不要大言不惭。”

云公主顿了顿,顶门上,气机若鼎沸,丝丝缕缕,如同竹木云蓊,郁郁苍苍,道,“你抵挡大势,落不下好。”

这位龙族公主的声音,若从海中来,携带莫名之气,仅听声音,就让人觉得有一种别样威严。

“龙女,”

李元丰眉头皱了皱,暗自道,“自己和龙宫的人真是八字不合,遇到就是冲突。”

自鬼车临世后,就在北海,由于其洪荒异兽对于天精地气的本能,自然会四下寻找,而北海龙宫势力作为北海中最强大的势力掌握的资源最多,于是于之碰撞也就最多了。

至于真正穿越过来,更和龙宫的人冲突不断,敖鸾,敖不群,现在又一个龙女,全是对手。

但仔细想一想,也不意外,北海龙宫是北海秩序的统治者,而自己则是破坏者,挑战者,先天上利益对立,自然会矛盾不断。

“只是,”

李元丰十只眼睛滴溜溜转动,上下打量笼罩在光晕中只看出身材修长背后隐有翅膀的龙女,对方身上的气机,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但不得不说,同是龙女,但眼前这位比那个十一公主敖鸾可强上很多。

“大势,”

李元丰又想到对方提到的这两个字,看来自己想得没错,纪元到来,佛门大兴,已经布局,挤压北俱芦洲妖魔的空间,而水族是他们的手中刀啊。

李元丰按捺下心思,口中说出的话不一样,朗朗道,“我不知道什么大势不大势,你们打我洞府,杀我手下,就得付出代价。”

“哼,”

云公主冷哼一声,不知为何,她对上对面的李元丰,心中厌恶之意前所未有,俏脸含霜。

宗元和云公主,一左一右,和李元丰对峙。

他们两个人,代表佛门和北海龙宫在纪元真正开始后在北俱芦洲的第一次布局,绝不能虎头蛇尾,来个开门黑,而在同时,李元丰则希望凭借难得的舞台,接触到北俱芦洲中真正的大人物,寻到靠山,以求以后参与西游。

双方都没有退后的理由,杀机开始弥漫。

“不一样了。”

蜈蚣精落在山丘上,抬头看向对峙的双方,只是气机碰撞,就有雷霆闪电,风起云涌,他原本和对手白著王的斗法与之相比,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九首,”

蜈蚣精有一种难言的感受,本来他依仗自己的天赋,横行无忌,在这一片区域少见对手,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机遇连连,运气很好,修炼顺风顺水,有点膨胀,但如今见到黑云谷乱成粥的大场面,就察觉到自己实力的不足。

自己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而且进步速度要比自己更快。

这个世界变化真快!

蜈蚣精念头不断转动,他是身负气运之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被人很早就选中,让其到西牛贺洲,因此在所见所闻下,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超乎以前上千年上百年的变化。

可惜的是,蜈蚣精不读书,他不知道,凡是出现这种短短时间内的大变化的话,通常就是天地纪元开始了。

在蜈蚣精浮想联翩的时候,李元丰动弹了,他鬼车真身一动,利爪如钩,蓦然变大,硬生生将一座山峰抓起,然后瞬间山峰缩小,凝成一块。

轰隆隆,

李元丰抓山如条,力量爆发,一下掷出,威猛霸道,径直冲两人砸去,尚未抵达,但呼啦啦的风声,已经有死亡的味道。

宗元眼睛微微眯起,看到黑影遮蔽,黑压压的,眼皮子跳了跳,他行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斗方式,一言不合,将山岳捏成条形,扔了过来。

宗元有一种认识,这样捏成条形的山岳,不仅重量没有丝毫减弱,而且被捏之后,愈发坚固到不可思议,简直比得上神兵利刃。

再加上对方附加在上面的可怕力量,要是真被砸中,恐怕自己千锤百炼的宝身都不会好受。

想到这,宗元当机立断,用手一指,足下生莲花,身若流光溢彩,踏香疾行,倏左倏右,倏上倏下,在原地只留下一缕残影。

云公主同样没有硬接的想法,身后翅膀一扇,躲过黑影,轻盈而灵巧。

轰隆隆,

李元丰掷出的山岳没有砸到两人,落在地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很大的坑,周匝呈现出蜘蛛网般的裂纹,宽有三五尺,正中央位置,汩汩汩的黑水冒出来,寂静无声。

落地之处,砸出一湖泊。

任何人看到,都能发现这一掷的威力。

“痛快。”

李元丰大为高兴,山岳扎根于大地,地气相连,如同生根一样,在以前,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但现在,信手缩拿,轻松自如,鬼车真身中时刻充塞的妖力,让人沉醉。

“联手。”

至于宗元和云公主,两人只通过这一击就明白今日的危局,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踏前一步,主动攻击。

第一二五章 完胜

宗元踏步如莲花开,金芒灿烂,足下赤金,熠熠生辉,他周匝叠影重重,或大或小,千百人影齐齐出现,显示出大威德诸天王众,或龙王众,或夜叉王众,或阿修罗王众,或迦楼罗王众,或紧那罗王众,或摩睺罗伽王众,或乾闼婆王众,等等等等,护佑己身,金刚坚固。

宗元手捏佛印,口吐真言,落地生花,香气馥馥,看上去肃容而威严,用手一引,佛门八部众的虚影重叠,合在一起,进入木鱼里。

下一刻,木鱼大放光明,万千佛咒浮现,汇聚在一起,照见古佛之相,大有须弥山,寂慧明净,然后一拳打出,天崩地裂。

所到之处,佛光如狱,天上地下,上下一檀金,别无其他色彩。

黄金天河,倒悬而下。

李元丰在半空中,鬼车真身上倒影出金灿灿的佛光,与他本来妖异的翎羽交晕,像是有血色的火焰在燃烧,看上去美轮美奂。

可真正置身其中,李元丰才明白对方佛宝木鱼的威能。

那是一种直击灵台的浩瀚,寂灭慧能,让心业清净。

不同于天地威力,别有风采。

云公主俏生生而立,身姿修长,她天蓝色的美眸之中,激射出光华,左右一分,若波浪一样,弥漫四下,风云所起,上覆虚空。

在同时,云公主身后翅膀扇动,无穷无尽的雷霆衍生出来,捧在一起,化成团团簇簇的雷暴,每一个,像是山丘一样大小,扑面而来。

雷霆在上,水波在下,上下相磨,霹雳声响不断。

这样的力量,近乎于真仙层次,而且其对水与雷霆的掌控,匪夷所思,仿佛与生俱来,比覆海那蛟龙纯粹厉害的多。

两个人联手,声势贯通天地,有一种凛然杀机,不可阻挡。

杀机很重,甚至冲上云霄,来回肆虐。

小狐狸精站在宝图边缘,都被吹起裙角,露出白皙的小腿,小身子不由得缩了缩,有一点瑟瑟发抖。

幸好是宝图自然生光,若鸥鸟出没于烟波间,翩然惊影,往她身上一落,驱走杀意。

只是片刻,也足以让玉香狐王明白下面两人的可怕。

要是自己的话,恐怕一个刹那就被灭了。

李元丰感应到两人的力量,五首十眼转动,念头起伏,据自己推测,现在是个大舞台,北俱芦洲的真正大人物会关注,这样的话,自己要赢下这一场,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越展现出强大力量,越震撼人心,才会给人越深的印象。

同样的,会提高自己的分量!

想到这,李元丰有了决断,他长啸一声,五个头颅同时发声,声震长空,远近可闻,雷霆来聚,风起云涌,惨白的霹雳闪电照亮四下,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怖。

李元丰晋升天妖第三重天象境后,念头所到,鬼车真身影响一方天象,与宗元的佛光,云公主的水电之力碰撞,余波绵长。

“来。”

可这还没有完,李元丰第二首高高昂起,高于其他四个头颅,在眉心之所在,一枚血珠凸起,花纹古朴,如镌如雕,幽幽的色彩弥漫,正是化血九曲珠。

李元丰要速战速决,根本没有拖延的心思,于是一上来就全力以赴,以自己天象境的力量加上相柳的这件遗宝合二为一,全部爆发。

实际上,化血九曲珠这样的法宝,和现在天地间的法宝很不一样,它自诞生起就没有复杂的天罡地煞般的禁制,而是混混沌沌的。

而且要驭使化血九曲珠,需要的是血脉之力,不是什么真气法力。

当李元丰全力驭使化血九曲珠的时候,在他的对面,宗元和云公主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眼前的所有消失,只剩下血月半轮,挂在天穹,遥不可及。

在下面,是最为深沉的黑暗,或凹或凸,曲曲折折,踏在上面,仿佛整个人被折叠一样,又难受,可又离不开。

他们立在黑暗中,仰头见月,挪不开眼睛。

月华落下,披上一件血衣,衣服下,体内的血液在变化。

场中的两人不知道,但落在半空中宝图上的苏妲己眼中,却看得清楚,在一刹那,两个人体内的血液发生了不好的变化,掺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法宝?”

苏妲己袅袅起身,纤纤玉手拨动,可看不出底细,唯一能够发现的是,九首和他手中的法宝非常契合。

很古老的气机,恐怕比自己经历的封神之战中见过的法宝的气机还要古老。

“无上法。”

宗元受化血九曲珠的影响,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正在此时,他身后的金轮中,爆发出璀璨的佛光,稀稀疏疏的经文凭空出现,化为一菩提树,上结菩提子,功德之意自足自具,挡下接下来的血月侵蚀。

而云公主身具应龙血脉,有大气运,同样有异宝护身,江水泛波,若雨后清秋,在其中,宝钟幽幽浮现,无声无息,定住浸染入血脉中的奇异力量。

即使这般,两人也没有完全抵挡住,被化血九曲珠携带的力量击飞,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少见的狼狈。

“咳咳,”

宗元这个佛门来的僧人月白法衣上沾染上尘土,剧烈地咳嗽,他身后的菩提树变得暗淡,或大或小的黑斑,看上去有点吓人。

云公主蹙着黛眉,咬牙忍受疼痛,她屈了屈自己的脚指头,身上火辣辣的,又有一种难闻的腥气,让自己差点呕吐。

李元丰见此,哈哈一笑,利爪一落,拔起一座山,用力一捏,方方正正,冲两人砸去,非常坚决。

“退。”

宗元和云公主经过刚才的交手,明白两人的力量到底比不上对方,虽然各有异宝,但对方的法宝也是不简单,再打下去,只能自取其辱。

两人是果断的人,所以招呼手下一声,率先退走。

两人灰溜溜地退走,原本气势汹汹压境的水族兵士们没了主心骨,立刻兵败如山倒,向外撤。

“我的地盘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李元丰飞在半空中,第三首伸出,血盆大口张开。

第一二六章 吞下十万兵

鬼车真身,横空展翅,一首昂起,大若丘陵,四下荫蔽光华,翳映冷森,风云来聚,霹雳之音,连绵不绝,更增添无上威势。

他头颅前伸,血盆大口张开,贯通天地,大到不可想象。

只一动,恐怖到难以想象的吸力发出,难以抵挡。

自上而下看,仿佛凭空出现一个漩涡黑洞,吞噬所有。

“快走。”

见到这一幕,宗元脸上变色,他伸手握紧木鱼,轻轻一摇,万千佛咒落下,缤纷如雨,结成宝盖幡幢,护住周围的人。

而云公主面上早没了笑容,宝钟一起,涟漪顿生,音波泠然,清冷入耳,和宗元的木鱼佛宝相合,新日空明,山间水流,绵绵长长。

两人头也不回,护住身前人,逃之夭夭。

本来水族大张旗鼓地来,所向睥睨,不可阻挡,堂堂正正,碾压所有,但现在仓惶而走,有一种慌慌忙忙的样子。

至于两人护佑不住的虾兵虾将,蚌精鱼精,等等等等,运气不好的,跑的慢的,一个接一个,被吸力拉起,抛到半空中。

“啊,”

“啊,啊,”

“救命啊,”

“我不想死。”

水族的兵士们在空中摇摇摆摆,大声大叫,痛哭流涕,可都是小鱼小虾,哪里挡得住已经晋升为天象境的鬼车真身的吞噬。

毫无疑问,他们的挣扎是徒劳的,只能一个接一个,像是饺子一样,全部吞下。

“呵,”

李元丰打了个饱嗝,他吞噬人,可不像其他大妖那样吞嚼,而是直接纳入到真身内不同的空间中,用毒液腐蚀,化为精纯元气,融入血脉中。

“九首,”

云公主在消失在天际尽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长长的脖颈高出云端,头颅乱甩,吞下剩下所有水族兵将的景象,不由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暗自发誓,道,“今日之辱,他日定当十倍奉还。”

这位云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生具应龙血脉,心高气傲,又顺风顺水,这次携带大势来北俱芦洲,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有办成不说,还弄了一个灰头土脸,损兵折将,颜面尽失。

如此奇耻大辱,岂能不报?

宗元跌坐莲座,手握木鱼,低眉垂目,不言不语,可身后有火焰莲花绽放,层叠交织,可想而知其怒火高燃。

至于观战的各路妖王,见李元丰大发妖威,一口吞下不下几万水兵水将,盖世威势,不由得目瞪口呆。

“吞下上万水兵水将,”

蜈蚣精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感想,但他亲眼目睹后,觉得热血沸腾,虽然自己在北俱芦洲这一外围打下威名,让人害怕,但从来没有这样生吞几万兵的壮举。

真的是,羡慕啊。

宝图上,苏妲己自从李元丰和云公主与宗元交手的时候,就婀娜地站在宝图边缘,挑眉细看,眸光澄明。

当看到李元丰以不可动摇的姿态战胜对手,将水族大军风卷残云一般消灭,即使她在封神时代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扣人心弦的大局面,但现在依然有一种情绪波动。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新纪元,新人物。

苏妲己嘴角翘了翘,手腕上的玉环照出雪白,细腻有香,风华绝代。

且说李元丰,吞下水兵水将后,没有立刻收了神通,而是横于半空中,十只眼睛睁开,惨绿色的眸光自上而下,目视在场的妖怪们。

目光冷冽,携带威势,让人不敢对视。

轰隆隆,

李元丰看完之后,五个头颅发出比鹤唳更高亢的叫声,他刚才扫下,不只是携带战胜水族的威势给各路妖王留下深刻印象,也是观察黑云谷的破坏情况。

他体内妖力运转,顶天立地,覆盖天穹,利爪如钩,自远处拔起一座接一座的山峰,放到黑云谷中,重新构建阵法禁制。

正如在搬山境中李元丰能够驱丘赶岭,不只将山体能够移动,还可梳理地气,好像让丘陵落地生根一般,现在晋升到天象境,就能够拔起山岳山峰了。

不多时,黑云谷旧貌换新颜,焕然一新。

“诸位,”

李元丰做完这个,横翅而下,向大厅扎去,只余下声音远远传开,让整个谷中所有来援的妖王听到,道,“来厅中一聚,庆祝大胜。”

李元丰身子一摇,收去真身,化为丈二高,翎羽如火,赤焰层层,径直回到谷中中央大厅,在宝座上坐下。

他的话语之中,没有太多的温和态度,好像来援的诸位妖王并不在意,要是在人类社会,恐怕会给一个过河拆桥的评价。

可李元丰这么做,自自然然,一来,在北俱芦洲,实力才是一切,现在自己远远高于众妖王,不需要客气。真要是客客气气,不符合北俱芦洲大妖王的气质;二来,各路妖王来援,也不是他们全心全意的援助,是各有心思。

李元丰念头转动,在大厅中坐下,周匝云石相洗,染上松竹之意,青白相磨,层层上翎羽,带来一种静幽。

静幽,仿佛能够驱散刚才外面惊天动地的斗法,只剩下花影摇曳,让人神骨一清。

“天象境,”

李元丰不像一般妖怪杀戮后沉迷于那种冲动,他识海之中,阴神端坐,牵引咒文,许许多多的影子浮现,然后通过莫名的韵律,附在自己阴神的法衣上,然后静静体悟天象境的不同。

晋升天象境后,鬼车真身内部扩展出折叠的空间,每一个都蕴含玄妙的力量,在同时,雷霆风云聚于身侧,触手可及。

即使是刚刚晋升,但比起搬山境来讲,实在强大太多。

李元丰相信,纵然是即将出世的纪元之子孙猴子,得天地所钟,又有神秘的菩提道人传授神通道术,但真要与现在的自己交手,要战而胜之绝不容易。

当然了,孙猴子学艺归来,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人家不但能够从东海龙宫得到宝贝,还可以在周围打怪练级,以后去天界都是遇难成祥,好运临头,实力会直线提升,更不要讲那五百年风风雨雨不为人知的蜕变。

“不过,”

李元丰看了眼自己的环佩,对方纪元之子,但自己也有天大机缘,不管怎么讲,天象境的自己已经可以在西游世界中崭露头角了。

第一二七章 待价而沽

不知不觉,天到傍晚。

夕阳满山,云于树平,红彤彤一片。

交匝周围大松合抱,郁郁亭亭,绿云冉冉。

真的是笔落丹青,潇潇洒洒。

狐族年轻漂亮的少女们,或宫裙,或轻纱,面容姣好,眉若春山,来来去去,上菜倒酒,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气,朦朦胧胧。

再仔细看,谷中布置有石台玉案,上置青铜鼎炉,烟气袅袅三尺,盘中佳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

各路妖王或是大马金刀,或是摇头晃脑,或是哈哈大笑,姿态肆意。

胜利后的狂欢味道,洋溢在场中。

李元丰居中而坐,云与竹榻平,浮光流转,生生不息,他高举青铜酒樽,开口道,“诸位远道而来,都辛苦了,满饮此杯。”

“干。”

“喝酒。”

“痛快。”

各路妖王不管为何而来,在这一刻,见李元丰举杯,都敛去面上的笑容,换上严肃脸,痛饮杯中酒。

“来,歌舞。”

李元丰目光喝完一杯之后,吩咐早已准备好的霓裳少女们入场,或持琵琶,或拿竖琴,或吹横笛,载歌载舞,香风阵阵。

乐声阵阵,美人歌舞。

铜樽新酒,杯中染绿。

整个景象,清风时来,蠢蠢欲动。

李元丰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十只眼睛乱转,仔细观察,发现自己吩咐好的妖媚可人的狐女们果然不错,黏在各路妖王跟前,巧笑嫣兮,不停勾着说话,敬酒,让妖王们彻底放松下来。

心神放松,才会放松警惕。

李元丰识海之中,阴神端坐,悄无声息覆盖四下,感应众人的变化,看一看是否能够找到不一样的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在观察之下,李元丰有发现,除去白猿马成和蜈蚣精,其他来的妖王背后应该都有人支持或者怂恿,但背后的人不是同一势力,而是略显复杂。

从这个可以看出,北俱芦洲绝不是妖师宫一家独大,同样的,对于佛门道门水宫的动作,整个北俱芦洲暂时同仇敌忾。

“也好。”

李元丰眸子之中,精芒跳跃,若霹雳雷霆,露出锋芒,这一次真是个大舞台,越是多的势力看到,对于自己名声的提升越有利。

毕竟自己现在已是天象境,名副其实的大妖王,再想往上走,韬光养晦是没有用的也不可能,够堂堂正正走大道,才是正途。

正如前文所讲,大妖王是有资格站队选边了,而且不会成为炮灰角色,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成中坚。

“看一看谁会扔来橄榄枝。”

李元丰喝着酒,仔细考虑,眸中有智慧的光。

在这个时候,从江自屏风后转出来,压低声音,道,“大王,有妖师宫的人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李元丰心中嘀咕一声,面上不改色,问道,“人在哪里?”

“在迎客厅中。”

“带我去。”

李元丰毫不犹豫,交代身边的人一声,然后跟着从江妖王,离开宴席,走出大厅,通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再经游廊,过浮桥。

少顷,来到一庭院。

庭院里,竹叶藏雨,檐下有风,鹤唳轻鸣,云水同白。

风平烟净,日寒天远。

在李元丰将黑云谷的相柳精血吞噬吸收后,再经过布置的禁制法阵梳理地气,原本黑云密布的阴森样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灵泉赤井,白玉生烟。

再仔细看,李元丰就发现,在一株大树下,立着一个人,头戴逍遥冠,身披法衣,手中握有一书卷,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听到脚步声,此人转过身,眸瞳狭长,唇薄如刀,目中有一种锐利。

李元丰久闻妖师宫大名,第一次见到来自于大名鼎鼎的妖师宫的人,乍一看,果然不一般,其身上的气质沉凝,有一种养出来的厚重,而是气机莫测,肯定身怀重宝。

“九首妖王,”

袁生看到李元丰的鬼车真身,面上露出笑容,他声音少见的温和,道,“今天见你大发神威,让某些人灰头土脸,真是痛快。”

袁生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高兴,北海龙宫的人大张旗鼓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登上部洲,人多势众不说,而且背后有道门佛门支持,看上去横扫四方,不可阻挡,可结果呢?被人迎头痛击,在第一站就铩羽而归。

真真是丢人现眼,笑死人了!

袁生相信,不仅自己,所有关注此事的北俱芦洲大人物们,都会高兴,正是这样,他对上大功臣李元丰自然如春风般和煦。

“袁上使,”

李元丰用的是上使,毕竟来人打着的是妖师宫的旗号,他寒暄了几句后,邀请对方入座。

两个人坐在大树下,石桌藤椅,绿萝垂帷。

新云小茶,茶香不散。

袁生看上去真的非常兴奋,自己一个人连珠炮一样,嘲笑这次龙宫和他们背后佛门的动作,恨不得广而告之,让所有北俱芦洲的妖怪们都知道。

李元丰面带微笑,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反正自己携大胜归来,光彩夺目,声震四方,接下来就是收获胜利果实了。

自己初露锋芒,踏上舞台,自可有底气,游刃有余。

暂时缓口气,主动权在握。

好一会,袁生才进入正题,开门见山,道,“九首妖王,我来此,有一事要说。”

李元丰点点头,洗耳恭听。

“这般,”

袁生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微不可闻。

半个时辰后,李元丰将袁生送到谷外,他一个人踱步回来,没有回到宴席上,而是站在崖上,夕阳将落,余辉满山,其上浮光跃彩,翩然惊影,夹杂周围水色,粼粼成纹。

“妖师宫,”

李元丰摇摇头,按照袁生的意思,自己要顶在最前台,成为明面上抗衡北海龙宫的旗帜人物,这个是可以接受的,但付出之后得到的回报,对方给出的有点少。

或者在对方看来,委实不少,但李元丰志向不一般,要参与接下来波澜壮阔的纪元,所以并不满意。

再等一等,待价而沽。

李元丰刚有决断,就见从江妖王又急急找过来。

第一二八章 圣人门下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消失在群山中,只剩下云空澄净,丹赤外映,渐渐的,化为橘红,若隐若现,支离破碎。

松杪之上,圈圈晕晕的涟漪光轮,或大或小,风一吹,枝叶飒飒作响,仿佛光会随时掉下来,跌成满地夕光的余韵。

两三只小鹤,在树下剔着翎毛,鹤唳轻鸣,与不远处的泉声唱和。

这样夕阳山景,松下鹤影,美轮美奂,可李元丰自外面进来,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美景,而是俏生生站立的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修长丰腴,她穿着绣着大牡丹的华丽宫裙,脚踩金鞋,乌云般的秀发偏下,细眉小鼻,丹唇红润,裙裾在风中摇曳,如同最美丽的诗篇。

女子人在树下,背后光轮,照在完美无瑕的玉颜上,整个人雍容华贵中带着少许妩媚,国色天香,美丽不可方物。

原本纤丽的玉香狐王站在女子的身后,都显得暗淡无光,没有太强的存在感。

惊艳,很惊艳。

对方的相貌,气质,以及骨子中先天的媚态,平生少见。

李元丰见到眼前的女子,不由得想到一笑倾国,再笑倾城,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所见的什么龙女,什么小狐狸精,等等等等,都比不上此女风华之十一。

不过李元丰从来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他看了几眼后,就收回目光,平平静静向前,率先开口,道,“听下人讲,仙女是玉香狐王的先辈,不知道怎么称呼?”

他的声音,有一种平和,像是傍晚的炊烟,恬静自然。

原因很简单,眼前的女子美则美,艳则艳,但仔细看去,像盛开的罂粟花,让人觉得危险。

女子微微颔首,对于身前的李元丰倒是更有兴趣,她可知道自家的魅力,是自身天赋加上功法所成,而妖怪向来喜欢热血上脑,对方能有这样的表现,委实不易。

再想到对方拥有洪荒异兽血脉,走的天妖道,女子笑容更盛,一抬手,玉臂自袖间划出,光洁如藕,声音像最美的琴弦拨出的妙音,让人听得骨子发酥,道,“妾身确实是玉香的长辈,你可以称呼妾身为苏妲己。”

“苏妲己,”

听到这三个字,小狐狸精一头雾水,可李元丰却心中一震,不下于雷霆炸响,他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位真正的狐狸精。

难怪这么美丽不可方物,勾人魂魄,毕竟对方是能够在封神中担当迷惑纣王的人,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可以讲,苏妲己是狐狸精的典范啊。

“狐狸精果然没死啊。”

李元丰念头起伏,他当初读《封神演义》就觉得苏妲己身死不太正常,毕竟对方奉女娲娘娘之命下界祸乱大商,立下大功。

狐狸精本来和阐教就不是一路的,也不需要阐教的人看重,只要女娲娘娘心中有数,前程岂能差了?

李元丰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历,笑了笑,道,“原来是苏姑娘,请入座吧。”

玉香狐王修为一般,但很能察言观色,早早在池前树下摆好桌椅,上面放置细脖花瓶,插着稀稀疏疏的花枝,盛开如锦。

在一侧,有柳枝倒影在波间,丝丝缕缕入水,空明新染,绿意盎然。

落座后,两人相对。

至于玉香,则添茶倒水,来来去去。

苏妲己眸光流转,玉音清脆,当先开口,笑语盈盈,道,“妾身正好遇到玉香这个后辈,闻听她颇得大王你照顾,就来黑云谷看一看,没有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见到大王大发神威,将来犯之敌打得落花流水。”

“我以茶代酒,敬大王一杯。”

“好。”

李元丰用爪子抓起碧绿杯盏,抿了一口,翎羽鲜亮,眸光清清,即使是不化形,是个丈二高五首十眼的怪鸟相,但在饮茶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温润之意。

他放下茶盏,看向对面苏妲己,红唇湿润,贝齿如珠,让人心动,这个狐狸精在封神时代就一举成名,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世人少知,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古董了。

这样有背景有颜值有名声有资历的人,现在说话绵软可人如小女人一样,很不一般呐。

“没想到这小狐狸精祖上有这样的名人,”

李元丰看了眼端茶倒水的玉香狐王,垂下目光,他识海中阴神端坐,智慧的光闪耀,进行思考,以苏妲己的身份和背景在这个关键时候下界来,肯定不会是下界游玩,也不会是为了寻自家族人,她来北俱芦洲很可能也是为了对抗道门和佛门的动作。

“真大腿。”

李元丰想到这,有了决断,妖师宫确实在北俱芦洲了不得,可苏妲己以及其背后大女娲娘娘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腿。

要是能够归于圣人门下,那靠山就成铜浇铁铸的一样,不可动摇,那样的话,西游之事,大有可为。

李元丰想到高兴处,不由得抖擞精神,面上没有任何表露,但看似不经意的话语里,迎合对方的想法。

比如自己身为北俱芦洲的妖王,对北海龙宫的的不屑,而佛门和北海龙宫的人混在一起,自然一丘之貉同流合污都不是好东西。

除此之外,李元丰还用春秋手法讲了讲自己在北海时候的遭遇,被众多海上仙门围剿,和他们结下生死之仇恨,难以化解。

苏妲己当然不知道对面怪鸟相的李元丰已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封神之战太过久远,在天界中都是忌讳,何况是在地仙界的部洲中?

再说了,自己的角色并不太光彩,女娲娘娘有意遮掩,更是难以有人知晓。

李元丰有心之下,说出的话语,字字打动苏妲己。

妖族出身,有洪荒异兽血脉,修炼天妖大道,在出身于女娲宫的苏妲己来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妖族,而不是现在流行的妖仙。

而且对方和北海龙宫,佛门,玄门,等等等等,全不对付,心向妖族,大大加分。

更为重要的是,在刚刚打退水族的大军,展现出强大力量,已经崭露头角,名声扶摇直上,让北俱芦洲的大人物有了印象,不是透明人,有了自己的根基。

怎么看怎么觉得,女娲娘娘吩咐自己的事儿要落在对方身上。

苏妲己吩咐小狐狸给自己换上新茶,心情愉快。

第一二九章 石猴将出

苏妲己坐在竹藤椅上,玉颜精致,笑语盈盈。

她抿了口茶,用手捋了捋垂下来的青丝,美眸一转,才愕然发现见四下柳色浸波,碧云冉冉,不知何时,清清冷冷的月华自林杪过来,竹木森疏,水纹纤纤。

在临桌池塘前,泉自兽面中出,喷水如雪,洋洋洒洒,幽韵静谧。

不时有青色电弧,跃然而出,是鱼儿的影子。

冷光,水波,石意,交织在一起,成一幅静夜思。

苏妲己不是在意景色的纤丽,而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和对方这么投机,不知不觉,已经从夕阳下山说到夜中三更天。

这个时间,真不短啊。

苏妲己用手扶了扶云鬓,侧颜映在月晕中,白玉无瑕,她想了想,开口道,“我能说的已经说了,要是你能够做得好,我身后的大人从来不会吝啬好处。”

苏妲己的话,遮遮掩掩,要是不知底细的人听到,肯定不会在意,可李元丰知道其背后可是女娲娘娘,极力压下自己喜色。

苏妲己婀娜起身,裙裾扶摇,足下光影皓白,摇摇摆摆,隐有清音,她摆手阻止李元丰起身相送,而是道,“让玉香送我即可。”

李元丰看出对方眸中的深意,知道对方可能和玉香狐王这个小狐狸有私密话说,也不勉强,于是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玉香狐王不要怠慢贵客。

小狐狸答应一声,提裙过来,黛眉小小,肤色凝脂,跟在苏妲己身后,一前一后,出了院落,很快消失不见。

院落中安静下来,凉风习习的。

依稀余香氤氲,沁人肺腑。

似乎还有悠悠的环佩之音,相互碰撞。

李元丰站起身,感应着四下的气机,被称之为祸国殃民的绝代妖女苏妲己名不虚传,即使没有专门施展迷惑的神通法门,但只是本能,就能让人见一面就念念不忘。

李元丰摇摇头,将杂乱的念头斩去,留下清明,回想和苏妲己的话语。

实际上,真要做起来,苏妲己的要求比妖师宫那个袁生的要求要困难,要危险,要不容易,但真听到苏妲己的话后,李元丰毫不犹豫就选了这个。

即使再困难,再危险,再不容易,但圣人门下比妖师宫中人的含金量实在高太多,归入圣人门下,有铜浇铁铸一样的背景,不只在即将开启的纪元中能够在西游里辗转腾挪,再以后,也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在自己伟力无法横推周瑜的时候,背景势力非常非常重要。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人在池塘前,月射清流,汩汩有音,人不言语,要成为圣人门下,可不是红口白牙说一说,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

李元丰五首十眼昂起,身上妖气勃发,熏熏然直上天穹,正值纪元来临,各路人马下场,天地大舞台,让人热血沸腾啊。

北海,水底。

澄明的水波倒映天蓝色天穹,美丽的色彩如同水晶一样。

再仔细看,千丈下,是横斜的珊瑚,大如山岳,五彩斑斓,有红的,有绿的,有紫色的,有雪白的,各种各样。

万万千千的鱼儿在珊瑚山的中间,穿梭过千姿百态的洞穴,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在群鱼朝拜的中央,祥光垂下,有一座水晶宫,稀稀疏疏的星斗覆在上面,一颗接着一颗,倏大倏小,明辉闪耀。

云公主坐在水晶宫的宝榻上,她换了一身小裙,上面花开零零散散,隐有香气,玉颜上冒出丝丝缕缕的血光,看上去有点诡异。

这位水族的公主口中发出清音,似在吟唱歌谣,似高似低,若飘雨的季节,滋润万物,重重叠叠的祥光落下,不停摇摆。

好大一会,云公主低吟一声,宫裙之上,浮现出血腥色,她软软地倒在榻上,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珠。

“可恶,”

云公主看向裙上的血色,有点气喘吁吁,她银牙咬紧,心中郁郁之气化不开,本来堂堂正正踏足北俱芦洲,借大势扶摇而起,在四海中真正崛起,可没想到铩羽而归不说,而起被对方法宝所伤,体内的血液混入异种气机。

这样的气机,不知何时混入血液中,神不知鬼不觉,无影无形,发现不了,但非常难受,自己用了很大功夫,才勉强驱除出来。

嗅到宫裙血色上的血腥味道,云公主面上厌恶之色更浓,她直接到后面沐浴换衣,待侍女们将大殿重新收拾,点燃上青铜鼎炉中的檀香,驱散异味后,才重新回来。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梵音佛唱响起,光华若鳞浪层层铺开,晶晶然蕴含舍利之相,再然后,宗元身披月白僧衣,出现在外面。

“佛兄,”

云公主将之引入座位,抬目看去,发现宗元背后的佛光比寻常黯淡少许,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为了驱除对方的法宝暗伤没少费力气。

“公主,”

宗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部洲上的失利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样,开口道,“贫僧的几位同门正在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北海,到时候,再入部洲。”

面上带笑,可声音中蕴含金铁之音,显示出内心的愤怒。

佛门大兴,连自诩天地正统的道门都要退避三舍,暂时避其锋芒,北俱芦洲的妖魔居然敢如此不识天数?

云公主眸中有光,若晴雪洗山峦,晶澈美丽,她同样怒火高燃,说出自己的计划,道,“这次北俱芦洲之事,超乎想象,我们龙宫正在调集更多的力量,会用最快速度就绪。”

宗元顶门之上,光芒垂肩,若璎珞华盖,稀稀疏疏,彼此交横,他蓦然抬头,看向东胜神洲方向,想到联系宗门的时候得到的消息,道,“纪元之子马上出世,我们要赶在之前,真正踏足部洲,拿下地盘。”

云公主暗自攥了攥拳头,对于这个,她更上心,因为踏上部洲拿下地盘,龙宫是直接受益者。

“人到齐立刻动手。”

云公主和宗元对视一眼,都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思,且让那九首猖狂几日,这笔账要一起算的!

第一三零章 牛魔王

且说宝象王,宴席之后,立刻离开黑云谷,架起妖风,径直往部洲深处行去,不知道多久,眼前出现一段巍峨的山脉。

四下起云,白净如棉,团团簇簇的,浮来浮去。

峰头只余下尖尖,似青髻一样,其余皆不可见。

少顷,旭日东升,光耀四方,千尺光明自上而下,寸寸入云间,拨开遮挡,倾斜在峰头上,与之交晕,折射出五颜六色的色彩。远远看去,像升起的大旗,猎猎生风。

宝象王见此,辨别了下方向,长长的象鼻子一卷,呼啸一声,踏云向前,在最中央的峰头上停下。

落地之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松竹遮阴,瑶草丛生,仙鹤翩翩,小鹿呦呦,簇拥一石碑,上书:天目洞。

门口早有小妖在等候,见宝象王来,道,“大王在等你。”

宝象王知道自家新大王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知道自己这时候回来很正常,他跟着小妖,摇头晃脑来到洞府中。

“大王,”

宝象王见到宝座上雄伟的身影,连忙行礼,没有平常的桀骜不驯,简直像个温顺的小猫咪。

宝座上的人影听到声音,抬起头,只见他头上戴一顶水磨银亮熟铁盔,身上贯一副绒穿锦绣黄金甲,足下踏一双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间束一条攒丝三股狮蛮带。一双眼光如明镜,两道眉艳似红霓。口若血盆,齿排铜板。

真的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正是下界的大妖,来历神秘的牛魔王。

“你且说来听听。”

牛魔王坐在王座上,吩咐一声。

“是。”

李元丰恐怕都不会知道,宝象王这个妖王居然是牛魔王派去的,这位长着长鼻子的妖王端的好口才,原原本本地将在黑云谷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讲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

“有意思。”

牛魔王听完之后,看向黑云谷方向,当日他有事离开,没有看到结果,现在来看,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

佛门和龙宫对北俱芦洲的第一个动作就弄个灰头土脸,真的是令人意外。

果然计划不如变化,形势变化不由人。

“宝象,”

牛魔王想了想,吩咐在下面的宝象王道,“过段时间,本王会在洞府中召开一个赏宝会,你负责给受邀人送请柬,妖王九首算一个。”

牛魔王说完之后,打发宝象王下去,他静静坐在王座上,抬头看向外面,在部洲的上空,滚滚天运落下,不时化为流星,落入部洲的陆地上。

纪元时代,北俱芦洲有大变局。

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下界来。

“纪元,”

牛魔王皱了皱眉头,对于具体如何,他知道不少内情,真不想搀和这浑水,但自家老爷告诉自己有劫数一场,需要下界历劫,不然的话,积累下来,越积累越多,到以后,说不定有杀身祸。

早早在纪元中历劫,洗去劫数,从此得大自在。

“就当个真真正正的妖王,”

牛魔王想到自己下界前自家老爷的吩咐,原本的忧愁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他本来就是雄壮的性格,经过修炼后,内敛不少,现在来到北俱芦洲,完全释放,随心所动,好好快活一番。

“先娶个漂亮媳妇。”

牛魔王瞪大铜铃大小的眼睛,来回转动。

黑云谷,园中。

庭阶寂寂,花影返照。

地上一层松叶,绿意朦胧。

日光下澈,落到里面,浮光如金子。

李元丰站在地上,微微抬首,识海中阴神坐镇,灵觉放开,弥漫四下,能够感应到,时不时有天运坠落。

每时每刻,天运都在坠落,都在增强。

西游将到,却是有气运先落于北俱芦洲,想一想,真是玄妙。

李元丰运转鬼车真身的妖力,念头转动,自己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从搬山境到天象境,不惟是得到黑云谷中的相柳精血和化血九曲珠,而且得益于浩瀚天运,自己水涨船高,顺风顺水。

要没有天运加持,不可能这么顺利。

况且,不只自己,在交谈中知道,蜈蚣精最近也是奇遇连连,修为大涨。

“抓住天运横流之时,最大可能提升实力。”

李元丰有自己不可动摇的意志,蜈蚣精秉承天运,但以后会到西牛贺洲的黄花观,最后被一菩萨收服放到看门位置,要没有自己降临的话,九头虫也会成为万圣龙王的女婿,阻挡在取经路上,结果被二郎神和孙悟空联手对付,下落不知。

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人是妖族新生代,再结合现在的所见所闻,都秉承天运,占据一部分妖族气运,而他们在西游中的下场,很大可能是被佛门联合道门割了韭菜。

虽然不知道为何道门和佛门有此默契,但李元丰不吝以小心谨慎的想法去想。

所以不管是否有阴谋,还是自己多想了,但要在西游中洗去劫数,甚至要有所作为,遇难成祥,更进一步,实力和背景至关重要。

想到这,李元丰命在外侍奉的侍女敲响玉钟,召集人来。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玉香狐王自月亮拱门中过来,薄衣小裙,袅袅婷婷,手腕足腕上佩戴铃铛,稍一碰撞,发出悦耳的乐声。

铃铛声绕身,裙角飞扬,别有韵味。

李元丰看到小狐狸精,目光一动,这个小狐狸精运气不错,看来自苏妲己那个大狐狸精身上得到不少的好处,苏妲己对自己这个后辈倒是挺照顾的。

“大王。”

小狐狸敛裙行礼,声音轻柔。

“起来。”

李元丰踱步到她跟前,十只眼睛转动,眸光惨绿,照人心中,开门见山问道,“我前段时间让你做的事情如何?”

“大王,”

小狐狸被看得浑身发毛,小心翼翼开口道,“自从大王安排后,妾身就发动族人四下拜访和狐族结亲的各位妖王,有的路途遥远,尚未回来,有的并不符合大王的要求。”

小狐狸说到这,顿了顿,抬眼观察眼前人的神情,道,“只有五知洞,看上去很相像,妾身也去看过,至于是不是,得大王亲自走一遭。”

“五知洞。”

李元丰点点头,心中有数。

第一三一章 恶客上门

园中。

树下设石床玉几,藤椅三两只。

周匝竹叶交横,天光激射在上面,金青交晕,落在四下,若秋水初开,有一种清清亮亮的光,来回摇动。

从江自外面进来,就见自家大王坐在椅子上,人在光晕中,翎羽鲜活,五首或高或低,原本的凶恶戾气敛去,慢条斯理看着玉简,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从江心中啧啧称奇,压下念头,向前行礼,道,“大王。”

“从江,”

李元丰合上兽皮卷,四下绿暗浸眉,晶沁透人,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命令,道,“本大王要暂时出外,你留守谷中。”

这不是重点,下一句才是,道,“收拢人手,做好准备,万一水族再来攻伐,不需要抵抗,立刻撤走,等待我的消息。”

从江想到谷中的大好局面,有点不舍,但抬起头,见到眼前十只眼睛中深不见底的惨绿,如幽井一样,让人发憷,到口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道,“属下明白。”

“龙宫势大,他们对于部洲的地盘势在必得,我们能够阻挡一波就是难得,没有必要螳臂当车。”

李元丰已从苏妲己只言片语中得知水族在道门佛门默许下踏足北俱芦洲,他们上次受挫,下次卷土重来,肯定横推四方,摧拉枯朽,只有用秋风扫落叶般的姿态震慑附近妖族,才能洗刷刚出师就铩羽而归的耻辱。

李元丰希望将龙宫的人当踏脚石,从而让自己在北俱芦洲的妖族中声名扶摇而上,并能入圣人法眼,但绝不会傻到站在原地不动去迎接水族和佛门暴怒的怒火。

要表现自己,接下来,自有办法,要是真将自己搭进去,那就傻了。

“去做。”

李元丰将谷中事全交代给从江之后,看了看天色,倏尔大翅一展,鬼车妖身化为一道赤焰流光,径直上了天穹,然后呼啸风云,杳然而去。

东荒山,五知洞。

苍翠满道,松柏常青。

藤萝蟠在石下,竹风千里,绿云参天。

蜿蜿蜒蜒的河水绕山而行,水色幽深,里面养有不知道的怪鱼,长有丈许,大头小身,每当有风吹草动,就会自水中探出,鼓动鱼须,张开大口,里面是细细密密的锋锐牙齿,能够撕裂金石,勇猛非常。

这一日,只见天上妖云滚滚,雷霆环绕,然后向左右一开,李元丰鬼车真身停在半空中,临空往下看。

小狐狸说的没错,在五知洞的后山,幽幽深深的光弥漫,上冲为黑烟,凝而不散,下沉成黑水,浓得化不开,四下到处毒虫横行,沼泽遍地,和五知洞的景象格格不入。

“相柳精血。”

小狐狸精只是猜测,但李元丰却能确定,一部分的相柳精血确实落在五知洞,他深吸一口气,十只眼睛中光芒大盛,有势在必得之心。

对李元丰走天妖道来讲,天精地气难寻,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或者真是纪元到来,妖族气运大涨,正好得到相柳精血的线索,才一路突破。

可同样的,相柳精血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任何一个见到的,都得牢牢把握。

不然的话,机缘错过,后悔莫及。

有此念头,李元丰驾驭妖风,从从容容落在五知洞前,身上浩瀚的妖力一动,排山倒海一般,凶戾暴戾的杀机肆虐,恐怖绝伦。

原本桀骜不驯见人咬人见妖咬妖的水底怪鱼们听到声响,刚刚争先恐后出来,露出锋锐的牙齿,想要捕食,可旋即恐怖妖气爆发,如同飓风一样,浩浩荡荡,横扫四下,怪鱼们嗅到里面的危险,立刻从食人鱼变成呆头鱼,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李元丰直接踩着鱼头,步步向前,声音传出道,“黑云谷九首前来拜见。”

洞府中,正热闹。

横梁架藤,葡萄上覆,下是温泉,大有半亩,水光澄明,池底是细沙,有霜白的,有金黄的,有紫色的,五颜六色,非常华丽。

温风如酒,夹杂花香,源源不断,环绕四下,让人熏熏如醉。

“哈哈,”

五知洞洞主光着身子,沉在水中,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正拥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上下乱掏,笑声不断。

女妖精欲拒还迎,红晕满脸,娇喘吁吁,声音软绵绵的,贴在五知洞洞主耳边说话,风情入骨,道,“大王,不要啊。”

身在温泉,水气朦胧,再加上耳边玉人私语,五知洞洞主雄风大震,就要战斗一场,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一道声音传来,道,“大王,有急事。”

“有什么事?”

五知洞洞主森罗妖王早就习惯了,根本没有被打断的不耐烦,他随口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不停,水花乱翻。

妖王的小妾同样不怕,她咯咯娇笑,手拍起水花。

金狸王早知道自家大王的德性,见怪不怪,眼见这样的场面,眉头不皱一下,继续道,“山外来了一个妖王。”

森罗妖王在兴头上,目中赤红,天大地大没有眼前事情大,道,“你打发就行。”

“打发不了。”

金狸王站直身子,一字一顿地道,“外面来的是黑云谷的九首妖王,点名要见大王你,如果我出面应付,恐怕会被他大怒下一口吞了。”

“黑云谷九首妖王,”

五知洞洞主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没有记忆,道,“他到底是哪一路妖王,在我们这一片区域还有这般强势的存在?”

至于妖怪吞噬,司空见惯,比如森罗妖王的手下的三大王这么多年就换了三个,就是惹怒了其他大妖被吞了。

金狸王听到自家大王这么问就知道自己整理的资料他根本没看,于是只能耐着性子,重新说一遍,道,“妖王九首是最近在北俱芦洲中一战成名,声望扶摇直上。”

“吞下十万水兵水将,”

五知洞洞主对这个倒不太信,以讹传讹,才是正常,说不得就吞下一千个,你传我,我传你,眨眼就到一万个,再你传我,我传你,就十万了,所以并不在意,道,“先让他进来,我一会就见他。”

第一三二章 生死无常

洞府外。

山树共晚,野云低垂。

落叶翩翩在地,净烟袅袅,天寒霜石瘦。

李元丰站在外面,五首十眼,利爪如钩,一言不发,可浑身上下弥漫着可怕的气机,生人勿近,看其来势不善的样子,妥妥的恶客登门。

躲在洞府门口的小妖们瑟瑟发抖,牙齿打颤,都心里害怕,他们可知道,自己上一批就是因为有其他妖王上门,一个不高兴,全部吞下,尸骨无存的。

难道运气这么不好,轮到我们了?

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洞府的石门打开,自里面走出一个盛装女子,柳眉杏眼,细腰长腿,身姿婀娜,款款来到李元丰近前,用娇柔的声音道,“贵客且随小的入洞府,我们大王很快就过来。”

说完之后,女子娇颜带笑,妩媚勾人。

五知洞的二大王金狸王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北俱芦洲大妖们的德性,没有脾气好的,既然指名道姓让自家的大王出迎,自家大王不出来,对方肯定发飙。

既然如此,金狸王是不会硬着头皮出去的,索性找个小妖精去抗雷。

妖王们通常喜怒无常,残忍好杀,但对于娇柔美丽的小妖精应该会多一点耐心,嗯,可能如此。

李元丰听完之后,十只眼睛乱转,身上的妖气更盛,他来五知洞是对相柳精血势在必得,既然洞府中的妖王对自己所表现出的善意置之不理,那就算了。

是的,对于在北俱芦洲中的妖魔来讲,到洞府外,不是直接上来就打,而是通告一声,就算得上善意了。

“不出来,”

李元丰眸中有寒光,他妖身蓦然一起,顶天立地,吓得身前的小妖们趴在地上,然后利爪如钩,硬生生将远处一座山岳拔起,旋即冲五知洞掷出。

山岳裹着疾风,凛然下击,越坠越快,不可阻挡,很快就到了五知洞上空,庞大的山体倾斜下死亡阴影,黑压压一片,如同天黑一样。

山岳压顶,塌天之祸。

“啊,”

“不好。”

“天降大山。”

“快跑啊。”

五知洞中有耳聪目明的小妖怪正好见到山岳飞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大声尖叫,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惶惶而逃。

至于金狸王早在打发小妖精出去替自己迎接门外妖王怒火的时候,就集中精神,看向外面,自家大王对所谓的黑云谷九首不太放在心上,可他亲自收集的资料,坚信对方是个绝对强势的妖王,而且一口气吞下十万水兵水将,绝对残暴好杀。

这样的恶客上门,是祸非福。

可即使早有预料,但金狸王还是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拔起一座山岳扔了过来,实在是太霸道,太强大,太凶残,太强势了!

金狸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着没有人注意,身子往前一扑,显出原形,是个金色小狸猫,旋即钻入山洞中,只是几下,就消失不见,彻底没了踪影。

这位五知洞的二当家的,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溜之大吉,连洞府都不待了。

轰隆隆,

山岳从天而降,峰头冲下,宛若一柄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剑,径直插入五知洞中,剧烈的碰撞声传出,引动肉眼可见的震动声波,向四面八方扩散。

音波扩散,所到之处,松柏,岩石,亭子,走廊,等等等等,全部被震成齑粉,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声势恐怖,非常吓人。

至于山岳直接砸下来的地方,更是一个大大的天坑,地动山摇,冲天的黑水自渊底冲出来,甚至还有岩浆暴虐。

岩浆滚滚,火焰衍生,黑烟滚滚。

这一下,就把五知洞破坏的惨不忍睹。

被山岳压顶,造成这样的局面实属正常,毕竟不是每个洞府都像黑云谷那样有勾连地气的禁制法阵能够抵挡。

“啊,”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在温泉中洗鸳鸯浴的五知洞洞主森罗妖王,这位妖王目光一开,看到自家洞府的凄惨景象,断壁残垣,黑烟滚滚,手下的小妖们或死或伤,狼藉非常,整个洞府大变样。

森罗妖王在温泉中都受到波及,不由得大吼一声,怒发冲冠,他一下子推开身前瑟瑟发抖的小妾,披挂上战甲,手提神兵利刃,点起自己的妖兵妖将,要出门迎敌。

“二大王呢?”

森罗妖王披挂整齐,左看右看,发现自家的二大王金狸王不见了。

“刚才去找了,二哥没在府内。”

五知洞的三大王是个野熊精,高高大大的,说话瓮声瓮气。

“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夯货。”

森罗妖王暗骂一句,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家的二大王见势不妙早早溜了,他大手一挥,道,“随我出门。”

“是。”

众人答应一声,跟随森罗妖王,出了洞府。

“好你个怪鸟!”

森罗妖王一出门,就看到门口中五首十眼的鬼车,他想到对方正是造成自家洞府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浑身上下都要冒出火焰。

这位妖王没有像人类社会中那种被打上门的势力那样,出来后问个为什么,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在北俱芦洲,不需要理由,说打就打,他只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五知洞的洞主?”

李元丰五个头颅攒在一起,不停摇摆,发出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在四下激荡,自自然然地道,“你速速退去,饶你一命。”

他来到五知洞,是为了相柳精血,当然了,顺手灭杀几个妖王,也看心情如何。

“呔,”

森罗妖王怒火上头,哪里知道李元丰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家洞府被毁,颜面尽失,只有报仇,于是拿着大刀,道,“废话少说,看刀!”

这位五知洞的洞主能够占据这一方地盘,绝不是软柿子,实力相当强横,身子一摇,自顶门中冲出黑云,覆盖四下,张牙舞爪,手中的大刀挥下去,势不可挡。

森罗妖王以妖力驭使,力劈华山,又快又狠又猛。

正是北俱芦洲最为正常的妖王战斗方式,横冲直闯。

第一三四章 上榜

半空中。

日寒云寂,鸟来衔枝。

山云悠然,自岫中翩翩而出,上下共白。

李元丰收了鬼车真身,摇身一动,只余下丈许,五首攒在一起,十只眼睛射出惨绿的光,看向来人,这个老妪手提花篮,上面盖着布子,颤颤巍巍的,来到跟前,仿佛风一吹,就会跌倒。

老太婆来到李元丰面前,抬头看了看,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老婆婆,”

李元丰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中没有任何波动,如铁石一样,道,“天晚山寒,寂寥霜冷,你一个人在山中行走,就不怕遇到豺狼虎豹?”

“咳咳,”

老妪咳嗽几声,老胳膊老腿,干瘦如柴,她目视李元丰,道,“老身行将枯木了,见多了,什么都不怕。”

“倒是大王自己,”

老妪又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印堂发暗,血光之灾。”

“哦。”

听到这老套的话语,李元丰面无表情,身上翎羽抖动若火莲花盛开,来回盘旋,问道,“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老妪笑了笑,满脸皱纹似树皮,有点吓人,道,“北俱芦洲本就妖魔横行,凶戾滔滔,大王待在这里,灾难难离,可西行到西牛贺洲,定能遇难成祥。”

“西牛贺洲,”

李元丰目光一缩,尖锐如针,心中冰冷,道,“西牛贺洲路途遥遥,本王找不到去路。”

“大王不用担心。”

老妪用手放在花篮上的布上,轻轻一掀,陡然间,如同天幕撕开,自其中激射出亿万毫光,璀璨光明,夺目到不可思议。

继而光晕中,有舍利之相,缕缕垂落,左右交织,化为梵文咒语。

下一刻,李元丰见到满满的光,头晕目眩,浑身上下,映照出金灿灿的佛光,他没有看到,光芒之中,有一接引信子,飘然落到他的身上,一融即入。

李元丰识海中响起晨钟暮鼓,一声接着一声,一下接着一下,连绵不断,他的思维变得懵懵懂懂,趋于停顿。

等李元丰再睁开眼,眼前层崖古木,郁郁苍苍。

山花缠折,上面盘着星芒,不停闪烁。

隔花看地,地上水波涟漪。

原本的金光,原本的老妪,原本的花篮,统统消失不见,一个不剩下。

所有的发生,虚幻一般。

李元丰皱着眉头静静想着,他发现,随着时间推移,那一段记忆也变得模糊,老妪的面容看不清楚。

“老妪,西牛贺洲,”

李元丰神情阴晴不定,他可深知西游记中的剧情,九头虫是真的到了西牛贺洲,成为碧波潭万圣龙王的上门女婿,而在书中没有记载的内容中,自己遇到的老妪又在暗地里发挥了何等的作用?

果然正如自己所想,西游的水很深,上面的大能布置好剧本,静待好戏开锣。

而自己,即使有所变化,可依然被卷入西游。

“也好。”

李元丰冷哼一声,十只眼睛中,冒着凶光,他本来就要寻到靠山后,就在西游中掀起风浪,不管如何,都会走一遭。

对方扯自己入局,自己正好在局内,兴风作浪。

“等着看。”

李元丰身子一震,重新显示出鬼车真身,继续吞吐起五知洞后山的相柳精气,不论如何,实力都至关重要。

北俱芦洲,妖师宫。

松石交晕,水落如雪。

有精舍,有浮阁,有金台,有竹林,有深涧。

宜静坐,宜观月,宜读书,宜听雨,宜闻荷香。

不同的丹井赤泉,不同的深柳枫树,不同的鹤鹿龟猿,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整个宫中,弥漫着紫青之气,重重叠叠。

银冠人坐在一小窗前,眉宇染绿,目生双瞳,他手中握有书卷,无风自动,看向外面,天运浩荡,似乎蕴含有无穷可能。

天运鼎盛,浩浩荡荡,自莫名而来,降临整个北俱芦洲。

秉承天运者,自可分的多,然后突飞猛进,脱胎换骨。

“可恨的道门佛门,”

银冠人蓦然想到道门佛门的动作,即使是以其城府,都压抑不住怒气,火往上冒,这两个无耻的势力不愿见北俱芦洲崛起,居然仗势欺人,硬生生要将北俱芦洲拥有大气运的人推入劫数中。

“西游路上,九九八十一难,”

银冠人想到道门佛门的说辞,恨得牙根痒痒,他们讲,西游路上,只有经过真正九九八十一难才真正圆满,而道门会派人赴难,佛门也会如此,那么北俱芦洲绝不能置身事外。

看上去真的公平公正,但只要是明白人,用脚跟想一想,都能够发现其直指北俱芦洲妖族的恶意。

原因很简单,整个取经过程,地盘是在西牛贺洲,是四大部洲中佛门掌控力度最大的,在自家地盘上行事,做点手脚,简直不要太轻松。

至于道门,西牛贺洲不是其地盘,其在地仙界的势力大多在南瞻部洲,可道门到底是整个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势力,佛门即使大兴,也是与之有默契,不会得寸进尺。

只有他们北俱芦洲的妖族,要被安排在西牛贺洲,人生地不熟不说,还有恶意满满的佛门,推波助澜的道门,下场可想而知。

“佛门,哼。”

银冠人坐不住,冷哼一声,站起身,在殿中踱着步子,佛门大兴,真的是大赢家,他们一方面能够将佛门打入南瞻部洲这个道门向来把控的自留地不说,还要将北俱芦洲秉承这一纪元天运的人或杀或擒或收入门下,或者还有旁人不知道的算计。

想到这,银冠人又有一种无力感,佛门这一纪元大兴是大势,难以扭转,连道门都不得不割肉,而妖族最弱,自然更会被其狠狠地割肉。

经历这么多,不知银冠人,道门佛门更是深知,在天兴自方的时候不抓住机遇,就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所以佛门动作很大。

叮咚,叮咚,叮咚,

正在此时,案上,有一器物响起,似铜钟,上面镌刻着细密奇异的花纹,自上而下蟠落,栩栩如生。

“日子过得真快。”

银冠人听到钟声,目光变得锐利无比,正如封神之战中,三教共商封神榜,这次纪元开启,要凑齐九九八十一难,同样会有西游榜。

钟声响,说明佛门道门已经即将完成整个榜单了。

就是不知道,佛门道门在北俱芦洲选得哪些人上榜?

第一三五章 卷土重来

二月二,龙抬头。

波间冷光鳞开,稀疏有致。

忽有风起,似天壶倾斜,万千白气呼啸,自远方来。

仔细看去,在海天相接之地,隐有一飞阁,悬水三五丈,装饰华美,小窗打开,能够看到里面,有珊瑚树横在室内,呈现出好看的琉璃玉色,晶莹剔透,和青铜大鼎中冒出的烟气相磨,青白一片,美轮美奂。

在珊瑚树前,云公主俏生生而立,她换了一身水墨宫裙,轻纱罩面,背后的翅膀若隐若现,只有天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看向越来越近的部洲。

室内还有一人,看面相是个中年人,头戴金冠,身披华服,上面绣着蛟龙出水的海图,顶门之上,清气盘旋,来回不定,时刻变化,自成风雨雷霆,尽在掌握。

中年人气质威严,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辈,他见眼前少女的样子,笑了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挂在心上,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在北俱芦洲外围会出现一位堪比仙人姿态的大妖。”

云公主低低应了一声,美目有光,道,“我知道。”

“上次铩羽而归,不是个坏事。”

中年人啪得一下,打开折扇,踱着步子,看外面江波吞吐,水浪翻滚,锦鳞竞跃,浮出水面,金灿灿的,照人眉宇,道,“北俱芦洲那个不识天数的妖怪不只让龙王大怒,甚至让佛门都不满,不然的话,以佛门的行事,不会像这次这么干脆利索。”

云公主抬眉看去,在半空中,有浮屠之光,莲花般盛开,四下檐角飞起,悬有舍利子,晶晶莹莹,照亮八方。

浮屠之上,再有大光明庆云,木鱼声声,法身若山岳,檀金的色彩,铺天盖地。

光明普度,日月在身。

正是来自于西方极乐世界的常观察菩萨,这位菩萨虽然比不上佛门中有浩瀚伟力的观自在菩萨,普贤菩萨,金刚手菩萨,除盖障菩萨,虚空藏菩萨,地藏王菩萨,文殊菩萨,等等等等,但能够得菩萨果位,佛法精深。

要不是上次在北俱芦洲失利,被道门的人嘲笑了,以佛门的行事风格,也不会让一位菩萨明目张胆出现。

“再说了,”

中年人来自于龙宫,身上的法力激荡,纵横开阖,是元神之上真仙之下,目光炯炯,道,“佛门大怒之下,许诺给我们更多的利益啊。”

佛门支持水族进军北俱芦洲,但不是无限支持,有限定的范围,现在直接发话,允诺原本定下的范围扩大了很多。

轰隆隆,

在这个时候,水声更大,波浪如箭,森森冷绿,充塞于天地间,若万千的大鼓同时响起,一声声,一下下,响彻云霄。

轰隆隆,

最后一声响,云公主自飞阁中转出,细眉一挑,手一挥,海面上的波浪裂开,成群结队的水族大军再次出现,盔甲鲜亮,手持武器,杀气腾腾。

“杀,”

“杀啊,”

“杀,杀,杀。”

波浪一卷,直接冲上部洲,弥漫开来,水族大军踏着水波,手持武器,往前进军。

因为上次的失利,十万兵将损失惨重,这次卷土重来,水族的水兵水将们红了眼,所到之处,凡是见到北俱芦洲的妖怪,不管是谁,见到就杀,不留活口。

携带复仇的意志,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潮水一样的水族,蜂拥而上,漫山遍野。

云公主亭亭玉立,站在飞阁檐下,人在光影中,上有天花垂落,叮咚作响,她蹙了蹙眉头,再看向后面,海面之上,水波再分,后面有无穷无尽的水族大军。

云公主看向后面,美眸变得深沉。

正如中年人云湖王所讲,上次的失利对于龙宫来讲,并不是坏事,反而可借此自佛门得到更多的支持,毕竟佛门趁大势对付北俱芦洲的心思最重,龙宫只是跟在他们后面喝汤的。

可对于自己,就不是好事了。

在上一次,自己在龙族中一言九鼎,绝对第一人,掌握全局,但现在,龙宫派出多人,分散了自己权势不说,还是真正的竞争对手。

这第二次进军,自己可不能再失误了。

“大王还没回来。”

黑云谷中,从江妖王合上书卷,抬头看向远方,见水气冲出一条线,长有上千里,弥漫过来,势不可挡,他见到这般气象,倒吸一口凉气。

水族卷土重来,比上一次更为迅猛。

幸好的是,从江妖王自从得到李元丰的吩咐后,就早早做了准备,于是惊而不乱,一道道的命令传下去,有条不絮地撤退。

在从江妖王和玉香小狐狸精的主持下,绝大部分手下都离开黑云谷,但也有不少不愿意走的,就留在原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你指望北俱芦洲的妖怪们像水族的兵士那样令行禁止,北俱芦洲的妖怪们凶残厮杀,单个战斗力挺强,但其他方面就太差了。

从江妖王和小狐狸精知道手下人的德性,不会多管,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杀,”

“杀,杀,”

“杀,杀,杀。”

时候不大,水族大军过境,将滞留在黑云谷中的妖怪们彻底撕成碎片,一个不剩。

“继续。”

云公主站在飞阁前,见黑云谷只剩下小猫小狗,原本可恶的那个怪鸟九首,其他的妖王,一个不在,不由得银牙咬紧,怒火压不住,突突突往上冒。

水族大军并不停留,血洗黑云谷后,继续向前。

常凤山,明远洞,千丈坟,等等等等,周围的洞府全部被水族大军攻下,洞府中的妖王,无论怎么骁勇善战,无论如何凶残,但都成为水族刀下亡魂。

这样的声势,远远超乎上次。

一时间,北俱芦洲外围风声鹤唳,不少妖王放弃基业,往深处遁走,水族大军将周匝全部占领下来,声势无双。

“来势汹汹啊,”

李元丰站在五知洞上空,他已将相柳精血提炼出来,吞噬消化一部分,剩下的储存在妖身中,正凝实外面。

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在东胜神洲,傲来国外的花果山外,常年荫蔽的云霞散去,这座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的神秘仙山面世。

第一三六章 神猴出世 气冲牛斗

东胜神洲,傲来国外。

正是汪洋成海,水色澄莹。其深不测,其广不可思议,横无涯岸,日月出于其中,星河倒垂波间。天光照下,可以看到,大如山岳的巨虾在水下游弋,安安静静的大蚌吐起珍珠,有枝枝丫丫的珊瑚树中间,何止万千的鱼儿钻来钻去。

只是始终烟蒸霞腾,郁郁葱葱,来来去去,遮蔽一片空间,虽在海上,可似乎又不在,世人难见,神仙难寻。

这一日,晴空中响起霹雳,自上而下,贯通天地,霜白满海,如同一只无形大手,轻轻一拨,将无数岁月存在的云霞拨去,露出海上仙山的全貌。

好个仙山,丹崖怪石,层出不穷,削壁奇峰,林林总总。岩下寿鹿仙狐,树上灵禽玄鹤。各种瑞草琪花,千般蟠桃仙枣。

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花果山!

这样的动静,惊动了在一棵大桃树下的通背猿猴,此猴子四肢很长,尾巴垂地,见到云光开后,花果山现世,目中有莫名之色。

它喃喃一句后,将目光投向花果山最高峰上。

在那里,千重祥光,万般瑞彩,交织成华盖之相,覆盖千里,投在一仙石上。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其本受日月之精气,洲海之精华,早孕出仙胎,现在随着花果山现世,只听蓦然一声大响,不是雷霆,不是钟鼓,不是妙音,难以形容,但自有一种造化之成,天地之幸的厚重,仙石自中央炸开,自里面滚出一个猴子,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猴子出现后,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喝水吃果子,而是拜四方,感天地之恩。

再然后,石猴站直身子,目运金光,冲天直上,激射于斗牛之间,光自璀璨,星环相扣,诸多轻鸣,不绝于耳。

山下的通背猿猴倚靠在树上,抬头看到金光异象,目中的讶然一闪而逝,旋即隐去,这是纪元之力借助纪元之子发出,正式搅动天机,风雨来聚。

金光升腾,贯通天地,任何时空,阻挡不了。

方寸山,斜月洞。

老松带雨,竹叶染绿。

仙鹤翩翩清影,彩凤来去留光。

五色彩云氤氲其间,钟磬之音,此起彼伏。

在洞府深处,是玄妙空间,或深阁琼楼,或珠宫贝阙,或静室幽居,祥瑞纷呈,令人眼花缭乱,中央位置,有一莲座,一人端坐在上面,顶门之上,交射庆云,历劫明心,与天同寿,正神游物外,不在天地间。

待金光一起,天机变化,莲座上的祖师睁开眼,看了一眼花果山方向,笑了笑,继续闭上眼,手中拂尘一摆,一点灵光乍现,离开斜月洞。

天外天,道场。

鼎焚三千香,瓶插宝蕊花。

宫门紧闭,道童不开,霜叶飘飘,落在地上。

寂静,安适,不在红尘中。

碧游床上,有一道人,面相古朴,身披太极八卦仙衣,手持宝图,同样见到金光冲霄,撼动群星,一时之间,不少星斗暗淡,又有不少星斗紫青大盛,灼灼其华。

整个天机变得混乱,像是原本的棋局被人推开,棋子洋洋洒洒。

道人居于天外,看得清楚,摇摇头。

纪元悠悠,轮回更替。

又一个开始。

叮咚,

玉磬声响,整个道场不见了。

天庭,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莲花宝灯悬在墙壁上,澄明的宝光,照亮四下。

琉璃玉地,片尘不染。

诸天星象倒映在其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勾勒出玄妙的痕迹,平静中有律动,阴阳中有变化,难以用言语形容。

高高的宝座上,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端坐,冕冠垂帘,挡住面容,周身有功德之气盘旋,重重叠叠,演化出金楼之相,日月星辰居于其中。

他手按龙虎玉如意,有莫大威严,正手按龙虎玉如意,听手下的仙官们禀告。

“陛下。”

做汇报的天官肥头大耳,面容可亲,说话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道,“天界东北隅浮来界空突有崩塌姿态,然后有无尽血海突然出现,血海充塞于时空中,不停弥漫,里面蕴含毁灭杀戮,仙人难近。”

“血海,”

玉皇大帝的声音很有磁性,高高在上,问道,“血海之中,可有生灵?”

“不曾发现。”

“且让统领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前去查看。”

“遵旨。”

有人接过旨意,急匆匆离开大殿,前去宣旨。

对于玉皇大帝处理事务,众仙并不意外,天界从来都不是安安静静,一片祥和,在无尽时空位面界空里,有不少不服从天庭的管辖。

天界的天兵天将们,大多数的时间,不是用来管理地仙界,而是和沟通天界并不服从天庭的界空中征战。

幸好的是,玉皇大帝英武神明,法力高强,这么多年来天庭蒸蒸日上,没有出现大乱子。

“只是无尽血海,”

天庭中有历经好几个纪元的古仙人听到这四个字,眉头跳了跳,仿佛想到了什么,心情略有阴霾。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金光冲斗牛,引起连锁反应,整个天界的群星摇曳,簇簇生光,然后再和金光一起,投影在大殿中。

金光,星芒,交错成复杂而玄妙的卦象,让向来平平静静的宝殿都起了波澜。

第一次见到此异象,殿中的不少仙官目瞪口大。

玉皇大帝一摆手中玉如意,下令道,“速速下去查看。”

“是。”

千里眼顺风耳答应一声,匆匆下去,少顷,又上得殿来,禀告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

玉皇大帝听了,沉默少许,才开口,道,“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听到玉皇大帝的话,殿中的群仙们反应各异,有的是点头赞同,毕竟大帝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言出法随;有的无动于衷,看上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隐有冷笑,旋即隐去;有的若有所思,却又不动声色。

天庭这个群仙聚集之地,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人心之复杂,谁都无法完全掌握。

玉皇大帝看在眼中,没有多说,直接起身,道,“退朝。”

“退朝。”

“退朝。”

“退朝。”

声音传出,众仙人鱼贯而出,相熟之人,目光碰撞,聚在一起。

第一三七章 太阴东华说纪元

且说水德星君头戴道冠,身披宝衣,腰间丝绦,足下踏着水波,圈圈晕晕的涟漪倏聚倏散,他离开凌霄宝殿后,和其他同殿为臣的神仙们打了个招呼,没有回自家宫阙,而是折而向西,渐行渐远。

再往西,霜色满地,四下空寂,时不时有落叶飘飘,俨然一派秋色。

好一会,眼前出现一座宫殿。

宫殿纯白,氤氲在月轮中,琼楼玉宇,莫过于此。

刚到跟前,就有两个宫娥在等候,见到水德星君来,连忙万福行礼,娇声道,“上真,我家老爷正在殿中等候。”

水德星君点点头,他仔细整理了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踱步进去。

很快的,水德星君见到眼前的月宫之主。

他静静地坐在玉床上,两侧是真玉宝架,架高两丈,上面放置有不同器物,每个都氤氲宝色,晶莹剔透,弥漫着莫名的光彩。

来到殿中,见到光芒,蓦然有一种感觉,时光如水,尽在掌握。

人在其中,岁月不留痕迹。

“大人,”

水德星君进来后,端端正正行礼。

“坐。”

月宫之主笑了笑,目光一抬,眸子平静,不生任何波澜,道,“可是为那引动气冲牛斗的石猴而来?”

“是。”

水德星君知道眼前之人神通广大,照见天庭,发生这等大事,自然不会不知道,开门见山,道,“玉帝讲,此石猴是地仙界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奇,但能够引动这般声势,古今罕见。”

水德星君虽然在天庭中不是真正高层,但也修炼很多年,在他的记忆中,地仙界中虽然风风雨雨很少消停,但地仙事发生,在地仙界了,岂能震动天界乃至天庭?

不客气的说,水德星君认为,纵然天庭中的众仙人,能够引动这般异象的也是屈指可数,下界一个刚出生的猴头会怎么做到的?

“这猴头你可不能小觑,其根基之深,来历之其他,天地少有。”

月宫之主眸光之中,有一种洞彻之力,月华在身,重叠成衣,古朴幽远,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你说的没错,石猴虽来历非凡,但三界已稳固,规则衍生,天人之隔,超乎以往,难以撼动。”

月宫之主说到这,展袖起身,踱步来去,神态从容,语气不急不缓,但自有乾坤,道,“实则是纪元之力勃发,借石猴之手,传遍天地,引动天机。”

“纪元,”

水德星君听到这两个字,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瞪大眼睛,声音颤巍巍地道,“这么快就来临了?”

“不用担心。”

月宫之主摆摆手,宫殿之内,时光如纱,绵绵而下,抚平所有,道,“纪元开启,有人唱主角,我们只管看戏就成。”

“那就好,那就好。”

水德星君一听,放下心来,他在天庭任职,功德圆满,生活自在,可不想被打破。

月宫之主没有继续说,心中却在喃喃自语,这个纪元确实是波及不到天庭群仙,毕竟佛门再是大兴,也不可能动摇天庭在天界中的地位,可再往后,就难说了。

月宫之主虽然无法真正洞彻所有,但他在未来画面中,见到三界大动荡,连天界都无法置身事外。

只是具体为何,拢在迷雾中,看不究竟。

“大人,”

水德星君稳下心神,脚下涟漪光起,隐有水音,道,“纪元已到,不知道大人有何等吩咐?”

“吩咐,”

月宫之主想到早早定下来的西游,玄门和佛门的各种默契,他略一沉吟,道,“不用多做什么事情,真有事,听从玉帝的旨意。”

“听从玉帝的吩咐?”

水德星君微微一愕,他可是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佬特立独行,和凌霄宝殿上的那一位并不亲密,不过他没有多问,点点头。

反正大佬们的心思都非常难猜,自己实力有限,老老实实听话就行。

待水德星君走后,殿中恢复平静。

只有桂花飘落,零零碎碎。

留下满地香气,透着一种冰冷冷的幽寂。

在此时,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一只白绒绒的小团子自角落里滚进来,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来到月宫之主跟前,摇摇晃晃的,瞪大眼睛,看上去乖萌可爱。

月宫之主手一伸,将小兔子抱起,目光一转,看向西牛贺洲方向,用手摩挲着玉兔,不知道所思所想。

“小兔子,”

月宫之主收回目光,看向膝前的玉兔,面上露出笑容,道,“且看我给你讨一个造化。”

玉兔歪着脑袋,懵懵懂懂。

天庭,东极宫。

金宫玉阙,宝阁莲台。

灯氲香气,鸟衔灵枝,紫青宝光,无处不在。

最上方,东极青华大帝打发走了刚刚来禀告的属下,他一个人,站在高台上,目光若雷霆,充满威严。

作为天庭的四御之一,这位帝君在天庭中耳目众多,他不需要像寻常仙官那样上朝,但天庭上下的事务,尽在掌握。

“石猴,纪元之子。”

不同于月宫之主的平淡,东极青华大帝目光咄咄,洞彻时空,落在钟流毓秀的花果山上,看着刚刚出世已敛去目中神光的石猴正跑来跑去,念头转动。

很是有纪元刚一开启,就定下纪元之子,无人能够与之相抗,很多时候,都是天机朦胧,神物自晦,等大势一成,纪元之子才会确定。

与众不同的纪元之子,标着着,这一纪元同样不同寻常。

“该动一动了。”

东极青华大帝顶门一转,庆云绵长,走出一尊化身,手持莲花,十方救苦,出现之后,踏着宝光,杳然不见。

北俱芦洲。

气冲牛斗的金光同样被大妖们见到,只是除去极少数知情者,绝大多数大妖们都是茫然,摸不清头脑。

他们左看右看,摸不清头绪,只好惊疑非常,然后作罢。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李元丰,他看到金光自东胜神洲方向冲霄,漫天星斗于之摇曳,站在原地不动,喃喃一句,道,“猴头出世了。”

在同时,只听叮当一声,李元丰识海中的玉佩晕开光芒,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第一三八章 西游剧本开始

山中。

云后日晚,石梁照水垂虹。

冉冉星斗光芒倾斜下来,落在其间,夹杂霜色,若朵朵梅花开。

只是形似梅花,不闻香气。

凌乱满枝头,风吹不动。

李元丰站在光影中,翎羽如火,似熊熊燃烧,格外醒目,他五首十眼看向天穹,只见金光自东胜神洲方向冲霄而起,浩浩荡荡,广不可见,其内中赤金,外晕紫青,弥漫莫名之意,有不可阻挡之姿态,贯通天地。

神猴出世,运目光气冲牛斗,凌霄宝殿都见之。

李元丰仔细看着,若有所思,按照常理讲,神猴即使根底不凡,但刚刚出世,尚未去跟菩提祖师学艺,真论起来,也就是玄门元神真人,或者妖族的妖王层次。

毕竟在这个天地,规则已动,根本不可能像洪荒初开那样,一出生就惊天动地,法力无边。

像是鬼车,堂堂洪荒异种,可生不逢时,降世之后,弱小到可怜,连到不动境都是苦苦修炼才成。

可这般修为的猴子能够引动如此异象,只能说纪元之力入世,不同凡响。

“猴子,”

李元丰念头起伏,自此刻起,西游剧本正式拉开序幕,好戏即将连台上映。

虽然李元丰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猴很好奇,但他根本没有去见一面的想法。

其一,他现在有要事在身,北俱芦洲与东胜神洲路途不近,分不开身。其二,猴头身为纪元之子,其自从出世到三星斜月洞学艺前,不知道多少漫天神佛盯着。

别的不讲,只花果山就有不少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那不知道何人留下的水帘洞,再比如那久不履足尘世却能够知道五虫,知道佛与仙与神圣躲过轮回不生不灭,能够指引猴子前去学艺的通臂猿猴。

要见猴头,待对方学艺归来成为美猴王再说。

李元丰按捺下自己的念头,阴神一动,目光投向正在识海中振光有音的环佩,层层叠叠的云气氤氲下来,弥漫四下,满而不溢,别有回响。

仔细看去,其中一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像是庞大无匹的泡沫,挡在眼前,在其后,幽幽深深,又光怪陆离,人影斑驳,却又有山河日月。

新的世界,触手可及。

“世界,”

李元丰看着,隐隐感应到一种非凡的力量,比起自己第一次进入的那个疑似不同时空的大唐世界,现在环佩中能够穿梭的第二个世界无疑要大很多,力量本质要强的多。

要是进入其中,肯定会有和大唐世界完全不一样的经历。

“这个时候,”

对于环佩沟通的世界如何开启何时开启,李元丰并不清楚,反正上次看得时候要差一点,而正值猴头出世,却突然完成,这其中是不是有何等不为人知的联系?

要是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环佩连同的世界,根本不是其他宇宙,而是天地人中寥寥记载的人间界的话,那么猴头出世是真的引动天地人三界?

而不仅仅是西游记书中的天界和地仙界?

李元丰没有说话,看向远处,天凉渐晚,霜色未摇落河水,西风吹拂,澄清一片水色,看上去平平静静,但底下千般波涛,不为人知。

正如天地,众生居于其中,却只见一角。

李元丰吐出一口浊气,他相信,自己再穿梭一次世界的话,即可更加认识整个天地。

“可惜还得等一等。”

李元丰勉力压下对这种探知的渴望,阴神捏了个法诀,将环佩收起,猴子出世,西游剧本开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不是穿梭世界,而是改变自己孤魂野鬼的状态,赶紧投入到自己选定的大腿门下。

原因很简单,不提能穿梭的世界波谲云诡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即使能够在其中大有收获且满载而归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提升到能够正面对抗西游世界中大能的地步。

要知道,在西游世界中,其他强大的神佛不说,可观世音可经常出现,那一位对取经四人组来讲是救苦救难,可要是对于妖怪来讲,可真穷凶极恶啊。

真凭实力,短时间内肯定无法与之抗衡,唯有拥有大背景,才能够像从天界下凡的那几个妖怪一样,让观世音等佛门人有忌惮,才是真正护身符。

李元丰对于自己的未来早有打算,毫不迟疑,辨别气机和方向后,展翅离开五知洞,向东北方向行去。

路上无话,这一日,李元丰见到前面杀伐之气大盛,金水交晕,激荡出万千的枪林箭雨,于是按下云头。

以法眼观之,能够看到,大大小小的营盘,星罗棋布,每一个上面,都有垂下来的水幕,来自于海底的深海号角声,此起彼伏。

稍一接近,就是杀机弥漫,覆盖四下,无处不在。

“龙宫的行动力真的不弱啊。”

李元丰看着眼前秩序井然的水族大军的营盘,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北俱芦洲的妖怪们崇尚弱肉强食,个人力量最为重要,再加上天生妖怪在部洲中沾染上的凶戾暴躁,是不可能像龙宫的水族大军那样令行禁止,上有所命,下必遵从的。

北俱芦洲的大妖们习惯只手遮天,伟力碾压所有,而龙宫与之相比,却是将个人伟力和体系统治融合在一起。

难说对错,也不会分好坏,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水族大营中。

宝珠高悬,下澈明光,稀稀疏疏,自成高台,黑溪王长眉阔目,身姿伟岸,他一身锦衣,端坐在上面,顶门上云气翻滚,自有妙音。

他用手展开一幅画,看上面花间一壶酒,人影自寂寥,昨日观花真颜色,今朝饮酒觉不如昨,寂寞看花,花开寂寞。

黑溪王看得入神,摇头晃脑的,不停品鉴。

作为身负龙族血脉,寿命悠长的散仙,黑溪王兴趣广泛,喜好书画是一个,他在部洲中无事,正好拿来赏玩。

正在这个时候,黑溪王若有感应,抬起头,就见天际尽头上黑云滚滚,雷霆翻飞,如山岳般的黑影压过来。

第一三九章 妖踏联营

黑溪王听到声响,自高台上起身,他用手一扶额头,自中央裂开一缝,竖瞳俨然,交匝金银纹理,如阴阳对应,徐徐转动。

竖瞳一出,激射出明光,悬于天穹上,若宝镜一般,照出远方的景象。

刹那间,就见妖气滚滚,黑云密布,小儿手臂粗细的霹雳雷霆从天而降,惨白的光交错,枝枝丫丫的,如同蜘蛛网一样,给人一种横浸到人心的恐惧。

再然后,云雨雷霆环绕,层叠交晕中,小山般的妖身探出来,翎羽妖异如火,熊熊燃烧,五个头颅攒在一起,发出高亢的鸣叫,比鹤唳还响,地动山摇。

即使隔得很远,但依然能够感应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凶戾,来自莽古的杀戮,不问天,不看地,肆意而为。

黑溪王看清楚大妖的相貌后,不惊反喜,他身姿昂扬,法衣飒飒,同样有雷音爆炸,用手一拍顶门,气机冲霄,演化出一幅画卷。

画卷中,一静室,一小榻,一鼎香,一如意。

焚香读书,看榻上花间影子,困了则睡,醒来听到窗外春禽鸟声。

整个画面恬静幽雅,正好与滚滚而来的妖气抗衡,针锋相对。

“妖王九首,”

黑溪王缓缓吐出四个字,精神抖擞,体内法力激荡,锦衣猎猎生风。

对于这个长着多个脑袋呈现怪鸟相的妖王,黑溪王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但久闻大名了。

不只对方上了北海龙宫的靖海榜,在那一片水域闹了个翻天覆地,更是因为在北俱芦洲一战之中以一己之力阻挡住北海龙宫进军部洲的第一步,让那个喜欢神神秘秘的云公主铩羽而归。

“来得好。”

黑溪王目光炯炯,眉宇间满是杀机,他对于李元丰的到来是经大于喜的。

原因说起来并不复杂,黑溪王自己身为龙族散仙,手中又有厉害的法宝,心高气傲,对于传言中凶猛强横的妖王九首并不在意。

何为散仙?

元神之上,真仙之下,仙身自成。

准确来讲,在元神境界圆满之后,要冲击真仙,可差一点火候,突破未成功,倒在最后一步,而仙体已成,能够吞吐仙灵之气,然后急流勇退,成为散仙。

散仙者,虽前路已绝,不能再进,但神通法力日益精进,要是那种积年的四劫五劫的散仙,手中还有厉害的法宝的话,斗起法来,不会逊色于真仙,甚至还能超过。

散仙,带一个仙字,不是凡俗。

除此之外,龙宫之中势力复杂,黑溪王的派系与云公主等人格格不入,对方上次因为妖王九首无功而返,而如果自己能够将九首击败或者击杀的话,有对比,才有伤害!

“仙家神通,”

半空中,李元丰看到徐徐展开的画卷,里面景象流转,氤氲宝气,流光溢彩,同样引动四面八方的风云变幻。

不同于上次在黑云谷中与人交手的时候,宗元和云公主两人发挥出的强横实力更多的是依仗的他们两个手中的重宝奇物,现在挡在眼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仙家力量。

仙家力量,不同凡俗,和天地交感,引动风雨雷霆,携带自然的伟力。

“难怪水族这次能够在登陆部洲上不可阻挡。”

李元丰早知道经过第一次进军北俱芦洲的失利后,第二次水军卷土重来会声势浩大,但只是随便一个营盘就能够见到一位仙家人物,也是令人惊讶,这次他们势在必得。

要知道,在北俱芦洲外围中,绝大多数的妖王只不过相当于元神境界或者金丹境界的,他们即使再凶戾好斗,也挡不住这境界的碾压。

更何况,不同于北俱芦洲的妖王们喜欢近身肉搏,龙宫的人还有一个优势,他们能够娴熟驭使法宝,威能强大。

以这样的力量涉足北俱芦洲,北俱芦洲外围的妖王或死或伤或逃,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在北俱芦洲外围,龙宫水族之名大盛,相对应的,北俱芦洲本土妖怪颇有一种万马齐喑的局面。

“正好。”

正如黑溪王见到李元丰不惊反喜一样,李元丰见到这般局面同样的是喜大于惊,水族越是强势,北俱芦洲的妖怪越是狼狈,越能够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越能够自己彰显挽狂澜于既倒的可贵,这个投名状的含金量越高。

想到这,李元丰长啸一声,本来就如同山岳般的鬼车真身再次膨胀,上顶天,下立地,神通法天象地莫过于此,他五个头颅伸出,冲漫天遍野的水族大军的营地而去。

“准备。”

“起阵。”

“上。”

水族大军见李元丰来势凶猛,有条不絮地发出一条条指令,早早布置好的阵法禁制一个接一个亮起,连绵成一片,组合排列。

水族能够反映这么快,不仅是水族向来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上下服从,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占据下地盘后就在经营。

他们占据下来,可不是路过蝗虫,而是要踏踏实实占领,经营,争取成为龙宫的地盘。

正因为这样,即使李元丰显出鬼车真身,吞天噬地,但水族大军依然激发禁制法阵,万千金光迸射,水浪声声,似乎大海自远处来,四下全是浪花,洋洋洒洒。

水至柔,善克万物。

这一刻,水族大军上下自信满满,他们联手布阵,固若金汤,不可打破。

李元丰识海中的阴神力量很弱,但别有玄妙,对于人心有一种冥冥的感应,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水族大军的情绪返照入识海,纤毫毕现。

李元丰看在眼中,十只眼睛中冒着危险的光芒,他第二首高高昂起,脖颈鼓起,然后张口吐出一道毒液,黑青非常,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腐蚀力量,落在水幕上。

鬼车的天赋神通,原本最强的是第一首的吞鬼噬魂,第二个就是毒液,可随着吞噬相柳精血的缘故,毒液腐蚀和毒性大幅度增强,让任何不曾亲眼见到的人都会低估其威能。

毒液落下,水族大军精心布置的禁制法阵如纸糊的一样,瞬间破开一个大洞,李元丰五个头颅从缺口中伸进去,张开血盆大口,大到不可思议,吞噬所有。

只是刹那,就将眼前所有一扫而空。

第一四零章 斩仙

山中,本是林木森郁,峭石蟠松,曲水绕崖,万万千千的水族大军驻扎,身上气机冲顶,连绵在一起,和地气相连,演化千姿百态的异象。

天光照下,或泉涌如珠,或气结宝幢,或刀剑齐鸣,或仙乐声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时刻变化,蕴含力量,彰显龙宫强大威势。

而现在,风卷流云,大浪淘沙,天上地下,空空如也,只剩下五个头颅攒在一起,摇摇摆摆,阴绿的眸光扫视,令人心中发憷。

自李元丰以鬼车之毒液破阵,再到吞下漫山遍野的水族兵将,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间,快到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见到,自信满满的黑溪王恐怕以为原来满地营盘的场面是海市蜃楼,而现在只不过是回归本来罢了。

但黑溪王知道根本不是海市蜃楼,还是自己带领的兵将被眼前凶戾的大妖吞下,成了腹中食物!

“你,”

黑溪王如中雷击,他面上一片铁青,用手指着李元丰,咬牙说话,声音中有一种化不开的仇恨,道,“你好的很呐!”

话语一字一顿,似杜鹃啼血,又如深谷猿啼,激荡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很显然,这位来自于龙宫的散仙大怒,暴怒,怒到了极点。

恨不得将眼前的李元丰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废话少说。”

李元丰收了鬼车真身,只有丈许高,翎羽华丽,利爪如钩,站的四平八稳,看向黑溪王,道,“有本事你就替你手下报仇,没本事的话,就去陪他们。”

不同于黑溪王的愤怒,李元丰的话语平平静静,却又掷地有声,是一种坚决。

对于吞噬水兵水将,李元丰没有半点犹豫。

在这个天地中,修行一道,取之于天,用之在身,每个人都在因果中,相互纠缠,没有清白无暇之身。

水族的水兵水将能够平推过来,仗着实力强,将所遇到的北俱芦洲的妖怪全部斩杀,这一朝,遇到更强的李元丰,被吞入腹中。

没有对错,只有现实。

李元丰对此有清醒的认识,自踏上修行路后,天地间之下,皆有杀劫,意外随时有,从来不要怨天尤人。

黑溪王愤怒,他愤怒的也不是李元丰不能够杀水族的兵士,而是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成全你!”

黑溪王上前一步,手一伸,自背后抽出一曲柄大戟,上斜月牙,下描紫水,紫白相映,玄音清越,他紧紧握住,倏尔劈下。

大戟一动,耀出冷光,上面缠绕雷霆,所向之地,不可阻挡。

这一下,威猛非常,快到超乎想象。

李元丰没有任何言语,他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眼看大戟的杀机落下,翅膀抖动,以难言的轨迹上挑,正好挡在大戟的前面。

李元丰从不动境,到搬山境,再到天象境,每一个境界的提升,不提其他,实际上,最为大幅度的提升是妖身的本质。

从原本的铜皮铁骨,水火难侵,到现在的境界,防御和力量堪称恐怖。

再说了,晋升天象境后,李元丰到五知洞,又吞噬消化了一部分的相柳精血,虽然不能再次晋升,但将鬼车真身本质再次提升。

现在鬼车真身上下,坚固抵得上神兵利刃。

正是这样,李元丰直接用翅膀硬抗斩来的大戟。

叮当,

大戟和鬼车大翅直接碰撞,余波扩散开来,恍若实质,回音远远传开,发金石声音,若千万刀枪齐鸣。

“什么?”

黑溪王大吃一惊,他感到手臂发麻,强烈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反震之力自大戟上传来,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水浪一样,源源不断。

反震之力超乎寻常的强大,让黑溪王引以为傲的仙体都承受不了。

在这一刻,黑溪王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法力都有不稳的姿态。

“对方的妖身,”

黑溪王瞪大眼睛,这样的碰撞,他身为散仙,能够看得出对方妖身拥有的防御力和力量,简直超乎常理。

黑溪王身负龙族血脉,他向来自豪的是,既能够修炼玄门神通法术,驭使法宝,肉身还可力抗妖族,可这次亲眼见到鬼车真身的本质,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自信。

差距实在不小!

李元丰一击占据上风,趁着势头更为凶猛,他五个头颅攒在一起,开始激射,上下左右,每一击,都雷霆万钧,蕴含山岳之力。

在同时,攻击的同时,风雨雷霆跟随,天地伟力弥漫在方圆之内,细细密密,密密麻麻,纵横开阖。

鬼车真身晋升到天象境,有两个不同寻常,不只有缩山擒河的伟力,而且一举一动天象环绕,动静非常大。

“雨来。”

黑溪王越打越心惊,越打越被动,又惊又怒之下全力以赴,顶门之上,云霞蒸腾,浮现出难以想象之景象,冥冥之中,接引四方风雨来聚。

噼里啪啦,

这样的雨,不是简单的神通道术,而是黑溪王修炼出的玄冥寒水,每一滴都蕴含着毁灭生机之力,而且还锁定李元丰的气机。

无论怎么躲,玄冥寒水都会落下,让人无处可逃。

打出玄冥寒水后,黑溪王还不放心,他口中一张,吐出一枚宝珠,此珠幽幽深深,镌刻铭文,呈现青绿色,弥漫着重重的力量。

甫一出现,引动四面八方的地气,还有其他,压在李元丰的身上。

刹那间,李元丰身上像是压了千百山峰一样,沉重的很。

“班门弄斧。”

见到宝珠的重力,李元丰心中冷笑,对方是借用法宝之力,可自己却有天赋神通,同样可掌控重力,对方法宝虽强,但怎么能够比得上自己天赋神通收发自如?

“咄。”

李元丰身上妖力纵横,抖擞翎羽,像是披了一件宝衣,赤焰升天,硬生生挡住从天而降的玄冥寒水,然后不管对自己无用的宝珠,第二首垂下,眉心一开,化血九曲珠出现,滴溜溜一转,一道光照下,落在黑溪王身上。

黑溪王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底牌一元重明珠没有起作用,猝不及防下,被化血九曲珠刷中,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开始乱窜。

“糟糕。”

化血九曲珠之力,发自无影无形,但中招后,连仙人都承受不了,黑溪王觉察到死亡的威胁,不得不集中全力,镇压体内躁动的血液。

而李元丰看准时机,曳翅如刀,斩了下去。

第一四一章 仙陨血雨落

黑溪王面对死亡的威胁,再次爆发,他身子一转,由实化虚,冲出一缕蛟龙之气,向上一举,郁郁升腾,演化出一幅宝图。

在其中,夕阳西下,丹灶火红,硃砂点点,道童打着扇子,半是出家,半是仙家。

再远处,白云幽幽,深藏石阶,晴昼生阴,天欲来雨。

空空灵灵,灵灵空空。

不见妖气,而是仙家气象,玄门功夫。

龙脉天生有玄意,不同于北俱芦洲的法门,龙宫真正有成者,近乎于仙,而不是妖。

黑溪王施展神通,人已不见,只剩下弥空宝图,冉冉展开,大放光明,似虚似幻,难辨真假,响之天象,动在四方。

李元丰一击之下,自宝图中过,若空月在潭,人可见,不可捉。

“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李元丰一击无功,注视眼前变化的宝图,长长吐出一口气,目中有异彩。

在玄门记载中,元神真人经过幽府,劫动,和真阳三关,已可出入幽冥,下落深海,须臾千里,神通道术厉害非常。

可元神真人寿只有三千,且这是理论上的最大值,绝大多数都活不到这个岁数,不提其他劫数,虽然元神驻世光明,但肉身拖累,逐渐苍老,熬不过岁月的雕刻。

元神真人的后半段,实力是不断下降的。

而在登仙路上,很关键的一步,就是元神真阳和肉身合一,交感天地规则,生出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此气一出,凡胎化仙,长生有望,自可将寿元提升到八千,而且能够扛过时间洗礼,实力只会逐步上升,不会有老而倒退。

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是成仙之根基,糅合有天地规则,所以其在乎外,止于内,近乎虚,能有实,阴阳流转,五行在列,非常玄妙。

纵然李元丰鬼车真身的一击,面对此气之变化,都做了无用功。

这样的变化,同样压制住了化血九曲珠的力量。

“真的拼命了啊,”

李元丰看在眼中,不急不缓,十只眼睛乱转,眸光投在眼前的宝卷上,给它染上一层惨绿的色彩。

元神真人的根本在于元神,只要元神不全被灭,还可寻到新肉身,夺舍而存在一段时间,重新再来,而像散仙或者真正的真仙,重在于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气存常驻世,变化有神通,此气若损,动摇根本。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宝图悬在半空中。

琉璃玉光,金芒跃虹。

细细密密的经文若檐下滴水一样生灭,传出一种祥和之妙音,黑溪王人在其中,只有声音传出,道,“妖孽,且承受一下散仙的真正怒火吧。”

话音落下,宝图滴溜溜一转,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然后沟通冥冥,晴空之中,陡然间有雷鸣,若石头碾子压过地面,轰然而来。

再然后,雷霆变得密集,在中央,一道贯通天地的电光闪耀,径直落下。

快到不可思议,彰显天地威势。

“天劫之力。”

李元丰刚才听到雷鸣,识海之中,阴神周匝就有涟漪不断晕生,层层叠叠,各种各样的念头起伏,透着一种大难临头的味道,虽然有妖身护佑,风雨不透,但对于天劫的压力,自会有反应。

李元丰抬起头,看向自上而下的雷霆,这样的雷霆不是天地间普通的雷霆,而是天地意志的体现,蕴含天道威势,抹杀任何大道之贼。

嗯,大道之贼,凡是沾染天地灵机,和天地结下因果的,都算在其中。

实际上,李元丰对于天劫的力量是陌生的。

他战斗力可以与真仙抗衡,但不同于玄门中在元神境界第二重就有劫动一关,会面对天地间的雷劫,李元丰的天妖道虽然需要令人头皮发麻的天精地气,但修炼到如今,真没有任何一次劫难,都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天劫,”

李元丰虽对之陌生,但没有任何恐惧,这毕竟是对方引动的天劫,或者准确的说,是在登仙途中保存的少许天劫意念与仙家的呼风唤雨结合在一起而成,自己完全可以抵挡。

再说了,要躲都难,硬抗最佳。

有此决断,李元丰五首昂起,一声大吼,身子瞬间拔高,顶天立地,高不可攀,径直迎上天劫,勇猛无畏。

李元丰化出鬼车真身,可不是因为显得威武霸气,而是对方引来的天劫之力是恒定的,这样的话,自身面积越大,越能够平摊,尽可能少的分担伤害。

果不其然,真有效果,雷霆从天而落,击中李元丰,然后自五首,到脖颈,到妖身,再到利爪,到最后,传到地下,条条缕缕,呈现幽蓝色,显得恐怖。

果不其然,因鬼车真身的强大,雷劫的杀伤力没有完全展现出来。

“不是真正雷劫。”

李元丰有自知之明,要是是真正的天地雷劫,天道意志所在,真如在一,不会分割,不能分散,不可平摊,只是一缕,即可如针一样扎下,哪里容得自己做手脚?

“走。”

黑溪王见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击都没能打破对面妖王的防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

上一次云公主等人铩羽而归,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啊。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黑溪王再想走,李元丰不乐意了。

“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李元丰盯着宝图,十只眼睛中惨绿光芒更盛,字字蕴含杀机,道,“既然出来了,就全留下吧。”

李元丰第二首昂起,吐出毒液,弥漫在四下,充塞于时空中,源源不断,腐蚀的力量,让人震惊,如同布置下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是别有玄妙,阴阳五行居都在其中,能划虚实,真真假假,正是这样,才挡过了李元丰刚开始曳翅的必杀一击。

可这样的状态可不是无敌,更不是随意施展,每一次动用,都损失一点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李元丰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缠住对方,不让对方走,让这个龙宫的散仙不停地消耗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

“好狠。”

到最后,仙家长生藏世轻灵气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缕真灵,不拘于时空所限,一闪之后,向北海投去。

散仙陨落,顿时引动四下天象变化。

血雨倾盆,洋洋洒洒。

有一种莫名的哀愁,驱之难散。

第一四二章 人在道途 身不由己

不知何时,云销雨霁,枝头上晴色初见,晕着光,凝着彩,忽然风来,枝叶摇摆,沉甸甸的,似乎随时会落到地上。

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周匝枝头叶上,木下石间,藤萝地中,星星点点,点点斑驳,血痕若梅花一样,凄美又触目惊心。

血痕勾勒在一起,像一条摇头摆尾的蛟龙,栩栩如生。

山月一竿,钓起哀怨和不舍。

恰似刚刚陨落的散仙,所感悟的天地规则的拭去,看不见,但听得到。

李元丰看着历历如新的血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触手可及,他抬着头,感应四下凝而不散的意念,第一次见到死去之后引动天象。

仙家人物,不同于肉体凡胎,已经于天地规则交感,一举一动,别有玄妙。

现在仙家陨落,归还天地权柄,自生异象。

李元丰一言不发,神情上没有任何的高兴,他不是猫哭耗子,而是愈发感应到修道路上的残酷,像是刚刚陨落的黑溪王,由于本身具备龙族血脉,寿命肯定要比不少真仙都要悠长,而且神通法宝非凡俗,在北海中也开府立门庭,独霸一方。

可现在,这样的仙家人物,由于碰到自己,利益不合,立场不同,就化为漫天血雨。

修道的路上,是个大漩涡,一入则沾染是非,难以独善其身,有进无退,唯有步步向前。

“呼,”

李元丰吐出一口气,目光一收,面上的神情变得坚毅非常,龙宫散仙已是过去式,而自己借他为台阶,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走。”

李元丰最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营盘,仔细回想了一遍刚刚的全部经过,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面对并战胜仙家人物,然后翅膀一展,自原地消失,上了云霄,消失不见。

接下来,李元丰又以雷霆下击般的力度,打掉了两个水族营盘。

秋风扫落叶一样,非常霸道。

这样的打击,立刻让原本卷土重来气势汹汹的水军无敌的势头为之一挫。

谷中,新雨满树。

溪水新涨,瀑布卷帘。

百尺飞泉自上而下,经过古木,浸染满池的绿意,落到下面。

山中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吹人眉宇。

叮咚,叮咚,叮咚,

正在此时,一架飞阁由远而近,在谷中盘旋少许,然后稳稳落在里面,继而彩云一开,钟鼓声声,云公主头梳高髻,一身华丽宫裙,踱步出来,香气氤氲。

宗元跟在后面,雪白僧衣,不染凡尘,手中拿着念珠,一下接着一下,若泉叩山石,格外清脆。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谷中,都暂时没有说话,而是凝神看向周匝。

在虚空中,弥漫着一种气机。

夹杂着杀戮,恐慌,毁灭,等等等等,非常复杂,难以用一句语言来形容。

云公主提裙向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在深潭前,高石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五个头颅攒在一起的图案,只是观看,就有一种妖气冲霄,经久不散。

“杀人留画,还是九首。”

云公主粉拳握紧,粉面含霜,一字一顿地道,“这个妖怪,真是嚣张,霸道,凶残。”

“嗯。”

宗元点点头,踱步向前,身子周围佛光升腾,舍利之相,照彻周围,驱散停留的怨念,还山谷一个清明,略一沉吟,道,“妖王九首本身的战斗力可以比得上一般真仙,而且阴险狡诈,不同于一般的妖怪,他要突然袭击,这一片营地只有两个妖王级别的人看守,即使有阵法禁制相助,也阻挡不了他。”

阻挡不了,那结果显而易见。

按照北俱芦洲的规矩,基本不留活口。

云公主蹙着眉头,风吹来,让她纤腰上佩戴的环佩叮当作响,她看向山谷的地形,咬咬牙,道,“九首能够运用自己妖身缩山擒河,改变地理,截断地气,布置地气是一绝,但用来破阵同样是一绝,我们龙宫精心准备的大阵根本没起多少作用。”

想到此事,云公主恨得牙根都痒痒的,恨不得将不在眼前的九首咬死。

要知道,龙宫的计划很完备,打下部洲的地盘,然后扎根下来,进行经营。而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北俱芦洲的妖怪们的反击,他们选择的是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阵法禁制。

众所周知,要防守地盘,最好的莫过于阵法禁制。

更妙的是,龙宫的人知道,北俱芦洲的妖怪们修炼的功诀大多数是偏向于斗法,极少人懂得阵法禁制。

以最强对上妖怪最弱,简直完美!

可计划不如变化大,谁能够想到,妖王九首会发疯一样攻击水族大军,并且善于缩山擒河,破坏周匝的地气山脉?

阵法禁制再是玄妙,再是防御力强,但没了地气,等于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威能大减。

“这个妖王,”

宗元最近和云公主一直在一起,了解整个事情的过程,他想起来都觉得头疼,真没有想到,在北俱芦洲外围遇到这样一个难缠的妖王。

“对方专找我们龙宫的人下手。”

云公主天蓝色的眸子盯着积蓄的池水,念头转动,道,“必须尽快制止他,不然的话,闹得水族大军人心惶惶,会酝酿大事的。”

宗元没有说话,他回想自己查过的水族营盘,发现有一件事,九首挑选的营盘全是水族人,在其中,没有佛门子弟进驻。

是真正的巧合,或者对方有意为之?

主要报复水族,或者忌惮佛门?

“我们不能任九首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

云公主不知道宗元的想法,她走来走去,阐述自己的决断,道,“用尽全力进行围猎,先将之斩杀再说其他。”

“是。”

宗元点点头,背后舍利之相熠熠生辉,漫天经文飞舞,洋洋洒洒,道,“我们试一试。”

“走吧。”

云公主眸子变得晶莹剔透,裙裾飞扬,身后翅膀招展,冷笑道,“九首杀害了我们龙宫的黑溪王,那可是散仙,对方恐怕不知道斩仙的反噬,这次让他自食其果。”

第一四三章 杀机近

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

虚窗静室,龙珠倚挂。

修竹竿竿,潇潇洒洒;梅花朵朵,零落成香。

石桌石凳,石盆石碗,雕刻有纹理,宛然天成。

三三五五的猿猴、猕猴、马猴,等等等等,聚在一起,或坐在树下,或蹦来蹦去,或摇头晃脑,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它们生于仙山,同样得日月精华,很有灵性。

石猴坐在高座上,身前石案,放置盘子,托举异果,山药,儿黄精,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抓起一个,咬的咯咯响,乐呵呵的。

自石猴发现水帘洞成为花果山猴子的首领成为美猴王,一晃已是十年,在这段时间内,他简直过得是神仙都比不上的日子,闲来上山摘果,累则松下长眠,不拘人王束缚,自由自在,享无量之福。

“大王,喝酒。”

一大白猿用石杯盛满果子酿的酒,奉上来,大咧咧的。

还有一个小猴,只有拳头大小,像个白绒绒的小皮球,它嗅到酒香,摇晃着脑袋,顺着桌子腿往上爬,小身子一扭一扭的。

可惜的是力气太小,还没上去,就抓不住,爪子一松,往下就掉。

小猴双腿蹬空,发出稚嫩的叫声。

“吱吱。”

美猴王见此,大笑一声,手一捞,后发先至,抓住小猴子,将之拎过来,用手摩挲了下小猴子的脑袋,将它放到酒杯前,喂了它一口。

拳头大的小猴子刚才转得晕头转向,又喝了口果酒,明亮的大眼睛中出现一个接一个的星星,在原地不停打圈。

“吱吱,”

小猴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停打着醉拳,萌萌的,非常可爱。

“哈哈,”

美猴王看着在桌上打醉拳的小猴,自己端起酒盏,大大喝了一口,笑个不停。

整个洞府内,洋溢着活泼快乐的笑声。

众猴都在欢笑,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一个通背猿猴坐在石凳上,看着洞府中的景象,神情莫名。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通背猿猴目光之中,有一种莫名涌动,平平静静,它知道,眼前的一切看似美好,但根本无法持续,待纪元之子用时间完全吸收自身体内暗藏的天地精华,并萌生求道之心后,所有都会成为梦幻一样。

“好好享受吧。”

通背猿猴又看了一眼,闭上眼,心中幽幽叹息一声,纪元之子得天地所钟,气运冲霄,但同样的,作为应劫之人,诸事缠身,身不由己。

以后的日子,或许这般的生活,是最美好的回忆了。

通背猿猴闭上眼,识海之中,佛光普照,若铜镜一样,照出花果山上下。

纪元之子至关重要,这一段时间内,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山外。

星坠满野,林石有致。

清冷的光弥漫四下,若是轻纱。

苍苔溪风,四面来风。

再往下,山丘相连,重重叠叠的光升腾,折而往下,如同倒悬的铜壶,上面满是龙鳞,遥遥悬挂,不停吞吐。

在光晕中,是成群结队的水族兵士,脚下是水浪翻滚,来回行走,无声无息。

水莲花台上,有一人端坐,额头有竖瞳,金灿灿的,腰悬宝刀,一动不动。

此人手中握着星盘,上面黑白勾勒,隐隐有跃动,不同于以往。

“难道?”

这位来自于北海龙宫的花石大帅眉头挑了挑,看向外面,他可是知道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穷凶极恶的妖王九首来回游弋,非常危险。

轰隆隆,

突然间,突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花石大帅猛地站起身,就见到一个庞大的黑影覆盖过来,利爪如钩,绽放出难以形容的光。

光芒所到,原本矗立的山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不停拔起,移动,向外,很快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山脉一动,地气随之受到影响,就好像河水改道,灌溉的区域变得完全不同。

可想而知,地气流向变化,与之相连的禁制法阵上面的宝光变得明灭不定,像是风中的蜡烛,似乎随时熄灭。

轰隆隆,

阵法禁制一破,五个半山大小的头颅自云端伸了下来,惨绿的眸光照在下面水族的水兵水将上,照出他们面上的惊恐和害怕。

来的自然是李元丰,他运用鬼车真身的力量缩山擒河破坏地气导致营地的禁制法阵崩塌后,立刻发动攻势,张口吐出一片毒液。

毒液弥漫开来,无穷无量,蕴含着不可阻挡的腐蚀力量。

所到之处,生机消失殆尽。

用最快的速度,李元丰又覆灭一水族大营,腾空而起,上了云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只觉得身子上的翎羽微有霜色,冷意到骨子里。

似有似无,乍暖乍寒。

自上而下,混在无形。

对于这样的感应,李元丰没有认为是意外,而是神情严肃,他明白,这几年时间内他连续出手打击龙宫的水族,做的非常成功,在北俱芦洲的声名扶摇而上,再上一个大台阶,但同样的,肯定让龙宫的人恨之入骨。

而以龙宫的行事风格,不会善罢甘休。

“水族龙宫,”

李元丰念头起伏,对于龙宫水族的杀机,他不意外,自己既然拿人家水族开刀当投名状,人家要报复很正常,没法改变,也不用改变。

李元丰现在的想法是,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杀机。

原因无他,杀机越来越重,让识海中的阴神都有一种刺痛。

这么来看,随时会到。

“该来的总要来,是龙是蛇就看最后。”

李元丰非常小心,非常谨慎,又非常渴望,此事之后,若能够存活下来,就靠拢上以苏妲己为代表的娲皇宫,拥有天大靠山。

有靠山,更有底气,更容易在纪元中崛起。

李元丰腾空飞行,识海中阴神端坐,有智慧的光,在分析接下来要面对的杀机,根据苏妲己的话,水族或者佛门踏足北俱芦洲,能够出手的人修为不会超过真仙。

真仙之上的天仙,或者佛门中的大菩萨,实力太强,地位太高,不会自掉身价的。毕竟北俱芦洲虽然碍于道门佛门大势有所退让,但要欺人太甚的话,会引动大乱子。

“只是仙家人物不知道来了多少?”

李元丰眉头皱起,对于这个,真的不好估算,要是水族或者佛门真的放下脸皮,来的人真不会少。

“嗯?”

突然间,李元丰停下身子,然后抬起头。

第一四四章 天机被昧入宝图

李元丰展目看去,见四下山云渐低,溪头落叶,翩翩坠下,打着儿,慢悠悠的,似乎在留恋枝头的美好。

谷深筛金,树色沉沉。

碧山如攒,落日后,晚烟横生。

人在山中,山映青水,水浸烟绿。

整个画面,看上去精致非常,但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是的,没有水音,没有鸟鸣,没有虫唧唧。

在四方,有一种死寂,来回激荡。

李元丰十只眸子乱转,自其中激射出惨绿的光,蕴含一种力量,要击破眼前的不同寻常,见证真实。

目光一出,整个画面如同活过来一样,山变得鲜亮,水变得澄清,叶子变得有秋的气息,层层卷过来的空间,如同绝世宝图被一点点卷起来,人在里面,难以自持。

李元丰的脸色第一次变得这么难看,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愤怒的绝不是龙宫和佛门的围剿,毕竟他自身是要拿两大势力当投名状,主动出击的,双方存在根本的对立,相互厮杀相互算计是常态。

他愤怒的是,自己无声无息着了道。

即使感应到杀机,有所准备,但好像还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按照别人准备好的棋路,一步步走入陷阱。

天象境,顶天立地,缩山擒河,妖力纵横无敌,能够和仙人抗衡而不败,但鬼车真身的缺陷前文也提到过,不明天机,一叶障目,就会懵懵懂懂。

强横的压力,也无法对付步步牵引的潜移默化。

这种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糟糕透顶!

实际上,自从疑似人间界的大唐世界回来后,得天之幸,推演出《九天生妖神变经》,李元丰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个短板,正是这样,才能够在钧元宫那一片水域大杀四方,让海上仙门的人都不可奈何。

可现在,对上仙家人物,准确的说,不知道多少仙家人物联手的缜密算计,神变经的境界跟不上了,成为短板。

“短板,”

李元丰的阴神长眉一挑,环佩无声无息出现,悬于自己身后,玉佩后面的世界充塞于眼瞳中,折叠变化,光怪陆离,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机。

待此间事了,定然得去走一趟,争取完善《九天生妖神变经》。

在西游剧本中,绝不容许有这么明显的短板。

在李元丰思考的时候,四下画卷角落上翘,氤氲紫青,上升百尺,托举月明之珠,熠熠生辉,旋即下折凝成华盖,流光溢彩,见之忘俗。

在东方,华盖之下,立有一中年人,头戴金冠,身披沧海法衣,上面绣着龙门姿态,脚下水浪滚滚,金瞳璀璨,凛然生威。

中年人顶门之上,庆云连绵,清亮如水,隐隐有一宝印沉浮,被三花托举。

观其气象,居然是龙宫真仙。

在西方,金莲花开,浮屠在上,大光明庆云层层,木鱼声声,来自于西方极乐世界的常观察菩萨法身若山岳,檀金的色彩,铺天盖地。

光明普度,日月在身。

身上的气机之盛,尚在龙族真仙之上。

正南方,赤焰升天,光可摇曳,珠光宝气里,白鹤西来,凉风拂面,一个窈窕身材的女仙玉足踏火,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至于正北方,幽幽深深,冬波照眼,一个青年面相的仙人负手而立,他比起其他三人的气势稍弱,但同样是实打实的仙家人物。

李元丰经过和黑溪王交过手,一眼就看出,最后一个青年人很可能是三劫以上的散仙,比不上前面三人前路光明,但战斗力的话,真不好说。

两个真仙,一个佛门菩萨,一个至少三劫以上的散仙,阵容真是强大。

李元丰目光乱转,现在出门的就有这四个重量级人物,而隐在暗处参与过遮蔽天机的人肯定只多不少,栽在他们手中,并不为过。

想一想,要不是凭借《九天生妖神变经》弥补了鬼车真身一部分的短板,恐怕李元丰也无法兴风作浪这么久才会被对方围剿得逞。

“玄门和佛门的人真是狡猾。”

李元丰内心中发出一声诸多大妖面对玄门和佛门的感慨,这群道士和尚什么的,精于天机,善于引导,一个个杀人不见血,委实让人觉得可恨。

“九首,”

东首华盖下的真仙云湖主踱步出来,眸子之中金光大盛,如大日横空一样,将四下氤氲出一层赤金色,他上下打量了李元丰几眼,道,“你个妖孽真是能跑,我们联手推演下,都这么久了,才好不容易将你引入四方灵章图。”

真心话,算一算,他们布局到现在已经拖了好几年了,对面这个叫做九首妖怪和一般北俱芦洲大妖有点不一样。

李元丰转着五个头颅,发出叫声,震动四方,道,“我们在北俱芦洲自由自在,随心而为,要比你们龙宫这样的三姓家奴,墙头草好的多。”

李元丰的话语中说不出的讥讽和嘲笑,道,“你说是不是?”

“油嘴滑舌,”

云湖主冷哼一声,关于龙族的黑历史真要说起来十天十夜都说不完,但那又如何?自上古到今,连天庭都不知道易主了多少次,但四海等地依然牢牢把握在龙族的手中,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其他的闲言碎语只不过是无知无能者的嫉妒罢了。

“阿弥陀佛,”

来自于西方极乐世界的长观察菩萨打了个佛号,身子周匝的木鱼声声变得更为急促,重重佛光折叠,恒河一样的经文流转,字字碰撞,发出妙音,宣扬功德之说,深入人心,他看向李元丰,目光温和慈悲,道,“施主杀戮太重,煞气缠身,罪孽难消。何不跟我回西方极乐世界,聆听佛法,洗去身上的煞意,从此脱离桎梏,无拘无束?”

常观察菩萨的话语中蕴含狮子吼伟力,又似晨钟暮鼓,发人深省,让迷失途中的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尽快迷途知返。

李元丰看了眼前的菩萨一眼,自己对未来早有打算,岂能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放下屠刀当个木偶傀儡?

李元丰面对自降临来的最大危机,深吸一口气,感应到鬼车真身体内的妖力鼓荡,沉声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声音坚决,没有任何可改变。

宝图四方的四个人能够感应到话语中的坚定,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面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齐声道,“既然你不知死活,今日就是你葬身之地!”

第一四五章 命悬一线 绝境求生

话语落下,宝图顿生波澜。

郁郁青青之气落下,重重叠叠,弥漫于山中,林前,石下,水中,稍一运转,与之交晕,自山中冒出石中火,自林中冒出木中火,自水中冒出水中火。

万千火焰汇聚,团团簇簇的,连绵成一片,悬于半空中,如同莲花宝灯,倾斜下光,但光晕中有一缕惨白,触目惊心。

只是看到,就让人觉得心神摇曳,恨不得自己投入其中,削去一身罪孽,求来世的超脱。

三世涅槃火焰,防不胜防。

在同时,李元丰识海中阴神的周围,投下空空蒙蒙的焰明,不同的经文跃出,曳金明彩,一种难言的感觉充塞于左右,沉甸甸的。

“佛门,”

李元丰心如明镜,见此局面,连忙默念咒语,阴神之上,浮现出一件宝衣裹身,上面是影影绰绰的影子,张着嘴巴,发出嚎叫,有恐惧,有哀怨,有贪婪,等等等等,非常复杂,风雨不透。

这样的力量,和梵门的佛光看上去格格不入,相互争锋。

“正好。”

李元丰看在眼中,微有喜色,自己修炼的神变经虽然在面对诸仙家人物联手算计下抵挡不住,是名副其实的短板,但守在一隅,用来防御,将力量收缩起来,拳头般握紧,就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能挡住这样直指神魂的攻击,已经是在入局后最大的好消息。

“咦,”

常观察菩萨讶然一声,对于被困在宝图中的李元丰倒是越发好奇起来,对方难怪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把龙宫派遣到北俱芦洲的人马折腾地人仰马翻,果然有几把刷子。

“生死局面。”

李元丰五首十眼,上观下看,眸光中满是沉思,用最快的速度来思考现在的处境,被人围困,寡不敌众,生死一线。

现在只有出其不意,才可打破围剿,绝境逢生。

李元丰相信,龙宫和佛门的人混淆天机,一步步将自己引入圈套已是到极点,但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绝对无法算出。

毕竟不管怎么讲,自己和他们四人几乎同一层次的。

“杀。”

在这个时候,站在南方脚踏火焰露出白皙小腿的女仙出手了,她声音清脆,但蕴含一种清冷,若冬天冰窟中吹出来的风,然后背后光芒一闪,似孔雀开屏,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剑光。

剑光一起,五颜六色,美轮美奂。或长或短,或上或下,或盘旋,或飞跃,千姿百态。

到最后,迸射交鸣。

锋锐,不可匹敌的锋锐。

李元丰惨绿的眸光照入剑光,瞳孔之中,都有一种刺痛感,他想了想,压下念头,妖力激荡,身上的翎羽抖动,径直迎上剑光。

他有一种想法,用鬼车真身来硬抗剑光,看一看自己妖身防御。

李元丰早有准备,第四首垂下,口一开,沉沉的重力弥漫下来,裹住自四面八方来的剑光,令其来势稍微一顿,旋即全部不落,打在他的鬼车真身上。

叮当,叮当,叮当,

剑光打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顿时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火星四溅,不少的剑光硬生生被弹起多高,像是跃出水面的鱼儿。

乍一看,周匝是细细密密的火花,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天妖第一境不动境,铜皮铁骨,水火不侵,李元丰当年能够在北海摸打滚爬中没有丧命,主要就是凭这个,简单来讲,皮厚耐打能抗。

而天妖道,实则是伟力归于自身,逐步提升妖身自内到外的力量,每一个境界的提升,最先获益的毫无疑问就是筋骨皮膜等等等等。

到现在,天象境了,鬼车真身的防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九首,”

踏在火焰上的女仙黛眉蹙起,玉颜之上,满是惊讶,她自从晋升真仙一来,执掌一方,丧命在她法剑上的各路妖魔鬼怪不计其数,可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用肉身来挡自己剑光的。

真让人想不到。

不只女仙,宝图中其他的一位真仙,一位菩萨,一位散仙,对于李元丰的应对都很震惊,他们身为仙家人物分为明白仙人驭使法剑的威能。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场中的妖王九首如此应对。

当然了,真仙法剑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完全抵挡的,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李元丰站在原地,强横无匹的鬼车真身上血痕纵横,翎毛都落下了不少,显得狼狈不堪。

这一击,就让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受创。

李元丰如此举动可不是自虐,他凭借出其不意的做法吸引四人的注意力后,趁着机会,身子暴涨,第二首高高昂起,有个停顿后,将积蓄毒液毫不保留,倾斜出来。

毒液扩展,充塞于四下,呈现出诡异黑青色。

其气蕴含剧毒,闻一闻,心神摇曳,头晕眼花,其蕴含的腐蚀,沾上之后,吞噬生机。

鬼车真身的天赋集中在头颅上,会随境界提升而变得更为强大。

仔细来讲,比如第二头颅的毒液,在不动境时候,李元丰施展一次,就将储存消耗一空,身子发软,但晋升到天象境后,不论是毒液强度,还是数量,爆炸增长。

天象境,妖身内积累的毒液非常多,现在毫不犹豫,全部喷出,一点不剩。

到现在,李元丰妖身内的毒液空空如也。

铺天盖地的毒液,将整个空间都染成黑青。

置身其中,若在地狱,环顾四下,死亡气息浓重。

“好毒。”

宝图上四个仙家早知道李元丰的毒液厉害,但晋升到搬山境和天象境后,他的毒液都用来当做一锤定音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部打出。

面对这般剧毒,四个仙家人物面色一变,他们玄功精深,越发能够感应毒液的厉害,要沾在身上会很麻烦。

于是他们打起精神,毫无例外,全部祭出自己的防御法宝,进行阻挡。

“压力大啊,”

李元丰将毒液全部打出后,少见地觉得自己有一种虚弱,但他知道自己一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已奏效,所以激荡妖力,奋起向上。

画图撕裂,云气崩塌。

第一四六章 祸福所倚(求推荐票)

四下。

日寒山冷,料峭林萧。

云壑幽深,嵌空石架之上,明霞若瀑布般激射出来。

袅袅钓竿垂下丝线,钩在深处,浸在空处,悠悠荡荡。

寂静,冷意,画面抚平。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裂帛的声音传出,惊天动地,然后平静的画卷被打破,自中央被撕裂,然后赤焰燃烧,红光漫天,五个头颅最先伸出来,再往下,妖身腾空。

天光照下,可以看到,妖身上血肉模糊,嫣红一片,看上去非常凄惨。

李元丰一爪破开封锁之后,身子一拧,妖风大起,辨别方向,向北俱芦洲的深处遁去。

哗啦啦,

鬼车真身腾空,双翅展开,没有任何的停顿,将自己速度提升到最快,要逃之夭夭。

“快,快,快。”

李元丰根本不回头,只有一个念头,运转妖力,拼命向北俱芦洲深处去,他运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手段打破了四人的围剿,但身上积蓄的毒液一洗而空半点不剩。

而在现阶段,除去鬼车真身的战斗力外,李元丰第二首的剧毒是大杀招,杀招废了,本身实力远远比不上全盛时候。

这样局面下,要是再被四人围上,有死无生。

下一刻,云湖主,常观察菩萨,女仙云萝,散仙吕城,四个仙家人物依次出现,脚下紫青之气氤氲,升腾托举。

云湖主手按腰间法剑,目射金光,神情略显阴沉,道,“想不到对方的毒液这么厉害。”

“嗯。”

常观察菩萨手捏念珠,啪啪啪作响,道,“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不过贫僧看得清楚,妖王九首身上的气机弱了不少,他这般爆发,付出不小。”

“我们追上去。”

女仙云萝彩带绕臀,足下有环,清光澄明,身子周匝濯月照面,愈发显得亭亭玉立,她循着李元丰留下的气机追了过去,风驰电掣一样,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常观察菩萨,道,“菩萨精通十方观如是神算,即使妖王九首再狡猾,他也跑不出手掌心的。”。

常观察菩萨紧跟其后,身上金光大盛,经文起伏,道,“黑溪王等到底是龙宫散仙,元神契合天地规则,陨落之后,冥冥之中有仙陨真念落在妖王九首身上,正是这样,我们才以之为信子,布置下罗网,引其入瓮。”

常观察菩萨驾驭佛光,似缓实疾,梵音佛唱,不绝于耳,道,“不过人死如灯灭,仙陨之后,时间久了,附在妖王九首上的真念也会消失,我们得抓紧。”

“要抓紧。”

云湖主看向前方,目光深沉,道,“不能让九首逃入部洲深处,不然的话,恐怕会生出变数。”

话不用点太透,都是明白人。

他们是猛龙过江,要忌惮地头蛇的。

四个人认准方向,在常观察菩萨的领头下,紧紧追下去。

至于为何只有他们四人布下天罗地网,没有其他人?

原因并不复杂,其一,能够抽出四个仙家人物来对付李元丰已是水宫佛门拉下面子了,要是再多几个,即使成功了,恐怕都会沦为笑柄。

其二,龙宫水族现在已经在北俱芦洲外围打下不少地盘,需要有强力人物镇守,要抽空了,会出大麻烦的。

其三,很重要的一点,他们算计的是一个不亚于他们的大妖王,警觉而狡诈,如果有其他人加入的话,说不得会打草惊蛇,那就弄巧成拙了。

纵然现在,四个人都很有自信,他们出手,即使九首出其不意,耍了个小手段,可逃得一时,肯定还会被他们抓回来。

北俱芦洲,妖师宫。

满玉池,青竹绕石。

泠泠秀色自小窗中投下来,照在石案上的薫炉与茗瓯,香气袅袅。

鼎香和茶香弥漫,让整个室内,有一种清清亮亮。

苏妲己待在里面,云鬓若环,宫裙之上,是萧萧日暮的晚林,色彩偏暗,可衬上其娇颜的容颜,别有韵味。

这位有着祸国殃民姿容的狐狸精现在收起身上的妩媚,老老实实端坐,像个知书达理的淑女。

因为苏妲己知道自己对面的银冠人的身份,即使自己拥有娲皇宫的身份,但在对方面前,真没有任何的优势。

银冠人没有说话,端坐在云榻上,正饶有兴趣地看向悬空的铜镜,在里面,正好照出北俱芦洲外围区域的景象。

镜光莹莹,不停变化,照出五个人影,正是在逃的李元丰,还有在追的其他四人。

纤毫毕现,非常清晰。

可镜光中的五人,四个仙家人物,一个天象境的大妖,都没有任何感应。

银冠人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开口说话,声音中隐隐有一种笑意,道,“这个是你看重的人?”

“是。”

苏妲己点点头,神情略显恭谨,黛眉如月,道,“妾身看他人颇机灵,不同于一般的妖怪,而且修炼天妖道,和玄门佛门没有牵扯,以后成长起来,会是个好苗子。”

她还有别的考虑,但关系到娲皇宫的娘娘,就不必要说了。

银冠人目中有奇异的光,作为妖师宫的大人物,真正的活化石老古董,他的见识可不是苏妲己等人可以比拟的,一眼能够看出李元丰的虚实,道,“选得不错。”

他看得出来,李元丰可不像苏妲己说的那样拥有洪荒异兽血脉,而是真正的洪荒异兽,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还会有洪荒异兽。

银冠人心中笑了笑,也没有太过好奇,天地之间的变化,即使是无上圣人都无法完全把握,总有出乎人意料的变数出现,他虽然境界修为奇高,但不会自满到能够洞彻所有。

至于对洪荒异兽本身,银冠人在上古时代打交道的更多了,更为准确的说,他本身就是人们口中的洪荒异兽。

银冠人又看了一眼,发现四个人追的越来越近,而九首看样子局势越来越危急,道,“要是对方能够逃过这一劫,你领他来妖师宫,我见他一面。”

苏妲己没有说话,垂下眼睑,心情平静。

接下来,就看九首的实力和气运了,要是亡了,一切休提,但只要挺过去,光明大道,就在眼前。

是龙是虫,就看他自己的了。

第一四七章 人在渊底 上观青天(求推荐票)

李元丰展翅横空,身若赤火,云光似孔雀开屏,向四面八方散开,圈圈层层,引起水纹涟漪,不停地荡漾。

他一首向后,惨绿目光下澈,照出身后的景象。

只见大光明庆云似缓实疾,金灿灿的光交织,在中央是舍利之相,经文生灭,梵音佛唱中,有淡淡莲香,凝而不散。

再然后,浩瀚的水波中隐有龙吟,环佩声中见玉臂粉足,宝壶悬空,收一晚秋意,摇曳生姿。

正是追兵渐近,佛门的菩萨和龙宫的三仙。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李元丰眸中寒芒跳跃,少见地气急败坏,后面四人追得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第一次身临绝境,而且还没有任何办法解决。

感应到身后大片大片的佛理和仙光,李元丰心中寒意大盛,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怖。

是的,大难临头。

四个人的力量,真的可怕。

“还不够。”

李元丰其他头颅上的眼珠子乱转,看四下地势,崇山峻岭,深谷大河,瘴气盘旋,大片大片的黑松林连绵在一起遮天蔽日,投下阴暗森翳,时不时有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已经出了部洲外围,正向内围前进。

根据狐狸精苏妲己的只言片语,李元丰知道,虽然龙宫和佛门的人出乎意料地能够踏足部洲并有攻城拔寨的姿态,可北俱芦洲的大人物们不是软柿子,更不是死人,已经隐隐画下界限,对方绝不能得寸进尺。

李元丰别的地方不知道,可他这一段时间内和龙宫的人斗智斗勇看得清楚,龙宫的人基本在北俱芦洲外围活动。

“进入部洲的中央区域。”

龙宫和佛门的追兵极大可能会知难而退,不再前进。

妖师宫,银冠人再次从铜镜中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声音平平静静,却又如风平浪静的海洋,随时能够掀起吞噬所有的风浪,道,“敬亭。”

“宫主。”

有人自外面进来,冕服长衣,眸子呈现琥珀色,腰间挎剑,丰神俊朗,只是左眉上一道黑纹,令其看上去多了三分危险气机。

“持宫中的念奴灵长钺前去九碑山。”

银冠人用手一指铜镜,里面是九首的身姿,赤焰燃烧,语气森然,道,“要是他过不了九碑山,不用管,但只要踏过界,不管如何,如果后面的人还不肯罢休,那就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遵命。”

刘敬亭听了,剑眉一轩,露出少许杀机,他没有多说,持银冠人手书去宝库领了念奴灵长钺后,身子一拔,显出本相,人面而豺身,生有垂天之翼,发声如叱咤雷霆,远近可闻。

轰隆隆,

刘敬亭怀抱念奴灵长钺,拨开云光,身去千里,速度快到法眼难见,径直前往九碑山。

且说常观察菩萨跌坐莲台,舍利环绕,手捏法印,有智珠在握之相,只是蓦然间,心头涌起一种阴霾,旋即隐去,他看了看四下,已经渐入北俱芦洲内围,于是道,“诸位道友,免得节外生枝,我们早擒下此妖王再说。”

“出手。”

常观察菩萨说完之后,用手一拍肉髻,自大光明庆云上,激射出一道佛光,轰然下击,不同于以往的光明纯正,而是蕴含毁灭的怒火。

怒火高燃,澎湃激荡,对的是世俗不懂佛的麻木,是对世界的不完美。

菩萨有得胜无畏,大光明映蔽日月,也有怒火灭世。

云湖主见到常观察菩萨的动作,眉心剧烈跳了一下,他们四人紧追其后,不急不缓,有点猫捉耗子的味道。

当然了,并不是有意羞辱,而是他们能够发现,对方在逃离的过程中身上的气机在变弱,在场的一菩萨和三仙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打得主意是待对方力竭再下手。

毕竟对方虽不在全盛时候,可从战斗力上来讲,是实打实能够抗衡真仙人的大妖,如果逼得太厉害,万一让其狠下心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没有人能够有自信全身而退。

他们修炼到现在的境界不容易,惜身自福,况且他们来北俱芦洲是建功立业积累功德的,要是弄个半死不活的话,那自己受苦啊。

可现在看常观察菩萨的反应,计划不如变化。

“去。”

云湖主相信这位佛门菩萨的判断,对方神算无双啊,于是他没有犹豫,用手一指,祭出一幅宝图,冉冉展开,自里面激射出万千日光,参差不齐,隐隐中,看到白昼欲长,莫名的意念落下。

剩下的两个人,女仙云萝和散仙吕城跟了上去,同时出手。

四个仙家人物全力出手,威能何等强大,李元丰头颅一转,眸光看到,心中就是一颤,暗自大骂一句,不得不停下步子。

刚一停下,后面的人赶了上来,再次将他围住。

一人站一角,一仙在一方。

四四方方,瓮中捉鳖。

“束手就擒吧。”

女仙云萝脚踏火烧云一样的光,声音冰冷。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但都聚精凝神,身上的气机节节攀升,随时准备爆发。

到这个时候,他们对拿下妖王九首十拿九稳,他们现在依然劝说,还是那句话,怕对方逼到绝路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大家都是体面人,能够不立于危墙之下就不立于危墙下。

“四个家伙,”

李元丰双爪落地,抓在峰头,五首昂起,看向围过来的四个人,念头起伏,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动,既然对龙宫下手来获取以苏妲己为代表的娲皇宫的投名状,那遭到龙宫佛门的对付是应该的,毕竟有得到必然有付出,没有人能够不劳而获,特别是自己这样没有背景孤魂野鬼般的存在。

道理李元丰明明白白,但真置身于死地,也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富贵险中求,付出真的很大啊。

想一想,为何没有背景的人或者出身于底层的人要成功很难,因为每一步都要拼,都要涉险,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说不定一次翻船就满盘皆输。

在这个世界上,生来是不一样的。

不然的话,为何很多人甘做别人的手中刀,或者白手套?

没有人是真正的傻子,愣子,莽夫,无他,不得已,不甘心,想往上走。

“呼,”

李元丰阴神一动,宝衣一展,各种复杂的念头投入其中,湮灭所有负面的情绪,他重新抬起头,目光中有一种凶狠。

选择了路,没有后悔一说,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再说了,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到底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李元丰晃动着自己的五个头颅,暗里念叨,他鬼车真身作为洪荒异兽可不只以往表现出的能力,只是其他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没有动用。

第一四八章 各不相让 多首之殇(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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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拂晓。

日自山中出,桐叶上下,晕光浸辉。

满谷赤金色,星星点点,夹杂凉风,往来拂衣。

即使在晨曦中,都有一种彻骨冷意。

李元丰利爪抓住峰头,妖身横空,身上翎羽抖动,迎着漫天的金光红霞,灿烂若锦绣,华丽非常,他一头颅昂起,剩下的四个头颅分别对着四方,一个头颅对一个仙家人物,同时开口说话,一字一顿,道,“你们要不给我活路的话,小心我拼个鱼死网破,拉你们一个垫背的。”

声音铿锵有力,非常坚定,让人相信其说到做到。

他四个头颅,面向四方,东方大袖飘飘的云湖主,西方显舍利相的常观察菩萨,南方法剑在云鬓上盘旋的女仙云萝,北方脚踏雷霆如龙的散仙吕城,他们四个人都感应到面向自己的妖王头颅眼瞳中深邃不见底的惨绿光芒,同时听到话语,

“是你?”

“还是你?”

“或者你?”

“就是你?”

“谁是那个垫背的?”

话语如箭矢,激射入四面人的心中,冰冷冷的,蕴含杀机。

四个人,听到同样的话。

不知为何,眉宇发冷。

这样的威胁,任何人不敢小觑,特别是面对一个强横凶戾的大妖。

听到李元丰的话,场中安静下来。

白日的风吹拂过来,路过林杪,带来青意。

青意在人们的脚下氤氲,泛起奇妙光彩。

少顷,只听一声轻响,似是鹤唳,又如同剑吟,请清脆脆的,拨开云雾,云湖主身姿挺拔,踱步出来,面对李元丰,目中金光大盛,道,“你这么多年的时间为非作歹,杀戮我等水族人,罪孽深重。”

云湖主啪得一下,一振长袖,发金石之音,道,“龙宫尊严,岂可容人随意践踏?今日定然要你血债血偿。”

“要是你有本事,就拉本王玉石俱焚!”

云湖主盯着李元丰,半步不让,道,“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话语掷地有声,同样的坚决。

如果说李元丰的话是被逼到绝路要玉石俱焚的威胁,里面蕴含着拉人垫背的凶狠的话,那么云湖主这位真仙的话则是对李元丰的回音,龙宫的威严不容践踏,身为龙宫的真仙有资格有义务去维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即使有陨落危险,龙宫也会有人站出来!

其他两人,女仙云萝和散仙吕城听到这样的话,纵然修炼多年,可依然觉得有一种精气神灌顶,前所未有的振奋起来。

不要以为仙人如世俗想象一样,无拘无束,出尘离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闻,心之所向,则是故乡,实际上,仙人同样有自己的烦恼,有自己的快乐,有自己的守护和坚持。

而毫无疑问,龙宫在他们三人心中地位不一般,值得付出和守护。

常观察菩萨没有说话,但握着念珠的手一紧,显然也有所触动。实际上,修道人中,不论玄门或者佛门,越往上,越求己,越自我。

在这一点上,或许真比不上四海龙宫的婚姻血脉的古老联系。

李元丰见对方没有被自己吓住,知道今日的局面不能善了,于是咬了咬牙,道,“看来今天要不死不休了。”

“可惜啊,”

李元丰发着狠,心中却在叹息,自己最大的底牌是环佩能够穿梭世界人所不知,但或许自己修为不够,或者其他原因,只能魂穿,肉身是绝不行的。

不然的话,尽管现在不是自己中意的穿梭世界的时候,但为了保命,完全可以去其他世界一躲,然后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

正在这个时候,李元丰蓦地抬起头,看向再前方,在那里,峰头如攒,自上而下披挂下来,高不可攀,仔细一看,共有九座,黑云绵长,徘徊左右,像是墓碑一样,黑沉沉的,压抑非常。

九峰森立,幽幽深深,见不到底。

目光投入过去,湮灭其中。

“这样的话,”

李元丰静静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顿时有了想法。

“动手。”

云湖主等人达成共识,没有拖泥带水,立刻发动攻势,要毕其功于一役,刹那间,神火金焰,黑水幽云,霹雳闪电,剑光裂天,神通道术法宝,连绵袭来。

声势之大,毁灭所有。

接下来,李元丰的应对再次出乎他们四人所料,只见他们一路追杀的这位妖王长啸一声,振翼腾空,妖力激荡,在翎羽之上浮现出玄妙的纹理,然后自攻势中穿过,径直向远处疑似九座石碑并列的山脉冲去。

“怎么回事?”

四个人心中奇怪,可手下不停,攻势更迅猛了三分。

噼里啪啦,

所有的攻势打在李元丰的鬼车真身上,立刻爆发出毁灭的力量,足可毁灭一切,在这一刻,光影包裹住所有,看不清楚。

“是死是活?”

四个人通过法目观去,洞彻余波,往里看去,发现妖王九首正驾驭妖王继续往前冲,妖身血肉模糊,非常狼狈。

“但是,”

四个人看在眼中,微微一怔,在他们的想法中,对方的伤势未免太轻了。

他们对李元丰并不陌生,知道对方妖身强大到不可思议,但绝不能这么硬抗他们四个仙人一流的全部攻势。

“咦,”

云萝身为女仙,心细如发,她美眸一转,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原来的妖王九首不管什么时候五首高昂,凛然生威势,凶恶有压迫力,但现在有一首垂下去,软趴趴的,没有了半点力气。

“头颅,”

云萝蹙了蹙眉头,然后传音给其他三人。

“天赋?”

常观察菩萨手捏念珠,叮咚作响,想到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多头颅的异兽的替死能力,没想到眼前的妖王九首也可以,这倒是新的发现。

“看你能够抗几下?”

云湖主用手一点,雷霆激烈,其他三人也相继出手,继续攻击。

噼里啪啦,

李元丰不管其他,鼓荡妖力,再次硬接攻击,他发出一声大叫,又一个头颅垂下,身上的气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即使这样虚弱,李元丰依然不管不顾,发狂一样,冲向山脉。

“拦住他。”

虽然不知道为何李元丰为何这般做,但四个人都是聪明人,不让对方得逞就是。

轰隆隆,

神通法宝再次落下,将周匝的天穹都染上奇异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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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山中人来见曙光

北俱芦洲,妖师宫。

斜光下松,白日迟迟。

倚楹碧竹千百竿,潇潇洒洒,叶上有昨日三更宿雨。

昆山之石在庭前,隐有美纹,似画眉鸟,停枝头叫声。

苏妲己换了一身轻松的纱裙,坐在软榻上,帷帐挂起,勾在月明珠上,她眸子中有光,正看向悬空宝镜中的景象。

镜光中,正照出九碑山前的战斗画面。

佛门菩萨,三个仙人,联手发作,攻势若江河倒悬,天崩地裂,不可阻挡,而被追上的李元丰成了暴风雨中不断飘摇的小舟,随时会被风雷吞噬。

死亡缠绕,危在旦夕。

“难了。”

苏妲己幽幽叹息一声,她虽然不精于斗法,到底境界不低,再加上见多识广,对场中的局势有清晰把握。

被追上后,如果没有奇迹,凶多吉少。

“看来你没这个命。”

苏妲己娇容上满是清冷,只有微微可惜,没有其他。

时也,运也,命也。

星起星落,身不由己。

“咦,”

苏妲己刚要散去镜光,突然间,若有所觉,目光变得晶澈,站起身,曳裙来到铜镜前。

九碑山前,场中。

仔细看去,只见天穹上,风雨雷霆,轰然下击,纵横交错,色彩斑斓,华彩之上,氤氲一种霜白的颜色,铺天盖地。

霜白,没有任何杂质,澄明干净,但当像底色一样充塞于整个空间后,无所不在,则给人非常强的压抑。

不是美丽,而是死亡的气机。

四个仙家人物全力以赴,引动天象,不可阻挡。

李元丰现在极其狼狈,妖身上的血肉模糊,两个头颅垂下来,一动不动,身上的气机急剧下降,几乎相当于以前搬山境了。

显而易见,已到强弩之末。如同夜风中的灯,随时油尽枯竭。

李元丰看到近在咫尺的山脉,可在四位仙人神通法术封锁之下,层层叠叠的流光溢彩垂落,交错成磁光星芒,蕴含毁灭的力量。

真的咫尺天涯,无法越雷池半步。

“没有办法,拼命吧。”

李元丰摇着鬼车真身,若烈焰燃烧的大舟,自四位仙家交织成的攻势天幕中穿梭,他这么硬扛着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山脉。

因为他的气机在衰减,越拖得久了,越没有机会,只能等死。

诸般神通道术法宝不分先后,打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金铁交鸣,余波激荡。

下一刻,只听一声脆响,李元丰大嚎一声,又一头颅垂下,没了动静,他身上气机衰落到最低,或许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可趁着又一头颅挡劫,李元丰奋力一冲,进入山脉区域。

刚入山脉,李元丰噗通一下跌在地上,仅有的两首上四只眼睛睁开,打量四下,他是赌一把,要是真运气不好被骗的话,那只能够留下鬼车真身,只余一点神魂穿梭世界。

那样的话,以后如何,真的不知道了。

“束手就擒。”

女仙云萝眼见李元丰一头栽入山中,身上的气机若有所悟,玉颜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她水袖挽起,自手腕之上,结下一玉环,抛了下去。

叮咚,

玉环迎风而涨,发出玄音,要将李元丰收入其中,彻底擒拿。

而这个时候,李元丰已经没了抵挡之力,半躺在地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任其宰割。

就在李元丰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间,在山脉中央的峰头上,飞下一轮血月,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周匝星芒交织,似犬牙交错。

血月中央,站有一人,丰神俊朗,衣袂飘飘,只是眉宇间有黑纹,隐隐蛇形,似要吞噬众人,他见到玉环落下,冷哼一声,目中射出奇光,将玉环挡住。

看到有人出手,李元丰才放下心,他垂下眼睑,运转妖力,恢复伤势。

“什么人?”

女仙云萝见自己的玉环被人打断,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柳眉竖起,似是要出鞘的飞刀,她盯着血月中人,裙裾摇摆,杀机深重。

刘敬亭自血月中踱步出来,怀抱念奴灵长钺,根本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云萝,用手一指,念奴灵长钺夭矫折而腾飞,对下一击。

念奴灵长钺作为妖师宫的重宝,来历非凡,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刚一落下,就听到女仙云萝惨叫一声,如中雷击。

她娇躯急退,裙裾若莲花盛开,发髻散开,原本乌黑如云的秀发化为霜白,垂到腰间,看上去像个非常吓人。

风吹来,云萝见到自己头上一根头发落地,呈现灰白色,没有任何生机,俏脸同样变得雪白。

“念奴灵长钺,”

常观察菩萨见到刘敬亭怀抱中造型古朴的大钺,勾动了心中记忆,如临大敌,这一件大杀器可是直接针对修士道行,防不胜防。

保守估计,女仙云萝挨了一下,少了不下五百年的道行。

真的是,大钺一落,一朝回到五百年前。

“啊,”

云萝通过水中倒影见到自己满头白发,又大叫一声,简直发狂,恨不得上前将刘敬亭生吞活剥,可又想到对方怀中大钺的威能,硬生生止住步子。

刘敬亭怀抱念奴灵长钺,目光冷漠,他没有看云萝,而是看向云湖主,开口道,“此乃九碑山,正是我家宫主昔日落脚之地,尔等非北俱芦洲之辈,速速退去,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声音平静,但在场四个人都不会怀疑对方说到做到。

“妖师宫,”

云湖主看到刘敬亭服饰上的花纹图案,心里咯噔一声,作为龙宫的真仙,他岂能不认识盘踞在北俱芦洲的妖师宫?要他们插手的话,真麻烦了。

云湖主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不动但被怀抱大钺的俊秀青年人挡住的妖王九首,稍一沉吟,开口道,“此妖孽凶戾残暴,杀害我等水宫兵士何止十万,还请尊下交给我们。”

“我不管你们的恩怨。”

刘敬亭面无表情,声音干脆利索,道,“但你等要敢踏入九碑山,休怪我钺下无情。”

“你,”

明显的偏袒让本来就情绪很差的云萝气得要爆炸,银牙咬得咯咯响。

第一五零章 向阳而生时运移

山中。

林杪漱寒泉,松风满云谷。

树色石光交匝,横斜成稀稀疏疏的画面,有一种幽深。

再远处,凄厉的猿啼远远传过来,一声接一声,一下接一下,四下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刘敬亭怀抱念奴灵长钺,法衣猎猎生风,人站在松下,阴翳满眉宇,生出一片绿云,整个人显得森然和冰冷。

云湖主听到对方的话,同样怒色上脸,他手按腰间法剑,扁形剑柄上落日倒影,晴波幽幽,光怪陆离,似乎不同的空间折叠,印在小小的五寸内。

看架势,只要出剑,定然雷霆万钧。

刘敬亭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上前一步,念奴灵长钺若有感应,熏熏如醉的霜色弥漫起来,高有三五尺,似幻似真,盘旋不定。

刹那间,四下气机变得凝重,如同抽去斑斓色彩,只剩下黑白,阴阳鱼徐徐转动,俯视山外四个仙家,冷漠而无情。

云湖主感应到大钺诡异强大的力量,超乎真仙之上,无与伦比,又想到来之前龙王的叮嘱,不甘地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李元丰,面色铁青,他啪得一甩衣袖,转身厉声道,“我们走。”

常观察菩萨不言不语,紧跟其后。

“我,”

女仙云萝咬碎银牙,非常不情愿,可没有办法,只能含恨而去。

四个人,离开九碑山,驾驭祥云,霞光护身,烟气千百尺,若尾翼展开,明晃晃,亮堂堂,彰显仙人身份,驱散震慑不长眼的路过的妖怪们。

四个人功亏一篑,心情都很不好。

好一会,跌坐莲台的常观察菩萨身子一震,脑后功德金轮熠熠生辉,梵文生灭,氤氲金芒,似是夜空中的星火,又似薪尽火传留下的那一抹火色,生生不息,他看到经文,翻了翻眼皮,开口说话,打破场中的冷寂,道,“道友且不要气馁,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将占据下来的地盘好好经营,争取扎根下来,才可得享天运。”

“这个时候,真要和妖师宫冲突,恐怕不只是节外生枝,可能会引来翻天覆地的变局,那不是好事。”

“我知道。”

云湖主手握剑柄,眉宇锋利,心中有一种郁郁之气难以发出,话语变得冰冷,龙宫到底是趁着道门佛门压制北俱芦洲的各大势力才得以涉足部洲,可想而知,被其他人染指传统地盘,北俱芦洲特别是妖师宫心中憋火。

如果妖师宫真借今日事借题发挥,那么变数太大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但真的憋屈啊。

“那个九首,”

云萝身为女仙,更注重颜面,更何况她受了念奴灵长钺一下,被削去五百年道行,美眸中的恨意不掩饰,道,“他这么多年来兴风作浪,屠杀我等水族的人,不只将我们当成背景板,还罪不容诛。”

她停了停,身前起伏,镂空花纹上下,道,“现在还从我们手中逃走,真的让我们龙宫上下成为其他人口中的笑柄。”

散仙吕城没有说话,阴沉着脸。

原本他们大张旗鼓涉足部洲,昭告四方,可谓四海水族前所未有的荣耀,可妖王九首的存在毫无疑问让这个行动变得不完美。

想一想,好气啊。

对于龙宫三人的所思所想,常观察菩萨心知肚明,他想到自己刚刚接到的传音,手中念珠啪啪啪作响,有金玉之音,垂下眼睑,道,“妖王九首的事,自然不会这么算了,已有布置等着他,跑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常观察菩萨面容有光,金辉普照,对三人郑重其事地道,“三位放心即可。”

且说李元丰,睁开四只眼睛,目送云湖主一行人离开,才看向自己身前怀抱大钺的刘敬亭,开口道,“多谢援手。”

刘敬亭木屐声声,脚下隐有黑莲花开,神情上不见喜怒,对于李元丰的话,根本没有回应,只是道,“跟我走,宫主要见你。”

说完后,刘敬亭腾空起身,显出本相,人面豺身,垂天之翼挥动风云,声势浩大。

刘敬亭利爪一伸,抓住李元丰,提到半空中,然后大叫一声,蛇行向前,水光浩浩荡荡,激荡而澎湃。

他的叫声,极其怪异,如婴儿夜哭,每一声响,都会有洪水之音跟随,看不到尽头。

“真难听的叫声,”

李元丰身子虚弱,有气无力,被对方抓住,一动没法动,但听到这样的叫声,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他却没有想到,自己鬼车真身的叫声更难听。

刘敬亭身负化蛇血脉,赶起路来,洪水滔天,但遁速惊人。

路上无话,这一日,就回到妖师宫。

宫内,沧浪池前。

绿水绕窗,风月可垂钓。

琼玉星星散散,横浸竹色,染上一层青意。

在其中,有一株新芭蕉,高有十尺,雨后晶澈,秋声入内,洒下垂垂冷光,恍若华盖,美轮美奂。

银冠人坐在芭蕉树下,法衣上沾上树色,他正皱着眉头,看向手中的榜单,仔细看去,金榜两侧飞龙描凤,青纹堆叠,正中央是一个接一个的名字。

看完后,银冠人合拢上金榜,在一刹那,榜单如同融入虚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见银冠人的举动,坐在对面正在饮茶的一个英武青年人放下茶盅,他面有青纹,额头光滑如镜,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严,问道,“怎么样?”

“佛门的人处心积虑啊,”

银冠人的话语中有一种怒气,他大袖摇摆,风雷所起,轰然而鸣,道,“选择上榜的人,都是秉承大运的人,眼光毒辣的很呐。”

“正常。”

英武青年人点点头,没有任何意外,道,“我们很早就聊过,佛门的人认为,这次纪元佛门大兴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而至于北俱芦洲同样有天运落下,是因为要给佛门供给资粮。”

英武青年人看向水池,波间深深,锦鳞耀金,道,“现在这么一手,即可增强佛门本身力量,又可削弱我们妖族的力量,一举数得,傻子都会做到极致。”

“我们胳膊扭不过大腿。”

英武青年人身姿挺拔,气质沉凝,深不可测,道,“唯有见招拆招,争取有变化。”

“不会让他们太多称心如意。”

银冠人想到金榜上的一个名字,再想到还在宫中的苏妲己,长眉一挑,发问道,“你在天庭的局面如何了?”

第一五一章 晓事明理 贤者白泽

“天庭,”

英武青牛站起身,立足池前,其中叠石成山,出水三五丈,青玉一片,嶙峋有致,莲花叶子亭亭玉立,阴翳四下,花开朵朵,簇簇挤在上面,风一吹,香气落下,掉到波间。

汩汩汩,

有鱼儿嗅到莲香,自水中跃出,一蹦三尺高,何止千百,你起我落,溅起水花无数。

看样子,很热闹。

“整个天地恐怕就属天庭最复杂,形形色色的人聚集,”

英武青年看了一会,人叹息一声,扶正头上的高冠,道,“现在的局面是玉皇大帝坐镇宝殿,安稳如山,东华帝君借纪元大势,四下布局,至于我啊,老样子。”

英武青年人想到天庭的日子,摇摇头,道,“没有得心应手的手下,又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如今宫中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银冠人目视案上的茶盅,黛青如碧,和茶色无别,香气横浸人心,他明白老朋友的难处。

正如对方所讲,天庭非常特殊,不只势力复杂,而且有上下级关系,虽然并不像世俗王朝那样森严,但规则的约束显而易见。

在这样的体系中,不惟有超凡实力,还得有非同寻常的智慧和手腕。

绝大多数的妖族让他们打打杀杀可以,要让他们在天庭中和人斗智斗勇,带着脚链和人算计,实在不是那一块材料啊。

英武青年人负手而立,身前水木明瑟,鱼石一动一静,类若乘空,翩然如画,他想到天庭的事儿,道,“青黄不接,没有得力人手,以后会更困难。”

银冠人目光一动,看向妖师宫山门,在那里,深竹千层,叶色扑面,刘敬亭携带李元丰刚刚抵达,笑了笑,道,“见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你看一看以后能不能用得上。”

英武青年人没有说话,挑了挑剑眉,重新在云榻上坐下,身后光芒初开,似小窗映晨曦,曙色刚来,明净并泻。

半盏茶的功夫,只听脚步声起,继而开满小花的门扉被人推开,刘敬亭在前,李元丰在后,来到庭院。

“师尊,”

刘敬亭怀抱大钺,上前行礼,道,“弟子已将其带来了。”

银冠人摆摆手,让自家弟子退到一侧,然后面上带淡淡的笑容,看向李元丰,眸光温和,平平静静。

可这一眼,则令李元丰有一种被洞彻之感,仿佛所有一切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在同时,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是洪荒异兽,名为白泽。

白泽,和陨落的相柳一个时代的存在,有智慧,通古今,知晓天下事,是整个妖族当之无愧的智者,圣贤。

在诸般传说中,白泽总是惊鸿一闪,记载寥寥,可在极少出现的时候,也和黄帝这位旷古大帝有过交集。

李元丰没有想到,在妖师宫,会见到白泽。

毫无疑问,这般人物要比在封神之战中看上去担当不好角色的苏妲己强太多。

“见过前辈。”

李元丰打起精神,收起虚头巴脑,规规矩矩行礼。

“鬼车。”

李元丰能够通过洪荒异兽间的玄妙感应发现银冠人的本相,白泽同样不用介绍,就得知了李元丰本体的虚实,道,“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会有洪荒异兽临世。”

李元丰扎着翅膀,翎羽鲜活,三个头颅耷拉着,软绵绵的,剩下的两首昂起,仔细听着对方的话语。

白泽或许是见到英武青年相的老朋友的缘故,今天格外温和,有耐心,他看向李元丰,声音若林深不知午后的和煦自然,道,“生不逢时,你肯定不会像我等那样很快成长起来,但走的慢,经历的多,未尝不是坏事。”

白泽目光变得幽深,坐在榻上,身后若朝霞浸染赤彩,红玉香来,想到以前的经历,道,“当年的妖族何等强大,真正的妖圣煮海沸江,灭星赶月,不可一世,可到头来雨打风吹去,早不见了踪影。”

“太顺了,就会对天地缺少敬畏。”

“以洪荒异兽来讲,到现在,天地间已寥寥无几。”

李元丰听着,洪荒和上古之事离自己太远,现在自己可是史上最弱的洪荒异兽呐。

事实上,真如此。

本来天象境在白泽这种真洪荒异兽面前都拿不出手,现在为了给苏妲己当刀子弄得元气大伤,差点丧命,狼狈的很。

幸好眼前的白泽看上去温和,要是换个脾气暴躁的,恐怕已经对自己这个洪荒异兽之耻喊打喊杀了,丢脸啊。

白泽居高临下,见李元丰即使气机微弱,身上伤势不轻,但站在原地,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自骨子里有一种沉凝稳重,深沉而内敛,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洪荒异兽血脉委实强大,赋予其不可思议的力量后,同样压制其他,所以易暴躁,易冲动,易直来直去,易残忍嗜血。

习惯于随心所欲,习惯于惟我独尊。

在洪荒上古,天地初开,天道垂青,自可顺风顺水,留下诸多传说于后世,可现在的天地早就变了样子,无数岁月积累下的因果纠缠,复杂到自己身为妖族中数一数二的智者都看不清楚,要是按照洪荒异兽一般的性格只会成为牺牲品。

令人欣慰的是,或许是起步前所未有的低,鬼车这个洪荒异兽虽走天妖道不化形但看上去精明强干。

白泽许许多多的念头走马楼台一样转过,旋即归于平静,他开口道,“你伤势不轻,暂且在妖师宫住下,以后养好了伤,还会有事吩咐你去做。”

“多谢前辈。”

李元丰大喜,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在北俱芦洲多待,不然的话,会成为其他妖王的盘中餐,在妖师宫好啊,大树底下乘凉。

“敬亭,”

白泽唤了一声自家弟子,略一沉吟,开口道,“将他带到品山洞府,让他好好养伤。”

听到品山洞府,刘敬亭目中闪过一缕异色,旋即隐去,道,“弟子明白。”

待两人离开,白泽看向自己身前,问道,“这个小家伙怎么样?”

英武青年人摩挲着手掌,他明明在场中,可在之前,刘敬亭和李元丰根本没有任何察觉,道,“有点意思。”

“那就好。”

白泽抬起头,目光幽远,看向天庭,“是个大舞台啊。”

第一五二 洞中日月涤我身

妖师宫,东南隅,有一洞府。

阶前奇树三五株,阴翳遮阴,森绿古色。

烟光自树梢而过,折入门户,霜纹俨然,向两侧延伸,如同展开的双翼,翎羽鲜活,晶澈沁心,氤氲紫青。

刘敬亭怀抱大钺,面容俊美,眉心黑纹扭动如蛇,声音冰冷,道,“到了。”

“品山洞府,”

李元丰转动四只眼睛,打量洞府门户上的花纹,隐隐的,体内血脉有汩汩之音,温温润润,传遍全身。

“自己进去吧。”

刘敬亭站在洞府门前,衣袂猎猎生风,深深看了李元丰一眼,道,“宫主已给你准备妥当,好生养伤。”

说完后,刘敬亭并不停留,转身就沿着台阶往下走,待到崖头,身子一拔,显出本相,垂天之翼展开,蛇形覆水,波浪声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李元丰目送刘敬亭的背影消失不见,收回目光,四下打量,发现品山洞府除去门前的大树外,周匝都是沉烟凝云,光晕缭乱,再往远处看,居然若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整个空间,似洞府为岛屿,四下临水,莹莹一点。

和部洲中的局面,完全不同。

“不是阵法,”

李元丰识海中阴神隐约有光,法衣上人影漂浮,感应四下,皱了皱眉头,然后舒展开,道,“应该是空间的运用和折叠。”

想一想,也是正常,别的不讲,妖师宫毕竟有白泽这样的存在坐镇,以其智慧和力量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李元丰摇摇头,敛去念头,利爪上摘下一个玉牌,上方下圆,底部呈现半弧形,勾勒一个纯白影子,看不清形状,来回变化。

叮当,

玉牌一出现,与门户上的图案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李元丰就看到眼前有千百的光迸射,呈现琉璃五彩,他身子一摇,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洞府里面。

洞府里,琼石低垂,若莲花盛开,晶莹剔透。

在下面,是不同的暖池赤泉,或呈半月形,或似勾玉状,或大,或小,千千百百的,称得上星罗棋布。

李元丰刚刚踏足洞府中,顿时间,或泉中,或池内,或井里,不约而同喷吐出一种似烟非烟似云非云的玄妙气机,源源不断地融入到他的体内。

在同时,在气机进入的刹那,李元丰的血脉中的力量被从不知名的窍穴中激活,雄浑的生机涌出来,滋养妖身。

“原来是地乳精华。”

李元丰感应到鬼车真身的变化,真的又惊又喜,他这次死里逃生,即使有刘敬亭出手相救,说奄奄一息过分,但元气大伤。

只不过前面见到传说中的白泽,李元丰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压下伤势,而现在来到品山洞府,得到其精纯的地乳精华滋养,疼痛大减,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非常痛快。

“大手笔啊。”

李元丰赞叹连连,大树底下好乘凉果不其然,在外面,岂能找到这样的宝地?这么来看,自己冒险一搏是值得的。

风云际会,脱颖而出,才能被大人物记住,才有不一样的待遇。

李元丰径直来到洞府深处,目光骤然亮起,照彻四下。

原因很简单,眼前是第一次见到的日月双井。

何为日月双井?

日井圆,略小,月井广,狭长。

两个井相对,若日月相对。

再仔细看,月井中白气氤氲,是地乳精华,而日井中则是暖玉烟生,赫然是更为珍贵的天精紫气。

在双井联络中间,是个平台,下尖上平,若若华盖一样,亭亭玉立,李元丰身子一起,稳稳当当坐在上面,不顾其他,运转妖力,吞噬吸收周围的天精紫气和地乳精华融合成的一种似阴阳鱼般的宝气。

哗啦啦,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生机涌入体内,让鬼车强大的血脉力量被激活,从而衍生出更多的生机,一波接着一波,一次接着一次,毫不断绝。

生机涌现,配合鬼车原本强横的体质,李元丰表面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翎羽重新变得鲜亮,金灿灿的,熠熠生辉。

“佛门的秃子,还有那三个泥鳅,”

李元丰坐在平台上,想到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四个人,眸光阴森惨绿,这次的伤势委实不轻,一剩下的两个头颅看了眼软趴趴的其他三个头颅,这三个头颅替自己当了三次单凭鬼车真身无法抵挡的攻击,现在已经没了知觉,别说动用,还时时刻刻抽取鬼车真身的生机。

要不是在妖师宫中有罕见的天精地乳滋养的话,完全恢复的话,上千年都够呛。

毕竟这样的替身保命天赋神通是将攻击的力量大多数集中在头颅上,然后利用鬼车头颅不同寻常的构造抵挡,完完全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不是这一次实在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李元丰说什么都不会动用。

“以后再算账。”

李元丰舒展着鬼车真身,运转功诀,万幸的是,自己一番拼命没有白费,现在进入妖师宫,见到了传奇般的白泽,而且苏妲己那里应该差不多了。

富贵险中求,成了,大欢喜,败了,死无葬身地。

真希望以后实力提升,地位提高,可以堂堂正正,按部就班,而不是这样走钢丝啊。

李元丰摇摇头,将念头压下去,要过那样的日子,自己还差得远,现在最重要的是专注于眼前,尽快成长和提升。

李元丰继续吞噬消化天精地乳,不知何时,身子周匝的烟云消去一层,露出一个精致玲珑的书架,高不及两丈,空格雕刻成不同的飞禽走兽状,里面放置有兽皮书,不停闪耀着光。

李元丰念头一招,一兽皮卷徐徐打开,里面记载的居然是上古时代曾经显赫一时的妖族大圣的事迹,虽然都是寥寥几笔,但不少上古秘闻在字间若隐若现,惊心动魄。

毫无疑问,是妖师宫的宫主之一的白泽准备的。

李元丰看在眼中,目中精光大盛,灼灼照人。

作为原本单打独斗的孤魂野鬼般的妖怪,李元丰得到的知识大多是从敖鸾龙宫,钧元宫,等等等等,自己洗劫过的洞府中得来的,以前来讲,还是够用,但现在对身为天象境的他来说,是远远不够了。

见多才能识广,在知识上有短板的话,就容易鼠目寸光,让其他人利用信息不对称耍的团团转。

如今借助拼命一搏,入了白泽法眼,李元丰在这个天地中终于不再踉踉跄跄,而是站稳脚跟,踏实进步,查缺补漏。

李元丰看得入神,一边运转妖身恢复伤势,一边阅读兽皮卷中的内容。

洞中日月不知年,山光斜来静自长。

时光匆匆,一年一年。

第一五三章 须弥山下 孔雀明王

西方极乐世界。

舍利花开,碧藕释迦。

烟霞缥缈随来往,寒暑无侵不记年。

尚有天龙围绕,花雨缤纷,寂静禅香,大放光明。

忽一日,只见半空中梵音佛唱大盛,宣讲三乘妙法,成就正果,在上面,金莲托举,显出一菩萨,手持飞龙禅杖,顶悬宝珠,面容平和。

来人正是灵吉菩萨,他落地之后,收了神通,稳了稳心神,踏步向前。

只见四下金焰宝光,腾辉玉树。

功德池下,龙鳞起舞。

万千祥光瑞气氤氲,积累下厚厚一层,如同霜雪一样,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

“佛门大兴,大势所趋。”

灵吉菩萨看到极乐世界中的异象,菩提树比以前更有明光,琉璃灵果比以前更显晶澈,甚至连界中的白鹿,灵猴,玄龟,等等等等,都智慧大开,超乎以前。

正是纪元新篇章,天运浩荡。

正在此时,又听一声长唳,尖锐而激昂,有一种清远辽阔,远远传开,余波在四下激荡,晕出赤金星芒,来回碰撞。

这样的声势,要比灵吉菩萨厉害的多。

毫无疑问,来人肯定在整个极乐世界中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灵吉菩萨听到声音,打了个激灵,连忙停下步子,定睛观看,就见天穹之上,五色祥光腾空,何止万丈,然后冉冉展开,似是尾翼一般,细细碎碎的光芒闪耀,蕴含难以形容的玄妙,见此如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五色祥光。”

灵吉菩萨握紧手中的飞龙禅杖,心中发苦,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一位难缠人物。

下一刻,天穹中的五色祥光往下一落,顿时敛去,化为宝衣,披在身上,一个青年人踱步过来,头梳发髻,斜插木簪子,顶门上庆云高举,青、黄、赤、白、黑,五色交匝,演绎日月星辰,见证开天辟地。

在其上,显出金身法相,头向东方,白色,着白缯轻衣。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种种庄严,乘金色孔雀王,结跏趺坐白莲华上或青绿花上,住慈悲相。有四臂,右边第一手执开敷莲华,第二手持俱缘果,左边第一手当心掌持吉祥果,第二手执三、五茎孔雀尾。

浩大佛光,铺天盖地,弥漫时空。

“见过孔雀大明王菩萨。”

灵吉菩萨见到来人,身子微欠,打了个佛号。

“灵吉菩萨,”

孔雀大明王来到跟前,打量了灵吉菩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来极乐世界也是找如来的?”

“正是。”

在这位有诸般传说的大菩萨面前,灵吉菩萨与之差距很大,说话谨慎,一句话不多说。

“那就去吧。”

孔雀大明王菩萨顶门上的金身看向须弥山方向,道,“人来的不少,如来蛰伏这么多年,看来要大展身手了啊。”

灵吉菩萨听到眼前这位大菩萨对佛门现在的世尊如来话语间没有任何尊敬之意,只当没有听到,因为实在太正常了。

“无趣。”

见灵吉菩萨的木讷样子,孔雀大明王没了兴趣,迈开步子,似缓实疾,祥光所到,不见了踪影。

“呼,”

待孔雀大明王菩萨消失不见,灵吉菩萨才吐出一口气,面上苦笑一声,这一位可怪得很,偏偏实力深不可测,与之碰个面都浑身不舒服。

“只是为何孔雀大明王菩萨这个时候来极乐世界了?”

灵吉菩萨突又想到一事,他可是知道,这一位孔雀大明王菩萨常年在自己开辟的佛天中,极少出现,偶尔现身,也是听佛主讲法的。

“糟糕。”

灵吉菩萨想得入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手持飞龙禅杖上前,世尊可在须弥山上,这下子失礼了。

紧赶慢赶,灵吉菩萨来到须弥山上,就见世尊如来端坐在千叶法莲上,佛身檀金,大到不可思议,顶门肉髻之上,绽放三千毫光,再往上,托举一具法身,身绕大光明庆云,大功德庆云,大圆满庆云,大超脱庆云,大普度庆云,等等等等。

一人,一佛。

再往下,或是百叶法莲华,或是金莲,按照果位,端坐着佛陀,大菩萨。

最为显眼的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三大菩萨,绽放光彩,高高在上,甚至在不少佛陀之上。

灵吉菩萨暗自叫苦,在他地位之上的人都到了,自己却来得晚,怎么说啊。

感应到自千叶法莲上投来的目光,灵吉菩萨想了想,决定先开口,道,“世尊,弟子在路上遇到孔雀大明王菩萨,多逗留了一会。”

“孔雀大明王菩萨,”

听到这个名字,骑着六牙白象的普贤菩萨手中的佛珠一顿,身后琉璃玉光颤颤巍巍的,智慧化作七宝莲,齐齐放明光,不由得,他将目光投向最上面的如来。

作为佛门中的大菩萨,成道于封神之前,普贤菩萨对于如来和孔雀大明王菩萨的根底心知肚明,也明白孔雀大明王菩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个大菩萨根脚深厚,天赋神通强大,甚至惊动佛主入世,才强行将之度入佛门,成为显赫的佛门大护法。

再以后,孔雀大明王菩萨又奉佛主之命助转世再修的如来完满劫数而得道,有此渊源,甚至被称之为佛母。

可以说,这位大菩萨根脚深,实力强,性子傲,脾气怪,独来独往,和佛门其他佛陀菩萨很少有交集,现在来西方极乐世界,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如来跌坐莲座,神情平静,没有多说,道,“灵吉菩萨,请入座。”

“是。”

灵吉菩萨手提法杖,找到自己的莲台,上去坐稳,垂眉低首,幸好来须弥山的都是亲近于如来的人,没有人对小小的失礼在意。

叮当,

随着灵吉菩萨入座,高台上的钟声响起,一种梵音恍若实质,自场中横过来,遮挡住所有的天机,连时光似乎都凝固。

如来环视四下,咳嗽一声,道,“我们最近做了不少布置,今日大家聚聚在一起,都各自谈一谈。”

话语落下,场中所有人都看向观世音,这位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最是积极,同样也是即将到来的西游取经方面佛门的最关键人物。

第一五四章 青华落棋 玉帝心思

半日后,须弥山。

珠宝垂幢,星光结塔。

功德之云弥漫,绽放不可思议妙音,通传十方。

再听一声钟响,灵吉菩萨等人相继自莲座上起身,行礼后,道,“弟子告退。”

如来佛居于高位,含笑点头。

很快的,众佛陀菩萨离开须弥山,须弥山上,只剩下跌坐千叶法莲的如来佛,还有在下面显出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的水月观音相。

佛门的现在如来佛祖,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的大菩萨,两人垂眉相对,不言不语。

场中安安静静,只有寂香起落,舍利无声。

时不时有降魔真经,菩提舍利,宝盒如意,等等等等,诸多异象,走马楼台一般。

不知多久,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似是亿万人的祈祷声,连绵在一起,然后无量寿光自中央升起,高举左右,凝结宝轮。

在宝轮的四下,或作龙王,或阿修罗王,或紧那罗王,或伽楼罗王,或夜叉王,或罗刹王,或毕力迦王,或毗舍阇王,或拘办荼王,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再仔细看,有一尊似狮子状的烈焰坐镇上面,镇压所有,宝身琉璃。

“见过世尊。”

“见过观世音菩萨。”

来的菩萨跌坐莲座,面容枯黄,手捏降妖伏魔印,向场中两人行礼。

“狮子明王菩萨。”

虽然来的这位在西方极乐世界中默默无名,甚至比不上灵吉菩萨,但对上他,观世音菩萨明显客气很多,起身还礼。

即使如来都面带笑容,温和地道,“菩萨请入座。”

狮子明王菩萨手捏宝印,从容入座,身上佛力一般,但周匝声闻诸天之相,如恒沙数,物随声应,非常玄妙,甚至和观世音的化身千万无所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菩萨,”

观世音率先开口,看向狮子明王菩萨,道,“天庭之事,不知道怎样?”

话语落下,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可是非常荒谬。

堂堂观世音居然询问另一个菩萨天庭事务?

狮子明王菩萨则是智珠在握,平平静静,展颜一笑,道,“世尊和菩萨且放宽心,天庭的主事人都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站的越高,才会越敬畏天命。”

狮子明王菩萨坐直身子,身前的诸多异象隐去,道,“佛门大兴是大势所趋,连圣人都不会抵挡,其他人自然会知趣。”

狮子明王菩萨说话很慢,但很坚定,给人一种言出法随的感觉,道,“只要不越线,懂进退,天庭上不会有阻碍。”

“这就好。”

观世音点点头,盘龙髻下,朱唇一点红,道,“过一段时间,我去天庭,再和道友详谈。”

“欢迎。”

狮子明王合十在前,身有宝光。

天庭,东极宫。

东极青华大帝一身青衣,上面绣着秋日图,正负手站在小窗前,见外面湖光浩森,晶光敛波,似铜镜一样,将四下景象尽数收入其内,澄澈见底。

寒意入莲花开,烟起锦鲤跃。

空空灵灵,静幽非常。

东极青华大帝想着自己的事,根据最近的观察来看,天庭的其他帝君紫薇星君按兵不动,南极长生大帝稳坐钓鱼台,勾陈上帝手下小猫小狗两三只,不足为虑。

“也不能只关注他们。”

东极青华大帝作为天庭当之无愧的四御之一,都觉得天庭水很深,有的神仙看上去低调,与世无争,但背后的势力有时候会出乎意料的强大。

可以讲,天庭中,有古仙人,有玄门弟子,有佛门高僧,有天界土著,有自地仙界飞升上来的,有龙族,等等等等,形形色色,盘根错节。

别说自己,恐怕就是现在主持天庭事务的玉皇都无法把握所有人心。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天庭是当年道祖亲自出手融合上古妖族的古天庭而成,里面各种神秘空间蕴含的秘密,这么多纪元下来了,也没有完全发现。

正是天庭有这样的玄妙,才让自己待在这里,寻求更上一步的机缘。

“嗯?”

在此时,东极青华大帝若有所觉,抬起头,看向西方极乐世界。

在东极宫南,有一玉楼。

上覆琉璃瓦,檐下银月如钩,悬有展翅白鹤,翩翩起舞。

在平时,每当风一起,就有清脆的鹤唳声。

而这个时候,五炁真君却没有心情去听鹤唳,他正站在塔中,目光如电,看向最中央矗立的铜镜,神情阴沉。

室内宝镜看上去不大,高不盈丈许,可不知为何,当注视镜面的时候,却有一种无量无尽的感觉,似乎能够囊括所有。

现在镜光层层扩散,照出一个地界,灰蒙蒙的天,不见草木,只有奇奇怪怪的怪石,灵机弱不可言,仿佛根本见不到。

这样的灵机匮乏,甚至比不上地仙界,委实罕见。

五炁真君向前一步,打出一道法诀,镜光中的视野拉近,看得更为清楚,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四面八方涌来,里面的影影绰绰的影子,何止亿万,张牙舞爪,又无声无息。

黑气鼓荡,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种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仙道,不是佛门,不是妖族,而无影无形,无音无声,在乎人心,复杂到难以想象。

而这样的复杂,即使是仙体都承受不了。

五炁真君亲眼见到,驻守在周围的天兵天将染上黑气后,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不能等了。”

五炁真君看了一会,想了想,立刻有了决断,他大袖一摆,径直走出宝塔,唤来云车,上去之后,直奔御花园而去。

在御花园,五炁真君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禀告给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皱着眉头听完,他用手一扶眉心,法眼睁开,看到五炁真君所指的地方,细细密密的黑气如蜘蛛网一样弥漫,复杂到难以想象的杂念蟠结,蕴含出不可言说的大恐怖。

玉皇大帝收回目光,对五炁真君道,“当年天道伟力划分天地人三界,我们天界和地仙界相通,一切在心,但人间界灵机断绝,即使是三界中区域最大的人口最多的,可谁都无法窥视。”

“是啊,”

五炁真君想到典籍上的记载,眉头紧锁,道,“当初各大势力向人间界做过伏笔,可太过久远,再加上纪元之变,人间界的虚实无人能知。”

玉皇大帝站起来,目光变得幽幽,道,“但不知何时,人间界中就出现这样的黑气,蕴含难以想象的复杂念头,让人厌恶而觉得危险。”

玉皇大帝沉吟少许,声音变得坚决,道,“这次我让真身前去亲自坐镇,斩灭危险苗头。”

“这,”

五炁真君真的惊讶了,他没有想到玉皇大帝这么看重和雷厉风行,道,“大天尊,何必真身前往,不如交给我去办处理,绝对不会出乱子。”

“不必了。”

玉皇大帝嘴角有一抹奇异的微笑,道,“反正天庭有大戏开锣,就交给他们折腾吧。”

五炁真君听了,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看来传言不虚,玉皇对接下来纪元大事并没有太多的热心啊。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在天界的西方极乐世界和天庭暗流涌动的时候,在北俱芦洲妖师宫品山洞府中,李元丰睁开眼,五首高昂。

第一五五章 先谋化形入天庭(求推荐票)

洞府中。

日月井对,连络如环,青白两色交晕,照影在波间。

上下天光,束成一线,丝丝缕缕,倒玉壶倾斜,落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顿时翎羽金火迸射,有昼明耀眼的姿态,他五个头颅高高昂起,十只眼睛弥漫着惨绿的光,环视四下,氤氲一层阴绿。

再仔细看,洞府中的天精地乳只剩下少许,像子规声里雨如烟,朦朦胧胧,又如夜中悄然爬上小窗的芭蕉色,似无似真。

和以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半空中,纤雨忽来,清圆泻珠,叮咚作响,声音清脆,非常悦耳,苏妲己一身宫裙,上描晴岚山川之相,足下踏着莲叶,来到洞府中。

人刚一到,虚空中若有呢喃软语,声声入耳。

这个狐狸精常来,早就轻车熟路,她手一招,软榻凌空,施施然坐在上面,然后整理了下裙裾,看了眼李元丰,抿嘴一笑,道,“你真因祸得福,不一样了啊。”

“都是宫主和苏姑娘栽培。”

李元丰认真回答,字字坚定。

在品山洞府上百年的日子里,他不止借助天精地乳养好伤,而且还借此机会,再次淬炼鬼车真身,更进一步。

更为重要的是,妖师宫的典籍藏书让李元丰大开眼界,见识和底蕴大幅度提升。

这样的改变,非常重要。

大树底下好乘凉,果然超乎单打独斗太多。

“你啊,”

苏妲己噗嗤一笑,若玉树堆雪,不可方物,光彩照人,似乎让整个洞府的色彩都鲜活起来,她伸出手,指着李元丰,道,“你说话可半点不像什么洪荒异兽,冠冕堂皇的话语随口就来,看来白前辈说的不错,以后可以将你送到天庭历练一番。”

“天庭,”

李元丰一怔,水光照出他的面容,投向清影,他真没有想到,白泽会有这样的安排,不过旋即反应过来,又是一喜。

不论是前世看西游记的书,或者在妖师宫中的典籍记载,天庭从来都是整个天地中绕不过的奇异所在。

有大名鼎鼎的天宫宝殿,凌霄宝殿,兜率宫,月宫,瑶池,蟠桃园,等等等等。有耳熟能详的神仙们,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王母,嫦娥,七仙女,四大天师、九天仙女,千真万圣,等等等等。有周天星辰大阵,有八卦炉中炼制的宝丹,有一个接一个让人永远说不完的神话故事。

天庭,有雄心的人都会走一遭。

苏妲己坐在凌空软榻上,清阴小花,圆浮荷叶,阴阳可人,她看到李元丰的神情,摇着小腿,道,“看来你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去天庭折腾折腾,会很有趣。”

李元丰站直身子,精神抖擞,答道,“一切都由苏姑娘和宫主做主。”

“嗯。”

对于李元丰的表现,苏妲己是满意的,她裙裾扶摇,若荷叶轻舞,晴色上衣,道,“不过不是现在,天庭的事儿正在安排,等准备妥当后,自然会让你前去。”

李元丰答应一声,念头转动,在西游记的书中,妖族在天庭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根据他所知,根本不可能的。

妖族再是衰落,再是被打压,也不可能在天庭毫无根基。

要是尽信书,那是自找苦吃。

真正的天地,要远比书中的世界复杂的多。

苏妲己美眸明净,雪肌漆发,娇躯一动,有珠玉声,又开口道,“要去天庭,其他自有人准备,但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得自己解决。”

“我自己?”

李元丰愣了愣,但看到对方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灵光一闪,吐口而出,道,“这个样子不行。”

“不错。”

苏妲己翻了个白眼,娇俏自然,道,“你得尽快化形,不然的话,你顶着一个怪鸟相去天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神仙的坐骑溜出来了。天庭啊,道门人最多,他们对妖怪的态度你也知晓。”

李元丰点点头,表示明白,入乡尚且要随俗,更何况自己要去的是不亚于龙潭虎穴的天庭,最起码形象上不能标新立异。

那样的话,就会被视之为异类,遭受排斥。

别说要有作为,肯定步步维艰。

“化形,”

对于妖怪来讲,只要开启灵智,有一定修为,再有专门的化形法门,即可化形成人。在当今天地,妖族化形后才开始正式修炼。

根据李元丰的猜测,原本的九头虫应该就早早化形,踏上世界主流的妖仙修炼道路。

可现在的李元丰是修炼上古天妖道,对化形没有要求,于是到如今还是本体相。

“这个啊,”

妖怪在早期时候,血脉潜伏,妖力弱小,化形简简单单,可李元丰鬼车真身已是天象境的洪荒异兽,要化形的话,得费一番功夫。

“苏姑娘,”

李元丰想了想,心中有数,他抬起头,见半空中重重晕晕的月光,洗去水色,如锦绣凝成丹彩,映在千娇百媚的狐狸精身上,问道,“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话,苏姑娘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说个小小的建议吧。”

苏妲己双手叠在身前,映水峨眉,靓装新鲜,道,“你走的是天妖道,闭关修炼用处不大,妖师宫好虽好,可到底古井不波,难起波澜。”

“依我之见,外界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更适合你。”

语气绵绵,可意思明显。

妖师宫身为北俱芦洲中举足轻重的大势力,有白泽等人坐镇,确实风平浪静,待在这里,安安全全,惬意非常,让人觉得舒心。

可李元丰走上古天妖道,却不适合这样平平静静,波澜不惊,而外面的风风雨雨,虽然危险,但同样有前所未有的机缘。

“我也这么想的。”

不同苏妲己提醒,李元丰就不想在妖师宫多待,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外界石猴出世,西游大幕拉开,真真是纪元风云碰撞,多少人物横空出世,精彩的很,岂能居于一隅,躲进小楼成一统?

再说了,不同于以往,现在的自己可有妖师宫和娲皇宫双重靠山,有了天大背景,真遇到像西游中经常出来晃悠的观世音等大人物也有底气。

不是说能够和他们抗衡,但起码身后的背景能够让他们愿意讲道理,不会毫无顾忌地以大欺小。

这一点很重要!

“你明白就好。”

苏妲己坐在上面,手按裙裾,顾盼之间,四下生辉,她看得出来,李元丰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简单应付自己。

“是个搞事的人。”

苏妲己面上平静,念头来去,不枉自己将之引入娲皇宫,老实本分的人可无法应对接下来的纪元变局。

第一五六章 再见覆海 七妖圣之谜

翌日。

正当午,树阴满地,乍暖乍晴。

渐开荷芰摇清影,欸乃一声鹤轻鸣。

常年关闭的品山洞府打开,继而有千百赤芒迸射,火焰连绵,出来之后,落地一卷,李元丰踱步走出,收起玉牌,施施然下山。

路上小径,苔痕有雨。

水落石出,嶙峋有致。

整个天地间,本来烟云弥漫,幽幽深深,近在咫尺,也似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但李元丰有白泽赐下的身份玉牌在身,自然畅通无阻。

不然的话,妖师宫就是龙潭虎穴,寸步难行。

“嗯?”

等李元丰刚转过一山崖,蓦然间,若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高阁,檐下流烟,林木苍翠,非常精致。

在阁中,有一青年人正盯着自己,金色法衣,眸子璀璨,身上气机锋锐。

“敖不群。”

李元丰认出来人,眸光一转,作为曾经的胜利者,笑了笑,率先开口道,“看来天下不大,没想到在妖师宫能见到你。”

“以后不要称呼我敖不群,”

已经改名成覆海的蛟龙剑眉挑了挑,额头有细鳞森然,金火交横,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深深看了李元丰一眼,啪得一声一甩云袖,自阁中另一方向下去。

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不见。

在妖师宫,不能动手。

“覆海,”

李元丰则是看向蛟龙消失的原因,眸光莫名,这个名字不由得让他想到书中提到的覆海大圣,是和孙悟空结拜的一个大妖王,又被称之为蛟魔王。

名字对的上,又都是蛟龙本体,看来不是巧合。

只是没有想到,蛟魔王曾经这么弱,居然被自己一顿虐。

“想不到覆海大圣是妖师宫的人。”

李元丰站直身子,岩下绿萝丛生,岚气流转而舒展,层层叠叠,他想到七大圣中不只蛟魔王,其他妖王,似乎除去牛魔王和孙悟空外,都下落不明。

是不是像狮驼王,猕猴王,鹏魔王,等等等等,也像覆海这蛟龙一样出身于不一般的势力,从而做到销声匿迹?

想一想,疑问真多。

“西游,”

李元丰目光晶澈,璀璨生光,这才是让人不愿意错过的西游,在一个简单的取经故事下,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不觉,李元丰来到妖师宫外,他回过头,看了眼已经彻底隐在云霞中的山门,长唳一声,展翅腾空,向部洲飞去。

阳休山。

草树垂藤,阴翳一片。

大小不同的光影缭乱,杂在崖前谷中,浸在水波里。

再然后,三五只小鹿饮着泉水,耳朵竖起,非常警觉,看样子,听到声音会马上逃走。

小狐狸精玉香狐王梳了个环云发髻,身披一字雁云裙,足下小莲鞋,正在洞府门前转圈儿,精致的面容上有忧色。

从江妖王站在她的跟前,看向外面,眉头紧锁,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搬家。”

“再搬家就真的没人了啊。”

玉香狐王跺一跺脚,自从他们一行人自黑云谷撤出后,就在早选好的一个山洞中住下,等待李元丰的消息。

可没有想到,他们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李元丰的消息,却等来一个凶残的妖王,要不是他们跑得快,恐怕早就成了妖王的腹中餐了。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个开始,由于北俱芦洲外围或是被龙宫水军攻下,或是正在攻打,都变得不安全,一行人只能继续向部洲内围前进。

北俱芦洲内围大妖横行,毒虫满地,超乎人想象的险地吞噬所有,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两个小妖王领着一群真正的小妖怪简直如同步履维艰,能够苟活到现在,一个是运气不差,另一个是小狐狸精有苏妲己送给她的护身之宝。

可即使这样,手下原本训练的妖兵妖将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甚至连原本出身于玉香洞的小狐狸们都有的投身于其他妖王门下。

“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够归来,”

玉香狐王幽幽叹息一声,有点无奈,她和从江两人不是没有想过改换门庭,反正对于北俱芦洲的妖怪来讲,这是平平常常的事儿,可到现在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原因也简单,其一,即使很久不见,但当年李元丰给两人的印象很深,让他们感到畏惧,其二,他们在北俱芦洲遇到的妖王凶戾残暴不说,还贪花好色。要真靠过去,别的不说,小狐狸精以及她的族人们会成为对方玩物。

有对比,才知道差距。

李元丰虽然为人严厉,且经常指挥地众人团团转,让他们一刻不清闲,但他是有自己的行事规则的,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杀戮残害手下。

至于美色方面,李元丰眼界很高,是看不上小狐狸精这样小角色的。

正因为有李元丰珠玉在前,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将自己的期望大大拉高,所以左看这个妖王太残暴,右看那个妖王太好色是个坏胚子,于是还是选择躲躲藏藏。

“不好。”

正在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间,四下响起声音,似夜风吹拂杂乱竹梢,又如万千小虫聚在一起振翼轻叫,所有一切,汇在一起,倏高倏低,让人头皮发麻。

继而妖云滚滚,自远处来,两个灯笼大小的眼睛睁开,猩红如血,自上而下,落在两个小妖王身上,让他们如坠冰窟。

“黑蛭王。”

玉香狐王一看,小脸雪白,她没有想到,对方会亲自出马,这次凶多吉少了。

“快跑。”

从江妖王抓住小狐狸精的手,转身就要跑,这一段时间来躲躲藏藏倒是让这小妖王练就一身脚底抹油的本事,滑溜的很。

可两人跑得快,但黑蛭王不同于其他妖王,他身子在半空中,脑袋一晃,足有七八丈的脑袋就以快到肉眼难见的速度飞过来,长长的脖颈拉长,张开的血盆大口喷出腥气,有一种灼烧感。

从江和小狐狸精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齐声道,“我命休矣。”

轰隆隆,

合该两人命不该绝,在此时,李元丰根据苏妲己交给他的法器感应到小狐狸精的位置,正驾驭妖风赶到。

第一五七章 建立班底 寻人问计

李元丰驾驭妖风赶到,见黑蛭王要吞下两人,不由得冷哼一声,眸自中惨绿色更浓,第五首昂起,张开口,发出一叫声。

声音传出,极其高亢,似是鹤唳,又如猿啼,空谷传响,四周回音,哀转千回,金石交鸣,久久不绝。

山中林木枝叶簌簌摇动,落下满地阴霾。

下一刻,中招的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蛭王惨叫一声,头颅钻进地里,剩下长长的妖身在半空中来回扭曲,几乎成了麻花样子,看上去非常痛苦。

李元丰的第五首拥有的能力是发出一种奇异的叫声,直入对方灵台,针刺一样冲击神魂,源源不断,周而复始。

今天小试牛刀,岂是一个妖王能够抵抗的?

“大王,”

两个死里逃生的小妖王见此局面,先是一怔,旋即大喜,连忙过来,恭敬行礼。

“嗯。”

李元丰稳稳当当立在崖上,焰明如霞,层叠上身,举首向月,清影在侧,看向小狐狸精和从江,声音温和,道,“这段时间让你们受苦了。”

实际上,对于两个小妖怪能够活到现在,他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两个人实力很弱,而北俱芦洲内围中妖魔横生,杀戮不断。

现在看来,两个小妖怪应该有天运在身,才可逢凶化吉。

想一想,不容易啊。

“大王,”

小狐狸精想到自从离开黑云谷中后的各种颠沛流离和虎口脱险,悲从心头起,泪眼朦胧,有点哽咽。

从江站在跟前,衣袂猎猎生风,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李元丰没有不耐烦,面带笑容,安慰了两人几句后,然后散去第五首的神通,黑蛭王的头疼刚一结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一山丘拔地而起,上有森木葱郁,绿云冉冉,甚至还有白水潋滟,波纹荡漾。

整个山丘落下,压在黑蛭王的妖身上,只能露出头来。

黑蛭王连声大吼,可身上的山丘如同扎根一样,动也不动。

嗯,样子很像西游记中孙猴子被镇压在五指山的造型。

孙猴子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不得逃脱,是因为五指山上有如来佛的金字压帖六字真言,而现在黑蛭王被山丘所压无法动弹,一是李元丰修炼天妖道,驱丘赶岭,虽表面看只是一山丘,但下面地气勾连,扎根于四方。二是李元丰鬼车真身第四首能够调整重力,正好用在黑蛭王身上,来个重上加重。

“好了。”

李元丰镇压黑蛭王后,摆摆手,对两人道,“我们去洞府说话。”

“是。”

小狐狸精擦了擦玉颜上的泪痕,然后提着裙角,在前领路。

洞府不大。

松藓有痕,泉水如珠。

瀑布自高梁上落下,腾虹奔电一般,激射四方。

洋洋洒洒的水珠向四面八方去,不时落到地上,叮咚一声。

简单的藤椅木桌,石几小床,和黑云谷的精致比起来,差距很大。

三三两两的狐女们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也没了往日活泼。

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真的很折磨人。

李元丰看在眼中,招呼从江和小狐狸精入座。

“大王,洞府简陋。”

李元丰抬手打断了从江妖王的话,十只眼睛转动,将洞府中的景象尽收眼底,道,“你们两个能够活下来,并且手下没有完全散去,比什么都重要。”

李元丰坐直身子,后面瀑布挂空,若和银河争辉,他神情认真,以前收下两人,主要顺手为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局面不一样了。

简单来讲,有以下几点。

其一,李元丰现在是天象境,以鬼车真身可以撼动真仙层次,即使在北俱芦洲也是响当当的,再加上还有妖师宫和娲皇宫的背景,要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

李元丰不会像其他妖怪那样头脑简单,而是早有打算。

越往上走,一个人单打独斗越不合时宜,上有人提拔,下有人支持,上下发力,才是王道。不然的话,玄门不会这样宗派林立,抱团取暖,势力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打造班底,刻不容缓。

其二,说出来对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两人有点残酷,以前两个人并没有入李元丰法眼,可有可无,但经过这一段时间,两个人活了下来,还没有投向别的妖王,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能力,和气运,才有资格上李元丰的船。

正如李元丰拼死一搏,才入白泽和苏妲己的法眼,从而有了铁铸背景一样,小狐狸精和从江两人也是一样的过程。

没有背景的人,总是磨砺多一点。

但只要过去,就是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然后大踏步前进。

李元丰过了关,青云直上,春风得意,小狐狸精和从江吃了大苦头也过了关,以后只要不夭折,跟着李元丰,自然要超出北俱芦洲的很多妖怪。

李元丰念头转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我已有妖师宫背景,接下来,是时候找一个真正洞府安家,仔细经营。”

“妖师宫,”

小狐狸精和从江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和庆幸,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不是猫吃鱼,狗吃肉,而是付出就有回报啊。

“经营地盘有两个问题要解决。”

李元丰眸光转动,见四下瀑水触石,回流翻腾,水花朵朵,慢条斯理地道,“地盘和人手。”

地盘很重要,毕竟这次不是像黑云谷那样的随便落脚点,而是要全力经营,当做基业的,尽量要好。

人手嘛,更简单,光杆司令的话,就是三头六臂,能够揽几颗钉?

小狐狸精有点傻眼,她这一段时间都在绞尽脑汁保命,没有想法啊。

“大王,”

倒是从江目光一亮,提出一个主意,道,“属下和玉香两人实力低微,眼光不高,在北俱芦洲内围成天战战兢兢,活动范围很小,恐怕帮不上大王的忙。可属下听说,附近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大妖王,神通广大不说,而且义薄云天,众人信服。要是大王去找他问计,肯定英雄惜英雄,会有收获的。”

“还有这样的人物?”

李元丰有点好奇,问道,“什么来头?”

“来头不知道,但他自称大力牛魔王,居住在天雷山。”

“大力牛魔王,”

李元丰霍然起身,十只眼睛冒出光芒。

第一五八章 兽皮大鼓 山间巫来(求推荐票)

“大力牛魔王?”

李元丰十只眼睛惨绿光芒大盛,映照周匝水光,如月在清波间,横斜清冷,有一种莫名。

“大王听过这位妖王?”

从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

“不错。”

李元丰昂首阔步,翎羽展光,赤焰流转,有非凡之姿态,道,“久闻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对于牛魔王,任何看过西游记的人都会印象深刻。

牛魔王真正来历无人能知,但登场就有力拔山兮之能,自封平天大圣,是七大圣之首。而且不像孙猴子那样的直男铁男金刚男,牛魔王女人缘很好,不仅勾搭上有名的女仙铁扇公主,让其诞下一子红孩儿,还引得玉面公主倒贴,自动送上万贯家财。

真真正正是妖族大赢家啊。

“牛魔王急公好义,为人四海。”

从江见李元丰感兴趣,连忙将自己路途中听到的关于牛魔王的消息一股脑倒出来,道,“听说来北俱芦洲不久,但已闯下赫赫威名。”

李元丰踱着步子,看向瀑布下水池,四下虚澄,明净有光,冷意扑人眉宇,笑道,“是要见一见。”

话语刚落,突然间,自外面传来大响。

仔细听去,声自东南来,腾腾沉沉,沉沉重重,如同大鼓敲响,每一下都力有千钧,浮空回荡,音波层叠。

依稀有硝烟滚滚,杀机冲霄,战旗所向,不可阻挡,所向睥睨。

浑厚,苍凉,悲壮,古老。

“啊,”

“啊,”

洞府中的小狐狸精和从江两人听到鼓点,气血不稳,面色苍白。

李元丰翅膀展开,挡住传来的鼓声,他眸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峰头上白云鸣霜,灿白一片,然后左右一开,走出一个青年人,高有两丈,铜色皮肤,蟠筋龙结,耳穿毒蛇,腰间围虎皮裙,佩戴一兽皮大鼓

来人一边走,一边用手拍打腰间的兽皮鼓,身后黑气千尺,倒垂下来,落照周匝,千千百百的图案生灭,隐有百兽之纹。

路上行来,群兽辟易,万鸟哀鸣。

声势之大,不同凡响。

“原来,”

即使第一次见到,但源于血脉的悸动,让李元丰轻而易举认出青年人的来历。

在同时,外面的青年人手中一停,鼓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刀劈斧削般立体感十足的面庞轮廓,眸子金中泛红,蕴含力量。

两个人目光一碰,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大巫。”

“天妖。”

两个人虽然没有开口,但都能够看出对方的想法。

“哼,”

外面的青年人冷哼一声,身子一拔,手自提起,高举过顶,冲李元丰一拳打过来,简单一拳,蕴含拔山之力,摧毁所有。

在洞府中的小妖们只觉得在一刹那整个天塌了,所有的光明全部被一拳吞噬,只剩下无尽黑暗,让人觉得世界末日到来。

实际上,小妖们的感应不全是幻觉,外面青年人的一拳蕴含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将洞府内的光和声音挤了出去,造成真空景象,超出想象。

李元丰如临大敌,鬼车真身中妖力运转,五个头颅不分先后,抖枪花般炸开,在刹那间不知道打出多少次,每一下,都打在迎面而来的拳劲上。

轰隆隆,

两种力量碰撞,一种是巫族不可思议的拳劲,一个是洪荒异兽的神通,顿时余波呼啸,雷霆衍生,惨白一片。

不分轩轾,难分上下。

“这么弱的天妖真少见。”

洞府外的青年人散去气势,手按兽皮鼓,耳朵上挂的毒蛇卷曲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在嘲笑。

“彼此彼此。”

李元丰稳稳当当站立,五首昂起,面不改色,回击道,“这么弱的巫也敢在北俱芦洲行走,要是上古大巫见到,肯定耻于同宗。”

“今日有事在身,不然的话,只凭这句话就让你吃个大苦头。”

青年人用手摸了摸耳边的毒蛇,蛇头窜起,两边分叉,瞳孔竖立,深蓝非常,让人一看,仿佛要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李元丰通过刚才的交手知道对方不过和自己伯仲间,于是毫不犹豫地耻笑道,“胡吹大气,看来一辈子都成不了真正的大巫。”

“等着。”

青年人最后看了李元丰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用手重新敲打腰间的兽皮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不多时,消失不见。

“巫族的人。”

李元丰目中若有所思,在妖师宫中他阅读过典籍,在洪荒时代曾经巫妖并立,主天掌地,后来甚至爆发过旷古绝世的巫妖大战,然后两族由此衰落,道门大兴。

可以讲,巫妖曾是生死大敌,现在又是难兄难弟。

甚至比起妖族来,巫族更落寞的多,妖族虽然被夺去统治地位,但到底仗着繁衍多,在缓慢恢复元气,可妖族的生育在洪荒时代都是个大问题,更不要提天地巨变后。

李元丰阅读典籍的时候都在怀疑,或许早就没新的巫族出生,只剩下以前苟活下来的大巫们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

但刚才出现的拿着兽皮鼓的家伙,李元丰能够断定,对方肯定是新生代巫族。

“这个时候入世,”

李元丰眸子之中,有智慧的光,莫非巫族也要插手这一纪元之事?

“嗯?”

李元丰走出洞府,凭高远眺,目中余光一转,正好看到被自己用山丘镇压的黑蛭王,这个妖王真倒了大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被自己和那个巫族青年人交手的余波所波及,现在不像刚才那样哇哇大叫,而是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李元丰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北俱芦洲中,弱肉强食,弱者无理,妖命贱如纸,生生死死太正常了。

在北俱芦洲,要么自己足够强,能够站在食物链顶端,要么就祈祷下辈子能够投胎做人,去南瞻部洲等有秩序有规矩的地方,虽然不可能人人幸福,但不会有这样轻易而举稀松平常的死亡。

李元丰站了一会,唤从江和小狐狸精过来,交给他们不少丹药以及防身之物,叮嘱他们安抚依旧不离不弃的手下后,身子一拔,上了半空中,然后展翅飞走,要去见一见神交久矣的牛魔王。

第一五九章 牛魔遇公主 如意道人开大会

天雷山,积月洞。

临栏澄水,竹影在其上,若乘波空明。

四下霜白,冷光自小窗中入,横浸绿意,寸寸入池中,星月在池底,可见不可及。

大力牛魔王身姿雄伟,顾盼有神,案上青铜玉器中美酒正温,避水金睛兽卧在他的脚下,打着瞌睡,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这个时候,最喜饮酒的牛魔王却有点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亮起,看向正凭栏的女仙,眸子中有灼热。

女仙感应到身后的目光,轻轻一笑,用手捋了捋鬓角秀发,转过身,明光照下,丰容靓色,身材风流,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女仙身姿翩翩,腿长如鹤,纱裙摇摆,似蝴蝶飞舞,声音好听,道,“果然北俱芦洲要比家里有趣。”

“哈哈,”

大力牛魔王听了,连忙放下酒盏,道,“公主,既然你觉得有趣,不妨在山中多住一段时间。我的二弟最近刚得了一件宝贝,正要在山中召开赏宝大会,肯定很热闹。”

女仙新妆娥眉,姿容绝世,听到大力牛魔王的话,略一沉吟,答应下来,道,“那就多叨扰道友了。”

“公主太客气。”

大力牛魔王听到女仙答应下来,笑容满面,道,“能够和公主在一起,实在三生有幸,不知道多少世修来的福分,岂有麻烦二字?”

女仙掩嘴一笑,风情万种,对于牛魔王的甜言蜜语并不反感。

大力牛魔王见此,心情大好,他趁机喊来一个小妖,低声吩咐道,“你去给二爷传话,让他把赏宝大会办得隆重一点,上心一点,热闹一点。”

“是。”

小妖答应一声,记在心里,出了积月洞后,撒脚如飞,直奔如意道人所居住的洞府而去。

且说李元丰,离开之后,展翅上极天,横翼垂空,烟云托举,浩浩荡荡,向自从江口中得到的天雷山方向所去。

鬼车真身遁速飞快,行于天穹上,看下面峦峰如尖,青丘似簪子,景物小小,莹莹一点,千山万水,皆在眼中。

突然间,李元丰目光一转,看到一行妖怪自山路中转出,仪仗不小,格外显眼,喃喃道,“想不到遇到一个熟人。”

念叨一声,李元丰翅膀一收,落了下去。

在山路上,四个小妖抬着一个竹椅,上覆珠玉华盖,点缀玛瑙,宝石,翡翠,等等等等,珠光宝气,在椅子上,坐着一个白猿,脚下幽幽水光,左右一开,如勾玉,似太极,玄妙的符文生灭,不停衍生卦象。

白猿双手放在膝前,闭着眼睛,稳稳当当的,看上去有点沉默。

在此时,白猿听到风声响,隐有焰明如火,他睁开眼,就看到在前方一个五首十眼的怪鸟昂扬姿态,正看向自己。

白猿看清楚来人,摆摆手,让底下小妖停住,他身子一起,自竹椅上跳下来,走到李元丰跟前,声音一如既往的稚嫩,跟小孩子一样,道,“九首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赤尻马猴马成性子似水,柔和而坚韧,寡言语,重内涵,喜趋利避害,少与人打交道,但他和李元丰很投缘。

或许是因为在钧元宫中遭遇生命第一个劫数危在旦夕,是因为李元丰的缘故才脱困而出,并见识到李元丰大发神威,强势形象印在心里,非常深刻;也或许赤尻马猴的性格,近乎于仙,和北俱芦洲的妖怪格格不入,而李元丰明显和其他妖怪不同;再或许是血脉的悸动,直觉让其和李元丰交好?还是兼而有之?

反正不管如何,自从上一次赤尻马猴主动前往黑云谷援手,再到李元丰晋升天象境打退水军,两个多次交谈,很是投缘,开始兄弟相称。

“贤弟,”

李元丰少见露出笑容,和赤尻马猴见礼后,目视其身上的气机变化,道,“贤弟修为有所精进,可喜可贺。”

“比不过大哥。”

赤尻马猴直觉敏锐,他更能感应到身前自己这位怪鸟相不化形的大哥身上蕴含的力量,绝对非常恐怖,他谦虚了几句后,问道,“大哥这是要去哪里,莫非也去天雷山参加赏宝大会?”

“赏宝大会,”

李元丰倒是第一次听说,对于赤尻马猴他没有可隐瞒的,道,“我听说天雷山的大力牛魔王神通广大,急公好义,声名之大,如雷贯耳啊,所以想见识一下。”

“原来是这样。”

马成点点头,金瞳中的目光炯然有神,道,“大力牛魔王确实深不可测,我在部洲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

“贤弟和大力牛魔王很熟?”

“这个倒没有。”

赤尻马猴马成手长过膝,走路之时,水光涟漪,隐隐有潮音,答道,“我和天雷山的二当家的如意道人挺熟悉,经常一起品茶,喝酒,论道。”

“如意道人,”

李元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啊,看来自石猴出世后,果然西游正式开始,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不经意间就能够听到或者见到在西游中留下名字的人物。

马成以为李元丰不知道如意道人的来历,补充道,“如意道人是大力牛魔王的亲兄弟,虽然斗法之能可能远远比不上大力牛魔王,但为人性格平和,知识渊博,上知天文地利,下知部洲典故。”

李元丰当然知道以后女儿国的如意真仙,对方的来历和牛魔王一样,笼罩在迷雾中,他面上不动声色,长笑一声,道,“听贤弟这么说,那真要见识一下了。”

“我们一起走。”

马成拉着李元丰,前往天雷山,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在路途上,各自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并不枯燥。

这一日,两人来到天雷山下。

刚有天雷山小妖上去禀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纤云散开,明光如缕,若星若月,精彩纷呈,再然后,一个声音响起,道,“马道友来了啊,等你多时了。”

李元丰闻声看去,就见来人好形象,头戴星冠飞彩艳,身穿金缕法衣红。足下云鞋堆锦绣,腰间宝带绕玲珑。一双纳锦凌波袜,半露裙襕闪绣绒。手拿如意金钩子,鐏利杆长若蟒龙。凤眼光明眉菂竖,钢牙尖利口翻红。额下髯飘如烈火,鬓边赤发短蓬松。

正是现在的如意道人,以后的如意真仙。

第一六零章 雷水氤白照宝阁

来人脚踏莲花,星冠摇辉,如意钩子交到身后,在光晕中徐徐转动,上下回响,没有任何锋锐,反而给人一种温和。

他来到山脚下,到马成近前,面容上满是笑意,道,“马道友,你可让我久等了啊。”

声音平和,自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像是在山间,在溪前,听到霜雪满竹,沙沙沙的声音,近乎天籁。

“如意真仙,”

李元丰站在赤尻马猴身后,十只眼睛乱转,打量眼前这个以后在女人国闹出很大声势的人物,对方身上气机霞蒸云举,清气萦绕,一举一动,像天上云,林下鹤,有一种平和。

仔细去看,可半点没有妖气。

仙光澄明,得道全真。

如意真仙的一个仙字,果然没错啊。

“得道全真。”

李元丰眸光中惨绿的光摇曳,洞彻所有,他看得出来,如意道人身上的气质可不是像部洲中那样的妖仙一样,偏向于妖,他这个样子,近乎于仙。

那么对方的来历?

“洞府中有点琐事,耽搁了。”

赤尻马猴跟如意道人还礼,面上带笑,看上去很是熟络。

“对了,”

马成和如意道人寒暄完后,用手一指身侧的李元丰道,“这位是我的大哥,妖王九首,也是来参加赏宝会的。”

如意道人早就注意到李元丰的存在,毕竟鬼车真身的样子很是夺目,五首十眼不说,身上翎羽鲜活如火,熊熊燃烧,赤红扑人眉宇,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对方身上强大到非同一般的气机,凶戾,残暴,强大,霸道。

这样相貌奇特,气质强大的大妖王,不引人注目才怪。

“叫九首,”

如意道人想了想,眉头皱起,自己似乎没有印象啊,可这样强大的大妖王难道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个时候,倒是跟在如意道人身后的一个魁梧大汉若有所思,他拉了拉如意道人,然后看了李元丰几眼,嘀咕几声。

如意道人听完之后,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目中有奇异的光,身后如意钩动,冉冉若笔落,勾勒空山无雨,青翠湿人衣,莹润生机扑面而来,让周匝的气机变得活泼泼的,笑道,“原来是九首妖王,幸会,幸会啊。”

李元丰看了一眼如意道人身后的大汉,对方同样抬起头,目光一碰,笑了笑,居然是熟人,当年支援黑云谷的妖王之一宝象王。

这个家伙当年看着就别有心思,没有想到居然是大力牛魔王的人。

只是这般来说,对方当年的举动是受大力牛魔王的指使?

“如意道友,”

李元丰见如意道人身上仙气盎然,层叠宝光,近乎玄门中人,称呼和赤尻马猴一样,道,“前些日子被琐事耽搁,闭关不出,这次听到道友举办宝会,就跟马兄弟一起前来见一见世面。”

李元丰长相凶戾,怪模怪样,可话语有条理,温温润润,道,“不请自来,还请道友不要见怪啊。”

如意道人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这样的话语可不像一般的妖怪能够说出来的,要是不见对方的样子,恐怕还真以为对面是个坐在阶下,见云与阶平,悠然自在的修士所讲。

人不可貌相,妖也如此啊。

想到这,如意道人对李元丰的重视上了一个台阶,郑重地道,“九首妖王太客气了,远来是客,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里面请,里面请。”

“请。”

李元丰跟在后面,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天雷山而去。

山中,佳木茂盛,岩石如狮虎。

千姿百态的大小湖泊星罗棋布,风吹来,清波粼粼,倒影四下峰头高崖,精致如画。

当夕阳西下,黄昏到来,漫天金光激射,入湖之后,和水底的石头碰撞,纤玉满波,不知为何,居然氤氲出一种霜白。

乍一看,像是整个湖中,全是雷霆,浑然一色。

要是普通的妖怪,或许只是惊讶于景色的美丽,或者迥异的奇观,可李元丰不一样,他在妖师宫休养的上百年的时间内日夜读书,见识已经非比寻常,再加上识海中阴神的感应,能够发现,这样的雷霆之湖是地气浓郁到极点所化,称得上龙脉吐珠,非常罕见。

假以时日,湖水之中,则会生出地乳精华的。

地乳精华的可贵,从李元丰身上就可得知,要不是妖师宫底蕴深厚,能够提供品山洞府这般的福地,他的伤势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痊愈。

在每个湖上,或建有宝阁,或建有精舍,或建有小屋,现在已经收拾干净,用来招待来天雷山的客人们。

或是跟着赤尻马猴马成的缘故,李元丰也沾了光,被如意道人一起安置在一个大湖的精致宝阁中,一方连络浮水长廊,其他三面开窗,凉风习习,四顾水色,弥漫一白。

阁中有青铜鼎炉燃烧香料,桌椅明净。

置身其中,身上暖洋洋的。

不得不说,如意道人和马成真的投缘,他亲自将人送过来不说,还在阁中说了一会话。

“道友,”

马成看了眼在身侧寡言语的李元丰,想到一事,直接对如意道人,道,“我这位大哥久闻大力牛魔王的美名,只可惜缘锵一面,这次来山中,想见一见牛魔王。”

“不知道牛魔王何时有空?”

听到赤尻马猴的话,李元丰的耳朵竖起来,他见到如意道人一身仙气后,对于西游记中篇幅颇多的牛魔王更为好奇。

牛魔王,如意道人,他们搀和入西游,绝不是像天庭和佛界中故意放出来的妖怪,也不像是妖师宫的布置,他们的来历,不一样,到底是何方势力?

“这个啊,”

如意道人尴尬一笑,看了李元丰一眼,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道友?”

马成有点奇怪,他虽然和如意道人交好,但来天雷山多了,也见过大力牛魔王几次,据他所见,真的和外面传言一样,恢弘大气,乐于助人,很讲义气。

怎么见个面都不行了?

“是这样。”

如意道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家兄最近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女仙……”

“女仙,”

赤尻马猴有点迷糊,他对这个有点懵懵懂懂。

李元丰却是一听就明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牛魔王这是命犯桃花了。

只是来的女仙是不是铁扇公主呢?

“九首妖王,”

如意道人开口说出之后,就没什么难为情了,接着道,“要是没事,你就在我们天雷山多待一段时间,家兄只要有时间,我立刻安排你们见面。”

“那就好。”

对于这个,李元丰自然不会强求,他正好住下来,好好看一看牛魔王的地盘。

第一六一章 鹏魔王 罗刹女(求推荐票)

湖中阁。

开轩对波,影入绿窗。

檐下临雷水,风乍起,霜花欲白,朵朵盛开。

三五鸥鸟翩然而过,点水晕彩,芦苇荡辉,寂寂寥寥。

李元丰站在阁中,景色尽收眼底,眸中精光内敛,在一个人思考。

西游渐近,牛魔王,如意真仙,或者那可能的铁扇公主,一一登场,目不暇接。

不是世界太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时间啊,”

李元丰记得,西游记书中记载,孙猴子是在出世后三五百年后生出向道之心,从而在指引下,离开花果山,进入斜月洞,拜菩提祖师习得神通法术。

再然后,就是猴子各种上天入地的大动作。

到时候,要去见一见野性十足的齐天大圣的。

“以后的日子。”

李元丰踱着步子,翎羽赤红,照晕周匝,经营地盘,化形,上天庭,结识孙猴子,以后搀和西游,等等等等,只恨分身乏术。

“当然,”

李元丰识海之中,阴神大放光明,圈圈晕晕的光升腾,托举出环佩,在上面,世界的虚影近在咫尺,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穿梭世界,尽快弥补《九天生妖神变经》的缺陷也是重中之重,再说了,环佩后的世界可能关系到与天界地仙界不通的人间界,肯定要走一遭。

只是时间,需要仔细拿捏。

毕竟对于李元丰来讲,现在刚刚有了娲皇宫和妖师宫的大背景,正在关键时刻,每一步要谨慎小心,争取大进步。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若有所觉,极目看去。

在湖的另一个方向,雷水浩荡,汩汩升腾,妖气冲霄而起,自上而下,似是羽翼展开,金灿灿的光芒一根接着一根,纤毫毕现,缠绕奇异彩色。

在其下,有一妖王傲然而立,面容白皙,身姿挺拔,背后悬有一玉壶,上晃着月晕,摇摇摆摆。

妖王正用手指点着前面的人,杀气腾腾,道,“你们在找死?”

对于在天雷山看到有妖王发威,李元丰并不意外,即使牛魔王镇压四方,但北俱芦洲的妖怪们向来桀骜,真遇到事情,马上炸锅。

说打就打,说干就干,不顾及其他,干脆的很。

更何况,这个妖王气势委实强横,几乎可以比肩大妖王。

在北俱芦洲,这等境界实力的妖王割据一方,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打个架,杀个人,闹个事,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可是,”

李元丰眸光中惨绿的光更盛,这妖王对付的人也不是善茬。

毗沙凉风稳稳当当站在水波上,个子近乎九尺,淡紫色的头发没有梳成发髻盘在头顶,而是随意披散,向后扬起,若展开的大旗。

她上身简单的白色武士服仅仅包裹住胸部,上面斜露精致锁骨,下则白嫩小腰,下身的裙子像扇形展开,一根腿严严实实的,另一个则在外面,光滑如玉,泛着光彩,脚下是长靴子,到小腿上。

真奇装异服,很是少见。

毗沙凉风手握一柄大于丈六的似镰刀般的黑色利刃,嫣红如血的穗子在风中飘荡,上面细细密密的花纹,像半睁半闭的眼睛。

清冷的表情,窈窕的身材,独树一帜的服饰,黑色的大镰刀,组合在一起,很有冲击力,让人耳目一新。

毗沙凉风晃着大长腿,镰刀拖在水面上,发出一种激烈的声音,她微微仰起头,下巴尖尖,美眸锐利,没有一般女子的婉约,给人一种锋芒,道,“无事生非,你再多说,我就一刀斩下你的鸟头!”

声音虽然清脆,但话语中蕴含冷意,杀机森然。

“找死。”

妖王大怒,手一张,半亩大的爪子自空中探下来,要将女子抓住,硬生生捏成肉酱。

“傻鸟。”

毗沙凉风手中镰刀一挥,血气崩现,只有丈许,但挡住利爪,寸步不让。

两个人斗在一起,杀机爆发。

轰隆隆,

雷水激荡,来来回回。

李元丰看得清楚,这两个人一交手就寸步不让,下得狠手,恨不得一下将对方斩死,强大的力量引起余波,向四面扩散。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发现天雷山的人将他们安置在湖上的原因了,不只因为风景好,而且有布置的禁制法阵,能够暂时阻挡。

不过看两个人的力量,持续下去,恐怕也阻挡不了太久。

毫无疑问,这样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山上的如意道人,他急匆匆赶来,脚踏青色莲花,立在空中,对两人道,“金鹏王,凉风郡主,快住手。”

两个人听到叫声,看了如意道人一眼,然后斗得更凶了。

“我,”

如意道人看到这一幕,尽管养气功夫很深,但依旧忍不住跳脚,更气人的人是,他还真没有办法分开两人。

要知道,战个你死我活的场中两人,一个是金鹏王,附近一带有名的大妖,据说有金鹏血脉,快捷非常,来去如风,至于另一个是毗沙凉风,虽然不是北俱芦洲的人,但来自于神秘的血海,手中杀戮恐怕连妖王都比不上。

如意道人却从来不是以斗法著称,实际上,他的斗法之能是很弱的。真打起来,如意道人对付一个都会非常吃力,何况要分开两人?

最最最糟糕的是,有能力制止两人的牛魔王没在家,这位来到北俱芦洲的牛王正春心荡漾,陪着自己心仪的女仙外出去了,要等赏宝大会举行才回来。

“糟糕透顶啊。”

如意道人跺了跺脚,心中发狠,要是不行,就让他们两个打个痛快,真分出个你死我活来算了。

马成跟在后面,看出如意道人的为难,他脚下水光层层圈圈,里面花纹天成,似勾玉,似太极,衍生卦象,如星空般浩瀚,照出斗法的两个人的实力,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他想了想,倒是目光一亮,有了主意,道,“两人凶悍,斗下去的话,影响不好,不如让我大哥九首妖王试一试,看能否劝阻两人。”

在马成的眼中,场中两人凶悍,但自家那个大哥当日一口吞下十万水兵,更是凶戾到极点。

“妖王九首,”

如意道人不知道李元丰的真正实力如何,但还是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就做,很快的,如意道人找到李元丰,说出原委。

第一六二章 握湖成珠 翻手镇压

“阻止两人?”

李元丰立在阁楼下,烟自鼎出,绿云冉冉,水与阶平,霜白一片,白青两色相磨,照在他身上,五个头颅攒在一起,有一种沉凝。

“不错。”

如意道人长袖广衣,峨冠高高,背后如意钩子悬空,折光如屏障,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李元丰道,“麻烦尊下了。”

“嗯。”

李元丰点点头,惨绿色的眸光落在场中,如意道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聪明人不需要点明,只要自己出手,对方自有报答。

而如意道人,以及其背后的大力牛魔王,正是李元丰要结交的。

“我试一试。”

李元丰翎羽抖动,璀璨如火,蓦然一声长啸,远远传开,声裂金石,甫一出现,就引得四下风起云涌,雷霆奔腾如浪,呼啸往来,相互碰撞。

天象动,风云起。

霹雳雷霆如小儿手臂粗细,裂成蛛网,覆盖下去。

毁灭的力量弥漫,超乎想象。

“什么人?”

金鹏王和毗沙凉风斗得正激烈,猛然间见到这样的威势,同时色变。

哗啦啦,

金鹏王反应最快,大身子一摇,自肋下生出鹏翼,金灿灿的羽毛根根竖起,晶莹剔透,缠绕毫芒,然后双翅一展,跃出雷霆风雨的天象笼罩。

金鹏王,遁速无双,来去无影。

“诸!懈!真!变!八正道!”

毗沙凉风没有金鹏王的遁法,她玉颜冰冷,口中吐出奇古的音节,似乎在吟唱,旋即娇躯一折,自踩着包膝鹿皮靴的脚下升腾起半亩血河,往上一起,垂蔓编帘,下落成帷,结成莲花之相,将之护佑在里面。

莲花相起,血纹流转,不停升腾的影子,似幻似真。

修罗妙法,血莲八正道。

“该死的家伙,”

金鹏王和毗沙凉风各自运用手段躲过天象后,齐齐怒火上头,他们杀机凛然,要找出手的家伙的麻烦。

只是还没等两人发作,自远处,再次传来一声叫声。

这个叫声,不同于上一道,如在深山老林中的儿啼,又似见两岸留不住的凄厉猿叫,经久回荡,绵绵不绝。

而此叫声,束成一线,落在两人耳中。

鬼车第五首的天赋神通,嚎叫声中,蕴含大恐怖,直入灵台,狂飙突进。

“吼,”

饶是金鹏王天赋异禀,血脉非同凡响,神魂天生强大,但突如其来一击,依然让他体内妖力为之一滞,运转不灵,神情变得很难看。

至于毗沙凉风手中紧握的镰刀虚虚一劈,似有裂帛声传来,硬生生将横浸到灵台中的声音斩断。

但很显然,这样的举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毗沙凉风晶白不带半点红晕的玉颜上就看出,她身上气机落了一截。

“你们两个,都住手。”

第三道声音传出,李元丰身子一起,显出鬼车真身,顶天立地,他利爪一抓,硬生生将两个雷湖拔起,轻轻一搓,化为磨盘大小的水珠。

轰隆隆,

李元丰妖力鼓荡,趁两个人气机不稳,果断出手,一人一个,雷湖所化水珠压在身上,重到不可思议。

“咯咯咯,”

金鹏王面色铁青,额头青筋蹦起多高,他拥有鹏鸟血脉,遁速无双,同样力气不小,抓丘拔岭,无所不能,但现在被水珠压身,却压得他妖身骨骼发出爆竹般的声响。

究其原因,李元丰修炼天妖道,他的缩山擒河和其他人的拔山覆河不一样,尽管雷湖化珠,但根系尚在,依旧与周匝其他湖泊相连,金鹏王承担的不是一湖之重力。

来自于修罗海的罗刹女瞳中化为嫣红如血,她单膝跪地,上身极力仰起,一手拄着黑镰刀,大声喘气。

这个女子难怪敢和金鹏王相斗,娇躯之中蕴含怪力。

“厉害啊,”

如意道人看得目光一亮,自李元丰答应下来,再到出手,缩湖成珠,镇压两个人,整个过程快到非常,几个呼吸,两个人就消停下来了。

如意道人念头起伏,这样的斗法之能不是自己比拟的,据他所见,也就自家兄长大力牛魔王能够压对方一头。

可自家兄长有自己的难处,不然的话,也不会下界来北俱芦洲了。

对于自己一出手就鼎江山的举动,李元丰是没有任何得意的,本来境界修为就要比场中两人高一截,再加上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要是失败了才丢人。

令李元丰惊讶的是,不论是场中的金鹏王,还是那个奇装异服的美丽女子,看样子都是潜力惊人,在他们的反抗下,自己捏湖成的珠子隐隐有压制不住的感觉。

照这个样子,很快两人就脱困而出了!

“等一等吧。”

李元丰笑一声,利爪落下,覆盖在两个人身上,一人一个,压得结结实实的,雄浑无比的力量压下去,比万千山岳还要沉重。

咔嚓,咔嚓,

两个刚要脱困出来,但莽然巨力压下,让他们的挣扎前功尽弃。

做完这一切,李元丰头颅一转,看向如意道人,开口道,“如意道友,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人已经拿下,该如何处置?”

如意道人脚下一点,凭空生出一朵莲花,托举身子,来到李元丰跟前,面带笑容,道,“多谢尊下出手,贫道我铭记在心。”

说完这个,如意道人莲花再转,来到金鹏王和毗沙凉风跟前,原本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换上一层冷意,寒芒在眼瞳中跳跃,道,“两位都是我天雷山的贵宾,但贵宾是贵宾,不守规矩,就要吃苦头。”

如意道人对上两人,劈头盖脸就一顿训斥,毫不客气。

如意道人这么做,有自己的底气。

虽然斗起法来,自己可能比不上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但不提自己背后的师门以及在身边的大力牛魔王,自己也有底牌,他们奈何不了自己。

如意道人仙气盎然,烟云绕身,看上去与世无争,飘然出尘,但骨子里的狠辣却从来不少。

他阴着脸,看着被李元丰利爪按住的一妖王一罗刹女,道,“念你等两人是初犯,绕你们一次,要是下次再不懂规矩,那就谁都救不了你们!”

“九首妖王,”

当如意道人面向李元丰的时候,再次变脸,恢复到云淡风轻,道,“先放开他们吧。”

第一六三章 修罗血海 铁扇公主

李元丰依言放开两人。

金鹏王身子一摇,重新站起,背后金灿灿的羽翼展开,如晕似轮,赤色摇空,璀璨夺目,隐有风雷之音,参差出现。

这位妖王面色铁青,先是狠狠地瞪了如意道人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在李元丰身上,头上金冠高高,中央宝石似睁开的眼,千百冷光自里面激射出来。

乍一看,粼粼层层,卦象生灭。

有一种锐利,呼之欲出。

李元丰已收回鬼车真身,五首攒在一起,十只眼睛似笑非笑,对于金鹏王的恶意看上去不在乎,毕竟让对方吃瘪丢面子了,还能不让人愤怒嫉恨?

没有人能够这么霸道的。

倒是如意道人一见金鹏王发怒的样子,立刻上前一步,隔断妖王的视线,他背后的如意钩子旋转,花纹浮现,刻镂精致,栩栩如生,断喝道,“金鹏王,是贫道让九首妖王出手的,你要是不服,就来找贫道和天雷山好了。”

声音干脆利落,有一种担当。

“哼,”

金鹏王金瞳中满是阴鸷,他最后看了李元丰一眼,然后妖力一转,呼啦一下,显出本相,是个大鹏鸟,头上大冠,身上翎羽金灿灿的,似乎铜浇一样,非常夺目,特别是不同寻常的双翼,垂天而相。

金鹏王显出本体大鹏相,不再停留,双翅一展,离开天雷山,上了极天,径直离去,连赏宝会都不参加了。

“卖相不错。”

李元丰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不得不讲,人家这大鹏相要比自己鬼车真身强多了,大鹏一出,第一印象是神骏,自己一出,第一印象是凶戾吓人。

如意道人听到李元丰的话,神情凝重,他转过身,对李元丰,开口道,“今日之事,都是贫道引起的,以后要是金鹏王生事,我天雷山上下绝不会袖手旁观。”

实际上,如意道人来到北俱芦洲,还不太清楚横行一方的妖王的性格,现在反应过来,觉得给李元丰招惹了麻烦,心中有点歉意。

“道友不必如此。”

李元丰当然知道离开的大鹏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对于多一个对手他真不在意,于是笑了笑,目中余光还有意无意掠过站在不远处腰细腿长的毗沙凉风,开口说话,声音若金铁,道,“要是对方真不知死活,找上门来,下次我出手可不会这么温柔。”

李元丰眸子中惨绿的光摇曳,阴翳一片,让人觉得压抑,道,“大鹏鸟什么的,本王还从来没有吃过。”

话语平静,却蕴含超乎想象的自信。

金鹏王就这么算了,是他运气好。

要是他要报仇,就送他去鬼门关!

“哈哈,”

如意道人听出李元丰的意思,不只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而且也为了震慑身前的罗刹女,他目光一转,当然要极力配合,竖起大拇指,道,“九首妖王豪气啊,贫道相信你说到做到。”

如意道人这么做,一是他确实相信眼前九首妖王的实力,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另一个方面配合李元丰震慑身前的罗刹女,免得对方真找机会动手。

毕竟金鹏王就算了,这个毗沙凉风可是自家大兄中意的女仙的同族,让她吃点苦头可以,要真丢了性命,可不好交代。

毗沙凉风听到两人的话,没有言语,只是紫色长发垂下,精致小耳朵上耳环嫣红,杂以碧绿,若青红相间的小蛇,有一种奇诡。

如意道人看在眼中,倒是放心不少。

牛魔王不在山中,再加上筹集赏宝会群妖来山,事情千头万绪,如意道人忙的飞起,陪李元丰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去。

很快的,场中安静下来,只剩下李元丰和毗沙凉风。

外面没有风。

湖水平静,霜色若冰皮化冻,波光晶明。

稀稀疏疏的冷光折射入内,一妖翎羽鲜亮,一人亭亭玉立。

李元丰十只眼睛睁开,上下打量这个不是人族的纤丽少女,特别是在对方黑色镰刀上多看了几眼,然后笑了笑,道,“你要是无事,不妨进来陪我喝几杯。”

毗沙凉风点点头,手提镰刀,跟在后面。

阁中,玉案藤椅,明净不染尘。

高脚青铜三足酒杯,制式古朴,至于酒坛则被人精心放置在窗口倾斜的松木上,在青色掩映中,婆娑有姿态。

李元丰回到阁中,起桌,开坛,倒酒,香气升腾,熏熏如醉。

“毗沙凉风,”

李元丰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正小口抿着酒,红唇微湿,眼瞳中白色过多,和自家的小狐狸精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不是自己来的吧?”

他已经看出对方是罗刹女,而在西游中很有名气的罗刹女就是以后在火焰山情节中出现的铁扇公主了。

再想到自如意道人口中得知的,大力牛魔王最近正迷一个女仙,可想而知,眼前的女子很大可能是跟着铁扇公主一起来的天雷山。

至于书中的铁扇公主没有交代来历,现在自己倒是有机会探一探。

毗沙凉风坐直身子,镰刀不离身,黑色刀身愈发映衬她皮肤细腻如玉,听到李元丰的话,这个罗刹女没有避而不答,竖眉如剑,道,“铁扇公主来北俱芦洲,我随着来看一看。”

“铁扇公主?”

李元丰暗道果然如此,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面上却装作不知道,有疑问之色,道,“令大力牛魔王神魂颠倒的女仙?”

“是啊。”

“哈哈,”

李元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毛羽抖动,焰明层层,道,“英雄爱美人,美人爱英雄,天作之合啊。”

毗沙凉风俏脸上一片玉色,喝酒后,依然不见红晕,她抱着黑镰刀,挡住大半个身子,鹿皮靴子踩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她声音传出,有一种不认同,道,“一个出身于血海,不喜杀戮,一心向仙,另一个也是这样,他们看对眼是因为都是异类。”

“向仙,”

李元丰听了,目光一动,在西游记书中所写,铁扇公主这个罗刹女确实是女仙一流,好像以后入佛门得了正果?

“妖族都抛弃了传统。”

毗沙凉风自顾自说话,俏脸上有不屑,道,“都一个个偏向于仙道,修炼成妖仙,哪里有上古天妖的风采?”

李元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早之前,妖族就是走的这个路子了,听对面少女的话,一是少女很少出血海,另一方面血海应该很古老,最少是在上古时代就存在。

再者对方对自己的另眼相看,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天妖道不夹杂仙道力量?

李元丰正想着,突然间,外面有人来传话,牛魔王回来了。

第一六四章 不是一路人

长亭在水。

后倚峭壁,石色若晴雪洗,玉质嶙峋,在其上,绿萝垂藤,小花点缀,雨色弥漫其上,烟气氤氲,石光,花色,萝影,交织在一起。

正前面,则水波粼粼,锦鲤出没,口衔宝珠,照的四下白昼一样,明明亮亮。

在亭子里,好风入内,吹在画床,铁扇公主坐在上面,云鬓高髻,荷叶裙,眉目如画,格外精致,身后云光一片。

大力牛魔王则坐在宝座上,身姿伟岸,方脸大眼,眉宇间有一种威严,给人英雄气的感觉,正低声和自家二弟说话。

牛魔王外出收获不小,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放光彩一样,他对如意道人,道,“金鹏王我打过交道,实力很强,但心高气傲,性子暴戾,还有点小肚鸡肠,这件事打了他的脸,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怎么办?”

如意道人手按拂尘,顶门上云气森郁,聚而若松竹,他皱了皱眉头,道,“九首妖王是应我要求出手的,我们不能让人家背锅。”

“金鹏王具体如何,不好猜测。”

大力牛魔王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道,“依我之见,只能我们多多报答一下。”

“这个,”

按照如意道人的想法,既然金鹏王可能不甘心,就来个先下手为强,以自家大兄的实力将金鹏王扼杀于摇篮中是做得到的,不过如意道人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原因很简单,牛魔王别看有魔王两个字,但性格平和,这样杀人的手段,他是不会做的。

“至于毗沙凉风,”

大力牛魔王看了眼笑语盈盈的铁扇公主,道,“交给公主给她讲一讲道理。”

铁扇公主白了牛魔王一眼,刚要说话,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珠帘挑起,毗沙凉风手提黑镰刀,紫色长发已束起,扎成马尾,一甩一甩的,有一种英姿飒爽。可大力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两个人的目光,却同时落在毗沙凉风身前的李元丰身上。

李元丰五个头颅攒环一圈,毛羽铺锦,团身结絮,两只脚尖利如钩,眸光阴绿,身上妖气深重,滚滚向前,充塞于空间中。

刚一进入,整个厅中都有血雨腥风的暴戾。

铁扇公主嗅到味道,不引人注目地皱了皱好看的黛眉。

正如毗沙凉风所讲,铁扇公主心向仙道,养气炼神,而李元丰修炼天妖道,根本不会隐藏气机,妖气纵横,让她觉得不舒服。

上古天妖们,从来不会玩什么扮猪吃老虎,他们彰显强大,让人畏惧害怕。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不能收敛气机,但对于李元丰来讲,需要化形。

李元丰考虑化形,一来鬼车的姿态在天庭显得异类,格格不入,难以作为,二来他可没有上古天妖那种实力和自信,隐藏气机在以后会有很大的作用。

大力牛魔王同样修仙,但没有铁扇公主那样的反感,他见李元丰进来,站起身,很从容地道,“九首妖王果然不是池中物,当日我来到北俱芦洲路过外围,还顺手打发过手下的宝象去你待过的黑云谷走了一趟,再相见,你可今非昔比了。”

在场中,大力牛魔王的修为境界最高,见多又识广,再加上李元丰不收敛气机,他一眼就看出李元丰身上的变化。

和在黑云谷时候相比,不止修为境界提升,那种底蕴的提高,沉淀在气质中,对于妖族来讲,尤为难得。

可以讲,脱胎换骨,鲤鱼跃龙门。

“宝象王,”

李元丰想到自己刚来天雷山见到的宝象王,点点头,念头一转,笑道,“没想到当日宝象王是牛魔王你派去的,要不是你援手,黑云谷就可能被水族攻下了。”

牛魔王当日知道这是客气话,当日宝象王回来可是完完整整重复过黑云谷一战,眼前的妖王九首利用他们拖延时间,从而成功晋升,再雷霆出关,锋芒毕露,挽狂澜于既倒。

牛魔王吩咐侍候的小妖们搬来藤椅木榻,让李元丰和毗沙凉风落座。

至于铁扇公主,在李元丰进来后,娇颜上原本的笑容消失不见,待再见到毗沙凉风和李元丰走得比较近,细眉蹙了蹙,心中不快更甚。

这样的变化,场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唯有李元丰修炼《九天生妖神变经》对于人的情绪变化有一种洞彻,隐隐有所察觉。

“铁扇,”

李元丰暗自打量一眼,有点奇怪,来自于修罗血海的罗刹女真古怪,毗沙凉风即使被自己镇压过一次,但看上去对自己有好感,而这铁扇公主素昧平生,就对自己有恶感?

待众人落座,厅中点燃檀香。

幽幽凉意生碧窗,淡淡雨色挂青瓶。

疏帘半卷,照出众人。

牛魔王坐在主座,率先开口,道,“九首妖王来天雷山除参加赏宝会外,可还有别事?”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意道人提前和他通过气,牛魔王知道李元丰来天雷山后就要见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事情。

李元丰见牛魔王问的爽快,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开门见山道,“我来天雷山,一是闻牛魔王大名,来见识一下急公好义的牛魔王,二是有事相求。”

牛魔王自动忽略第一句,他稳稳而坐,背后华盖璎珞,点缀宝石绿玉,映在身上,宝气氤氲,愈发显得英雄气十足,道,“请讲。”

李元丰沉吟一下,组织语言,道,“因为黑云谷被水族占领,短时间内没有夺回的可能,于是我准备在部洲内围选一宝地重开洞府,召集手下,再立根基。”

李元丰看向牛魔王,用认真的语气道,“洞府根基,重之又重,关系很大,我对部洲内部所知寥寥,没有头绪。听人讲牛魔王你神通广大,又交友甚广,所以来求个主意。”

“洞府是根基,确实非常重要。”

牛魔王一听是这个事情,想到自家兄弟如意道人跟自己说的话,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道,“九首妖王,你且在山中多待几日,顺便看一下即将举行的赏宝会也行,关于洞府之事,包在我身上。”

第一六五章 倒霉的铁扇 被桃花的牛魔王

如意道人送走李元丰,踱步回来,见厅外深柳新竹,潇潇洒洒,树色夹杂水光,弥漫进来,氤氲一片晴绿。

案上鹤嘴铜炉,高有三尺,展翼曲颈,烟云袅袅。

牛魔王坐在云榻上,目光炯然有神,自顶门之上,冲出一道明光,倏尔散开,化为玉简相,里面字字跃空,流光溢彩,左右缠绕,化为不同人影,或高冠古服,手持竹杖,贝叶灵文,时时浮现,或闭目端坐于千峰万山之中,以星辰为棋,或长眉垂地,鱼龙簇拥,鼓声不断,或坐在池前,梅花易数,玄妙非常,等等等等。

诸般景象,走马楼台一样,不停生灭。

万千的澄明若莲花,吞吐香气。

叮当,

冥冥之中,一声钟响,若火星灿然落下,在人影之中,激射出三尺星光,蔚然成画,仔细看去,里面有崇山峻岭,有高谷深潭,有森绿万顷,千姿百态,正是北俱芦洲各地的景象。

如意道人看在眼中,知道自家大兄在施展神算,寻找北俱芦洲中可能存在的风水宝地。

不得不说,大力牛魔王是个很不错的人,答应李元丰后,雷厉风行,立刻行动,而且全力以赴,不惜消耗元气,力求做到最好。

如意道人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插不上手,于是自顾自找藤椅在窗前坐下,开窗波光粼粼,荡入眼中,满是鲜活,让人神骨一清。

“嗯?”

如意道人坐下后,不知为何,目中余光一瞥,似乎发现厅中的铁扇公主面色不虞?

且说李元丰,沿原路返回水上浮阁。

不知不觉,星斗满天。

星辉鹤唳齐齐入门中,徘徊不前。

留下云水数片,似鸾鹤轻舞,来来回回。

李元丰眉宇间凝着光,洞府之事,既然大力牛魔王答应,再加上自己有出手之谊,对方肯定会办得妥妥的,不用担心,倒是那个铁扇公主的反应,有点不一样。

在本来,李元丰来天雷山还有一事,就是交好大力牛魔王,毕竟对方是西游记中浓墨重彩的人物,无论自身,还是其妻铁扇公主,其儿子红孩儿,都是有分量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以后的西游中,能够有更多辗转腾挪的空间。

可现在来看,恐怕计划不如变化。

李元丰站在檐下,环顾四下晴霁,水天一色,不知为何,铁扇公主对自己第一印象很差,到时候枕边风一吹,岂是不靠谱的交情能够比拟的?

至于拆散两人,想都不用想。

因为大力牛魔王果真如自己所想,身负项光,脑生五彩,清气升腾凝华盖,多宝徐来驻道语,明明白白的仙道路子。

而铁扇公主即使出身于修罗血海,同样翩然若仙,黄庭有书。

两个人相遇,相知,以后结婚,恐怕冥冥有定数。

或者换个说法,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大能的安排。

李元丰想到在西游记书中所写,铁扇公主后来得了正果,经藏之中万古留名,由此可见,她或素有慧根,或和佛门说不清道不明。

至于牛魔王,则是被打败后,带去西天。

李元丰若有所思,牛魔王虽英雄气十足,慷慨好义,可贪酒好色,喜新厌旧,不然的话,以后也不会舍下铁扇公主,去和一个玉面狐狸勾勾搭搭,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既然如此,不妨自己助牛魔王一臂之力,或早早将玉面狐狸送到牛魔王身边,或者干脆通过玉香狐王联系姿色绝佳的狐狸精,让牛魔王早一点外面彩旗飘飘?

“可以试一试。”

铁扇公主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对李元丰身上的天妖气机的厌恶,一不小心被对方察觉不说,还让自己以后的婚后生活平添了三分变数和坎坷。

李元丰目光一瞥,见毗沙凉风站在跟前,黑色镰刀不离身,鹿皮靴子,裙裾只遮住一只腿,另一个浑圆修长,白皙如玉,笔直似圆规一样。

其九尺身高,亭亭玉立,一眼看去,全是腿。

“毗沙凉风,”

李元丰与之并肩而立,人向月,霜满地,问道,“你出身的修罗血海是个什么样子?”

“修罗血海,”

毗沙凉风美眸睁开,人自纤丽,声音在夜风中,有一种洗去尘埃的珠玉,道,“修罗血海不在天界,不在地仙界,近乎幽冥,是真正的血海。里面自成天地,孕育种族,由于先天沾染凶戾,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好斗嗜杀,死亡是常有的事儿。”

“与修罗血海比,北俱芦洲都平和不少。”

“果然这样。”

李元丰曾在妖师宫中阅读过此类典籍,虽然寥寥,记录很少,毕竟修罗血海排斥外来者,非很有实力者难以立足,道,“修罗血海杀戮不断,主要还是因为众族并起,都野心勃勃,于是征战四方,想要一统。”

“战乱纷纷,不出真正的血海王者,杀戮不会绝。”

实际上,在李元丰看来,修罗血海虽神秘,不为外人所知,但北俱芦洲才是真正的妖魔横生,上古各种遗老遗少藏在空间中,水深不可测度。

但也正因为这样,北俱芦洲大小妖怪间常有冲突,但不会扩展到整个北俱芦洲,都在自己各自地盘范围内争锋。

至于妄想一统北俱芦洲的,除非脑子坏掉的,没有人敢有这个想法。

“或许吧。”

毗沙凉风抱着黑镰刀,望向夜空,肤白如玉,身材玲珑,话语之中,并没有对修罗血海这样杀戮丛生的抱怨,反而有一种期待,开口道,“但真要有一天,有人能够统一血海,成为真正的王者的话,肯定会震动三界的。”

“修罗血海,罗刹女,”

李元丰心中念叨,修罗血海这般地盘,对于外人来讲,肯定是神秘可怕,恨不得避开,但对于天地间的大势力比如最爱布局的道门和佛门来说,或许早就觊觎。

血海各族连年征战不休,除了先天沾染凶戾之气好斗外,会不会是有道门和佛门的插手和挑拨?

想一想,能够在杀戮不绝的血海中出现一个像铁扇公主这样仙姿飘逸的女仙,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元丰在天雷山中清闲下来,在等待牛魔王答复的日子里,或是陪着来自于修罗血海的毗沙凉风聊聊天,兴致来了打一场切磋一下,或是联系妖师宫内,看一看有没有勾人的小妖精,以后用来破坏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爱情故事和婚后生活,或是和赤尻马猴一起,参加如意道人举办的赏宝会。

这一日,如意道人传信来,已经有了信儿,听到这,李元丰立刻赶去。

第一六六章 亭中两人对 马猴入玄门(求推荐票)

李元丰经过浮水长廊。

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深水筛金。

波光粼粼间,依稀见得菡萏丛生,叶子田田,莲香渺渺,天色水意,似溪前一竿钓起的晚秋,干干净净。

有出水的叶子,高有三五丈,阴翳在走廊栏杆上,若绿云冉冉,千头雨色,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李元丰嗅着淡淡的香气,人逢喜事精神爽,脚步轻快,很快来到目的地。

推门进去,竹树逶迤,格外静幽。

再然后,八角小亭在竹子后面,琉璃瓦,月牙窗,檐下停鹤,如意道人换了一身松竹法衣,头上挽着松松垮垮的道髻,背后如意钩子徐徐转动,正在亭中泡茶。

竹幽,亭静,鸟不言。

小炉,煮茶,道人。

画面很静,有淡淡的光。

李元丰赞叹一声,他在天雷山中和如意道人打交道多了,原本书中模糊的在女儿国落胎泉的如意真仙形象动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仙道人物。

谈吐风雅,说话不疾不徐,知进退,明道理,难怪赤尻马猴能够与之交好,李元丰这段时间也是和这位道人走得很近。

最起码,要比那个正痴迷于铁扇公主,绕着她团团转的牛魔王感官要好很多。

“道友请坐。”

如意道人招呼李元丰入座,顶门上天花一转,托举一枚玉简叮咚落下,放到桌上,道,“这是整理的北俱芦洲内的风水宝地。”

李元丰拿起来,先说一句,道,“最近道友你忙于赏宝大会,本就不可开交,现在还得抽出时间来帮我的忙,真是辛苦了。”

“客气。”

如意道人用手摩挲着茶盅,上面镌刻红蕖出水,飞来好句,寂寂寥寥,他见李元丰看得认真,补充一句,道,“本来家兄想定的风水宝地都是无主之物,他一片好心,免得道友你和别人起了冲突。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主无主的都罗列出来,反正看一看,会有更多的选择。”

“那真多谢道友了。”

李元丰目光一亮,旋即隐去,牛魔王确实玄法高深,称得上神通广大,但为人有少许迂腐,这可是在北俱芦洲,什么有主无主,都一样的。

难道还会像其他部洲那样讲规矩,说道理,分个一万二三四万不成?

如意道人发现了李元丰的神情变化,微微低头,暗道果然如此,在交往中,他已经发现,这位九首妖王和自己的朋友马成还有自家兄长牛魔王都不一样,虽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但骨子里是那种妖道的凶戾和霸道,更加果断,更加有杀伐心思,顾虑很少。

可以说,有点不择手段。

但正是这样,如意道人才更和李元丰交好,因为在如意道人看来,以李元丰的妖师宫背景,再加上狠辣手段,可以在北俱芦洲混的风生水起。

有此强援,以后可备不时之需。

关于妖师宫背景,是李元丰主动透露的,反正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反而能够让对方高看一眼。

现在来看,果然如此,最起码,天雷山给李元丰准备的玉简是下了大功夫的。

李元丰观看玉简,连连点头,牛魔王称得上一个神通广大,玉简中记录的地方不少,而且大多合乎他心意。

小亭中寂静下来。

茶花在杯,青烟一缕。

一人喝茶,一人观书。

好一会,李元丰合上玉简,由衷地道,“如意道友,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请你转告贵大兄一声,再以后,我肯定会送他一份大礼,让他非常满意。”

嗯,大力牛魔王是个好人啊,只让他一个玉面狐狸实在是不好,自己要报答的话,怎么也得多给他找几房小的。

外面彩旗飘飘,一个玉面狐狸怎么飘地起来?肯定要多多益善。

一妻多妾,桃花满身,牛魔王肯定满意。

说到底,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如意道人可不知道李元丰正转着邪恶的心思,想要送女妖精们给牛魔王,破坏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之间的感情,他只觉得此时对方笑得有点诡异,于是笑得,“这个话,我会带给我大兄的。”

牛魔王为此事确实劳心费力,李元丰有所回报也是题中之义,对于具体的回报,如意道人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双方有来有回,相互走动,才会关系越来越好。

关系,在于走动,不然的话,再好的关系都难以维持,最后会成为形同陌路。

如意道人不问李元丰选择哪个地方,只是道,“待道友立下根基,重开洞府的时候,得广发英雄帖,到时候别忘记我们天雷山。”

“那是当然。”

李元丰哈哈一笑,如意道人愿意和他走动,他也愿意多条路,自然一拍即合,交谈甚欢。

亭中。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茶色新瓯,相得益彰。

李元丰喝完一杯茶后,想到一事,问道,“如意道友,我听马成讲,你劝他离开北俱芦洲?”

“马道友跟你说了?”

如意道人并不意外,背后如意钩子徐徐转动,天穹开霁,林间月明,演化出莫名之相,道,“马成本相是赤尻马猴,虽是妖身,但近乎于道体,天生适合修道炼玄。在北俱芦洲,实则不利于其成长,所以我想让他到我师门中。”

如意道人目光澄明,没有杂色,缓声道,“贫道的师门很复杂,同样很少现世,但在对待异类上,绝对是天地罕见。”

“重要是,对于赤尻马猴的培养,贫道的师门中有长辈是有经验的。”

对于如意道人背后的师门,李元丰有所猜测,至于具体的,对方不讲,猜不出来,毕竟自封神之战到现在,玄门之数,浩瀚若星河,超乎想象。

但有一点不容置疑,如意道人身上的仙气浩大纯正,绝对正宗,不是海上仙门的人能够比拟的。

不得不讲,像是赤尻马猴这样的四大灵猴,生来近仙,天生修道种子,难怪那位纪元之子孙猴子借运入世显出的本相也是灵猴相。

李元丰念头起伏,神情不变,笑道,“这对马贤弟是大好事啊,我会劝劝他,别辜负了道友一番心意。”

两人终于说完,李元丰告辞离开。

如意道人送到竹林外,小声道,“小心金鹏王,最近几天在山外抓到两三个个小妖,是金鹏王的人。”

第一六七章 提前夭折的鹏魔王

三日后,天雷山。

松树绿木,垂蔓生藤。

花径中,交横蒙罗,飒飒荫蔽自枝头落,像流水声从半空中坠地,响成一片。

在中央,有小阁,翼然俯崖,冷寂空幽。

李元丰坐在云榻上,目光炯炯,灿然生辉。

他对面,赤尻马猴脚下水光绵长,风乍起,波澜参差,似细生鳞甲,篆文生灭,衍生卦象,

“贤弟,”

李元丰声音清亮,对赤尻马猴道,“这次你入仙道,自可炼真求道,前程万里。”

仙道,炼气通天,顺应天地。

和他修炼的天妖道一样,只是一种直指大道的路途一样,无我无他。

而门派,才会有利益所求,从而冲突。

所以对赤尻马猴能够入仙道,得真经,李元丰很高兴。

不同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恐慌和战战兢兢,现在的李元丰,本身境界修为已是天象境,能够成为任何一个势力的中坚,又有妖师宫和娲皇宫的背景,再加上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后肯定不会至于于此。

以前李元丰只顾得自己,现在占住根脚了,则希望在以后求道的路上能够有三五朋友相伴。

在不同位置,会有不同想法,会有不同的行事手段。

赤尻马猴天生聪慧,晓阴阳,知人事,善于趋利避害,直觉敏锐,他能够感应到李元丰发自肺腑的诚意,微微颔首。

两个人,不再说话,静静而坐。

在周围,不闻人声,不听鸟语,静幽自然。

再然后,马成率先离开,根据如意道人留下的接引符令,前去寻找如意道人所说的山门所在。至于李元丰,也出了天雷山。

外面星落林间,春禽声声。

乔木苍苍,溪水来去。

李元丰穿梭其间,念头起伏。

这次来天雷山,不只得到北俱芦洲不少风水宝地的位置,还结识了牛魔王和如意道人,见到了铁扇公主,意外听说修罗血海。再加上赤尻马猴入仙道,称得上满载而归,功德圆满。

“这样的话,”

李元丰将所有念头压下,眸子中,迸射出寒芒,喃喃道,“金鹏王。”

金鹏王坐在阁中的竹椅上,他头戴星冠,身披法衣,身后金灿灿一片,眉宇间有一种化不开的阴戾,让人退避三舍。

金鹏王最近心情不好,原本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更为暴躁,动辄杀人,身上的凶戾之气浓的化不开。

不知何时,金鹏王蓦然一动,自额头宝冠上,迸射出一道明光,倏尔一转,似星斗落水中,不可收拾,来回碰撞,隐隐成一镜面。

随时间推移,镜面似被人用手拭去尘土,纤毫毕现。

在中央,出现一个道人,端坐莲台,手持玉如意,看不清面容,但身后玄气升腾,连绵不绝。

即使隔得很远,都能感应到无上威势。

“金鹏儿,”

道人坐莲台,凭玉几,持如意,仙风道骨,声音若山水行空,有一种莫名,道,“你应该启程前往东胜神洲了。”

金鹏王身后羽翼展开,向两侧延伸,金灿灿的翎毛抖动,很有一种须发皆张的愤怒样子,咬牙道,“我要杀了个那个怪鸟,才会去东胜神洲。”

道人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眉头皱了皱,压下心中不快,耐心地道,“金鹏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你到东胜神洲寻到机缘,成功提升实力,自可快意恩仇,何等痛快。”

道人的声音为之一变,若云中鹤,回曲婉转,嘹亮激越,自自然然引起莫名,让人容易信服。

显而易见,这可是一种难见的音功,且修炼非常深,随风潜入夜,人所不能知。

金鹏王明显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但这个时候,身上蓦然有血气一冲,血脉中的不凡发威,让他眸子充血,不经意间破去神通,道,“不可能,不杀怪鸟,我不会去东胜神洲。”

“你,”

道人对金鹏王的不听话很不满,但自己离得太远,能够用言语来施展神通已是极限,没有他法,再想到对方是宗门布置中非常重要的棋子,也只能答应下来,道,“既然你坚持,门中会助你一臂之力。”

金鹏王大喜,自座上起来,用力挥了一下衣袖,道,“杀了他,我马上动身前往东胜神洲,以我的遁速,绝对不会耽误事情。”

道人的声音继续传出,道,“不能在天雷山动手,牛魔王那一方,现在不便与之冲突。”

“知道。”

金鹏王虽然很想连天雷山上那个如意道人一起收拾了,但他同样知道牛魔王可不是浪得虚名,是有真实力的,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只派小妖在天雷山门口把风,早就直接领人冲进去了。

道人见金鹏王这样,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进行布置,突然间,有所感应。

在同时,金鹏王发现不对,抬起头,就见到原本晴空万里,不见纤云阴翳,突然间,妖云滚滚而来,充塞于其间,铺天盖地。

再然后,一只庞大无匹的利爪自云中探出,所到之处,山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在掌面上跳跃,如珠走玉盘,滚来滚去,难以收拾。

洞府的禁制法阵纸糊的一样,被利爪连根拔起。

“糟糕。”

镜光中的道人目光遥遥看来,似乎见到这样的声势,平稳的语气中少见地出现了动摇,本来在金鹏王的洞府中,门中是有特殊的禁制法阵布置的,但由于计划要去东胜神洲,以防留下蛛丝马迹,最近已经撤去。

可没有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有大敌强势上门。

“金鹏王,受死!”

来人正是李元丰,他可不像牛魔王那样性格宽厚,自得知金鹏王誓不罢休后,就决定下手为强,打杀金鹏王。

至于能够顺利找到金鹏王,还要多亏如意道人,他斗法能力一般,但精通不少玄妙神通道术,不知用何法门居然推算出金鹏王的位置。

再然后,李元丰借助指引,以雷霆版速度杀上门来。

“受死。”

不同于在天雷山的劝阻,这次李元丰上来就显出鬼车真身,顶天立地,五个头颅同时发威,特别是第二首年的毒液,第四首的重力控制,第五首的音波,配合起来,猛烈爆发,连仙人都得避其锋芒。

金鹏王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李元丰干脆利索地打倒。

第一六八章 圣人之法覆宙宇 早无三教是一家

李元丰神兵天降,双翅展开,若垂天之翼,身上翎羽抖动,金灿灿的光芒迸射,映入山中谷里,树上石下,氤氲一种赤色,像是铜汁一样。

他五首攒在一起,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利足如钩子,抓住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金鹏王,千山之力涌来,重到不可思议。

“啊,”

金鹏王大叫一声,声音凄厉,远远传出,若金铁之鸣,他这个时候才知道李元丰恐怖的实力,又惊又怒,不由得显出鹏鸟本相。

仔细看去,好一个神骏的大鹏鸟,只见其鸟首金翅,赤瞳神目,双翅展开,覆盖四下,长长的尾翼升腾半空,将周匝都遮蔽起来。

大鹏鸟的腹下,是一排排的利足,每一对都跟钩子一样,闪耀寒芒。

现在大鹏鸟感应到危险,全力施展,地动山摇。

“受死。”

李元丰施展天妖第四境天象境的恐怖实力,鬼车真身顶天立地,大到不可思议,沛然不可挡的妖力传到利爪上,狠狠抓住挣扎的金鹏王。

在同时,李元丰五个头颅相继发威,有的喷毒,携带强烈腐蚀之力,有的改变重力,让大鹏身子飞不起来,有的音波攻击,源源不断,剩下的两个,简直化为大锤,一下下径直砸下去,流星坠落一般,打在金鹏王的妖身上。

金鹏王拥有鹏鸟血脉,潜力很大,可按照其背后势力的安排,只有离开北俱芦洲到东胜神洲才可得到天鹏王遗蜕,从而成功晋升。

现在的大鹏鸟,空有潜力,没法兑换,遇到先发制人的李元丰,顿时被压制,打落尘埃,危在旦夕。

“金鹏王,”

李元丰十只眼睛乱转,照出惨绿的眸光,看向金鹏王,冷声道,“你今天难逃一死!”

“不,不,不,”

金鹏王大喊大叫,羽翼拍打,峰头削去,夷为平地,道,“本王将来是要当妖圣的,你不能杀我。”

“愚蠢。”

李元丰神情冰冷,张口吐出化血九曲珠,要将金鹏王打死。

在这个时候,金鹏王额头上的金冠迸射千百明光,交错成镜面,星辉璀璨,耀耀其华,道人的身影再次出现,断喝道,“住手。”

“仙道中人?”

李元丰展目看去,道人不知身在何地,但能够通过法器超远距离投影,已非常不简单,于是道,“你是何人,要阻本王斩杀这丑鸟?”

人大鹏鸟姿容神骏,何来一个丑字?

金鹏王听到,都要气得冒烟了,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到底谁是丑鸟?

“贫道乃长生观仪光道人,”

道人甩了甩手中拂尘,声音清清如玉,道,“此金鹏儿乃贫道师尊所收养之物,不容出差池。”

话语平淡,可不容置疑。

“长生观,”

李元丰眸光动了动,若有所思。

在妖师宫中,李元丰曾经翻阅典籍,阅读过一段历史,自从封神之后,圣人居于天外天,不再亲履凡尘,于是打发门下弟子各自建立道统,在地仙界中传道。

圣人弟子们神通广大,他们通常化出诸多化身,同时建立宗门。

在同时,要提及的是,圣人之道,包罗万象,玄妙无双。即使圣人亲传弟子,都不敢说能够完全参悟,何况以后的徒子徒孙?

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随时间推移,玄门壮大,门下弟子越多,他们对于圣人的道理有自己的认识,理念开始冲突,各说各有理,谁都说服不了谁。

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讲,真没有对错,圣人道理,本就是钻之弥坚,仰之弥高,诸般解释,都立在圣道之下。

当时经历过封神后的三清门人都是有恢宏之志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没有内斗,而是直接让有不同理念之人离开山门,在外开宗立派,自成一家。

这样的举动,一举将玄门大兴的兆头直接起势。

恒沙一样的门派出现,神通道术的发展,一日千里,光彩夺目。

原本三教不在,演化为诸天玄门。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圣人嫡传功德圆满隐去,宗派继续发展下去,相濡以沫减少,争斗冲突变多。虽然从渊源上讲,不少门派同出一脉,但相互间,已经形同陌路。

李元丰在书中就看到过,青玄宗,元始剑派,玉清宫,三个大宗同属玉清一脉,但三宗的人碰到就是冲突不断。

想一想,实属正常。

在世俗中,都有五服之说,出了五服,关系就远了。

宗门之中,即使刚开始同出一源,但传承上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有了宗门自己的利益,早就大不一样。他们现在争弟子,争资源,争正统,同源相见,分外眼红才是真的。

“长生观,”

李元丰目光炯炯,真要说起来,长生观同样出于玉清一脉,其宗门称其传承来自于自封神大战中大放异彩的赤精子,当然了,自称传承赤精子一脉的宗门,有的是赤精子真身所建,有的化身所建,有的甚至身前道童所建,弟子所建,等等等等。

不得不说,在诸多自称传承于赤精子的宗门中,现在的长生观是发展最好的。

“长生观,”

李元丰听完后,冷笑一声,要是以往,他可能会顾忌一二,但现在作为同样有大背景的人,岂能被对方一两句话就劝退?

再看到,金鹏王眼瞳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机,要是真放其离开,真的是放虎归山,必留后患。

要知道,金鹏王的潜力很高,现在只不过没有成长起来罢了。

而现在正值纪元之时,天运激荡,说不得金鹏王就有奇缘上身,来个突飞猛进。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外人读来都心中发毛,谁敢亲身体验?

“丑鸟自寻死路。”

李元丰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仿佛金戈声起,四下回音,道,“本王不管这丑鸟和你们长生观什么渊源,但他今日必死,谁都救不了他。”

说完之后,李元丰下了决心,不再迟疑,吐出法宝化血九曲珠,一下击破金鹏王的识海,干脆利落到无以复加。

第一六九章 第一次改变剧本人物的命运

李元丰祭出化血九曲珠,只是一下,打死金鹏王。

干脆利索,一击致命。

可怜的金鹏王可能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还是有高光时刻的,在东胜神洲得到天鹏王遗蜕,然后大出风头,杀出一个鹏魔王的凶名,并和孙猴子等人结拜,自封混天大圣,傲视群雄。

但现在,只能当了化血九曲珠珠下亡魂。

在以前,李元丰即使来到天地中,但由于人小力微,别说大势,连小势都影响不了,普通老百姓能干什么?在家异想天开,发发牢骚,当个键盘侠罢了,没有人在意的。

只有当李元丰晋升天象境大妖,再加上娲皇宫和妖师宫背景,有实力,有背景,开始放开手脚,才引起改变,让西游剧本中的人物命运有了偏移。

“你,”

长生观的仪光道人真没有想到李元丰这么干脆,居然一言不合就打杀了金鹏王,他面色变得铁青,手中拂尘啪掷到地上,星芒迸射,圈晕相碰,发出轻鸣,喝道,“好个贼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声色俱厉,蕴含滔天怒火。

金鹏王一死,宗门的不少布置成空,该如何向师尊交代?

“哈哈,”

对于仪光道人的威胁,李元丰大笑几声,然后倏尔敛去,眸光变得冰冷,道,“在北俱芦洲中,打生打死再正常不过,你要不服,就来部洲来找本王。”

李元丰昂扬身子,五首攒一起,十只眼睛乱晃,颇有一种睥睨之感,长生观名声不小,可自己背后的势力同样不是吃素的,对方敢真身来北俱芦洲的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仪光道人眼皮子乱跳,看到李元丰的样子,他真想持剑杀往北俱芦洲,宰掉这个可恶的家伙,但大局在前,有心无力啊。

不然的话,何必要培养金鹏王,直接冲到前台不更好?

啪嗒,

仪光道人最后看了李元丰一眼,似乎要将对方记到骨子里,然后散去镜光,重重明辉隐去,恢复寂静。

李元丰见此,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对方能够借助法器投影已是千难万难,至于说隔空出手,那简直无稽之谈。

这个天地的空间前所未有的稳固,即使是天妖道最起码要到第五重宇空境才可撕裂虚空,来去纵横。

对方虽然看上去气势不弱,但很明显没有这般神通。

按照仪光道人的想法,既然如此,就不用费口舌之利了。反正自己现在奈何不了他,就让他猖狂一时好了。这笔账暂且记下,以后总有还的时候。

李元丰明白对方的想法,并不在意。

既然入世修行,岂能平平和和?

劫数不断,自是常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不然的话,畏首畏尾,又怎么能后来居上?

李元丰压下诸般念头,驭使化血九曲珠,宝珠发出淡淡的光晕,照在金鹏王的尸身上,开始吞噬其精华。

毕竟金鹏王一身是宝,不能浪费。

可惜的是,北俱芦洲的妖王们通常没有多少积累,即使金鹏王这样的妖王也不例外,宝库空空,只有几件神兵利器。

李元丰本着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的信念,将金鹏王的洞府洗劫一空后,才从从容容上了云霄,要向西南方向去。

刚出来,忽然间,只听一声清啸,清清亮亮,似是鹤唳。

再仔细看,就见林杪之上,突然浮现出千百的月轮,大大小小,氤氲着水波般的光纹,不停颤动。

千百月明,积雨凝霜。

隐隐成剑阵,封锁前后左右。

“玄门剑阵?”

李元丰惊而不乱,他哼了一声,停住步子,张口一吐,一道毒液发出,腐蚀之力大盛。

腐蚀力量刚落,千百月轮同时一荡,自中央爆射出无量剑气,每一根都有锐利之气,像长矛,非常刚烈。

李元丰眼皮子垂下,挡住眸光,翎羽若衣裳般抖动,绚丽绽放,没有别的动作,就是以鬼车真身硬抗。

叮当,叮当,叮当,

剑光虽锐,但破不了鬼车真身的防御,只发出一阵急促似雨打芭蕉般的声音。

哗啦啦,

这个时候只见石猴人影一闪,长生观在门外伏击的人见自己剑气无功,立刻抽身而走,人随声动,叶摇竹影,杳然离去。

李元丰依稀见到一个背影,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背负一个四四方方的剑匣,造型古朴,上面隐有篆文,书写六个字,玄精灵宝聚玄。

字字如剑,锋芒毕露。

即使隔得很远,看上去,刺人眉宇。

“一件奇宝。”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仙道玄门这一点最是让人烦,他们炼气驭宝,非常善长,而且传承久远的宗门中少不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宝。

来人身上的这一剑匣,就有匪夷所思之功,不但悄无声息潜藏,而且离去后,难觅行踪,隔绝气机,不沾因果。

对于这个,李元丰只能叹息一声,法宝是人家的强项。

他修炼的天妖道,最为注重的是鬼车真身,修炼出的天妖法力日益温养,用在上面。

到现在为止,李元丰只有一件化血九曲珠,不只因为他没碰到过更好的,但主要还是因为已没有多余的妖力去祭炼。

或许待以后,境界再提升,再祭炼更多法宝。

“长生观,”

李元丰眯起眼,以后总有再打交道的机会。

“走。”

事情暂时了结,李元丰按照计划,腾空而起,辨明方向,展翅向西南方向去。

路上无话。这一日,李元丰双翅一收,稳稳当当落在崖头,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与翎羽交晕,浮光流彩,跃然相碰,美轮美奂。

他站在崖头,沐浴光华,法眼睁开,看向前方。

远山天净,云洗晴空,有一峰拔起,突兀向上,直插云霄。

再仔细看,山中绿萝紫藤,垂阴满地,瑶草琪花,随处可见,还有丹泉赤井,烟气袅袅,升腾起来,灵花朵朵。

真宝山一座,风水喜人。

“重阴山晓月洞,”

李元丰看在眼中,知道是自己的目的地,眸子中透着光彩。

轰隆隆,

下一刻,只见洞门打开,自里面走出两排妖兵妖将,在中央,簇拥一个妖王,戴金盔,披金甲,耳朵特别大。

妖王出来后,目中激射金光,直指在峰头上的李元丰,非常凌厉。

“何方贼子,敢来我通风大王府前?”

“通风妖王?”

李元丰见人出来,冷笑一声,十只眼睛中闪耀着惨绿的光,身子一起,飞腾下去,五个头颅伸出,不分先后,攻击向自洞府中出来的长耳朵妖王。

“来得好。”

通风妖王能够占据这一方宝地,当然不是善茬,他见李元丰来势汹汹,不躲不闪,径直迎上去,正面交锋。

两个妖王,斗在一起。

没有任何的废话,只有杀机凛然。

跟着通风妖王出来的小妖们见此局面,都很平静,觉得正常,北俱芦洲的妖王们战斗起来不需要理由,通风妖王已是他们在重阴山服侍的第三位妖王了。

铁打的小妖,流水的妖王,也是北俱芦洲的特色了。

到最后,还是李元丰技高一筹,硬生生将通风妖王击杀,成为重阴山新主人。

“见过大王。”

小妖们见李元丰脚踏通风妖王尸身,五个头颅昂然大叫的样子,轻车熟路地上前行礼祝贺。

第一七零章 开府建业 群妖齐来

重阴山,晓月洞。

室内蕉叶铺地,阴绿一片。

李元丰坐在窗前,他身子一侧放置有一个硕大的古铜色大瓶,瓶身花纹简单,古朴有韵,再往上,斜插一花,高高举起。

天光倾斜下来,落在瓶口,折射入内,照出花骨朵,含苞未放。

仔细看去,小小的花骨朵里,不时有团团簇簇的光炸开,明辉闪耀,霞彩流转,倏灭倏散,难以看明白。

“正是你用武之地了。”

李元丰看了一眼,笑了笑,口中念诵咒语。

下一刻,花骨朵盛开,万千光明激射,彼此交织,以室内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如同蜘蛛网一样,细细密密,密密麻麻。

金光牵线,恍若实质。

再然后,金线沉到地面中,和地气相连。

汩汩汩,

不知何时,原本空空如也的古铜瓶里响起水音,似从千山万水中来,有一种温温润润的生机弥漫开来,充塞室内,化为烟霞。

李元丰满意地点点头,他站起身,倚在古朴大瓶上,向外去看,在周匝,或水中,或岩下,或土里,时不时闪耀金芒,呈现莲花相。

“大功告成。”

李元丰眉宇间有喜色,这次在重阴山他再开洞府,可不再像黑云谷那样只当个落脚之地,而是要当自己的地盘经营,是基业所在。

正因为这样,为选址的问题,李元丰特意寻到牛魔王,让其指点迷津,而占据重阴山后,他又联系到苏妲己,自她手中讨来一件异宝。

这个异宝不是别的,正是在古铜瓶中的宝莲花,它扎根下去,自成六丁六甲十二宫神大阵,而且极具成长性,随时间推移,梳理地气,威能日增。

有此宝镇压,洞府才会固若金汤。

李元丰种好莲花后,推门出来,见从江站在檐下,玉光清清,人在影中,身姿如松。

“请帖都发出去了?”

李元丰活动了下身子,随口问道。

从江妖王身披青衣,神采奕奕,答道,“大王你重开洞府,立下根基,是天大的喜事儿,正要昭告四方。我已经安排人手全力去做了,尽可能邀请客人。”

“只是,”

从江顿了顿,眉宇间的忧色浮现,一闪而逝,道,“人多了,可能就杂了,到时候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事发生。”

“不用担心。”

李元丰踱着步子,十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他已经看出来,纪元开启后,或有所顾忌,或是其他原因,修为高深的大能之辈很少出现,现在敢大摇大摆出风头的,没有过于强横的。

君不见,花果山的那个猴子学艺归来,也才真仙境界?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和背景,有足够自信应付。

“属下明白。”

从江安下心来,拢在袖中的拳头攥了攥。

天雷山。

雨后新晴,凉风摇竹。

禽鸟一声低鸣,惊醒石前小鹿,苔花被踩,留下蹄痕。

如意道士用木簪子将发髻挽起,披了一件水火道袍,在树荫下,正在看李元丰的传信。

由于李元丰有意交好牛魔王和如意道人,所以不是简单的请帖。

“啧啧,”

如意道人将翻了几遍的书信放下,像是在品茶一样,赞叹道,“九首道友真的是果断干脆,先杀金鹏王,再占据重阴山,建立自己根基,大开英雄会,短短时间内,就有好大声势,魄力之大,真是少见。”

“还真让你说准了。”

大力牛魔王同样在场,他面容阳刚,看上去霸气侧漏,但性子实则平和,还有点懒惰,道,“九首果断是果断,但手段未免有点狠辣。”

如意道人知道自家兄长的脾气,笑一笑,没有说话,念头转动。

九首妖王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金鹏王有威胁,就先发制人,将之铲除,展现出恐怖的战斗力。

更为重要的是,不同于一般妖王,九首有勇更有谋,别的不说,只说其选择重阴山作为新洞府,就知道对方是深思熟虑过的。

重阴山确实是风水宝地,但同时,,四通八达,和其他妖王的交集很多,稍一风吹草动,就会传到耳中。

这样的地盘站稳不容易,只看被李元丰斩杀的通风大王已是第三任重阴山之主就知道其中的残酷,可只要成功,就会脱颖而出,没有人能够忽视。

如意道人知道九首背后有妖师宫的背景,他同样出身于宗门,明白大势力中彼此的竞争,任何人要上位,都得表现出能力,让高层看重。

九首敢于富贵险中求,勇于博出位,有实力,有自信,有决断,以后成长起来,定然会成在北俱芦洲的妖王中举足轻重,是个真正强援啊。

“强援,”

如意道人低低念叨一声,他可是深知,自己和自家兄长虽然现在在北俱芦洲落脚,但有一种格格不入,是外乡人,北俱芦洲到底是妖族的北俱芦洲,土生土长强大的土著妖王们,才容易在这一片土地上创造奇迹。

“好好准备一下礼品。”

如意道人吩咐身边人,非常仔细,道,“到时候我亲自前往。”

牛魔王打了个哈欠,似乎没有听到。

阿育山,小猕洞。

空间呈现一种纯青,不染凡尘。

在中央,古老桃树挺立,枝叶交盖,枝头之上,缀满团团簇簇的桃花,挤在一起,余香弥漫,横浸到人的眉宇中。

在桃树下,端坐一个猕猴相,他身子呈现棕灰色,尾巴很短,四肢修长,特别引入注目的的是他的眼睛,眼眶很深,像井口一样,里面的眼珠子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当猕猴转动眼珠子的时候,整个世界的色彩变得鲜活,有一种拭去铜镜上灰尘的明澈。

这个时候,猕猴正把玩手中的帖子,他的声音很细很小,道,“妖王九首占据重阴山,重开洞府,邀请众妖王,看样子很热闹。”

猕猴自桃树下站起来,身量很高,声音变得更细更小,道,“闭关这么久,该出去走一走了。”

不只猕猴王,其他接到李元丰帖子的妖王,也都有考量。

北俱芦洲本来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天运变得复杂,李元丰的帖子像是一块石子,打破了水平面的平静,让下面的风浪动起来。

第一七一章 猕猴王见禺狨王 牛魔王东渡神州(求订阅)

三个月后,重阴山前。

正值山中月渐西去,冷光下澈,照在林石之间,其若被秋水所洗,幽色冉冉,静幽平和。

须臾后,有金光迸射,倏尔上冲,蓊然带云气,四下霞气升腾,隐有呜咽的声音,像是笛声,很细很小,再然后,异象敛去,化为自小猕洞来的猕猴王,眼眶深深,不见其底,眸子璀璨生光华,他独自一个人,大摇大摆的。

“重阴山,”

猕猴王手搭凉棚,放到眉间,双目开合,有隐隐白光,洞彻所有,道,“山水相宜,地龙萌发,是个好地方。”

“记得上一任重阴山主叫通风大王?”

猕猴王想到此事,冷哼一声,要不是自己最近闭关修炼,只凭这个名字,自己也会杀上重阴山,将之斩杀。

“上去看看。”

因为这个,猕猴王对于素未谋面但斩杀了自称通风妖王的新一代重阴山主倒是有少许好感,他迈开步子,步履迅疾,来到山中。

山中很热闹,四下彩毡铺地,芦篷扎起,挂着红艳艳的大灯笼,三五成群的小妖们,聚在一起,好酒好肉,胡吹乱侃,不亦乐乎。

酒酣耳热间,还有一个豹子精甚至起来跳了一段舞,呜哩哇啦的,蹦蹦跶跶。

猕猴王看在眼中,脚下不停。

他越往前走,鼻子下意识抽动,面上渐渐露出惊疑之色。

这位妖王天生神通,能够捕风辨别气机,刚入山中,就察觉到一种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

猕猴王通过自己的神通发现,在山中的妖王很多都是新面孔,非常陌生,而以前熟悉的妖王们,寥寥无几。

“难道果然如师尊所讲?”

猕猴王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便宜师傅,暗自嘀咕一声,目中炯炯有光,要是真的,自己也不会甘于寂寞,正好大展身手。

正在此时,猕猴王若有所觉,转头看去,目光所见,有一片松树,根叶蟠结,扎在水中,苔痕斑驳,似是龙鳞一样,时间久了,已呈现古铜色,非常古朴。

在松树下,站着一个妖王,这妖王形似猴,但身小玲珑,尾长过肩,周匝自然有莫名的光萦绕,重重叠叠的,挡住面容。

“这个妖王,”

猕猴王抽了抽鼻子,鼻窍之中,七孔盘旋,结成奇妙篆文,仿佛有影子烙印上前,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猕猴王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天赋神通对上其人,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在同时,松下的妖王若有感应,目光转过来。

两人目光一碰,隐有火芒迸射。

晓月洞,洞府中。

李元丰端坐云榻,正与刚刚赶来的如意道人说话。

“如意道友,”

李元丰吩咐身前的侍女们将如意道人带来的白牙玉佩三百对,金玉满香丹一百葫芦,黑白勾玉五十双齐齐收下,才转头对如意道人道,“道友能够亲自赶来,已是不易,何必要准备如此多的礼物?”

李元丰语气隐有责怪,实则眉宇有喜色。

他当然不会责怪,而对于如意道人能来,并精心准备礼物,感到由衷的高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自己很重视,且有心交好!

李元丰现在虽有娲皇宫和妖师宫的背景,但他从来不会只在这个圈子里转来转去,而是不停地接触其他圈子,广交人脉。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任何世界任何年代,都是真知灼见。

“普普通通之物,聊表心意。”

如意道人身姿挺拔,目中有光,顶门上有一缕烟水冒出,汩汩汩升腾,折而往下,笔直一线,凝而不散,发出清音,越发显得仙风道骨,道,“还得祝贺道友立下洞府,根基深扎啊。”

“哈哈,”

李元丰大笑一声,看到室内铜瓶,瓶口斜插的莲花已盛开,万千的金芒生灭,来来去去,自己以后出去报名号,可以说重阴山九首大王了。

如意道人又说了几句,若有所指,道,“贫道在来的路上见到大大小小的妖王,近几百年来,北俱芦洲英杰辈出,不止有像道友这样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也有其他出彩之辈,部洲要热闹起来了。”

如意道人的话语含蓄,但意思明显。

北俱芦洲妖王的德性,人尽皆知,高傲,好斗,恃强凌弱,一言不合就厮杀,现在不断有新妖王出世,他们肯定不会消停。

“北俱芦洲何时不乱?”

李元丰十只眼睛睁开,落在山中,他同样看到,不少新晋的妖王出现,不惊反喜,道,“越乱,越容易大展拳脚啊。”

“道友好气魄。”

如意道人想到李元丰表现出的杀伐果断的性格,乱世出英雄,或许这样鼎沸的北俱芦洲要比平时的北俱芦洲更让对方如鱼得水。

“对了,”

李元丰蓦地想到一事,天光自小窗中投下来,落在他的身上,金灿灿一片,让他神情变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装作不在意地道,“我听道友讲,大力牛魔王是要动身前往东胜神洲?”

如意道人刚见面的时候就和李元丰提过,现在再听他说起,还以为李元丰对自家兄长不能来感到不舒服,于是解释道,“贫道大兄有急事要去做,不去不行,不然的话,肯定会跟贫道一起来了。”

李元丰可没有埋怨的意思,他只是想到,这个时间点,大力牛魔王去了东胜神洲,再出现的时候恐怕就是和孙悟空结拜。

这么说来,孙悟空也快要离开花果山前往菩提祖师那里去学艺了?

“如果这般,”

李元丰目中光芒闪耀,自己也得加快动作。

“道友?”

如意道人见李元丰怔住,半响无言,忍不住开口。

李元丰敛去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对如意道人道,“道友一人能来,就足矣。本王刚才问一下,主要也是过段时间计划去东胜神洲一行,说不得会碰上大力牛魔王啊。”

“原来这样。”

如意道人没有多想,要是寻常妖王,肯定会缩在部洲中,但像眼前的这一位战斗力堪比真仙人,背后又有妖师宫背景,去别的部洲逛一逛实属正常。

“走吧。”

李元丰招呼如意道人一声,道,“我们去见一见这次来的宾客们。”

在宾客两个字上,李元丰咬的格外重。

不像世俗中那样宾客上门,皆大欢喜,北俱芦洲的妖王们不是善茬,凑到一块,天知道会有多少事发生。

第一七二章 八荒洞开 一网打尽

洞府外。

冷云幽幽,林杪积雨。

森森然杀机弥漫,化为雾霭,又相互碰撞,余波触及山体,隐有回音,发出似洞箫一样的声音,声细而呜咽,哀怨绵长。

再加上冷风嗖嗖,整个天地,仿佛都染上黑色,隐隐有血的味道。

猕猴王抽了抽鼻子,感应到场中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里暗自笑了一声。

这重阴山新一代主人真的敢想敢干,居然邀请这么多妖王来观礼。

可场中的妖王们,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惯了的主儿,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现在聚在一起,谁都看谁不顺眼。

现在还勉强克制,但据猕猴王捕捉风中的气机来看,凶戾之气大盛,熊熊燃烧,充塞于四下,用不了多久,场中的妖王们就会先打起来。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猕猴王晃着自己很短的尾巴,心里在欢呼雀跃,自己闭关好久,好不容易出来,就能看到火爆的局面,真是太好了。

至于原本对于新一代重阴山之主打死通风妖王之事产生的些许好感,早就被看热闹的兴趣取代。

这个不大的猴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四下一寂,鸟兽息声,虫鸣戛然而止,落针可闻,每个人心头都觉得沉甸甸的,再然后,宏大的妖力从天而降,毫无掩饰般张开。

焰明如火,照耀半空,

夺目的光彩中,弥漫着凶戾,恍若实质。

猕猴王最是灵觉,感应到不同寻常,忙收起心中的幸灾乐祸,他身子挺直,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异象中央。

其他妖王虽然不像猕猴王那样灵觉,但都有所察觉。

轰隆隆,

当妖力积蓄到顶点的时候,蓦然向四下炸开,若火莲花绽放,妖异又夺目,在焰明莲花中央,李元丰昂首而立,五个头颅高高抬起,十只眼睛睁开,惨绿的眸光扫视,让任何一个与之对视的人都觉得心里发怵。

猕猴王退后一步,上下打量鬼车真身,见五个头颅两侧还有四个大包,鼓囊囊的,似乎随时能够钻出来,模样委实凶恶,暗自一凛,“这就是重阴山新一代的主人妖王九首?”

“看来,”

猕猴王抽了抽鼻子,捕捉到风中送来的气机,面色一变,这样凶戾残暴的力量肆无忌惮,横扫四方,比妖王的气质还要霸道蛮横。

什么时候,北俱芦洲冒出这样一个凶人了?

猕猴王有点忌惮,于是不言不语,静待他变。

不过猕猴王用目中余光观察到,和自己不对付的那个长尾巴的家伙现在抬着头,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莫非那家伙喜欢鸟,还是丑鸟?

李元丰强势登场,出其不意,让场面一静,但妖王们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小声嘀咕了。

“居然不化形,顶着个鸟身子出来了。”

“嚯嚯,五个脑袋的,不多见啊。”

“好丑,好丑。”

“弄得这么大声势,真当是杂戏团耍猴呢?”

“你说谁耍猴?”

最后说话的是个猴精,提着熟铁棍,横眉竖眼的。

北俱芦洲的妖王们,嘴巴很快。

李元丰大步流星来到场中,十只眼睛一转,就将山前所有尽收眼底,不由得暗自惊讶,看来来的人真是不少。不过绝大多数是相当于玄门元神境界的妖王,真正比拟仙人的大妖王,寥寥无几。

毕竟现在来讲,大妖王们是真正的霸主存在,他们架子不小,和自己又没交情,一般来讲,不会上门的。

再说了,自己也没有邀请他们。

“不过,”

李元丰还是发现,场中是有大妖王的,而且不止一两位,明显是不请自来的,但不同于自己天妖道的霸道,来的人似乎气机内敛,平平静静,让人看不清。

“大妖王,”

李元丰年轻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径直站在洞府门前,面对群妖,朗声道,“本王九首,要在重阴山新开洞府,诸位到场,做个见证。”

李元丰声音若雷霆,滚滚而过,四下回响。

他说完之后,手一招,一座石碑从半空中落下,轰隆一声,矗立在洞府门前,上面铁钩银画的大字:重阴山八荒洞。

六个字,幽深玄奇,又锋芒毕露,只是看一眼,就有一种凶戾冲顶。

从此重阴山上不再有晓月洞,而是八荒洞。

“重阴山八荒洞九首,”

猕猴王默念一句,北俱芦洲又会崛起一股新的势力啊。

他自身是大妖王,虽然没有大的雄心壮志,但对于大妖王的实力心知肚明,只要有想法,占地盘,拉人手,很快就会席卷的势头。

猕猴王扫视了在洞府前神色各异的妖王们,其中会不会有其他大妖王派来的探子?毕竟以前的大妖王都是自顾自开辟洞府,最多就是邀请三五个妖王朋友前来,很少这么到处洒帖子,邀请人的。

在这方面,李元丰手下的从江显然没这个认识,他还以为像在北俱芦洲外围那样,办得红红火火的,大家来认个门,以后好照应。

实际上,完全不一样。

一方面,在部洲内围,各大势力犬牙交错,更为复杂。另一方面,那种北俱芦洲外围的小妖王和李元丰的这种大妖王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开辟洞府立下根基带来的影响也截然不同。

当然了,李元丰知道这个,但他还推波助澜,是有自己的考虑。

猕猴王想到部洲现如今的复杂局面,下面暗流涌动,何去何从,让人看不明白,但未雨绸缪,早做准备的,肯定会有。

正在猕猴王胡思乱想的时候,已有一个妖王跳出来,尖声叫道,“九首妖王,你邀请我们千里迢迢来,难道就是看你立碑不成?”

“不错。

有人附和,他们跟李元丰素不相识,又从来没有来往,能够被请柬招来,要么是静极思动,坐不住的,想出去走走,要么就是心怀鬼胎,有别的打算。

反正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现在有人带头,乱哄哄的。

对于北俱芦洲妖王的德性,李元丰即使来到部洲时间不长但很是清楚,他让他们来,有自己的打算,直接开口,用云淡风轻却又不容拒绝地语气道,“本王八荒洞刚建,正好缺少人手,你等全部留下来,以后能够大展身手。”

一网打尽,强收小弟?

话语落下,场中众妖目瞪口呆。

第一七三章 心怀鬼胎 再见两圣

“你们没有听错。”

李元丰踱着步子,五首昂起,十只眼睛射出惨绿的光,扫视愣住的群妖,道,“既然来了,也看了,就不要走了,全待在八荒洞中,为本王效力。”

声音铿锵,发金石音,四下激荡,远远传开,将停在崖上的白鹤惊得连忙向云霄窜去。

“什么?”

洞府门前的妖王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合着他们不是来观礼,而是羊入虎口要被人一网打尽?

“若我们不答应呢?”

有一妖展袖出列,顶中作髻,黑发披肩,竖瞳如蛇,阴冷吓人,他肋下有黑影,若隐若现,拖到地面上。

如果在玄门和佛宗影响下的部洲中,这个时候,该群情激愤,有人以邀请其他人观礼的名义聚集人一网打尽,先喷他个满面桃花开。

不讲信誉!不守规矩!发失心疯!

可在北俱芦洲,妖王做事不需要讲什么道理,动辄喜怒,随时翻脸,反正实力够,就能横行,实力不够,折腾几次就完蛋了。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就是这样。

现在场中群妖震惊的也不是李元丰的突然翻脸,而是其胃口太大,居然要将所有人都留下,强行收入门下。

“不答应?”

李元丰十只眼睛齐齐看过去,惨绿的眸光大盛,有一种惊心动魄,让人从心底发憷,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休想。”

此妖尖叫一声,他本来是北俱芦洲一位大妖王吉祥小天王手下的大将,以前来过重阴山,知道是个风水宝地,现在一听换了主人,就自告奋勇前来打探消息,但却没有想到,自己心怀鬼胎,新一代重阴山主更是个狠角色,居然要将来山的妖王全部扣留,收为手下。

这等局面,此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也不能屈服,他仗着自己天赋神通不弱,身子一摇,化为一蛇,腹下有爪,肋下长翅,稍一扇动,就上了云霄,要逃之夭夭。

“给我下来。”

李元丰早有预谋,岂能会让一个和玄门外道元神差不多的蛇妖逃走?他第五首昂起,一道音波发出,蕴含着恐惧和祸乱,一下子就轰入蛇妖的灵台中。

啪嗒,

蛇妖灵台受创,自半空中坠落下来,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场中其他妖怪见了,倒吸一口冷气,这拿下的太轻松了吧?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元丰惨绿的眸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被他看到的妖王都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不敢直视。

可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在场的妖王们心怀鬼胎的不少,剩下的性子也极为桀骜跳脱,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于是很快联手冲击,大喊大叫:

“拼了。”

“上。”

“踏平洞府。”

众妖联手向前,勠力同心,齐齐向前,倒是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

“以卵击石。”

李元丰身子一摇,显出鬼车真身,身上翎羽随风抖动,焰明如火,熊熊燃烧,对众妖王的攻击全部挡住,利爪伸出,配合五个头颅的天赋,展现出洪荒异兽的强大。

五个头颅,不同的天赋神通,配合起来,连环打击,场中的妖王们,纷纷中招,没过多久,就一个个栽倒在地。

到最后,场中只剩下三个人。

一个是猕猴王,一个是和猕猴王暗中交锋长尾巴的家伙,另一个看上去是个普普通通的妖怪,白白净净的,众人倒下,就显出不同寻常之处,现在看去,人若在波影中,层层叠叠,看不清楚。

“九首妖王,果然霸道。”

此人说完,身子一摇,立刻从原地消失,只剩下圈圈晕晕的水光,隐有潮汐,来无影,去无踪。

“水宫的人?”

猕猴王这个时候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气机,有点惊讶,一是现在才发现,二是没有想到,水族的人会来部洲这么深的位置。

李元丰对水宫的人来去仿佛没有看在眼中,他正命令八荒洞中的小妖们出来,将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各路妖王们抬进洞府。

反正晕倒的妖王们暂时不会转醒,再用专门的困妖绳困住,不虞出现意外。

做完这个,李元丰才面对场中仅剩下的两位,笑道,“两位大妖王,不知道怎么称呼?”

猕猴王虽然对于眼前的怪鸟有点忌惮,但他身为能够与真仙抗衡的大妖王,自然有妖族强者的心态,开口答道,“本王小猕洞猕猴王。”

只是他的声音很细很小,乍一听,简直蚊子哼哼一样。

不只李元丰听得有点好笑,就连和猕猴王暗中较量过的长尾巴的那位都不由得看了猕猴王一眼,目中诧异之色毫不掩饰。

“本王阿育山小猕洞猕猴王。”

猕猴王看出两人的神情,不由得提高声音,只是发出的声音还是又细又轻,还像蚊子哼哼。

不得不说,这样的声音发出,惹人发笑,倒是让场中原本紧张的氛围为之一松。

“你们两个,”

猕猴王脑门冒火,他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的,要不是他感应到眼前两个人都很不好惹,自己战胜不了,现在就冲上去拧断他们的脖子。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禺狨王。”

长着长尾巴的大妖王目光澄明,声音低沉平稳。

“禺狨王?”

猕猴王第一次听说和自己不对眼的这个大妖王的名号,想了想,根本没有印象,好像据自己所知道的,北俱芦洲没有这号人物啊。

难道像九首这样横空出世的?

猕猴王本能觉得不是,反正这禺狨王身上披在一层迷雾里,非常神秘。

“猕猴王,禺狨王,”

两个人都不知道,当李元丰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中起了波澜,这是西游记中七大圣的两位啊,算上大力牛魔王,花果山的那个猴子,以及妖师宫改名的那个蛟龙,这就是五个了。

当然了,李元丰还不知道,七大圣中未来的鹏魔王已经夭折在他手中,实际上,七大圣只剩下最后一个他没碰到过。

禺狨王报名后,看向李元丰,神情莫名,道,“能够在这个时代,走天妖路子,还修炼到这等境界,实属罕见。”

“两位,”

李元丰没有邀请两人入洞府,虽然他们是西游记中有记载的七大圣之二,看上去也没有恶意,但鉴于妖王的恶劣行径,为了自己放心,也为了令他们两人放心,就吩咐小妖们搬来藤椅玉桌,在洞府门前坐下,道,“我们坐下说话。”

第一七四章 未雨绸缪待大事 羽翼丰满兴雷霆

三人落座。

案上玉瓯新茶,烟气氤氲,夹杂古铜壶中斜插的梅花暗香,相映成趣。

李元丰率先开口,问道,“两位来重阴山,不知何时?”

话语的意思,就是大妖王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猕猴王独具一格的蚊子音响起,直接道,“本王刚闭关出来,静极思动,正好听到你大开洞府,就来看一看。”

禺狨王人在烟云中,长尾竖起,似是旗杆,又若金松,同样没有隐瞒,答道,“正要离开北俱芦洲,前往东胜神洲,路过此地,见有不同寻常的妖气盘踞,故心有好奇,进来一观。”

这位未来的七大圣之一的存在指的是李元丰,毕竟修炼的天妖道,不同于现在的妖仙法门,凶戾之气冲霄,煞气滚滚。

李元丰攒在一起的五个头颅动了动,他发现,眼前两人说的真可能是实话,目中若有所思。

实际上,在西游记中的七个大圣,除去孙猴子和大力牛魔王外,其他五人都只提了一笔,没有来历,以后也不知所踪,神神秘秘的。

但毫无疑问,肯定都不是简单角色。

眼前的猕猴王和禺狨王两人近在咫尺,就让自己有一种难以把握的感觉。

猕猴王想到一事,突然发问,道,“九首妖王,本王可知道,你扣下的妖怪中可有几个是其他大妖王的手下,这么简单粗暴,难道不怕他们兴兵来打你重阴山?”

“哈哈,”

听到这个,李元丰一声长笑,如裂金石,有说不出的壮志,道,“就怕他们不来。”

话语落下,猕猴王和禺狨王相顾愕然。

虽然大妖王行事,不惧其他,时而作死,但这么嚣张霸道的,也是少见。

他们两人这么想,是因为不知道李元丰擒拿各路妖王,是有深意的,符合背后妖师宫最近的大动作。

因为妖师宫发现,道门佛宗对于北俱芦洲的野心超乎想象,他们鼓动龙宫水族占据外围不说,居然还早早在北俱芦洲内部暗布棋子,窃取气运。

不得不讲,在天机方面,即使妖师宫有妖族智者白泽坐镇,但在这方面,比起道门佛宗要差上不少,被人家步步领先。

当然了,妖师宫不是吃素的,以前不知道还罢了,现在知道了,立刻雷霆行动,要刮出道门和佛门的棋子。

现在李元丰的翻脸无情一网打尽,最为重要的就是配合背后妖师宫,甄别周围大妖王是否有道门佛门的后手,另一方面,趁着势头,收拢手下,丰满羽翼。

反正为妖师宫做事,底气十足。

接下来,三个大妖王在洞府门前随意交谈。

再然后,猕猴王先告辞离开,禺狨王紧跟其后,不过临走前,交给李元丰一物。

“这是毫毛?”

李元丰看着落在掌中金灿灿的猴毛,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能感受到这禺狨王的善意,以后有事,或许真可联系下。

想到这,李元丰将毫毛收起,回到洞府。

在宝座上坐定后,李元丰吩咐小妖们将被自己打晕的妖王们抬上来,然后取出自妖师宫中领到的拘妖金环,将之打入。

被水泼醒后,众妖王才反应过来,都做了阶下囚。

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北俱芦洲里的妖王们忠诚有限,或主动,或被动,都被李元丰收入麾下,暂时听令。

“真有人是大妖王派来的。”

李元丰从新收拢的手下中得到消息后,冷笑了几声,自己正好趁妖师宫大动作的春风,四下出击,打下更大的地盘。

毕竟换个时候,妖师宫的支持不会这么大。

别的不讲,只说用来拘役妖怪们的拘妖金环,要在平时,得为宫中作出贡献才可领取,哪里像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一样可以大手大脚使用?

“机会难得。”

李元丰目中有光,燃烧着希望和野心,扩大自己地盘,就可以养更多的妖兵妖将,任何时候,麾下的人手多了,都不是坏事。

再说了,李元丰还有不为人知的打算,现在北俱芦洲势力交匝,难以统一,但西游后,纪元大变,各大势力洗牌,未来之事,谁都说不清楚。

到时候,北俱芦洲未尝没有一统的机会。

李元丰坐在王座上,浮现翩翩。

半天后,李元丰唤来从江和玉香狐狸,这两个小妖王在离开黑云谷后四下流浪,躲躲藏藏,颠沛流离,磨砺了心志,现在重归李元丰麾下后,得到不少宝丹和功法,隐隐有突破的征兆,待真丹开神显,修炼出妖族元神,就是真正的妖王了。

“你们看守洞府,”

李元丰吩咐两人照看洞府,整顿妖兵妖将,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重阴山,向外冲去,杀气腾腾。

北俱芦洲,妖师宫。

楼台缥缈,红叶出林。

白云藏檐下,清光射斗门。

池前水光晕秋意,一层层,莫可名状。

白泽还是头戴银冠,坐在阁楼前,目中有智慧的光,正在听手下的汇报。

听完后,白泽微微一笑,道,“这个九首,倒是敢想敢干,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宫主,”

汇报的人头生羊角,银灿灿的,非常华美,有一种高贵,他皱了皱眉头,答道,“这九首在一段时间内掀起很大声势,连续出手,斩杀金鳞大王,长蝠翼王,擒下鼓山王,将他们手下全部收拢到麾下,现在兵精将广,虎视眈眈。”

汇报的人眉头皱成疙瘩,道,“现在来看,金鳞大王,长蝠翼王,甚至鼓山王,都不是佛门道门的暗棋,他们的遭遇,恐怕会引起其他妖王的狐死兔悲。”

“兔死狐悲?”

白泽面上的笑容敛去,变得冰冷非常,他声音默然,道,“念在同是妖族的份上,我们妖师宫乐于见到北俱芦洲内的妖族百花齐放,不会特意拘束。我们给他们自由,不是让他们放纵到无法无天,甚至甘于当道门和佛门的棋子,现在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清楚,在北俱芦洲,谁才是话事人。”

独苏晃了晃头上银灿灿的角,暗自思量,宫主说得有道理,现在北俱芦洲的大妖们有的闹得太不像话,是该震慑一下了。

“还有,”

白泽拢起衣袖,看向远处,目光幽幽,道,“我们妖族自从大战后衰败,就一蹶不振,旋即仙道大兴,妖族更是被人嫌弃。直到我们妖师宫集合智慧之力创出妖仙法门,妖族才开始休养生息,慢慢恢复。到现在,已有人成长起来了。”

“放他们出去,在北俱芦洲中历练一番,让他们尽快独当一面,以后我们妖族也不会被人嘲笑青黄不接。”

“不说这个了。”

白泽转过头,看向独苏,道,“你亲自跑一趟,带我手书,去见一见九首。”

第一七五章 奉命渡海去东胜 猴头下山要远游

重阴山,八荒洞。

新雨后,松风吹凉,竹叶清音。

嶙峋石色,晶澈明光。

李元丰坐在高座上,后面打起曲柄华盖,点缀宝石玛瑙,珠光宝气,他五首抬起,十只眼睛睁开,能够看到,在洞府的上空,氤氲金戈之气,来回激荡盘旋,层叠若战旗。

在连续拿下三个大妖王后,八荒洞的势力大涨,成为这一区域首屈一指的大妖王。

地盘扩大,妖兵妖将来投,欣欣然有兴旺姿态。

李元丰将新收下的鼓山王,已凝结妖族元神晋升到妖王的从江和玉香狐狸全部安排下去,一个训练妖兵妖将,一个管理内政,梳理地盘,一个在外游走,联系结交。

三妖配合,尽心尽力。

“鼓山王,”

李元丰想到自己降服的第一个大妖王,心中有点好笑,对方真是大妖王中的奇葩,居然这么贪生怕死,不过现在来看,训练妖兵妖将是一把好手难道是个智将不成?

正在此时,他若有感应,念头一起,撤去洞府的禁制。

下一刻,水引莲开,四下垂光,独苏乘坐宝辇,自外面来,无声无息。

“见过大人。”

李元丰认出独苏,知道这位是宫主白泽的左膀右臂,连忙上前行礼。

独苏自宝辇上下来,目光在李元丰身上打量,真人不可貌相,这个样子竟然连续斩杀了两个大妖王,而且毫发无伤,后浪推前浪啊。

独苏当年也是凶戾强势的主儿,只是经历过数个纪元后,即使勉强存活下来,但已经日薄西山,没了那股子劲,现在见到雄姿英发的李元丰,倒是忆起自己往昔曾经的峥嵘。

每个纪元,都有自己的弄潮儿。

以前的英雄气,抵不过天地纪元破灭的磨砺,除非真到宫主白泽那个境界,才能不惧纪元破灭,在每个纪元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独苏压下念头,面上带出淡淡的笑容,道,“九首,宫主对你最近的表现很满意。”

“都是宫中支持。”

李元丰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有妖师宫撑腰,他不可能这么强势,同样要没有妖师宫提供的拘妖金环等等等等,他的麾下也不可能滚雪球一样崛起。

“嗯。”

独苏自袖中取出一手令,交给李元丰,道,“宫主交给你的。”

李元丰展开一看,目中有惊诧之色,旋即迅速隐去,然后抬起头,问道,“宫主让我去东胜神洲?”

“不错。”

李元丰极力压下心中的情绪,不让人看出端倪,故意问道,“东胜神洲多岛而少国,远远比不上我们北俱芦洲,去东胜神洲干什么?”

独苏板起脸,哼了一声,道,“宫主的安排,问这么多干什么?照搬就是了。”

“是。”

李元丰答应一声,又想到一事,问道,“不知道可有其他人与我同行?”

“没有。”

“覆海没去?”

李元丰暗自嘀咕一声,莫非自己要顶替原本的覆海大圣,成九首大圣了?想一想妖族的圣者,他们要称圣的话,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

独苏自然不知道李元丰的胡思乱想,郑重叮嘱道,“宫主交代的事儿,可要放在心上,不然的话,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明白。”

李元丰反应过来,本来他还想找个机会去花果山见一见孙猴子,现在有了白泽的指令,岂不更好?

“好好准备。”

独苏传完令后,也不停留,上了宝辇,须臾后,化为祥光一道,冲出重阴山,回归妖师宫去了。

殿中安静下来。

屏风上,明月下山,一片霜白。

清清冷冷的光,照出李元丰阴晴不定的神情。

李元丰取出白泽的手令,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很简单,意思就是去东胜神洲,然后就没了,那就是能便宜行事。

“这么看来,”

李元丰念头转动,对于孙猴子,天地间的大能们是知道的,或可引导,但其他的,就没法控制。

说到底,孙猴子秉承纪元大运,鬼神辟易,也不会被控制。

“待一阵子前往东胜神洲。”

李元丰算一算时间,闭上眼睛,顶门上冲去一道光,妖气覆盖四下,黑压压一片。

东胜神洲,花果山。

孙猴子在宴席间,无端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猴王垂泪,吓得群猴都跳起来,连忙询问,“大王,现在无忧无虑,快活非常,为何烦恼?”

“今虽无人管,但有寿命之限,让人烦恼。”

孙猴子摸了摸脑袋,声音闷闷的。

“这个,”

群猴听到猴王的回答,左看右看,无能为力。

“不愧是秉承大运,应纪元降世。”

观世音附身的通臂猿猴见此局面,暗自点头,难怪宗门不惜代价也要将之收入门下,真的是璞玉,成长起来,成就不可估量。

观世音想了想,所附身的老猿出列,大声道,“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如今五虫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阎王老子所管。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

孙猴子一听,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三两步来到老猿跟前,急声道,“他们在哪里?我要去找!”

观世音轻轻一笑,答道,“只在阎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内人所罕见,非大机缘,大智慧,大坚持,难以寻到”

她顿了顿,继续道,“大王,你现在自由自在,号令四方,真要吃这个苦去找?”

“本王不怕吃苦。”

“吃苦是必要的。”

观世音眸中有光,声音变得有一种拷问,道,“大王,你要想清楚,可能你吃过苦,很多苦,但没有机缘,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跑,但得不到仙缘。”

“这个,”

孙猴子有点犹豫,他不怕吃苦,可白吃苦没收获太痛苦了。

“大王,还是留在山中吧。”

其他猴子光想一想就觉得残酷,连忙劝说。

孙猴子陷入沉思,神情变化不定,他又觉得焦躁,走来走去。

观世音所附身的老猿静静看着,沉默不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猴子终于有了决断,咬牙道,“我明日就下山,无论天涯海角,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不成功,绝不回来。”

说完此言,虚空之中,隐有梵音佛唱,金花坠落。

众猴子看不到异象,只觉得他们的大王这一刻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一七六章 天蓬元帅 傲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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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西方极乐世界。

菩提树下,如来端坐千叶莲花。

他檀金宝身,肉髻之上,升腾起千百佛光,呈经幢状,亿万的佛门经典在流转,不停碰撞,垂落金芒,演绎出不可思议之相。

冥冥之中的诵经声,此起彼伏。

不知何时,在功德池上,一朵金莲盛开,然后裙裾摇摆,环佩叮咚,观世音手持羊脂玉净瓶,斜插杨柳枝,踱步出来。

观世音现身后,同样来到菩提树下。

如来睁开眼,诵经声戛然而止,他看向观世音,开口道,“安排妥当了?”

观世音用手托玉净瓶,声音不大,答道,“已离开花果山,恐怕得经历一番磨难,才能够到祖师之地。”

如来瞳中有无量光,笑道,“菩萨你见多识广,觉得如何?”

观世音当然知道如来所问何事,略一沉吟,抬起头,同样面带笑容,道,“天地生成,造化成就,有大气运,大智慧,大机缘,以后前程不可限量。”

“看来以后我们西方极乐世界又要多一尊了不得的佛陀。”

如来拈花而笑,目有智慧,道,“果然天兴佛门。”

观世音点点头,看样子很是赞同,道,“天兴佛门。”

“既然猴头已离开花果山,”

如来佛目光下澈,看向地仙界,字字有莲香,道,“那我们就静待消息吧。”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寂下来。

诵经声再次响起,梵音如飞雨。

天界,天庭。

天河水滔滔,横无涯岸。

万千星光激射入内,和波光交晕,上下澄明。

曾经在北海钧元宫出现过的伏波大将军冯毅头戴金盔,身披锁子甲,腰悬宝剑,剑穗金黄,随风摇曳,正看着水军的演练。

伏波大将军满面严肃,身子站的笔直。

不知道过了多久,伏波大将军都站累了,他环视左右,小声问道,“怎么大元帅还没来?不是说今日来巡查?”

伏波大将军急啊,他提前听到风声,于是早早布置,准备给下来微服私访的天蓬大元帅一个好印象,结果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

“消息绝对可靠。”

跟在伏波大将军跟前的是他的亲信,同样苦着脸,几乎成苦瓜相了,道,“我可是费了很大心思才从大帅身边人那里得到的。”

“非常可靠。”

亲信苦着脸,吞吞吐吐道,“就怕,就怕……”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快说!”

伏波大将军等地心浮气躁,火气很大。

在大将军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亲信小声道,“就怕大元帅不是喝酒喝多了,或者又去月宫看嫦娥,被人追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就忘了这事儿。”

“这个,”

伏波大将军噎住,说得很有道理啊,以大元帅的性格,十之七八会这样。

正在此时,只听鼓声响起,伏波大将军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一个人从远处来,头上的法冠已掉了一个带子,身上的法衣上有着纤小的脚印,还不是一个,最少七八个,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摇摇摆摆过来。

待走近一步看,来人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是个美男子,只是身上的气质有点古怪,和长相不协调。

看在眼中,让人觉得想笑。

“大帅。”

伏波大将军看到,心中一喜,连忙过来行礼,道,“见过大帅。”

“伏波啊,”

统御水军的天蓬大元帅努力绷着脸,用手拍着伏波大将军的肩膀,赞许道,“果然和本大帅一样勤劳,我很欣慰啊。”

伏波大将军努力才压下心里的吐槽,您勤劳是真勤劳,每天喝着小酒,看着嫦娥,忙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了,连本职动作都不做,将所有任务压给我们,完全当个甩手掌柜的。

不过等伏波将军出口,就不一样了,马上拍马屁道,“大帅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中,劝您多少次了,得注意身体啊,不能累着。大帅您呐,就是不听劝。”

天蓬大元帅照单全收,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

这个时候,听脚步声响起,有道童寻了过来,高声道,“天蓬大元帅,帝君有召。”

“帝君,”

懒散的青年人收起嬉皮笑脸,问清楚之后,嘀咕一声,道,“东华帝君啊,不知是何事。”

天蓬大元帅想不明白,不过帝君有召,他不敢怠慢,连忙回到宫中沐浴更衣,然后急急赶到大殿。

“帝君。”

天蓬元帅行礼之后,垂手而立,安安稳稳的,有一种沉凝的气质,完全不像平时的那么懒散和嬉皮笑脸。

东华帝君没有说话,而是多看了天蓬元帅几眼,把这青年人看得心惊肉跳的,暗自想:莫非广寒宫的人都告状到帝君跟前了?

正在天蓬元帅要主动承认的时候,东华帝君手中拂尘一摆,终于开口,道,“天蓬元帅,记得你以前是从地仙界飞升上来的?”

天蓬大元帅没想到东华帝君问这个,他没有犹豫,道,“臣下是从地仙界飞升上来,记得当年还是赤脚大仙接引的臣下。”

东极青华大帝听了,不再言语,摆摆手,令天蓬大元帅下去。

“臣告退。”

天蓬大元帅退下,只觉得莫名其妙,召唤莫名其妙,问话莫名其妙,帝君也莫名其妙。

“古怪,古怪,”

天蓬大元帅念叨几句,好在他是个开朗的性子,很快将之抛在脑后,回到自家宫殿,换了衣服后,就寻三五个好朋友,继续喝酒去了。

至于什么继续巡视水军的事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伏波大将军黑着脸:……

地仙界,东胜神洲。

在东胜神洲上,有一小国,叫做傲来国。

傲来国不大,但由于近年来风调雨顺,再加上国君不糊涂,所以是个太平时节。

远远看去,城池中,六街三市,万户千门,来来往往。

中央大街,四通八达,沿街各种各样的店铺和集市,有斗鸡,有臂鹰,有六博,有弹琴,斯斯文文的书生,白衣如雪的剑客,光着脑袋的僧人,彩裙飘舞的少女,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很是热闹。

这一日,忽起大风,覆盖整个城池。

在同时,早早到傲来国的李元丰睁开眼,看到妖风四起,笑道,“等了你这么久,终于学艺归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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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半路遇悟空 忽悠去龙宫

且说孙悟空来到傲来国上空,捻起诀来,念动咒语,继而一阵大风起,呼啦一声,若天囊破开,洒下亿万墨色,混黑一片,遮蔽天光。

大风所到,呜呜呜作响,夹杂鬼哭狼嚎,打得窗棂子啪啪啪的。

“好大的风啊。”

“快躲起来。”

“走啊。”

这样的大风,可吓坏了城池中的百姓,他们赶紧往家里跑,有扶老携幼的,有拖儿带女的,男人的咆哮,小娘子的尖叫,熊孩子的哭声,响成一片。

就连向来喜欢耀武扬威的兵士们,也撒开脚丫子飞奔,连兵器都丢在地上不要了。

“怪风,怪风啊。”

傲来国国主抱着自家的王妃,躲在高楼里,瑟瑟发抖。

“有趣。”

孙悟空见此,按落云头,蹦蹦跳跳的,直奔朝门里,然后寻到兵器馆武库里,展目看去,兵器架子上,全是无数兵器,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件件俱备。

“给我收。”

孙悟空见此,哈哈大笑,用手抓起一把毫毛,入口嚼烂,喷将出去,念动咒语,叫声:“变!”变做千百个小猴,都乱搬乱抢,有力的拿五七件,力小的拿三二件,尽数搬个罄净。

“走喽。”

做完这个,孙悟空架起云头,裹住洗劫来的各种兵器,跳出城池,美滋滋的,要赶回花果山,向手下们炫耀。

正在此时,天穹之上,蓦然来一片妖云,妖云来得很快很急,覆盖四下,其中有风雨雷霆,蕴含腐蚀的力量,难以用言语形容。

“什么东西?”

孙悟空反应很快,身子一抖,就躲了开来,但他摄来兵器却没有躲过,被妖云一荡,卷入其中,发出脆响。

孙悟空跳到一边,睁眼一看,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原来他好不容易从傲来国得来的兵器现在变得坑坑洼洼,完全成了一堆废铁。

“哇哇哇,”

孙悟空好气,劈手打出一道雷霆,震散眼前的妖云,道,“哪里来的妖怪,这么大的胆子,敢坏我兵器?”

霹雳声到,妖云散开,从其中露出五个头颅,然后焰明如火,照出鬼车真身,正是早就在守株待兔的李元丰。

孙悟空见眼前的鬼车真身委实凶恶,怒气更盛,又要上前撕打。

“且慢,”

李元丰前来可不是和猴头打架的,他一首下垂,挡住孙悟空,道,“有事慢慢说。”

“你坏了我的兵器,怎么慢慢说?”

孙悟空一手指着破破烂烂的兵器,一手指着李元丰,跳脚大叫,声音很大。

“原来是这个,”

李元丰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西游记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主角儿,就是一个金猴子,只是目光很亮,很凶,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来回旋绕,看不清楚。

他慢吞吞地道,“本王正在赶路,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将猴头你的兵器弄坏了。”

“不过,”

李元丰故意多了看几眼,凡人的兵器怎么可能抵挡了他故意弄出来的鬼车之毒,现在坑坑洼洼的,都腐烂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破铜烂铁,用不屑的语气开口道,“看你也是一介妖王,威风凛凛的,怎么弄一些凡人的破铜烂铁当宝贝疙瘩?丢不丢人?”

“不对,不对,你是猴子精,是丢妖啊。”

李元丰见到孙猴子,忍不住多调侃几句啊。

“啊,啊,啊,”

孙猴子被李元丰突如其来的小嘲讽弄得暴跳如雷,自己好不容易拿来的兵器被对方弄坏了不说,还被嘲讽为破铜烂铁,是可忍孰不可忍?

猴头体内的力量要沸腾了,他攥紧拳头,上前一步,睁大眼睛,作出凶狠状,道,“我不管你有意无意的,破坏了我的兵器,就得赔给我。不然的话,有砂锅大的拳头伺候!”

“这样的破铜烂铁我拿不出手。”

李元丰早有算计,听到猴子的话,慢吞吞地道,“再说了,我出门在外,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太多的兵器。不过,本大王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很多兵器,而且不是这样的凡兵,就不知道你这个猴头敢不敢和本大王一起去拿?”

听到前半句,猴子气得要杀人,等听到后半句,猴子则是双眼冒光,急切问道,“快说,快说,在哪里?”

孙猴子是知道的,自家花果山上的猴子们常年受日月精华滋养,个个身强体健,力大非凡,自己从傲来国卷回去的兵器用的也不会太顺手,只不过没有办法罢了。

现在有更好的去处,猴子一听就激动了。

有好的,谁喜欢凡人的破铜烂铁?

嗯,猴头被李元丰带的,眼光也高了,原本看到傲来国的兵器觉得不错,现在也嫌弃人家废铜烂铁了。

“本王知道是知道。”

李元丰故意卖关子,吞吞吐吐的,说得很慢,道,“但那个地方可不是傲来国这样的小地方,那地方防御森严,就怕你猴头胆子小,不敢去。”

“少啰里啰嗦的,一点都不爽利。”

孙悟空急的抓耳挠腮的,要不是看李元丰长得凶恶不好惹,他早跳过去,抓住李元丰的脖子大声吼叫了。

“要说天下之富贵,凡人的傲来国怎么比得上龙宫?”

李元丰见时机差不多了,果断吐出答案,道,“龙族最是爱财,喜欢收藏,龙宫之中的宝贝,无数年积累下来的,应有尽有,多到数不清。”

“龙宫,”

孙悟空听了,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问道,道,“怎么去?”

李元丰没有直接回答,他停在妖云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孙悟空几眼,把猴子看得浑身发毛,毫毛都站起来了,才自顾自说话,道,“看你光溜溜的,身上一件盔甲兵器都没有,要是能去龙宫,可以顺便配置整齐了,省得出来光溜溜的,丢人现眼啊,可半点没有猴王的威严。”

“你说得对。”

孙猴子叫了一声,他用拳头锤了一下,想象自己全身披挂金灿灿的样子,越发觉得身上空荡荡的不舒服,

“快说,快说怎么去。”

孙猴子蹦蹦跳跳,连声催促。

第一七八章 初到花果山 疑惑难自解(求推荐票)

李元丰停在半空中,身上焰明如火,照彻四下,开口道,“据我所知,花果山,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看猴头你应该会避水术,去不难。”

“在花果山,”

孙悟空面带笑容,身子一拔,就要急匆匆离开,他是个急性子。

“且慢。”

李元丰才不会这么放孙悟空走,他念头一起,又挡在猴头的前面。

“你挡路干什么?”

孙悟空眉毛竖起来,跟个筷子似的,道,“不让你赔偿了!”

“猴头你人不错。”

李元丰展开双翅,垂翼在天,十只眼睛有惨绿的光,赞叹了一句,似笑非笑,道,“可本王还没说完。龙宫确实豪富,应有尽有,但东海龙宫不仅有龙王坐镇,还有麾下虾兵虾将,多到不可胜数,虎穴龙潭可不是说着玩的,你一个小猴子去,还不被人生吃活剥了?”

“哈哈,”

孙悟空听了,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我自闻道已来,拜高人为师,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之功,筋斗云有莫大的神通,善能隐身遁身,起法摄法,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一个东海龙宫而已。”

猴子刚学艺归来,信心爆炸。

再加上三星斜月洞那一位只传授给他神通道术,没有教授其他,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人,猴头现在完全是无知无畏,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或许这才是纪元之中天运所钟的人的正确培养方式?

李元丰胡思乱想,神情不变,看向孙猴子,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陪你走一遭。”

“什么?”

孙悟空有点发怔,他看向李元丰问道,“你不是说龙宫有危险,为何还要跟我去?”

“正是龙宫有危险,本王才同你一起去。”

李元丰知道现在的孙悟空可谓气运贯空,无所不利,于是大义凛然地道,“本王毕竟不小心将你的兵器弄坏了,心里有点愧疚,要是再放你一个猴头独自去危险的龙宫,岂不是坑人?索性本王好人做到底,陪你一起去龙宫,拿到兵器才说。”

“吆喝,”

孙悟空听了,使劲打量了李元丰几眼,惊讶地道,“想不到你长得怪模怪样的,还是个好心肠。也罢,那你就跟着来,正好看一看本大王的威风煞气。”

“怪模怪样。”

李元丰嘴角抽了抽,双翅一展,道,“废话少说,猴头,走。”

“走。”

孙悟空架起妖风,在前面带路,李元丰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花果山。

花果山,十洲祖脉,三岛来龙。

崖高映日月,谷深可筛金。林前沙如霜雪,岩石水洗青碧。仙鹤衔来灵草,灵鹿在饮丹泉。紫青氤氲,宝井升腾,天下无双,不是用言语来形容的。

李元丰看到这一座仙山,只觉得莫名之气扑面而来,打在眉宇间,直入灵台,浑身上下,翎羽抖动,身上的焰明之色更浓。

能够孕育孙悟空的仙山,名不虚传。

自己的重阴山八荒洞虽然不错,但与之比起来,真的是金铁和珠玉的差别了。

妖和妖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妖的差距都大。

“大王,大王。”

“大王,大王,大王。”

两人刚到花果山,就有一群猴子围上来,大的,小的,老的,灰色的,黑色的,金色的,长毛的,短毛的,什么都有,蹦蹦跳跳,前前后后,吱吱叫个不停。

有老猿分开猴群,走上来,看了几眼,目中有诧异,问道,“大王,你不是去傲来国取兵器了?”

“这个猿猴,”

李元丰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一惊,他可是记得,在花果山上有通背猿猴,见闻很广,曾指点孙悟空前去学艺,也是他告诉孙悟空铁板桥下直通东海龙宫的。

当时读西游记书的时候,觉得有点古怪,老猿不简单啊。

念头转了转,李元丰目光横过去观看,发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猿猴,或许活得时间久了,气血有点不足,看上去有点颤颤巍巍的,乍一看,除了目光有点深邃外,看不出半点通背猿猴的风采。

按照西游记中所说,通背猿猴和赤尻马猴都是混世四猴,可自己认识的赤尻马猴马成天生异象,神通非凡,眼前老猿于之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莫非血脉缘由?”

李元丰心中思考,可惜的是,关于混世四猴他在妖师宫典籍中找过但记载寥寥,不知道是何缘由。

孙悟空听到询问,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按照李元丰的说辞,道,“傲来国的本大王去看了,都是些凡俗兵器,一碰就坏,差得很。”

孙悟空眼界高了,满脑子东海龙宫的神兵利刃,道,“那样的破铜烂铁可配不上我麾下的儿郎们,所以本王决定去东海龙宫走一趟。”

“东海龙宫,”

老猿听完,用手指了指远处的铁板桥,道,“铁板桥下通龙宫,不过大王要小心。”

“放心,”

孙悟空并不在乎,身上的猴毛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的,如同纯金打造的一样,道,“混世魔王这么凶恶都被我打死,不会出事的。”

“大王,威武。”

“威武。”

花果山的猴子们想到曾经混世魔王的残暴强大,又想到自家大王打翻混世魔王的英武不凡,不由得齐声大叫。

“儿郎们稍等,大王我去去就来。”

孙悟空听到众猴的呐喊声,热血沸腾,浑身是劲儿,他一个跟头,翻到铁板桥下,念了个闭水咒,身子一钻,就下了海。

“确实是个普通猿猴。”

李元丰暗自观察了一番说话的通背猿猴,没有发现异常,因为观世音在孙猴子离开花果山后就撤去了神念回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不然的话,也许有好戏。

李元丰见看不出异常,又见孙悟空已下海,于是双翅一展,不到两丈高的鬼车真身同样跟随过去,扎进海中。

李元丰赶上孙悟空,两个大妖脚下踏水,分开波浪,进入水路,直奔水底龙宫。

不多时,只听一声断喝,巡海夜叉出现,拦住去路,道,“尔等何人,速速停下。”

第一七九章 狐假虎威 大敲竹杠(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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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

孙悟空定睛一看,眸中金芒跳动,他提一口气,刚要开口,身后李元丰已经抢前一步,直面巡海夜叉,呵斥道,“好你个小贼,瞎了你的狗眼了!眼前这位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老龙王的近邻,为何不认识?”

声音洪亮如铜钟,四下皆闻,很有气势。

孙悟空话头被抢,只能鼓着眼睛,道,“不错,本大王乃天生圣人孙悟空。”

巡海夜叉座下的坐骑都被惊动了,差点把他甩了下去,喃喃一声,道,“天生圣人孙悟空。”

“快去通禀一声。”

李元丰在孙悟空跟前,十只眼睛神采莫名,惨绿的光芒隐隐三尺,将四下氤氲成绿色,道,“让你家龙王老儿准备好,在宫门外迎接。”

“马上就去。”

巡海夜叉看了孙悟空一眼,用手一圈坐骑的脖颈,手中分水刺展开,踏踏的声音响起,向原路回行。

李元丰眯着眼睛目送巡海夜叉消失不见,才一首转过来,看向孙悟空,眸光有点深,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还是你孙悟空名头大,报个名号,巡海夜叉就颠颠儿去了。”

“哈哈,”

孙悟空志得意满,顾盼生威,道,“那当然。”

李元丰没有说话,他以前的时候可在北海厮混了许久,很了解巡海夜叉们的性格,在水里向来傲气的很,岂会被报个名号就去通知自家龙王?

再说了,一般的巡海夜叉要见到龙王可不容易呐。

书中的主角,待遇真不一样。

“是气运牵引,还是早有安排?”

李元丰看不透,但他敢跟在孙悟空跟前,要分一点好处。

“我们走。”

猴子在前,李元丰跟在后面,两人大摇大摆,来到水晶宫前。

海水清浅,呈现黛绿色,晕光生辉,里面有山岳大小五彩斑斓的珊瑚,万万千千的鱼儿钻来钻去,好不活泼。

水晶宫在珊瑚下,四下有金青的光迸射,时不时激发细细的电弧,弯弯似月牙一样,由近及远,逐渐消散,汇聚成曲子。

水波水浪在宫殿前,自然而然平静下来。

李元丰再仔细看,就发现,在水晶宫前,有一中年人,头上戴冠,身披龙袍,额头有犄角,不到三尺,如黄金一般,正站在最前面。

在中年人的身后,男的英俊,女的美丽,看样子是龙子龙女,再往后,就是虾兵蟹将,圈圈层层,手持兵刃。

“东海龙王,”

李元丰站在孙悟空跟前,默默地看向水晶宫前的中年人,眉宇间有着威严,待再仔细看,对方身上的气机活泼泼的,有一种生机。

“活泼的生机,”

李元丰看在眼中,若有所思,据他在妖师宫所讲,能够撑得过纪元之难的身上都有一缕天地毁灭的腐朽,不知道圣人如何,但毫无疑问,连白泽那样的人都有。

可眼前的东海龙王明显是没有的,这说明对方是在这个纪元才当上的龙王?

以前的龙王们是没有抵挡住纪元破灭陨落了?还是藏在四海不知名的地方?

想一想,迷雾重重啊。

西游记书中的内容,只能做参考。

孙悟空没有这样的认识,也不知道李元丰所想,他见有人迎出来,就蹦跳着上前,大声道,“你这人可是东海龙王?”

“正是。”

东海龙王面上带出笑容,行了一礼,道,“上仙,孤乃东海龙王敖广是也。此地不是讲话之地,里面请。”

李元丰跟在后面,进入水晶宫,四下金玉满地,莲花灯悬,宝珠垂璎,玛瑙挂帘,富贵荣华之气,挡都挡不住。

时不时,角落中巨大老蚌半开半合,吐出袅袅烟气,有一种莫名的香气充塞于宫殿内,闻一闻,神清气爽,疲劳一空。

这烟气,不是别的,而是日月之精华,提炼出来,恍若实质。

“财大气粗。”

李元丰嗅到香气,心中有了决断,趁着跟在孙悟空跟前,狐假虎威一次,非得狠狠敲他们一笔,错过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一行人来到宫殿中央,落座后,有贝女献上茶,然后退下。

东海龙王看了眼五个脑袋的李元丰,目中闪过一缕古怪,旋即压下去,只对孙悟空,面带笑容,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

孙悟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随口答道,“我自出生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

“果不其然。”

李元丰在旁边听着,他通过这不长时间的交往,能够发现孙悟空豪爽,大咧咧的,有点心直口快,可对自己的师承半点不言,看来果然如书中所讲,菩提祖师不允许猴头报他的名字。

“菩提祖师是何方神圣?为何不允许猴头提?”

李元丰绝不会相信菩提祖师是怕孙悟空惹祸才不允许他提的,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玄妙。可惜的是,那等人物的所思所想所布置,不是现在能够窥视的。

“花果山,那真是近邻了。”

东海龙王笑得样子看上去很开心,恐怕连他子女都没见到过这么和蔼可亲的龙王,道,“来东海,不知道上仙有何事是老龙我能帮上忙的。”

“这个忙老龙王肯定能够帮得上。”

李元丰咳嗽一声,又抢了孙悟空一句,提他说出来,道,“花果山儿郎很多,要守护山洞,可奈何没有兵器。听说东海龙宫富甲天下,无人能及,所以来借一点点兵器。”

“还有,”

孙悟空想到一事,连忙补充道,“本大王我刚学艺归来,手中还没有趁手的兵器,老龙王你家大业大,享乐瑶宫贝阙,必有多余神器,都拿出来,让我看一看有没有顺眼的。”

东海龙王是要满足孙悟空要求的,虽然对方的要求有点狮子大开口,但还是没有拒绝,于是命令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

这大刀,刀刃如霜,柄绣纹理,如日月山河,给人一种沉重感,一看就不是凡物。

孙悟空却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老孙不会用刀。”

“那,”

龙王刚要把大刀收起来,却没有想到李元丰抢前一步,夺过大刀,对孙悟空道,“这刀不错,你用不着,可带回去,给花果山的猴元帅和猴大将用。”

“也是。”

孙悟空一怔,反应过来,面上带笑,道,“你说得对,本大王用不到,但门下儿孙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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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零章 受气的东海龙王 高开低走的迷雾

龙王听孙悟空这么说,也无可奈何,只能令鱼白鲌太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捍九股叉来。

“太轻,太轻了。”

孙猴子用脚挑起来,随意挽了个花,不满意,道,“,不趁手,不趁手。”

“上仙,”

东海龙王看着孙悟空的动作,眼皮子跳了跳,道,“上仙,这九股叉乃海底玄铁打造而成,重三千六百斤啊。”

“还是太轻,”

孙悟空见李元丰眼明手快将九股叉收起来,才大叫道,“老龙王,再换一个。”

“陛下,”

龟丞相凑到老龙王近前,声音压得很低,有点肉疼,道,“大捍刀和九股叉都是宫中的神兵利器啊,咱们手下的大将军们都眼馋的很。”

东海龙王本想着拿出来让孙悟空看一看,能否把他打发走,真看不上,收回去就行,没想到对方这么狡诈贪婪,居然自己看不中却还得拿回去,给花果山的猴子用?那群野猴子不怕折寿?

想到这,东海龙王不由得瞪了站在孙悟空跟前的李元丰一眼,就这个怪鸟,不然的话,那猴头想不起来。

李元丰注意到东海龙王的目光,攒在一起的五个头颅摆起来,冲东海龙王回了一个丑陋而不失微笑的笑容。

“老龙王,”

孙悟空见半天没动作,眉毛竖起来,道,“古人云:愁海龙王没宝哩!老龙王不要太小气。远亲不如近邻,本大王好不容易来求你一次,你这么不给俺老孙面子?”

孙悟空平时是个猢狲相,蹦蹦跳跳,大大咧咧的,可这一生气,眉宇间有煞气升腾,说不出的力量弥漫,升腾盘旋,让人恐惧。

不说宫中的龙子龙孙们吓了一跳,就连近在咫尺的李元丰都暗暗心惊,不愧是将来敢大闹天宫的主儿,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东海龙王见孙猴子发怒,拢起的袖子一摆,大声吩咐,道,“将宫中最重的方天画戟抬出来。”

“最重的方天画戟,”

猴子一听,来了兴趣,身上的煞气一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力量。”

东海龙王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异色,他看得清楚,刚才无形的压力似乎来自于对方本身,天生拥有的威严,真真是罕见。

“嘿呀,嘿呀,嘿呀。”

不多时,只听号子声响起,四个鱼便提督和鲤总兵抬出方天画戟,满头大汗,看样子累得不轻。

孙悟空见了,自座位上跳起,一个筋斗翻到场中,一只手用力,将七千二百斤重的方天画戟拿起来,轰隆一声,宛若打了个雷鸣。

好个猴子,单臂拎起方天画戟,舞得风雨不透。

整个大殿之中,寒光闪耀,凝若霜雪,积下厚厚一层。

稍一碰到,令人遍体生寒。

“这个猴子,”

李元丰站在一边,感应到寒意,再看孙悟空那个轻松样子,不由得心中赞叹,对方真的根底深厚啊,这一身的巨力肯定是先天拥有的。

想一想,自己当年刚刚降世在北海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神力,幸好的是,自己修炼之中,别有机缘,现在天象境了,不必对方差。

孙悟空蓦地一收,将方天画戟拎在手中,砸了砸嘴巴。

“上仙,”

东海龙王站起身,来到跟前,问道,“这是我们龙宫最重的兵器了,怎么样?”

“还是太轻啊,”

孙悟空叹一口气,意犹未尽,道,“发挥不出俺老孙全部的实力。”

“那就没办法了。”

老龙王扶了扶头上的金冠,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这是我们龙宫最重的神兵利器了。”

“咳咳,”

李元丰见此局面,知道接下来会有龙婆龙女提出定海神针,于是他来到场中,插话道,“老龙王,你不会是有意隐瞒吧?龙族豪富,天下人谁不知道?而四海之中,你东海居于第一。要说你没有更好的宝贝,我是不信的。”

李元丰摇摆着头颅,五个嘴巴同时发声,四下听得很清楚,道,“老龙王,不要吝啬啊,太小气了可不好。”

东海龙王见猴子的目光投过来,带着怀疑之色,连忙摇手道,“真没有了。”

“这个丑鸟。”

东海龙王看到又是李元丰跳出来,心中大骂,这丑鸟本王是记住你了,以后要是再碰到,非让你好看!

“老龙王红口白牙的,让人怎么相信啊。真要是随便扔几个普通的兵器出来,把我们打发走,我们也不知道不是?”

李元丰由于以前的遭遇,对水族是没有好感的,现在趁着孙猴子的威慑,不停地煽风点火,让东海龙王恨得牙根痒痒。

要不是心中克制,真的想招呼一声,让手下人把眼前这丑鸟乱棒打出去!

明明是他们欺上门来强要宝贝,自己好心款待不说,还拿出真宝贝,可他们胡搅蛮缠,得寸进尺,完全不要脸皮啊。

妖怪,真是没脸没皮!

可心中这么想,但东海龙王也心里急,要是不让眼前这猴头满意,自己也无法交代。

在此时,莫名的念头落下,一闪即逝,散在人群中,旋即一龙婆目中有奇彩,她少见地上前,拨开身前人,来到东海龙王跟前。

李元丰看到这一幕,却暗道一声来了,他运转体内妖力,将灵觉提到最强,

“什么事?”

东海龙王正烦着,见龙婆,皱了皱眉头。

龙婆压低声音,道,“大王,观看此圣,决非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也?”

东海龙王踱着步子,眉头紧锁,道,“那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

龙婆答道,“大王,我看此圣先前选兵器,都是觉得轻了,而我们龙宫中最重之物非那神铁莫属,试一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也是。”

东海龙王自己想不到他法,急于打发走猴头,所以将神铁之事,原原本本告知猴头,然后道,“扛不动,抬不动!须上仙亲去看看。”

“龙婆,”

李元丰早知道此事的过程,他的注意力却落在龙婆身上,原因很简单,刚才龙婆低声与东海龙王说话的时候,身子周匝弥漫着奇异的磁场,居然隔断自己的灵觉。

这样的能力,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龙婆所拥有的。

要知道,按照玄门的境界划分,只说大境界的话,通常是炼气,金丹,元神,真仙,天仙,金仙。

每前进一步,就是一个天堑,修行非常不容易。

像李元丰当年在钧元宫中见到的来自于天庭水军的伏波大将军,只不过是元神修为,像龙女敖鸾作为北海龙王亲生女儿,修道百年,也不过是战斗力比肩元神真人,真实境界还不到。

不能够以李元丰这样的主角和孙悟空这样的真、主角来衡量世界的层次,他们是有光环的人,其他人可没有。

龙宫水族人很多,寿命很长,但绝大多数修为都不高的,一个龙婆,龙宫不少,岂能超出仙人之上?

“看来猴子和如意金箍棒确实有缘。”

李元丰念头转动,对于有缘两个字,有点警惕,他真不知道,这个有缘是好是坏,毕竟按照猴子的出身和气运,不应该像西游记中那样高开低走啊。

第一八一章 神物择主焉知祸福 孙悟空得金箍棒

“快走。”

孙悟空蹦蹦跳跳,催促说话,在东海龙王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来到海藏中间,刚一到,就见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整个四下,弥漫着重重叠叠的云气天光,如同金色的水一样弥漫,满而不溢,自成玄音。

叮咚,叮咚,叮咚,

灿金的色彩,烂玉明辉,人刚进入,就有一种置身于金色汪洋中,隐隐间,有莫名的吟唱,不知从何而来,到哪里去。

镇海神针,名不虚传。

“大禹治水之用。”

李元丰看向金光中央,在那里,有一根铁柱,约有斗来粗,二丈有余长,玄妙的纹理衍生在上下两端,难以形容。

不由得,李元丰想到西游记中孙悟空在对上一个妖怪说的话:棒是九转镔铁炼,老君亲手炉中煅。禹王求得号神珍,四海八河为定验。中间星斗暗铺陈,两头箝裹黄金片。花纹密布鬼神惊,上造龙纹与凤篆。名号灵阳棒一条,深藏海藏人难见。

太上老君亲手炼制,大禹定四海八河,功德无量,真真是天地罕见的好宝贝。

“好宝贝。”

孙悟空见到定海神针,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一个跟头翻到场中,左看看,右摸摸,面上的欢喜怎么都挡不住,道,“忒粗忒长些,老孙用着不习惯啊,再短一点,再细一点。”

“粗长短细。”

李元丰听到这个,识海中不和谐的念头一闪而逝,有点想笑。

正如文中所讲,定海神针或者如意金箍棒,时间要大瓮来粗,或小些微如铁线,粗如南岳细如针,长短随吾心意变,孙悟空话刚落,铁棒就应声变化。

孙悟空见了,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他一把抓起,迭声道,“再短一点,再细一点。”

到最后,铁棍变化到丈二长,碗口粗细。

孙悟空握在手中,轻轻一动,棍影如山,来去纵横,称心如意,高兴地大笑,差点要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庆祝庆祝。

李元丰凑到近处一看,发现金棒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真如意金箍棒。”

李元丰看到,目中有复杂之色,孙悟空得到如意金箍棒,才是真正珠联璧合,一遇则风云动,以后降龙伏虎,一根铁棒,闹蟠桃宴,斗天庭仙,后来取经路上,更是降魔除妖,立下功劳。

可以说,孙悟空一身本领,这如意金箍棒至少得占四成之上。

“这个,”

东海龙王是不知道内情的,他看到原本被自己视作废铁的定海神针居然在孙悟空手中大小如意,再看到变化后的铁棒上龙纹凤理,霞光腾腾,给人一种压力,即使龙宫中很多稀世珍宝都难以比拟,不由得心中后悔。

他没法怨孙悟空,不由得迁怒给自己出主意的龙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都是你这个家伙乱出主意,把真宝贝平白送人了。

龙婆可没发现东海龙王的暗怒,她正迷迷瞪瞪的,刚才似乎自己睡着了,梦游?

“好宝贝。”

孙悟空拿着金箍棒,一个兴起,法力运转,棍起如山,打了一通,顿时间,整个海底有海啸之音,远远传来,地动山摇。

在这一刻,连水晶宫都有动摇的姿态。

“上仙莫要耍了。”

东海龙王见此,连忙上前来阻止,要是真让对方打下去,恐怕水晶宫的根基都要动摇了。

在同时,东海龙王也暗自纳闷,这水晶宫虽然是他的偏宫之一,但到底是下过功夫建设的,镌刻禁制法阵,勾连水脉,怎么这么不牢固?

还是对面手中的铁棍,威能强大如斯?

“好。”

孙悟空收起如意金箍棒,念了个咒,铁棍变成绣花针大小,塞入耳中。

“恭喜孙大王得此宝贝。”

李元丰上前一步,来到孙悟空跟前,叫悟空,自己又不是唐僧,猴头?有外人在不好听,既然对方现在以妖王自居,就称呼妖王吧,道,“这铁棒本来在海藏中很不起眼,但孙大王一到,立刻霞光升腾,光照万里,显出异象,可见天生神物自会择主,今日亲眼目睹,人生一大快事啊。”

“没有错。”

孙悟空喜笑颜开,嘴巴咧到腮帮子了,道,“此宝正和俺老孙有缘。”

“孙大王趁手如意的兵器找到了,但花果山的猴子们现在可手无寸铁啊,”

李元丰看着站在旁边可能因为被孙悟空取走金箍棒感到肉疼,心中冷冷一笑,这才到哪儿呢,自己的刀子还没有举起,道,“你作为一山之主,不能光顾着自己有了好宝贝,就给手下的儿郎们破烂货。”

李元丰义正言辞地教训孙悟空,道,“这可不是个好大王的做派。”

“是是是。”

孙悟空对此照单全收,他对花果山的猴子们可是很好的,于是目光一转,看向东海龙王,道,“老龙王,速速带我们去你宝库一趟,挑一点兵器给我山中的儿郎们。”

“走,走,走,”

孙悟空想到好大王三个字,只觉得责任在肩,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硬生生把老龙王推着,一路到了宝库。

李元丰一进宝库,满目宝光。

只见贴近墙壁上全是一片片的铁架子,上面放置有千姿百态的神兵利器,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器,法宝,材料,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这样的神兵利刃虽然比不上李元丰现在收起来的大刀和方天画戟,但上面氤氲宝光,都不是凡品,品质惊人。

“狗大户。”

李元丰看在眼中,他知道眼前水晶宫只是龙王的一个别宫,但随便一个别宫就有这样的收藏,果真富得流油。

没话说,李元丰主动上前,运起力量,一排排,一个个,所到之处,空空如也,看他的样子,要搬空宝库。

“上来帮忙。”

李元丰招呼孙悟空一声,正满脑子为手下猴子谋福利的孙悟空没有犹豫,即拔一把毫毛,入口嚼烂,喷将出去,念动咒语,叫声:“变!”

变做千百个小猴,都乱搬乱抢,有力的拿五七件,力小的拿三二件,这动作,比李元丰都要快。

“哎呀,你们,”

龙宫自然豪富,但龙的小气也是有名的,现在看到两人的行径,不亚于刀子割肉,东海龙王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呔。”

孙猴子听到李元丰的传音,立刻念了个咒语,如意金箍棒一出,稍一搅动,水晶宫地动山摇,重重的宝光簌簌落下,跟积雪一样,有的地方甚至出现裂纹。

看这个样子,要是动作再大一点,水晶宫都要倒塌了。

“莫要耍了。”

东海龙王神情大变,停下手中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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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暗帮猴子 满载而归

孙悟空和李元丰两人联合,尽数搬个罄净,重回水晶宫。

只剩下东海龙王看着空空如也的宝库,有点咬牙切齿,道,“两个强盗啊。”

这个水晶宫,是偏殿别宫不假,但是很重要的一个,附近海域发现的奇珍异宝,全部都投入宝库,经万千年的积累,才到如今规模。

要知道,这一片水域接近花果山,天运地气下,应天机而生不少的真宝贝,有的让东海龙王都爱不释手。

可没有想到,还没等搬回自己老窝,就便宜了孙悟空和李元丰。

气死人了!

在此时,有一鲤大将过来,看到东海龙王,欲言又止。

“什么事?”

东海龙王一肚子火,脾气暴躁。

“那孙大王,”

鲤大将看出龙王心情不好,真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但不说又不行,小心翼翼开口。

“猴头又怎么了?”

东海龙王在宝库中,不怕孙悟空听到,满腹牢骚,道,“这泼猴取走了我们龙宫至宝定海神针,还将孤王的宝库搬得干干净净,都能跑老鼠了,还没滚蛋?”

这老龙王也有意思,原本镇海神针放在海藏中,他都不在意,现在见到在孙悟空手中有莫大威势,又成龙宫至宝,心疼地不得了。

“还没走,正在殿里喝茶呢。”

鲤将军说的话又让老龙王鼻子里冒火,道,“尤其那丑鸟,还嫌咱们灵茶不好,嚷嚷着要上最好的。”

“那鸟丑多作怪。”

东海龙王最恨李元丰了,破口大骂,道,“让他去死。”

发了一会火,东海龙王看了鲤大将一眼,道,“继续说,那俩妖怪还有什么事儿?”

他知道,只是茶的事,鲤大将不可能来找自己。

“是这样的,”

鲤大将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吞吞吐吐地讲话,道,“那两人喝了茶,又说到手中拿铁棒,身上没有衣服相衬,不太好,非要再拿一件披挂。”

“披挂,”

东海龙王的怒气又上头,龙须乱摆,道,“刚才他们把宝库搬空,里面战甲铠甲不少,选一副穿上不就是?”

“猴子本来是这么想的,可那个怪鸟却说,如意金箍棒何等宝贝,搭配上宝库中普普通通的披挂简直让如意金箍棒蒙羞。猴子一听,立刻改了主意,非要吵吵嚷嚷要最好的披挂!”

“又那个丑鸟多作怪!”

东海龙王气急,一巴掌拍在柱子上,飒飒的冷光垂落下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想而知此刻老龙的愤怒。

神兵利器好得,宝甲难得。

关键时刻,一件宝甲是能够保命的,可想而知其珍贵。

在这一刻,东海龙王真想撂挑子,爱谁伺候谁伺候!

可等一会,怒气下去,灵台恢复清明,东海龙王心里叹口气,还是慢悠悠出去,得赶紧送这大爷走啊。

到水晶宫正殿,东海龙王一眼就看到,绿窗下,小玉几,一个猴头,一个怪鸟,正大摇大摆在灌着灵茶,时不时还吃几个灵果,谈笑风生。

那个逍遥,那个自在,那个快活,跟在他们家一样。

东海龙王深吸几口气,才压下即将喷发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都不看李元丰一眼,对猴子道,“上仙啊,老龙这水晶宫的宝库都让你搬走了,哪里还有什么披挂啊。”

东海龙王越不看李元丰,李元丰越找上他,直接开口,笑道,“老龙王真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东海豪富,这一座水晶宫只是随便一个小小别宫罢了,反正我们兄弟俩有时间,不如老龙王派遣人从其他宝库中调一件品质好的披挂。”

李元丰吐着紫葡萄皮,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说话,道,“老龙王送给孙大王的金箍如意棒何等宝贝,要是穿一件普通披挂,那不让其他人笑话。老龙王好事做到底,一起准备了吧。”

“一起准备?”

这轻巧的话语简直令老龙王气炸心肺,他还是不看李元丰,对孙悟空,道,“上仙,其他水晶宫离此地尚远,来不及啊。”

李元丰在妖师宫的书不是白读的,眯着眼睛,立即接口道,“谁不知道龙宫的水路绝世无双,恐怕飞遁都比不上,运来一披甲哪里需要时间。”

“再说了,”

李元丰想到西游记书中的剧情,道,“老龙王你水晶宫中可有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凡有紧急事,擂得鼓响,撞得钟鸣,其他三海龙王都会到来。”

“老龙王你要是一时准备不了,你还有三个兄弟可以分担分担。”

“嗯?”

东海龙王听到这,终于转过身,面向李元丰,目中满是惊讶,声音沉沉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声音不大,但自有一种统御东海的威严,扑面而来,恍若实质。

在宫殿中,甚至有钟鼓之音,咚咚咚的,让人觉得严肃。

李元丰现在有实力,有背景,又见识过白泽这等人物,对于眼前东海龙王的威严并不在意,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或许是猜的?”

“你,”

东海龙王刚要发作,孙悟空自耳朵中抽出金箍棒,放在桌上,晃了晃,道,“老龙王,让其他三个龙王也一人出一件,今天要是俺老孙不满意,是不会出这个门的。”

老龙王见此,眼皮子跳了跳,转过身,让鼍将去撞钟,鳖帅来擂鼓。

少时,钟鼓响处,果然惊动那三海龙王。须臾来到,一齐在外面会着。

老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服三个兄弟,一人出一件,正好凑起一套,送到水晶宫中,让孙悟空看。

李元丰凑过来看了看,一个接一个,道,“藕丝步云履,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

“此乃老龙我三个兄弟的珍藏。”

东海龙王为打发灾星走,鼓舌如簧,道,“绝对珍品。”

“是不错。”

李元丰将之收起来,看到东海龙王眼中一闪即逝的喜意,暗自笑了一声,道,“不过我可知道,四海中,有穆王九州冠,子相天地铠,四明踏云履,才是真正的珍品,能够配得上孙大王的如意金箍棒,完美无瑕。而这三物,正好在北海,南海,西海中,既然三位龙王到了,那正好。”

“什么?”

东海龙王听到李元丰的话,吹胡子瞪眼睛,对方口中提到的宝贝确实要比眼前的还要上一个台阶,可太珍贵了。

“好你个老龙。”

孙悟空不耐烦了,明明有好的,却拿差一等的糊弄俺,真以为自家好脾气?他眼睛一瞪,抽出如意金箍棒,力量所到,水晶宫地动山摇。

孙猴子主角光环无敌强,到最后,东海老龙王不得不屈服,从其他三位龙王手中拿到李元丰提到的三件装,交给了孙悟空。

李元丰看着披挂整齐,手拿金箍棒的孙悟空,暗自道:拿你狐假虎威一次,也只能帮到你这了。

这三件装要比李元丰手中也就是西游记书里提到的三件装强一大截,有此宝盔宝甲宝靴子护身,孙悟空以后斗法起来,会好一点。

至于藕丝步云履,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就归李元丰所有了,正好他化形之后穿戴。

“我们回去。”

孙悟空见东海龙王沉着脸,几乎凝出水来,索性拿起如意金箍棒,一路打出去,李元丰跟在后面,留给四个龙王一个身影。

“咦,”

北海龙王第一次见到李元丰,目光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第一八三章 不为人知的背后

海底,水晶宫。

石生云气,松有水声。

垂花若莲开,灯悬照四下空明。

整个四下,有一种羊脂美玉的美感。

东海龙王却是脸色铁青,他见孙悟空和李元丰身影彻底不见,已经离开了海底,再也忍不住怒火,拿起檀香木雕龙大案上的梨花翠玉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啪嗒一声,碎成齑粉。

想他堂堂龙王,亿万水族之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北海龙王敖顺站在门前,珠帘微卷,熏烟袅袅,呈现一种晴绿色,带着冷香,他头戴金丝八宝冲天冠,身披日月齐辉洗穹服,目光略显锐利,刚才一直在看外面,此时听到自家大哥发怒,才收回目光,想了想,咳嗽一声。

这一咳嗽,把殿中其他三位龙王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敖顺迎着三人的目光,开口道,“难怪我刚才见那个怪鸟眼熟,原来是那个家伙。”

“那丑鸟是谁?”

东海龙王目中冒火,对于李元丰恨之入骨,半点不下于孙悟空,因为李元丰的存在,东海龙王付出了远比西游记书中多得多的宝贝,整个宝库,大刀,方天画戟,甚至三个龙王手中的珍宝,等等等等。

要是东海龙王知道这个,恐怕现在就要提刀杀人了。

“他叫妖王九首,”

敖顺想了想,组织语言,道,“当年曾经在北海边缘海域兴风作浪,上了我们的靖海榜,可惜那一片区域实在离北海龙王太远,让其逃之夭夭。后来这妖王不知道得了何等奇遇,一路流窜到北俱芦洲,还是跟我们水族作对。我们追杀过几次,都让他跑了。”

北海龙王敖顺想着关于李元丰的资料,用不快的语速道,“这个妖王阴险狡诈,手段毒辣,对我们水族充满恶意。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离开了北俱芦洲,来到东胜神洲不说,还跟那猴子混在一起了。”

西海龙王敖顺手持龙凤玉如意,额头光洁,声音洪亮,道,“和我们水族仇不小,这次上门来,就不安好意。”

“难怪这丑鸟在煽风点火,极力搜刮我水晶宫的宝贝。”

东海龙王怒火中烧,摔手道,“早知道如此,就该直接拿下那个丑鸟,我等顾忌那猴子,但丑鸟不是。”

“猴子,”

南海龙王敖钦听到这两个字,眸中深沉,道,“他到底何等来历,让老祖们这般谨慎?”

听到老祖,众人安静下来。

他们四人名义上是四海之主,但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威势,其实在水族中都算不上顶尖的,只不过被推到台面上,处理日常水族事务罢了。

水族中真正主事的,是不为人知的老祖们。

“你们且等一下。”

东海龙王敖广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宫殿深处去,道,“我去见一见老祖。”

在最里面。

垂帷细细,下面有香案,案上放置一铜胎金丝宝玉缠枝莲花双扳耳炉,幽幽的光沉下来,横斜摇曳。

三足稳稳当当,一足在前,两足在后,纹丝不动。

当敖广进入殿中的时候,突然间,自香炉中,冒出紫烟,氤氲缠绕,似乎渗入一种奇异的空间隧道,在后面,有画卷冉冉展开,别有洞天。

再然后,一个人影自画卷中走出来,头戴宝冠,身披霞衣,身后是重重的光晕,难以形容的一种气绕在脚下,死中有生,绵绵长长。

要是李元丰在此,就会发现,这个人经过一个纪元破灭而存活下来的,身上那种纪元破灭的意念,难以遮掩。

“老祖。”

东海龙王敖广上前行礼,恭恭敬敬。

“嗯。”

人影在光晕中,看不清面容,只听到海啸声和龙吟声,道,“猴头打发走了?”

“是。”

东海龙王敖广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忍不住问道,“这个猴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以我们水族的实力,何必这样退让?”

对于自家后辈,特别是能够坐上龙王的大位,上面的人影是很和蔼的,温言道,“这个猴头来历不小,但也不足以让你一个东海龙王这么委曲求全,不过在这个时候,是真的没人能够敢轻易动他。”

东海龙王听得心中一惊,真想不到,那猴子会这么重要。

“你不要太委屈。”

人影安抚敖广,缓声道,“这次是委曲求全了,损失也不小,但在将来,自可一点点拿回来,要比现在多的多。”

“敖广你今日的举动,会积累下善缘,再以后,你真遇到大劫数,自会有人替你化解。”

“我知道了。”

敖广听到这个,才有点高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要管其他。”

人影说话,早有准备,道,“将今日之事,写成奏章,待有一天,你同其他三位龙王一起,启表奏上上天,让天庭处理。”

敖广点头答应,见老祖没有别的吩咐,就退了出去。

殿中安静下来,空空寂寂的。

只有香炉上的紫烟,玉案后的帷帐,还有若有若无的水音。

人影逐渐凝实,有紫色的双瞳,高贵非常,他看向远处,喃喃道,“道门向来强势,现在佛门又大兴,水族挤在中间,很多时候,不得不配合啊。”

作为经历过纪元之寂灭的人物,这龙族老祖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洞彻,水族是不弱,但真要强势起来,触及到道门佛宗的敏感,他们可是要吃人的。

龙族这样弱势,才能够传承无数年,平安无事。

“不过,”

人影也有着野心,或者希望,有一天,龙族能够重现上古时代的荣光,所以龙族也不能任由道门佛门安排,也得有自己的布置。

“等一等就能布置了。”

人影轻轻一笑,他可是知道,随着纪元的开始,不但是圣人们会居于天外天,不再临世,甚至某些人物也闭门不出,到时候,倒是可以暗自活动活动。

静待以后吧。

人影身子一转,转身进入宝图中,很快,消失不见。

且说孙悟空和李元丰,自离开龙宫后,分开水波,用最短的时间回到花果山。

第一八四章 归来神通惊天下 大树遮阴谋化形

铁板桥头,四个老猴子正带群猴在等待。

波光潋滟,横碧凝黛。

四下的松绿倾斜到里面,平平静静。

“大王怎么还不回来。”

“让人着急啊。”

“是啊,是啊。”

猴子们向来多动,吵吵嚷嚷。

正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水柱向上,孙悟空踏着水波,跃然而出,甲胄在身,金灿灿的,耀人双眼,手持如意金箍棒,威风凛凛,好一个美猴王。

“大王,大王。”

群猴见孙悟空声势惊人,唬得连忙行礼。

“哈哈,俺老孙回来了,孩儿们,看给你们带回来的宝贝。”

孙悟空叉腰大笑,话音刚落,紧接着,自他的身后,连滚带爬,蹦蹦跳跳,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小猴子,或抱着刀枪剑戟,或背着斧钺钩叉,或手提脖挎,或双手举过头顶,千姿百态。

在小猴子的手中,脖颈上,腰间,有宝甲,有靴子,有丹药,有宝石,等等等等,应有具有。

所有的小猴子,来到地面上,轻轻将物品放下。

在这一刻,整个场中,宝光冲牛斗,氤氲霞气。

“收。”

孙悟空看到群猴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更为得意,他捏了个法诀,搬运完宝贝的小猴子们就地一滚,化为毫毛,重新落到他的身上。

“大王,”

老猿都惊了,他看着满地的宝贝,或珠光宝气,或锐气逼人,或光彩夺目,一看就品相不凡,用颤颤巍巍的语气道,“这都是给我们用的?”

“那当然。”

孙悟空一手将如意金箍棒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豪气挥动,很有伟人风范,道,“俺老孙从龙宫中好不容易搬出来的,就是给你们用的,自己选吧。”

“谢大王。”

群猴们欢呼一声,连蹦带跳,你抢一把大刀,耍个刀花,我一拿一柄银枪,摆个姿势,你顶个金盆,摇摇晃晃,我披上战甲,顾盼生姿。

反正花果山上的猴子们跟过节了一样,热闹非凡。

李元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对孙悟空,道,“怎么样?龙宫中的神兵利器比傲来国的破铜烂铁强得多吧?”

“不错。”

孙悟空喜笑颜开,他目光落在手中的如意金箍棒上,道,“且看我神通。”

“法天象地。”

孙悟空断喝一声,身子高有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闪电,口似血盆,牙如剑戟,强悍到无可匹敌的力量迸发,直冲云霄,遮蔽天上的日光。

“法天象地。”

李元丰看在眼中,体内的妖力纵横,跃跃欲试,这样的法门和自己天象境化身万丈差不多,都是变大之后,力大无穷。

“长,长,长。”

下一刻,李元丰就意识到孙悟空法天象地的厉害,因为在他的念叨下,如意金箍棒随之变大,上顶天,下临地,稍一搅动,把些虎豹狼虫,满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头礼拜,战兢兢魄散魂飞。

“相得益彰啊。”

李元丰十只眼睛中光芒大盛,只法天象地不可怕,只如意金箍棒也能对付,但当法天象地和如意金箍棒在一起,那就睥睨四方,不可阻挡。

这样的威势,让他天象境界的鬼车真身都感到威胁。

要不是不合适,李元丰真想跟孙悟空大战一场,分个上下高低。

在李元丰看来,两个人真有一点相似。

李元丰天象境的鬼车真身战斗力强横,可以比拟真仙甚至超过,但在天机或者其他方面,就是短板了。而孙悟空虽然得神秘的菩提祖师传授道术神通,但由于学艺才十几年,即使孙悟空天纵奇才,纪元之子,可在天机道理方面不会有太多涉猎,也是主要在炼体和斗法上突飞猛进。

两个人的成长道路近乎相似,要是斗法,都是最强对最强,肯定针尖对麦芒,火星四溅。

“不过,”

李元丰目光闪烁,自己还是有优势的,因为接下来,孙悟空会被卷入到西游取经中,虽然每次有惊无险,甚至会有所收获,但到底无法抽身出来,完善自身。

至于自己,则有机会通过穿梭世界,完善自己的神魂之道,弥补短板。

待神魂之道赶上鬼车真身的战斗力,那才是不一样。

“痛快,真是痛快。”

孙悟空收了神通,身子一跃,来到李元丰跟前,大呼小叫,道,“真是痛快。”

“威风啊,”

李元丰看着现在猴子的张扬,又想到对方以后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寂寞,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即使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经历磨难和坎坷。

所有的人都会经历磨难和坎坷,有的人迈步过去,自然无话可说。有的人过去了,可没了以前的锐利,变成另一个人。可还有的人,迈过去后,更为自信。

不多时,各洞妖王,齐齐前来。

孙悟空更是大喜,大开旗鼓,响振铜锣,广设珍馐百味,满斟椰液萄浆,与众饮宴。

在水帘洞外,设置高座。

孙悟空居于中央,喝得红光满面。

他吐着大舌头,对李元丰道,“这次龙宫一行,不但得到了如意金箍棒,一身披挂,还把儿郎们全部武装起来,九首大王你功劳最大,来,再干一杯。”

李元丰五个头颅,喝酒如喝水,花果山酿的猴儿酒,很是美味,他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场中,想了想,对孙悟空,道,“孙大王,有一事我跟你说一下。”

“直接说就是。”

李元丰又喝了一杯,开口道,“我准备借你花果山化形。”

对于这个,李元丰在来到东胜神洲后就有考量,他在傲来国故意偶遇孙悟空,一来是见识见识这一位久闻大名的石猴,二来是准备化形了。

实际上,在晋升天象境后,化形对他来讲,不是太难之事,只缺个契机罢了,后来经营重阴山八荒洞,和各大大妖王斗法,又有新的感悟。

而借花果山化形,自然更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孙悟空没有多想,摆摆手,道,“小事一桩,俺老孙马上让儿郎们给你在水帘洞旁整理一洞府,你且安心修炼化形即可。”

第一八五章 前面无路心茫然 借来气运破难关

外面,短松蒙蒙,杂树翳密。

郁郁翠青坠落下来,摇摇晃晃,落在洞口。

风一吹,飒飒作响。

李元丰站在洞口,看夕阳落山,风烟明净,澄碧如洗,四下景色,幽雅深远,看在眼中,令人心旷神怡。

用法眼观之,紫青氤氲,升腾上下,隐有玄音。

花果山不愧是花果山,造化天降。

李元丰看了一会,回转洞府。

洞府里,空空旷旷,简简单单。

自穹顶垂下光线,稀疏成缕,凝而结珠,照彻四下,卧榻之侧,有木几,放置青铜鹤嘴鼎炉,檀香袅袅。

李元丰来到榻上,眉宇间沉着光,静静思考自己化形之事。

实际上,要不是苏妲己提起白泽要将自己安排到天庭走一遭,李元丰真不考虑化形的,因为他修炼天妖道,根本不像其他妖怪那样不化为人形没法修炼神通法术。

在上古时候,绝大多数天妖都以本相示人。

不过现在想一想,化为人形,也有不少好处。

其一,鬼车真身是没法收敛气机的,经常妖气冲天远近可见,要在北俱芦洲还可,在其他地方,比如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遇到道门佛门的人,说不得就被人杀上门来个降妖除魔。

其二,在上古时代,天妖,大巫,荒兽,等等等等,千奇百怪,顶着妖身出门,非常正常,但现在人主天地,再顶着鸟身子出门,就是绝对的异类。

在任何时候,被贴上异类的标签,都不会是好事。

“化形,”

李元丰五个头颅中吐出音节,在他看来,以如今对于妖身的掌握化为人形并不太难,唯一值得警惕的是,作为洪荒异兽要化形,会不会引动不知名的劫数?

以前的时候,李元丰还以为自己只要生出五到六个脑袋,就会自然化形,现在来看,以前太过天真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洪荒异兽能够降世已是罕见,而修炼天妖道到天象境界,可谓绝无。

天象境界的洪荒异兽化形,谁都不知道到底有何事发生。

未来的不确定,让人心中没底。

事到临头,才明白其中不为人知的阻碍。

李元丰认真考虑得失,到最后,有了决断,找孙悟空!

其他人不知道,可李元丰可清楚明白,孙悟空现在绝对天地垂青,气运鼎盛,神鬼辟易,主角光环强大到无以复加,正好借这天命主角的气运,来中和未来的不确定。

有猴头在,即使有冥冥劫数,也得削去三分。

“化形。”

李元丰再念叨一句,声音变得坚定如铁,他十只眼睛闭上,运转体内妖力,识海中,神魂大放光明,吟唱咒语。

水帘洞中。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

石成楼阁,栏杆绕藤。

绿萝在明窗下,竹叶在暖榻前,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孙悟空戴盔穿甲,身前横有如意金箍棒,正在和七十二洞的洞主们开怀痛饮,现在的猴子,得宝兵,降群妖,众人恭维,可谓春风得意。

每日抽出时间来训练手下猴兵外,就是把酒言欢,小日子过得舒服的很。

突然间,孙悟空若有感应,他目光一瞥,就手提如意金箍棒,自宝座上起身,看向外面。

不知何时,在外面,黑压压的云挡住日光。

黑云下,电蛇狂舞。

惨白的颜色,照入人的眼瞳中,有一种惊悸。

更为诡异的是,寂静无声。

在水帘洞中,没有人听到霹雳声。

“雷劫?”

孙悟空没有经历过,但感应到那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立刻有了认识,他运足目力,看向雷霆弥漫的下方,微微一惊,那是九首要的洞府。

孙悟空想了想,这才想起,对方提到过,近期准备化形。

“一个化形,这么大张旗鼓的?”

孙悟空用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脑袋,他天生地养,别看长个猢狲样,实则天生道体,不是妖怪,顺利修仙求道,根本没有接触过化形。

“不过,”

孙悟空想到李元丰跟自己出入龙宫的景象,可是帮了自己不少忙的,没有他,也没有自己的如意金箍棒,身上的披挂,还有儿郎们的神兵利器什么的,他咬了咬牙,看向天穹,道,“在俺老孙的地盘上打雷,真不给面子!”

孙悟空跳到外面,对天上的雷霆龇牙咧嘴,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有畏惧的。

看他手持如意金箍棒,怒目圆睁,看样子恨不得跳入雷霆,硬生生将之击退。

且说李元丰已在化形的关键时刻,顶门之上,黑云投影,何止千百的雷霆撕裂,没有任何外泻,全落在他鬼车真身上。

疼痛,难以想象的疼痛,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有撕裂感。

果不其然,李元丰原本的估计没错,天象境界的洪荒异兽在这个世界化形是有劫数的,而且劫数非常古怪。

是的,古怪。

当李元丰努力化人的时候,雷霆下击,湮灭所有,而当他念头稍退,保持鬼车真身的形态,则雷霆大减。

看来对于化形的困难,以前真是低估了。

“西游记原著中的九头虫肯定不动境就化形了。”

李元丰顶着雷霆压力,念头起伏,根据书中的描述,对方走的不是天妖道,而是现在北俱芦洲妖怪们流行的自妖师宫传出的神通法门。

先化形,然后炼气修炼。

“呼,”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诸般心思,全神贯注在自己鬼车真身上,然后抵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雷霆劫数。

反正自己天象境的鬼车真身实力就在这里,也没法爆种,只能尽全力搏击。

剩下的,就看自己的后手。

还有就是,那冥冥之中不可测度的气运了。

眼看李元丰抵挡的越来越困难,甚至原本化形的双腿在雷霆的缠绕下重新化为鬼车的如钩般的利爪,在此时,孙悟空出现在外面,原本的雷霆倏尔一滞。

李元丰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变化,暗自赞叹一声,果然猴哥的主角气运冲霄,自己沾光了。

想到这,李元丰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断喝一声,全力以赴。

第一八六章 雷霆洗炼人身成 将访群山见结义

雷霆下击,蟠空环映。

层层重重坠落,在最外围晕成齿轮般的刺芒,何止万千,蕴含毁灭的力量。

刚一出现,洞府内外,皆是霜白。

霜白色彩,有一种横浸到人心的冷寂。

李元丰静静而坐,自脖颈之下,已尽数化为人形,肩宽腰细,身姿挺拔,令人诧异的是,只看这个,没有任何的妖气,非常奇异。

再往上,脖颈上,鬼车真身的五个头颅正来回挣扎,十只眼睛睁开,惨绿的光芒摇曳,折射出前所未有的痛苦。

在化形的时候,真没有想到,五个头颅,有点冲突。

真是不化形,不知道化形的苦啊。

李元丰识海之中,神魂端坐在莲台上,手上出现一本幽深的书《九天生妖神变经》,刚一翻开,五个头颅中的复杂念头全部收入到里面,啪得一声,合上,关闭,收起。

三重奏后,归于平静。

下一刻,原本悬于洞府上的雷霆层环雪崩一样,全部坠落下来,砸在李元丰的身上,将之淹没。

整个洞府,都被澎湃的像水光一样的雷霆充塞,满而不溢。

就连在外面的孙悟空见到这一幕,眉心都剧烈地跳了一下,手中的如意金箍棒攥紧,猴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雷霆填满洞府,寒意刺骨。

时间仿佛凝结,无声无息。

只有幽幽的光自洞口折射出来,落在外面的松叶上,竹子下,白石上,光怪陆离。

孙悟空有点急躁,金箍棒背在身上,走来走去。

“这鬼雷霆,”

孙悟空时不时用手挠一挠,恨不得一棒打进去,驱散漫天雷霆。

不知何时,只见洞府中的雷霆潮水一样退去,五彩的光绽放,继而有一声比仙鹤还要高亢的叫声传出,然后有吟唱声响起。

孙悟空先是一怔,旋即面带笑容,他展目看去,就见有一人自洞府中走出来,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脚下登云履,发髻略显焰红,五官鲜明,眉心上有黑青竖纹,身子高过丈许,乍一看,给人一种压迫力。

特别是来人的背后,有五重不同色彩的光晕,摇摇晃晃,看上去颇为怪异。

要是以人类世界的眼光来看,绝对算不上美男子,显得过于凶戾,霸道,强势,让人习惯于敬而远之。

出来的人自然是李元丰,对于这样的相貌,他有点无奈。

本来的话,他是想化形成前世的样子,结果没有成功,接着想变成普普通通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是没有成功。

不得不讲,鬼车真身,特别是天象境的鬼车真身体内洪荒异兽的血脉太过于强大,相貌和气质完全受血脉影响,李元丰基本没有改变能力。

就这样,化形后,成为这样凶戾妖异的样子。

李元丰摇晃着脖子,身后的光晕颤颤巍巍的,像是光晕,又似乎蛇头,有点沉甸甸的,不太舒服。

“孙大王,”

李元丰抬头看到在外面攥着如意金箍棒的猴子,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这次要不是这主角猴子的气运相助,自己这次化形够呛。

在以前,不只很早前以为成长到五六首就能化形,还是在妖师宫听到苏妲己言,以为化形水到渠成,现在真正经历过了,才知道以前是无知天真。

天象境的洪荒异兽在这个时代存在就是罕见的,要想化形,有想象不出的艰难。

自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吃螃蟹的。

如果不是自己未雨绸缪,多想了一步,来到花果山,这次吃螃蟹可危险了。

“孙大王,借你宝山化形,才能顺顺利利啊。”

李元丰知道猴头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自己清楚,自己欠下一个恩情,以后要找机会还上,想一想,也不困难。

反正孙悟空是接下来西游的主角之一,碰到的事情太多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的影子,遇到的麻烦更是多,还恩情,机会很多的。

“哈哈,”

孙悟空不知道对面的李元丰借助自己气运化形,他收起金箍棒,咧着大嘴,笑道,“能够化形就好。”

“儿郎们,”

孙悟空见李元丰化形,很高兴,大声招呼手下的猴子们,吩咐道,“重新布置席面,九首大王化形成功,要好好庆祝。”

“好嘞。”

小猴们答应一声,上百个猴子动作,很快就在水帘洞中收拾好一个席面。

李元丰入座之后,和孙悟空饮了一杯。

他目光幽幽,在说话的同时,正在内视自己所化的人形。

“真是古怪,”

李元丰知道,绝大多数妖怪们化形是为了修炼,但仔细去看,依然有妖气弥漫,可自己化形后,原本浩浩荡荡的天妖气内敛,收在头中,半点不泄露。

要是同境界的人见到,绝对发现不了妖气。

这是天象境洪荒异兽化形的原因?

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李元丰真的不知道。

但不得不讲,这么一来,是意外之喜啊。

这样的话,以后在世间行走,方便很多。

“喝酒,”

孙悟空又喝了一杯,环顾四下,忽的叹息一声。

“怎么了?”

李元丰心情大好,正在一口接着一口吃盘中的蒸鸭,不知道是山中谁有手艺,这鸭子已去掉了骨头,用糯米,火腿,大头菜,香菇,竹笋,酱油酒,小磨麻油,葱花,全放进鸭肚子里,外浇鸡汤,鲜嫩的很,吃得口舌生津,大呼痛快。

“现在痛快是痛快。”

孙悟空直接拿出酒壶往嘴里灌,然后深吸一口气,道用手摩挲着如意金箍棒,道,“可吃吃喝喝,久了后,就很无聊。俺老孙的金箍棒得到后,还没开过荤,手痒啊。”

“手痒,”

李元丰目光一动,现在花果山七十二洞主都被孙悟空的威势震慑,没有敢动手,以孙猴子的好动和好斗,无聊也是可理解的,他突然想到在北俱芦洲的时候如意道人所说的话,牛魔王已经赶来到东胜神洲了。

想一想西游记书中所记载,是时候让猴子遇到其他妖王,七大圣啊,

“这样的话,”

李元丰组织语言,开口道,“东胜神洲中是有不少妖王的,我们出去走一走,见识见识,会一会其他妖王。”

第一八七章 金猴奋起千钧棒 移山大圣狮驼王

次日,天晴明色,流泉绕绿绮,松风冉冉而来,吹起满地的叶子。

洞府中,案上三尺青铜鼎炉中冒出袅袅烟气,垂到木榻上,李元丰睁开眼,身子一跃,翩然落地。

他戴上凤翅紫金冠,披上锁子黄金甲,穿上登云履,手一伸,拿起架子上的方天画戟,轻轻一摇,,青色垂空三尺,似是弯月半轮,上下流转,杀机森然,环绕不停。

不亏是东海龙王敖广拿出来应付孙悟空,号称仅次于如意金箍棒,在水晶宫中第二重,有七千二百斤重的兵器,不是凡品。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李元丰站在水池前,看到水面上披甲持大戟的高大男子,轻轻一笑,看惯了鬼车真身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还真不同。

“九首,”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孙悟空的叫声,道,“收拾好没有?快点啊。”

“来了。”

李元丰正了正头上金冠,提着方天画戟出门去,就见孙悟空正站在门前的大松上,同样金盔金甲,手中把玩着如意金箍棒。

“我们走。”

李元丰看在眼中,脚下一点,腾空而起,足下烟云托举,平平稳稳。

“俺老孙来也。”

孙悟空站在松上,等李元丰走远了,才怪叫一声,一个筋斗上了天,使用筋斗云,后发先至,追上李元丰。

“筋斗云,”

李元丰看在眼中,眸光一亮,对于这个他是久闻大名,也眼馋的很,毕竟他的鬼车真身虽然遁速惊人,但和这个大名鼎鼎的神通相比还差不少的。

除非天妖道修炼到宇空境,能够虚空横渡,才可后来居上。

只是宇空境是天妖第五境,遥遥无期啊。

“何时能够晋升到第四境万化境啊。”

李元丰驾妖云风驰电掣的同时,思绪放开,要是天妖道修炼到万化境,鬼车真身中的生命力会强大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断肢重生,生生不息,堪称一定程度的打不死。

到那个层次,战斗力大增。

“我们去哪里?”

孙悟空没有李元丰那么多想法,他一会手搭凉棚,看来看去,一会拿着金箍棒,来回挥舞,看上去活力十足。

“走一走,看一看。”

李元丰半点不急,因为他不只记得西游记书中提到过七大圣结义,而且还知道牛魔王已经来到东胜神洲,他们迟早会聚到一起。

“不完全是巧合。”

李元丰想到自己是得到妖师宫的信儿才来到的东胜神洲,其他的几个也可能有不同的力量推动,或许也是势力,或许真是天运,只有自己知道。

西游记书中对于结义以及除去牛魔王的其他自称妖圣的人一笔带过,可李元丰真在局中,却有一种预感,内幕重重,绝不简单。

这一天,两人停停歇歇,来到一山前。

好一个大山,陡崖深谷,幽云重重,山月横在峰头,漫天霜色,洋洋洒洒。疏林外,红叶萧萧,岩石下,夜藤蟠结。

入山中,冷风刺骨,身上冰冷。

两人刚到山前,忽然间,一股妖气自山深处冲霄而起,在半空中铺开,四下流转,顾盼生姿,前所未有的气机迎面而来,打得人身上的甲胄啪啪啪作响。

再一看,若千丈松,古茂青葱,郁然秀拔,风雨不动。

“果然有大妖。”

孙悟空感应到山中铺天盖地的妖气,目中迸射出金光,继而兴奋起来,这样的气势可比花果山上七十二洞的妖王强太多了,隐隐自己都感到威胁。

这样的威胁,让孙悟空更加兴奋,大吼一声,抽出如意金箍棒就冲了上去,道,“山中的妖王,吃俺老孙一棒!”

大吼声中,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携带无量威势,砸向山中。

“这个猴头,”

李元丰看得眼皮一跳,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孙悟空的境界并不太高,对于天机算术等等等等所知寥寥,除去不可比拟的主角气运,似乎并没有太过出众的地方,可现在一动手,就惊天动地。

难怪猴子以后入佛门是斗战胜佛,天生拥有战斗的超绝天赋。

“猴头!”

孙悟空一棒打下,在山中,原本强横的妖气再次上升一个台阶,然后金光万道,向四面八方扩散,紧接着,一个妖王踏步而出。

仔细看去,这个妖王身材高大魁梧,近乎一丈二三,全身毛发旺盛,特别是脖颈上一圈金毛,特别显眼。

妖王手持熟铁棍,金灿灿的,稍一摇动,整个山岳都在晃动。

刚猛,暴躁,强势,激烈。

爆发出的力量,不逊于孙悟空。

“这样的力量,”

李元丰脚踏妖云,看得清楚,眸光照出场中的景象,两个妖王碰到一起,针一个是天生石猴,纪元主角,得名师传授,手握如意金箍棒,一棒下去,伟力无双;另一个是绝世大妖,来历神秘,以后的移山大圣,对上孙悟空,丝毫不下于下风。

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轰隆隆,

余波展开,所到之处,若滚雷阵阵。

“咄。”

李元丰力量发出,将余波挡住,让其不至于扩散,他能够确定,这个山中妖王应该是以后的移山大圣狮驼王无疑了。

移山大圣,西游记书中的七大圣之一,和原本的覆海大圣,混天大圣,通风大圣,驱神大圣一样,都只提了个名字就没在出场。

可现在亲眼见到这移山大圣动手,就看出其厉害。

能够和牛魔王,孙悟空他们结拜的妖王,绝不是等闲,因为龙不与蛇居,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不会结拜的,特别是对于性格乖张的妖王来讲更是如此。

“痛快,痛快,痛快。”

孙悟空舞动金箍棒,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有力量,每一棍敲下去,不可阻挡。

“哼,”

狮驼王则是稳扎稳打,双臂一挥,有移山之力。

两个妖王,从早上打到中午,从中午打到晚上,再打到第二天早上,打了一天一夜不分胜负。

李元丰看不下去了,他身为局外人,再加上西游记书,知道场中两个人很难分出胜负,所以断喝一声住手,然后强势入场。

第一八八章 妖王各有风采 再见大力牛魔王

李元丰双臂一摇,手中方天画戟发出一声轻响,声微而志远,锵然作金石鸣,再然后,节节攀升,音音如佩玉,冷意世无双。

再然后,七千二百斤重的方天画戟在李元丰手中径直挥出,在莫可名状的清音中,似是出水的鱼儿,上弦月下,柳梢之上,轨迹森然,清影飘逸。

到最后,森然冷意激射,以不可思议的弧线,照入场中,横在孙悟空和狮驼王中央。

叮咚,叮咚,叮咚,

方天画戟之光升腾,由轻灵转为沉重,不纤细、不薄弱、不苍白,浓墨重彩,朴实浑穆,端凝持重,如同万千山岳的影子,重重叠叠,叠叠层层,压在其中,充塞于所有。

狮驼王见此,眸中闪过异彩,连忙见好就收,身子一跃,已跳出场外,旋即目光投过去,落在李元丰的身上。

在李元丰脑后五重摇曳的光轮上,狮驼王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不知为何,那不同色彩的光,似乎藏有阴绿,看在眼中,忍不住发毛。

孙悟空将如意金箍棒收在身后,另一手在前,如拨琴弦,他正打得高兴,现在被打断,眼睛睁大,道,“俺老孙还没跟他分个胜负。”

李元丰提着方天画戟,金盔金甲,光晕映照下,凶戾之色不减,他回味刚才出手的感觉,不同于鬼车真身凭借妖身的斗法,他方才用的是妖师宫中记载的战技,倒是别有韵味,与众不同。

当然了,李元丰已发现,为何上古天妖不愿意化人,原来化人后,气机内敛,但相应的在力量等方面比不上真身,只能用技艺弥补。

要真生死斗法,鬼车真身才是最强。

这个时候,李元丰听到孙悟空的话,哈哈一笑,道,“我们这次出来,是拜访诸位寻友的,稍微切磋一下即可,何必非要分个高低上下?”

“再说了,”

李元丰转过身,直面眼前的狮驼王,对方脖颈上厚厚的鬃毛,淡金色,在晨曦的照耀下,如同纯金打造的一样,非常有特色,道,“这位妖王实力非凡,和你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们真要打下去,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分不出胜负。”

“确实是很强。”

对于跟自己交手的狮驼王的实力,孙悟空还是认可的,他念了个咒语,如意金箍棒化为绣花针大小,放入耳中,然后对狮驼王喊道,“俺老孙乃是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是也,你怎么称呼?”

狮驼王收起熟铁棍,他身材高大,手脚不长,给人一种敦实厚重的感觉,每一步仿佛山岳随行,听到孙悟空的话,眸光动了动,答道,“吾乃狮驼王。”

“果然。”

李元丰亲耳听到对方的话,心中笑了笑,以后的驱山大圣啊。

“这位妖王怎么称呼?”

移山大圣狮驼王看向李元丰,他头后长长的黄金鬓毛跳动,金灿灿一片,对于李元丰,是有点好奇的。

因为刚才对方强势入场,手中的方天画戟的大戟战技轻灵中透着厚重,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妖怪们大开大合的中庸,展现出非同凡响的战斗力。

而现在对方稳稳站立,气机内敛,要不是对方动手的那一刻有妖气弥漫,真看不出半点大妖的样子。

是天赋神通,还是其他?

“狮驼王,”

李元丰收起大戟,踏步向前,身后五重光晕轻轻颤动,色彩离离如积,照耀四下,横浸人的衣袂,笑道,“吾乃重阴山八荒洞九首妖王是也。”

李元丰顿了顿,用手一指孙悟空,道,“这次和孙大王一起外出游历,寻访诸位妖王同道,正见到狮驼王你英雄了得,孙大王没有忍住,见猎心喜,就下场和你比划了几下。”

“原来如此。”

狮驼王对于李元丰的话没有任何怀疑,他目光再次投到猴子身上,不时掠过在猴头耳中的如意金箍棒,别的不讲,这一柄神兵利器真的给他很深的印象。

狮驼王能够有现在的实力,可不是平白来的,出身,背景,天赋,一个不少,所以才分外明白如意金箍棒的可贵。

在狮驼王看来,对面的猴头力大无穷,遁速惊人,可自己与之相比,丝毫不差,甚至凭借积累还能够占据上风,但猴头和如意金箍棒在一起,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猴头,或者只一根大棒,都是不完整的,两者在一起,才完美无瑕。

“狮驼王,”

孙悟空同样走到跟前,看着狮驼王毛茸茸的鬓毛,眼珠子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狮驼王,”

李元丰知道猴子有点逗比,生怕他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平生波澜就不好了,于是赶紧开口,道,“我和孙大王访名山,拜妖王,交朋友,痛痛快快。狮驼王你也是妖中英雄王者,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李元丰挥舞着手臂,眺望远山,朝云出岫,虹彩满林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道,“一起出走走一走,看一看,跟五湖四海的妖王们切磋交流?”

“不错。”

孙猴子看狮驼王也顺眼,道,“一起一起。”

“好。”

狮驼王没有推辞,立刻答应下来,还提议道,“我知道明崇山有一位妖王,号称大力牛魔王,豪迈非常,神力无双,才是真正的妖族王者,英雄了得。实力之强,还在我之上。”

狮驼王提到这个,目光炯炯,道,“要拜访妖王的话,不见牛魔王,才是遗憾。”

评价很高啊。

李元丰想了想,经过自己和牛魔王的相处,他发现,这位西游记中的妖王是真的大气,豪迈,直爽,有担当,确实是很符合妖怪们的胃口,大受欢迎。

至于自己嘛,凶戾,心思深,想法多,有点生人勿近,真比不上大力牛魔王的平易近人。

不过李元丰没有改变的意思,现在人主天地,自己这样的性格在整个大势面前才符合时代。

在没有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性格和手段等等等等,还是很重要的,能够让你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所有的念头一闪而逝,李元丰面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大力牛魔王,我可是不陌生,确实英雄了得,乃是我们妖族一等一的英豪人物。”

“狮驼王,不如你带路,我们去见一见牛魔王。”

“好。”

狮驼王没有想到李元丰会认识大力牛魔王,目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隐去。

“我们走,”

李元丰笑着对孙悟空道,“我敢肯定,你见到大力牛魔王,一定会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孙悟空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第一八九章 六人结义水帘洞 塑料兄弟情

山中,大力牛魔王身映朝阳,金灿若晕。

身后两峰垂雪,霜白一片,遮掩松竹,若墙上挂画,静幽自然。

再远处,水挂下来,击打在石上,水珠四溅。

“呼,”

大力牛魔王打了一套拳,刚刚停下来,蓦然一动,自衣袖中取出一个符牌,用手一摸,自其上激射出三尺光,左右一绕,似是镜面。

再然后,镜面水纹涟漪般展开,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仙出现在上面,云鬓挽起,斜插碧玉簪子,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披着桃红色大披风,英姿飒爽。

不是别人,正是罗刹女铁扇公主。

“铁扇儿,”

见到女仙美丽的容颜,大力牛魔王笑得跟傻子一样,嘴里抹了蜜,道,“这么久没见,可想死我了。”

“哼,”

铁扇公主冷哼一声,寒着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桃红色映衬下,愈发显得肌肤如玉,美丽不可方物,道,“每次都说回来,却迟迟不归。”

说到这,铁扇公主好看的黛眉拧了起来,像柳叶刀,怀疑道,“你滞留在东胜神洲,是不是寻到了什么狐媚子,迷得你拔不动腿了?”

铁扇公主可不知道自己一言中的,以后牛魔王真的找了个狐媚子,还被迷得不回家了。玉面狐狸,家底丰厚,人又娇媚听话,关键是年轻啊。

“冤枉啊,”

还没把铁扇公主吃到碗里的牛魔王现在对美人儿是百依百顺,一听这个,马上叫起了撞天屈,道,“俺老牛待在东胜神洲真的有事,哪里有什么狐媚子?”

“那你告诉我你在东胜神洲干什么?”

刚见面的时候,铁扇公主是温柔娴静的,可随跟牛魔王的感情日深,显示出女子对男人的掌控力,她叉着腰,瞪大眼睛质问。

“这个,”

大力牛魔王有点吞吞吐吐,这件事儿,还真不好说。

“好啊你,”

铁扇公主俏脸上怒气更多,眉毛成柳叶刀要飞过来扎牛魔王了,道,“现在就不老实。”

“我,”

牛魔王刚要再解释,突然间,他抬起头,感应到自远方来的气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连忙对铁扇公主道,“我等的人来了,东胜神洲的事情很快就完,待我回山和你详细解释。”

说完后,牛魔王断了通讯。

不多时,宏大的金光自远处升起,灿然一片,和天上的大日争辉,再然后,往下一落,漾光浮金,激射山谷,和山体青碧交晕,光怪陆离。

狮驼王自金光中走出来,山风吹拂,让他的狮子鬃毛飘飘洒洒,看上去在沉稳中多了三分威猛,人还未到,声音传来,道,“牛魔王大哥,兄弟我来看你了。”

“哈哈,”

看到狮驼王,大力牛魔王发出爽朗的笑声,迎上去,道,“快来。”

不得不说,牛魔王在妖怪中间真的很有亲和力,狮驼王大步向前,面上满是笑容,比对上李元丰和孙悟空和煦多了,道,“牛魔王大哥,我还给你带了两个朋友。”

“哦。”

大力牛魔王早看到了狮驼王背后的猴头,原因很简单,这个猴头在他眼中有一种非同凡响的气质,冥冥之中的紫青升腾,气运浩荡冲霄。大力牛魔王用宗门传下来的法眼观看,都觉得心惊。

毫无疑问,对方就是自己来东胜神洲要等的人。只是不知道的是,宗门以前让自己接触对方是有何用意?

“这位兄弟雄姿英发,异相非凡啊。”

大力牛魔王上上下下打量着孙悟空,面上的笑容清爽自然,让人觉得亲切,道,“不知为何,一见兄弟,就觉得我们有缘。”

孙悟空来到跟前,抓耳挠腮,他感应到对面被狮驼王推崇的大力牛魔王身上雄浑的力量,浩瀚若渊海,没有尽头,自己对上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应该是自己见到的最强的妖王了,自家花果山的七十二洞妖王,还有那什么混世魔王与之相比,就是渣渣。

“牛魔王你好,我是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

孙悟空原地跳了跳,猢狲样子,不安稳。

“美猴王孙悟空,”

大力牛魔王看了一眼猴子,雷公脸,毛很长,身子蹦蹦跶跶的,真不知道何来一个美字,或许在猴子里是美男子?

“这个是?”

当牛魔王把目光投向场中第三人的时候,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这个人分明没有见过,但怎么有一种熟悉感?

“牛魔王,”

李元丰一笑,上前行礼,道,“我是九首啊,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原来是九首你。”

牛魔王又惊又喜,再次打量,赞叹道,“第一次见你化人之相,没有想到半点妖气不显,要不是俺老牛最近刚见过你,有一点熟悉,还真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对于这个,大力牛魔王真的是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实际上,牛魔王见过有人不显妖气,让人看不出来,但那个因为对方境界修为在自己之上,以神通道术遮掩,但显而易见,眼前的妖王九首境界修为没有高到那个地步。

大力牛魔王压下心思,和狮驼王,孙悟空,李元丰说起来话来。

在其中,大力牛魔王本来就是豪爽的性格,李元丰则有意识见缝插针,四个人聚在一起,越说越投机,有一种相见恨晚。

再然后,四个人结伴,同游东胜神洲,又遇到了猕猴王,禺狨王,四个人的队伍变成了六个。

六个妖王,在东胜神洲横冲直闯,来来回回。

在其间,六个人也和其他势力交过手,有过冲突,但由于六人实力强横,全部大胜而归,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有了战斗友谊,六个人感情在表面上大大提升了。

到最后,六个人转了一圈,回到花果山水帘洞。

洞府中,声摇三更雨,叶积昨日霜。

落霞绕鹤唳,瑶草绽芬芳。

在喝酒的时候,李元丰眸光动了动,提议道,“我等来自于四方,能够聚到一起不容易,而一见如故更难,不如索性结义,以后相互扶持,共同发展,传出去的话,也是一段佳话。”

大力牛魔王最是豪爽,这提议大对他的胃口,于是放声大笑道,“我同意。”

“同意。”

“可以。”

其他妖王也是眼前一亮,特别是孙猴子大呼小叫,吩咐手下的猴子们布置会场,要大张旗鼓办一场。

第一九零章 自称九荒为大圣 先猴一步作天官

花果山。

正是下午,瀑布对石梁,空空蒙蒙,竹叶带雨意,积翠如青。

团团簇簇的琪花盛开,映红一片。

横浸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拍人衣襟。

再仔细看,枝头上,石头上,等等等等,扎着彩带,飘飘摇摇。

猿猴,猕猴,长尾猴,短尾猴,千百的猴子,都换上喜庆的衣服,或三五成群,或五六个在一起,吹吹打打。

乐声传出,从松竹上穿过,带来郁郁茂盛,自水光中穿过,带来锵然有声,从花朵上穿过,带来馥馥香气,自彩带上穿过,带来红红火火。

“真热闹啊。”

猕猴王同样是猴子,看着漫山遍野的猴子们敲敲打打格外亲切,再加上他的性子,蹦蹦跳跳的,看上去非常高兴。

孙悟空同样不是个沉稳的人,大呼小叫,让儿郎们加快动作。

至于狮驼王和禺狨王两个人都非常沉稳,特别是禺狨王,眸光沉沉,时不时思考,给人一种难以测度的印象。

不过经过这一段相处,李元丰却发现,在其他五个妖王中,禺狨王和自己走得最近。

“挺有趣。”

李元丰暗自笑了笑,他们六个妖王聚在一起,自己和禺狨王走得近,猕猴王和孙悟空两个猴子走得近,狮驼王和牛魔王最合拍。

六个妖王,聚在一起,也是好戏连台。

“没有鹏魔王。”

李元丰踱步来去,目光幽幽,想到西游记书中的记载,现在来看,鹏魔王缺席了。

“莫非死在我手中的金鹏王是鹏魔王?”

李元丰有点后知后觉,可想一想,又有疑惑,毕竟比起其他的妖王,金鹏王委实弱上一筹,他当然不知道,金鹏王只要不陨落,来到东胜神洲后会得到天鹏王的遗蜕,然后蜕变成真正的鹏魔王的。

可以讲,因为李元丰的存在,死了鹏魔王,少了蛟魔王,原本西游记中结义的七大圣变成六个了。

很快的,水帘洞中收拾妥当。

众猴子退出,只剩下他们六人。

香案在台,祭品于上,袅袅烟气升腾,弥漫左右。

庄重,肃穆,萧然。

大力牛魔王穿戴整齐,站在最前面,其他五人在后面,焚香道,“……我等六人于今日结成兄弟,以后相互帮助。”

他们都是妖王,能够霸主一方的人物,自然不会像世俗结拜那样说什么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只干巴巴说几句即可。

“嗯?”

结义一成,冥冥之中,有不可言的气机落下,李元丰只觉得隐隐中有一种和以前不同,目光闪烁,到底是怎么回事?

“气运,或者未来?”

李元丰限于自身的境界修为,看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并不是简单的六人结义,不由得,他看向孙悟空,纪元主角的原因?

只能够是猜测,真正如何,并不清楚。

李元丰看向五人,忽然想到一事,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六兄弟结义,该每个人起个响亮的称号,这样传出去,才能四方扬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个好主意。”

孙悟空现在来讲最喜欢出风头,一听李元丰的话,立刻赞成,蹦起多高,道,“要想一个响亮的名号,传颂四方。”

“任何人听到,都能够想到俺老孙的威名。”

孙悟空走来走去,念叨不停,时不时抓耳挠腮,看得出来,想得很吃力。

猴子活泼好动,但可不是胸有锦绣的人。

想到这,李元丰直接揭晓答案,道,“美猴王你天生地养,又是天生圣人,何不起个称号为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齐天大圣,齐天大圣,”

孙悟空念叨一声,每重复一次,目中光芒越亮,到最后,简直亮地能够照人,大笑道,“齐天大圣,俺老孙喜欢,以后俺就是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了。”

“齐天大圣,”

听到这个名字,大力牛魔王眉头展开,他身为结拜六人的大哥,也得起个威风的名号,踱步几步,有了主意道,“那俺老牛就来个平天大圣。”

“平天大圣,”

狮驼王作为大力牛魔王的小迷弟,连声赞叹,道,“威风,霸气啊。”

“那我就自称移山大圣吧。”

猕猴王最简单,他以前在北俱芦洲就以通风著称,被称为通风妖王,于是顺理成章为通风大圣。

“驱神大圣。”

禺狨王没有多犹豫,说出自己给自己的称号。

平天大圣,牛魔王。

齐天大圣,美猴王。

移山大圣,狮驼王。

通风大圣,猕猴王。

驱神大圣,禺狨王。

五人给自己起过名号后,只剩下李元丰一个人还没确定。

李元丰看了牛魔王和孙悟空一眼,心中暗想,这两个家伙一个平天一个齐天,胆子不小,以后的劫难未尝不与之有关。

谨慎之下,称号还是不要带天了。

“九首大圣?”

李元丰摇摇头,不太好,他踱步来回,蓦然心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在北俱芦洲的洞府是八荒洞,自己又是洪荒异兽的身份,不由得道,“那我就是九荒大圣了。”

“九荒大圣,”

孙猴子嘟囔一声,道,“普普通通,一点不如我的齐天大圣霸气。”

倒是驱神大圣禺狨王笑了笑,道,“九为天地极数,荒为古老广袤,九荒,志在天下啊。”

“哈哈,”

李元丰干笑一声,道,“随口起的,随口起的。”

孙悟空不管那么多,他刚刚得到个齐天大圣的名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寿与天齐,不可阻挡,大声吩咐水帘洞外的猴子们,道,“快拾掇酒席,本大王要和诸位兄弟们开怀畅饮。”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日日山中饮酒,时而切磋武艺,时而训练花果山的猴子兵们,倒是过得快活。

不过这一天,李元丰在洞府中正在打坐,突然间,身上的玉符亮起,然后幽幽的光弥漫,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字浮现出来,然后组合成一段信息。

李元丰仔细看完之后,收起玉牌,看向外面,没有想到,猴头还没当弼马温,自己倒是要先上天为官了。

第一九一章 谁开辟的水帘洞 妖师宫来人

半夜。

竹叶清阴,石下有雨。

三五品芭蕉垂到小窗前,绿意惹人。

洞府内,池中央,横有珊瑚树,枝枝丫丫的,色彩波澜,和外面的幽光辉映,倾斜一片阴翳,让整个空间变得静幽非常。

李元丰坐在洞府内,珊瑚树的光照在他面容上,眉宇间是沉思。

“上天为官,”

李元丰摩挲着手指,声音很低,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

在整个天地间,天庭都是特殊的存在。

仙宫贝阙,珠台瑶池。

福德之气氤氲,有仙人则灵。

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人杰而地灵,地灵又人杰。

再说了,自己可不是猴头,上天就会闹事,自己在天庭有人扶持,要是做得好,对以后的前程大有帮助。

任何三界大事,归于底时,都会照入天庭。

在天庭立下根基,妙不可言。

“天庭,”

李元丰念叨一声,面上有笑容,取经四人组中的猪八戒现在还是执掌天河的天蓬大元帅,成天挑着担子的沙僧也是威武不凡的卷帘大将,还有久闻大名的蟠桃园,不缺女仙的广寒宫和瑶池,不去天庭,白来世界一遭。

“等一等。”

李元丰大袖一展,自云榻上起身,来到窗前,见外面玉兔西升,冷光粼粼,清清亮亮,上天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得等妖师宫的人给自己送来接引符令,不然的话,偷渡上去,成了黑户,自己可不是猴子能够一言不合闹天宫,说不得就得吃大亏。

天庭在天界中绝对举足轻重,可不是任何人能够轻轻松松进入的。

在此时,李元丰目光一动,看到一人影自竹林中走出,正抬头看月,他身后长长的尾巴,非常明显。

“四弟,”

李元丰看到禺狨王,于是推门出去,脚步轻松。

“二哥在啊,”

禺狨王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们六人结义,称号大圣。

排名下来,大力牛魔王当仁不让排在第一,李元丰性格沉稳,做事有条有理,再加上禺狨王的支持,居于次席,狮驼王再次之,接下来就是禺狨王。

至于通风大王和美猴王孙悟空,他们两个更偏向跳脱,于是一个小五,一个小六。

“有事?”

李元丰走到禺狨王的跟前,开口问道。

“我在看花果山和水帘洞。”

禺狨王稍一沉吟,答道,“花果山真是仙山,汇聚四方灵机,勾连十州龙脉,或才孕育出小六这样的天生石猴,生来大运。”

“只是,”

禺狨王提到了水帘洞,道,“二哥可看到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看来早有人居于花果山并留下洞府。”

“只是大字如渊,”

禺狨王皱了皱眉头,在回想自己观察大字的场面,道,“当年留下水帘洞的高人,深不可测啊。”

“天地间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多了。”

对于花果山中开辟水帘洞的人,李元丰都没有头绪,菩提祖师,太上老君,或者东海中某个法力无边的龙王?或者其他人?反正能够在花果山尚未现世的时候就开辟洞府的人绝对不简单,面对禺狨王的问题,他只能回答道,“我等六人虽然自称大圣,但比起上古时代真正的大圣人物要差得远,现在要做的是积累,提升。”

“待境界修为提升,真正有资格撑起妖族大圣的名头的时候,或许很多秘密就可以洞彻了。”

“也是。”

禺狨王摇摇头,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我们现在只在半山腰,就抬头看山顶,浮云遮眼,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啊。”

“对了,”

李元丰想到自己的事儿,对禺狨王道,“过两日,我将离开花果山。”

“离开花果山,”

禺狨王没有太多的意外,点点头,道,“东胜神洲看上去平静,但实际上被龙宫,以及海外的仙岛们把持,在这里,真不方便施展。说起来,还是北俱芦洲自在一点。”

禺狨王和李元丰第一次见面是在北俱芦洲,而且他还知道李元丰在北俱芦洲中打下基业,正在滚雪球般发展,所以下意识认为李元丰会回北俱芦洲当自己霸主一方的大妖王,继续开疆拓土。

“不是回北俱芦洲。”

李元丰说了一句,但没有讲自己要去天庭当官啊,他看向林下稀稀疏疏的月光,自枝叶缝隙中楼下,如同霜雪,提醒禺狨王,道,“小六有大运,行事有时候会肆无忌惮一点,我们啊,比不上,就得多想一想,思考一下,不能鲁莽。”

禺狨王听了,若有所思。

次日,李元丰和其他的四位大圣告辞。

“这么快就离开了?”

孙悟空看向李元丰,虽然这猴头最近和通风大圣猕猴王的关系日近,跟亲兄弟一样,又对大力牛魔王的豪爽很对脾气,但猴头毕竟和李元丰一起闯过东海水晶跟,并得到金箍棒和一身披挂,对于李元丰的离开,有点不舍。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的猴子是个重情义的,直爽的,简单的猴子。

“哈哈,”

李元丰笑了笑,他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比起以后戴上紧箍咒的猴子,还是这样的猴头适合做朋友,很有神棍的神秘地道,“或许用不了太久,咱们也会见面的。”

李元丰知道,以后眼前的猴头会去天庭当大名鼎鼎的弼马温的,到时候,两个人都在天庭,说不得会再见面。

嗯,那个时候,自己会比猴头混的好。

孙悟空自然不知道以后的发展,听到李元丰的话,一头雾水,只能抓耳挠腮。

“诸位请回。”

李元丰招了招手,辞别大力牛魔王,狮驼王,禺狨王,猕猴王,美猴王,离开花果山,往外走。

花果山周围是海域,海域上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小岛,或大或小,算得上灵机充盈,李元丰随便找了一个,开始打坐养神,静待妖师宫来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半空中有清亮的声音传来,然后滔滔水音,弥漫四下,有人来了。

第一九二章 先撩者打脸 初入天界的新丁

李元丰抬起头,就见天穹之上,重重水光垂落下来,何止千丈,深蓝凝黛,幽幽深深,如同虹桥一样,紧接着,一宝辇顺水而下。

仔细看去,宝辇很宽敞,后面是曲柄华盖,亭亭如松,装饰华丽,内部铺着柔软的毛毯,点着香炉,烟气袅袅。

在宝辇中,有一男一女,偎依在一起,样子亲密。

男的身披金衣,眸子璀璨,额头上鳞纹俨然,金火交横,女的则是薄纱罩身,细眉小眼,肤如凝脂,身材玲珑,或许是身前男子的动作大胆,让她玉颜上带有红晕,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色。

而且再看,就会发现,美貌女子身上纱裙上有水晶宫的图案,很显然是这一带东海龙宫的人。

“覆海,”

李元丰一眼看出宝辇上的青年人,面上的笑容敛去,化为冰冷,道,“宫中是让你来送接引符令,而不是让你勾勾搭搭,去找什么龙女。”

在四海中,龙女可不是指四海龙王的女儿,而是拥有龙族血脉的女子们,在覆海宝辇上的女子头上有尖尖的龙角,看样子血脉还不稀薄。

“反正又不耽误事儿,”

覆海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他伸出大手,在身前龙女身上摩挲,将她弄得吃吃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这可不是野鸡龙女,而是平远湖湖龙王的大公主,我听说东海龙宫的十一龙太子对她都垂涎三分,准备纳妾了。”

“我才不会跟那个什么十一龙太子。”

平远湖的大公主倚在覆海的身上,娇颜如花,酡红可人,道,“还是覆海你懂得情调。”

“那当然了。”

覆海用手勾了勾龙女的下巴,目光妖异。

自从在北俱芦洲中受伤后听到那一位有应龙血脉的云公主的话后,再加上出身的原因,覆海这个毒蛟龙对于四海龙族有一种彻骨的恨意。

即使他和东海龙宫的十一太子素不相识,抓住机会也给他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当然了,或许还有覆海满足自己龙族血脉中好淫重色的贪欲的想法。

“绿帽子,”

李元丰目光一动,要是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在西游记电视剧中,九头虫给西海的小白龙发了一顶绿帽子,结果让小白龙发了狂,再然后以后成了白龙马?而在西游记书中,则好像两人并没有牵扯,绿帽子也没有了。

只是在这个真实的西游世界中,真不知道是按照书本来看,还是电视剧的剧情发展。

对于这个,李元丰都不会尽信的,不论是西游记书还是电视剧,只能够做一个参考。

再说了,自己现在已成了九头虫,随着实力和地位的上升,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周围的一切发生变化,到底事情如何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有念头一闪而逝,李元丰身后五重光晕摇晃,似有头颅挣脱而出,盯着覆海道,“我不管你的破烂事,赶紧将接引符令交出来,我忙得很。”

覆海听了,目光动了动,用手紧了紧身前的龙女,感应到柔软,声音变得冷了下来,道,“我真不知道为何宫主这么看重你,你入妖师宫又晚,还没有任何贡献,结果现在成了大红人,连我都得替你跑腿。”

“这个不管你的事,”

李元丰看向覆海,眸光变得阴绿,道,“交出接引符令,你自己走开,随便你去哪里胡天混地的。”

“接引符令在这里,”

覆海取出一个小小的令符,上端穿孔,系着一根带子,他将之挂在身边龙女的脖颈上,像个吊坠般,衬托的龙女身前峰峦叠嶂,长眉一挑,道,“自己来拿。”

“这个真不错。”

湖龙女大公主纤纤玉手把玩,眉眼间满是笑意。

“覆海你这个家伙是自找苦吃。”

李元丰冷哼一声,他是知道覆海对自己很不满的,原因很简单,自己将之赶出黑云谷,并把他打成重伤,是个不小的仇。

上次在妖师宫遇到,对方就神色不善,只是因为自身实力不够,所以才悄然无息退去,现在覆海实力大进了,就按捺不住要找自己麻烦了。

“可太天真。”

李元丰身子一拔,伸出手,五指如钩,径直抓向龙女的身前,森然的杀机迸发,尚未接近,就笼罩四下,让龙女花颜失色。

李元丰在前世就是个心硬的人,来到西游世界后又是真正的大妖,对于自己不熟悉的女子,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咄。”

覆海没有想到李元丰说动手就动手,这么果断凌厉,不由得又惊又怒,他手一招,掌中出现一柄月牙铲,寒光迸发,迎了上去。

李元丰见此,没有用自己的手跟覆海硬拼,他保持人身的时候虽然能够隐匿气机,甚至施展一点与众不同的大戟战戟,但肉身的坚硬和力量远远比不上鬼车真身,于是他果断将手化为鬼车利爪,狠狠地敲打在横过来的月牙铲上。

叮当,

鬼车利爪和月牙铲碰撞,发出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余波扩散开,震得龙女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你,”

覆海被震得双臂发麻,差点拿不住手中的月牙铲,他虽然血脉不凡,奇遇连连,但对上李元丰这样天象境的鬼车怪力也是吃不消。

“以后给我老实一点。”

李元丰一击得手,顺手将龙女脖颈上的接引符令取下来,然后背后突然露出一面,张开口,吐出一道毒液,落在宝辇上。

下一刻,宝辇在腐蚀中变得灵光暗淡,开始肢解。

覆海不得不保住身前吓得娇躯发软的龙女,腾空而起,等落地后才看,发现李元丰已经踪迹不见。

“可恨。”

覆海恨得牙根痒痒,额头上的龙鳞抖动,发出龙吟之声,双瞳变得血红,他刚才先撩,想要报一箭之仇,没有想到被人打脸了。

“真可怕。”

龙女常年养尊处优,不然的话,也也会被覆海骗的不要不要的,刚才李元丰的利爪自她脖颈上划过,力量打在身前,把她吓得娇躯发愣,浑身发冷。

“我们走。”

覆海看到身前龙女娇躯发抖,心中的邪火更甚,他一把抱起来,向岛中深处去。

且说李元丰,拿到接引符令后,已经直入天界。

第一九三 路遇降龙罗汉 南天门初体验

李元丰来到天界,只见忽有白气来前,交横左右,衍生紫青,往下一落,垂如莲花盛开,万万千千,千千百百。

莲花之上,悬有宝灯,莹莹一点,四下光明。

明光照耀,周围通明。

甫一进入,就有氤氲香气,扑人眉宇。

“天界啊,”

李元丰立在原地,身子站直,感应到充塞于上下左右的灵机,已自然成花,升腾作灯,灯与花摇曳,生出香气,即使只是一角,就不是地仙界能够比拟的。

这样的灵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置身在里面,熏熏如酒醉。

难怪天界的人没有别的事情,从来不会下界,天界的灵机在本质上超乎地仙界太多了,纵然天界和地仙界的时间差距都比不上。

普通的修士,在地仙界修炼一年恐怕都比不上天界一天。

除此之外,地仙界对于修士来讲,有一种污垢,或者万丈红尘,腐蚀道身,但在天界,生灵不一样,纯粹,明净。

想一想,也正常。

在神话传说中,或是玉帝女儿向往红尘的爱情才下凡地仙界,或者仙人下界招收有缘弟子,再或者受天庭诏令下界降妖除魔的,其他很少见到天界的人主动到地仙界。

在此时,忽听有梵音佛唱,须臾后,字字浮香。

难以形容的佛光升腾,结成百叶宝莲,大有半亩,在周匝是大小不一的星轮交横,端坐一个僧人,金身琉璃,左右龙凤接引,两个沙泥归空,声势浩大。

所到之处,震动四方。

再仔细看,僧人手中似是按着龙头,稳稳当当。

李元丰立在原地,隐隐听到虚空中梵音碰撞,曰:降龙罗汉转世归来,四方恭迎。

“降龙罗汉回归佛界,”

李元丰目光一动,并没有意外,天界可不是只有天庭,天界广袤非常,不只有天庭,有西方极乐世界,还有道门洞天福地,甚至还有很多隐秘的界天,等等等等,非常复杂。

而佛门的人,常常转世修行,降龙罗汉更曾经在地仙界留下很多的传说。

“嗯?”

似乎听到了李元丰的话,端坐在百叶莲座上的降龙罗汉蓦然转过头,目光横过来,金灿灿的,有一种洞彻。

强横的佛理,恍若实质,纯金打造。

沉甸甸的,如同山岳。

李元丰抬起头,遥遥与之对视一眼,眸子转为阴绿,面无表情。

“大妖?”

降龙罗汉转世多次,是佛门的重要战力,斗法经验丰富,要是李元丰不动,他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出端倪,但李元丰一动,就有丝丝缕缕妖力溢出。

“罗汉?”

降龙罗汉周匝的比丘见此,低声说话。

“没事。”

降龙罗汉收回目光,一拍百叶莲座,梵音佛唱大作,径直向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降龙罗汉,”

李元丰定了定神,念叨一句,没有多待,他念头一引接引符令,自其中激射出千百的光,化为卦象,包裹住身子,纵身而起,向远处去。

在天界,妖怪的地位可是不高的,万一碰到飞升来的仙人,或者佛陀们,要是他们闲来无事,拿自己练手,即使没有性命之忧,可惹上麻烦也不好。

不知何时,李元丰身上的光散去,就见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门户。其高耸入云,两侧有牌楼,悬金挂彩,熠熠生辉。

浩瀚的光自半空中倒壶般悬下,铺在周匝,呈现出弧形的轮廓,沉沉浮浮。

每一次碰撞,雷霆有音。

站在跟前,威严铺天盖地。

“南天门,”

李元丰抬起头,看向宏伟的门户,他站在跟前,居然看不到门户后的景象,只凭感觉是不同空间折叠参差,光怪陆离。

“南天门是有四大天王轮流看守?”

李元丰看着门户,念头起伏,不知道今日是哪一个天王啊。

在此时,只听一声钟鼓大响,自牌楼中转出一位天神,看上去三丈高,赤金真身,双首四面,手臂上握刀枪剑戟,威风凛凛。

“来人止步。”

李元丰听到声音,眸光一动,牌楼前的天神修为是不到仙人的,最多元神境界,毕竟真仙修炼不易,只不过对方手中的法宝不一般,很有震慑力。

在天地间,真要斗法,看战斗力的话,修为境界是基础,法宝非常关键,神通法术必不可少,斗法经验不可或缺。

当然了,李元丰看出对方的法宝颇有威慑力,只是判断,他可没有和对方冲突的打算,只是平平静静地道,“我有接引符令。”

李元丰说完,将符令举起,上面花纹蟠结,是幽幽的光。

“符令,”

能够镇守南天门的人绝不是莽夫,也不是笨人,此天神看到符令之后,一眼就认出符令上花纹,目中讶然之色一闪而逝,然后开口道,“且稍等。”

说完之后,天神回到牌楼。

时候不大,只听南天门内响起妙音,清脆悦耳,然后莲香层层,氤氲出来,在中间,浮现出一架彩舟,波光粼粼。

四个美丽的少女簇拥一位青衣女仙,青丝细发蟠龙髻,眉像杨柳目似莲,身上裙裾似荷叶轻摆,绣着纹理。

女仙的眸子呈现出不同寻常的色彩,灼灼其华,非常夺目。

女仙看到李元丰手中的接引符令,微微颔首。

“玉姑娘,”

驻守南天门的天神见女仙出来,打了个招呼。

“天灵神,”

女仙的声音空灵奇妙,非常好听,说话跟唱歌一样,道,“他正是我们宫中的人。”

“那就好。”

三丈天神对上女仙,笑了几声,道,“玉姑娘你也知道,现在上面管得紧,不敢随意让人进去,只能让仙子你出来跑一趟了。”

“我知。”

女仙说了一声,然后命令彩舟听到李元丰跟前,道,“上来吧,我们进宫。”

“进宫,”

李元丰听到这两个字,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怎么看到这一幕想到了宫女和小太监的既视感?

“我进来了。”

李元丰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上船,站稳。

“别乱晃。”

女仙竖了竖眉毛,吩咐身前的少女们开船,刹那间,彩舟在半空中荡开水音,顺着来路进入南天门,须臾不见。

倒是魁梧的看门天神望着消失的背影,吧嗒吧嗒嘴,道,“最近来天庭的人不少啊,热闹了许多。”

第一九四 天庭好时光 路遇猪八戒

彩舟过南天门,折而向东,徐徐而行。

四下碧落空歌,赤彩淡金,彩云幽幽,遮影琼楼玉宇,羽盖垂荫,阴翳珠阁楼台。

时不时有仙鹤翩翩而来,其翅如轮,冉冉展开。

清亮的玄音,明灭上下。

李元丰身上披甲,身姿伟岸,背后五重光晕摇摇晃晃,有阴绿的光,若隐若现,看向彩舟经过的地方,丹井赤泉,锦鲤吐珠,熠熠光明。

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精致美丽。

宜风,宜雨,宜霜色,宜赏玩,宜赏心悦目。

天庭的景象,真是和地仙界不一样啊。

李元丰左看右看,赞叹出声。

他虽然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大惊小怪,但同样不掩饰自己的惊奇。

因为现在的李元丰,自信,从容,镇定,所以不屑也不用掩饰,自己就是第一次来天庭,见到不同于地仙界的景象,当然啧啧称奇。

至于玉姑娘则亭亭玉立,站在舟头,璀璨而夺目的美眸打量着李元丰,见他自然而然的神态,微微有点异色。

她不是第一次接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人来天庭,可像眼前这个男子这般神情的,还真没有见过。

“玉姑娘,”

李元丰可不是个太安稳的人,他看了一会,目光掠过船头的女仙,青丝如瀑,高开衩裙裾下,修长的大腿白皙如玉,身材气质绝佳,但人看过去,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她一双时刻有光的眸子吸引,笑道,“我能这么称呼你吧?”

“当然,”

女仙气质有点冷,或许李元丰是陌生人的缘故?

“刚才进来的是南天门,”

李元丰对于对方的态度并不在意,只要能说话就行,他看向来的路径,高耸入云的南天门依稀能够看到轮廓,道,“我在地仙界的时候,听到人讲,天庭只有一个南天门?没有什么北天门啊,西天门,东天门?”

“不错。”

女仙挽了挽被风吹动的鬓发,声音不大,正好传到李元丰的耳中,道,“天庭居于无量北,只有一个南天门。”

“嗯。”

李元丰点点头,刚要说话,只听前面传来一阵环佩之音,清脆悦耳,再然后,自朱阁中,转出三三五五的女仙,看上去都有十六七的容颜,宫裙纤服,裙裾扶摇,手中或挎着竹篮,或花篮,或拿着花儿,等等等等,各有不一样。

女仙们一群,青春靓丽,燕语莺声。

“哎呀,”

最前面的女仙有一头黛色的头发,用一根绳子束起,她个子高挑,在众人中也显得出众,正好看到彩舟舟头上的人,马上眨了眨大眼睛,大呼小叫,道,“看一看是谁啊。”

“是小玉啊。”

“对,对,对。”

“小玉的船上上了男人了啊。”

“是,是,是。”

女仙们嘻嘻笑着,上来围观,七嘴八舌。

“小玉啊,”

最前面的女仙跑得很快,头发飞扬,飘飘像云朵一样,她来到彩舟前,先笑眯眯地打量了李元丰一眼,然后点点头,对舟头的女仙,道,“想不到小妮子你口味不一般啊,原来喜欢这个样子的。”

“口味不一般,”

李元丰听了,嘴角勾了勾,他化形的这具人身相貌要在前世的话,绝对算不上丑,还很高大威猛的说,可在这个西游世界,颜值就在平均值以下了。

能够说得上的,只能自诩气质不同俗流了。

当然了,得有人喜欢李元丰鬼车血脉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凶戾阴森气质再说。

“是不一样。”

“口味独特。”

“小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其他女仙们也围在彩舟周围,挡住不让走,嘻嘻地打趣舟头的女仙。

“你们这群长舌妇,”

陶小玉和碰到的女仙们都很熟,听到打趣声之后,俏脸微红后就恢复正常,她叉腰吩咐船上的少女们,用故意狠狠的语气道,“用力划船,把这群长舌妇碾过去,她们就安静了。”

“哎呦呦,”

听到陶小玉的话,众女笑得更欢快了,齐声道,“小玉找到男人后,都变得威武霸气了,瞧这要吃人的样子,真吓人啊。”

还有人一手扶着船舷,一手在李元丰跟前摇摆,和他搭话道,“这位小哥,看到小玉的真面目了吧,十足十的泼妇啊,现在后悔了没有?咯咯。”

李元丰看着围在彩舟四下的姿色各异的美丽少女们,听着她们或是娇柔,或是妩媚,或是清脆,或是故作高冷的打趣声音,眼皮子跳了跳,这天庭真不一样啊。

怎么看上去一点没有女仙们的范儿,反而像前世和闺蜜们嬉闹的女学生们?

“说话啊,”

有个眼睛很大的少女见李元丰不说话,还很大胆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这,”

李元丰看着身前乌溜溜的大眼睛,有点调皮,再看了眼站在船舷上鼓着腮帮子,和在南天门不一样的陶小玉,想了想,点头道,“还好吧。”

“还好?”

围过来的少女们故意夸张地说了一句,从花篮里拿出花来,有牡丹,有月季,有丁香,等等等等,开始往船上掷,向李元丰和陶小玉身上扔,笑道,“小玉,真有人喜欢你这个凶巴巴的婆娘啊,赶紧从了吧。”

众女打趣,起哄,嬉笑,掷花。

很快的,彩舟上都堆满鲜花,把陶小玉和李元丰都掩在里面。

用了好大力气,彩舟才从一群过于活泼的女仙们中开出来,李元丰嗅到身上衣甲上都染上一层花香,至于陶小玉就更狼狈了,她额头上满是汗水,气喘吁吁的。

“这群小蹄子们,”

陶小玉咬牙切齿,干脆坐在船头,整理衣裙,连声道,“瑶池的丫头们聚在一起就无法无天,蹬鼻子上脸,下次别让我抓到机会。”

“瑶池,”

李元丰却念叨一句,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天庭真的和地仙界中的北俱芦洲不一样,北俱芦洲中时刻充塞着杀戮,战斗,征服,而天庭中,最起码他现在见到的,有一种秩序下的和平,活泼,有活力。

这种秩序保护下的轻松,自在,放松,好久没有体会过了,让人觉得无限美好。

“有点奇怪嘛?”

陶小玉被瑶池群女将她和李元丰强行搭在一起打趣后,或许是同仇敌忾,或许是统一战线的原因,她对李元丰倒是亲切不少,道,“瑶池的小小妮子们玩起来很疯,现在你见得还是她们比较克制的。”

“挺好。”

李元丰难得享受这种气氛,他舒展开身子,前前后后都是香气。

“怎么?”

陶小玉从小在天界长大,很快入了天庭,从来没有去过地仙界,没有经历,也不明白为何李元丰会有这样的感受,她想了想,却想歪了,好看的细眉竖了起来,狐疑地问道,“你该不是想打她们的主意吧?”

“我可告诉你,”

陶小玉继续在想歪的路上狂奔,道,“瑶池的小妮子们可不好惹的,全是刺儿,小心你扎伤自己。”

“我,”

李元丰有点哭笑不得,他只是对天庭这种井然秩序下的活力感到舒服,可没有兴趣去追什么女色,可还没等他说话,突然间,有一道声音传来,道,“带刺的玫瑰,才更好啊。”

声音很清朗,但不知为何,听在人的耳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不正经。

第一九五章 是人是猪 本性难移

李元丰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湖光一开,自粼粼水面之上,撑出一叶扁舟,两头尖尖,黛青如碧,一个青年人站在上面,负手而立,看上去英俊潇洒。

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青年人的衣冠有点不整,似乎还有几个灰扑扑的脚印,他努力作出玉树临风的样子,组合在一起,让人有点发笑。

青年人站在舟头,声音清朗,若洞箫的声音,道,“玫瑰带刺,佳人有小脾气,天经地义啊。”

他说完后,立刻转向陶小玉,双目变得脉脉含情,道,“小玉仙子,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啊。”

陶小玉见到来人,黛眉很快竖起来,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道,“你别喊我小玉!”

“不喊你小玉喊你什么?”

青年人踩着扁舟,笑嘻嘻的,给人一种嬉皮笑脸的感觉,他绕着彩舟转圈,一圈又一圈,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道,“难道要让我喊你小可爱?”

“去死!”

陶小玉拿起脚边一朵花,用力掷过去,砸向青年人的面颊。

“哎呀,小玉送花了。”

青年人脸一歪,躲过去后,还不忘调笑一句,他张口咬住花枝,摇头摆脑,道,“等了这么久,难道我的真心真的感动上天?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青年人刚要继续说,忽然间,脸色一变,他脚下一点,扁舟鼓起风浪,向离弦之箭般,向另一个方向激射过去。

去势飞快,有一种惶惶若逃犬的样子。

“这是?”

李元丰愣了愣,马上就知道了答案,因为自青年人撑着扁舟出现的方向,又出现了五六个纤丽的少女,她们或是白裙,或是素白裙,或是淡白裙,玉足晶莹,踩着云光,身后是纤细的月光交错成琴弦,轻轻拨动,发出清冷的乐声。

少女们奔着扁舟上青年人的方向追过去,道,“登徒子,你不要跑!”

“有本事你们不要追。”

扁舟上的青年人脚下生风,还不忘记回头。

很快的,跑跑追追,青年人和清冷的少女们都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空空灵灵的琴声,有一种萧杀。

“天庭的女仙真多啊,”

李元丰嗅到四下弥漫的芳香,有一点桂花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横浸到鼻尖,经久不散,笑了笑。

“天庭女仙怎么比得上男仙多,”

陶小玉鼓着眼睛对扁舟青年人消失的方向挥舞了几下粉拳,然后重新在舟头上坐下,用手云鬓打开,青丝垂到腰间,用铜环束起,她白了李元丰一眼,道,“你是正好遇到了,第一拨是瑶池的小妮子们,刚才的是广寒宫的小姐们,这两个地方是天庭女仙最多的地方。”

“瑶池和广寒宫。”

对于这两个鼎鼎大名的地方,不论是在前世的神话传说中,还是在地仙界妖师宫中看到的典籍里,都不乏各种各样的美丽的小故事。

“那个青年人是谁?”

李元丰想到踩着扁舟,被少女们追得慌不择路的青年人,不知为何,总有点想笑。

“那个登徒子,厚脸皮,无耻之辈。”

陶小玉听到李元丰的话,美目马上鼓起来,看上去气呼呼的,道,“我真是没见过像他那样死皮赖脸的无耻卑鄙好色之人。”

李元丰听着气呼呼的话,目光转动,发现陶小玉表面看上去很生气,但绝没有那种恨意,看样子青年人是风流不下流,问道,“他叫什么?”

陶小玉细眉挑了挑,银牙咬了咬,道,“统领天河的天蓬大元帅,第一次有这么不正经的水兵元帅。”

“天蓬元帅,”

听到这四个字,李元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恍然大悟,难怪下界成为猪八戒后那个表现原来在天庭就是有前科啊。

不过比起以后的猪八戒,现在的天蓬元帅真有一副好皮囊,虽然气质有点暗搓搓的,但相貌是很俊逸潇洒的。

刚见过花果山的猴子,又遇到执掌天河的天蓬元帅,取经四人组已经见到两个了,只剩下沙僧,唐僧,小白龙。

唐僧在极乐世界,小白龙在西海,可能见不到,但沙僧现在还是卷帘大将,以后应该有机会见一见面。

“天庭的人真是奇奇怪怪。”

李元丰想着过去的天蓬元帅以后的八戒,为其默哀三分钟,现在是万花丛中过,以后可是母猪堆里钻,惨啊惨,于是摇摇头,道,“这样的天蓬元帅,”

“什么叫天庭的人奇奇怪怪,”

陶小玉瞪了李元丰一眼,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强调道,“只有这个天蓬元帅是个奇葩。”

“哈哈,”

李元丰大笑,把腿搭在船舷上,姿态从容,道,“这个天庭,真的很有趣。”

是的,天庭给李元丰的第一感觉是有趣。

不同于北俱芦洲丛林法则下的安静,平和,有秩序,和有趣,还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有趣的人。

或许是陶小玉本来的性格就不死板,或许是在路上遇到有趣的事儿和有趣的人,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陶小玉的表现和在南天门的清冷截然不同,她将云袖挽起,露出玉臂,坐在李元丰跟前,给他讲述天庭的各种趣闻。

自遇到猪八戒后,接下来的路程就变得波澜不惊了。

很快的,彩舟在一宫殿群前停下来。

陶小玉率先跳下来,令手下人将彩舟系在铜龙桩子上,然后招呼李元丰道,“随我前去见大人。”

李元丰还不知道真正将自己召入天庭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他只能跟着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寂静无言。

曲曲折折,经过不少花径,走廊后,再穿过一月亮门,在偏殿中,明澈的光自小窗中投下来,呈现半扇形展开,在光晕中,端坐一个中年人,戴星辰冠,身披日月法衣,手持拂尘,额头有一竖瞳,非常显目。

中年人坐在大椅上,一动不如,如同泥胎塑像。

“大人,”

陶小玉进来后,小声道,“人到了。”

中年人点点头,吩咐陶小玉出去后,才面对李元丰,上下打量,暂时没有说话。

第一九六章 规矩大如天 不动则仙 动则有刺

殿中,寂静无言。

唯有半扇形的光晕,投照下来,呈现出日月星辰,山岳藏云的景象,还有纯金的经文跳跃,讲述功德圆满,飞升金阙,游宴玉京,延寿长年。

四下清冷的光,乍隐乍现,乍阴乍晴。

李元丰垂手而立,身姿挺拔,背后光晕摇曳,激射阴绿的光,整个人同样化为泥胎塑像一样,一动不动,平平静静。

好一会,坐在大椅上的中年人开口说话,打破了室内的平静,他的声音有一种不期然而然的妙趣,和他古板的面容截然不同,问道,“天庭怎么样?”

第一印象啊,李元丰想了想,组织语言,道,“规矩森然,严肃活泼,人很有趣。”

“说的不错。”

中年人笑了笑,抬手招呼李元丰坐下,心平气和地跟李元丰说话,道,“地仙界中,特别是北俱芦洲,没有秩序,拳头大是硬道理。可在天庭里,上有玉皇大帝纵览全局,再有四御镇压,各部门各司其职,早早形成一套行之有序的规矩。只要你按照规矩来,整个天庭都会平和,有序,有趣。”

“不得不讲,天庭比起地仙界中的危险,天庭就是一个盛世。”

“盛世,”

李元丰低语一声,抬起头,眸中有光,道,“秩序稳固,人各居于其位,确实平和,但稳固下来的话,要是想改变,有野心的话,恐怕就会看到天庭中不为人知的残酷。”

在乘彩舟来的路上,李元丰可不只和陶小玉谈笑风生,他从对方的话语中窥见天庭的不一样,并和自己在地仙界的经历做对比,进行分析,所以现在说话铿锵有力,非常肯定,道,“如果不想改变,平平稳稳,天庭就是乐园,自由自在,安安全全,让人羡慕,可野心一动,就会碰到固有的利益层,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少不了明里暗里的争锋。”

话是这么说,但天庭中的高层真的非同一般。

最起码,天庭的规矩和秩序,让人有所选择,能够有平和安适有趣过一生的权利,而不像北俱芦洲一样,完全丛林法则,没有秩序,只能够变强,战斗,再变强。

“能说出这段话来说明白派你上天庭没有错。”

中年人稳稳当当坐在大椅上,目光炯炯,道,“天庭很好,表面上平平和和,可大人让你来天庭,不是让你来做太过安稳的日子的,这一点,你要有准备。”

李元丰点点头,表示明白,有的人会喜欢无忧无虑,自自在在,但有的人更喜欢会当凌绝顶,他属于后一个。

“拿好这个,”

中年人手一抬,自玉案之上,飞起一个符牌,四四方方,呈现紫青,中央盘踞龙蛇之相,弥漫着一种森然威严,落在李元丰掌中,继续道,“这是你在天庭的身份职位。”

李元丰拿在掌中,摩挲着花纹,星辰摇曳,璀璨生光,真没有想到,自己上天庭来,居然会当个星官。

星官这个位置,别看在神话传说中是个烂大街的角色,但实际上,作为天庭的重要机构和战斗力,星官是很重要的。

九曜,五斗,二十八星宿,等等等等,全是星官。

进入星官的圈子,大有可为。

“好生做事。”

中年人见李元丰收好符牌,郑重地道,“在天庭,多看,少说,多做事。要是真出了成绩,帝君是不会吝啬赏赐的。”

“帝君,”

李元丰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异色,这可是他或者妖族在整个天庭中最大的靠山,要是能够入其法眼,好处多多。

因为天庭实在至关重要,即使接下来纪元大事西游也离不开天庭。

“在天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直接问小玉,她自小在天庭长大,熟门熟路。”

中年人坐在大椅上,一直没有起身,道,“要不是不得已,不要来见我。”

“是。”

李元丰答应一声,他心里明白,自己来天庭,可不是享受的,要有艰苦做事的准备。

“规矩,规矩,规矩大如天。”

中年人再次强调,见李元丰若有所思,然后摆摆手,打发他出去,道,“好了,出去吧。”

李元丰行了一礼,自偏殿中退出。

就见陶小玉正站在精致的月亮门前,两侧垂藤新花,郁郁吐香,人在其中,比花还娇颜。

看到李元丰,陶小玉用好看的大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李元丰一次,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美眸中惊讶。

“怎么了?”

李元丰拿着手中的星神符令,在少女眼前晃了晃,摇曳出星光,他面上带出笑容,在天庭,既然人人讲规矩,以和为贵,自己也得当个阳光的人啊,笑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能够在真君面前说这么久话的人,没多少呢。”

陶小玉歪着脑袋看李元丰,高叉的裙裾在风中摇摆,若荷叶轻舞,整个人有一种纤丽,然后扑哧一笑,道,“要不是看你和真君大人不像,还以为你是他在地仙界留下的子嗣了。”

“咳咳,”

李元丰真为少女的脑洞哭笑不得,他上前一步,将星神符令给她看了看,然后道,“真君大人有命令,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在天庭有事就找你了。”

“星神,”

陶小玉这个时候才看清符令上的标识,不由得吐了吐小舌头,美眸中的诧异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或许在想,自己刚才想错了,眼前之人一定是真君的私生子,不然的话,可不会一上天庭就安排他这样的职位。

可怜的自己,兢兢业业的,可还在宫中转悠。

想到这,陶小玉撅起嘴巴。

要是李元丰知道陶小玉的想法,肯定会告诉她,她这样的性格和能力适合天庭平和的环境,能够快快乐乐,无拘无束,至于天庭中平静下的暗流,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不是她能够做到的。

好一会,陶小玉才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是先休息,还是去报道?”

“先休息一下。”

李元丰想了想,有了决断,道,“还要多读一读书。”

第一九六章 规矩大如天 不动则仙 动则有刺

殿中,寂静无言。

唯有半扇形的光晕,投照下来,呈现出日月星辰,山岳藏云的景象,还有纯金的经文跳跃,讲述功德圆满,飞升金阙,游宴玉京,延寿长年。

四下清冷的光,乍隐乍现,乍阴乍晴。

李元丰垂手而立,身姿挺拔,背后光晕摇曳,激射阴绿的光,整个人同样化为泥胎塑像一样,一动不动,平平静静。

好一会,坐在大椅上的中年人开口说话,打破了室内的平静,他的声音有一种不期然而然的妙趣,和他古板的面容截然不同,问道,“天庭怎么样?”

第一印象啊,李元丰想了想,组织语言,道,“规矩森然,严肃活泼,人很有趣。”

“说的不错。”

中年人笑了笑,抬手招呼李元丰坐下,心平气和地跟李元丰说话,道,“地仙界中,特别是北俱芦洲,没有秩序,拳头大是硬道理。可在天庭里,上有玉皇大帝纵览全局,再有四御镇压,各部门各司其职,早早形成一套行之有序的规矩。只要你按照规矩来,整个天庭都会平和,有序,有趣。”

“不得不讲,天庭比起地仙界中的危险,天庭就是一个盛世。”

“盛世,”

李元丰低语一声,抬起头,眸中有光,道,“秩序稳固,人各居于其位,确实平和,但稳固下来的话,要是想改变,有野心的话,恐怕就会看到天庭中不为人知的残酷。”

在乘彩舟来的路上,李元丰可不只和陶小玉谈笑风生,他从对方的话语中窥见天庭的不一样,并和自己在地仙界的经历做对比,进行分析,所以现在说话铿锵有力,非常肯定,道,“如果不想改变,平平稳稳,天庭就是乐园,自由自在,安安全全,让人羡慕,可野心一动,就会碰到固有的利益层,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少不了明里暗里的争锋。”

话是这么说,但天庭中的高层真的非同一般。

最起码,天庭的规矩和秩序,让人有所选择,能够有平和安适有趣过一生的权利,而不像北俱芦洲一样,完全丛林法则,没有秩序,只能够变强,战斗,再变强。

“能说出这段话来说明白派你上天庭没有错。”

中年人稳稳当当坐在大椅上,目光炯炯,道,“天庭很好,表面上平平和和,可大人让你来天庭,不是让你来做太过安稳的日子的,这一点,你要有准备。”

李元丰点点头,表示明白,有的人会喜欢无忧无虑,自自在在,但有的人更喜欢会当凌绝顶,他属于后一个。

“拿好这个,”

中年人手一抬,自玉案之上,飞起一个符牌,四四方方,呈现紫青,中央盘踞龙蛇之相,弥漫着一种森然威严,落在李元丰掌中,继续道,“这是你在天庭的身份职位。”

李元丰拿在掌中,摩挲着花纹,星辰摇曳,璀璨生光,真没有想到,自己上天庭来,居然会当个星官。

星官这个位置,别看在神话传说中是个烂大街的角色,但实际上,作为天庭的重要机构和战斗力,星官是很重要的。

九曜,五斗,二十八星宿,等等等等,全是星官。

进入星官的圈子,大有可为。

“好生做事。”

中年人见李元丰收好符牌,郑重地道,“在天庭,多看,少说,多做事。要是真出了成绩,帝君是不会吝啬赏赐的。”

“帝君,”

李元丰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异色,这可是他或者妖族在整个天庭中最大的靠山,要是能够入其法眼,好处多多。

因为天庭实在至关重要,即使接下来纪元大事西游也离不开天庭。

“在天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直接问小玉,她自小在天庭长大,熟门熟路。”

中年人坐在大椅上,一直没有起身,道,“要不是不得已,不要来见我。”

“是。”

李元丰答应一声,他心里明白,自己来天庭,可不是享受的,要有艰苦做事的准备。

“规矩,规矩,规矩大如天。”

中年人再次强调,见李元丰若有所思,然后摆摆手,打发他出去,道,“好了,出去吧。”

李元丰行了一礼,自偏殿中退出。

就见陶小玉正站在精致的月亮门前,两侧垂藤新花,郁郁吐香,人在其中,比花还娇颜。

看到李元丰,陶小玉用好看的大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李元丰一次,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美眸中惊讶。

“怎么了?”

李元丰拿着手中的星神符令,在少女眼前晃了晃,摇曳出星光,他面上带出笑容,在天庭,既然人人讲规矩,以和为贵,自己也得当个阳光的人啊,笑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能够在真君面前说这么久话的人,没多少呢。”

陶小玉歪着脑袋看李元丰,高叉的裙裾在风中摇摆,若荷叶轻舞,整个人有一种纤丽,然后扑哧一笑,道,“要不是看你和真君大人不像,还以为你是他在地仙界留下的子嗣了。”

“咳咳,”

李元丰真为少女的脑洞哭笑不得,他上前一步,将星神符令给她看了看,然后道,“真君大人有命令,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在天庭有事就找你了。”

“星神,”

陶小玉这个时候才看清符令上的标识,不由得吐了吐小舌头,美眸中的诧异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或许在想,自己刚才想错了,眼前之人一定是真君的私生子,不然的话,可不会一上天庭就安排他这样的职位。

可怜的自己,兢兢业业的,可还在宫中转悠。

想到这,陶小玉撅起嘴巴。

要是李元丰知道陶小玉的想法,肯定会告诉她,她这样的性格和能力适合天庭平和的环境,能够快快乐乐,无拘无束,至于天庭中平静下的暗流,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不是她能够做到的。

好一会,陶小玉才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是先休息,还是去报道?”

“先休息一下。”

李元丰想了想,有了决断,道,“还要多读一读书。”

第一九七章 好读书 求甚解 南斗星君

天庭,天石香舍。

小窗半开,松影横斜,外有水池,春雨后,积下翠水,莹莹有光。

在池中,散落姿态不同的奇石,或霜白剔透,濯濯冰雪,澄澈照人眉宇,或郁郁晴绿,如竹色横浸,蔚蔚有光,或红赤如丹,煊赫激射,明润欲吐。

有的高有丈许,有的盘踞似龙腾,有的黑云鳞鳞,纹理玄妙,有的似莲花出水,亭亭玉立。

不同色彩,不同姿态,交织成精致画面。

李元丰坐在窗前,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窗下的水池,石色嶙峋,泛着一种冰冷,让人神骨一清,仿佛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一样。

“真是复杂啊。”

李元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用手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卷,叹息一声,这段日子,他没有去报道,而是在自己天庭新居中日夜读书。

是的,读书。

认真读书,仔细思考。

这样的全力以赴,聚精会神,要比斗法还要辛苦。

原因很简单,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天庭,第一件事可不是大展手脚去做事,而是要了解天庭,明白规矩。

虽然有陶小玉在,她给李元丰讲了不少所谓的天庭辛秘和规矩,但李元丰还是偏向于自己看书,和思考。

陶小玉毕竟是从小遵从天庭规矩,本本分分,她见到的都是天庭光鲜的一面,对自己帮助不大。

毕竟自己来天庭,是要当官,是要做事,是要争取利益的。

触动利益,就会有刀光剑影。

“星宫,”

李元丰再次打开书卷,字迹夹杂外面的石色松影,鲜活非常,扑人眉宇,一片阴翳,他看着上面的文字,讲述天庭星宫机构。

星宫的最高者为天庭四御的紫薇帝君的化身万星之主,名义上,其统御九曜,五斗,二十八星宿,等等等等,至高无上。

但天庭不会像世俗那样,高位者执掌所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庭任何一个机构,都不可能铁板一块,何况规模宏大,威势惊人的星宫。

正如自己这样,星宫之中,肯定有其他天庭大佬们送入的各种棋子,钉子,等等等等,局势复杂。

“复杂好啊。”

好一会,李元丰眉头展开,目中有光,复杂才能浑水摸鱼,辗转腾挪,要是真铁板一块,自己进去不就是送菜?

想到这,李元丰放下书卷,来到精舍外,站在水池前。

眼前的池石,两三丈,肤里莹然,纹理交织,若翩翩云霞在上,瞳瞳日影映照,有一种沉静。

在石前,李元丰心情放松,踌躇满志。

时候不大,只听外面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再然后,就见云车一架,华盖高举,霞彩腾生,径直来到精舍门口,陶小玉自车上跳了下来。

这个少女换了一身素色百褶裙,拖到脚踝,香肩半露,锁骨精致,玉颜上画了淡淡的梅花妆,娇媚中有一种清新。

来到精舍中,陶小玉看到水池前的李元丰,眸光动了动。

在她看来,李元丰真是个奇怪的人。

刚来天庭,就被看重,授予星官,能够进星官,让人羡慕。可对方得到职位后,却不去星官,也不去天庭其他地方游玩,而是整日窝在房内,每日读书。

莫非是一个书呆子?

“唤我来什么事?”

陶小玉足踝上戴着色彩斑斓的小铃铛,身子一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挑了挑细眉,道,“莫非是我找来的书你都看完了,又要我去找书?”

陶小玉很有点无语,张了张手道,“我已经尽最大可能了,再找不到别的了。”

少女有点焦躁,找书也很累的。

“不是找书,”

李元丰先给她一个定心丸,笑了笑,道,“看得差不多了。”

陶小玉听了,微微一怔,旋即喜上眉梢,不找书最好了,她想了想,道,“要陪你在天庭转一转?”

在她看来,李元丰来到天庭后闭门不出,现在终于出门了,肯定要让自己当导游,好好在天庭逛一逛。

要知道,天庭之中,很多的奇观,很多的建筑,很多的景象,都是下界不存在的,非常神奇。

“这个以后再说。”

李元丰对天庭当然好奇,但有正事要做,于是道,“小玉你先送我到星宫,我得办理一下入职。”

“入职,”

陶小玉这才想起来,眸光一动,回到香舍外的云车上,招手让李元丰上来,道,“那去吧。”

两人坐稳后,天马展翅,马蹄生莲花,拉着云车,风驰电掣而去。

路上无话。

不知多久,云车在一宫殿前停下。

李元丰抬头看去,就见亿万星光迸射,纵横交织,衍生出不可思议的卦象,呈现出紫青之色,自上而下,冉冉垂落。

时不时碰撞,会有金花盛开,馥馥浮香。

莫名的光线弥漫,真虚变化。

“这就是星宫了。”

陶小玉自云车上跳下来,指着千丈阶梯上的宫殿,斗大的星辰闪耀,灼灼其华,道,“眼前的星宫只是个投影,真正的星宫主体在玄妙的万星天中。”

“星宫,”

李元丰看向宫殿,星光罩身,让鬼车真身都觉得有一种震撼的力量。

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道,“小玉,你怎么来了?”

李元丰顺着声音看出,见说话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发髻扎起,半紫色甲胄在身,简单而小巧,修长白皙的大腿,足下踩着靴子,腰间佩剑,剑穗飞舞。

女子额头上一点朱砂,又像是第三只眼,流光溢彩环绕。

“明君姐姐,”

陶小玉看到女子,笑出声来,她用手一指李元丰,道,“你来的正好,新来的星官要到星官报道,我正愁找不到门路,你可帮大忙了。”

“是寂和元君安排的?”

女子抱着臂膀,问了一句得到答案后,目中闪过惊异,她看向李元丰,道,“你好,我是明君,陶小玉的好朋友。”

“那就麻烦了。”

李元丰明白接待自己的中年人相的寂和元君让自己找陶小玉的原因,这个小妮子从小在天庭,再加上长相纤丽,性格不错,有不少的朋友和闺蜜。

天庭不是北俱芦洲,很讲规矩,规矩多的话,人脉就会显得格外重要。

有人好办事,天经地义。

“我们进去吧。”

明君看上去很是爽快干脆,招呼李元丰,道,“南斗星君正好在星宫。”

第一九八章 何为地仙 天庭嫡系

明君走在前面,发髻摇摆,青铜色甲胄小巧精致,白玉般的肌肤在外面,过膝的长筒靴子踩在琉璃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手按腰间佩剑,昂首挺胸,修长的脖颈,像翩翩起舞的大鹤一样。

不同于见到的瑶池女仙的活泼好动,也不同于广寒宫女仙的清冷疏离,这个星官的女仙眉宇间有一种坚毅果敢,很是英姿飒爽。

像一个女战士,经历过铁与火的淬炼。

李元丰目光打量,他已经发现,不止眼前的明君,在路上,见到星宫的人,偶尔几个,身上自然而然弥漫凛冽,格外强硬。

星宫中,有战斗部门,需要战斗。

要知道,天界中,从来不是一片平和,天庭的祥和是站立在绝对强势上的,外面的征战从来没有停下过。

不多时,明君停下来。

眼前是偏殿,门户打开,重重叠叠的星光投下来,交错纵横,若云海晕日,堂堂皇皇,照亮四下。

刚一到近前,光芒大盛,天照一色,由霜白化为赤红,灿灿然,格外显目。

李元丰看到变化,目光一动。

在他法目中,门户之中,空间折叠,蕴含超乎寻常的力量。

如果贸然进入,恐怕会卷入乱流。

不得不讲,天庭经营无数年,能人无数,在禁制法阵上的复杂和威能,远远不是地仙界的任何势力能够比拟的。

李元丰上下打量,暗自估量,要不是孙悟空有主角光环,再加上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凭猴子的本领根本不可能在天庭兴风作浪。

其他的不说,天庭经过众仙神们的经营,真的固若金汤。

“稍等。”

明君让李元丰在门口等候,整理了下甲胄,迈步进去禀告,然后很快出来,折纤腰以微步,从从容容,道,“南斗星君在里面,请进吧。”

话语一落,门户上的星光仿佛若有感应一样,向两侧分开,若瀑布卷起,悬在上面三尺,叮咚作响。

李元丰点点头,昂首踏入。

他抬起头,就见殿上空不见穹顶,半拱形的星空覆盖下来,星斗时不时坠落,倏明倏暗,曳出长长的尾巴,落在地上。

可诡异的是,不停有星斗落下,甫到地面,瞬间化为水色,弥漫周匝。

再仔细看,星空之下,有高台,高举华盖,装饰黄螺,玛瑙,玄精,水墨,千姿百态,耀耀其辉,在下面,是南斗星君。

这位星君头戴道冠,身披群星法衣,面容普通,可身上升腾一种浩大的力量,充塞于四方。

浩浩荡荡的力量,看上去不见尽头。

“境界,”

李元丰垂下眼睑,他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南斗星君虽强,但没有超乎真仙之上,那天仙的范畴,寥寥无几。

不过即使眼前的南斗星君是真仙境界,但李元丰是没有任何小觑的意思,反而感应到沉甸甸的压力。

按照玄门的境界修为来看,元神,真仙,天仙,金仙,再往上,是圣人。

元神到真仙,是个大境界。

在其中,不只有散仙,而且还有一劫散仙,二劫散仙,三劫散仙,到最高六劫。

真仙到天仙,同样是个大境界。

在其中,小境界不下六重。

更不要提,在真仙到天仙,还有地仙的特殊存在。

何为地仙?

实际上,地仙在境界修为上并没有超乎真仙,同样是真仙,只是因为真仙在通往天仙的路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劫数降临,抵挡不住,就会灰飞烟灭。

在这样的压力下,真仙的选择不同。

其一,勇猛精进,以大智慧,大毅力,大福缘,硬抗劫数,不停积累,到最后,冲击无上天仙之路。

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非常罕见。

其二,为应对劫数,有真仙会进入天庭,将自身烙印留下,借天运气运保佑自己。只是这样的话,自身气运等等等等和天庭相连,以后要冲击天仙的机会微乎其微。

当然了,对于天庭来讲,是大好事。这样的真仙是天庭真正的中坚和基石。不像是李元丰这样的,看似在天庭任职,但实际挂名,超然物外。

其三,没有勇气和力量直面真仙劫数,但又不愿意投身天庭,受到约束,还有一法,那就是地仙之法。

地仙之法,是寻一蕴含不可思议灵脉的洞天福地,将之炼化,然后积累功德,借地气灵脉之力,抵挡真仙劫数。

地仙者,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

话到正题,为何李元丰面对南斗星君有压力?

因为李元丰现在的鬼车真身是天象境,能够和真仙抗衡,但眼前的南斗星君是渡过最少三次劫数的资深真仙,两者是有差距的。

更为重要的是,南斗星君正是上面提到过的,其和天庭气运相连,榜上有名,是真正的嫡系,可以调动一部分天庭权限,蕴含无量的伟力。

在这样真仙境界和天庭伟力的双重加持下,李元丰实力不弱,可压力真实存在。

“见过南斗星君。”

李元丰进来之后,先行行礼,不同于在北俱芦洲,天庭规矩多,就得入乡随俗,没有绝对的力量的情况下,完全自我为中心的,都是傻子。

妖师宫的宫主之一白泽选择李元丰,安排他上天庭,很大方面是因为李元丰不像是北俱芦洲土生土长的大妖们那样,而是懂得变通,能够适应新的秩序。

在李元丰观察南斗星君的同时,南斗星君眸光中耀出星辉,也在看着下面的李元丰。

对于李元丰,南斗星君是好奇的。

因为对方算是空降兵,而且对方的符令不简单,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职位,代表的星宫等级来看,已经是二十八星宿级别的了。

虽然真实权力比不上,但级别是一个样子的。

在天庭,级别很重要。

有级别,或许某个时候有了空的实缺,就能够见缝插针补上。

再说了,推荐对方上来的背后势力也让南斗星君不得不警惕。

“道友,”

南斗看了一会,抬手一引,自穹顶之上,星光落下,化为两本书的投影,浩瀚伟岸,封面上的花纹不同,开口道,“你准备选哪一个?”

第一九九章 心不为拘 天庭人事几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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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仙子站在台下,光晕升腾,千百交错,似冉冉展开的真红湖州大百花孔雀锦,光泽照人,她纤纤玉手摩挲剑柄,正饶有兴趣地打量李元丰,看他选择。

两本书,铺开后,瑞气氤氲,紫青结盖,隐隐间,亿万符文升腾,似是锁链,又如同雷霆,蕴含不可思议的力量。

只是投影,就让人有一种不可测度的感觉。

任何在天庭任职的人,都有选择。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道路。

再然后,明君仙子美眸一动,就见场中的李元丰毫将右手按向左面的书,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索,很显然,对方早有考量。

“这个选择,”

明君仙子垂下眼睑,松开剑柄。

南斗星君目光下澈,蕴含威势,声音若金石,问道,“还有一次机会。”

“不改了。”

李元丰抬起头,对上南斗星君的目光,声音坚定,不容更改。

正如前文所讲,在天庭的人,不一样的。

有一种,则是选择将气运与天庭相连,元神镌刻烙印于天榜,以后自然是天庭嫡系和中间。另一种,就是李元丰现在的选择,不和天庭气运相连。

这样的情况下,虽然取得天庭权限少,气运少,但相对来讲,自由很多。

在西游记中,鼎鼎大名的二郎神杨戬,就是这一种,拥有三头六臂的哪吒三太子也是这一种,但他的父亲托塔李天王则是第一种。

“嗯。”

南斗星君叹息一声,手一伸,打下一道光,李元丰掌上的书本翻开,接引一缕气机入内,化为一个符文,轻轻一摇,消失不见。

对于李元丰的选择,南斗星君是失望的。

他目光老辣,能够看得出下面的李元丰战斗力不凡,这样的人虽然不是自己一派的,但只要选择第一种,会成为天庭嫡系,从长远来看,他们大利益是完全一致的,是自己人。

可选第二种,就和天庭的气运因果就淡了许多。

“呼,”

李元丰吐出一口气,亲眼见到书本投影消失不见,但自己冥冥之中,与之相连,周匝殿中的禁制法阵也没了刚刚的挤压力,已经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入职星宫,成为星宫,天庭的一员。

这样的话,在天庭行走,会方便很多。

“道友,”

南斗星君声音冷了少许,背后展现出浩瀚星图,弥漫四下,紫青萦绕,道,“你刚来星宫,是不是熟悉一下,再安排你做事?”

不得不讲,在天庭,果然重在规矩,南斗星君即使对李元丰的选择不满,但表面上没有任何打压或者敌意,而是按照正常程序进行。

先熟悉,然后再做事。

“星君,”

要是其他人恐怕会感激南斗星君的好意了,不过李元丰有自己的打算,径直道,“我听说北斗星君麾下正在征战,需要人手。”

“哦?”

南斗星君听到李元丰的话,微微挑了挑眉毛,面上露出少许惊奇,坐直身子,提醒道,“你说的不错,北斗星君的麾下是在征战,而且很激烈,其中的死伤不小,非常残酷。你刚来星宫,没必要冒这个险。”

“从今日起就是星宫一员,自然责无旁贷。”

李元丰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切入点,这个就是他的选择,有风险,但见效快,回报丰厚,再说了,自己虽然对带着枷锁跳舞有自信,相信能够在规则中辗转腾挪,可最为拿手的还是鬼车真身不可比拟的斗法能力。

战斗和杀戮,镌刻在鬼车血脉深处。

“这个,”

南斗星君见李元丰神情严肃,不像是故意的,面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道友既然愿意替星宫和天庭出力,我肯定要成全啊。”

在他看来,能够敢冒风险的,就是好的。

星宫不少老人,都没有这样的觉悟。

天庭的人,很多都在平和中,越发珍惜自己性命,不愿涉险。

“道友,”

南斗星君想了想,有了决断,直接道,“你且在星宫中待几日,让明君仙子领你去北斗宫走一走,看一看。”

李元丰点点头,他得去认一认门,不然的话,一个人不认识,到了天界域外战场,是个麻烦事儿。

南斗星君站起身,他身姿颀长,周身洋溢着星光,福寿来聚,吉星如灯,提醒道,“不过按照前方的战斗来看,你不会在星宫待多久就会进入第一次出征。”

“我知道。”

李元丰早有考虑,他要以征战天外为切入点真正在星宫中站稳跟脚,当然不会有任何疏忽。

“好了。”

南斗星君见李元丰进退有度,不再废话,最后说一句,道,“欢迎九首道友加入星宫。”

李元丰又寒暄了几句,才和明君仙子一起,离开宫殿。

南斗星君站在高台上,头顶是万古星空,星斗浮沉,有的大放光明,灼灼其华,有的隐匿而去,不见踪影,正如自天庭建立来的天庭群星部的命运,浮浮沉沉。

星宫,或者天庭,其中不为人知的竞争和淘汰,非常残酷。

说起来,当年天庭的一大事就是封神之举,一下子将天庭的各大职能部门填满,运转起来,有勃发的姿态。

可现在看来,天庭中,封神那一批还在位置上的,寥寥无几。

原因有二,其一,灵在封神榜上不生不灭,只是相对的,纪元轮回,来来回回,有的真抵挡不住,化为灰灰。其二,封神那一批,实际上,修为和实力很一般,真的是碰到了好时候,才能上天庭为官,占据高位。

可随着纪元发展,仙道正式崛起,快速爆发,涌现出不知道多少惊采绝艳之辈,他们投身到天庭,很快掀起声势。

这样的仙道人物们,虽然比不上杨戬,哪吒,雷震子等人的肉身成仙圣,功德加身,可都是实打实晋升的,不是凭封神榜一步登天的被册封的神灵们能够比拟的。

再然后,长江后浪推前浪,封神的那一批,实力不足的,手腕不够的,德不配位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就被人替代。

现在的南斗星君就是上个纪元的风云人物,他以惊人的实力和手段征服其他人,从而让上一代南斗星君退位,自己上位。

“九首,”

南斗星君想到刚才李元丰身上的锐气,和自己当年刚入天庭何等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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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玉兔精和北斗星宫

殿中。

万古夜空,星斗如陨。

积下明光,屈曲浅深,幽幽深深。

南斗星君踱着步子,眸光平静,念头起伏。

刚才离去的九首身上自有一种锐气,而且举止得当,看得出是个心思深的人,勾陈宫将之送过来,肯定要有所作为的。

而且其级别不低,是个伏笔。

“真是,”

南斗星君摇摇头,星宫虽然是由紫薇帝君的化身万星之主执掌,但这个部门太过重要,斗字部名震诸天,天庭其他势力都纷纷插手。

现在的局势是,万星之主势力最大,可下面又有山头,明里暗里交锋。

如今勾陈宫又入场,水更混了。

“还轮不到我费心。”

南斗星君重新在高台上坐下,顶门之上,冲出一缕光,托举一件砚台相的法宝,造形若风字,平底,有四环,镌刻海水、鱼龙、三神、山水;池作昆仑状,左日右月,星斗罗列。

叮咚,叮咚,叮咚,

宝砚一出,接引天庭的浩瀚星辉,氤氲成墨汁一般,蕴含玄妙。

这位星君开始吞吐起来,此宝是他将自身气运和天庭相连从而得到的器物,有斗柄之能,只要在天庭影响的范围内,威势无双。

四下安静下来,寂静无音。

只要星花扶摇,朵朵盛开,托举金字。

且说李元丰和明君仙子两人离开南斗宫后,并肩向前走。

明君身量不低,腿格外修长,她长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眸光瞥过李元丰,开口道,“本来以为你进天宫后会得一个闲职,没有想到居然会选择前往天外战场。”

“你去过天外战场?”

李元丰能够感应到身前女仙身上的铁与火的气息,长眉挑了挑。

“去过一次。”

明君双臂抱在身前,腰间佩剑上的剑穗曳风摇摆,飒飒作响,道,“没有待太久,过于压抑,我承受不了。”

李元丰称赞了一句女仙的勇敢,天外战场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在那里,可没有斗法切磋一说,也没有见好就收,碰到后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明君刚要说话,就见自垂荫小门中走出一个女仙,盈盈走来,丰姿绰约,美眸朦胧,像是刚睡醒一样,怀中抱着一只兔子,白嫩嫩的。

女仙抱着玉兔,袅袅娜娜,仪态万千。

“妹妹,”

明君仙子目光一亮,上前打招呼,道,“你今天怎么来星宫了?”

“有点事情。”

抱玉兔的女仙嫣然一笑,白巾翠袖,清雅淡然。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甚欢。

李元丰站在后面,观察女仙,发现其身上的气质,似乎和自己见过的广寒宫的女仙有点像,但又有不同。

“咦,”

李元丰稍一低头,发现女仙怀中的玉兔子两只前腿搭在女仙的身上,红色的眼睛睁咕噜噜转着,不停打量自己。

玉兔的眼中,有一点古灵精怪,还有一点好奇。

“这个兔子,”

李元丰目光闪了闪,兔子这种生物,很容易让人想到某个传说,而且在西游世界中,可是有个下界的兔子精的。

过一会,女仙抱着兔子离开,回头的时候,看了李元丰一眼,用手拍拍怀中的玉兔,似乎低声说什么。

“明君仙子,”

李元丰见抱玉兔的女仙走开,开口问道,“对方是什么来历?我见你跟她说话很客气。”

他看得出来,抱玉兔的女仙应该是个散仙,在修为境界上要比眼前的明君差上不少。

在天庭,虽然不会完全以境界修为论高低,但显而易见,很多时候,修为高的,能力强,容易占据高位。

明君抿了抿红唇,笑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她是太阴星君的跟前人,我见到,当然得客气一点。”

“太阴星君,”

李元丰眸光一动,西游记中的玉兔精不就是跟着太阴星君的?而且太阴星君根据自己来天庭翻阅的典籍来看,非常神秘,绝不是其他星君可以比拟的。

明君仙子见李元丰的神情,手按剑柄,叮嘱道,“在星宫中,太阴星君超然物外,深不可测,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

李元丰凛然,眼前的明君仙子也是真仙人,对上南斗星君也是随意,但只提到太阴星君就如此郑重其事,莫非太阴星君是天仙,或者更上一层?

天庭的水,真深啊。

“太阴星君,”

李元丰仔细回想西游记书中和电视剧中的记忆,发现对其记载寥寥,好像就是手下的兔子精下凡跟孙悟空打了半天不分胜负的。

李元丰摇摇头,压下诸般心思。

天庭很早存在,可追溯到上古时代的妖族天庭,而天庭的神灵们,来来往往,有老古董,有新锐,甚至有转世归来的,等等等等,道门,佛门,妖族,其他诸般势力,复杂的程度,三界少有。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只能当个马前卒,在替勾陈宫冲锋在前的同时,积累人脉,待以后境界修为强大了,再有资格下棋。

他有预感,西游之后,天庭会更加热闹。

两个兜兜转转,最后在北斗宫前停下来。

宫殿前,星晕成轮,悬空而行,其中的光华照彻下来,凝成灿白,弥漫上万里,有积光成云,积辉成雨的征兆。

再往上,星火熊熊燃烧,宝香不绝,隐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可名状的杀伐之气,滚滚天雷一样,凛然生威势。

“好重的杀伐气啊。”

李元丰站在跟前,仰头看向宫殿,声音不大。

“北斗星君统御北斗部是这一次天外战场的主力。”

明君仙子手按剑柄,凝神说话,答道,“经过天外的生死搏杀,归来后,整个人都会有杀伐之气,汇聚在一起,才会这么惊人。”

“我回去了。”

明君仙子又说了几句北斗宫可能的忌讳,然后转身离开,道,“到天外战场小心点,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当然。”

李元丰笑了笑,天外战场只是他切入星宫的敲门砖,是个开始,岂会容它出意外?

叮咚,

下一刻,李元丰刚到北斗星宫前,就有星将出来,拦住去路,进行询问。

李元丰取出自己的符令,顿时星光大盛,呈现出自己在星宫中的星官等级,对门卫讲,“来北斗宫,准备参加天外战场。”

“原来是九首大人。”

守将看出李元丰的星官等级,知道眼前的这位很可能是真仙层次,再加上对方提到会去天外战场,更显恭敬,道,“宫中开阳星君在,小的领大人去。”

“开阳星君,”

李元丰点点头,北斗宫中,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都是有本事的人。

第二零一章 孙悟空闹幽冥 龙王上天庭告状

地仙界,东胜神洲。

花果山,水帘洞。

彩云幽幽,自山岫中出,扶摇而上,似是华盖高举,又若宝幢垂翼,似古瓷釉厚,沉沉的色彩,弥漫四下。

每一阵,松风吹来,横浸绿意。

“哈哈,”

孙悟空头戴金冠,身披金甲,手中挥舞如意金箍棒,哈哈大笑着,正手舞足蹈一样,在神情兴奋地讲述自己大闹阎王殿的景象,道,“本大王啊,拿出金箍棒,将十大王吓得瑟瑟发抖,都快要蹿到桌子底下了。”

“大王威武。”

“大王厉害。”

“刚猛。”

围观的猴头们听到孙悟空眉飞色舞的讲话,不停地拍掌。

“厉害,”

通风大圣猕猴王同样坐在场中,手舞足蹈,道,“本大王也早看幽冥的人不顺眼了,打得好,打得好。”

“他们真不知死活,居然敢勾本大王的魂儿,”

孙悟空迈着螃蟹步,耀武扬威,用手比比划划,道,“本大王一下子抢过所有的书,拿过簿子,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

孙悟空看向一脸仰慕的山中猴子们,大声道,“从此之后,你们在阴司中没了姓名,定可以长寿多福。”

“谢大王。”

众猴子轰然行礼,又惊又喜,大喊大叫。

他们都知道阴间的存在,老了后,寿命将近,将会有黑白无常等钩人的鬼魂按照薄上的名姓来拿人,现在除名后,就没了后顾之忧。

纵然不可能长生不死,但能够多有不老。

“上酒。”

“庆祝。”

“干杯。”

漫山遍野的猴子们搬出酒桶,直接开喝,高兴的,还来一段舞蹈,扭来扭去。

禺狨王同样是猢狲相,可不同于孙悟空和猕猴王,他很沉稳,有城府,现在头戴道冠,身披莲花仙衣,稳稳坐在松树下,看着狂欢的猴子们,目光沉静。

“这个猴头,”

禺狨王看向在场中手舞足蹈不可一世的孙悟空,念头起伏,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只身一人大闹幽冥。

他可不是不读书的孙悟空,知道天地间很多的辛秘,幽冥冥府是天地间的死之道,其中的大能可不少,是真正的禁区。

没有人能够去里面兴风作浪,就是有,下场都不会好的。

“十阎王,”

禺狨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知道十阎王的厉害,孙悟空虽然不弱,但不可能将他们吓得瑟瑟发抖,可孙悟空的性格,虽然好吹,绝不会撒谎。

“那么的话,”

禺狨王陷入沉思,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人看不清,道不明。

“是非窝啊,”

禺狨王又看了狂欢的场中,然后慢吞吞回去,休息。

东海,水晶宫。

檀香木案上放置一铜绿大鼎,髙一丈三尺,大如十石瓮,像龙腾云,百神螭兽满其中,晕开层层叠叠的光,弥漫四下。

鼎盖半开,自里面冒出袅袅烟气,寒香浸人。

香气染上衣袂,来来下下。

东海龙王穿戴整齐,在殿中踱着步子,金瞳有光,身子周匝有水音响彻。

正在此时,只听玄音响彻,轰然作响,然后门户一开,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北海龙王,三位龙王联袂而来。

“大哥,”

西海龙王率先开口,道,“唤我们来有何事?”

“是有事。”

东海龙王转过身,看向三位兄弟,道,“花果山的那个妖猴在东海兴风作浪,蛮横无理,现在时机到了,我们上天庭一趟,向玉帝告状。”

“早等这个了。”

南海龙王摩拳擦掌,话语中有着怒意,道,“妖猴大胆,早就该让他吃一下教训。”

“不错。”

其他两个龙王也是点头,他们早有准备。

“好。”

见三兄弟准备妥当,东海龙王目中精光大盛,挥了挥手,道,“准备上天。”

天庭,北斗宫殿。

星光迸射,层叠如玉。

杀伐之气升腾,化为金铁之声,不断争鸣。

李元丰踱步进来,就见一人自高台上下来,面容硬朗,身披甲胄,长眉如枪,有一种锋芒,正是开阳星君。

“道友,”

开阳星君身后光环蟠结,重重相环,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很浓,看样子刚从天外归来。

“星君,”

真说起来,李元丰在星宫中的级别是和二十八星宿差不多的,和眼前的开阳星君也差不多,都是星宫中的中上层,说话就随便不少,道,“我来北斗宫,是要加入天外战场。”

开阳听了,怔了怔,旋即面上带出笑容,道,“有道友这样的人物加入,肯定欢迎。”

“请上座。”

鼎烟垂下,星光弥横斜。

玄音响起,一声声,一下下。

两个人坐下后,没有虚头巴脑的,直接进入正题。

李元丰是想要尽快参战,在天外战场中立下战功,然后成功在星宫中站稳跟脚,再推行计划,开阳则是因为刚才天外战场回来,知道天外战场的残酷,形势迫人,继续像李元丰这般修为强横的生力军加入,缓解紧张局势。

于是开阳星君对于李元丰的积极求战非常赞同,两人一拍即合,李元丰问的仔细,开阳也是事无巨细,不怕任何麻烦,有问必答。

两个人都很认真,气氛很严肃。

就这样,李元丰用最短的时间,了解了北斗宫的基本框架,了解到天外战场的内情,了解到其他的林林总总。

半个月后,李元丰换上铠甲,手提方天画戟,出现在星宫。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漩涡,自外向内,升腾七彩之光,不时听到海啸的声音,从远处来,绵绵不断。

不过李元丰知道,这根本不是海啸,而是时空洪流的声音。

“道友,”

开阳星君跟在身前,他没有披甲,一身星神的冕服,澄明高贵,确认道,“现在就动身前往天外战场?”

“不错。”

李元丰点点头,看向星宫,看向天庭,道,“时不我待啊。”

只有他知道,接下来天庭要发生大事,精彩纷呈,自己要抓紧时间站稳根脚。

开阳星神不清楚李元丰所想,还真以为这位新来的人真是要为星宫出力,不再啰嗦,将虚空令交给他,道,“多保重。”

李元丰拿过虚空令,进入漩涡,进行传送。

第二零二章 北斗星屋 战斗开始(求推荐票)

李元丰踏入漩涡。

顿时天穹倒悬,时空折叠。

视野中,星斗陨落,其香始升,晶澈其光。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形状摇动,似是香炉摇摆,人在其中,来来去去。

“超远距离传送阵。”

李元丰握紧手中的虚空令,令牌呈现出五彩之光,包裹住身子,他念头转动,天庭真是大手笔,这样的超远距离法阵的好处人人都知道,但涉及到时空规则,更需要非常珍贵的天材地宝,在地仙界中,极少见到。

现在置身其中,不一样的感受啊。

在传送阵中,时间若静止一般。

好一会,李元丰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若莲花盛开,他踏着莲花出来,立刻就有一种铁与火的冷冽之气扑面而来,让人眉宇生寒。

李元丰抬起头,就见自己已出了传送阵,抬头是灰蒙蒙的天,夕阳照山,空谷料峭,没有任何的植物,非常荒凉。

是个荒芜的星球,四下是一种铁红。

看在眼中,让人不舒服。

“大人。”

在谷口,有星将把守,身上的甲胄没了以往的鲜亮,但整个人显得坚毅果敢,和天庭中留守的将士一样,见李元丰出来,立刻行礼,很有力量。

铁与火淬炼的战士,骨子里都有着铁血。

“领我去见北斗星君。”

李元丰知道形势紧急,所有从简,不浪费任何时间。

崖下,其撑起羽扇,高有三四丈,盖如芭蕉,以不同的羽毛制成,如如鹊翅、凤羽、孔雀翠羽、白鹭,鸢鸟,鹅羽,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北斗星君端坐在星座上,人若山岳,五官冷冽,不同于南斗星君,这位星君或许是在天外征战过久的缘故,眉宇间锋芒毕露。

他正微微低头,跟一侧的瑶光仙子说话。

瑶光仙子向来盛装出行,韶颜雅容,但经过这一番天外的征战,也来不及整理发髻,只是简单扎起来,玉颜上稍有愁容,道,“真是杀之不绝,累死人了。”

“再坚持坚持。”

北斗星君手扶剑柄,目光璀璨,道,“我们损失不小,但敌人损失更大,只要再打压下这一波,我们就可回天庭修整。”

北斗星君不得不安慰得力大将,用温和的语气道,“你们立下的功劳,都是天庭功德,回去后,帝君大人都会有奖赏。”

“实在太累。”

在北斗星君面前,瑶光仙子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她抱怨道,“不停征战,度日如年啊,元气消耗还好说,但疲惫感驱除不了。”

在战场上,要不停战斗,杀戮,不能停。

即使是仙人,都坚持不了太久。

“再坚持坚持。”

北斗星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手不足啊,只能够继续压榨手下,道,“你可以的。”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出现了。

对于瑶光仙子来讲,简直久旱逢甘霖,及时雨啊。

“正好让九首道友来替换我。”

瑶光仙子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北斗星君。

“没有问题。”

李元丰争分夺秒,要建功立业,积累功德,不会推辞,在北斗宫的时候他听开阳星君的话语,了解天外战场,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果断地道,“正好让我见识一下天外妖邪的本领。”

北斗星君见李元丰自信满满,暗自点点头,现在天外战场正需要这样的生力军,有锐气,敢打敢拼,所以顺水推舟道,“让瑶光带你去。”

“走,走,走。”

瑶光仙子喜笑颜开,脚下生风一样,她扯着李元丰,将之带入自己驻守的地界。

“在这里。”

瑶光仙子用手一指,就见眼前是半透明的光幕,浩瀚若繁星一样的符文在不停闪耀,生灭,碰撞,衍生出浩瀚的伟力,阻挡所有。

光幕在前,如水波一样,时时刻刻泛起波澜。

显而易见,惊人的防御法阵。

叮咚,

瑶光仙子打出一个法诀,下一刻,自光幕中,有一颗大星大放光明,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碰撞,最后化为百亩大小,脱颖而出,浮现在两人的上空。

整个大星,交错复杂的花纹,呈现出一种嫣红如血。

“战争堡垒?”

李元丰看到眼前的六芒大星斗,长眉挑了挑,若有所思。

“不错。”

瑶光仙子点点头,她用手捋了捋发髻,仰起脸,精致的玉颜在光晕映照下愈发明丽,道,“我们虽然以防守为主,但只防守肯定是不行的,关键时候还是要主动出击,击杀对方的领头人,进行斩首战术。”

瑶光仙子顿了顿,继续说话,道,“要外出斩首,就需要这样的战争堡垒,赶路,休息,保护,一应俱全,它叫北斗星屋。”

“我知道了。”

李元丰转过身对瑶光仙子,背后的五重光晕摇曳,隐有阴绿,道,“仙子请回。”

“道友多保重。”

瑶光仙子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发髻挽起,上下摇摆,干脆利索,她最近一直在战斗,累得要命,现在正好歇一歇。

“来。”

李元丰抬手,身上的星宫符令一引,然后北斗星屋轻轻一转,自下面垂下一道光,笔直非常,罩住李元丰,往上一提一收。

啪嗒,

一声轻响,李元丰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星屋中。

星屋不小,空间折叠。

幽幽的星光弥漫,有一种神秘的气象。

李元丰径直来到最中央,发现四下是阴阳鱼环绕,源源不断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来,汇聚到此地,氤氲霞彩。

置身其中,人在温泉一样,上上下下,非常舒服。

除此之外,星屋之中,有山,有水,有植物,有动物,等等等等,什么都有,组合在一起,像是构架一个封闭的生态圈。

“原来如此。”

李元丰看在眼中,目中有沉思的光,这哪里是简单的战斗堡垒,而是天庭根据仙天打造的迷你型穷人版的小小小仙天。

天仙者,寿与天齐。

能够自我开辟仙天,遨游虚空,自给自足,无拘无束。

真仙虽然已经能够和规则相合,但在极端环境下,就显得薄弱,时间久了,甚至会被割裂,天外战场就是这样。

北斗星屋既能有不可摧毁的防御,又能够给予真仙必要补给,非常重要。

“正要大展身手。”

李元丰长笑一声,力量一转,北斗星屋拔地而起,冲入光幕。

第二零三章 玉衡道人 摧拉枯朽(求推荐票)

李元丰驭使北斗星屋,周匝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星晕,大小环错,冲入光幕中,大放异彩,照射千里,亮若白昼。

光幕覆盖四下,不计其数的符文升腾和碰撞,北斗星屋在其中行驶,像是在水中的大船一样,巡视领地。

随风上升,念起下沉,摇摇摆摆。

在这个过程中,李元丰见到有满月般的飞行法器,来来回回,上面站立星宫的星将们,随时待命,非常警惕。

李元丰抬起头,看向光幕外,不可思议的黑暗中,时不时有深沉的血色炸开,如同一根根的长矛,自远处掷出,扎了过来,被光幕挡住,炸成烟花一样的图案。

是的,漫天烟花,非常耀眼。

可李元丰知道,这可不是烟花,而是天外的敌人发动的攻击被光幕挡下后产生的余波,其中蕴含着毁灭的力量。

“前赴后继啊。”

李元丰看在眼中,赞叹一声,平平稳稳非常光鲜的天庭,离不开在外驻守进行守卫战斗的天兵天将,任何年代,任何世界,和平的背后都离不开守护。

正在此时,所有的烟花倏尔消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不起半点波澜,再然后,一点星芒乍现,刚开始之时,只有莹莹一点,须臾后,迅速扩大,覆盖四方,灼灼其华,照亮周围。

轰隆隆,

大星落入光幕中,像是鱼儿入水,摇头摆尾,搅动四下的光,原来又是一个北斗星屋。

轰隆隆,

北斗星屋继续向前,同样的,发现了李元丰。

“咦,”

归来的北斗星屋中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正好让李元丰听到,道,“不是瑶光,天庭来了新道友?我是玉衡道人。”

话语落下,北斗星屋上空光芒交叠,如镜面一般,照出玉衡道人的身影,他看上去长袖飘飘,手中持有法剑,仙风道骨的样子。

“九首。”

李元丰和他打了个照面,见对方一脸疲惫,肯定是刚刚战斗归来。

“多保重。”

玉衡道人看样子很累,简单打了个招呼后,收了神通,北斗星屋滴溜溜一转,进入光幕中,沉入其间,四面八方的力量潮水一样涌来,融入里面。

“让我出去看一看。”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驭使北斗星屋,猛地一冲,脱离光幕,进入虚无中。

在虚无,时空变得复杂。

空空荡荡的,见不到尽头。

只是时不时有裂缝出现,有的只有三五尺,有的却有万千丈,大大小小,各自不同,自裂缝中,可以见到,里面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这样的缝隙,后面是不同的世界。

后面世界的原居民们,就通过缝隙,源源不断来到天界。

很显然,这一片连同天界的区域不太平。

李元丰驭使北斗星屋,继续向前,近处的裂缝平平静静,看样子已经被刚才归来的玉衡道人处理过,所以他决定向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元丰蓦地停下来,他自北斗星屋中看去,眼前自缝隙中倒垂下一道血河,浩浩荡荡,不见涯岸。

在血河中,莲花般盛开,托举一四四方方的宫殿,上面粘贴一根根庞大无匹的羽翼,不知道何种生物的,镌刻玄妙花纹,不停抖动。

羽翼抖动,每一个刹那,都会引荡出不可思议的风暴。

“去。”

李元丰看在眼里,他将北斗星宫停在半空中,然后披甲戴盔,手提方天画戟,鱼跃而出,直指宫殿。

凛然杀机,凝成实质,若龙吟虎啸,奔腾而出,

其气势之盛,无与伦比。

根据李元丰在北斗宫中的了解,这一区域带来混乱和杀戮的就是血河,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去,但血河之上,定有妖魔。

嗯,妖魔,天庭对于对方的称呼。

当然了,在李元丰看来,与天庭敌对的势力,天庭就会给他们按上妖魔或者妖邪的大帽子。

正义要战胜邪恶,大义先握在手中。

“有人来了。”

感应到李元丰身上的杀机,在血河宫殿上,正在闭目养神的明罗睁开眼,他身披朱鸟之衣,手持玉麈,双眉狭长如刀,面颊上有淡淡的刺纹,看上去有点诡异。

明罗睁开眼,眸子化为血红,充满着暴戾,肆虐,和杀戮。

“天庭的人,”

明罗见到星光,哼了一声,他身子一起,宫殿之中的手下们开始行动起来,刹那间,有万千的血光迸射。

仔细看去,血光都有手指头粗细,束成一线,笔直向上,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仿佛刚一出现,就到了目标前。

血光到李元丰近前,不提其强横的穿透力,而且蕴含一种腐蚀,能够让元气受到污染,变得不再纯一。

“真是狂妄自大。”

明罗斜着眼睛,抬头看天,见血光激射向李元丰,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在他的印象中,天庭的人来的时候总是静悄悄的,偷偷摸摸的,要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因为当他们有所准备的时候,爆发出的力量惊人。

“这样的程度,”

天庭的人面对血光,要么躲避,要么用法宝防御抵挡,但李元丰只看了一眼,根本不躲不避,运转妖力硬抗。

噼里啪啦,

血光打在李元丰的身上,经过身上甲胄和肉身的双重抵挡,完全抵挡,只剩下一阵子爆豆般的声响。

“什么?”

明罗见到李元丰不躲不避,嘲笑不已,可等见到他没事人一样,顿时目瞪口呆,这样的肉身实在过于强横。

“杀。”

李元丰才不管那么多,他甲胄一抖,上面留下的印痕逐渐消散,然后手中七千二百斤重的方天画戟挥舞,径直披了下去。

李元丰的鬼车血脉对他影响很大,像是化形,都被血脉影响,无法化形出自己想要的,可想而知血脉的力量。而洪荒异兽血脉虽然不同,但大都热衷于战斗。

在这样的局势下,李元丰杀得痛快。

很快的,李元丰将明罗击杀,并将宫殿中搜刮一空。

再然后,只听轰隆一声,宫殿沉入血河中,不见了踪影。

李元丰上了北斗星屋,迅速离开。

第二零四章 天庭功德 崛起姿态

天界,虚无中。

玄极空洞,光暗衍生。

不见上下,难分左右,日月隐匿。

时不时的裂缝出现,折射出光彩,离得近了,隐有血色。

在这个时候,只见有一点星芒,倏尔出现,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遁飞行事,非常灵活,有时在裂缝间徘徊,有时又迅速消失。

正是北斗星屋。

此时,星屋中,竹叶入牖,曲沼近楼阁。

外面幽云叠嶂,澄明秋色照水。

夹杂石色一起,扑在窗前。

李元丰稳稳当当端坐中央,顶门之上,冲出一缕气机,呈现五彩,仿佛金枝玉叶,晶莹剔透,又似华盖,冉冉下垂。

他的前面,团团簇簇的光盛开,若莲花一样,托举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法器,有丹药,有天材地宝,有兵器,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氤氲血色,浓的化不开,隐隐间,有莫名的吟唱响起,似是潮水般一样。

很显然,这样的东西,是搜刮来的战利品。

至于为何会这么多,难道时空裂缝中血河中的人物都富得流油?当然不是了。这么多,是因为李元丰这一段时间根本没有闲着,自从斩杀第一个明罗后,如同打开了闸门一样,疯狂扫荡,所到之处,全部碾压。

到现在,李元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打败打杀了多少血河中的人了。

打得多了,洗劫的多了,战利品当然多了。

说起来,李元丰能够摧拉枯朽般战斗,主要还是依仗鬼车真身的不凡。

在这样的虚无中,真仙会受到一定限制,毕竟规则有所混乱,和正常天地不一样,可李元丰的鬼车真身是洪荒异兽,战斗起来,凭借的是强横的真身,还有五个头颅的天赋能力,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更强。

不得不说,随着境界的提升,鬼车展现出洪荒异兽的能力越来越强悍。

“不虚所行啊。”

李元丰目光透过北斗星屋的小窗,看到外面,幽寂空寥,偶尔惊虹乍现,旋即隐去,只留一抹血红,他心情愉悦非常。

“来。”

李元丰身子一摇,背后的五个头颅自光晕中长出来,伸得很高,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前面蕴含天精地气的东西全部吞入体内。

在玄门或者佛门的人来看,李元丰收获的战利品已被血气腐蚀,对他们来讲是有毒而无用,但在鬼车这样的洪荒异兽口中,却能够用来提升修为。

要知道,从天象境到下一个万化境,需要的天地精粹恐怕到吓人,要不停地积累,蚊子再小都是肉啊。

更何况,这不是蚊子肉,积少能成多。

除此之外,这样的战斗,能够积累下天庭功德,不仅能够帮助自己迅速在星宫中站稳跟脚,而且还能够自天庭中兑换领取。

在天庭里,功德是很重要的,很多东西,都需要功德作为媒介来获取。

“天庭功德,”

李元丰可是知道天庭的底蕴,自己要是能够积累足够的天庭功德,以后修炼之路会有一个新的选择。

“慢慢来。”

李元丰垂下眼睑,运转体内妖力,吞噬融合天地精粹,进行修炼。

崖下,浮光跃彩,见之忘俗。

山水自花间涌出,上冲七八尺,凝而不散,清风徐来,带来松影和鸟语。

北斗星君换了一身道袍,坐在其下。

瑶光仙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后,重新精心打扮,盛颜仙姿,回眸一笑,四下生光,整个娇躯散发着清丽。

同样的,玉衡道人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法袍上绣着松鹤之形,正慢条斯理地喝茶,优哉游哉。

北斗星君放下手中的书卷,然后看向悠闲的两个得力手下,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下子可真的自在了啊,成天饮茶下棋的,比在天庭还自在。”

“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放松下。”

玉衡道人和北斗星君都太熟了,说话很从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道,“前段时间累得要死,简直水深火热一样。”

“可不是。”

瑶光仙子表示赞同,她纤纤玉手把玩着垂下来的青丝,唇色朱红一点,面颊上露出小酒窝,道,“要死能够再来一个跟九首道友这样的人,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瑶光仙子真没有想到,这次星宫来的人这么刚猛,自从来了后,根本不歇息,连回来都不回来,一个驾驭北斗星屋,来回游弋,猎杀自血河中来到天界的妖魔。

更为重要的是,对方实在太犀利,太厉害,太有效率,一个人抵得上他们平时三四个人了,直接将周围扫荡一空,甚至已经向深处进军。

他们的驻地,少见地平和下来。

而她和玉衡道人也可以忙里偷闲,歇息歇息。

“九首,”

北斗星君听到两个属下的话,不由得再次拿起书卷,翻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上面记载的是李元丰这一段时间来的战斗成果,密密麻麻的,非常多。

这样的表现,尤其突出,特别耀眼。

可以讲,远远超出一般真仙的所作所为。

北斗星君相信,即使自己真正出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或许也无法做的更好。

“九首,”

北斗星君再次念叨一声,可他见过李元丰一面,知道李元丰的境界和修为是比不上自己的,只是刚刚踏上真仙不久,甚至要比玉衡都弱一筹。

看来人不可貌相,对方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和秘密啊。

能够被勾陈宫推荐过来,一入星宫就得到这样的品级,看来有备而来。

北斗星君不像瑶光仙子和玉衡道人那样优哉游哉,他端坐在上面,捧着书卷,在想着以后的事情。

不用别的,只凭现在李元丰立下的功德,就可在星宫中站稳根脚,要是勾陈宫再在后面推一波的话,那真的要打开局面了。

“越来越热闹了。”

北斗星君垂下眼睑,他知道李元丰会崛起,但不会压下对方的功劳,天庭是有规矩的,在规矩下做得好,任何人都不会过于挑剔,只会赞赏。

第二零五章 古今不同 因果乱世

天庭,星宫。

星斗起落,摇曳生姿。

六角垂下紫青,弥漫若烟霞,覆盖四下。

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只见光华一开,显出一九色雷龙拉着的紫云宝辇,万星之主端坐在上面,头戴戴天太真晨缨之冠,身披星辰宝衣,腰佩佩金刚灵玺,天资绝世,顶门之上,云光重重,不见其底。

这位帝君化身回到宝殿后,展袖下了云车,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在高台宝座上坐下,然后吩咐身前的童子拿来书卷。

叮咚,叮咚,叮咚,

书卷打开后,字迹鲜活,自然跃出,发出清音,重要的事情,尽在其中,一览无余。

“嗯?”

万星之主目光微微一凝,千百的文字束成一线,稳稳定住,他仔细又看了一遍,记住了一个名字,道,“九首。”

“星宫来了个新人啊,”

万星之主喃喃一句,此子被勾陈宫推荐入星宫为官,没有在星宫中安安稳稳当官,而是直接进北斗部在天外征战,并在短时间内战果累累,积累下天庭功德。

万星之主不用亲眼见,只凭文字就可以勾勒出一个大体的框架,有背景,有勇气,敢冒险,有能力,锐气逼人啊。

“九首,”

万星之主再次念叨一句,背后星光展开,化为浩大星图,星芒斜影间,有卦象生灭,精彩纷呈,各不一样,最后归于沉寂。

好一会,万星之主站起身来,在高台上踱步,他眉头紧锁,面上没有笑容。

本来尝试着要推演一下这个九首在星宫崛起后可能引动的变化,可结果就是,茫然一片,看不清楚。

当然了,令万星之主不高兴的不是这次推演没有成功,而是他已经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间生灵的因果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越来越复杂,从而导致天机模糊混沌,越来越难以看清楚。

万星之主想象,不只自己,即使是本体都看不清楚,说不明白。

“无可奈何啊。”

万星之主虽然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但这种力不从心,或者说无能为力,真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天地开辟后,洪荒上古年代,整个天地间,生灵是稀少的,整个世界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有脉络可言,只要能够参悟天地规则,则可洞察万物,辨别因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纤毫毕现。

所以在那个时代,不只圣人能够知过去现在未来,洞彻所有,全知全能,就连金仙都凭借大衍之术,看清天地。

毕竟整个天地间,生灵太少,因果更少,发挥重要作用的是天地规则,而天地规则虽强大,玄妙,但只要能够有所参悟,则变化较少。

可随着时间推移,沧海桑田的变化不可避免出现,生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充斥于天地的任何角落,渐渐的,世界的发展不再有天地规则主导,而是倾向于生灵。

不同于天地规则,生灵不论是思想还是行动都相对复杂。

刚开始还好,生灵虽然数目急剧增多,但圣人和金仙神通无量,还可掌握,可到如今,天地间的生灵不计其数,再加上一代代交织牵扯的因果沉淀,复杂到难以想象,恐怕高高在上的圣人都无法真的算尽一切了。

“现在对于过去,大家可回溯追寻。”

万星之主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宝冠之上,星辉颤颤的,似乎随时会跌下来,弥漫成满地的琉璃色,他目光沉凝,道,“圣人们还能够看到大势,但对于具体到眼下近前的,没人能够说尽在掌握。”

天地发展到现在,生灵无数,人心复杂,因果丛生,密布于任何时空中。

在这样的局面下,恐怕没有人能够算尽所有生灵的心思和因果。

“真的是,”

万星之主抬头看天,这还是天界和地仙界会有纪元破灭,每个纪元后,都会清理掉不少的生灵和因果,不然的话,一直发展下去,难以想象。

那样的话,可能大势都会变得模糊。

“人间界,”

蓦然间,万星之主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人间界。

即使是他,也只知道当年三界鼎立的景象,至于以后的人间界如何,谁也不清楚。毕竟人间界的屏障超乎想象,天界和地仙界根本无法进入。

万星之主只是想到,当年三界刚成的时候,人间界灵气比天界和地仙界稀薄的太多太多,不是一个层次的,但人间界的体量非常之大。

体量大,生灵就多啊。

再说不同于天界和地仙界,人间界是没有那种恐怖的纪元毁灭的,还有时间的差别,生灵的数量能够积累到何等恐怖。

人间界生灵的人心复杂,因果纠缠,难以想象。

“幸亏隔绝了。”

万星之主摇摇头,重新在宝座上坐下,压下人间界的念头,用手把玩着玉如意,开始考虑该如何安排李元丰。

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能够敢打敢冲,在对外作战中脱颖而出的,总要比在家熬资历的人耀眼,也值得嘉奖。

不嘉奖,不足以平人心,不足以服众。

“给个实职?”

万星之主感应到如意柄端的清凉,眸光转动,李元丰的品级在那里摆着,能够符合这等品级的实职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且说李元丰,在北斗星宫中,识海中,光芒大盛,环佩叮叮当当作响,晕开重重叠叠的云气,汇聚在四下,呈现出赤红的光。

世界的投影有一种压迫力,近在咫尺。

只要准备好,即可踏入其中,进行第二次穿梭。

“快了。”

李元丰目光一转,将环佩隐去,他早有准备,待孙悟空大闹天宫后,整个天地都会有一段平静发展的事情,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前往人间界的最好机会。

大闹天宫后,猴子被镇压,各方势力进行最后的布局,自己也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该回转了。”

李元丰算了算,自己立下的天庭功德足够,可以回转了,反正自己只是用来当敲门砖,可不想一直在天外征战,毕竟天庭的好戏即将上演。

李元丰念头一动,北斗星屋划了一个弧线,就要回归,在这个时候,蓦然间,有一股恐怖的气机爆发。

第二零六章 血剑元屠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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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抬头看去,就见虚无之中,血河之上,倏尔间,有一浩瀚画卷冉冉展开,在里面,不同森木品种,万千对峙,郁郁幽幽。

花木中,楼阁罗列,廊道回绕,水自喷涌,如若霜雪。

再然后,最中央,一阁,一松,一桌,一壶酒,一柄剑,一个人影。

“剑,”

李元丰目光被桌上剑所吸引,投目看去,剑看上去没有剑柄,剑刃薄薄若蝉翼,其上蟠结花纹,血气升腾,无量的凶戾和恐怖之意爆发出来,引动四方。

这是一柄剑,一柄凶剑,一柄强大到非常的剑。

嗡嗡嗡,

似乎感应到李元丰的目光,搁在桌上的血剑开始有轻鸣,初始之时,微不可闻,如蚊子叫声,须臾后,匪夷所思的震动,在虚空中结成乐章,越来越响。

虚空中,血莲花盛开,弥漫着血腥气。

这种气机,扑面而来,让人觉得作呕。

“是谁,”

阁前的人发现血剑的异象,同时睁开眼,他眸有重瞳,诡异神秘,身上的法衣激荡,俊美的容颜不容于世间,光彩夺目。

俊美非常的少年人手按上血剑,沛然不可抵御的气机更上一层楼,然后声音传入李元丰的耳朵里,道,“气机有点古怪。”

李元丰听到声音,似近在咫尺,却如惊雷炸响,轰然而鸣,他哼了一声,手中方天画戟一挥,凌空斩出一道青气,弯弯如月,悬空而行,将音波抚平。

李元丰知道刚才对方的话里的意思,自己身上的气机与玄门或者佛门不同,但在化形后,又极为内敛,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人轻而易举看出是走的天妖道。

至于鬼车真身的洪荒异兽身份,这样来看,更是藏得极深,难以寻觅。

“很庞大的精血,”

画卷中阁前松下的俊美少年人按在桌上血剑上,嘴角微微上勾,有一种残酷,道,“正适合我手中剑的吞噬。”

“你能够被我手中剑吞噬,也是你的荣耀。”

字字如剑,蕴含杀机。

只是听到,就有嗜血的味道。

“你手中的剑?”

李元丰站起身,身后五重光晕中惨绿的光升腾,似是头颅将出,看向远处的画卷,用不屑的语气道,“只不过是一个养剑之人,或者剑奴而已,这样大放厥词?”

李元丰的话语中有一种一针见血,道,“你一个被凶剑奴役的人,何来优越感?”

他看得清楚,最引人注目的,最夺目的,最凶戾的,都是桌上的血剑,甚至不是本体,只投影,就让觉得惊悸。

无他,剑中蕴含的杀戮和血腥实在过于惊人,惊天动地。

可以讲,李元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剑。

“找死。”

李元丰的话,让看上去文静的俊美少年人勃然大怒,出身于血海中的人,和北俱芦洲的妖怪差不多,先天有一种暴戾,他口中吟唱,重瞳中的光越来越盛。

嗡嗡嗡,

下一刻,桌上剑一动,凭空有一道剑气自画卷中斩出,长有千百丈,内是血红,外有黑赤,最外面,则是羽翼般的花纹,轻轻抖动。

剑气斩出,以玄妙的轨迹,杀向北斗星屋。

刚一临近,血光映照下,连北斗星屋上的星光都遮掩住。

“血剑,”

李元丰身子一动,已经来到北斗星屋外,微微抬首,人在血光中,目光凌厉,他看得出来,自己看到的血河和画卷实则离自己很远,如投影一样,可剑光纵横,能够无视超远距离,已是有跨越空间的威能。

这样的剑,不同于李元丰手中的方天画戟,方天画戟是神兵利刃,坚固,重量足,品质高,用来进行近身搏杀,使用的人越强大,发挥出的杀伤力越强悍,当没人使用的时候,就是一件死物。

而出现的血剑,似乎有灵性,是真正的法宝,有人驾驭的时候,能够发挥出强悍的力量,但没有人的时候,剑也有威能。

“斩。”

李元丰所有的念头一闪即逝,手中方天画戟一摇,以鬼车真身驭使七千二百斤重的大戟,横了上去,径直相接。

轰隆隆,

剑光本是无形之物,但碰到方天画戟的时候,却发出真实的器物碰撞的声音,在同时,一种凶戾嗜血到极点的意念顺着方天画戟涌过来,不可阻挡。

凶戾的气机蔓延,蛮横霸道,通过方天画戟过来,进入李元丰的体内,要将之控制,同化,吞噬。

画卷中俊美的年轻人见到这一幕,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柄血剑从来不是凭着实打实的杀伤力著称的,在隔离空间中,霸道的是凶剑自身蕴含的本质。

剑意所到,就会被杀戮嗜血控制,沦为行尸走肉。

“这样的凶戾杀戮之意,”

李元丰刚才隔空感应,只觉得是一柄凶剑,可真正碰到了,接触了,才知道凶到何等之可怕,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足以让仙人们都堕落,沉入血海,难以超脱。

“杀。”

受到血剑中杀戮嗜血意念的冲击,李元丰鬼车真身血脉中的血腥和杀戮之意受到激发,同样破关而出,与之针锋相对。

同样是杀戮,同样是血腥,同样是不会退让。

意念在鬼车真身中碰撞,时时刻刻。

在这个时候,鬼车真身,或者说洪荒异兽的特点展现出来了,要是仙人碰到血剑,恐怕意念碰撞,容易污秽到本身的纯阳仙体无垢真身,可鬼车真身可不一样,不说和血剑同源,但绝对不怕污秽,来者不拒。

所以李元丰放开手脚,全力以赴,与之对抗。

整个碰撞,看似复杂,但在刹那间,就分出胜负了。

李元丰抵挡住了血剑的剑意,没有被控制。

“怎么会?”

见到这一幕,画卷中俊美的年轻人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之色,他咬了咬牙,想要再次出手,但跨越空间的攻击可不容易的,血剑中积蓄的力量已经殆尽,无法施展第二次。

李元丰没有管他,神情微有震惊,通过刚才的意念争锋,他隐隐听到两个字,元屠。

“元屠剑?”

李元丰最后深深地看了血剑一眼,回到北斗星屋中,然后驾驭此宝,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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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时也运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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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驭使北斗星屋,遥遥见到,虚无中,光幕撑开,覆盖四下,星辉璀璨,亿万的符文生灭,沉沉浮浮。

他笑了笑,念头一起,北斗星屋倏尔大放光明,冉冉升腾,投入其中,晕开涟漪层层,然后再次向前,稳稳落地。

咔嚓,

再然后,一声轻响,自北斗星宫上垂下一缕光,照在地面上,李元丰自里面踱步出来,发现有人在等待。

看清楚来人后,李元丰怔了怔,旋即笑道,“开阳道友,你来天外战场了?”

“托道友的福,”

开阳星君身披战甲,英姿勃发,比起上次见面,他面上的笑容和煦不少,道,“能够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

李元丰一个人驭使北斗星屋,一个人顶的上三四个人,确实让北斗星君座下的诸人有了更多时间。

“好了。”

开阳星君和李元丰寒暄了几句后,向停在半空中的北斗星屋走去,道,“这个交给我,道友去见北斗星君,大人在等你。”

李元丰待开阳星君上了北斗星屋,才收回目光,整理甲胄后,继续往前走,很快的,来到峡谷中。

在那里,竹叶潇洒,大满两三围,如碧玉椽,积翠成黛。

风一吹,簌簌抖落冷光。

北斗星君端坐,手捧书卷,看得有神。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李元丰,抬手邀请其入座,笑道,“道友请坐。”

“嗯。”

李元丰点点头,和在场的瑶光仙子打了个招呼,在藤椅上坐下。

“道友,”

瑶光仙子柳眉如烟,淡雅纤丽,玉颜上露出笑容,对李元丰道,“道友真是勤劳,自从上次见面,就扑在战场中,积累下累累战功后,才班师回来啊,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位仙子巧笑嫣兮,看上去有点喜悦。

李元丰发现,果然战场上的战友们就是不一样,和第一次见面相比,现在在战场中浴血奋战后,无论是开阳星君,还是眼前的瑶光仙子,态度都好了很多,有一种真诚的味道。

“你啊,”

北斗星君用玉如意指了指瑶光仙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看一看九首道友,再看一看你自己,稍微让你多在天外虚无中巡逻几次,就喊苦喊累的,不像话啊。”

“主要是我没有九首道友本事大,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瑶光仙子眨了眨大眼睛,有一点狡黠和活泼。

“你啊,”

北斗星君摇摇头,看上去失望后懒得说的样子,实际上,李元丰看得出来,这是两个人关系很近,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至于对自己客气,那就是嫡系和非嫡系的不同了。

说了几句后,李元丰步入正题,开口道,“大人,我准备回天宫。”

北斗星君没有意外,手一伸,自书卷中升起一金叶,上面有蝇头小字,密密麻麻,递给李元丰,道,“劳苦功高,该回去歇一歇。”

李元丰接过来,展目一看,敛容道,“多谢大人。”

在这一片天外战场,北斗星君是最高指挥,他给李元丰的金叶不是其他,而是以自己名义确认李元丰最近立下的功绩,含金量十足。

“星宫中谁不知道北斗星君向来严苛,不近人情。”

瑶光仙子看在眼中,双手叠在身前,笑盈盈地道,“道友能够得到这个,全是自己努力啊。”

“瑶光这句倒是说的不假。”

北斗星君敛去笑容,身子坐直,面容硬朗,声音有力,道,“来天外战场,都需出生入死,来不得半点含糊,做得好就是做得好。”

北斗星君手按玉如意,剑眉扬起,令人凛然生威,道,“如果真是混军功的,别说我写手书,早将人撵走了。”

李元丰拢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看来自己寻找的切入点恰到好处,虽然危险点,但能够以最快速度在星宫站稳脚跟。

再说一会,李元丰收好北斗星君出具的金叶玉书,离开此地,通过传送阵,回归天庭。

竹林下,安静下来。

石色幽幽,浸染水光,弥漫四下。

瑶光仙子用手扶了扶自己高高挽起的云鬓,美眸有光,笑道,“星君,看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好他喽?有你出具的书信,再加上对方的背景还有立下的功德,说不得能够在星宫中拿下一个实缺。”

瑶光仙子平时懒得多想,但可不是个笨人,李元丰能够看出北斗星君的善意,她也看得出来。

北斗星君暂时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眸光变得清幽,道,“星宫中的职位,总是要有人坐的,最起码,九首这个人勇于做事,敢拼搏,有能力,不像有的人。”

“咦,”

瑶光仙子听了,眼睛眨了眨,她听出弦外音,不由得美目瞪大,道,“这个九首运气真好,星宫正好有实缺空了出来?”

瑶光仙子喃喃自语,道,“命真好。”

瑶光仙子听得出来,星宫中,真的有实缺出现,现在李元丰是有力竞争者,肯定还有其他竞争者,毕竟星宫的实缺代表不小的权力,被人虎视眈眈盯着很正常。

而不知为何,北斗星君对于李元丰的某个很强力的竞争者不满,或者说看不上,所以有支持李元丰的倾向。

想通后,连瑶光仙子都有点羡慕了,确实是命好啊。

要知道,星宫中符合李元丰这个品级的实缺真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少会出现空缺的。没有空缺,其他人就是有天大本事,也上不来。而正值李元丰在天外战场立下功绩,积累天庭功德,有资格后,正好有了空缺,根本不用等。

更巧合的是,星宫空出来的职位的另一个竞争者还让北斗星君不满,所以李元丰糊里糊涂的就有了北斗星君一个潜在盟友。

不说盟友,最起码会从北斗星君手中得到帮助。

原本来讲,李元丰是属于勾陈宫的,和北斗星君不是一个派系,这一正一反,对于李元丰的推动作用实在太大了。

“时也运也命也。”

瑶光仙子摇摇头,赞叹一声。

被瑶光仙子称赞为好命的李元丰还半点不知情,他通过传送阵,回到天庭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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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七杀缺位 谁能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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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星宫,宫殿外。

绕水而竹木阴,蟠石则莲如灯。

冷光垂地,绵绵长长,明辉清浅,层层而上,覆盖四下。

四名星将守在外面,铠甲明亮,人若雕像。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整个宫殿中,如鼎沸一样,圈圈晕晕的光芒向四下展开,中垂一束,似是花萼,不停摇摆。

在同时,漫天卦象生灭,将周匝渲染成万古星空。

少顷,门户一开,李元丰自宫殿中走出来,手持虚空令,眉宇间杀伐之气缠绕,有一种冷意,扑面而来。

“大人,”

看守传送阵的星将们见李元丰出来,连忙见礼,神态恭敬,不只因为李元丰的品级,也因为对方在天外战场浴血奋战,真刀实枪和敌人拼杀,守卫天庭安全。

“嗯。”

李元丰点点头,收起虚空令,手提方天画戟,径直出去。

不同于天外战场的寂寥,空旷,压抑,铁与血,星宫之中,松竹蔚青,烟云掩映,曲径后有楼台,台前有池沼,翠鸟居于其上,振翅长鸣。

时不时有纤丽的少女,赤着玉足,或流连于花下,或泛舟采莲,莺莺燕燕,笑声不断。

光明,平和,美丽,让人神骨一清。

正在此时,李元丰若有所觉,就见走廊另一侧,走出一个青年人,他头戴高冠,身姿伟岸,大袖飘飘,脚下踩着木屐,看上去给人一种御风归去的飘逸姿态。

只看容貌气质,非常出众。

他的身后,跟着四人,甲胄在身,精明强悍。

青年人本来漫不经心的,可当看到李元丰的时候,目光微微一缩,面上的笑容盛了三分,他径直走过来,拦住李元丰的去路,道,“九首道友?”

“不错,”

李元丰上下打量了青年人一眼,他额头的纹理微微隆起,金灿灿的,如第三只眼睛,华丽高贵,让人觉得有压迫性,可自己左想右想,不记得曾经见过。

“道友刚来星宫,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青年人啪得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用居高临下指点的语气道,“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的话,到头来会害到你自己。”

这样的语气,嚣张又跋扈,还有一点自以为是。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有一种碰到纨绔二代的既视感?

难道自己在北俱芦洲没有碰到妖二代,到天庭了,终于见到真二代了?

“仔细想一想,”

青年人见李元丰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气势震慑了对方,他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李元丰的肩膀,然后哈哈大笑一声,领着四个手下,从从容容离开。

“莫名其妙。”

李元丰目送对方离开,挑眉想了想,对方是有二代既视感,但身为真仙,可不会不正常,跑到自己跟前来胡言乱语,到底星宫发生了什么事?

“明君仙子,”

李元丰刚要继续前进,蓦然目光一瞥,见一女仙正立在亭中,身后彩画若锦绣,檐下琉璃玉光照在身上,身量很高,腰佩法剑,英姿飒爽。

认出是明君仙子,李元丰大踏步过去。

明君仙子见李元丰来到亭前,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美眸中有异彩,似是在好奇,惊讶,赞叹,反正非常复杂。

李元丰被看得有点发毛,于是笑道,“才多久没见,仙子就不认识了?”

实际上,在天外战场,他征战了不少年份,可由于时间的落差,在天庭不超过一个月,真的时间不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明君仙子终于开口说话,她的声音若竹叶间的春雨,有一种冰冰凉凉,道,“道友你出门不到一个月,已在星宫中大名鼎鼎了。”

“大名鼎鼎,”

李元丰有点莫名,再想到自己刚才见到的疑似天庭仙二代做派的青年人,沉声问道,“仙子,最近星宫有大事?”

明君仙子又看了李元丰一眼,见他神情郑重,想了想,道,“现在星宫传得沸沸扬扬的,没想到你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啊。”

“说一说。”

“也好。”

明君仙子在亭中坐下,案上玉瓯一对,茶壶翠绿,白碧两色相磨,澄明光洁,她裙裾垂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道,“道友你在天外战场的表现让人赞叹啊,特别是在短时间内能够立下如此功绩,在我们这一层次的来看,非常之少。”

李元丰点点头,自己立下的战功当然比不上北斗部的人,但他们是日积月累下来,看上去波澜不惊,但自己在短时间内取得,就显得耀眼。

“你战功是实打实的,有北斗星君背书,没人会怀疑。”

明君仙子嘴角勾了勾,裙裾扶摇,环佩发出清音,继续道,“再说了,你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勾陈宫上下借此机会给你大造声势,所以别看你是星宫的新人,但有一定名气了。”

“这样就罢了,”

明君仙子突然一笑,如百花绽放,明丽照人,道,“星宫南斗部中的七杀星君因为出了意外,正好空出了职位。”

“南斗部的七杀星君,”

李元丰听到这个,目光一凝,有咄咄之色,听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为何明君仙子说自己如今扬名星宫了。

南斗部的七杀星君这一等级的职位可谓是炙手可热,自己有功绩,有背景,品级同等,是有力竞争者,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在星宫还是一个新人,格外惹眼。

众目睽睽下,岂能不出名?

李元丰想到这,不由得又想到刚才遇到的疑似仙二代的青年人,于是跟明君仙子说了说,问道,“他是谁,不会同样有意于七杀星君的位置吧?”

“你猜的不错。”

明君仙子有点幸灾乐祸,笑道,“那一位可是实打实的仙二代,根子深,境界修为也不低,虽然为人不太咋样,但确实是你要竞争七杀星君的最大对手。”

“你啊,命好,刚来星宫,就碰到七杀星君这样的实缺,”

明君仙子笑语盈盈,道,“可命又不好,这次的竞争对手可不好惹。”

“我知道了。”

李元丰垂下眼睑,准备稍后去勾陈宫,真正了解下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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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 成事在人 龙王告状

夜中。

松风飒飒,叶上积冷光,只剩下重重,压得枝头向地。

门在松径内中,寂静平幽。

少顷,有一道童出现,停在门外,抬头,见门口悬有莲花灯,晶晶莹莹的光,照亮四下。再然后,有声音传来,道,“进来。”

道童推开门,再往里,就见明月入窗,鼎旧烟绿,在中央,云榻上,有一人端坐,身量很高,眉宇间有一种冷冽,很有压迫力。

“大人。”

道童不敢多看,上前一步,将玉简交上去。

“嗯。”

李元丰接过来后,点点头,让道童退下,然后挑了挑案上的灯花,扑哧一声,光明大盛,开始阅读玉简。

玉简中是蝇头小字,密密麻麻。

看上去字数不多,但李元丰看了一个多时辰,才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李元丰展袖起身,来到窗前,看外面松树夹道,虹桥在其中,桥下有池,池中锦鳞千尾,正浮出水面,吐珠晶莹。

他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自己从勾陈宫中得到的最近局势的所有资料。

星宫的局势,七杀星君缺位后的竞争对手,等等等等,俱在其中。

“胡文炳,”

李元丰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在刚归来路上碰到的气质非凡的青年人的名字,果然是真正的仙二代,乃是丹灵真君的爱子,对方的宝贝疙瘩。

至于丹灵真君,真正的天庭大人物,本身有天仙修为,掌管炼丹等事务,超然物外,又和雷字部不少人交好,势力盘根错节。

要不是自己异军突起,再有勾陈宫的全力支持,恐怕空出来的七杀星君会是对方的囊中之物。

“而且,”

李元丰踱着步子,他目光更为深沉,七杀星君这次退下有点莫名其妙和蹊跷,以阴暗的心思想,未尝没有胡文炳背后势力的动作。

要真是按照自己不吝于恶意所想的话,那胡文炳背后的势力对自己这横插一手的人恨之入骨啊。

“得抓紧动作,”

李元丰综合自己刚从阅读的资料,勾陈宫虽然有帝君坐镇,但由于一直以来的尴尬地位,虽然会发力,但说不得还比不上胡文炳背后势力有影响力,这样的话,自己得多活动活动。

想到这,李元丰整理衣冠,从容出门去了。

宫殿里。

外开湖池,大有七八亩,里面放有假山,嶙峋有致。

大殿四面开窗,水天一色,横入屋中。

水木清华,令人沉醉。

南斗星君正在端坐,只听门外有人禀告,道,“九首上真前来求见。”

“九首,”

南斗星君嘴角勾了勾,放下玉如意,高声道,“有请。”

“大人,”

不一会,李元丰进来,上前行礼,要比第一次见到南斗星君恭敬很多。

“请坐。”

南斗星君暗自点头,摆手让李元丰入座,笑道,“天外战场刚刚归来,不多休息,来我这里干什么?”

话语听上去是责备,但配上面上笑容,则是关心。

“要不是大人的指点,我也不能迅速赶往天外战场立下功绩。”

李元丰斟酌言辞,表现出自己的感激,眼前这位南斗星君是南斗部中最有权势的人,而七杀星君同样在南斗部,对方的话语权很重。

要是其能够支持,作用很大。

接下来,两个人交谈起来。

李元丰有求于人,自然态度恭敬,而且言语之中,不乏对自己真要是上位七杀星君后的做法,对于做官,以及和部门中上级官员的相处,他拿捏十分到位。

至于南斗星君,虽然不会直接表态,但面上有笑容。

半个时辰后,李元丰告辞离开。

南斗星君一个人坐在云榻上,目光幽幽。

在此时,偏殿中有脚步声响起,一道人踱步出来,高冠古衣,腰间带着玉佩,面容清癯,双目之中,给人一种智慧深沉。

来人直接入殿,找地方坐下,慢吞吞的喝茶。

南斗星君没有任何奇怪,因为下面的人正是自己在南斗部最为得力的手下和朋友,天机星君。

在南斗部,有六个星君,天府星、天梁星、天机星、天同星、天相星、七杀星,但正如北斗星君手下的七个星君不全是嫡系一样,南斗星君还要稍弱一筹,只有天府星君和天机星君是嫡系,全心全意辅佐。

至于其他星君,包括已经下去的前七杀星君,都无法掌控。

“怎么样?”

南斗星君见天机星君过来,直接问道。

“这个啊,”

天机星君身子坐直,他背后星光纵横,卦象生灭,来来回回,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却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答道,“虽然据说这位九首是来自于北俱芦洲,妖类得道,但现在来看,很沉稳老辣,刚回星宫就能来你这主官面前表态,厉害啊。”

天机星君笑了笑,道,“比起那位像螃蟹一样的大少爷,确实不一个层次。”

“嗯。”

南斗星君手按玉如意,目光平静,道,“是很聪明,很会做人,而且很有能力。”

他顿了顿,又长叹一口气,道,“不过按照我的想法,不论是九首还是胡文炳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应该是我们自己人。”

“太难了。”

天机星君直接摇摇头,道,“就连北斗星君这般强势的,麾下的七星才堪堪一半,七杀星君我们拿不下。”

“想一想而已。”

南斗星君突然一笑,他坐在云榻上,道,“不过我跟你的看法一样,胡文炳那样的仙二代要来我们南斗部的话,还真是个麻烦。”

“已经有了决定?”

“还得看一看,”

南斗星君可是个老狐狸般的人物,早有算计,道,“胡文炳虽然能力一般,但身后势力正当盛,就看他们肯付出多少代价了。”

天机星君明白南斗星君的意思,不过他可没觉得李元丰来此是白走一趟,根据他所了解的南斗星君的行事风格,要真让李元丰和胡文炳旗鼓相当的话,南斗星君应该会偏向于李元丰。

李元丰这一趟,收获不小。

接下来,李元丰在星宫中四下走动,拜访各位实权人物,找机会表态,让他们对自己有所了解,有个直观的感受。

在这个过程中,李元丰将自己的能力,风格,以及其他,展现出来,星宫上下,正面评价居多。

在同时,四海龙王上了天庭,准备告状。

第二一零章 金星奉旨下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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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正是金灯垂照,日月有光,鼎焚三千香。

文武仙官聚集,正在开朝会。

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端坐在宝座上,璎珞垂下,珠光细细,目中有沉凝之色,不言不语。

忽有丘弘济真人启奏道:“万岁,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敖广,”

听到这两个字,玉皇大帝目光下澈,如霜月行空,四下冷寂。

大殿中,亦有其他神仙,若有所思。

“敖广不镇守东海,来凌霄宝殿何事?”

玉皇大帝神情沉沉,看不出喜怒。

“陛下,”

真人甩了甩拂尘,答道,“敖广汇合其他三海龙王齐齐赶来,说是有大冤屈,要让陛下做主。”

“那就让他上来吧。”

玉皇大帝吩咐一声,从容而坐。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东海龙王敖广连同其他三海龙王上了凌霄宝殿,大声道,“请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玉皇大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让仙童上前,接过奏章,展开一看,真的是字字泣血,控诉花果山孙悟空为非作歹,欺压龙宫之事。

奏章文采甚佳,看完之后,嚣张的猴子形象,备受欺压的龙王样子,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花果山的妖猴,”

玉皇大帝眸自沉沉,道,“龙神暂且回去,孤会派遣天兵天将下界擒拿。”

“陛下。”

四海龙王顿首谢去,葛仙翁天师这个时候出列,启奏道,“万岁,有冥司秦广王赍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表文进上。”

“哦。”

玉皇大帝接过表书一看,同样是花果山妖猴之事,气急而笑,道,“好个妖猴,真的是能够兴风作浪,在四海放肆不说,还敢在幽冥逞恶行凶,不服拘唤,破坏地府,祸乱阴阳,其罪不小。”

“千里眼,顺风耳,”

玉皇大帝看向下面两个仙官,直接问道,“妖猴何等来历?”

话语落下,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恭敬答道:“回禀陛下,这猴乃三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在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也。”

“花果山的妖猴,”

玉皇大帝仿佛此时才想到孙悟空在花果山出世,双目射出金光,摇动斗牛的景象,道,“原来是此妖猴。”

“诸位仙卿,”

玉皇大帝的神情变得严肃,话语之中,充满威严,道,“那路神将下界将妖猴降服?”

话语声中,蕴含杀机。

帝王一怒,冷意刺骨。

凌霄宝殿中有仙官第一次见玉帝这样勃然大怒,不由得胆战心惊,环视左右,缩了缩脖子。

眼见殿中一片寂静,太白金星出列,朗朗有声,道,“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以异哉?臣启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授他一个大小官职,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

“太白金星金玉之言。”

“说的不错。”

“是这个道理。”

凌霄宝殿中,有几个神仙出列,高声赞同。

玉皇大帝看在眼中,眸光一动,落在太白金星身上,似笑非笑,道,“难怪都言太白金星老成谋国,果然能够替朕分忧。这样也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太白金星刚才被玉皇大帝的目光所照,只觉得浑身如置于冰窟中,神骨冰冷,好不容易听到最后一句话,才蓦地一松,连忙道,“陛下放心,臣定然全力以赴。”

接下来,退朝后,太白金星从文曲星手中领了诏令,出了凌霄宝殿,向前走。

外面树暖花开,玉井喷涌。

云石点缀其间,仙鹤在松下,悠然剔着翎毛。

太白金星手拿诏书,心中沉沉的,他知道,凌霄宝殿上的那一位对自己已经不满了,刚才的目光冷峻,其他局外人不知道,但他自己能够感应到里面的冰冷。

要是能够选择,太白金星真不想这样。

可惜的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

“老长庚,”

太白金星听到声音,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有一人走到自己跟前,这个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金盔金甲,相貌堂堂,手中托着宝塔,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是天王啊,”

太白金星看到标志性的宝塔,两个人都是老熟人,道,“老官儿我可是劳苦命,不像是天王你享福啊,自己有本事不说,儿子们也都争气。”

托塔李天王本来在天庭就有不小的官职,手中宝塔威能无双,生下的三个儿子还个个了不得,大小儿名金吒,侍奉如来,做前部护法。二小儿名木叉,在南海随观世音做徒弟。三小儿得名哪吒,在天庭,人称三太子,神通惊人,还要超过李天王。

这一家子,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谁不羡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托塔李天王想到自家事儿,摇摇头,果断换了话题,道,“老长庚,看你愁眉苦脸的,在干什么呢?”

“劳苦命啊,”

太白金星叹息一声,抖了抖手中的诏书,道,“还不是受玉帝旨意,下界招降妖猴。”

“能者多劳,”

托塔李天王看了眼诏书,神情莫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等你回来后,再请你喝酒。”

“哈哈,”

托塔李天王大笑声中,大步离开。

太白金星目送李天王离开,摇摇头,这么多年来,真的算得上老朋友了,可他对李天王的心思还是摸不透。

不管了,以后总会水落石出的。

太白金星又走了进步,在路过星宫的时候,他突然有所感应,就见一阁楼上,一人负手而立,身披铠甲,手拿方天画戟,背后五重光晕摇曳,隐有惨绿。

整个人,有一种不同的气质,略显凶悍,看上去,有点陌生。

“这个修为,”

太白金星脚步没停,念头转动,他是天庭中的百事通,最善于关注天庭大大小小的事情,想了想,有所猜测,对方很可能是星宫中刚刚崛起的那一位了。

这相貌,这气质,这凶悍,果真有点适合七杀星君的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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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算计二代 猴头上天(求推荐票和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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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前。

松木阴翳,新花过雨。

银光自琉璃玉瓦上迸射,星星点点,洋洋洒洒。

笙簧之音,自远处传来,呜咽有音。

李元丰负手而立,站在阁楼中,正眺望太白金星背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对于太白金星,即使第一次见到,但他是认识的。

毕竟在星宫这一段时间,李元丰不止四下走动,而且还让勾陈宫的人整理了天庭各路神仙的资料,全部翻阅,做到心中有数。

特别是在西游中有过出场的,李元丰更是看了多遍,不会忘记。

“大人。”

“大人。”

“大人。”

星宫中,不时有英武的星将,或者英姿飒爽的女仙在楼阁前路过,待他们见到李元丰后,很多都会停下来,行礼打招呼。

李元丰面带笑容,一一回应。

从这个方面来看,就能够知道,李元丰这一段时间内在星宫中长袖善舞,四下结营,效果很不错,在不知不觉间,最起码星宫上下对李元丰有了直观认识。

上到高层,下到普通星将,都对李元丰有印象,不管好坏,但绝不是可有可无之人。

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很不错了。

正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

在北俱芦洲的时候,由于是丛林法则,拳头大是真道理,所以李元丰的行事风格大开大合,也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就是用力量压人,战斗,杀戮,得战利品。可在天庭,由于规矩完善,上下有序,很多时候,就得多用手段和智慧,和风细雨,不温不火。

像是李元丰最近在星宫的走动和运作,在北俱芦洲那样的环境下,大多为无用功,但在天庭,效果出奇的好。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规则下,就要有不同的手段。

除非你的力量能够碾压所有,不然的话,一根筋行事,不是执着,而是愚蠢。

“太白金星,”

李元丰吹着风,在想刚才过去的太白金星,他蓦地想到在西游记中的场景,莫非对方已经要下界中劝降猴头了?

想到这,李元丰有了决断,吩咐手下人去打探。

他毕竟有勾陈宫的背景,手下有小猫小狗两三只,做别的不行,但在天庭熟门熟路,打探消息很拿手。

果不其然,时间不大,就有人回来禀告,道,“大人,太白金星刚刚出了南天门,听门口的守卫讲,是下界去了。”

下界,在天庭人看来,当然是去地仙界了。

至于人间界,大家都久闻其名,但从来没有去过。

“果不其然,”

李元丰点点头,将手下人打发走,一个人站在楼阁上,衣袂摇摆,如登彩霞而见日落,冉冉升腾,这个猴子真要进天庭,可热闹了啊。

突然间,有声音传来,道,“在这儿啊。”

李元丰闻声看去,就见胡文炳摇着折扇过来,他神态潇洒,不疾不徐,身后跟着四个人,有一种排场。

“是胡公子啊,”

李元丰扶正金盔,眸子炯然有光,道,“有何见教?”

在这一段时间,作为竞争对手,两人没少在星宫中打照面。

胡炳文抬起头,一时风起,吹来松影,飒飒落地,尽数阴翳,他摇着折扇,看向李元丰,道,“你最近蝇营狗苟的,倒是辛苦了,不过我告诉你,你这只是小手段,上不了台面,没有大智慧。”

话语中,满是优越感和讥讽,李元丰听了,并不在意,通过交集,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气质甚佳的公子哥的性格,真天庭仙二代的做派,眼高于顶,志大才疏,于是和往常一样,道,“请问胡公子,什么是大智慧?”

“大智慧啊,”

胡炳文上前一步,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李元丰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在天庭啊,生的好才是真的好,出身好就是大智慧。”

“哦,”

李元丰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在任何世界任何年代,出身这个问题带来的不平等,从来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费尽心思,最多的是在星宫的星君们面前混个眼熟,而本少爷我自小在天庭长大,谁认不认识?和他们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胡炳文神采飞扬,有一种自得,成竹在心的样子,继续说话,道,“我日积月累下的人脉,岂是你磨刀功能够比拟的?”

李元丰承认这一点,这胡文炳的大名,星宫上下,没有人不知道的,但同样的,胡文炳的性格和能力也是众所周知。

缺点被放大,可不是好事。

“最后劝你一句,不要白费力气了。”

胡炳文啪的一下,收起折扇,摇着步子,领着手下人,离开星宫。

“这个家伙,”

对于胡文炳的性格和行事手段,李元丰没有太多可说的,人家是仙二代,凭借着随心所欲就能够在天庭混的风生水起,何必学自己这么小心谨慎的辛苦?

天庭的规则和规矩对每个人是一样的,但人和人不同,行事风格自然有差异。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能够成功的,笑到最后的,更是最好的。

“仙二代,”

李元丰想到一事,突然一笑,胡炳文确实是二代,背景深厚,自己作为竞争对手,不方便直接出手,不过接下来猴头要上天了啊。

胡炳文是二代不假,可孙悟空现在却是气运正旺,妥妥的主角,再深的背景碰到猴子都得吃瘪。

到时候,且让胡炳文好看!

李元丰眸子中转动阴绿的光,冷笑不已。

且说太白金星,他手捧诏书,驾祥云,来到花果山。

真的是,山清水秀,林木染霜,红叶满地,香气氤氲。蟠岩的青藤,池前的绿苔,出水的鱼儿,组合在一起,非常美丽。

太白金星点点头,径直来到水帘洞前,见有小猴子们在玩耍,立刻开口道,“我乃天差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大王上界。快快报知!”

小猴子们突然间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出现,吓了一跳,再听到太白金星的话,立刻跳了起来,吱吱叫,道,“原来是天庭的老神仙来我们花果山水帘洞了,贵客啊,快,快,快禀告大王去。”

时间不大,孙悟空穿戴整齐,从水帘洞中出来,高声道,“老神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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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官拜弼马温 天庭风云起

太白金星听到声音,抬目看去,就见眼前金光璀璨,蹦出一个猴子,金盔金甲,手提如意金箍棒,浑身上下有一种活力。

“老神仙,”

孙悟空跳到太白金星跟前,绕着转了一圈,抓耳挠腮的样子,问道,“你可是天庭下来的天使?”

“不错。”

太白金星稳了稳心神,面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道,“我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官。”

孙悟空听了,大喜过望,就要吩咐身边的猴子们大摆酒宴,好好庆祝。

太白金星见此,连忙阻止,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也。”

“也好。”

孙悟空点点头,回身吩咐花果山的猴子们,道,“孩儿们,你们好好看家,待俺老孙在天庭当了大官儿,也让你们去天庭看一看。”

“好,”

好,好。

花果山的猴子们听到有上天的机会,都手舞足蹈,天庭在地仙界有着无数的传说,让人向往不已。

“走了。”

太白金星和孙悟空两个脚踏祥云,冉冉升空,前往天庭。

“上天了。”

不多久,孙悟空上天为官的消息传遍花果山,正在洞府中的禺狨王站起身,看向外面,在窗前,是古银杏树,枝叶繁茂,上面多有鸟巢,仙鹤栖息于其上,不时发出清亮的鹤唳,四下皆闻,有一种清清冷冷。

禺狨王人在树荫下,眸光幽幽,他想了想,也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就离开花果山,然后自袖中取出一接引符令,念头一起,一道通天彻地的光照下来,自原地消失,同样去天庭了。

“天庭啊,”

在太白金星的带领下,孙悟空瞪着眼睛,见退走的增长天王离开,才大摇大摆进了南天门,然后就被天庭的景象晃了眼睛。

真的是,金光万道,瑞彩千条,紫青氤氲在珠楼贝阙前,金水照耀于宝殿深阁后,枝枝丫丫的珊瑚树上,挂着丹药葫芦,丹香升腾,闻一闻,神清气爽。

琪花满地,瑶草横生,仙鹤灵鹿奔走,白猿来来去去。

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特别是不少建筑上,纹凤描龙,金光闪闪,有一种别样威严,扑人眉宇。

“好啊好,”

孙悟空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样的感觉,这看着新奇,那觉得有趣,他又是猢狲的性子,很不安稳,跑去拽白狮的尾巴,往莲花池里投一块石子,玩的不亦乐乎。

要不是有太白金星在一旁拽着,拉着,劝说着,猴头早就跑的没影了。

好不容易,太白金星领着孙悟空,来到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端坐九重,垂璎面前,背后是重重叠叠的光晕,弥漫四下,他看向下面的孙悟空,语气不紧不慢,道,“你就是下界花果山的妖仙?”

孙悟空站在凌霄宝殿中,昂首挺胸,道,“然也,正是俺老孙。”

这个猴头看着上面的玉皇大帝,还有两侧侍立的仙官们,周匝烟云缭绕,众星捧月一样,不由得心中升腾起一种豪气。

自己在花果山只有手下一群猴子,当个山大王,哪里比得上这玉帝老儿高居九重,一言则号令万仙。

大丈夫,当如是啊。

“下界妖仙啊,”

玉皇大帝摆摆手,压下身前道童怒斥孙悟空的不知礼,笑了笑,道,“初得人身,不知朝礼,且姑恕罪。”

“诸位仙家,且看哪个部门有所空缺?”

话语刚落下,旁边转过武曲星君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御马监,”

玉皇大帝听到这三个字,微微一笑,道,“也好,那就让他做个弼马温吧。”

“弼马温,”

孙悟空念叨一句,摸不清头脑,他不读书,可不明白这个官职有何等意义,只觉得不如自己齐天大圣威风啊。

“还不谢恩?”

武曲星站在旁边,见抓耳挠腮的猴子,立刻开声说话。

“我,”

孙悟空的性子,可没那么温顺,他瞪了武曲星一眼,只朝上唱个大喏,大大咧咧的。

“好了,”

玉皇大帝手一挥,吩咐木德星君,道,“且送孙悟空去御马监上任。”

“臣领旨。”

木德星君答应一声,领着孙悟空,出了凌霄宝殿,往外走。

“木德星君,”

孙悟空跟在后面,蹦蹦跳跳,见路上不少人向木德星君行礼,于是开口道,“你官儿不小啊。”

木德星君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和我御马监弼马温的官职相比怎么样?”

孙悟空也不等木德星君说话,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叉着腰,道,“看来是比不上我的弼马温啊,看你瘦弱的样子,还抵挡不了俺老孙一棒。”

木德星君听在耳中,只当猴头发疯,现在上朝的哪有真身在此,都是一具化身而已,不然的话,气机焉能弱势?

可真要冲突起来,木德星君完全可以用自己在天庭的权限,迅速遁走。

路上没事,只有猴头喋喋不休。

木德星君强忍着聒噪,将孙悟空送到了御马监,然后唤来御马监的监丞、监副和典簿,介绍孙悟空给众人,道,“这是新上任的御马监,尔等要尽心辅佐。”

“见过大人。”

众人听到,马上行礼,天庭规矩森严,弼马温在天庭其他部门没有多少本领,但在御马监中可是部门头头,一言九鼎。

“好,好,都起来。”

孙悟空在花果山,手下的猴子们都乱糟糟的,不知礼数,现在陡然见到这样令行禁止,有一种规规矩矩,那种成就感很是明显,不由得喜上眉梢,手舞足蹈起来。

木德星君交完差事,立刻离开,他可不想和这个猴头有太多牵扯。

在这位星君看来,刚刚上天的猴头不知礼数,性情桀骜,在天庭时间长了,恐怕会惹出是非,与之接触多了,难免惹祸上身。

孙悟空自然不知道木德星君的想法,他新官上任,正热情满满,忙着检查御马监。

在这个时候,孙悟空上天并在御马监担当弼马温的事情,已经传到有心人耳中,有的喜悦,有的深沉,有的平静,有的不当事。

不问其它,反正李元丰得到消息后,哈哈大笑,马上吩咐身前人道,“随我去御马监。”

第二一三章 万事俱备 借刀杀人

大音阁。

中构屋,十字脊。

飞檐挂角,造型古朴。

四面开窗,外设湖石,嶙峋细腻,周匝竹叶舒展,交晕纤丽。

光彩声音齐齐随风入内,哗哗作响。

东斗星君头戴莲花道冠,身披和光仙衣,他五官立体,面容英俊,坐在窗前,吹着风,喝着茶,姿态出尘。

在东斗星君的对面,是个老者,银白头发,神情矍铄,身披法衣,后面霞光异彩,隐隐结成鼎炉状,三足而立,时不时,鼎盖一起,氤氲出丹香,弥漫四下。

丹香弥漫,甚至有天符凝结,落到地上,化为浓郁生机。

青色弧光碰撞,噼里啪啦作响。

只看异象,就知道,眼前的老者在外丹上的造诣非常之深,深不可测。

“东斗星君,”

老者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他看向东斗星君,声音中都有一种丹香,道,“这次的事儿,还要星君多多费心呐。”

“我肯定全力以赴的。”

东斗星君看上去很豪爽,是个直接的人,道,“不过你也知道,星宫绝不是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我只敲一敲边鼓。”

老者笑呵呵的,很有智珠在握的从容,道,“万星之主和太阴真君两位都不会有直接立场,其他人中,道友的份量就很重了。”

东斗星君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喝茶。

老者也不再说话,提壶冲水,不紧不慢。

好一会,东斗星君眯着眼,他最近考量比较多,以眼前这位在天庭的势力,争夺七杀星君胜面是挺大,于是开口道,“七杀星君这个位置是很重要的,星宫的人盯得很紧,我们出力应该的,但贵公子也得站出来。”

东斗星君想到黄炳文在星宫中的举动,长眉挑了挑,沉声道,“最起码,表现不能太差。”

“当然。”

老者笑呵呵的,对于自家的儿子,他是知道的,但很少管,自家的儿子有底气走自己的路,不用和其他人那样小心谨慎。

老者拿起一个晶白的茶盅,里面茶叶嫩绿,照在四下,幽幽一片,道,“炳文虽然性子傲,但在关键时候,会靠得住,”

东斗星君点点头,在他看来,黄炳文和另一个竞争对手相比,在个人上的差距真的不小,幸好有个好父亲,能够弥补所有。

不过说起来,在天庭当官,个人能力很重要,背景更重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二代能够上位了。

“只是,”

东斗星君还有一点担心,担心就是在七杀星君这个位置上,不同于其他的星君,七杀星君是杀星,是将星,历任七杀星君性格都很鲜明。

胡炳文也很有性格,但人设和七杀星君看上去有点格格不入。

天庭,御马监。

孙悟空穿着弼马温的朝服,只是他身子有点瘦,雷公脸,长长的猴毛,即使朝服威严,但穿在身上,总是不自在。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沐猴而冠啊。

孙悟空咬着一个草根,正在看场中奔跑的天马,骅骝骐骥,马其纤离,龙媒紫燕,挟翼骕骦,非常神骏。

在这个时候,御马监的一个力士匆匆跑进来,高声道,“大人。”

要是在别的部门,见到属下这么一惊一乍的,上官早就开口斥责了,可孙悟空的性子当然不会,只是道,“有什么事?”

“大人,”

力士来到孙悟空跟前,禀告道,“外面有一人求见,”

“有人求见?”

力士见孙悟空站起来,缩了缩脖子,道,“没有报姓名,只说是大人的好友。”

“好友,”

孙悟空奇怪了,自己以前是下界妖仙,现在刚上天庭,不到两天时间,就认识领自己上天的太白金星,还有那个木头木脑的木德星君,在天庭哪里有好友?

想到这,孙悟空来了兴趣,嚷嚷道,“出去看一看,要是有人戏弄我,看俺老孙的如意金箍棒,肯定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猴头还是暴力的,说完之后,提着如意金箍棒,雄赳赳,气昂昂,出得御马监。

刚出去,孙悟空就在门前见到一人,五重光晕在身后,隐有阴绿。

乍一看,令人心悸。

“哈哈,”

李元丰见孙悟空的打扮,直接笑出声来,孙猴子这个打扮,不伦不类的,好搞笑。

“你,”

孙悟空看清楚外面人是李元丰后,又惊又喜,他一步蹦到跟前,用手拍了拍李元丰的肩膀,道,“好啊,想不到你提前一步来天庭了啊。”

“比不上你啊,”

李元丰笑着说话,对于孙猴子,别的不讲,最起码能够开开玩笑,随意说话,道,“听说你是被太白金星亲自请上天庭的,我就不一样了,是托关系进来的。”

“哈哈,”

听到李元丰的奉承话,孙悟空眉开眼笑,再看李元丰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上门,还真以为李元丰在天庭混的凄惨,于是上前拉着李元丰进御马监,道,“有兄弟在,御马监我们说了算。”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御马监。

孙悟空令手下人摆好酒席,上御马监最好的酒,灵果,熟食,一样不缺。

他们入座后,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喝得熏熏如醉的时候,孙猴子拍着胸脯,大声对李元丰道,“兄弟我现在执掌御马监,有事情你直接说话。我的就是二哥的,咱们兄弟一心。”

李元丰看着眼前的猴子,现在的猴子真是热血耿直,讲义气,最适合当朋友了,让人放心,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算计胡炳文的引子拿出来。

“没有问题。”

孙悟空眯着眼,一口答应下来,道,“敢欺负咱们兄弟,定饶不了他,看我给你出气。”

“那二哥我再敬你一杯。”

李元丰举起酒杯,再和孙悟空干一杯,他看着孙悟空豪爽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自己算是再欠下对方一个人情了。

这次的行动,是有利用的嫌疑,但他没有迟疑,因为从本质上来讲,李元丰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孙悟空现在的行为,以后肯定会有所报答。

第二一四章 猴子发力 一锤定音

星宫外,望云亭。

潭影照竹荫,鸟鸣石色幽,阴翳青意的光折射入亭内,再加上水气甚浓,结成雨意,两者碰撞,清清凉凉。

窗户敞开,有风徐徐。

胡炳文正站在亭中,眉宇间有着喜色。

他身后跟着手下,在小声恭维,道,“公子就是不一样,只要出手,七杀星君这样在星宫中虎视眈眈的位子都手到擒来。”

手下常年跟随胡炳文,知道自家公子,他不好色,不懒惰,只是习惯于眼高于顶,骄傲非常,最乐于取得成功,彰显自身不凡。

张扬,不收敛,喜欢万众瞩目。

胡炳文啪得一下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天香云外来,冉冉展开,他可没有任何谦虚,傲然道,“那是当然。”

胡炳文踱着步子,手摇折扇,朗声道,“想和我竞争,自不量力!”

他本来就俊逸潇洒,气质非常,再加上掷地有声的话语,真的有一种顾盼自雄的锐气,鹤立鸡群,光彩照人。

“公子威武霸气。”

捧哏们见此,愈发拍得用力气。

正在主仆相得,气氛融融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大笑传来,透着一种桀骜和不屑,道,“自吹自擂,没脸没皮。”

笑声很大,很响亮,惊起亭外水中的鸥鹭,展开翅膀,连忙飞走。

“什么人?”

胡炳文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他剑眉上挑,怒气勃发,看到发声之处,就见松叶被人拨开,自小径上,走出一个人,不对,是一个金灿灿的猴子。

这个猴子,雷公脸,浑身毛,提着大棍,拽着脖子,耀武扬威的欠揍样,一看就让人生气。

“哪来的妖猴,”

胡炳文见自己居然被一个猴子嘲讽了,更是怒气积累,整个人要爆发的样子,他并指如剑,指向孙悟空,道,“在这里大放厥词,知不知道天庭的规矩?”

“咹?”

最后一个字,恍若雷霆,轰传四下。

“什么妖猴不妖猴的,俺老孙是你大爷。”

孙悟空一手叉腰,郑重其事地道,“你个小孙孙听好了,俺老孙乃是太白金星亲自请上天来,玉帝亲授御马监弼马温是也。”

“尔等小毛贼,见到本大人,还不行礼?”

孙悟空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来到天庭后辈授予的官职很大,所以这番话,他说的郑重其事,非常严肃认真。

可胡炳文等人听到孙悟空的话,再看到孙悟空的神情,只觉得荒谬中带着可笑,什么时候,御马监的弼马温是大官了?还让他们行礼,真真是笑死人了!

“弼马温,”

“哈哈,”

“笑死人了。”

“这猴头真有意思啊。”

亭中人捧腹大笑,有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前这个绝对是玉帝派来的逗比啊,太搞笑了。

“哇呀呀,”

孙猴子本来就李元丰说动,要替兄弟出气,找胡炳文的麻烦,现在对方的嘲笑就是火上浇油,他气得三尸神暴跳,上前踏出一步,手中如意金箍棒抡起来,径直冲胡炳文打下去。

轰隆隆,

金猴奋起如意金箍棒,不可阻挡,杀气冲霄。

“咄。

胡炳文心高气傲,不只因为背景深厚,而且自身实力出众,眼见这个搞笑的猴子率先出手,根本不退缩,拧身而上,手持法剑。

两个人斗在一起,你来我往。

一个是自花果山出世,气运惊人,师从名师,手持如意金箍棒,自号齐天大圣,刚猛不可阻挡;一个是天庭仙二代,资质出众,法宝众多,张扬霸道,从不服人。

他们一动手,就是天雷对地火,猛烈爆发。

“哪里来的猴头,敢和公子交手?”

“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小小的弼马温,坐井观天!”

随从们退到一边,乐呵呵看着,半点不着急,他们都了解,自家公子心气高,但真有本事,身上还有各种宝贝。

正好让少爷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傻猴子,让少爷高兴高兴。

少爷高兴,他们才有好处啊。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他们目瞪口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惨叫,胡炳文飞了出来,头上的金冠跌落到地上,染上尘土,身上的衣襟破裂,前所未有的狼狈。

这个样子,虽然没有受到重伤,但狼狈不堪。

不得不讲,孙悟空不愧是气运之子,境界修为不高,但真斗法起来,能够不断爆种,把自诩非常强的的胡炳文打败了。

“小子,”

孙悟空打败胡炳文后,收起金箍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大摇大摆离去。

“你,”

胡炳文又急又气又难受,躺在地上,面容狰狞。

星宫中,作为幕后黑手的李元丰一直盯着,亲眼见到这一幕,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这个时间段的孙悟空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人能够抵挡,所向睥睨,自己让他这般做,太明智了。

胡炳文还想要和自己竞争,哪里会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大杀器?

“来人,”

李元丰喊来早就准备好的手下,吩咐道,“开始行动,将我们这位大名鼎鼎的胡家公子的光荣事迹让其他人知道。”

光荣事迹四个字,他咬得很重。

“是。”

众人答应一声,开始行动,他们都是李元丰从勾陈宫招来的,不管修为如何,但都是天庭中土生土长的,认识的人多,能说会道,呼啦涌出去,很快将消息散步出去。

没多久,星宫上下都知道了,心高气傲像小公鸡一样的胡炳文被御马监养马的打得满头包,颜面丢尽。

堂堂有位的仙二代打不过养马的,真是丢人啊。

“哈哈,”

“有趣,”

“太有趣了。”

星宫中,看胡炳文不顺眼的,和胡炳文身后势力不对付的,借着这一点大肆宣扬,让胡炳文真的在星宫中出大名了。

当然了,这样的出名,肯定不是胡炳文以及其背后势力希望看到的。

在同时,李元丰以及其背后势力准备妥当,前去见星宫的主事者万星之主,要一锤定音,彻底拿下七杀星君的职位。

李元丰昂然向前,势在必得。

第二一五章 付出有收获 新的七杀星君

宫殿中。

紫阁丹楼,珠户玉窗。

池水松石,点缀四下,静幽纤丽,地上风月澄明。

再仔细看,有道童持幢拥节,打起曲柄华盖,高高立起,在宝座上,都有人影端坐,顶门上冲出一缕气机,在其上,有一宝印悬空,周匝空水般的星辉,粼粼而动。

每时每刻,都会有诵经声响起,歌颂诸天星斗。

很显然,在殿中的,都是星宫中的实权派,星印在身,代表权柄,至高无上。

李元丰身披铠甲,手持方天画戟,同样在殿中,他极力隐去身上的凶戾之色,取而代之的是英武不凡,看上去有一种锐气。

是的,锐气,不可抵挡。

让人一看,就觉得敢打敢冲,锋芒毕露。

在另一侧,正是胡炳文,这个仙二代少了以往的俊逸和高傲,整个人如同愤怒的火鸟一样,眼瞳中染上殷红,正盯着李元丰。

目光中,有一股子恨意和杀机。

胡炳文有理由痛恨李元丰,因为正是李元丰在星宫中煽风点火,让自己败在御马监弼马温手上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星宫,甚至传到天庭的其他部门,让自己成为笑柄。

这样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根本没有遮掩,而是大张旗鼓进行。

“我恨啊恨,”

胡炳文拳头攥紧,咬牙切齿,出事后,他就告知自家父亲,找家长嘛,二代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事,想让自家父亲好好收拾一下小小的弼马温,可直到自家都声名狼藉了,还没有出结果。

真真是可恨啊。

李元丰感应到胡炳文的目光,他转过头,与其对视一眼,眸子中看上去没有喜怒,平平常常,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不必要再刺激对方。

万一让其成了哀兵,再引来星宫实权人物的同情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你,”

胡炳文可没有李元丰这样深沉的心思,他被李元丰的目光一碰,怒火压都压不住,腾地一下站起身,用手指着李元丰,就要开口大骂。

作为很有性格的二代,胡炳文平时需要考虑的少,不可避免的心直口快。

在这个时候,居于宝座上的北斗星君蓦然睁开眼,目中激射出金芒,金灿灿夺目,对胡炳文道,“星主马上就到,不要喧哗。”

话语冰冷,蕴含威严。

即使只是一具化身,但携带星宫权限,四下响应。

星宫的职位,在此时发挥作用,北斗星君的威严惊人。

“你,”

胡炳文拧着脖子,还要说话。

下一刻,整个宫殿微微一荡,漫天云气展开,自中央位置,垂下一缕星光,内是紫青,外晕赤白,五彩交织,玄音大作。

万星之主乘坐宝辇,自虚空中来,稳稳坐在高台上。

星主一到,整个宫殿中,回荡潮汐般的声响,诸般星辰一一点亮,照耀四下。

每个人,都沐浴着光。

感受到星辰的光明。

“见过星主,”

不论是北斗星君这样在星宫中的实权者,还是李元丰或者胡炳文等人,全部起身行礼,表示尊敬。

万星之主,紫薇帝君的化身,星辰的主宰,星宫中的第一人,每一个身份,都让人不敢忽视,即使与其不同心的人,最起码在规矩上不能有任何的失礼。

不然的话,真要被万星之主拿住大义,即使有滔天背景,都得吃苦头。

星宫这样在天庭中数得着的部门的掌权者,岂能少了杀伐和威严?

“免礼。”

万星之主稳稳坐定,看向下方,目中澄明,不见任何杂色,只有琥珀般的纯粹,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是讨论七杀星君之事。”

万星之主手按玉如意,周天星辰环绕周匝,倏沉倏升,不紧不慢说话,道,“上一任七杀星君隐去,不能久久缺位,定要选上一人,担当起大任。”

说完之后,万星之主看向殿中的李元丰和胡炳文,垂下眼睑,道,“大家都议一议吧。”

话语落下,场中有点安静。

原因很简单,七杀星君这个职位属于南斗部,职位不低,竞争者,本身要有相应的境界修为,功德贡献,深厚背景,个人能力,等等等等,缺一不可。

实际上,经过明里暗里的竞争,现在能够对七杀星君这个位置有觊觎的,只剩下殿中出现的两个人,李元丰和胡炳文。

其他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来宫中,是来看戏的。

“咳咳,”

感受到身后胡炳文的目光,再想到最近自己和对方老子的各种交易,东斗星君不得不扶正衣冠,朗声道,“星主,属下认为胡炳文足可以胜任七杀星君之职。”

东斗星君顿了顿,组织语言,道,“胡炳文是我们天庭子弟,从小就在天庭,熟悉天庭上下的规矩,而且积累功德,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东斗星君说到这个,精神就是一振。

胡炳文作为仙二代,有个好父亲,早早就给他的未来打下规划,刷天庭功德是不会少的环节。

这也是胡炳文的最大优势之一,这么多年来刷下的功德惊人。

“我打断一下。”

东斗星君还没有说完,大殿中,有一人说话,他有着红发,如火焰般燃烧,整个人乍一看,如同愤怒的狮子一样,给人一种压迫感。

正是火德星君,他打断东斗星君后,直接开口,道,“我得提醒东斗星君一声,七杀星君这个职位,不同于其他,七杀者,是杀星,是将星,刚猛激烈,不可阻挡。胡炳文是不错,但过于儒雅,不太适合七杀星君这个位置。”

“儒雅,”

听到这两个字,星宫中知道胡炳文遭遇的人,心中都忍不住一笑,儒雅这个词,用的歹毒啊。

“这个,”

东斗星君都噎住了,本来他们背后都联系好了,只要胡炳文不掉链子,就有很大可能将之推到七杀星君的职位上,可谁能够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弼马温,把胡炳文一顿胖揍。

被一个养马的痛打,弄得非常狼狈,真的适合七杀星君?

要知道,每一任的七杀星君都是铁血,刚猛,强势。

李元丰利用孙悟空的借刀杀人,直接釜底抽薪,非常致命。

接下来,不管东斗星君有多少话,火德星君就咬住这一点,占据主动。

再往后,南斗星君作为南斗部的主官,有了倾向,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万星之主见尘埃已定,于是宣布结果。

第二一六章 七杀在位 翻云覆雨

话语落下,大殿中,钟鼓齐鸣。

星斗倏尔大放光明,垂落紫青,曳彩流转,生生不息。

稀稀疏疏的符文,上涌成宝泉,汩汩有音。

四下光彩折叠,欢喜鼓舞。

李元丰在众人的注视下,昂然出列,大步向前,高举双手,接过万星之主亲自递过来的木盘,里面盛放北斗星君的符令,宝印,衣冠,佩剑,等等等等,氤氲宝气,弥漫清香。

李元丰接过木盘,心中大定,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自身上涌出,能够上任新一代七杀星君,代表自己终于在星宫,在天庭,站住根脚。

不同于孙悟空儿戏般的御马监弼马温,七杀星君不一样。

“七杀星君,”

万星之主看向李元丰,眸子中,倒影诸天星辰万象,自成卦象,来来回回,洞彻一切,声音温和却又有威严,道,“希望你能够尽心尽力为星宫和天庭办事,不要辜负了七杀这个名字。”

李元丰感应到眼前万星之主深不可测的气机和威严,即使只是一具化身,但依然远远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于是站直身子,声音朗朗,用真诚的语气,道,“属下定全力以赴。”

万星之主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话,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一句话就能够将李元丰拉入自己的阵营,所以结束之后,立刻乘坐宝辇,遁走离开。

作为星宫的第一人,万星之主只需要掌控大局即可。

“哼,”

胡炳文深深地看了李元丰一眼,展袖离开,气哼哼的,怒意毫不掩饰。至于东斗星君,则垂下眼睑,跟在后面。

其他不相干的人,纷纷离去。

很快的,殿中只剩下李元丰,火德星君,北斗星君,还有南斗星君。

“新七杀星君啊,”

不同于北斗星君的冷峻,南斗星君面上带笑,若夕阳下的柳色,让人觉得和煦,道,“我们南斗部再添一位大将啊。”

在名义上,七杀星君是受到南斗星君节制的,但实际上,星宫的人都知道,到了七杀星君这一级别,很多时候,自由度很大。

而且以李元丰的背景,在南斗部,能够听从南斗星君的话的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看来,南斗星君像是毫不在意,宽宏大度。

当然了,南斗星君这样,李元丰态度上更是挑不出半点的瑕疵,连忙道,“多谢两位星君仗义执言,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成为新一任的七杀星君。”

在和胡炳文的竞争中,北斗星君的态度是较为明朗的,南斗星君模模糊糊的,但最后还是推了李元丰一把,恰到好处。

不得不讲,李元丰的走动和人情经营发挥了作用,付出有了收获。

四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大殿,南斗星君和北斗星君相继离开。

水廊在上,下面湖光涟漪,莲花盛开。

香气馥馥,熏熏拍人。

火德星君的笑容敛去,神情平静,道,“这次虽然晋升七杀星君,但毫无疑问已经得罪了胡家,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

“我知。”

李元丰笑了笑,很轻松的样子,道,“不过既然他们争夺七杀星君的位置都失败了,等我上位后,他们会更吃力。”

火德星君看了李元丰一眼,似乎诧异他的自信,不过这位星君能够明目张胆地替李元丰出头主要是勾陈宫出力的原因,他和李元丰没有太多的感情,点到为止即可。

至于李元丰听不听,以后吃亏不吃亏,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到此为止。

待火德星君离开,李元丰手持七杀星君的符令,前往星宫东北隅。

在那里,北斗星君的府邸。

府邸占地千亩,多怪石老木,阴翳森绿。

卷石在松竹间,折影楼阁。

藤萝水榭,一个接一个。

李元丰刚到府中,就有人迎接出来,领头的人铠甲罩身,只露出眸光,腰间悬刀,脚下是细细密密的星轮,里面有不同的篆文生灭。

领头人来到跟前,啪的一下跪下行礼,干脆利索,道,“七杀军新甲,见过星君。”

“七杀军,”

李元丰微微低头,看向眼前之人,其身上杀机凝练,形成白虎之相,张牙舞爪,虽然看上去境界修为不是真仙,但那种压迫力和威胁力已经很接近。

这样的人,寿命远远比不上真仙,但所有的一切都形成战斗力,非常可怕。

“起身,”

李元丰抬抬手,令其起来,面上终于露出笑容。

为何李元丰入星宫后是星宫,品级不低,但依然要极力表现?

就是因为那个星宫只是有品级,没有实权,是个虚的,现在得到七杀星君,品级不变,但有了实权。

什么是实权?简单来讲,现在李元丰手下就有新甲为首的七杀军,这样的七杀军,只听令于七杀星君,就是南斗部的主官南斗星君都管辖不了。

除非万星之主那个级别的,才能够越级指挥,但除非发生大事,轻易不会。

夸张一点讲,就是私军啊。

还是一只骁勇善战,个人能力很强的私人军队。

“还有,”

李元丰再看向府邸,除去嫡系的七杀军外,自己根据七杀星君府的配置,可以招揽录事,统领,长史,统领,等等等等,安排为自己人。

这样的人,完全有自己选择任命,当然会忠心耿耿。

这就是天庭中的实权职位,俨然一个独里的小王国。

“大功告成。”

李元丰径直来到七杀星君府邸的中央,在殿堂中坐下,让新甲过来,询问七杀军的详情,这支军队不会忠于个人,只忠于每一任的七杀星君。

正在李元丰熟悉自己七杀星君的家底和职权的时候,李元丰成为新一任七杀星君尘埃落地的消息传遍整个星宫。

大多数人表示惊讶,毕竟李元丰进入星宫的时间不长,没有想到,能够迅猛崛起,成为星宫的实权派。

至于胡炳文,则成了被人嘲笑的对象,有点真笑柄的味道了。

胡炳文这个星宫众人念叨的仙二代,气呼呼地离开仙宫,回府邸寻自家父亲去了。

第二一七章 种因结果 猴头多一劫

胡炳文回到自家府邸,眼前松石相间,亭榭交织,引来山风,稍一吹动,溪月摇曳,破碎成满地的琼玉,洋洋洒洒,不时有精致美丽的少女出现,彩裙长衣,香气浮动,只看府邸的景象,绝不是李元丰刚刚入主的七杀星君府邸能够比拟的。

胡炳文身上冒火一样,横冲直闯,左转右转,到最后,来到府邸后山,见一三五亩的小湖,有一大松夭矫如龙,横在水面上,斑驳松色,纹理张开若细鳞摇摆,上面倒挂一对对的五彩蝴蝶,须翅俨然,纤毫毕现。

千百对的蝴蝶同时扇动翅膀,发出莫名的清音,眼前的时空似乎都变得不一样,如梦如幻。

有一老者,坐在松树上,人在蝶影中,安然垂下钓竿,正在垂钓。

听到脚步声,老者抬起头,看到胡炳文,笑了笑,声音温和,道,“炳文啊,过来。”

“父亲,”

胡炳文见到自家父亲丹灵真君,眼圈微微一红,他敛去怒气,来到老者跟前,低头道,“孩儿不争气。”

“没事。”

丹灵真君没有带道冠,只用木簪子把发髻挽起,身后丹香氤氲,结成华盖之相,高高举起,道,“这次的事儿,也是为父失算了,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猴头来。”

丹灵真君从小就不会对胡炳文大发雷霆,而是引导其成长,形成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气质,这次同样,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只是道,“不过炳文啊,还是不够,以后在修炼上不能有懈怠,得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嗯。”

胡炳文城府不深,喜怒形于色,眼高于顶,但能够在天庭中修炼到真仙,不会只凭父亲庇护,自己有同辈人比不上的特质,别的不讲,不服输的劲头,从来不会少。

“那个猴子,”

胡炳文攥紧拳头,咬牙道,“以后我会找回场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对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孙悟空恨极,可却没有让自己父亲动手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猴子固然可恶,但自己是在堂堂正正斗法中失败的,自然要堂堂正正赢回去。

“会有那么一天的。”

灵丹真君又安慰了自家爱子几句,然后打发他离开,自己一个人在湖中,四下水波澄明,锦鲤吐珠,熠熠生辉。

少顷,只见祥云阵阵,叠音声声,漫天霜白的雷光乍明乍暗,再然后,自其中激射出一雷珠,一女仙翩然而至,她头戴宝冠,身披法衣,其上缠绕雷霆,隐成雷锥状,又有银白之眼,洞彻所有。

女仙玉颜冰冷,一举一动,有雷霆跟随。

明眼人一眼就会看出,来人是天庭和星宫并驾齐驱的雷宫中的实权人物,掌控雷霆之威势,是真真正正的雷霆部正神。

“灵丹真君,”

女仙来的只是一具化身,天庭的正神们绝大多数真身都在修炼,而用化身在外,主持繁杂事务,两不耽误,她来到老者跟前,美眸中有雷霆闪耀,呈现出半弧形,何止万千,道,“御马监的弼马温是玉皇大帝刚从下界征召上天的,刚刚担任职位,不能够初心任何意外。”

语气平静,但话语中的意思铮铮如金铁,有一种强硬。

“这话我是不信的。”

灵丹真君面对外人,没有了对自家儿子的和蔼,他长眉挑起,森然如剑,道,“要是玉皇真的看重他,也不会将他放到御马监。”

“不过,”

灵丹真君突然起身,站在松枝上,看向水面,水光被松枝照成阴绿,有一种深邃,道,“自从炳文和那个猴头冲突后,就有人来打招呼,现在更有道友你亲自出马,看来这一位出身于花果山的妖猴真的很不简单啊。”

灵丹真君身为天仙,本是天庭中的大人物,又因为炼丹的原因和不少人交好,在天庭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虽然不可能像玉皇大帝那样天庭的绝对高层或者李元丰这样的主角一样清清楚楚孙悟空的来历,但依然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孙悟空的不同。

这个自下界来天庭的妖猴,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连自己都暂时无法招惹。

“我只是传话之人。”

雷霆部的女仙身上缠绕着雷光,噼里啪啦作响,道,“听与不听,真君你自己做主。”

“再见。”

女仙说完之后,玉足一顿,凭空出现一朵雷云,托举住身子,然后一拔,雷珠破开空间,迅速遁走。

“猴头,”

灵丹真君目送雷霆部女仙离去,一个人站在松枝上,负手而立,现在仔细想一想,愈发发现那御马监弼马温的不同凡响。

其一,下界一个妖猴,居然能够打败自己尽心培养并手中掌握多件法宝的儿子。

其二,对方要对自己儿子下手,可自己身为堂堂天仙,还在天庭中掌控不少权限,可没有任何感应,完全不符合常理。

其三,自己收集了当日的交战影像,那个御马监弼马温的神通法术,特别是手中的铁棒,都有一种神秘力量,来历非同小可。

如果再算上自事件发生后,有人打的招呼,里面的水真深。

“莫非,”

灵丹真君想到自己偶尔听到的传言,眉头皱了皱,难以确定,他咬了咬牙,道,“即使真的,但也不能这么算了。”

灵丹真君身为天庭的天仙,真正的大人物,可不是其他人随便就可压倒的,心中自有决断,他暂时没有动手,但却不会忘记。

正因为这一念起,待以后孙悟空闹天宫被捉后又起了不一样的波澜。

“至于新的七杀星君,”

灵丹真君看向星宫方向,目中的神色幽幽的,道,“宝印上写的是李元丰,起个名字,真因为自己就不是妖怪了?”

星宫,七杀星君府邸。

李元丰换了一身便服,他坐在木榻上,查阅完自己麾下七杀军的详情后,然后笑了笑,念头一转,顶门上宝印一起,星辉遍洒,开始利用七杀星君的权限,从天庭中领取天地精粹。

不多时,就有人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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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天庭当官好 孙悟空一反南天门

室内。

鼎绿烟静,云气渐幽。

案上花瓶中枝叶稀疏,萧萧有雨色。

李元丰自榻上起身,看刚刚人送来的天地精粹,或呈现飞鸟展翅,栩栩如生,或老藤新枝,嫩绿生机,或如狮虎相对,势不两立,千姿百态,各不一样。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氤氲宝气,非同一般。

这样的天地精粹,在地仙界中,少之又少。

反正在以前,李元丰真没有见过。

“还是当官好。”

李元丰由衷赞叹一句,要是在地仙界,自己要得到这样多的天地精粹,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搏杀,但现在,是七杀星君的福利而已。

不用冒险,不用费力气,一句话,送到家里。

天庭有实权的官儿,福利真不错啊。

当然了,正因为这样的官儿福利好,权力大,有诸般好处,竞争才会激烈非常,李元丰也是手段用尽,浑身解数全出,再加上一点运气,才成功上位。

宫斗啊,不比真枪实刀拼杀容易。

在此时,有下人在外面禀告,道,“真君,外面有人求见。”

“是陶小玉,”

李元丰目光一动,知道来人,微微一怔,旋即猜到对方的来意,于是吩咐一声,道,“有请。”

叮咚,叮咚,叮咚,

环佩声中,晴色倒影,仙鹤翩翩而来,展翅如大轮,非常神骏,陶小玉束起高髻,一身刺绣宫裙,优雅古典,自鹤背上跳下来。

“见过七杀星君,”

陶小玉万福行礼后,俏脸上就换了笑盈盈的笑容,道,“真是厉害啊,短短时间内,就成星宫的大官儿啦。”

陶小玉久在勾陈宫,性情爽利,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加上又是自己当日在南天门迎接的李元丰,有三分亲近,所以没有太多拘束,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还见到明君姐姐,她都夸你了不得呢。”

天庭中,实权和虚位,差距很大的。

虽然品级一样,但掌控的权力,力量,福利,完全不一个级别。

“侥幸而已。”

李元丰笑了笑,自己这一鱼跃龙门,可不容易啊。

“下次也让我侥幸一下。”

陶小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上前一步,自云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壶,递上去,道,“呐,这是大人让我交给你的。”

“说你做的很好。”

“嗯。”

李元丰接过来,神念往里一探,眉宇间满是喜意,就见玉壶中有不小的空间,里面没有其他,只有天地精粹,郁郁气机勃发,比自己以七杀星君的权限领取的还要多。

很显然,勾陈宫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次能够顺利登上七杀星君的位置。

而令陶小玉送来玉壶,是奖励。

奖励自己能够主动出击,迎难而上。

“大收获。”

李元丰收起玉壶,面带笑容,勾陈宫的帝君真的大方和豪气,一出手就能够让自己吃顿饱的,来天庭当官,好处真大。

“你怎么改名字了?”

陶小玉坐下后,想到一事,睁大眼睛,开口道,“我查询星宫职位,发现七杀星君宝印上是李元丰?”

“这个啊,”

李元丰展袖清风,散月于地,道,“九首是我在北俱芦洲的名字,现在入了天庭,当了星宫,是新的开始,辞旧迎新啊。再说天庭的人都有名有姓,我这也算入乡随俗。”

“也是。”

陶小玉点点头,眨了眨大眼睛,道,“李星君要比九首星君顺耳的多呢。”

“对了,”

陶小玉坐了一会,告辞离开,临出门之前,突然开口道,“大人让我转告你,你到底功德不高,资历不够,坐上七杀星君后更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且不可放松。”

“我知道。”

李元丰可不是得意忘形之辈,他坐上七杀星君位置后,连续有好处砸来,愈发明白在天庭当官的好处,有了更进一步的冲劲。

在刚开始,李元丰上天是被妖族大佬们的安排,是被动的,现在他真正置身天庭,融入其中,才明白,自己面对一个新的局面,一个能够提升自己境界修为和力量的新方式。

“修炼。”

待陶小玉走后,李元丰将自己以七杀星君权限从天庭得到的天地精粹,再加上勾陈宫送来的天地精粹,齐齐吞入腹内,背后光晕中显出五个头颅,天妖之力弥漫,贯通鬼车真身。

鬼车真身中,顿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里面的骨骼,血液,皮膜,等等等等,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仔细看去,难以想象的生机自窍穴中迸射出来,充塞于鬼车真身中,让每一寸的血肉都变得与众不同。

李元丰现在是天象境,正在抓紧时间冲击天妖第四境万化境,万化境的标志就是断肢重生,生生不息,拥有超凡脱俗的生命力。

到这一步的话,就是天妖道的一次蜕变。

原因并不复杂,因为鬼车真身本来就皮糙肉厚,防御力强到惊世骇俗,要是再有了不可比拟的恢复力,想一想,就知道恐怖。

“真是畅快。”

李元丰以前境界修为的提升主要是借助的相柳精血,虽然鬼车和相柳血脉相近,但到底每一个洪荒异兽都独一无二的,在吞噬吸收的过程中需要分辨,去芜存菁,留下对自己有用的,其中是要认真谨慎的,但如今在室内吞噬天地精粹,则完全没有顾忌,放开吸收。

那种爽快,难以形容。

李元丰能够感应到,自己鬼车真身中时时刻刻都有以前没有发现的肉窍打开,滚滚的生机弥漫,化为沛然不可抵御的生命力,他断喝一声,不由得显现出鬼车之相,五首高昂,全是羽翼赤红,流光溢彩,见之忘俗。

这次的收获,足以让鬼车真身有大的进步。

天庭,御马监。

县丞身子哆嗦,往后退,道,“弼马温,是不入流的,没有品从。”

孙悟空沉着脸,手提如意金箍棒,身上煞气腾腾的,咬牙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

本来在原著中,孙悟空是和御马监的小官儿们喝酒时候想到此事询问后,才得知弼马温三个字的意思,但现在,无疑提前了一段时间,主要是李元丰引起的连锁反应。

因为当日孙悟空虽然将胡炳文痛打一顿,但他不傻,能够听出胡炳文和其随从对于弼马温的蔑视,回来想了几天,于是召集手下的县丞一问,问出了根底。

“气死俺老孙了。”

孙悟空还想到自己说要罩着李元丰的样子,不由得面皮泛红,他大吼一声,手中如意金箍棒晃动,出了御马监,一路打下去,冲出南天门,下界回花果山去了。

第二一九章 深谋不如前知 鬼车第六首

凌霄宝殿。

八琼回音,琅华结佩。

云来丛烟展开,流金迸射,上上下下,鸾凤自鸣。

玉皇大帝垂坐宝椅,目光下澈,炯炯有光,顶门之上,冲出一缕云气,呈现扇形,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精彩纷呈。

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道:“陛下,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已反下天宫去了。”

“弼马温反下界去了,”

玉皇大帝垂帘面前,看不清神情,只有声音传下,道,“这样胆大妄为的妖猴,不能不罚,众位仙卿,谁下界将妖猴捉拿归案?”

话语落下,班部中闪上托塔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越班奏上道:“陛下,微臣不才,请旨降此妖怪。”

“李天王和三太子,”

玉皇大帝看向两人,手按玉如意,道,“两位仙卿真的能够替朕分忧啊,都是忠臣。”

声音传下,有金石之音。

萧森激荡,圈圈晕晕,隐成清辉。

托塔李天王听在耳中,眼皮子跳了跳,微微低下头,没有说话。

“既然两位爱卿都忠君爱天庭,那就走一趟吧。”

玉皇大帝只是点了一下,就当机立断,下了诏令,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兴师下界。

“陛下,”

还没等李天王和哪吒两人领旨下殿,突有一人闪出来,正是武曲星,道,“李天王和三太子神威无双,出手自可得胜,只不过大将督后阵,臣下想推荐一位先锋官。”

“爱卿请讲。”

“星宫新上任的七杀星君李元丰可为先锋官。”

武曲星直起身子,声音朗朗,大声道,“七杀星君向来是将胆,最善于担当先锋之职,再说了,李元丰刚上位七杀星君,正好让其积累功德,建功立业。”

武曲星的话,很诚恳,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即能为天庭推荐贤能,又兼顾新七杀星君的状态,为其提供建功立业积累功德的机会,可谓非常完美。

勾陈宫的一人听到武曲星的话,蓦然抬头,目中有异色,他作为知情人,却知道武曲星的话语中暗藏歹毒心思。

要知道,李元丰能够登上七杀星君的职位非常不容易,可谓是不小的奇迹,而能被称之为奇迹,就说明不是众望所归,有不少人还在觊觎,蠢蠢欲动。

这样的局势下,最应该做的是镇之以静,静则平,不动则没有破绽。如果充当先锋出马,做的多了,就容易被等着鸡蛋中挑骨头的人寻到破绽。

到时候,兴起事端,即使无法动摇星君的职位,但也能够把李元丰的威信尽可能打压。

更为重要的是,来自于勾陈宫的曲道人更深知,李元丰能够成功将七杀星君揽在手中,孙悟空出力不小,现在让李元丰当先锋官去讨伐孙悟空,简直将李元丰架在火上烤。

真要是侥幸成功,将孙悟空捉回天庭,那么李元丰恩将仇报的恶名肯定会被有心人传开,以后在天庭怎么发展?

要是失败了,那简直就是把现成的箭矢送到不满李元丰登临七杀星君的人手中,这样没有能力的人真的配得上七杀星君的位置?

要不要换人?

天庭中,没有北俱芦洲那样肉眼可见的杀戮和战斗,但在规则下的暗流涌动,不为人知的刀枪剑影,同样杀人于无形。

“歹毒啊,”

勾陈宫的曲道人仔细思量,额头上都有冷汗,真要是玉皇大帝发话了,不得不去,那真的要陷入两难中,糟糕一点,刚刚得手的七杀星君的位置都得让出去。

“幸好的是,”

勾陈宫的曲道人不由得想到李元丰的应对,暗自称奇,对方像是早预料到天庭有事会发生,并有人要对付自己,未雨绸缪。

果不其然,还未等玉皇大帝开口,星宫中有一人出场,道,“武曲星能够为七杀星君考虑,确实是好意,不过前两日七杀星君有所感悟,已闭关修炼,需要过段日子才能出关,恐怕无法担任先锋官了。”

“这么巧?”

武曲星挑了挑眉毛,眉宇间有一种沉凝和威严。

星宫站出来的那一位没有说话,看向上方,对文曲星道,“早有上报。”

文曲星听了,取出一宝简,展开之后,里面蝇头小字,倏尔变化,定格在一条内容,瞬间大放光明,让四下看得清楚,然后道,“确实如此,万星之主有批阅。”

武曲星看了一眼,神情一变,旋即恢复平静,笑道,“原来是这样。”

“嗯。”

星宫中出列的人点点头,道,“七杀星君暂时无法为天庭出力,但星宫中也不是只有七杀星君,天同星君神通惊人,可为先锋官。”

南斗星君今日在朝,听到这句话,笑了笑,赞同道,“天同星君可以。”

玉皇大帝坐在上面,仿佛没有看到暗地里的交锋,这个时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就令天同星君为先锋,力求旗开得胜。”

“遵旨。”

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天同星君,三人听令,离开凌霄宝殿,点齐兵马,准备前往地仙界。

星宫,七杀星君府邸。

李元丰立在室内,鼎烟袅袅,遮挡住他庞大的鬼车真身,沛然的生命力超乎想象,冲到半空中,如烽火般燃烧。

再仔细看,李元丰脖颈上又一肉球中裂,隐隐间,第六个头颅露出来,蠢蠢欲动,看样子,随时会出现。

他听完手下人讲述发生在凌霄宝殿中发生的事情,冷笑一声,道,“果然有人不想我坐的安稳,这么急不可耐地出手了啊。”

李元丰暗叫一声侥幸,要不是自己从西游记书中得知孙悟空会第一次反下天庭,推测到可能有人动心思,提前做了布置,不然的话,这次真的危险了。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算计自己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天同星君这个和南斗星君不对付的星君可能要吃一点亏。

“武曲星,”

李元丰运转体内的天妖力,鬼车真身的生命力越来越盛,第六个头颅即将出来,眸子中有阴绿的光吞吐,从孙悟空第一次反下天庭,再到以齐天大圣回来,再到蟠桃园,等等等等,天庭风起云动,热闹非凡。

天庭热闹,自己了解剧本,总能找个机会,给武曲星一个教训。

李元丰感受到体内的变化,不再多想,集中精神,酝酿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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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有几个事情说一下。

1、更新时间不稳定。因为上个月月末心情很差,导致存稿用光了,现在基本上每天更新都是现码的,所以更新时间时早时晚,非常抱歉啊。正在调整,争取早日稳定下来。

2、西游记书本和电视剧的改变问题。能够看本书的,应该都是喜欢西游记的,也了解西游记,放到现在的网络中,书中境界设定会显得混乱,人物实力有时候忽高忽低,天庭的不少神仙和四海龙族非常弱,和我们的认知不太一样,为了让故事流畅,不矛盾,肯定会有不少作者自己的改动。设定问题,请以本书为准。

3、本书不是那种快穿副本的,而是以主世界为主,副本为辅。要是被证道诸天书名误导的书友,只能说一声抱歉,作者也在考虑更改书名,只是还没拿定主意。

4,剧情问题。有人说现在写成了宫斗剧。可正如文中所讲,在北俱芦洲没有规则,信奉丛林法则,自然是拳头大是赢家,经常战斗;可在天庭中,规矩森严,上下有秩序,实际上和世俗官场差不多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下于混官场。在绝对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只能够入乡随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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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目有神光照人魂 自有乾坤稳步进

殿中。

惊虹贯空,金芒激射,向四面八方,似有灵性,结成鱼虫鸟兽之文,八体六书之辩,上浮为风雨雷霆,下沉是山河大地。

再然后,石鼓一般厚重的声音响彻,自莽莽荒古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苍老。

李元丰睁开眼,第六首已经探出大半个,只是闭着眼睛,口中吞吐白气,凝而不散,婉转绵密,前后贯通,曲曲折折,来来回回,如奇妙卦象。

这个卦象,质朴古拙,清朗雅正,气韵高举,看一眼,完全没有凶戾,恐怖,取而代之的堂堂正正,浩浩荡荡。

再然后,只听一声轻响,卦象倏尔变化,莹莹一点,落入第六首的眸中,下一刻,第六首彻底生出,双目睁开,惨绿一片。

到现在,鬼车真身已有六个头颅了。

“第六首,”

李元丰稍一沉吟,妖力所到,第六首的两只眸子瞬间发生变化,在最深处,衍生出万千的光,不同的光线交织,色彩波澜。

这样的光,不会让人觉得光明温暖,而是照的晕头转向,疼痛难忍。

稍一不注意,就会中招。

“目击,”

李元丰仔细感应,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笑容,真的很好用啊。

第六首的目光最为重要的是驭使起来,可谓瞬发,真的能够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再配合五首的能力的话,还会上一个台阶。

李元丰现在鬼车真身有六首,第一首吞魂噬鬼,第二首毒液,第三首鲸吞,第四首重力,第五首音攻,第六首目击,六个天赋神通相互配合,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更何况,鬼车真身还有关键时候能够动用的替死之术,每多一个头颅,都可替死一次,端的变态。

李元丰站起身,想到西游记书中或者电视剧中的九头虫,那个家伙九个脑袋看上去很吓人,但绝没有自己这般天赋神通,莫非是因为对方没有修炼天妖道的原因?

或者对方走化形炼气的法门,是在压制体内血脉力量,境界修为越高,本来洪荒异兽的血脉越弱,天赋变得平平无奇了?

“想不明白,”

李元丰摇摇头,不再多想,原本历史的九头虫早就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这个九荒大圣,七杀星君,真真正正的洪荒异兽鬼车。

“还是天象境,”

李元丰再看自己的境界修为,虽然取得不少的天地精粹,但要晋升万化境需要的太过恐怖,所以没有取得真正突破。

但在这个修炼过程中,鬼车真身中蕴含的生命力大幅度提升,让战斗力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任何时候,不可思议的恢复力都非常重要。

想到这,李元丰念头一转,重新化为人身,披上七杀星君的星君法袍,黑青纵横,萧杀冷寂,然后将发髻挽起,用簪子斜插,上绣星纹,稍一晃动,就有颤颤巍巍的星芒坠落下来,砸到地上,和地上的玉砖碰撞,发出一声清音。

这个声音,不同于鹤唳,不像龙吟,而是自高高而来,携带铁和血,锋芒毕露。

“天蓬大元帅,卷帘大将,瑶池,”

李元丰目光幽幽,沉默不言。

是七杀星君的声音,锋锐无匹。

李元丰踱步到窗前,推开小窗,外面荷叶如扁舟浩荡,虹月自波间起,霜白一片,如羊脂美玉一样,照人眉宇。

对于晋升万化境所需,李元丰现在不担心了,因为接下来天庭热闹的很,自己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完全可浑水摸鱼,跟在孙悟空后面捞一笔。

反正猴头债多不压身,不差一个两个的。

这样的举动,不同于在花果山化形,那是实实在在地借助了孙悟空的气运削弱劫数,会有因果纠缠,以后定要偿还。

可在天庭,上一次鼓动孙悟空对付胡炳文也好,以后打算趁着孙悟空大闹天宫捡漏也好,最多是个利用,没有因果牵扯。

要是换个脸厚心黑的,恐怕会暗赞自己的机缘,其他不管,至于李元丰,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才决定将来拉孙猴子一把。

李元丰念头转了转,在窗前站定,然后通过七杀星君的宝印,传下一道命令。

时间不大,一个黑影自外面来,到了跟前,行礼道,“见过星君。”

“嗯。”

李元丰答应一声,看向自己手下嫡系的七杀军中的暗影,问道,“天庭剿灭原弼马温一事如何了?”

“星君,”

暗影负责收集情报信息,早有准备,听到李元丰的问话,立刻答道,“原御马监弼马温神通广大,一根铁棍挥舞无人能敌,不仅打伤了先锋官天同星君,还令三太子吃了苦头,现在托塔李天王已经鸣金收兵,回到天庭。”

说这个的时候,即使是以暗影的冷漠,话语中依然有着不可思议和震惊。

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天同星君,这三位在天庭中都不是善茬,尤其前两位,降妖除魔,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能够想到,孙悟空一个在天庭养马的弼马温能够让三个人无功而返?

这样的消息传出,已经震动天庭。

暗影停了停,继续说话,道,“玉帝听闻消息后震怒,责罚了李天王和三太子,至于天同星君也被万星之主斥责,准备将之派到天外,戴罪立功。”

李元丰听了,来回踱步,心中冷笑,天庭的神仙们的戏真多!

只看西游记书或者电视剧,那是雾里看花,只能够猜测,但现在真正置身于西游世界中,李元丰知道,虽然孙悟空天赋异禀,战斗能力惊人,但说到底现在只不过真仙层次,岂能够对付的了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还有天同星君三个人?

用脚指头想一想,里面就有猫腻。

至于玉皇大帝的心思,更是深沉难测。

“玉皇大帝,”

李元丰来到天庭后,见识到天庭井然秩序下蕴藏的强大伟力,明白这般秩序自然离不开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这位很可能已经踏足金仙境界的绝世人物的所思所想,恐怕不是自己或者其他仙人能够思量的。

但李元丰敢确定,玉皇大帝这般人物,肯定不是玄门的人,也不是佛门的人,会自有乾坤。

“接下来怎么办?”

李元丰明知故问,道,“还继续派天兵天将捉拿孙悟空?”

暗影答道,“太白金星再次领命下界了。”

“看来齐天大圣的名号要在天庭传开了。”

李元丰心中嘀咕一句,剧情没有偏转,他想了想,吩咐一声,道,“你去勾陈宫一趟,见一见陶小玉,让她帮我联系一下天蓬元帅,一起聚一聚。”

“遵命。”

七杀军是完全听命于七杀星君的,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离开,着手去办。

第二二一章 提前见面的猴子和八戒

多日后,勾陈宫。

松雪层层,幽云重重。

石色照小窗,波光留清影。

渐渐有新烟起,弥漫左右,如诗如画。

陶小玉自榻上起身,挽起发髻,梳成飞云相,披一件翠叶旧荷的百褶裙,她对着铜镜,轻描峨眉,人在光中。

画上淡妆,玉颜愈发精致,整个人纤丽出尘。

正在此时,只听潮声一起,秋水轻寒,有大鹤翩翩而来,停在檐下,在上面,端坐一个丽人,尖尖的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眸光转动间,有少许狡黠。

丽人坐在鹤背上,见陶小玉在梳妆打扮,故意用惊讶的语气道,“小玉,这么精心上容妆,莫非去看情郎?”

“呸,”

陶小玉见到鹤背上的少女,并不意外,她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瑶池来的闺蜜,道,“我是要去见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

明巧听了,红润的小口张大,呈现一个O形,简直有让人忍不住塞进东西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抖动,双手抱在身前,道,“小玉,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姐妹,居然喜欢那个不着调的家伙。”

“你个死妮子,”

陶小玉翻了翻白眼,转身在铜镜面前照了照,发现一切妥当,才对自己的闺蜜道,“是七杀星君李元丰邀请天蓬元帅,他不认识,所以让我牵个线。”

“原来是替星宫的小情郎办事,难怪这么勤快。”

明巧似笑非笑,她用手捋了捋垂下来的棕色头发,道,“第一次见你们就是在一块啊,果然不正常。”

“就会胡说八道。”

陶小玉叉腰,鼓着腮帮子,对自己的闺蜜道,“真不知道你成天在瑶池干什么,成天情情爱爱的,就知道想男人啊。”

“或许是在瑶池中听到的男欢女爱的故事太多了吧,”

明巧摇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腿,毫不掩饰地道,“瑶池的女仙们,天生就有一种浪漫和追求。”

“嘁,”

陶小玉翻了翻白眼,在地仙界中流传的仙凡之恋的故事,多数都是瑶池女仙是主角,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女仙,瑶池女仙的感情这么丰富。

“你来的正好。”

陶小玉抓住闺蜜明巧不放开,把她拖到彩舟上,道,“正好跟我去找天蓬元帅。”

叮咚,叮咚,叮咚,

不顾明巧的不情愿,陶小玉划动船桨,彩舟浮空,羽翼浮色,冉冉离开勾陈宫,向天河方向行去。

四下澄明,景物小小。

眺望周匝,神骨一清。

明巧将发髻散开,棕色的长发垂到腰间,问道,“小玉,七杀星君邀请天蓬元帅干什么?莫非他们有共同的爱好?”

天蓬元帅的爱好,在天庭鼎鼎大名,不知道闹了多少啼笑皆非的事情,挨了多少天庭女仙的拳脚,要是再来一个,天庭就更热闹了。

“胡思乱想。”

陶小玉摇着船桨,身姿如荷叶摇摆,口中答道,“我也没有问,反正就是传个话。”

“说不定真是。”

明巧盘着腿,美眸中有好奇的异彩。

不知多久,彩舟来到天河,然后简单通禀后,就有水军引着,继续向前,很快的,舟上两女就见到了天蓬元帅。

两女抬起头,就见天蓬元帅戴盔,披金甲,腰间挎宝剑,剑穗在风中飘飘,他一脸的铁血,严肃认真,目光冷冽,正在看向训练的兵士们。

“还不够。”

天蓬元帅的声音不大,但正好传到两女的耳中,有一种铮铮,若刀剑齐鸣,道,“你们必须要勤加练习,不然的话,等上了天外战场,就是送命!”

天蓬元帅断喝一声,道,“明白没有?”

“明白。”

正在操练的水军们齐声答应,声音响遏行云。

只是稍一看,就有一种军队的铁血肃穆扑人眉宇,特别是中心人物的天蓬元帅,人英俊,盔甲鲜亮,身上的气质很不一般。

称得上,威武不凡,刚猛强势。

要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花痴女见到这样的场面,恐怕都要双颊通红放声尖叫了,但明巧和陶小玉两个女仙可是在天庭长大的,鉴于眼前天蓬元帅的各种前科,对视一眼,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个家伙,肯定在她们眼前演戏!

于是两女都不说话,就是笑嘻嘻的,看着上面的天蓬元帅在演,看他能够演多久。

见两女看得认真,天蓬元帅心中高兴了,他板着脸,铁血的样子,腰间佩剑作响,大声说话,极力表现出自己的英武不凡。

天庭,星宫,七杀星君府邸。

李元丰正在府邸门前,身后六重光晕升腾,阴绿一片,他腰间系着宝印,星芒迸射,演绎出不同的图案。

李元丰感应到身上的力量,虽然还未突破,但实力提升一大截,特别是第六个头颅出来,让自己的保命能力大增。

“天庭真是复杂。”

李元丰想到自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天同星君回来后,太白金星马上就下凡,将孙悟空重新引入天庭,并有了齐天大圣的称号。

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太白金星的说辞,有点诡异。

因为孙悟空嫌官小,反下天庭不说,还打败了天庭大军,将李天王等人弄个灰头土脸,以天庭的强势,不再派人镇压不说,居然给个齐天大圣?

太白金星的提议,置天庭威严何在?

更诡异的是,玉皇大帝居然同意了。

很快的,孙悟空再上天庭,摇身一变,从弼马温成了齐天大圣。

其中的原委,内情,真的让人看不明白,觉得一塌糊涂。

想曹操,曹操到,刚刚得授齐天大圣的孙悟空从半空中来,这个猴子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放出光彩来,一见李元丰就大声嚷嚷道,“我现在成了齐天大圣,威风不威风?”

“威风,霸气啊,”

李元丰对上孙悟空,就顺着猴子说,谁让对方现在气运正盛,自己以后还得跟在对方身后沾沾光呢,他笑了笑,道,“你是王者归来,这不,我邀请了朋友,给你接风洗尘了。”

“邀请的什么人?”

话语刚落,半空中响起水声,李元丰抬头看了一眼,面上奇异的笑容一闪而逝,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道,“以后你肯定会经常打交道的人。”

“经常打交道的?”

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他收起如意金箍棒,抬头看天,静待来人。

下一刻,水音由小变大,继而充塞于空中,然后号角声响起,一艘大舟出现,领头的人看上去英俊不凡,只是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

第二二二章 不为人知的快乐 即将到来的蟠桃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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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舟横在府邸前,船舷两侧,波光粼粼,浮空水明。濛濛的色彩荡开,似是芦花小小,寂静无声。

李元丰上前一步,整理衣冠,腰间的宝印坠下稀稀疏疏的星芒,落在地上,碰撞之音,叮咚作响,掩盖下大舟西来带动的潮汐水音,行礼道,“天蓬元帅。”

“七杀星君,”

天蓬元帅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

“嘻嘻,”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陶小玉和明巧两个少女手挽手自舟上跳下来,她们纤丽而活泼,和李元丰打交道。

李元丰看现在的天蓬元帅未来的猪八戒时不时目光瞥过两女,目光中有躲闪,微微一怔,就反应过来,肯定是这家伙在两女手中吃苦头了。

以前不知道,但接触多了,李元丰已知道,陶小玉外表冷清秋,实则是个活泼狡黠的性子,而刚才介绍的来自于瑶池的女仙明巧,虽然不了解,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恐怕也差不多。

两个少女要是联起手来捉弄,够未来的猪八戒喝一壶的。

“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李元丰拉过孙悟空,对未来的猪八戒,道,“这是我的好兄弟,刚刚被授予齐天大圣的孙悟空。”

“久仰久仰,”

天蓬元帅说了两句,只是看他敷衍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第一次听说。实际上,在有心人眼中,孙悟空这事儿是闹腾的很,可天庭很大,难以想象,孙悟空的事情,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尤其天蓬元帅此人,好吃,懒作,贪睡,爱美人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自娱自乐,不去特意搜集天庭的各种消息,所以不知道。

他只觉得,齐天大圣这个名号,有点霸气啊。

“天蓬元帅,”

孙悟空却有点自来熟,他蹦跳一下,来到天蓬元帅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念叨一句,道,“还是不如我齐天大圣的名号霸气。

陶小玉和明巧两女站在门前,不经意间,看到李元丰看向孙悟空和天蓬元帅的目光中有一点不同,难以形容。

她们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为何。

两个人当然不知道现在的李元丰所思所想,他正看向场中,心中默念,这应该是孙悟空和未来猪八戒取经四人组中两个的提前见面。

现在一个是意气风发的齐天大圣,一个是统御水军的天蓬大元帅,而按照书中记载,以后他们还会在高老庄见面,可那个时候,齐天大圣已经是戴着紧箍咒的取经的猴子,而自命风流潇洒的天蓬元帅也投了猪胎成了猪刚鬣。

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见面会是何等景象。

想一想,肯定很有趣。

李元丰感应到两女的目光,回了她们一个灿烂的笑容,可惜啊,这样的快乐,只有自己知道,没法和旁人分享。

“府内已准备好宴席,我们进去吧。”

李元丰见孙悟空和猪八戒在尬聊,于是说了一句,率先进入七杀星君府邸。

庭院中。

树下芳草,帘浓花影。

风吹苔痕绿,雨后炉烟冷。

竹藤,木椅,散落而放,玉案,小桌,团团而绕。

上面放置有灵酒,鲜果,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陶小玉和明巧看了一眼,不愿意和三人在一起,自顾自找地方去观赏七杀星君府邸的美景,留下三个人,痛痛快快喝酒。

酒桌之上容易交朋友,三个人喝得酒酣耳热,开始热闹起来。

李元丰提着酒壶,给自己斟酒,问道,“天蓬元帅,看你闷闷不乐的,所为何事?”

“哎呀,”

听到这个,八戒叹息一声,说不出的凄惨,道,“想我堂堂天蓬大元帅,人玉树临风,还执掌水军,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奈何从来没有一个女仙投怀送抱啊。”

“啊,啊,啊,”

八戒大叫三声,道,“要美人啊。”

声音之大,闻者伤心啊。

“美人儿,”

孙悟空喝得晕乎乎的,听到猪八戒的话,身子一转,冒出烟气,须臾散开,变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云鬓雪肤,细腰长腿,勾人魂魄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向猪八戒,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的,道,“你要我吗?”

“我,”

猪八戒看着身前孙悟空变得千娇百媚的女子在搔首弄姿,手中的酒杯都吓得掉到地上,声音都哆嗦了,结结巴巴的道,“兄弟,你认真的?”

“呆子,”

孙悟空的声音娇媚,眸光如水,看向猪八戒,道,“难道我不美丽?”

“我,我,我,”

猪八戒楞在原地,吓得酒都醒了。

看到孙悟空和猪八戒的互动,李元丰心里要笑死,对于孙悟空变成女的,他是没有意外的,因为孙猴子性格跳脱,不脱逗比的本性,想到就做,再加上钢铁直男,很多时候让人哭笑不得。

最让李元丰好笑的是,西游记书中原本的故事里,孙悟空在高老庄就是变成高翠兰,骗了猪八戒一次,还来了个广为传颂的猪八戒背媳妇。

现在看到这一幕,真有一种既视感。

等取经的路上,高老庄的那一幕会不会再次发生?

“七杀星君,以后再聚啊。”

被孙悟空这一个变美人的举动吓得不轻,天蓬元帅对孙悟空是如避蛇蝎,吃了一半,就匆匆离开,拉都拉不住。

“下次兄弟我再请你到我的齐天大圣府中喝酒。”

孙悟空醉醺醺的,摇摇摆摆,对李元丰说话。

“没问题。”

孙悟空的齐天大圣空有名号,但根本没有权力,身边也没有人,李元丰只好唤来自己的七杀军,分出一队人,将喝醉的猴头送回府。

等忙完这一切,李元丰刚转过身,就见陶小玉和明巧两女联袂而来,裙裾飘飘,香气浮动。

“明仙子,”

李元丰看向棕色长发的明巧,打了个招呼,道,“准备回瑶池?”

“是啊,”

明巧挽着陶小玉,笑盈盈地道,“多谢七杀星君今日的招待了。”

“还得多谢你们两位今日帮忙,不然的话,还请不了天蓬元帅,”

李元丰客气了几句,想到一事,问道,“不知道瑶池何时再举行蟠桃宴啊,我刚来天庭,却闻名已久。”

“蟠桃宴,”

明巧认真地看了李元丰一眼,笑道,“那你有眼福了,用不了多久就会举行蟠桃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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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佛自西来 燃灯心传

正是正午,日照瑶池。

紫烟自丹井中冒出,袅袅的,氤氲而行,行走廊,绕宝阁,拍打小窗,凝成玉萧之音,鸾凤之唱,在湖石宝树下徘徊。

熏熏如醉的风吹起丹霞,依稀见得,紫芝花开,丹炉冒出祥云。三五成群的玲珑玉象,只有拳头大小,在林前,在树下,在石前,跑来跑去,发出稚嫩的呦呦叫声,一不小心,还会摔倒,咕噜一声,滚成小皮球。

须臾后,云光一开,彩舟冉冉驶过来,陶小玉坐在船头,赤着玉足,摆来摆去,看向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瑶池好啊。”

“那当然。”

明巧甩了甩垂到腰间的棕色长发,笑靥如花,一脸自豪地道,“我们瑶池可是万千女仙精心布置,一石一草,一松一竹,一楼一阁,一池一井,都费尽心思,可不是其他地方像那些粗鲁男人样随意摆弄。”

“这个是。”

同样身为女仙,陶小玉是很赞同这一点的,别的不讲,就自己居住的勾陈宫在精致方面就比瑶池天地差远了。

在此时,只听若金玉交鸣,锵然共振,然后有莲花盛开,呈现五彩,在上面,立有一女仙,身材高挑,长眉如剑,一身宫裙,色彩偏向黑色,给人一种成熟的色彩。

女仙五官立体,气质萧冷,让人一看,就觉得想退避三舍。

“女史大人。”

明巧见到来人,连忙一拉陶小玉,自舟头起身,端端正正行礼。

女史看向两女,面无表情,只是道,“等会有贵客到,不要乱跑。”

明巧答应一声,乖巧的样子,完全没有和陶小玉一起捉弄天蓬元帅的狡黠和古灵精怪。

待女史走了,明巧才直起身子,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

“瑶池的女官啊,”

陶小玉则看向刚才气质萧冷的成熟女子离开的方向,目中有少许羡慕,道,“气质真好啊,”

“人家女史是跟在王母娘娘跟前的,可不是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豆芽能够比拟的。”

明巧不忘习惯性嘲讽自己闺蜜一句,然后手托香腮,道,“能够让女史出来,看来这次来瑶池的贵客非同一般啊。”

话音刚落,就见瑶池上空,响起梵音佛唱之声,再继而,浩瀚如渊海一样的佛光弥漫,凝结成华盖庆云,高高举起,冉冉过来。

众人见到景象,所有的色彩声音全部掩去,只剩下一团光明,如同灯焰一般,永远燃烧,不会停歇,并将光明,温暖,传承,一代接着一代传下去。

看到灯火,看到光明,看到希望,看到传承。

好一会,两个少女才从这种极致震撼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通透,有一种说不出的空灵,以往修炼或者生活中的不少困惑和难题一扫而空。

“刚才这种感觉,”

陶小玉眯起眼睛,像个慵懒地晒着太阳的小猫一般,非常舒服,道,“真好啊。”

“应该是佛门大能。”

明巧抬头看天,见到依然留痕的佛光,澄明高洁,似莲花舍利,见之则见佛法,道,“不知道是哪一位佛陀来瑶池了。”

对于有佛门的人来瑶池,两女都没有惊讶,因为近些年,佛门之人在天庭的行动多起来,常有佛门高人在天庭讲法,时不时也会来瑶池。

令两人惊讶的是,这次来瑶池的佛门高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佛陀,那种经天纬地的佛理,即使是她们惊鸿一瞥都觉得震撼。

很可能,来者是佛门的巨头。

不提两个少女的心思,且说那浩瀚佛光,径直向前,长有万里,照亮四下,待到瑶池中心宫殿后,才蓦地一收,化为佛理光晕,圈圈层层。

光晕的中心,是灯火,亿万经文升腾。

再然后,是一尊大佛,檀金法身,高有丈六,跌坐莲花。

下一刻,门户一开,自里面走出一个女仙,头戴道冠,身披瑞彩裙裾,玉容完美无瑕,浑身上下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尊贵。

只是静静而站,就让周匝所有一切失色。

“见过王母娘娘。”

佛陀见到女仙,面带笑容。

“燃灯古佛驾临瑶池,蓬荜生辉,里面请。”

女仙正是王母娘娘,瑶池之主,天庭女仙之首,面对眼前这位佛门大名鼎鼎神通无量的过去佛,以平礼待之。

两个无论在地仙界还是天界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前一后,进入宫中。

入座后,有宫女奉上香茗。

茶香氤氲,淡雅芬芳。

王母娘娘能够执掌瑶池,并成天庭女仙之首,从来都是一个强势的性格,她看了一眼外面的灯火,莹莹只有一簇,却蕴含佛理,更有大道真言,开口道,“还要多谢古佛的心灯传法,能够让瑶池的人窥见佛理,洗涤人心。”

王母娘娘是何等之人,当然看出燃灯古佛这一手可不是故意大张旗鼓,也不是耀武扬威,而是给瑶池上下送上的一份大礼。

沐浴佛光者,好处不小。

燃灯古佛,不愧是能够给释迦牟尼佛佛印之人,在这方面的造诣,自己都赶不上。

“王母娘娘不要怪我越俎代庖就行。”

燃灯古佛合十在前,面带笑容。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说的开心。

王母娘娘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不疾不徐,稳坐钓鱼台。

好一会,燃灯古佛才步入正题,开口道,“王母娘娘,有一事相求。”

“燃灯古佛客气了。”

王母娘娘挑了挑细眉,纤纤玉手握着玉如意,云淡风轻,道,“有事请讲。”

“借娘娘的蟠桃园一用。”

燃灯古佛早有准备,立刻开口。

“蟠桃园,”

王母娘娘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古佛,本宫最近准备召开蟠桃宴。”

“这个我知道。”

燃灯古佛面上带笑,从从容容说话,道,“我等不会让娘娘有所损失。”

说完后,燃灯古佛手一招,掌上凭空出现一玲珑小塔,立在场中。

王母娘娘目光一看,就看透塔中虚实,敛去笑容,正色道,“佛门对他很看重啊。”

燃灯古佛没有说话,天庭到底不是佛门的地盘,要给猴头好处,佛门付出不会少,但只要成功,就是好的。

在燃灯古佛和王母娘娘在瑶池说话的时候,李元丰离开自己的府邸,大步向前

第二二四章 七杀蓄势待变化 猴头执掌蟠桃园

李元丰折而向南,靴子踩在满是桃红的小径上,冷香扑人,他继续往前,就见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桃林,林前是一小阁,三面开窗,下临河水,波光折射入内,清清亮亮。

在林前阁中,小炉正暖,铜壶吐珠,水气袅袅升腾,弥漫左右。

两个人相对而坐,都是高冠古衣,顶门上庆云托举星灯,熠熠生辉。

其一是南斗星君,另一个身姿俊伟,脚下是圈圈晕晕的水光,倏聚倏散,时刻变化,有难言的声音传来,似是在众人耳中呢喃不停。

只看身上的气势,并不在南斗星君之下。

李元丰目光落在这一位腰间的宝印上,星辉如水,绵绵长长,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已经认出对方的身份水德星君。

“见过两位星君。”

李元丰上前行礼,按照天庭的品级,他要比在座两位星君差一点,但因为掌七杀之星,也不需要太过谦卑。

南斗星君手中拂尘一摆,面润如玉,声音有一种水洗石色的从容,道,“李道友,请入座。”

待李元丰入座后,南斗星君直接开门见山道,“这次召李道友来,是有一事相商。”

“星君请讲。”

李元丰坐直身子,身后六重宝光,隐有惨绿,旋即隐去。

“最近天庭事务不少。”

南斗星君开口说话,将目前天庭的事务讲了一遍,道,“李道友执掌七杀之位,手下有精锐的七杀军,正好可巡逻,防止即将举行的蟠桃宴会出现意外。”

对于这个事,南斗星君面上严肃,但语气轻松,毕竟这是个轻松的差事,即使有下界的仙人前来赴宴,有可能鱼龙混杂,但极少有人失了智,敢在天庭中兴风作浪。

“这个,”

李元丰可不认为这个是个轻松的差事,要知道,谁都不知道,这次蟠桃宴会蹦出一个无法无天的猴子,而且在各位大佬的默认下,闹个翻天覆地,自己这个时候凑上前,还不是被祸及池鱼了?

毕竟真发生了,天庭大佬们可不会承认自己的默许,而是要跳出一两个背锅侠或者替罪羊,给天庭上下一个交代。

所以说,蟠桃宴前后的巡逻,绝不是好差事,绝对是烫手山芋。

李元丰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肯跳坑,他想了想,有了主意,面上换上肃容的表情,摆摆手,道,“星君,这个差事还是交给旁人吧,我对星君说的第二件事情感兴趣。”

“哦,”

南斗星君听了,真的惊讶了,他认真地看了李元丰几眼,沉吟不语,他是真真没有想到,李元丰会有这样的选择。

蟠桃宴之事,既轻松,还可以顺便认识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仙人们,扩展人脉,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南斗星君将之交给李元丰,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事实上,要不是南斗星君麾下的嫡系星君另有其他事,也轮不到李元丰。

可送上门的好差事,怎么被拒绝了?

李元丰知道自己的选择有点奇怪,不合常理,不过他既然说了,则自有理由,朗声道,“星君,上一次凌霄宝殿之事,我虽然没有参加,但后来听到武曲星的话,也觉得他说得对。作为新一任的七杀星君,寸功未立,功德不足,正需要多为天庭分忧。”

李元丰顿了顿,展颜笑道,“第二件事虽有不小危险,但正合我意。”

听到李元丰的话,水德星君都抬起头,仔细看了他几眼,眸色莫名,看不出李元丰的话语到底是真是假。

但不管真假,能够放弃美差而选择艰难的差事,没有人能够挑剔出毛病。

任何人听到,都只能称赞一声,觉悟高。

“也好。”

南斗星君见李元丰一脸坚决,自然不会勉强,点点头,道,“第二件事是有危险,我正愁寻不到合适的人,李道友你能够接过担子,是好事。”

“不过我要提醒道友一句,”

南斗星君手按拂尘,声音不大,将事情再次重复一遍,道,“天庭的时空裂缝会有奇奇怪怪的各种东西,或是生灵,或是景象,或是其他,真的危险,得多加小心。还有就是,这样的事情通常是由我们星宫和雷字部同时派人,相互配合。”

“雷字部,”

李元丰听到这三个字,在天庭中,要是数一数真正庞大的机构,星宫和雷字部绝对少不了,而且由于同样拥有暴力机关的职能,两个大机构的关系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南斗星君直言不讳地说道,“办事的时候,绝不能输给雷字部的人。”

“我明白。”

李元丰用力点点头,身为星宫之人,自然要站在星宫一方。

说完这个,场面轻松下来。

三人喝了一会茶,李元丰在离开之前,似是不经意间问道,“不知道巡逻蟠桃宴的事情,会交给谁?”

“你不愿意接,但想接的人不会少的。”

南斗星君在李元丰上位七杀星君的时候表过态,再加上李元丰刻意经营,最起码表面关系不错,不然的话,不会想要将巡查蟠桃宴前后的差事交给李元丰,他听到话后,笑了笑,然后才道,“依我看,最大可能是交给东斗星君,看他的安排了。”

“便宜他了。”

南斗星君摇摇头,开个玩笑,道,“下次见面,得敲他一瓶好酒。”

“东斗星君,”

听到这四个字,李元丰心里暗乐,真是好啊,东斗星君这可是和灵丹真君一路的,当时自己竞争七杀星君的时候,就属这一位反对态度最明确,跳的最欢,这次可真有趣了啊。

李元丰现在身在天庭,又执掌七杀星的位置,通过各种风吹草动和蛛丝马迹已经发现,孙悟空的事情完全是由天庭真正大佬们掌握,其下的人,最多有少许察觉或者猜测,但对于孙悟空接下来的举动肯定是不知道的。

现在的猴子,可是个惹祸精,自己真的应该凭借掌握的前知,趁着机会,好好算计一批和自己不对付的人。

凌霄宝殿,早朝。

许旌阳真人俯囟启奏道:“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

“爱卿说的有道理。”

玉皇大帝坐在宝座上,微微颔首,道,“瑶池正在举办蟠桃宴,蟠桃园现在恰好无人看管,就让孙悟空去吧。”

“让孙悟空管理蟠桃园?”

大殿中,各路神仙们听到这个诏令,有点莫名其妙,蟠桃园没人管理,实在是因为这委实是个肥缺,竞争太激烈,所以才搁置的。

没有想到,居然落在一个没有背景的下界妖猴手中。

各路神仙们张目看去,却见有资格对玉皇大帝提意见的诸位帝君都沉默不言。

第二二五章 雷部正神 人间烟火(求推荐票)

毗沙宫,五明门。

不知何时,天下起雪,刚开始,稀稀疏疏的,须臾后,变得像花针一样,密密交织,像是从天而降的珠帘,覆盖四下。

雪不停,打在松上,一片霜白,落在水中,晕开涟漪,落在亭前,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是笔走龙蛇,纸上毫光生。

整个天地,如同羊脂美玉,不染凡尘。

可再仔细看,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冷漠。

来自于五雷院的雷部正神郁韶仙子头戴莲花道冠,横纹荷叶裙,她五官深刻,不同于其他人的银白秀发,垂到腰间,用环子束起,整个人有一种冷峻。

女仙伸出手,感应到雪花落在自己的掌中,丝丝缕缕的寒意徘徊,久久不散,开口说话,道,“星宫的人还没来?”

“应该快了。”

来自于玉枢院的道人赵信看上去很年轻,有点懒洋洋的,他靠在一株松树上,眼睛半睁半闭,像是没睡醒一样,听到同伴的话,还打了个哈欠,道,“听说是星宫新上任的七杀星君,可怜人啊。”

赵信自言自语,自己分析,道,“可怜的七杀星君,恐怕还不知道这任务的危险性,就被星宫的人连哄带骗地推过来了。”

“等会啊,”

赵信看向眼前的雷部同僚,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道,“你可收一点,别再给人雪上加霜了。”

“哼,”

郁韶仙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自己不着调的同伴,对于星宫的人,要是真拖后腿的话,自己可不会客气。

轰隆隆,

在这个时候,只听玄音大作,天穹之上,蓦然出现一颗大星,初始之时,只有一点,须臾之后,大到不可思议,光芒大盛。

再然后,自大星之上,驶出一青铜马车,李元丰端坐在上面,头戴金盔,身披铠甲,手提方天画戟,不苟言笑,面容上的凶戾,扑人眉宇。

李元丰提着方天画戟下来,腰间七杀星君的宝印稍一摇动,就有杀伐之音震荡,配合他不同于寻常仙人的凶猛,倒是让在场的两位雷霆正神为之一惊。

李元丰下来后,看到这一男一女,挑了挑眉毛,知道他们都是来自于神霄玉府的雷部正神。

在西游记书中,对于雷部正神的描述极少,但李元丰现在置身于天庭,再加上是在雷部的对头星宫中为官,对于神霄玉府的情况有所了解。

神霄玉府由神霄真王统御,管辖有太一内院、玉枢院、五雷院、斗枢院、氏阳院、仙都火雷院,等等等等,还有各大司,委实庞大。

在天庭中,雷部和星宫部,可谓是最为庞大的,神仙的数量最多的。

“两位道友,”

李元丰提着方天画戟,大步流星,来到门前,开门见山,问道,“就是此地有异状?”

郁韶仙子是强势的人,对于李元丰这样的口气有点不舒服,不过她没有立即发作,只是用手指了指前面,道,“在那里。”

说完后,郁韶仙子马上闭口不言。

至于赵信,依然靠在树上,抱着肩膀,似乎在看漫天的雪花,似笑非笑。

李元丰目光一扫,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微一思考,就明白两个雷部正神的打算,看来星宫和雷部的竞争真不是骗人的,这样的局面下,都有争锋。

要从两个雷霆正神口中得知详细情况,门都没有啊。

“天庭啊,”

看到这一幕,李元丰对天庭的印象又有了新的认识,不仅是井然有序,规矩大于天,但由于天庭的神仙不是世俗的凡人,他们拥有伟力,自有性格,规矩和秩序相对于世俗王朝要宽松许多。

再加上,天庭并不是玉皇大帝一家之天庭,其他四位帝君,甚至还有其他大佬,让天庭制衡,不是铁板一块。

想到这,李元丰手提方天画戟,直接拨开风雪,进入门户中。

门户里,水烟弥漫。

嶙峋的石骨耸立,如狮虎搏杀。

再往里,呼呼呼的风声传出,声音格外大。

冷,非常冷,刺骨的冷。

很显然,外面的雪是受到此地的影响才下的。

李元丰手提方天画戟,继续往前走,他顶着刺骨的风往前,隐隐之中,觉得有一种危险。

果不其然,能够出动两位雷部正神,一位星宫星君,都是天庭仙人中的强大战斗力,这个地方的异常不容小觑。

“只是,”

李元丰提着方天画戟,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一种熟悉感却又为何?

“咦,”

李元丰又走了几步,突然间,身前突然冒出一缕缕的黑气,扶摇而上,缠绕左右,似真似幻,似幻似真。

再仔细看,黑气盘旋,是亿万不计其数的人的面孔交织而成,张牙舞爪的,虽然没有任何的声音,但只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看到面孔,一种种复杂到难以形容,超乎想象的奇诡情绪,纷至沓来,源源不断。

被黑气一冲,李元丰身上的铠甲上的宝光都变得暗淡,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的黑斑,看上去触目惊心。

黑斑出现后,迅速扩张,原本死寂的环境中,出现魔音,自四面八方来,似乎不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投到灵台中,横浸到灵魂里。

“这个,”

见到这一幕,李元丰有点惊讶,他没有运转天妖力,施展鬼车真身之能,而是识海之中,阴神踱步而出,身上血衣飘飘,口中诵读咒语。

咒语落下,经书出现。

翻开之后,讲述神变之经文。

“想不到,”

李元丰运转《九天生妖神变经》,开始吞噬涌入的黑气,背后显现出六重光晕,阴绿一片,他真没有想到,在天庭会有这般的景象。

“以后会有大事发生的啊。”

李元丰垂下眼睑,身上的气机转为黑色,浓的化不开。

门户外。

雷部正神女仙正蹙着眉头,看向门户里,风雪越来越大,到外面,就变得稀疏,这里面的寒意,很让人不舒服。

赵信还是懒洋洋的,手中拿着一块石头,一扔一扔的,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道,“不用看了,没忘记咱们第一次侦查的狼狈下场吧?这个星官的新七杀星君这次有苦头吃了。”

第二二六章 蟠桃园中吃蟠桃

郁韶仙子手扶道冠,身材高挑,玉颜萧冷,她俏生生而立,周匝密雪如冬,有碎玉之音,连绵成一片,似溪水洗过晴峦,照亮四方。

听到同伴的话,这位雷部正神刚要开口,蓦然间有所感应,就见门户中,铿锵一声响,如落子棋盘上,丁丁然清亮,然后三尺清光跃出,斩开风雪。再然后,上下天光,星辉如澄,郁韶仙子发现星宫来的七杀星君昂首出来,身后的六重光晕冉冉升腾,里面的阴绿似乎重了三分。

刚一出现,其腰间悬挂的星君宝印摇曳,细细碎碎的星芒激射,浮光跃金,照人眉宇,整个人轻松自在,在风雪中,有一种闲庭散步般从容。

李元丰踏出门户,见两位雷部正神,根本不等两人说话,直接道,“门户后的黑气有点诡异,聚散无形。”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黑气不知道如何形成的,但毫无疑问,对于仙体来讲,是剧毒之物。”

话语落下,场中一片安静。

只有沙沙沙的落雪声音,恍若天籁。

好一会,赵信站起身,仔细打量了李元丰几眼,面上的轻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慎重,道,“七杀星君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他可是记得,自己第一次碰到黑气的狼狈,那诡异的黑气对自己身上的仙灵之气仿佛有一种腐蚀,要不是沾染的不多,不然的话,恐怕难以脱身。

而现在,看眼前七杀星君轻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

“幸亏不多。”

李元丰看上去云淡风轻,身后光晕升腾,阴绿转动,如鸾鹤轻舞,徘徊来去,道,“我们三人俩手,能够将之镇压。”

提到正事,两个雷部正神点点头,神情严肃,他们不告诉李元丰,让李元丰自己去看虚实,是想让李元丰这个星宫的七杀星君吃个闷亏,无伤大雅,可真到要事,就得按天庭规矩来,不能故意拖后腿。

有了决断,三个人齐齐踏入门户,镇压黑气。

正如李元丰所言,黑气幸而不多,他们全力以赴,成功镇压,完成任务。

黑气去,原本的风雪骤停。

四下澄明,天光晴霁,只剩下白云片片,来来回回。

自门户中,传来春禽声声。

赵信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李元丰一眼,道,“七杀星君,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

这次行动,他们雷部正神两个,却没有想到,居然被星宫的一个七杀星君压下,虽然没有人说,但三人都明白。

以星宫和雷部的竞争关系,真让两人不舒服。

不能善罢甘休,以后得找回场子。

“以后再说。”

李元丰面带笑容,今日之事,总会传出去,能够压下雷部的人,足可让自己在星宫中的威望上一个台阶。

对于星宫的人来讲,任何时候,能够光明正大压下雷部正神,都是大涨士气,为星宫争光啊。

“走了。”

照下和郁韶仙子两个雷部正神干脆利索,马上就走。

“咄。”

李元丰招手唤来自己的七杀战车,稳稳端坐在上面,曲柄华盖下,眸子幽深,身后的光明延伸,如同展开的双翼。

“去蟠桃园。”

李元丰想到孙悟空已经接受蟠桃园,立刻吩咐。

“是。”

御者执策,答应一声,云车之下,腾起云光,徐徐而动。

“今日之事,”

李元丰坐在云车中,见四下风起,星斗生灭,他念头涌动,想到自己在门户后见到的黑气,那种对仙灵之气的腐蚀之力,让人触目惊心。

但真正让李元丰震惊的是,黑气对仙灵之气甚至对他的鬼车真身都有影响,可自己修炼神变经蜕化出的阴神却有一种抵挡。

甚至隐隐的,是一种压制和统御。

李元丰有一种感觉,实在是黑气品质太高,而自己在神变经上修为太浅,要真能够在同一个层次,完全会不一样的结果。

“黑气,神变经,人间界,”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识海之中,阴神稳稳端坐,周匝云气如水,澎湃激荡,环佩来来回回,绽放明光,世界的虚影触手可及,光怪陆离。

要提升神变经,穿梭世界才是正途。

可惜的是,现在不是时候。

大闹天宫的大戏马上就要开锣,得过这一波才说。

“星君,”

御者的声音传来,李元丰抬头一看,发现已到了蟠桃园前。

“蟠桃园,”

李元丰停下七杀战车,踱步下来,走到蟠桃园前,就见蟠桃园土地、力士同齐天府二司仙吏,都在那里把门。

李元丰看到众人,就知道猴头躲在蟠桃园中偷吃桃子,于是他咳嗽一声,问道,“齐天大圣呢?”

齐天府的二司仙吏认出李元丰,知道眼前的七杀星君和齐天大圣是熟识,立刻行礼,答道,“禀星君,大圣正在蟠桃园中,他特意吩咐我们,不要让我们打扰。”

“去通禀一声。”

李元丰知道孙猴子在蟠桃园吃桃子,不能让猴子独乐乐啊,果断地道,“就说我来找他。”

“这个,”

小仙吏左右为难,脸都成苦瓜相了,他们可知道自家齐天大圣的性子,一不合适要抽出棍子打人的。

李元丰压着性子,劝说小仙,道,“有事找我,大圣不会迁怒你们的。”

“我去问一问。”

小仙吏想到自家大圣在天庭确实和眼前这位七杀星君很熟悉,只能硬着头皮前去禀告。

时候不大,孙悟空从蟠桃园中出来。

其他人不知道,李元丰却能够感应到,孙悟空体内酝酿强大的元气,很显然,吃了不少蟠桃啊。

“来,来,来。”

孙悟空出得门来,见到李元丰后,就是目光一亮,什么都没说,拉着他往蟠桃园中走,道,“俺老孙现在管理蟠桃园,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孙悟空红光满面,摇摆着双手,像是一个有了好玩具急于向自己同伴炫耀和显摆一样,道,“比你的七杀星君府邸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元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后面,心中却是大喜,进了蟠桃园,身为地主的孙悟空应该拿特产来招待自己了。

蟠桃园的特产啊。

第二二七章 万化之境在眼前

蟠桃园。

落花满径,桃影参差。

枝叶郁郁葱葱交盖,禽鸟上下,清脆悦耳。

李元丰跟着孙悟空往前走,抬目看去,颗颗株株的桃树压在枝头上,熟透的,红彤彤,未熟的,青皮蒙蒙,映日生光彩,凝烟绿盎然。

置身其中,桃香弥漫,充塞上下。

只是闻一闻,就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的力量萌动。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蟠桃园,以李元丰的定力,看在眼中,都觉得心神摇曳。

要不是跟着孙悟空,自己最多能够在蟠桃园上蹭一个上年份的蟠桃,要这么大摇大摆进蟠桃园,是想都不要想。

想到这,李元丰不由得看向正在和自己显摆的孙悟空身上,笑道,“蟠桃园,厉害啊,听说里面有九千年的仙桃?”

“当然了,”

孙悟空滔滔不绝地念诵起他自蟠桃园土地口中得知的蟠桃园的内容,道,“蟠桃园中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这么厉害,”

李元丰露出夸张的神情,目中有向往之色,然后叹口气道,“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啊。”

“怎么不能吃?”

孙悟空胆子大的很,早就将蟠桃园当成自己的地盘,偷吃了不少,现在在李元丰跟前,更不会掉面子,大声道,“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来了,作为主人,肯定要好好招待你。”

孙悟空顾盼生威,很有气势地挥挥手,道,“蟠桃园别的没有,桃子管够。”

“真的?”

李元丰知道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毕竟蟠桃园会有,蟠桃灵根还在,但等蟠桃被猴子吃完,得几千年才成熟,自己怎么等得起,于是只能跟着蹭猴子的了。

“没有问题。”

孙悟空不再多说,直接把李元丰领到蟠桃园深处,然后熟门熟路地摘了几个蟠桃,放到李元丰跟前。

“九千年的,”

李元丰看了一眼,就看出孙悟空摘下来的蟠桃,灵机内敛,夺天地之造化,含日月之精华,难怪能号称吃了后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我别客气了。”

李元丰拿起一个,吞入腹中,顿时浩瀚到难以想象的元气充塞于鬼车真身中,他仔细感应到体内的元气,这样的力量可比自己前段时间吞服的天地精粹强太多了。

“孙悟空真是好大的福缘,”

李元丰吃着蟠桃,暗自赞叹,要知道,自己可只是蹭的,而孙悟空却承包了整个蟠桃园,想吃就吃。

说起来,也就是孙悟空这样根脚非凡的家伙能够吃得下这么多的蟠桃了,要是换个其他的真仙,直接爆炸。

很多人都知道,天地间有混世四猴,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由于在西游记书中,只出现一个石猴,再加上孙悟空自花果山石头缝中蹦出来,都下意识认为孙悟空就是灵明石猴。

但现在,李元丰来到世界后,在北俱芦洲接触过赤尻马猴,又在花果山见过通臂猿猴,心里清楚,孙悟空绝对不是混世四猴中的灵明石猴,他就是孙悟空,天生地养的孙悟空,独一无二的孙悟空。

孙悟空的根基和禀赋,无与伦比。

“我们吃桃。”

孙悟空不知道李元丰所想,招呼一声,就大口吃起来,兴高采烈。

“又欠猴子一个人情啊。”

李元丰运转天妖力,吞噬蟠桃元气,慢慢提升,他垂下眼睑,看自己要冲击万化境还差多少距离。

天庭,瑶池。

云台巍峨,宝阁沉香。

紫青氤氲在半人高的骊龙鼎中,烟气袅袅,凝而不散。

王母娘娘著锦帔,青羽裙,云鬓挽起,正坐在殿中。

除此之外,尚有几个女仙,或是文静,或是纤丽,或是精致,或是娇小,或是活泼,彩裙飘飘,冰肌玉骨,姿态非凡俗。

殿中的女仙不是别人,正是王母娘娘不省心的女儿们。

“最近天界和地仙界有大事发生,”

对于自家不省心的闺女们,向来强势的王母娘娘也头疼不已,但还不能不管,只能强行划下界限,道,“你们几个要是敢乱跑,我就把她关起来,让她在天河数一万年的星星。”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母亲大人。”

众仙女齐齐答应一声,有的娇媚,有的清冷,有的清脆,都非常好听。

“小七,”

王母娘娘一眼就看出七仙女漫不经心的样子,细眉一挑,就要好好教育下自己这个最不省心的小女儿,正在此时,她若有感应,吞下要出口的话。

“你们都要记住,尤其是你小七。”

王母娘娘挥挥手,让自家的闺女们退下,然后纤纤玉手一动,眼前云气流转,倏尔结成一面镜子,金纹镜光中,照出蟠桃园的景象。

在蟠桃园,除去各种各样的蟠桃,就是孙悟空和李元丰两个人了,他们吃的兴高采烈。

蟠桃园在天界和地仙界都鼎鼎大名,声传四方,但实际上,整个蟠桃园中的三千多桃树都是从一蟠桃灵根中出来的,王母娘娘掌控蟠桃灵根,就掌握整个蟠桃园。

不然的话,以燃灯的身份,何须专门到瑶池拜访王母娘娘?

所以孙悟空和李元丰的动静,天庭其他人不知道,但王母娘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娘娘,”

一女史出来,她是王母娘娘的亲信,知道的比王母娘娘的女儿们知道的还多,用手指了指宝镜,道,“当日听燃灯古佛的话语,蟠桃园是要交给那个孙悟空的啊。”

“是交给孙悟空。”

王母娘娘笑了笑,雍容华贵,道,“至于孙悟空有什么动作,我们就管不了了。”

女史觉得有点古怪,但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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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谁的西游?

王母娘娘不再管蟠桃园之事,只看向女史,道,“最近筹备蟠桃园,会有五湖四海的道友们陆续赶来,不要出差池。”

“是,娘娘。”

女史身姿如鹤,翩翩行礼,声音若珠玉。

天地间的仙人们,可不都在天庭。

有的仙人,不受天庭约束,向往自由自在,通常在各仙山仙府洞天中,特别很多地仙人物,只有恰逢蟠桃宴这样的盛会才会来天庭聚一聚。

更不要提,天界中的其他势力,地仙界中的某些人物,他们都要从外面赶来。

“要好好做。”

女史听到王母娘娘的声音,再次点头,作为王母娘娘的亲信之辈,她可知道,这次蟠桃宴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召集天地群仙的大事,似乎是关系到这一纪元。

在这种关头,要出了差池,那是自寻死路。

“下去吧,”

王母娘娘见属下已心领神会,摆摆手,让其退下,自己一个人来到窗前,看向外面。

殿前方池十亩,尽种莲花。

春水澹澹,碧波荡漾。

自家的两个小女儿赤着玉足,泛起扁舟,小声笑着,抬手摘莲子。

看上去,青春活泼,少女不知愁。

在外人,甚至在自家女儿的眼里,自己都是强势非常,甚至有时候显得太过绝情,可无忧无虑的女儿们怎么会知道,整个天地中盯着她们的人太多,有太多不怀好意。

在每个纪元,天机混乱之时,就有不怀好意心思恶毒的人出手,不然的话,自己的女儿为何多次下地仙界,并与其他人有恩爱纠缠?

“又一纪元。”

王母娘娘玉颜清冷,发髻高高挽起,整个人雍容华贵,这次要谁再敢动手把主意打到自家的身上,定然让他们尸骨无存。

东极宫外。

正是半夜,冷月挂檐下。

碧梧青竹,天水一色。

玉峰晴色倒影其中,横斜明瑟,美轮美奂。

东华帝君负手而立,听到周匝竹林中传来的清韵丁丁,眸光幽远,似乎看向蟠桃园方向,道,“蟠桃灵根是罕见的天地灵根,自洪荒就存在,三界罕见。蟠桃灵根结出的蟠桃,胜过灵丹妙药,确实能够给猴子弥补不足,最大程度提升。”

东华帝君的大袖猎猎生风,空明一片,面上有淡淡的笑容,道,“只是王母娘娘将之视若珍宝,能够让她松口,真不容易啊。”

听到这个,想到佛门的付出,即使以燃灯古佛的深沉,都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王母娘娘不愧是天庭中的女仙之首,抓住时机就狠狠地敲了他们佛门一笔,真是肉疼。

可正如东华帝君所讲,孙悟空虽天赋异禀,是真正的修道种子,但修炼时间太短,在天地间,蟠桃是少有的能够弥补其根基的圣物,没有太多的选择。

燃灯古佛打了个佛号,叹息一声,道,“希望猴头不要辜负我等的好心。”

“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得。”

东华帝君知道燃灯古佛在天庭行事束手束脚,他踱着步子,见月开八方,冷光幽幽,晶澈一片,横浸到人的眉宇间。

身为天庭的帝君之一,在整个天界和地仙界修为通天的人物,渡过很多纪元,东华帝君的见识非普通人能及。

像孙悟空这般的纪元之子,现在刚刚出世,气运鼎盛,诸般护佑,佛门也只能引导,不可能像木偶一样操控。

实际上,在修士晋升为真仙后,感应天地规则,未来就变得复杂和不可预见,何况孙悟空这样非同一般的纪元之子?

佛门现在只小心谨慎,生怕孙悟空长歪了。

“古佛不用太担心。”

东华帝君在此事中牵扯少不少,心态更为平和,道,“历代纪元之子横空出世,光芒万丈,不可阻挡,更何况,孙悟空可不是一般的纪元之子,秉承多方气运,现在肯定顺风顺水。”

“帝君,不要太大意。”

燃灯古佛作为真正的老古董,深谙天地玄妙,懂得不为人知的辛秘,道,“天庭的复杂,你们都心知肚明,难保有人胆大包天,不识天数,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东华帝君敛去笑容,郑重点点头。

广寒宫,明宇楼。

小窗皆琉璃镶嵌,冷光入内,内外激射,一片清辉。

太阴星君端坐在云榻上,怀抱一只玉兔,顶门上太阴之气大盛,层层叠叠。

水德星君声音不大,正好让其听到,道,“燃灯古佛来天庭,见了玉皇大帝,还专门拜访瑶池,很活跃。”

说到燃灯古佛,水德星君的眉头皱起来,对于佛门的人,他不太看得惯。

“事关佛门大事,燃灯古佛来正常。”

太阴星君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提到这位佛门中的过去佛,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道,“佛门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大兴的机会,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太阴星君说到这个,用手抚摸着玉兔长长的耳朵,道,“只是现在的天地终究不一样了,因果纠缠乱如麻,没有人敢说可掌控一切,佛门即使借着大运,也只把握大势。”

“只能说,佛门没有赶上好时候啊。”

水德星君没有听得懂,但他见太阴星君没有再解释的意思,识趣地没有多问。

蟠桃园中。

李元丰坐直身子,对孙悟空,道,“今日多谢兄弟的款待。”

“不客气。”

孙悟空继续吃桃子,挥舞着毛茸茸的手臂道,“蟠桃园我说了算,吃几个桃子算的了什么。”

“嗯。”

李元丰点点头,他已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就不再多分孙悟空的机缘了,于是站起身来,道,“星宫中还有事情,我先走一步,待你有空,来星宫中,我们好好喝一顿。”

孙悟空噗的一下吐出一个桃核,才开口道,“一定去。”

“你可没时间了。”

李元丰心里暗自在想,根据西游记书中的剧情来讲,这猴子管理蟠桃园没多久,蟠桃宴就要快开始了,然后猴子最为高光的大闹天宫的事情也要开始了。

“先回去了。”

李元丰跟孙悟空打完招呼,离开蟠桃园,还没离开,就见七个小仙女挎着篮子过来,叽叽喳喳的。

第二二九章 猴头莽闯蟠桃宴 兜率宫中道踪现

李元丰出得蟠桃园,目光一瞥,正好见到七个小仙女,即着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顶花篮,窈窕纤丽,她们腰间系有环佩,叮咚作响,似笙歌绕高梁。

“这七个女子,”

李元丰读过西游记原著,见到七人,立刻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进展了,他没有离开,而是隐在山石后,静待事情发展。

果不其然,打头的红衣仙女来到蟠桃园前,见到土地,娇声道:“我等奉王母懿旨,到此摘桃设宴。”

“今不同于以往,现在蟠桃园有齐天大圣看守,要入园摘桃,得大圣统一。”

土地答道,他想了想,再说话,“刚才齐天大圣和星宫的七杀星君在园中饮酒,我进去看一看。”

土地进去转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不得不出来,对眼巴巴观望的七个小仙女道,“这奇了怪了,不见大圣。”

红裙女仙听完后,蹙着眉头,道,“我等奉旨前来,不能等候太久,不如先进蟠桃园摘桃,且真遇到齐天大圣,我们就和他说一声。”

就这样,七个小仙女顶着花篮,手牵手,进入蟠桃园。

“咦,”

“桃子呢?”

“怎么没有了呀?”

“好奇怪。”

七个人进入蟠桃园后,发现枝头上的桃子少的可怜,有的也是青皮不熟的。

且说孙悟空,在和李元丰痛饮几日后,正化为拇指大小的小人藏在桃叶间熟睡,蓦然听到声响,睁开眼,就见到七个小仙女在摘自己蟠桃园的桃子,立刻大怒,大声道,“呔,何方贼子,居然敢偷本大圣蟠桃园中的仙桃?”

孙悟空本来就雷公脸,长相凶恶,这一发怒,身上金灿灿的猴毛都竖起来,如同刺猬一般,都有火焰燃烧。

这一下子,把七个小仙女吓得花颜失色,连忙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土地等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罪。”

“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孙悟空得知王母娘娘召开蟠桃宴会,邀请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闻名天地间的天仙地仙,等等等等,但没有自己,刚刚压下的怒火又燃烧起来,更为剧烈。

想到这,孙悟空念了个法咒,定住七个小仙女,然后身子一摇,跳出蟠桃园,然后轰隆一声,化为一道毫光,向瑶池去了。

“瑶池。”

李元丰在后面,目光咄咄,他体内天妖力弥漫,身上的力量纵横,在吞过不少蟠桃后,离万化境只剩下咫尺之遥,再借一缕东风,即可突破。

而眼前,出现一个契机。

“不能放过。”

李元丰知道西游剧本,私下里多次推敲,早有准备,眼见孙悟空去瑶池,于是拿出自己特意自勾陈帝君手中得到的一件符令。

“走。”

李元丰紧随其后,在路上,还亲眼见到,孙悟空蒙骗赤脚大仙,骗去通明殿,然后自己变化为赤脚大仙,进入瑶池。

“何须化为赤脚大仙?”

孙悟空身为局内人不知道,但李元丰却知道这一段剧情,在瑶池蟠桃宴的宝阁中,现在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仙人来。

只有小兵小将,唱的空城计。

要是是巧合,绝不可能,只可能是早有的安排,给孙悟空准备好的机缘。

“符令来。”

想到这,李元丰手中自勾陈帝君手中得到的符令一引,自其中,迸射出千百的符文,细细密密,然后倏尔一窜,覆盖在身上。

下一刻,李元丰身上容貌气质大变,化为一个截然不同的仙人,头戴道冠,身披法衣,手摇拂尘,大摇大摆,踏入瑶池宝阁中。

果不其然,宝阁中,根本没有其他参加蟠桃宴会的仙人,只有各种小厮,童子,已被孙悟空下了咒,都在呼呼大睡。

再抬眼看,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玉缸宝瓮里,全是玉液琼浆,香醪佳酿。

郁郁的灵机升腾,源源不断。

“能不能晋升,就看这里了。”

李元丰袖中握着自勾陈帝君那里得来的符令,看向瑶池宝阁中的景象,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孙悟空的机缘是去兜率宫中吃太上老君留下的宝丹了,那个地方,可不是自己能够去的。

李元丰虽然早早准备,还自勾陈帝君手中得来符令遮掩自己,但绝没有自大到去兜率宫。

“在这里。”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开始扫荡,吞下可见的东西。

离恨天,兜率宫。

紫青氤氲,弥漫殿中。

金床玉几,宝格明架。

枝枝丫丫的珊瑚树上,挂着千姿百态的葫芦,葫芦有大有小,色彩各异,上上下下,不断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每一个声响后,室内都弥漫开丹香。

丹香升腾,化为龙凤,很有灵性。

在兜率宫中,立着一个道人,头戴道冠,身披太极阴阳法衣,他身上的气质如水般荡开,面容看不清楚,似老非老,似年轻,非年轻。

“老爷,”

有道童上来,看上去有点稚嫩,问道,“我们何时回宫啊。”

“快了。”

兜率宫的道人手按拂尘,话语淡然,道,“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天外天道场,就不在天庭了。”

道人慢条斯理说话,蓦地心中一动,眸子中,太极符文转动,若有所见,道,“走吧,且去朱陵丹台见一见燃灯古佛。”

话语落下,道人身上层层光晕上扬,面容有所变化,隐隐成一个老者,手持宝图,领着道童,出了兜率宫,前往朱陵丹台。

叮咚,叮咚,叮咚,

道人乘上宝辇,领道童起行,刹那间,玄音悬空,宝光绽放,照彻四方,声势浩大,但和传说中圣人出行的排场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道人离开不久,在瑶池中喝得醉醺醺的孙悟空踉踉跄跄来到这里。

第二三零章 谁能笑到最后? 七杀星君小赢家

孙悟空闯入兜率宫,迎面而来的是枝枝丫丫的珊瑚树,上面悬挂着的丹药葫芦无风自动,丹香隐隐,凝而不散。

丹香垂落,如烟水一般,五彩交横。

只一看,就让人心神摇曳。

“宝贝,”

孙悟空伸开手,去抓珊瑚树上的宝葫芦,却惊讶发现,自己的手一穿而过,根本没有任何触及。

“怎么回事?”

孙悟空连续抓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丹药葫芦明明就在掌间,可如水中捉月一样,完全不再同一时空。

“气死俺老孙了。”

孙悟空没有办法,只得放弃,然后往丹房中去,见丹灶之旁,炉中有火。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就的金丹。

“宝丹,”

孙悟空打开一个,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让人神骨一清,他马上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在天庭和其他人吃酒的时候听过兜率宫炼丹之名,很是厉害,今天俺老孙有口福,正好尝一尝。”

孙悟空抓起葫芦,直接一下倒入口中,用力猛嚼,跟吃豆子一样,狼吞虎咽。

“好吃,”

孙悟空吃得兴起,吃完一葫芦后,再拿起一葫芦,全部吞入腹中,他没有发现,随丹药入肚,像引子一般,将原本吞下的蟠桃,在瑶池中的琼浆玉液,等等等等,全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这样的力量,充塞于金猴的每一个空间,在缓慢发生变化。

天庭,朱陵丹台。

阁高三层,檐下横影。

再往外,竹净松秀,门石染绿。

自兜率宫中出来的道人乘坐宝辇,落在台上,然后在道童搀扶下,不紧不慢地下来。

燃灯古佛正坐在丹台上,背后千百的佛轮转动,似缓实急,无量的梵文在里面生灭,讲述大乘小乘佛法,无所不在。

见道人到来,燃灯古佛打了个稽首,道,“见过道友。”

“道友有礼了。”

道人见到燃灯古佛,微微一笑,只是看上去眸子中万般情绪流转,似有情实则忘情,难以形容,见到熟人,直接入座,道,“道友自道入佛,现已是佛门中举足轻重的过去佛,何必为一个小辈这般奔波?”

“不是永久超脱,自然要沾染因果。”

燃灯古佛面带笑容,檀金法身绽放光明,道,“比如道友,本能够跟太上圣人居于道场,无惧无忧,可这么多年还是执掌太上道,还留在势力和因果最复杂的天庭中?”

‘很快会离开。’

道人手摇拂尘,身上阴阳太极鱼转动,幽幽深深。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燃灯古佛话语入正题,道,“不知兜率宫中的布置?”

“古佛真的看得太重了。”

道人摇摇头,看上去像是为涉足太深的燃灯古佛的行为有点惋惜,道,“该留下的宝丹,都在的。”

燃灯古佛听完,笑了笑,到了他们这等境界,自有自己的行事,其他任何人的风风雨雨,都无所谓了。

且说李元丰在瑶池宝阁中搜刮一通后,见时机差不多,立刻离开。

在此时,千千百百的篆文自他身上飞出,然后倏尔一转,化为无形,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勾陈帝君手中得到的符令也不见了踪影。

这般符令,能够变化气质容貌不说,还可斩断过去因果,极为玄妙,当然只能使用一次。

即使这样,若不是李元丰在天庭表现出彩,超乎勾陈帝君预料,再加上以后在西游中还要让李元丰多多出力的话,只一次性的恐怕勾陈帝君都不会赐给李元丰。

“值了。”

李元丰想到,按照西游记书中的记载,瑶池中的这一出完全是给孙悟空布置的,根本不会有其他查看,但小心无大错,反正自己提前知道,就得防患于未然。

正在此时,李元丰转过走廊,迎面见到一个人,星辉灿玉,激荡有音,手扶宝剑,有昂扬的姿态,在身后,是七八个人,都身披甲胄,威武不凡。

“东斗星君,”

李元丰见到来人,目光一闪,想到当日见到南斗星君和水德星君之事,笑道,“巡查之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何必让星君亲自出马?”

“原来是七杀星君,”

东斗星君见到李元丰,语气平淡,在李元丰和胡炳文两人竞争七杀星君的时候,他冲的最猛,差一点撕破了脸。

东斗星君和李元丰都心中有数,东斗星君见周围又没有外人,所以连表面的客气都不必有。

“王母娘娘准备的蟠桃宴啊,”

李元丰见自己的话东斗星君没有反驳,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对方确实是接下了巡逻的活儿,心中有点想笑,面上的神情却变得慎重,语重心长地道,“天地间的各路神仙齐齐到来,鱼龙混杂,说不得就会出现意外。东斗星君的任务也很重啊,千万不可大意。”

东斗星君哼了一声,懒得看李元丰的阴阳怪气,招呼一声自己的手下,快步离去,在心里面,他差点大骂李元丰有毛病。

蟠桃宴召开不少次,有记录的,出现问题的,寥寥无几。

特别随天庭的日益强大,统御四方,敢来天庭生事的,简直找死。

“意外之喜。”

李元丰想到瑶池宝阁中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心中暗喜,今日发生的事当然影响不了太多,但也能够让东斗星君落个巡查不利,惹一身骚。

反正只要和自己不对付的人吃瘪就好啊。

“走。”

李元丰只当这个是小插曲,他大袖一展,疾步如飞,没有回七杀星君的府邸,而是径直前往勾陈宫。

不回星宫,而去勾陈宫,原因很简单,不同以往的境界提升,自天象境到万化境是天妖道一个很大的提升,称得上质变,动静不小。

在星宫中,人多口杂,真要出个意外,非常不好,而去勾陈宫,真在突破中有超乎常理的发生,还有一条退路。

很快的,李元丰来到勾陈宫,通过陶小玉禀告上去后,马上被送入一静室中。

“要是真的能够突破,”

勾陈宫的真正主人勾陈帝君,当年曾经下界和妖师宫白泽对话的人,目光动了动,面带笑容。

第二三一章 步步为营 成功晋升

勾陈宫,殿中。

垂光为帷帐,结彩成宝网。

交横错结的中央,托举拳头大小的宝珠,晶晶莹莹,光芒璀璨。

李元丰坐在云榻上,看向外面。

月在湖上。

石色与之相融,浸染玉色。

画面美轮美奂,让人看一眼,就得灵台清明。

“呼,”

李元丰观看良久,待心神平静,才收回目光,自云榻上起身,他没有立刻冲击新境界,而是在回想。

说起来,前几个境界的提升,主要借助相柳血脉,而自天象境到万化境,却是真正的天地精粹,来之不易。

要不是自己得知西游记的剧本,能够提前认识孙悟空,并与之交好,蹭了孙悟空的机缘,得到蟠桃园中珍贵到难以想象的蟠桃,还有瑶池宝阁中精心酿造的琼浆玉液,要收集足够的晋升资粮,根本不可能。

而蹭孙悟空的资源,也不是简单的事儿。

其一,要交好孙悟空。

其二,本身要有大背景。

要知道,孙悟空的机缘是佛门提前布置的,蹭孙悟空的机缘,相当于虎口夺食,要没有真正大佬护佑,被大神通者算出缘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元丰是有背景的,但不坚实,幸好的是,他来到天庭后,勇猛精进,表现奇佳,得到当今天庭勾陈帝君的看重,才有了虎口夺食的资格。

李元丰清楚,佛门给孙悟空安排的机缘在天庭,但天庭到底不是佛门的地盘,比不上勾陈帝君这般真正的地头蛇,有勾陈帝君出手,足可以遮蔽所有。

现在来看,正如自己所预料。

有惊无险,机缘得手。

“来之不易啊。”

李元丰踱着步子,来之不易,才要倍感珍惜,更何况,这一番动作虽然顺利,但或多或少都分了孙悟空的机缘,以他的性格,可不会白得好处而不回报。

以孙悟空的折腾劲儿和以后涉及的各路神仙来看,修为低了,境界差了,力量弱了,都没机会还上这一波。

“只能成功。”

李元丰根本不怕什么执念,不怕什么过于执着而欲速则不达,他只有一个坚定的心念,就是要冲破关口,晋升万化境。

“咄。”

李元丰有了决断,马上进行,他身子一摇,轰隆一声,直接化为鬼车真身,六个头颅攒在一起,十二道目光冲天射地,惨绿一片。

鬼车真身利爪如钩子,狠狠抓在地上,身子撑起,昂扬非凡。

在同时,天妖之力开始鼎沸,再然后,似乎达到顶点,噗通一下,将无形的盖子冲开,浑厚到不可匹敌的生机涌出来,弥漫全身。

“天妖道。”

李元丰直接按照血脉中的本能,将以前存下来的天地精粹,自蟠桃园中得到的蟠桃元气,自瑶池宝阁中得到的各种精气,统统化为生机。

生机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在运转的过程中,冲开一个接一个神秘的窍穴,窍穴中,有神秘的力量出现,然后充塞于鬼车真身的血肉,骨骼,皮膜,等等等等,无处不在,无所不有。

下一刻,李元丰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石交鸣音,交织成一起,充塞杀伐,每一个音节落下,鬼车真身都发生一次变化。

“万化境,”

李元丰内视自身,发现了鬼车真身不同于以往的变化,每一寸的肉身都有蕴含匪夷所思的生机,他有一种感觉,即使被斩下一段,都能够再次生长出来。

万化境的标志,断肢重生,生生不息。

只要鬼车真身的精血尚有,就不怕受伤。

除非将精血消耗一空,才可真正斩杀。

这样的情况,抗打生存的能力超大幅度提升。

“还差一点。”

李元丰仔细感应鬼车真身的变化,只差临门一脚,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只听轰隆一声,顿开金锁,走出金龙。

嗡嗡嗡,

李元丰鬼车真身上的生机达到顶点,顿时和冥冥之中勾连,引起变化,四下凭空生出弧形的电光,源源不断打在身上。

雷霆中蕴含毁灭和生机,乃天地间最为奇妙的力量之一。

鬼车真身现在就是以真身吞噬雷光,抵挡掉毁灭之力,留下生机。

这一刻,整个殿中,都氤氲霜白的光。

那不是别的,是雷霆交错碰撞的折叠扩展。

勾陈宫,最深处。

阶上冷光如霜,厚厚一层。

古云从外面进来,冉冉展开,垂到青铜老瓶里,然后化为水色,渐渐上升,到瓶口左右,满而不溢。

勾陈帝君显出的形象是个英武的青年人,面有青纹,顶门之上,光明一片,光可鉴影,恍若画面,照出日月星辰。

这位帝君正饶有兴趣地看向李元丰所在的方向,周匝的雷芒迸射,灿白中蕴含生机,笑了笑,当年他也这么走过来的,真没有想到,在现在的天地和时代中,还会有洪荒异兽的突破。

“不过,”

勾陈帝君静静地看着,目光平静,现在天地不一样了,李元丰的突破和自己当年在洪荒时代不同了,可能会引动某些规则变化,生出劫数。

到底洪荒异兽已不不容于时代,在境界修为低的时候,还碰不到天地间至高的规则,但随着向万化境的突破,境界修为实力大幅度提升,站的越高,就不可避免地碰触到规则。

“不一样的道路,”

勾陈帝君清楚,每一个洪荒异兽都独一无二,再加上时代的不同,会有自己不同于任何人的道路。

正在此时,李元丰所在的静室宝殿中,所有的雷光倏尔一收,缩到中央,继而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强横的气血力冲霄。

轰隆隆,

殷红的光柱冲霄,恍若实质,甚至连勾陈宫的禁制法阵都要阻挡不住。

“成功了。”

勾陈帝君面上露出笑容,他自袖中取出一个不大的吊坠,往外掷出,迎风而涨,悬在李元丰所在的大殿上空,浩浩荡荡的力量展开,来自于天庭帝君的宏伟力量覆盖下来,严严实实。

所有的异象挡住,外面看不到。

“万化境,”

李元丰六个头颅同时抬起,哈哈大笑。

第二三二章 帝君看重 飞廉遗宝(求下推荐票)

笑声很大,惊起外面枝头上的宿鸟,扑棱着翅膀,很快飞走。

只留下簌簌的影子,横斜到地面。

寂静,清幽,肃然。

李元丰六个头颅探出来,抬起头,遥望天上的月,园中的池水,冷粼粼的光泽碰到身上,和身上赤红的翎羽光泽撞在一起,交错成大大小小的晕轮,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的李元丰,妖气冲霄,身上满是凶戾之色,真的是能够令止小儿夜哭的绝世大妖。

“痛快。”

李元丰感应到自己鬼车真身每一寸血肉中蕴含的匪夷所思的力量,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生命力,仿佛自己能够经得起所有。

来自于鬼车真身的强大,真真实实。

自来到天庭后,为了入乡随俗,李元丰向来以人身示人,表现得聪明智慧再加上少许温和,但人身虽然遮掩妖气,可限制了鬼车真身的力量。

洪荒异兽,只有展现真身,才不可拘束。

“万化境。”

李元丰晃了晃自己的六个头颅,自己在天象境的时候能顶天立地缩山擒河,可以和初入真仙的人斗个不分胜负,可到了万化境,能够断肢重生,生生不息,体内精血不消失殆尽,恢复力惊人,就能够和真仙中顶尖的存在分庭抗争。

实际上,只论力量的话,天仙不过如此。

可天仙层次,不仅仅是力量,其已经开始涉足于空间,并开辟仙天,属于不一样的层次。

要在空间上没有作为的话,天仙就立于不败之地。

“天仙,”

李元丰审视自己鬼车真身万化境的力量,不可能击败天仙,但从天仙手中脱身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了,这是指刚刚踏入天仙境的人,并且手中不要有太过强横的法宝,不然的话,逃都逃不掉。

幸好的是,自己有不小的背景,真遇到有人以大欺小,还有回旋余地。

正在此时,悬于殿中上空的玉坠轻轻一抖,周匝的光芒若潮水般被收入其中,半点不剩,然后勾陈帝君的声音传下,清清亮亮,道,“李元丰,来大殿。”

“是,帝君。”

李元丰听到声音,收了鬼车真身,化为人身,就见玉坠似翩翩鹤影,在前面引路,他连忙紧跟其后。

很快的,李元丰就见到了勾陈帝君。

“帝君大人,”

李元丰上前行礼,抬头看去,见勾陈帝君一身青衣,面有青纹,眸子澄明,似乎能够看透所有,顶门之上,三千紫青盘旋,化为华盖,高高垂落。

明明在眼前,但毫无感应,不见到,根本不会发现。

这样的层次,有点玄妙。

“天仙最高,或者金仙?”

对于眼前勾陈帝君表现出的境界修为,甚至是不是真身,李元丰都分辨不出来,他鬼车真身战斗力强横,无与伦比,但在气机辨别和感应上,却远远比不上同级别的仙人。

至于神变经,在这一方面非常敏锐,但无奈境界修为跟不上,只有阴神修为,面对勾陈帝君一点用没有。

“嗯。”

勾陈帝君坐的稳稳的,面上带有笑容,道,“坐。”

“是。”

李元丰扶袖坐下,神情沉稳,刚刚晋升的喜悦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肃容。

“大将之材。”

勾陈帝君在心中暗自称赞一句,自己的老朋友白泽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智而善识人,送上天来的这个小家伙根本没有妖族的急躁,反而有自己的特质,能够堪当大任。

“堪当大任。”

勾陈帝君想到这,再次展颜一笑,自己让其上天,还不是想妖族有人能够堪当大任,能够独当一面?

勾陈帝君用手一指,悬空的吊坠落入李元丰的手中,道,“以后你可凭此宝,在天庭便宜行事。”

李元丰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大喜,马上收起来,再行礼道,“多谢帝君看重,属下定然不会让帝君失望。”

由不得李元丰不欢喜,得此吊坠,不止表明自己已深得勾陈帝君看重,成为对方嫡系,而且还在天庭权限大增,甚至可以调动勾陈宫中外人不知道的势力。

可以说,这一下子,让李元丰在天庭的权势大增。

虽然还是星宫的七杀星君,但在天庭中掌握的权势,远不是一个七杀星君可以局限的。

“而且,”

李元丰更想到一事,在天庭中,勾陈宫的人都很低调,没有出头的,自己得到帝君的授权,完全是勾陈宫的小二号人物啊。

“没有费工夫啊。”

李元丰想到修炼的艰难,再看到眼前帝君的看重,强人才有强运,人自助,然后他人再助力。

“你身上的甲胄和兵器,”

勾陈帝君目光投在李元丰身上,长眉挑了挑,道,“龙宫之物,在下界用一用尚可,但有点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

勾陈帝君想了想,啪得一拍手掌,自背后,裂开一片青天,广袤非常,似乎一个世界,再然后,从里面飞出团团簇簇的光。

光团飘到李元丰眼前,倏尔展开,显出里面的景象,甲胄和兵刃齐全。

刚一打开,莽古的气机扑面过来。

“这是,”

李元丰看到眼前的甲胄和兵刃,目中光芒大盛,其上迥异的花纹,不同于自己身上的甲胄中玄门纹理,而是来源于天妖道,莽古而沧桑。

勾陈帝君用手一指,甲胄和兵刃上光阴褪去,气象越发慎重,道,“这是飞廉尚未得道之时使用的甲胄和兵刃,当日我得到后,用时光之力进行封印,这么多年来,没见到有合适的人继承,放在这里,差点都忘了。”

“飞廉,”

李元丰听到这个名字,目中光芒更盛,这是和相柳同一级别的存在了,更为重要的是,其是洪荒异兽,其使用的甲胄和兵刃适合天妖力,自己使用的话,相得益彰啊。

“不要坠了飞廉的名字。”

勾陈帝君用手再一点,甲胄和兵刃落入李元丰的掌中,上面的光阴之力完全消失,毕竟自洪荒到现在已经经历了无数纪元,要不是他将之收入自己的世界,并用光阴之力进行封印,岂能与当年一样,完好如初?

“好了,”

勾陈帝君将李元丰打发出去,道,“玉皇大帝可能要召开朝会,你去参加。”

第二三三章 如虎添翼 神甲利刃

李元丰自殿中出来。

外面叶寒风起,古木小禽,上下其声。

冷光乍开,倒影琉璃玉色,不染凡尘,再远处,鱼裁莲叶,来来去去。

整个天地,若玉壶中倾倒下的画卷,有一种晶透不真实。

“时空,”

李元丰用手摩挲着袖中的吊坠,莹莹的光若灯焰一样,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勾陈帝君所在地方弥漫着一种光阴如水的力量,不同空间点缀其间,若湖中的山石,相映成趣。

置身其中,难以形容。

境界修为不到,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呼,”

李元丰垂下眼睑,遮掩眸中异色,他捧着自勾陈帝君手中得到的飞廉遗宝,脚下生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突破万化境所用的静室。

李元丰在铜盆中净手后,点燃案上的莲花灯,明净的光晕落在飞廉遗宝上,甲胄上繁杂的纹理纵横,呈现出一种岁月的黑青,莽古的气机,凝而不散。

只是静静看着,仿佛就被引到那个令所有妖族都向往的时代,上天摘日,下海捉龙,横推万里,无所不能。

铁与血,杀戮和开拓,以自己不同于其他的特质,在宇宙天地间留下自己的烙印和史诗。

呜呜呜,

仿佛感应到李元丰的情绪,自时光封印中出来的飞廉遗宝花纹簇皱,交横盘错,似高昂号角,直入人的灵台。

李元丰听到号角,只觉得体内的血脉都沸腾起来,热血激昂,他有一种想法,穿上甲胄,拿起神兵利刃,进行战斗。

“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李元丰想到自己自龙宫中得到的甲胄,哼了一声,龙宫的老龙们果然和佛门不是一伙的,没有拿出很好的宝贝给孙悟空用,要不是自己当日的敲边鼓,恐怕孙悟空现在身上的那一套披挂真得不到。

不过现在来看,即使孙悟空身上那一套披挂,也比不上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套。

最为重要的是,眼前飞廉遗宝是给天妖驭使,自己披挂上,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其威能。

“来。”

李元丰不再犹豫,手一招,甲胄自案上飞起,原本看上去不大,但当落到身上的时候,立刻如蜘蛛网般蔓延,自上而下,覆盖全身。

是的,覆盖全身,连双瞳都蒙上一层奇异的光膜,护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死角。

再然后,头盔上,长出峥嵘而古怪的长角。

这样的长角,高有两丈左右,枝枝丫丫的,像是鹿角,但呈现出青色,上面是奇异的纹理,如风一样刮过。

“飞廉,”

李元丰想到自己自典籍中看到的记录,这位天妖身如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对于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掌控力。

在很多的神话中,甚至被称为风伯,提到风就会想到飞廉,是风的化身。

在鹿角生出的同时,只听噼里啪啦如爆豆一样的声音响起,身上的甲胄上突出细细密密的针刺,扎入李元丰的肌肤中,刹那间,血液弥漫出来,将纹理上染上一层血色。

对于此,李元丰没有任何意外,因为他自勾陈帝君口中得知是飞廉遗宝后就知道,要继承此宝,可不是简单的事儿,遗宝有灵,要择其主。

要是承受不住,就是德不配位,自有灾祸。

“我可以。”

李元丰目光一凝,运转天妖力,体内的鬼车精血激射,主动浸染甲胄,无形的力量在弥漫,源源不断。

对于天妖道来讲,每提升一个境界,都是对鬼车真身的一次质变,最为重要的就是血脉,境界修为越高,精血中蕴含的不可思议的能量越可怕。

汩汩汩,

感应到鬼车血脉,甲胄像是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一样,发出吞下的声音,不断地花纹衍生出来,一个接一个,甲胄上,绽放出青光。

这样的光,是风的色彩。

璀璨而神秘,强大而超脱。

李元丰神色不变,自顾自拿起与甲胄配套的神兵利器,这是一柄大斧头,修长而牢固的木柄,斧刃呈现扇形,氤氲青铜的光彩。

拿在手中,沉重非常,锋锐到能够切割所有。

神兵利刃和法宝不一样,强大的法宝通常能大能小,蕴含灵性,连同规则,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而神兵利刃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只有坚固,沉重,锋锐。

手持神兵利刃,必须得有驾驭的力量,不然的话,你拿到拿不起来,小孩儿舞大锤,自己能伤到自己。

至于厉害的法宝不同,有的法宝灵性十足,甚至生出智慧,不下于生灵,它们一旦认可某人,就能够自主发动法宝的威能。

咔嚓,咔嚓,咔嚓,

李元丰手握大斧,斧头和身上的甲胄形成一种共振,鬼车精血涌出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三分,渐染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纹理,任何一个花纹,都不放过。

隐隐的,自甲胄和斧头上,浮现出一个伟岸是身影,庞大到不可思议,鹿身雀首,周匝风席卷跟随,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到底是飞廉披挂使用很久的宝物,即使陨落了,这等人物的烙印依然存在。

李元丰不言不语,只是驭使体内的天妖力。

再过一会,飞廉身影倏尔缩小,微不可查,收入到上面头盔的鹿角中,不见了踪影,李元丰立刻觉得身上一轻,自己和甲胄甚至大斧都有了一种奇异的联系,仿佛它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到这个地步,李元丰才真正得到飞廉遗宝,成为自己之物。

“这才是属于我的好披挂。”

李元丰天妖之力一转,浸染到甲胄和大斧上,立刻明白其中的虚实,然后就是大喜。

大斧头不用说,比自龙宫中得到的那一柄七千二百斤重的大戟要更重,更锋锐,更坚固,在李元丰这样身怀巨力的人的手中,完全是杀戮利刃。

斧头很好,但最让李元丰欣喜的是身上的甲胄。

这甲胄能够护住全身,没有死角,而且随心变化,形态如意,甚至当化为鬼车真身的时候依然存在,保护上下。

最最重要的是,飞廉留下的这具宝甲是他得道前所一直披挂穿戴,蕴含不可思议的风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突破空间壁垒。

第二三四章 雾里看花天庭事 即将发兵花果山

风。

过水影,绕松声,徘徊在莲叶间,来回在荷香中。

垂垂而落,寂寂轻鸣。

看上去有一种青色,散落在天地间。

李元丰身披甲胄,手持大斧,立在静室小窗前,看向外面,感应到四下流动的风,却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发现。

四下的风,熏熏然令人沉醉,但在接近自己身上甲胄,进入其上镌刻的玄妙花纹的时候,就化为一种浩瀚而伟岸的力量,凝成无坚不摧的锋锐。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风聚集,积累在身后,化为万千的小翅膀一样,碰撞低语,所有的一切组合,如刀似剑,能够斩开所有。

风刃所向,本来坚固到不可思议的空间都似乎化为纸张般,所到之处,即可撕裂。

“真不一样的感觉啊,”

李元丰赞叹一声,这样的力量要驭使,根据距离远近,空间的坚固程度,需要消耗的元气有少有多,但毫无疑问,让自己如虎添翼了。

真正的如虎添翼,上天入地。

“甲胄和大斧。”

李元丰微微低头,见甲胄中央一个古朴的风字,似鸟非鸟,似鼎非鼎,是一种古老的妖文,甲胄名为角风青神甲,斧头是裂仙斧。

角风青神甲和裂仙斧,是当年飞廉扬名的宝物。

到现在,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在天庭步步为营,到现在,真正扎下根基,开始收获了。”

李元丰念头一起,身上角风青神甲随心念变化,敛去锋芒,藏起鹿角,变得普通,他将裂仙斧背在身后,昂扬踏出殿门。

来到外面,往勾陈宫外去,在转过垂花游廊的时候,正好见到陶小玉和瑶池的女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两女压低声音,神情不停变化。

李元丰咳嗽一声,惊起两女,吓得她们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跳起,等看清楚是李元丰后,才扶了扶胸口,都翻了个小白眼。

“怎么走路没声音,吓人一跳。”

陶小玉跺跺脚,捋了捋垂下鬓角的青丝。

“有事?”

李元丰看了眼亭亭玉立的明巧,这个女仙可是来自于瑶池。

明巧听到这个,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别的人,压低声音,道,“我们瑶池的女仙去蟠桃园中摘蟠桃,结果蟠桃园的蟠桃上年份的都没有了,让娘娘很是震怒。”

明巧当日和陶小玉一起去捉弄过天蓬元帅,还和陶小玉在李元丰的七杀星君府邸中玩耍过,对李元丰并不陌生,继续道,“王母娘娘派去蟠桃园的女仙是被齐天大圣定住的,这次的事儿可能齐天大圣脱不了身。”

说完这句话,明巧和陶小玉齐齐看向李元丰,她们两个可都知道,齐天大圣孙悟空和眼前这位七杀星君交情不错,经常一起吃酒。

“蟠桃园的蟠桃不只猴子吃了,我都吃了不少。”

李元丰心中暗暗吐槽一句,面上却是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地道,“我虽和孙悟空交好,但他真胆大包天破坏天规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面容严肃,话语有力,看上去刚直不阿,不容人情。

“那就好。”

陶小玉可不知道李元丰的真实想法,见他表态,放下心来,然后又叮嘱一句,道,“真要齐天大圣有事,你切记公私分明。”

天庭,瑶池。

岚烟生光,桐花坠落。

细密染香,横浸人的法衣。

王母娘娘坐在高座上,听完手下七色女仙的话,手按玉如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且下去。”

“是。”

七个小仙女战战兢兢的,马上退下。

“摆驾。”

王母娘娘嘴角微微上勾,露出少许冷笑,旋即隐去,对身边的女史吩咐,道,“前往宝殿,见玉皇大帝。”

时候不大,王母娘娘来到凌霄宝殿,上了高台,和玉皇大帝相见,将蟠桃园一事说出。

“蟠桃园,”

玉皇大帝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作为天庭中最为尊贵的一对夫妻,一个是男仙之首,一个是女仙之首,他们肯定不像世俗的夫妻那样简简单单,其中的复杂,或许只有两个人才明白。当然了,在表面上,两个人最起码都表现出举案齐眉。

“朕记得蟠桃园已交给齐天大圣看管。”

正在此时,造酒的一班人,同仙官等来奏:“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大会,偷吃了玉液琼浆,其八珍百味,亦俱偷吃了。”

又有四个大天师来奏上,道,“陛下,刚才兜率宫传来话,太上道祖刚刚炼制的九转金丹留在兜率宫中,准备用来举行丹会,没想到被贼子偷走了。”

“太上道祖,”

听到这四个字,玉皇大帝目光一亮,旋即隐去,平声道,“太上道祖炼制的九转金丹可谓三界扬名,有转造化之能,罕有人见,珍贵非常,现在却被贼子盗走,这贼子倒是好福缘。”

话语中,似有深意。

最起码,大殿中的神仙们,有的听到这句话,真不知道是玉皇大帝是在称赞九转金丹的夺天地造化的难得,还是不为人知的讥讽。

反正言语模糊,让人浮想联翩。

听不懂的,自然不言语,听得懂的,则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

都是大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玉皇大帝摆了摆手,吩咐下人,道:“去齐天大圣府,问一问孙悟空的行踪。”:

“是。”

有天将风一般离去,又很快归来,重复齐天大圣府仙官的话语,道:“孙大圣不守执事,自昨日出游,至今未转,更不知去向。”

再然后,赤脚大仙又兆页囟上奏道:“臣蒙王母诏昨日赴会,偶遇齐天大圣,对臣言万岁有旨,着他邀臣等先赴通明殿演礼,方去赴会。臣依他言语,即返至通明殿外,不见万岁龙车凤辇,又急来此俟候。”

“看来我们这位齐天大圣嫌疑最高。”

玉皇大帝坐的很稳,吩咐灵官道,“去确认一下,不要冤枉了人。”

纠察灵官去的匆匆,来得更快,禀告道,“确实是齐天大圣所为。”

“召集群臣。”

玉皇大帝目光清冷,话语落下,钟声响起,听到钟声的各路神仙纷纷自宫殿中走出,前往宝殿。

第二三五章 大闹天宫有古怪 十万天兵下凡尘

李元丰听到钟声响,离开勾陈宫,他展袖如云,大步而行,身后的裂天斧隐在六重光晕中,寒芒环串,层层叠叠。

冷光乍阴乍晴,隐有阴绿,有一种寒意。

看一眼,似有大恐怖。

他在走廊中,正好听到有星落之音,簌簌的,坠开辉光,于是若有感应,抬头看去,等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得一笑。

来人不陌生,是个熟人,可当他见到李元丰,眉头皱起,冷哼一声,看上去非常不愉快。

“是东斗星君啊,”

李元丰仿佛对来人面上的不善根本没有看到,反而主动放慢步子,与东斗星君并肩而行,非常假假的说话:“我听到消息,好像瑶池的蟠桃宴出了乱子,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都是大怒啊。”

李元丰大袖摇摆,飒飒有音,吐字如吐珠一样,又快又脆,继续道,“我早提醒过星君,不要放松大意,出了差池,上下都没有面子。”

“哼,”

东斗星君面沉如水,心情糟糕至极,本来蟠桃宴出了问题,他就觉得颜面无光,现在又碰到这个幸灾乐祸的,简直要心态爆炸。

“可恨。”

东斗星君盯着李元丰,眼中要冒火,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都想要把眼前喋喋不休的家伙痛打一顿了。

“哈哈,”

李元丰见到不对付的人吃瘪,愈发高兴,他紧了紧身上的甲胄,大笑几声,抢先几步,来到凌霄宝殿。

“凌霄宝殿。”

李元丰来到天庭后,都是苦心经营,力求站稳根脚,到现在,第一次进入在三界中久负盛名的凌霄宝殿。

真的是,金门玉户,彩楼宝阁。

晶晶莹莹的光晕中,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雄赳赳,气昂昂的天兵天将侧立在两旁,身上有威严。

李元丰扫了一眼,就看向殿中最中央,在那里,曲柄华盖垂下,宝座稳稳,有两个人,正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即使凌霄宝殿中有各路神仙,但只要入殿中,这一男仙一女仙就是中心,光彩夺目,让人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

在李元丰的眼中,上面的两位若水中月,可望不可即,周匝是玄妙的力量,让人看得见,但又觉得非常之远。

可想而知,两个人的境界修为真的可怕。

“大闹天宫啊,”

李元丰想到电视剧西游记中的景象,孙悟空居然吓得玉皇大帝到了桌子下面,现在真的置身于凌霄宝殿,感应到恢宏而伟岸的力量,他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孙悟空纵然奇遇不断,但对上玉帝和王母这般人物,都是背着镇压的份儿。

“可大闹天宫,”

李元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即使有佛门的支持,天庭有人纵容孙悟空,可大闹天宫,总会让天庭的颜面受损,以玉帝和王母这般存在,岂能同意?

毕竟很多时候,提到天庭,就会想到两人,提到两人,就会想到背后的天庭,他们真正的气运相连,荣辱与共。

李元丰相信,孙悟空能够在蟠桃园中吃撑了蟠桃,能够在瑶池宝阁中肆意妄为,能够在兜率宫中吃到九转金丹,在提前安排的情况下,是能够实现的。

到底局限于一个小小的范围,只是损失天地奇珍。

说不得,在私下里,佛门会有补偿。

可要大闹天宫,损害的是天庭的威严和气运,难以估量。

佛门怎么补偿?

玉帝和王母愿意?

他们都是地主,而且力量超乎想象的地主啊。

“孙悟空的大闹天宫,”

李元丰眯着眼睛,念头起伏,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辛秘,绝不是西游记书或者电视剧中那样简简单单。

叮当,

在此时,有道童上前,敲响玉磬,清清脆脆的声音蕴含着一种难言的威严,弥漫下来,充塞于整个凌霄宝殿中,顷刻间,殿中的各路神仙都安静下来。

先有灵官出列,大声将孙悟空在蟠桃园监守自盗,然后大闹蟠桃宴和兜率宫的行为讲了一遍,说完后,退到一侧。

“都听清楚了?”

玉皇大帝居高临下,看向殿中的各路神仙,声音中蕴含着冷意,道,“当日朕念妖猴修炼不易,才召他上天庭为官,希望能去其野性,以后能有功于天地。可没有想到妖猴就是妖猴,野性难驯,不仅不思回报,还闯出这等弥天大祸。”

“太白金星,”

玉皇大帝声音一沉,若山岳压下,道,“你素来足智多谋,也是两次劝朕招降妖猴,给他一个机会,现在出了这般事,该如何做?”

“你教一教朕。”

声音平静,但落在太白金星耳中,却若惊雷炸响,他额头上立刻就有冷汗冒出,其他人不知道,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借题发挥的敲打啊。

以玉帝的强势,自然对自己私下和佛门的走动过于频繁不满意。

太白金星心里叹口气,有得必有失,没有办法,只能强打精神,认真应对,没有任何迟疑,道,“陛下已给妖猴两次机会,现在妖猴不知好歹,绝不可再纵容,正需雷霆手段,进行镇压,扫荡花果山,让天下知道天庭的威严。”

“嗯。”

玉皇大帝只是敲打一下,见太白金星上道,点到为止,道,“那依照爱卿之见,该派遣何人前去捉拿?”

“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上次出师不利,这次可让同门带队,将功补过。”

太白金星早有考虑,说的很快。

“李天王和三太子朕还是信得过的。”

玉皇大帝坐在上面,点点头,道,“不过妖猴猖獗,誓要将其擒下,为求完全,下去后,太白金星你再选人手,辅助李天王和三太子。”

太白金星连忙行礼,道,“陛下英明。”

“当然,”

玉皇大帝补充了一句,道,“若有仙卿想为天庭出力,主动下界求战的话,真要是能够建功,朕不会吝啬赏赐。”

“退朝。”

说完后,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同时起身,向后面走去。

领了玉皇大帝圣旨的太白金星召集了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还有五六个星宿,七八个雷部正神,再点齐十万天兵天将,要下界擒拿孙悟空。

这个时候,李元丰找了过来,主动邀请同行。

太白金星看了一眼,点点头,答应下来,因为主动求战的不只李元丰一个,还有其他天庭的仙宫。

众人齐了后,出南天门,下界去了。

第二三六章 一门四仙多羡慕 是道是佛心自知

李天王并哪吒三太子率领十万天兵下界,遥遥看去,盔明甲亮,戈戟生辉,大旗招展,旗面之上,勾勒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森森然的杀机,不可阻挡。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寒云层层,雷霆有音。

且说李元丰,端坐在一架星宫中,檐下清光如雨,稀稀疏疏,明月在身后,光滑如镜,照出台阶上的星痕。

他背负裂仙斧,眸子之中,转为阴绿,正在打量下界的大军。

“真有古怪。”

李元丰展目看去,顿时发现,在大军中的正神们,除去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四大天王,其他的人身上气机晦涩不定,不像真身。

玉皇大帝亲自下旨,擒拿孙悟空,居然敢有人出化身下界?

不由得,李元丰将目光投向跟托塔李天王在一起的太白金星,其他天庭正神可是这一位亲自邀请挑选的,看来其中猫腻不小。

“太白金星,”

李元丰用手敲着玉案,云染小窗,杯中有月,他目光冷冷,这位有不小名气的神仙在西游记前期中存在感很强,主动招安孙悟空,亲自下界邀请,以后在取经过程中也有出场。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太白金星,有图谋啊。

正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锵然之音激荡,若空谷鸣玉,四下回响,道,“七杀星君可在?”

李元丰听到声音,踱步到门户前,开门后,就见外面站有一人,是个少年人,梳着双环髻,用红绳扎起,身穿红肚兜,脖子戴莲花,腰系荷叶裙,顶上揪巾光灿烂,水合袍束虎龙纹,四肢腕上各套一箍环儿。

脚下的风火轮莹莹其光,焰明照身,愈发显得少年人肌肤如玉,晶透似莲,不染任何的尘埃。

“是三太子。”

李元丰见到外面的人,面上露出笑容,这可不是其他名声不显的天庭正神,而是留下诸多传说的哪吒三太子,什么大闹东海,什么剔骨还父,什么莲花塑身,等等等等,耳熟能详。

不过李元丰只是在前世的影像书本中知道哪吒,这还是来到西游天地后第一次打交道。

“兵器不错。”

哪吒看了眼李元丰背后的裂仙斧,笑了笑,道,“赶路有点闷,见你一个生面孔,就过来找你聊一聊。”

话语直接,没有遮掩。

“求之不得。”

李元丰欠了欠身子,将哪吒三太子让到飞宫中,然后拍了拍手,只见四下藤叶垂下,淅淅沥沥的星芒如珠子般涌动,然后落到地上,摇身一变,化为三五个三尺高的大胖娃娃。

胖娃娃们扎着羊角辫,穿着肚兜,赤着脚,也不会说话,只咿咿呀呀叫唤,它们看上去笨拙可爱,可手脚灵活,爬上爬下,收拾桌椅,准备茶和酒,还上了灵果仙桃。

很快的,星宫中,就有藤椅竹桌,香气氤氲。

李元丰招呼哪吒三太子坐下,开口道,“久闻三太子大名,第一次相见,敬你一杯。”

“好。”

哪吒是个干脆的性子,酒到杯干,非常痛快,道,“上一任七杀星君我打过交道,不如你有趣。”

“有趣,”

李元丰嘴角勾了勾,背后六重光晕微颤,阴翳一片,他看向哪吒脚下不离的风火轮,风火伴随,玄音清亮,有洞开虚空之感,显而易见是一件非同一般的宝贝。

再想到眼前这位三太子还有混天绫,火尖枪,乾坤圈,九龙神火罩,等等等等,真正的多宝童子。

毕竟在上一个***封神之战中,能够以肉身功德圆满的,只有金吒,木吒,哪吒,李靖,杨戬,韦护,雷震子,等等七人。

想一想,李家真是福缘深厚到可怕,七人肉身成仙,功德圆满,而李家一口四个,占一半还多,可怕啊。

自封神后,李家就在天庭做大,到现在,提到天庭,没有人会忽视李家。

“而且,”

李元丰可是知道,李家的两个公子,金吒在灵山胜地侍奉佛祖,次子木吒作为惠岸行者跟随观世音菩萨,李天王和哪吒在天庭,这一家四口,也是精彩。

“三太子,”

李元丰坐直身子,开口说话,道,“不知这次我们下界,能否大获全胜,擒拿孙悟空?”

“擒拿孙悟空?”

哪吒三太子背后的乾坤圈和混天绫交相辉映,如日月般齐齐放光芒,他略一沉吟,还是给了一个中距中规的回答,道,“只要天庭有心,一个猴头翻不起波浪。”

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听得模棱两可,一头雾水,但李元丰知道西游的大体剧情,再加上亲身在天庭中,有背景靠山透露出的零零星星的消息,现在的见识之深,虽然比不上真正布局的大能们,但在全局上有着无人能及的优势。

哪吒三太子的话语再隐晦,他都听得明白。

“三太子,”

李元丰想到一事,长眉挑了挑,问道,“当日你曾下界和齐天大圣孙悟空大斗一场,难道以三太子的神通无双,也拿不下孙悟空?”

李元丰现在修炼天妖道,一个不大好的地方就是,对于修道人的气机不敏感,很迟钝,除非像勾陈帝君,或者玉皇大帝,或者王母娘娘那种居于光阴之上的超绝境界有发现,对其他的,特别是身上有宝贝遮蔽气机的,分辨判断起来很困难。

对于眼前的哪吒三太子,李元丰只能够感应到对方战斗力不弱,有一种危险性,无法判断出是真仙境界,或者更高的天仙境界。

听到这个,哪吒三太子眉心剧烈跳了跳,闷声道,“孙悟空确实不弱,不太好对付。”

实际上,哪吒在心里非常复杂。

要不是孙悟空身上有佛门留下的至高佛印,对上这个,自己限于某种原因无法全力以赴,不然的话,以自己的手段,岂能让那个猴子这么猖狂?

两人说了一会话,哪吒告辞离开。

李元丰送到门口,目送哪吒三太子离去的背影,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虽然对方有异宝护身,让自己难以看出其具体的境界修为,但对方身上的那一抹佛意却让人印象深刻。

佛意,刻在骨子里,记在血肉间,不可分离。

看上去,有点古怪。

“血肉骨骼,”

李元丰皱眉想了想,蓦然间想到自己曾经听过多一段哪吒折荷茎为骨、藕为肉、丝为胫,叶为衣而使其重的故事,和封神演义上完全不一样。

难道自己眼前的哪吒的莲花塑身真的是来自于佛门?

李元丰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多,李家一门四人,不论李天王,金吒,木吒,哪吒,都不是简单人物,背景复杂,立场模糊啊。

第二三七章 前因后果 星官倒霉

夕阳下,花果山。

溪云聚山,竹根带水。

长记秋色日暮,山水如洗,晴空千里。

嫣红的色彩弥漫下来,平添三分妖娆多姿。

水帘洞中,画栋垂帘,涟漪泛金波,在上面,漂浮一个接一个的牛角大青樽,里面盛满琼浆玉液,品质之高,世间少有。

只是美酒中氤氲的香气,都结成烟霞,自成玄音。

一个豹子精闻到酒香,馋的口水直流,眼睛都睁大了,竖着手指头,称赞道,“大圣真是了不得,居然能够弄到这等美酒,俺一辈子见都没有见过。”

“哈哈,”

孙悟空大笑,这猴头从来不是个心机深沉的性格,而是开朗,大气,爽快,爱炫耀,闻言大喜,道,“这可是俺老孙自天庭中拿来的,是王母娘娘召开蟠桃宴,准备拿来招待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各路神仙们用的。”

“王母娘娘在蟠桃宴上用来招待群仙的酒?”

豹子精差点要把眼睛瞪圆了,目瞪口呆,即使是作为七十二洞的小妖王,常年居于花果山,但他也知道天庭和王母娘娘的无上威名。

“可不是,”

想到此事,孙悟空有点懊恼,他看向杯中酒,道,“俺老孙刚开始在瑶池中饱饮了一顿,喝得醉醺醺的,记得当时宝阁中琼浆仙酿中还很多的,没想到第二次去天庭,却发现剩下的寥寥无几了。”

孙悟空抓耳挠腮的,道,“只能拿一点下来让你们解解馋,恐怕喝不够了。”

在西游记书中,孙悟空第二次前往瑶池宝界,又盗取了不少琼浆仙酿,给花果山的猴子和七十二洞妖王痛饮,可在这个世界里,由于李元丰的出现,他跟在孙悟空第一次进瑶池的后面,大吃大喝,将琼浆玉酿化为自己晋升万化境的资粮。

小小的改变,造成现在的局面。

当然了,对于这个改变,孙悟空还是有点不高兴的,自家的孩儿们和七十二洞的小弟们酒都不够喝的。

“大王,”

花果山的老猿猴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这个大猿本来血脉就有混世四猴中通臂猿猴中的血脉,在巧合下,又被南海观世音附身后,这一附身,不只用来引导孙悟空,而且还给老猿带来了好处,让其耳聪目明,智慧渐长。

在整个花果山,就数老猿最智慧,他想到自家大王的动作,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劝说道,“大王行此事,天庭不会置之不理,早晚会发天兵天将讨伐我等花果山。以我之见,要早做准备。”

孙悟空别看修为不低,但自出世到现在,真的是诸多护佑,顺风顺水,再加上在花果山,在天庭,都是随心行事,真跟个热血少年人差不多,听到老猿的话,他只摆摆手,道,“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庭真要发兵,我等定然将其打回去。”

孙悟空看到洞中喝得差不多的酒,咬着牙,道,“把他们打回去,再打上天庭,像这样的灵酒仙酿,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大王说的不错。”

“大王说得对。”

“杀上天庭。”

“喝美酒,抢女仙,快快乐乐。”

众妖被孙悟空的情绪调动,整个水帘洞中,都充塞着不满的狂热。

话语刚落,只听一声巨响,惊雷在花果山上空炸响,一个接着一个,惊人的弧光弥天极地,蕴含着煌煌的天威,照彻四方。

风雷骤响,惨白的电光铺满整个花果山,有一种死亡的恐怖。

通臂老猿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看向外面,面容被惨白的雷光照耀,显得森然可怖,道,“肯定是天庭的大军来了。”

“哈哈,”

孙悟空没有任何畏惧,手一伸,如意金箍棒自耳孔中出来,轻轻一摇,落到掌中,他提着铁棍往外走,神情豪迈,大声道,“孩儿们,且去列队,随我见一见天兵天将。”

“杀。”

众妖的情绪高涨,杀意沸腾。

半空中。

托塔李天王率领十万天兵天将抵达,战旗如云,长枪如雨,覆盖周匝,寒气冲霄,何止万千丈,将四下都染上一层萧冷杀机。

萧杀,冷到骨子里。

李天王身披金盔金甲,威风凛凛,他手托宝塔,照耀百里,目光一动,看向水帘洞,冷哼一声,道,“何人去叫阵?”

“李天王,我等兄弟前去。”

李元丰走出飞宫,循声看去,发现请命的几个人正是被太白金星招来的几个星官,而且有意思的是,看上去不是正身。

“不是正身,”

李元丰目光幽幽,这样的人自己都能够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孙悟空对付他们也不困难啊,真的是西游记中,很多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戏。

“嗯。”

托塔李天王点点头,摆摆手,道,“你等为先锋官,先去会一会妖猴。”

“遵命。”

几个星官点齐天兵天将,哗啦一声,自半空中落下,到花果山上,然后排兵列阵后,大声叫阵,道,“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降你这造反的大圣。快快来归降;若道半个‘不’字,连你整个花果山上下无数猴精一概遭诛!”

声音如打雷一样,非常响亮。

“嗯?”

孙悟空听到这句话,雷公脸上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浑身血液沸腾。

事实上,本来因为第二次上天庭盗取灵酒见到寥寥无几,心情有点郁闷,再加上刚才在水帘洞中众人大喊大叫,火上浇油,让猴头的情绪暴涨。

再听到几个星官的话语,马上燃烧起来,有兴奋,有愤怒,有狂热。

在这一点上,和西游记原著中孙悟空见天庭天将来,却依然要在水帘洞中吃酒是不一样的。

孙悟空根本不用什么独角鬼王领帅七十二洞妖王打前锋,而是径直提着如意金箍棒,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而等孙悟空走到外面,看到星宫等人领着天兵天将已经将门口堵住,直接拎起如意金箍棒,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星官,大声喝道,“尔等毛贼,这般猖狂,找死。”

金箍棒落下,砸在最前面躲闪不及的星宫身上,一声惨叫传出。

第二三八章 七杀星君大战齐天大圣

李元丰站在半空中,目中呈现星辉,下澈澄明,照出水帘洞前的景象,只见自里面出来的孙悟空头戴金盔,身披宝甲,足下靴子,手握如意金箍棒,杀气腾腾,威猛不凡。

这个猴头挥舞金棒,一下砸在最前面的星官身上,蛮横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爆发,直接将这个倒霉的星官砸成满地的星芒。

是的,漫天飞舞的星芒,似萤火虫一样,千千百百,乍明乍暗。

每一个,都呈现六角星,映出星官的面容。

看样子,聚散变化,想要恢复。

“休想!”

孙悟空再起一棒,奋起凶威,携带巨力,一棒定音,全部湮灭。

“这个,”

李元丰人在飞宫檐下,冷光斜斜,烟雨暗影,他看到这一幕,微微有点惊讶,不只星官的化身被干脆利索地被灭,同时也惊讶于孙悟空战斗力的提升。

蟠桃园的蟠桃,瑶池中准备的仙酿宝食,兜率宫中的九转金丹,每一项都是天地奇珍,世所罕有,全部被孙悟空吞下,没有白吃的。

而且李元丰还知道,孙悟空现在的力量只是一部分,待在兜率宫中的八卦炉中走一遭,百炼成钢,才可将所有收获聚于一炉,脱胎换骨,完美无瑕。

“气运之子,真不能比。”

李元丰想到自己只不过蹭了点,就积蓄够冲击万化境的资粮,要是把孙悟空的这一波机缘全给自己,那说不得连宇空境都能尝试冲击一下了。

“不过现在这个猴子有点暴躁啊。”

李元丰见到孙悟空两棒锤杀一个星官后还不罢休,手中金箍棒挥舞,力拔山兮,又将一个星官打得支离破碎,惨叫连连。

孙悟空自学艺归来,已经有了真仙的战斗力,再加上手中的至宝定海神针或者说如意金箍棒,珠联璧合,能够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而经过天庭一行,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至于孙悟空的真实战斗力,李元丰都拿不准。

不过眼前事,反正星官们是吃了大亏,他们本就不是真身下凡,又无法得到天庭权限的加持,碰到刚猛无双的孙悟空,一个接一个被锤爆。

“好惨啊。”

李元丰看得清清楚楚,有点纳闷,这和西游记剧本中不太一样,当然了,他还不知道,发生这一切还是他自己引起的蝴蝶效应。

他蹭了孙悟空的机缘,却害得几个星官丢了化身分身。

“猴王果然骁勇。”

托塔李天王稳稳当当站在高台上,目中激射出两道神光,看得清楚,他对于孙悟空上来就发狂一样的表现也有点惊讶,不由得看了眼身前的太白金星。

在场中,太白金星是最尴尬的。

要知道,星宫的星官们是他招来的,而且明里暗里点出,会是轻轻松松的一趟,不用真身出行,可没有想到,刚到花果山就被猴子一棒一个消灭掉。

天庭上的星官正神们可不都是真真正正凭借自己修炼晋升的真仙,不少的只是天庭中的仙人,有不小的局限性,一旦化身或者分身被人灭杀,要想恢复,非常困难。

自己回去后,恐怕又一番扯皮。

想到这,太白金星扫了一眼其他自己寻来充数的神仙们,果断地对托塔李天王道,“李天王,猴头厉害,还是速速让三太子领着四大天王齐齐上场吧。”

三太子和四大天王是玉皇大帝点名的,都真身下凡,而且神通广大,手中法宝不缺,是一等一的战斗力,不是花架子。

“当然了,”

太白金星看了眼李元丰等,继续道,“自愿下界来建功立业的,更要放出去了。”

托塔李天王点点头,吩咐一声,哪吒三太子为首,领着天兵天将,冲了下去。

“杀。”

哪吒三太子脚蹬风火轮,肩挎乾坤圈,背后混天绫,手中持火尖枪,身上荷叶裙摇摆,看上去面如傅粉,白白净净的,但这一爆发,惊人的力量升腾,若银河落九天,轰然砸了下去。

哪吒三太子是肉身成仙,修炼的法门和孙悟空,杨戬等人相似,都是注重于肉身,喜欢近身搏斗,当然了,他手中的法宝之威,不容小觑。

不过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和大部分玄门人多依靠神通和法宝作为战斗手段不一样,三太子绝大多数是贴身肉搏,只有关键时刻使用法宝,或出其不意,或一锤定音。

至于四大天王,则就是现在玄门中很多人的战斗方式,他们祭出各自的法宝,或是宝伞,或是琵琶,飞剑,花貂,全部气势汹汹,冲向孙悟空。

这四大天王,得封神而入天庭为官,这么多年来虽得到天庭气运滋养,修为有所提升,但进步速度远远比不上哪吒等肉身成仙者,一身的战斗力大多数在法宝上。

“哇呀呀,”

见到这么多人冲过来,孙悟空不惊反喜,战斗意念再次提升,他身子一摇,身上的毫毛飞起来,落地之后,化为一个接一个的猴子,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嗷嗷嗷叫着,对上扑过来的天兵天将。

“这一手厉害啊。”

李元丰第一次见孙悟空用身上毫毛成分身进行战斗,这一手真让人羡慕,完全不惧群战,简直开挂一样。

这是天赋异禀,别人想学都学不到的。

“果然,”

李元丰刚开始之时,并没有加入战场,而是游离于外,进行观察,正所谓身在局外,才能看的清楚,他敏锐发现,哪吒动手的时候,似乎有一种顾忌不只很少动用自己的法宝,而且看上去未施展全力。

至于四大天王手持法宝,步步为营,打得很保守。

五个人围住孙悟空,看他们的样子,不太像要将之擒拿,反而打得不紧不慢,似乎在帮助孙悟空吸收自己这一段时间吞噬的奇珍。

“这是他们的目的?”

李元丰想了想,不再犹豫,进入场中,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实力是忽高忽低,忽低忽高,真的像迷一样,现在有机会,正好看一看孙悟空真正的实力。

李元丰自背后拿出裂天斧,大喝一声,冲孙悟空过去。

第二三九章 激起怒火战意酣 法天象地逞威能

“是你。”

孙悟空手持如意金箍棒,向上一挑,拨开迎面而来的裂仙斧,待他看清楚李元丰的面容,不由得又惊又怒。

“孙悟空,”

李元丰拎着裂仙斧,念头一起,角风青神甲覆盖在身体表面,遮住面容,特别是头上长出峥嵘而古怪的犄角,像是鹿角一样,高有两丈,枝枝丫丫,呈现出青色,风色在上面徘徊,来去不定,他眸子都被挡住,只射出两道幽光,森森然,若深渊中的注视,道,“你胆大包天,违背天规,本星君奉玉帝旨意,特意前来擒拿于你。”

李元丰的声音冰冷,弥漫着杀伐之气,半点不见以前一起吃酒的亲热,道,“你现在束手就擒,负荆请罪,随我前往天庭,或可饶你一命。要是再冥顽不灵,负隅反抗的话,小心性命不保!”

话语铮然如铁,杀机似孔雀开屏一样,向周围扩散,和石色树意碰撞,圈圈层层,层层晕晕,一片霜白。

李元丰的话听上去很绝情,看上去翻脸不认人,特别落在向来好交朋友,大大咧咧的孙悟空耳中,更是让他暴跳如雷,眸子喷火。

这个猴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好你丑鸟,当了几天天官就只有玉帝老儿了,今天俺老孙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孙悟空大喝一声,抛开哪吒三太子,身子一纵,已到了半空中,然后兜头一棒,砸向李元丰,道,“吃俺老孙一棒。”

这一棒携带着孙悟空的无尽怒火,当头打来,周匝虚空都浮现出涟漪,呈现出少有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吞入其中,蕴含大危险,大恐怖,大杀机。

见此威势,连四大天王都下意识收起自己的法宝,免得受到损害。

“来得好。”

见到凌空下击的一棒,李元丰不惊反喜,双目中神光更盛。

他这么说并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而是有意为之。

其一,见识一下孙悟空的真正实力。

正如上文所讲,孙悟空在西游记中的实力忽高忽低,让人琢磨不定,现在是个好机会。而且李元丰晋升到万化境后,也想测试一下自己掌握的力量。

要知道,天妖道的境界划分,比起玄门来讲,是略显粗糙和模糊的,其对等的在很大程度上是战斗力。

其二,助孙悟空一臂之力。

李元丰看得清楚,他们一行人下界来花果山,很可能不是捉拿孙悟空,而是帮其融合在天庭吞下的各种天地奇珍,只有在真正的战斗中,才可尽快吸收,化为己用。

正因为以上考虑,熟知孙悟空性格的李元丰才会故意挑衅,彻底激怒孙悟空,让其全力以赴,战个痛快。

至于这样会让李元丰经营的和孙悟空的关系破裂,对于这个,李元丰并不太在意。

孙悟空的性子跳脱,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待怒气消了,以后真有心,从新再来就是了,保证照样可以称兄道弟,吃酒喝肉。

再说了,真要不行,也无所谓,反正孙悟空马上就要大闹天宫,然后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再出世的时候已经头戴紧箍咒,不再是现在这样嬉笑怒骂热血赤诚的齐天大圣,而是成了一路上降妖除魔的取经人。

到时候,恐怕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元丰不需要和那样的孙悟空称兄道弟,只要心中有数,将欠下的孙悟空的情分还给对方即可。

所有念头一闪即逝,李元丰踏前一步,不躲不避,双臂微微抬起,裂仙斧自下而上,恍若雷霆,惊似游龙,迎了上去。

轰隆隆,

两种霸道至极的力量碰撞在一起,余波顿时蔓延开来,像是蜘蛛网一样,细细密密的,何止千百丈,看上去触目惊心。

剧烈的声音传出,离得近的天兵天将一个猝不及防都被震晕过去,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在地上。

“七杀星君,”

托塔李天王诧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宝塔轻轻一转,迸射出千百的光,将地上昏迷的天庭兵将收起来,他看向场中,眸中饶有兴趣。

对于孙悟空,托塔李天王知道的比很多人都多,这一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肉身强大到超乎想象,又得到神秘传授,再有佛门有意识地推动培养,最起码,在肉身搏斗方面,堪称强大。

即使在人才鼎盛的天庭中,能够不动用法宝,有这样强横的肉身斗法能力的,都不多。

可现在这个七杀星君,能够与孙悟空争锋,真不容小觑。

“孙悟空,”

李元丰感应到自裂仙斧传递到双臂上的碰撞余力,被自己手臂和甲胄抚平,依然有一种电击的感觉,可想而知孙悟空的巨力,他大声道,“力量倒是大了不小,再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李元丰说完后,身子一摇,看上去凭空拔起,手中裂仙斧高高举过头顶,没有任何的花哨,直接劈下去,简单到粗暴。

“给我开。”

孙悟空当然不会后退,如意金箍棒迎上去,又一声大响,神兵利器对神兵利器,力量碰力量,两个人完全是硬碰硬,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李元丰和孙悟空打到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李元丰感应到自己晋升万化境后体内天妖精血的跃动,知道自己选择没有错,天妖之路,本来就要在战斗中认清自己,于是他大喝一声,身子化为万丈高,两只手,握住裂仙斧,左右上下,任意劈砍,气势惊人。

“且看俺老孙手段。”

李元丰打地痛快,孙悟空更是舒服,他明显感应到,在硬碰硬的战斗中,自己体内有源源不断的气机流转,像是冬眠后自惊蛰中醒来,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上升的变化,在这一刻,他都没了怒火,只有一个念头,打败对手。

“法天象地。”

孙悟空吐字如雷,施展神通,同样化为和李元丰一样,高有万丈,头如山岳,狰狞非常,如意金箍棒挥舞之间,驱散雷霆风云。

第二四零章 观世音和玉帝的暗斗 惠岸前往灌江口

南海,珞珈山。

林前月落,紫竹竿竿。潇潇雨色积蓄在上,沉下枝叶,摇摇摆摆。风一吹,满地碎玉,和石色辉映,有无暇之光。再仔细看,就会发现,梵音佛唱,自林中传出,时不时有舍利莲花之相,氤氲香气,经久不散。

正是观世音道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所在。

少顷,这位在天界和地仙界两界都留下诸般传说的菩萨踱步出来,眉如小月,眼似双星,手托羊脂玉净瓶,斜插柳枝,郁郁生机自成玄音,相互激荡。

她展开玉手,看完上面的传书,细眉蹙了蹙,看向天庭方向,幽幽叹息一声,道,“在天庭中,玉皇大帝还是强势啊,要是不顺他的心意,恐怕以后又生波澜。”

观世音在林前踱步,裙裾扶苏,环佩叮当,虽然佛门势大,在这一纪元中有不可阻挡的姿态,但天庭是绕不过去的坎儿,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没法反客为主。

“那就走一遭吧。”

观世音想了想,念头一起,就有惠岸行者自潮音洞中出来,准备好宝辇云车,径直来到跟前,行礼道,“菩萨,可要前往天庭?”

“嗯。”

观世音点点头,答应一声,然后轻轻一笑,对惠岸行者道,“你也跟我走一趟,正好见一见你的父亲和兄弟。”

惠岸行者低了低头,对于自家父亲,他还是有感情的,至于那个不省心的弟弟,真不想见到。

路上无话,这一日,观世音菩萨和惠岸行者来到天庭。

当然了,观世音菩萨来天庭的说法是要参加蟠桃宴。

“菩萨,”

赤脚大仙正站在一垂阴月亮门前,绿萝盘在左右,生机盎然,见到观世音过来,连忙道,“菩萨来的正好,正好跟我一起去见玉帝。”

“大仙,”

观世音在外行走,玉颜上常年挂着无法挑剔的笑容,见赤脚大仙焦急的样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且走且说。”

赤脚大仙在路上将孙悟空偷吃蟠桃,破坏蟠桃宴,甚至盗取兜率宫中的九转金丹之事讲了一遍,道,“太白金星,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已下界擒拿妖猴,可迟迟没有建功,玉皇大帝正在发火。”

赤脚大仙声音不大,压得有点低,恰好能传到观世音的耳中,道,“当日巡守蟠桃宴的人都被玉帝怒火迁怒,受到处罚,”

赤脚大仙看了眼跟在观世音菩萨跟前的惠岸行者,目光眯了眯,道,“再继续下去,恐怕刚才下界的太白金星,李天王等人,也得受到处罚。”

观世音玉颜上有笑容,心中却冷冷哼一声,玉皇大帝真是整个天庭最会表演的人物,他这般明明白白的震怒,就是杀鸡儆猴,敲打的是佛门之人。

玉皇大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佛门的人赶紧过来,处理掉孙悟空的事儿。

时候不大,观世音到凌霄宝殿,见到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坐在高座上,身侧鹤烟袅袅,凝而不散,展成一幅画卷,冉冉向上,见到观世音前来,他点点头。

“见过陛下。”

观世音菩萨打了个稽首,在莲花宝座上坐下,垂髻如云,目有智慧,身上沐浴佛光,层层叠叠,在凌霄宝殿中,都有自己的格局。

“陛下,”

观世音展颜一笑,仿佛将殿中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声音清脆,若竹叶间的轻语,道,“不知为何事生气?”

“让菩萨看笑了。”

玉皇大帝坐的稳稳当当,说着话儿,道,“只不过捉拿一个妖猴,结果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结果,让天庭颜面何存?让朕颜面何存?”

玉皇大帝的声音如黄钟大吕一般,四下回响,道,“真是不像话!”

观世音菩萨垂下眼睑,知道眼前这位是在指桑骂槐,分明在说佛门让孙悟空闹腾的太厉害了,这样下去会有损天庭的威严,非常不像话,要是再不收拾好,自己就不客气!

话语中的威胁,让任何人都不能小觑。

观世音菩萨坐直身子,缨络垂珠翠,香环结宝明,她知道,给孙悟空制造的声势和进行的打磨已经足够了,要再坚持,惹得玉皇翻脸,对座上的这一位以及佛门都是有害无益。

明白人,就适可而止。

“陛下不必动怒。”

观世音菩萨自从得到消息后就有所思量,现在见到玉皇大帝的演戏,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应对,道,“孙悟空确实骁勇,并不是李天王等人不努力,贫僧向陛下推荐一人,定可降服孙悟空。”

“哦。”

玉皇大帝听了,所有的怒色似乎一扫而空,他目光横过来,问道,“不知菩萨举荐何人?”

观世音菩萨手托玉净瓶,不紧不慢说话,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见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

“杨戬,”

玉皇大帝当然对其不陌生,至于外甥一说是杨戬在某一世转世的时候和自己的关系,也就那样,对方可不会因为这个就完全倒向自己,人家是有根底的。

玉皇大帝想了想,道,“既然菩萨推荐他,那就待朕下一份诏书,然后余下的菩萨接手吧。”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观世音既然举荐杨戬,佛门肯定有他们的安排。

其中的交易,懒得去猜。

反正早早把猴头捉上天来,让闹剧早点结束为好。

“嗯。”

观世音菩萨答应一声,见诏书一成,吩咐身前的惠岸行者,道,“你随大力鬼王前往。”

在天庭的众神仙中,杨戬的肉身之能真的是数得上,八九玄功的大名,凡是有资格知道的都了解其玄妙。

让杨戬出马,能够补上孙悟空一环,且能够降服。

“认真去办。”

玉皇大帝说完,摆摆手,宣布退朝。

观世音菩萨留在天庭,看样子去瑶池去了。

至于惠岸行者和大力鬼王两个人联袂下界,去灌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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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大名鼎鼎三只眼 架鹰纵犬是杨戬

惠岸行者和大力鬼王驾驭祥云,来到灌江口,展目看去,就见江水滔滔,横无涯岸,日月出于其中,壮观磅礴。

再仔细看,有一庙宇俯瞰大江,万水来朝,氤氲天青。

檐影悬空波,层塔听涛声。

秋下松门开,檀香沾人衣襟。

即使隔得很远,都有一种宏大气象,扑人眉宇,让人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失礼。

“真君庙宇。”

惠岸行者皮肤白皙,背后重重佛理光晕,照耀四下,他本是在封神战后肉身成仙的人物,后来转投佛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自然然占据主导,对大力鬼王道,“我们下去吧。”

大力鬼王知道两人的差距,唯惠岸行者马首是瞻。

两人刚落下,就见门户一开,自里面走出一人,披甲悬剑,眉生竖纹,有咄咄逼人的姿态,他出来后,见到两人,微微敛去锋芒,道,“见过两位,真君已在殿内等候,请随我来。”

“请带路。”

惠岸行者面带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杨戬的小兄弟,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下人。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神庙中央,惠岸行者一眼就看到了正负手而立的二郎神杨戬,他头戴三山飞凤帽,身披淡鹅黄甲胄,腰挎弹弓,仪容清俊,双耳垂肩,背后三尖两刃枪,寒光闪闪。

听到脚步声,二郎神杨戬转过身,额头的第三只眼有奇异的光,似乎能够照出日月星辰,看向惠岸行者和大力鬼王。

“真君。”

大力鬼王手捧圣旨,见香案已摆上,宣旨道,“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乱。因在宫偷桃、偷酒、偷丹,搅乱蟠桃大会,见着十万天兵,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曾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高升重赏。”

“谢恩。”

杨戬微微躬身,吩咐自家兄弟将圣旨接过,放到香案上,然后对大力鬼王道,“知道了。”

“真君,”

大力鬼王见杨戬的样子,有点焦急,道,“形势紧急。”

二郎神杨戬听了,目光一冷,立刻将大力鬼王要说出的话压了下去,这位天庭的使者不由得看向惠岸行者。

“杨道友,”

惠岸行者面带笑容,和杨戬打招呼,两个人当年在封神大战中并肩作战,交情深厚,即使以后惠岸行者投身佛门,但关系没有断。

实际上,佛门和道门远没有外人看上去那样的对立。

“道友,”

对惠岸行者,杨戬就没有对上大力鬼王的冷淡,他点点头,道,“你久在南海,很长时间没来我这里了,我们兄弟一起喝两杯?”

大力鬼王听了,看了眼案上的诏书,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神色,这真君的脾气真名不虚传,明明玉皇大帝旨意中让他尽快动身,但他却充耳不闻。

不过大力鬼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惠岸行者跟来的意思,索性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我们以后再叙。”

惠岸行者早有准备,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道,“这是观世音菩萨让我转给道友的。”

“观世音菩萨,”

杨戬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看向惠岸行者,好一会,才接过来,展开一看,面色变幻了几次,然后合上书信,对惠岸行者道,“这个孙悟空,还真是厉害。”

惠岸行者继续笑,他没有看书信的内容,但显而易见,为让眼前这位真君出马,菩萨或者佛门肯定有所付出。

听对方的口气,付出的还不小。

“孙悟空啊,”

惠岸行者常年跟随观世音,知道自家的菩萨对其的看重,但除此之外,知之甚少。

对于孙悟空,惠岸行者谈不上羡慕。

因为他经历过封神,见识很多,当年的姜太公在封神时候何等意气风发,诸般护佑,但封神一过,大潮过去,下场还比不上自己等人。

大运,大任,身不由己。

在此时,二郎神杨戬唤来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道,“收拾一下,前往花果山。”

“遵命。”

众人答应一声,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径至花果山。

半空中,飞宫里。

灯悬莲花,宝结珠网。

星芒坠落到地面,叮咚有声。

李元丰坐在云榻上,背后六重光晕运转,他神情平静,目中有智慧的光,正在想着最近两日和孙悟空斗法的景象。

他们两个人都是走的肉身的路子,没有法宝,不用神通,完全神兵利刃对神兵利刃,力量对力量,相互轰击,针锋相对。

到最后,结果显而易见,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个猴头进步不小啊。”

李元丰心中隐隐有一点压力,虽然他是以人身对上的孙悟空,自信要是真显示出鬼车真身可以将孙悟空击败,但他同样知道,自己的修为在短时间内不会大幅度提升,可孙悟空马上又有一次大机缘。

用不了多久,猴头就会再次上天,然后被扔进八卦炉里,不仅是练出了鼎鼎大名的火眼金睛看,而且肉身稳稳当当上一个大台阶。

“不能懈怠。”

李元丰垂下目光,返照自身,在和孙悟空硬碰硬的斗法中,他对于自己的万华境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虽然比不上那种滴血重生的不死之身,但强横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依然是杀手锏。

再说了,李元丰抚着裂仙斧,自己的这兵器或许比不上如意金箍棒,可身上的角风青神甲却要高过孙悟空的甲胄一筹,这次斗法也没有动用。

“嗯?”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若有所觉,抬头向外看去,这个感应,不是灵机牵引,纯粹是强大到非常的肉身前来,那种纯粹劲儿,非常少见。

李元丰顺着感应看过去,就见半空中出现一朵祥云,祥云之上,站着一个三只眼的青年人,腰间挎弹弓,手持三尖两刃刀,肩膀上停着一只神骏的飞鹰,至于脚下,卧着一个看似懒洋洋的哮天犬。

“二郎神杨戬。”

形象太过鲜明,李元丰一眼就认了出来。

第二四二章 七杀星君见二郎神 七十二变化显神通

“灌江口的三只眼,”

李元丰看向立在祥云上仪容清俊的杨戬,二郎神他头戴三山飞凤帽,玉带团花八宝妆,肩上飞鹰,脚下哮天犬,手中三尖两刃刀冷光如水,照彻四方,真的是英武俊逸,顾盼生辉。

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听到声响,自大阵中走出,见到杨戬。

“杨兄,”

哪吒三太子脚踏风火轮,腰间荷叶裙层层光晕,腕上的宝环发出清音,眉宇间满是喜悦,道,“你怎么来了?”

“贤弟,”

杨戬将三尖两刃刀收在身后,腾出手来和哪吒三太子见礼,同样面上带笑,有一种真诚,两个人自封神时候就相识,共患难,同富贵,意气相投,关系很好。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孩儿,”

在同时,托塔李天王见到惠岸行者木吒,问道,“你从何而来?”

“父亲,”

惠岸行者脚踏宝莲花,寸寸金光乍现,照的他愈发面如傅粉,唇红齿白,道,“我随观世音菩萨去天庭参加蟠桃宴,正好听到妖猴的事情,于是玉帝和菩萨有意让二郎显圣真君出马,前来降妖。”

“显圣真君神通无双,罕有敌手,有他出战,十拿九稳。”

李天王听到观世音菩萨亲自举荐二郎神,垂下眼睑,手中的宝塔檐垂宝珠,隐有丹色,他同样有点不耐烦,希望早早结束。

李天王见杨戬和自家三子寒暄完毕,于是径直向前,对杨戬,道,“显圣真君,妖猴正在水帘洞,我们如何处置?”

“李天王,”

杨戬扶了扶自己的飞凤帽,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幔了顶上,只四围紧密,让我赌斗。若我输与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勿走了他。”

“那就一切拜托真君了。”

托塔李天王点点头,乐得清闲,道,“只待真君凯旋而归。”

“嗯。”

二郎神杨戬刚要说话,目光一动,正好看到自飞宫中走出的李元丰,背后的六重光晕中隐有惨绿,在光芒中,古朴的斧头似乎盘踞上了岁月古铜的纹理,变得厚重非常。

他长眉挑了挑,用略显惊讶的声音问道,“这一个是哪一位?看上去有点面生。”

“见过二郎显圣真君。”

李元丰昂然向前,不卑不亢地和二郎神杨戬见礼,道,“小神乃天庭新上任的七杀星君。”

“七杀星君,”

二郎神杨戬微微一笑,他额头的第三只眼中有一种莫名的色彩,似乎能够洞彻李元丰体内引而不发的恐怖力量,道,“只七杀星君就如此了得,要擒拿妖猴的话,恐怕一个星宫南斗部就可以了。”

李天王听到这句话,补充一句,道,“要不是七杀星君这几日能够挡住妖猴,我们十万天兵得丢不小的面子。”

“真君说笑了。”

李元丰面对眼前的二郎神,同样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玄门八九玄功的厉害,可想而知,他极力敛去面上的凶戾,看上去温和,道,“小神也就勉强在妖猴面前支撑,只有真君出马,才可擒拿妖猴,让妖猴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知道天庭威严不可违背。”

杨戬又看了李元丰一眼,没有多说,反而招呼自家兄弟,道,“我们走。”

他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分付众将,紧守营盘,收全了鹰犬,众草头神得令。

二郎神杨戬手提三尖两刃刀,大摇大摆地来到水帘洞前,一眼就看到高高竖起的大旗,旗面招展,上面四个字分为夺眼: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二郎神杨戬看到这四个字,眉头跳了跳,对自家兄弟,道,“起个这么胆大包天的名号,还能被天庭任职,真是有意思啊。”

说完后,杨戬面上的讥讽敛去,从容地道,“去叫阵吧。”

有一人出列,站在水帘洞前,声音如破锣一般,大声道,“洞里的妖猴,出来受死!”

“又有人叫阵。”

孙悟空正坐在水帘洞的宝座上,运转体内的力量,感应自己身体的变化,最近他跟李元丰一阵死斗,将前一段时间吞下的精华逐渐吸收,让自己肉身再上一个层次,进步很大。

这个猴头大大咧咧,看上去有点傻白甜,但在战斗天赋和修炼天赋上都独一无二,超乎其类,拔乎其萃。

实力的长进,同样让孙猴子心情愉悦,恨不得天天大战。

此时听到外面的声音,孙悟空用最快的速度戴盔披甲,拎着如意金箍棒,像螃蟹般出去,见到二郎神杨戬,特意在对方第三只眼上多了几眼,笑嘻嘻地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呔,”

杨戬还没说话,他的兄弟受不了,一个人跳出来,指着孙悟空,道,“你这猴头有眼无珠,我家大人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

“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那七杀星君丑鸟出来。”

孙悟空在天庭游荡的时候,喜欢吃酒交朋友,倒是听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八卦,不过对于杨戬,他也只知道其一世的情况,对于其真正根底不明。

“猴头,过来受死。”

二郎神杨戬才不跟孙悟空废话,他脚下一踏,凌空而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斩出,直奔孙悟空的猴头。

“让俺老孙看看你这玉帝老儿的外甥,凭裙带关系当官的毛神有什么本领?”

孙悟空不是牙尖嘴利,而是习惯性黑人,手中金箍棒一扫,迎上去。

“精彩。”

李元丰站在云端,看得清楚,从开始的拼斗,到都是法天象地,到最后,是七十二变化。

第二四三章 功德之宝金刚琢 小改剧本还因果

李元丰看得清楚,孙悟空和杨戬,一个心高欺敌美猴王,一个劈山救母真二郎,斗在在一起,格外激烈。

到最后,居然开始神通变化,或成树,或化石,或成垂翼天雀,或变草丛恶鹰,真的千变万化,令人目不暇接。

那种相生相克,咫尺之间,蕴含杀机。

“真个精彩。”

李元丰目不转睛,他鬼车真身强大无匹,但这一手七十二变神通却真的不会,现在看在眼中,空有羡慕的份儿了。

李元丰观察下面,自己当日帮助孙悟空自四海龙王手中敲诈来的甲胄要比原著中好上一大截,要不然的话,孙悟空恐怕要败了。

不过即使这样,以二郎神杨戬的本事,孙悟空也支持不了太久。

“还得八卦炉中走一遭啊。”

李元丰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孙悟空只有经过八卦炉的淬炼,才能百炼成钢,再上一个台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这个时候,说璞玉过分了点,但真的东拼西凑。

正在李元丰胡思乱想,突然间,天穹上,云光一开,一点晶芒浮现,初始之时,只是星火一般,须臾之后,千百瑞彩,万种宝气,纷至沓来,托举出一个圈子。

圈子自九天落下,蕴含亿万玄音,功德宝气流转是,生生不息,径直砸向孙悟空。

“金刚琢,”

李元丰亲眼目睹,玄音入耳,隐隐间,紫青东来三千里,不可阻挡,稍一回想原著,就明白此宝的来历。

金刚琢,大名鼎鼎,据说是老子出关化胡承载功德之宝,玄妙无双,是一等一的至宝,已经超乎一般的法宝范畴。

“天庭兜率宫中的那一位到底是谁?”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虽然西游记原著中提到老君,可据他来到这个世界所知,再加上在天庭待过一段时间,天地圣人自封神后早就不履凡尘,断然不会有在天庭的可能,即使化身或者分身都不可能。

可兜率宫中的那一位能够炼制九转金丹,又手持金刚琢,肯定是圣人门下,又是哪一位大能?

想一想,老君门下,虽人不多,但都福缘深厚,道行惊人,没一个简单角色啊。

天庭,南天门。

云横窗前,晚花映辉。

烟霞敲门外,松风留齿痕。

翩翩鹤舞清亮,连绵而来,层叠如画面。

观世音菩萨坐在莲座上,裙裾摇摆,手托羊脂玉净瓶,斜插的杨柳枝儿弥漫着生机,浓得化不开。

她目光之中,佛轮如日月,虚空在其中,似乎不存在一样,看向花果山方向,见金刚琢似缓实疾,已经落下,晕晕的赤金之色,玄音清越。

这位菩萨赞叹一声,道,“功德之宝,真是非凡。”

坐在另一侧是个道人,就是在兜率宫中留下九转金丹的人,他身上的气质沉凝如水,又似阴阳,深不可测,他的面容在青年,中年,老年,不停变化。

道人听到观世音菩萨的话,声音平平静静,若古井不波的水,道,“菩萨的羊脂玉净瓶也不差。”

“不敢和圣人功德之宝相比。”

观世音菩萨看下下面,见金刚琢往下,马上落到孙悟空的头上,道,“这猴头挨这一下,也是机缘。”

道人笑而不语,金刚琢功德之宝,可不是只打人用的。

另一边,同样是高阁。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坐在上面,庆云高举,祥云层层。

王母娘娘看向花果山,开口道,“很快就结束。”

“嗯。”

玉皇大帝点点头,眸子沉沉,道,“佛门的人倒也是知趣。”

“那是自然。”

王母娘娘嫣然一笑,高贵华丽,道,“他们最会把握尺度。”

再拖下去,天庭威严受损。

自己或者玉帝都会不满,现在结束,恰到好处。

“陛下,娘娘,”

纠察灵官突然上前禀告,道,“属下检查之时,见到当日在瑶池宝阁中生事的,不只孙悟空,还有一人。”

玉皇大帝和云母娘娘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惊讶,令纠察灵官上前,交上宝鉴,镜面之上,彩云冉冉,旋即隐去,恢复澄明,定格在那一日的景象。

镜光中,确实有一人,跟在孙悟空后面,也在不停吃喝。

只是镜光再转,却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两个人拨动了下镜光,也是看不清楚,再次对视一眼,心中有数,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肯定是天庭中的熟人们。

因为要做到这个,不只要修为高深,手段厉害,遮蔽气机和因果,还需要在天庭中有极高的权限,毕竟发生在瑶池中,要在天庭没有权限,即使修为和他们两人差不多,也会暴露。

“无关紧要。”

玉皇大帝摆摆手,吩咐纠察灵官将此事掩下去,反正是给猴子准备的机缘,有人想做手脚就做手脚就是。

倒是王母娘娘有点兴趣,蟠桃宴的事情是她布置的,提前少有人知,对方能跟着孙悟空进去,是机缘巧合,还是早有准备?

不管如何,他们见花果山大局已定,自南天门起身,回归凌霄宝殿。

且说花果山前,正在和杨戬斗法的孙悟空蓦然被金刚琢打中,顿时嗡地一声,识海中仿佛开了水陆道场一样,各种吹吹打打的声音纷至沓来,让他头晕目眩。

星火,声音,光彩,如画卷,扑人眉宇。

哮天犬正好扑过来,咬住孙悟空的脚,将他扑倒在地。

“看打。”

杨戬见到金刚琢原路返回,目光动了动,却伸手取出捆仙绳,将孙悟空绑的结结实实。

“啊,”

孙悟空被绑后,才从晕乎乎中醒过来,想要跳脚大骂,却站不起来,只是道,“刚才谁偷袭俺老孙,真不是个东西。”

杨戬自袖中取出一符箓,啪得一声,贴在孙悟空的额头上,让其闭嘴,然后提着他来到营盘中,对托塔李天王,道,“猴头已抓到,天王随我去天庭见玉帝。”

杨戬说完这个,又对自家六个兄弟道,“你们帅众在此搜山,搜净之后,仍回灌口。待我请了赏,讨了功,回来同乐。”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没有反应,李元丰倒是眉心跳了跳,想到西游记中的一段剧情。

“起行。”

李天王,哪吒三太子,杨戬等人,拔营起行,返回天庭。

李元丰是自愿下界来捉拿妖猴的,所以他想晚一点回去,李天王等人也不会管。

“猴精真是不少。”

待众人走后,梅山六兄弟按照杨戬的吩咐,率领草头神们,要搜刮一番,顺便打一拨猴子精,最后放火烧山。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作,李元丰挡在他们身前,道,“住手。”

第二四四章 身有所恃随心意 斗法梅山六人

“嗯?”

李焕章是二郎神杨戬帐下六兄弟之一,他银盔银甲,手提亮银枪,长眉如剑,有一种锋锐之气,见李元丰拦路,先是一怔,旋即眉头皱起,凝重如山。

“七杀星君,”

李焕章看向眼前的李元丰,人在光晕中,银灿灿的,五官冷峻,道,“不知道阻挡我等去路,有何贵干?”

李元丰背后六重光,惨绿如眸子,看向四下,冷石幽幽,冷云层层,山树横斜,枝叶摇曳,翩翩秋色浸染,风姿如画。

时不时有灵机泉涌,化为水珠,叮咚作响。

生机勃勃,名不虚传。

李元丰再想到原著中孙悟空因为白骨精之事被唐僧驱逐,是孙悟空被二郎神杨戬捉拿到天庭后第一次回花果山,那个时候,由于梅山六兄弟的搜刮放火,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

更为可悲的是,原本花果山上有四万多妖,但被梅山兄弟杀了大半,后面又因为种种原因,待孙悟空回到花果山,只剩下两千多了。

当时孙悟空因为棒打白骨精被唐僧驱逐,一肚子委屈,回到花果山又见洞府被毁,儿郎们烟消云散,即使只读文字,都能够读出一种悲凉,无奈,和难受。

“改变一下。”

李元丰挡在梅山兄弟面前,没有别的动作,但裂仙斧铮然而鸣,圈圈晕晕,铿锵发音,他这么做,是为了还上孙悟空的一部分的情。

毕竟最近蹭了孙悟空的机缘,自己虽然谈不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没那个能力,但绝对知恩图报,不是白眼狼。

再说了,李元丰还有一个想法,花果山和花果山的猴子们是孙悟空的羁绊,留下来,以后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西游记中的斗战胜佛真的是无趣,还是现在这个咋咋呼呼,豪爽,简单,想一出是一出的齐天大圣有意思啊。

未来的一切,未尝不可能没有改变。

李元丰所有的念头一闪而过,面上不动声色,面对对方的疑问,直接答道,“我等奉旨是擒拿妖猴上天,现在已经做到了,这花果山和满山的猴子,不必赶尽杀绝。”

“笑话。”

李焕章手提亮银枪,冷冷一笑,他跟着二郎神杨戬,底气十足,纵然面对天庭的星宫,依然想到就说,斥责道,“这花果山的猴子精们都是跟着妖猴孙悟空作乱的从犯,都有大罪在身,岂能放过?”

“从犯算不上。”

李元丰摆摆手,声音斩钉截铁,道,“都是被妖猴孙悟空裹挟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天庭既然抓了首恶,就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是,”

“怎么了?”

“有点搞不懂。”

花果山的猴子本来因为孙悟空被捉走就六神无主,战战兢兢,现在又被草头神大军们围在一起,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瑟瑟发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

在这个时候,李元丰突然站了出来,阻挡住了在猴子们眼中凶神恶煞般的人们。

猴子精中有机灵的已经认出李元丰来,毕竟李元丰当年在花果山待过一段时间,没少和孙悟空一起喝酒。

李元丰目光一扫,看到一个猴子,力量一转,将之提到场中,沉声问道,“天庭这次可以既往不咎,但再有下次,定斩不饶,听明白了吗?”

声音若雷霆,震得四下簌簌地响。

被李元丰特意抓过来的是通臂老猿,他本来就活得久,有见识,再加上被观世音附身过,智慧开光,马上就明白了李元丰保全他们花果山的心思,连忙用感激涕零的神情道,“多谢天使不杀之恩,我等花果山上下从此之后,定然敬畏天庭,老老实实。”

“这样最好。”

李元丰沉稳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梅山六兄弟,道,“此事本星君来处理,你们速速回转灌江口即可。”

李焕章双眉中有煞气,握紧亮银枪,对李元丰一字一顿地道,“星君这么做,不仅是包庇天庭罪犯,还违背显圣真君的旨意,其罪不小。”

“哈哈,”

李元丰大笑,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动有点突兀,可以他的实力以及背景,早已经不像普通仙官那样束手束脚,他要护住花果山,就不容许梅山六兄弟再动,道,“本星君行事,就是这般。”

“你,”

李焕章咬着牙,他明白对方的有恃无恐,自己既然能够指责对方包庇,对方也能够找出网开一面的理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罢了,真闹大了,就上天庭打口舌官司。

至于另一方面,真要对方不买显圣真君的面子,以对方天庭星宫七杀星君的职位,只能以后再算了。

李元丰可不是一时冲动做此事,他早有考虑,现在气定神闲,再次道,“你等返回灌江口,花果山的事儿,交给我善后。”

“休想。”

梅山六兄弟相互对视一眼,明白各自的意思,知道眼前的七杀星君成了拦路虎,他们各有坚持,都不退让,只能够武力解决了。

道理讲不通,就拳脚解决。

这样的方法,不是新鲜事。

轰隆隆,

梅山六兄弟虽然比不上二郎神杨戬,但这么多年能够被杨戬收入帐下,并南征北战,都是果断之人,有了决断,立刻动手,或是施展神通,或是祭出法宝,或是直接拿起刀枪剑戟,冲李元丰打过来。

六个人全力以赴,刚猛激烈。

反正有二郎神杨戬撑腰,他们还能够找到自圆其说的理由,就没有必要缩手缩脚,誓必要给李元丰一个教训。

“你们六个人,”

见到六个人扑过来,李元丰神情不动,念头一起,背后的裂仙斧发出一声轻鸣,向上一跃,落到掌中,在同时,角风青神甲自体内出现,覆盖全身,头顶上鹿角般的犄角高有两丈,呈现青色,有风之轻语。

手持裂仙斧,身披角风青神甲,李元丰断喝一声,径直迎上六人,锋芒毕露,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力量。

轰隆隆,

七个人在半空中撞到一起,惊天动地。

第二四五章 回转天庭待雷音

半空中。

李元丰整个人在甲胄下,头上鹿角峥嵘古怪,枝枝丫丫,泛起青色,他双眸之中,光膜下,隐隐有阴绿一片,洞彻人心。

叮当,叮当,叮当,

时不时,梅山六兄弟施展的神通法宝,或者其他,余波打在角风青神甲上,全部被弹开,连涟漪都不生半点。

只有碰撞的玉音,似是半夜三更檐下的水,打在台阶上,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寒意。

“咄。”

李元丰身子化为十丈,手臂很长,掌中握紧裂仙斧,没有任何花哨,简单粗暴,每一斧头劈下,都蕴含着他万化境的鬼车怪力,什么神通,什么法宝,什么神兵利刃,在这样的打击下,都清风扫落叶一样。

李元丰横冲直闯,斧头的力量又沉又重,即使一个人对上六个,但从场面上讲,稳稳占据上风,威风八面,纵横睥睨,不可阻挡。

李元丰晋升万化境后,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战斗力暴涨,在和孙悟空这个天生骄子气运之王交手的时候针锋相对,还没有太多感受,但现在面对梅山六兄弟,立刻感应到自己浩瀚而无尽的力量。

说起来,梅山六兄弟能够跟随二郎神杨戬这么久,肯定不是银样镴枪头,但六个人对上李元丰一个,依然不是对手。

甚至夸张一点讲,六兄弟的神通法宝,对上李元丰,根本没有威胁。

要不是李元丰不愿意真和二郎神杨戬撕破脸,忍住痛下杀手的话,恐怕现在六个人要悬了。

“咄。”

梅山六人不傻,他们看出了李元丰手下留情,于是又一个回合后,果断跳出场中,来到外面。

“七杀星君,”

李焕章提着亮银枪,长眉皱起,神情冰冷,道,“我等六兄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花果山一事,就此放弃,不会再纠缠。不过此事我会禀告给真君,到时候,你必然要给一个交代。”

“我们走。”

李焕章深深地看了李元丰一眼,招呼其他兄弟,并上草头神们,驾驭祥云,离开花果山,向灌江口方向而去。

“这样也好。”

李元丰暗自点点头,六个人算得上磊落,说走就走,这样的话,花果山一事算是暂时了结。

想到这,李元丰按下云头,降落到水帘洞前。

“九荒大王,”

通臂老猿见李元丰下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多谢大王今日仗义出手相救。”

其他猴子可能有点懵,但老猿有智慧,知道要不是眼前这位挡着,他们花果山恐怕得被烧山了,而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他们这群猴子也得死的死,伤的伤。

李元丰看向老猿,想了想,开口道,“你家大王这次触犯天规,玉帝震怒,得吃一点苦头,不过以后总会归来。”

李元丰敛去身上的甲胄,将裂仙斧重新背在身后,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们都老实一点,待在花果山,不要乱动,也不要惹麻烦。”

“是。”

通臂老猿看到李元丰的神情,答应一声,又想到前段时间这位九荒大圣和自家大王在阵前打的你死我活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叹息一声。

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不是自由人啊。

像眼前的九荒大圣都不得不遵守玉皇大帝的旨意,和自家大王兄弟相杀。

当然了,通臂老猿的自己脑补。

可惜的是,离题千里。

李元丰嘱咐完后,不再停留,离开花果山,返回天界,孙悟空被二郎神杨戬押回天庭,天庭肯定热闹的紧。

在天庭,不会平静。

虽然佛门已为孙悟空铺平了道路,看似安排好了所有,但变数之说,从来都存在的。别的不说,西游记原著中孙悟空高开低走就很可能和在天庭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有关。

因为根据西游记原著中孙悟空的出身,其天赋,其机缘,其天运,以后的发展,绝不止一个斗战胜佛。

李元丰念头转动,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天庭,他没有回星宫的七杀星君府邸,而是来到勾陈宫,到自己的宫阁中。

金碧楼台,朝晖映窗。

桃霞沐雨夹杂竹影,落在门前。

珠树晶莹,疏影玲珑。

上面悬着各种各样的音节,稍一碰撞,发出清音。

听到清音,整个人都觉得心神平静,不起杂念。

李元丰坐了一会,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然后开口道,“进来。”

“星君。”

来人进来后,先向李元丰行礼,马上道,“大人,孙悟空刚被押到天庭,现在关在天牢中,很快就会提审。”

“很好。”

李元丰听完后,点点头,他有勾陈帝君授予的权限,能够指使勾陈宫的人办事,如今来看,勾陈宫的人虽然不多,但挺好用的。

“下去吧。”

李元丰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打发走来人,自己一个人站起来,看向角落中青铜宝鼎的鼎盖中冒出绿烟,展开后,如层层的云,有一种通透。

绿烟袅袅,无风自动。

正如现在天庭的局面,不停变化,让人复杂到难以想象。

李元丰眯起眼睛,念头起伏。

他着急回来,是有想法。

其一,孙悟空之事,表面上看平平静静,实则牵扯很多势力,天庭中偏向佛门的,敌视佛门的,中立的,其他的,等等等等。

在平时会隐藏的很深,但在牵扯到孙悟空的时候,总会动一动,然后会有蛛丝马迹。

李元丰在天庭可不是随便就算了,他认真经营,纵然西游之后,都会在天庭中好好发展,因为在三界中,天庭非常重要。

要在天庭发展,就要弄清楚各大势力。

其二,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孙悟空高开低走的原因,要是能够帮得上,自然要帮一把,那样的话,欠下孙悟空的情分自可一笔勾销。

要真发现不了,或者牵扯太大,无能为力,那就算了。

其三,马上就是西游记原著中最惊心动魄的大闹天宫了,当然不能错过。

“大闹天宫啊,”

李元丰念叨这四个字,他到现在都想不到,孙悟空到底如何能够大闹天宫的。

第二四六章 斩妖台上的幕后黑手

宫阁外。

藤萝上石色,散花落地香。

池前白鹤翩翩,清影若镜中百褶裙。

霓裳羽衣,秋水为神。

李元丰目光移过去,看似在看,可眸子中没有焦距,还在想孙悟空即将大闹天宫之事。在天庭待过一段时间,有勾陈宫和星宫中的人脉,再加上自己的仔细观察,天庭能够在三界中鼎鼎大名,绝对不是纸糊的,势力强大。

即使佛门当兴,有所进取,但在天庭中的布置,与玉皇大帝等人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者有默契,不会轻易越线。

不然的话,玉皇大帝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大闹天宫,”

李元丰踱着步子,眉头皱紧,大闹天宫,让孙悟空看上去威风八面,不可抵挡,但显然在其他人眼中,天庭威势就容易一落千丈。

背景板啊,耻辱的黑历史啊,等等等等,按照现在来看,这般有损天庭威严的事情,触及到了底线,玉皇大帝是不可能允许的。

“不是佛门和天庭的默契。”

李元丰眸子中有阴绿的光,可要不是如此,以孙悟空的力量,如何能够大闹天宫?

对于孙悟空的力量,李元丰刚和他在花果山交过手,有个认识。

即使对方能够在八卦炉中脱胎换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依然做不到大闹天宫的地步。

“到底怎么回事?”

李元丰袖子拢起,目光幽幽。

山中。

黄石旧树,闲听棋声。

下俯瞰一深谷,虬松蟠在崖壁上,伸出松枝,摇摇摆摆。

夜深人静之时,千百轮明月照在上面,似乎积累了太多的冷光,如霜雪般簌簌作响。

丹灵真君头戴道冠,身披十州凤凰引潮法衣,脚下是自然清的芒鞋,身后浮现出丹香,托举一三足小鼎,古朴幽深,鼎盖半开,星火迸射,丹自流彩。

他啪得一下,落下一个棋子,抬起头,面上依然似往昔般的笑容,道,“东斗星君最近不舒服?”

“是啊。”

另一个人放下棋子,目光炯炯,道,“他也是倒霉,本来巡守蟠桃宴,没想到出了妖猴这件事,于是被玉帝责罚了一顿。”

“是飞来横祸。”

丹灵真君接了一句,心中却是明白,东斗星君是遭受池鱼之殃,玉皇大帝要杀鸡儆猴,而东斗星君倒了霉,正好成了一只鸡。

身为天庭的天仙人物,再有出神入化的丹道修为,丹灵真君在天庭人脉很广,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头,玉皇大帝和佛门明里暗里的斗法和默契,别的人不知道,可他要认真去看,总能摸得清。

当然了,不必说出来。

“玉帝怒气会很快消的。”

丹灵真君笑了笑,道,“到时候,东斗星君还有大展雄图的时候,毕竟在星宫中,还是很需要东斗星君的。”

他看得清楚,东斗星君只是被玉帝暂时责罚一下,远远没有到摘帽的地步,待天庭风平浪静后,会再次启用。

毕竟只是过错不多,只是被借题发挥罢了。

两个人谈了几句后,丹灵真君装作无意地道,“道友,那个妖猴已被关入天牢,马上就要上斩妖台?”

“不错。”

道人扶了扶道冠,面如冠玉,神情潇洒,道,“毕竟妖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玉帝很不高兴,就得明刑,让天庭上下都知道不守天规人的下场。”

“嗯。”

丹灵真君点点头,他在天庭中职位不低,明白对方的意思,孙悟空在下界闹的不小,肯定不能轻轻放过,要光明正大处罚,让天庭的人引以为戒。

这样的事情,即使猴头后面的佛门都无话可说。

“道友,”

丹灵真君提到一事,道,“斩妖台上,执行之人也是你们星宫和雷字部的人,妖猴这般猖狂,不识天数,得让他有一个深刻的教训。”

“深刻的教训?”

道人挑了挑长眉,若有所思。

“顺手做就行。”

丹灵真君自家的爱子在孙悟空手中吃过亏,甚至连七杀星君的职位都葬送了,以前他不声不吭,现在机会了,就会落井下石。

丹灵真君不紧不慢地说话,道,“反正总是会有人要动手惩戒的。”

丹灵真君见道人沉默不语,看上去再考虑,又笑了笑,道,“不会太过分。”

说完后,丹灵真君自袖中取出一玉瓶,放到跟前。

道人又考虑一会,抬手收起玉瓶,拢在袖中,缓声道,“我尽力而为。”

“那就麻烦道友了。”

丹灵真君面上露出笑容,剩下的话没有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不会让人白白做事,肯定会有付出。

又坐了一会,道人起身告辞。

丹灵真君站起身,人在高处,俯瞰深谷,白云悠悠,不见其底,飒飒的秋风打过来,把法衣上染上一层晴绿。

“孙悟空,”

丹灵真君面上有少许冷笑,自从自家儿子在孙悟空手上吃苦头后,他就将注意力转了过去,于是知道孙悟空有很深的背景,最起码佛门在天庭的动作就瞒不过他,不然的话,他早就找孙悟空的麻烦了。

可佛门再强势,到底比不上地头蛇的盘根错节。

天庭上下,事情都是要各部门的人执行的。玉皇大帝要出手惩罚一下无法无天的猴头,自己正好撘一个顺风车。

丹灵真君敛去面上的冷意,自己交给对方的玉瓶中有自己炼制的有趣的东西,即使那个猴头不错,但沾染上后,也够他喝一壶的。

“孙猴子,”

丹灵真君念叨一声,对于那个猴头的深浅,他真有点兴趣,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说不得有收获。

且说和丹灵真君交谈的道人,离开后,没有回星宫,而是左转右绕,不多久,来到一宫殿前,他没有说话,静静而立。

须臾后,宏大的气机降临,在其中,隐有人影,声音传出,威严非常,道,“何事?”

“是这样的。”

道人将丹灵真君筹划之事讲了一遍,原原本本,没有任何的改变。

“也好。”

人影听完后,点点头,眸子中有金芒,道,“斩妖台上,尽管去做,佛门那边,我自有安排。嗯,丹灵真君,自己凑上来,也能挡一挡佛门的怒气了。”

第二四七章 早有隐忧人未察 押猴头赴刑场

半夜。

龙鹤守帝阍,冷香氤氲,飘飘天乐激荡下玉阶,层叠上下,如落花一样,洋洋洒洒,弥漫在四下,落在霜石上,染上玉色。

整个天地,青碧两色相磨,徐徐而动。

乍一看,折叠而迷离。

恍惚间,时空变得不一样。

隔绝因果,过去现在,难以寻觅。

浩瀚的气机聚在中央,呈现出莲花之相,在其上,端坐一人,他打发走星宫的星官后,眉宇间沉着深不可测的威严。

真正的天庭权势人物,地位和境界修为都非常惊人。

“佛门的人,”

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人声音威严,字字若铜钟,蕴含莫名的旋律,道,“他们想不到会有人动手吧?”

声音中有疑问,可四下花落寂寂。

只有粼粼的光,摇曳生姿。

少顷,又一道声音响起,有一种云淡风轻,又孤月照林间,难以形容,道,“佛门当兴,就真的以为所向睥睨,整个天地绕着他们运转。”

来人的声音变为强硬,不可阻挡,道,“可佛门的人不想一想,他们是在天庭。现在的天庭不是以前***中的天庭,早今非昔比,玄门不可能完全掌握,更何况佛门?”

“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们自从孙悟空被捉上天籁,就有所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斩妖台上走一遭,至于成不成,谁都拿不准。

凌霄宝阁。

案上砚台中墨色已磨开,浅浅的,氤氲墨香,在右面,是白玉蟠螭,小小篆文贴在身上,熠熠生辉。

天光照在上面,似有无形的笔锋勾勒,凝成千姿百态的画卷。

画卷哗啦啦翻开,画卷是天庭不同空间和小世界的投影。

观世音菩萨跌坐在莲座上,手托玉净瓶,细眉挑起,仔细打量着画卷,清丽无匹的容颜上有赞叹,道,“天庭欣欣以向荣啊。”

事实上,正是这样。

天地在迎来玄门大兴后,就是天庭威震天界和地仙界,占据越来越多的地盘。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悸。

像是火焰过于燃烧,再后面,有鼎沸后的阴霾。

玉皇大帝没有说话,冕旒之下,眉头皱起,他留在天庭的只是一具化身,真身在外,处理天界中秘而不宣之事,只是从真身传回来的最近的波动,让人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在这个时候,原本要封印的地方,迎来想象不到的反噬。

到底怎么回事?

以观世音菩萨的眼力,当然能够看出在凌霄宝殿中的玉皇大帝是化身,但心中警惕,对其没有任何的小觑,对方执掌天庭这么多年,令所有的势力都瞩目,继续道,“孙悟空咎由自取,定需明正典刑,让天庭的上下知道违背天条的下场。”

玉皇大帝有点牵挂真身镇压之地,看上去似乎心不在焉,摆摆手,道,“让孙悟空斩妖台上走一遭,由星宫和神霄玉府的正神执行刑罚,给上下一个交代。”

观世音菩萨听完,心里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孙悟空这个猴头,天赋异禀,气运惊人,但行事之大胆,之出人意料,也是让人猜不到,想不出,他想到就做,到头来,还得自己等人给他保驾护航。

观世音菩萨达到目的后,察言观色,很快就告辞离开。

她来到殿外,看栏杆外,烟外斜阳,暮云重重。

整个天地,夕阳照来,有一种难言的嫣红。

红彤彤的,日渐晚。

“天庭,”

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当日玄门同意佛门东向,却要关键的人物孙悟空在天庭辗转腾挪的原因之一,天庭实在复杂,玄门,佛门,天庭本土势力,还有其他等等等等,让人看不清,道不明,心力交瘁。

这样的举动,不可避免让佛门和天庭的本土势力进行摩擦,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佛门和天庭本土势力的矛盾越多,玄门越开心,为以后布局。

玄门的老家伙们,杀人于无形中,真是拿手。

且说这一日,李元丰披上甲胄,腰间悬有七杀星君的符牌,手持利刃,离开勾陈宫,径直向前,不知多久,停下来。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只听破空声响起,一道星光,两道雷光,相继降落,又来了一个星宫正神,两位雷部正神。

四个人见面后,齐齐整理铠甲,往下走,进入天牢。

是的,天牢。

幽幽深深,不见天日。

斑驳的墙壁,栅栏上,是细密的花纹,明灭不定,蕴含禁锢之力。

四个人走到里面,来到一间牢房前。

李元丰利用自己在勾陈宫和星宫的人脉,拿到这个差事,现在来看,孙悟空正在牢房中,额头上贴着符箓,看样子已经束缚住体内的法力,但这个猴子没有任何的安生,抓耳挠腮,走来走去。

猴头咧着大嘴,雷公脸上有阳光般的笑容。

要是不看周围,还以为他在花果山呢。

不管如何,猴子真是乐观。

“孙悟空。”

来自于神霄玉府的一位雷部正神呵斥一声,道,“赶紧起来,玉帝已下旨意,带你去斩妖台受刑。”

“俺老孙等着。”

孙悟空听了,眼睛瞪大,身上金灿灿的猴毛竖起,梗着脖子,一万个不服。

“押走。”

雷部正神摆摆手,不跟孙悟空纠缠,直接吩咐手下人把孙悟空从天牢中提出来,押着向斩妖台方向走。

“不用推我,”

孙悟空被天庭的兵将推着走,踉踉跄跄的,面上的笑容敛去,雷公脸看上去有点狰狞吓人。

“放开他。”

李元丰腰间的符令叮咚一响,圈圈晕晕荡开,将兵将推开,声音不大,自有威严,道,“让他自己走。”

“是。”

天庭的兵将们听了,立刻松手。

孙悟空听到声音,看了李元丰一眼,没有说话,他哼了一声,像个螃蟹一般,左摇右晃,看样子不像是上斩妖台,反而像雄赳赳气昂昂出征的将军。

路上无话,一行人很快来到斩妖台。

钟声响起。

第二四八章 明正典刑彰天威 暗下毒手斩前途

钟声自高台传下,悠扬而清冽,若暮雨下的鹤唳,一声接着一声,蕴含着凛冽冷意,扑人眉宇,染上一层霜色。

只听到钟声,四下就肃穆起来,冷飕飕的。

待钟声方歇,曲柄华盖之下,芙蓉照影,风吹雷霆,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自上而下传下,轰然下击,晕开细密的雷霆弧光,呈现紫青,道,“妖猴孙悟空可带到?”

李元丰抬起头,就看到高台上端坐一人,丈六宝身,有一种琉璃色彩,眸子深深,有万千雷芒跃动,交织成卦象,威严深重。

和对方目光一碰,李元丰只觉得自己识海中有雷霆炸响,噼里啪啦的光乱成一团,映成惨白之色,有死亡的气机,很显然,这一位是雷府的大佬。

嗯,大佬,最起码,在天庭中有不下于天仙的力量。

想到星宫和雷府的不对付,李元丰打起精神,禀告道,“大人,孙悟空已押到。”

“弼马温。”

雷府来人看向孙悟空,一字一顿说话,道,“你本下界一妖猴,玉帝有爱才之心,才提拔你到天庭担任弼马温一职。没有料到,你这妖猴妖性不改,桀骜不驯,不识天恩,还偷蟠桃,喝御酒,破坏蟠桃园,盗取兜率宫中的九转金丹,更在下界公然扯起齐天大圣的旗帜,反抗天庭,真的罪不容诛!”

“你这样的妖孽,天庭不容!”

“妖孽,”

李元丰听到这两个字,还有雷音在自己耳边轰鸣,灿白的色彩交织,蕴含震慑,不由得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异色。

果不其然,雷府和星宫真的不对付,这上面的雷府大佬这个时候还不忘趁机敲打自己一下,真的是闲得无聊。

李元丰知道,自己化人形后,妖气内敛,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但座上的雷府大佬厉害,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对方这么说,是搂草打兔子啊。

“废话真多。”

孙悟空横着头,看向高台上的雷府大神,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俺老孙等着呢。”

孙悟空翻着白眼,满不在乎。

这个猴头,真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有主角光环的有恃无恐?

毕竟逢凶化吉多了,一路顺风多了,心中就会有莫名的底气。

“大胆妖猴。”

高台上的雷府大神不和他啰嗦,大手一挥,吩咐人将之绑到斩妖台上。

“动手。”

天庭天将上前,将孙悟空绑在斩妖台的柱子上,冰冷的柱子花纹残缺,上面呈现出一种暗红,是沾染了太多的血色浸染而成,让人觉得发毛。

“哈哈,”

孙悟空被绑在柱子上,半点不惊慌,反而大笑,道,“俺老孙等着。”

“行刑!”

雷府大神大手一挥,啪得一下,摔下一个令牌,叮当一声,砸在地上,炸开杀机,弥漫开来,让所有的声音和色彩敛去。

“杀。”

早就到位的正神们听到高台上的号令,立刻动手,各种神兵利刃落下来,倏尔一折,化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闪耀寒光。

不同于凡俗的兵器,这般的神兵利刃,非常锋利,落下后,不可阻挡。

“凶猛啊,”

李元丰看得清楚,当神兵利刃落下后,饶是以孙悟空的天赋异禀的强横石猴之体,都有伤痕,他疼的暂时不会说话,嘴角抽抽。

在西游记原著中,在斩妖台上,天庭的天兵天将对孙悟空进行雷劈火烧,斧钺加身,可孙悟空半点不觉得,像是瘙痒一样,看上去真无敌,但想一想,根本不可能的。

天庭的斩妖台,自天庭兴建到现在,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大妖,虽然孙悟空不凡,但修炼到现在才多久?真的比不上那种横行无忌的大妖的。

再说了,玉皇大帝将孙悟空捉到天庭,是要让天庭上下看一看违背天规的人的下场的,以便于维护天庭的威严。要是受刑的人不痛不痒,没事人一样,那样的话,岂不是打天庭的脸?

真要发生了,岂不是表面天庭的无能,然后鼓励其他人像孙悟空一般无法无天?

“继续。”

坐在高台上的雷府大神目光下澈,落在孙悟空身上,见这猴头非常强硬,手一挥,让手下人再加码。

噼里啪啦,

各种攻击落下,打在孙悟空的身上,又上了一个台阶,饶是孙悟空强硬,现在也承受不住,疼的呲牙咧嘴,身上都冒出青烟来,哇哇大叫。

“疼啊,”

孙悟空承受不住,叫个不停,身上金灿灿的毫毛都被电地竖了起来。

“斩妖台,”

李元丰看向斩妖台中央,心中警惕,天庭的势力还是非常恐怖的,真要受罚,苦不堪言,他看得清楚,要不是孙悟空恢复能力惊人,再加上或许佛门打了招呼,没有真正下死手,孙悟空可不只在这里哇哇叫了,他会成为一具尸首。

雷府来的大神目光冷漠,静静看着。

“啊,啊,啊,”

孙悟空被刀剑砍,霹雳打,雷火烧,一刻不停,每一下,都疼到骨子里,让这猴头的叫声前所未有的凄厉。

李元丰站在斩妖台外,同样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刑罚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天庭上下,凡是消息并不闭塞的,都知道了这个事情,知道了违背天规的孙悟空遭受的酷刑和折磨。

有的震恐,有的若有所思,有的说罪有应得,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忽视。

“玉皇大帝和天庭的威严,”

李元丰真正置身其中,结合现实天庭和西游记原著的情节,渐渐明白,这般大张旗鼓处罚孙悟空,天庭一方是要彰显天庭的威严不容亵渎。

至于佛门,或许要给玉皇大帝或者天庭一个交代,或者要磨一磨孙悟空的性子,或者兼而有之。

“要真发生的话,”

李元丰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聚精会神,仔细观察着斩妖台的一切,孙悟空高开低走,很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读西游记原著中的点点滴滴,斩妖台是很有可能被人下手的一个地方。

“孙悟空。”

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在心里念叨一声,然后向孙悟空劈下的星芒中蕴含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

第二四九章 灭运斩根猴受难 七杀破劫已不同

斩妖台。

斑驳铜绿,层叠折射。

冷幽的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清清冷冷,氤氲杀机。

置身其中,听到金戈杀伐之音,铮然长鸣。

仔细看去,孙悟空被绑在正中央的铁柱上,穿琵琶骨的法器触目惊心,在扑面来的星火雷霆刀枪围打下,伤痕累累,非常狼狈。

正在此时,没有人发现,夹杂在星芒中,有一缕杀机陡然而至,其中蕴含着灭绝,葬仙,寂灭,腐蚀,等等等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一下,凭空而来,如羚羊挂角,又似不及掩耳,刚出就落到孙悟空的身上,然后气机若针,细细密密,刺入石猴灵体内。

再然后,墨色一样,黑烟一般,浸染吞噬。

不由得,孙悟空心中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不安。

是的,惶恐和不安。

刚才的雷火交鸣,刀斧加身,孙悟空虽然疼痛难忍,哇哇大叫,但没有惶恐不安,因为他天资匪夷所思,出身根基深不可测,遭受的伤势虽重,只要有时间,总会慢慢恢复。

可现在突如其来的攻击,非常阴毒,看上去不疼不痒,却无孔不入,是在破坏孙悟空的根基,斩去其攀登至高层次的潜力。

可以讲,孙悟空本是花果山积无数年精华的石胎中孕育而出,其潜力之大,甚至让当日驻足花果山的观世音菩萨都为之震惊。

要知道,观世音菩萨是何等人物,甚至追溯到上古时代,能融合佛道两门之精粹于一炉,法力无边,由此可见孙悟空的潜力之大。

现在有人出手,硬生生将潜力削去三分,让孙悟空以后无法冲击到本来根底所能够达到的高处。

孙悟空无法清清楚楚将之讲出来,但他真的感应到危机,所有竭尽全力运转体内的力量,要将进来的异种气机驱逐。

可让孙悟空无能为力的是,他驱除不了。

“啊,”

孙悟空发出大叫,不同于刚才,现在的叫声中有着不甘。

“嗯?”

李元丰自从孙悟空受刑后就一直盯着他,刚才的一击连高台上的雷府大神都没有发现,他自然也发觉不了,但他了解孙悟空,知道孙悟空的性子,只是外面的雷火星落的话肯定不会发出这般凄凉不甘的惨叫声。

“有情况。”

李元丰不知道孙悟空被暗算,但他察觉不对,当机立断,传音给高台上的雷部大神,道,“孙悟空不太对劲。”

李元丰传音给雷府大神,可不因为两者关系好,实际上,他们一个雷府大神,一个星宫的七杀星君,绝对不和睦,君不见,李元丰刚来斩妖台的时候,还被对方趁机敲打一番?

可李元丰直接传音对方,是有原因的,他看得清楚,孙悟空在斩妖台被处以刑罚,既要够重,让天庭上下知道违背天规的可怕,让人畏惧,但又不能伤到骨子里,不然的话,佛门不会答应。

而这个雷部大神能够被派来主持大局,肯定思路清晰,能拿捏得当,果不其然,高居台上的雷府大神听到李元丰的传音后,没有和李元丰交流,直接出手,雷霆大手覆盖下去,灿白的光芒一顿,将四下的攻击凝住,然后额头上生出一枚竖瞳。

这竖瞳交错纹理,色彩澄明,激射出光,落在孙悟空的身上,旋即有波纹涟漪生出,层层圈圈。

“这是?”

雷府大神没有发现暗地里的出手,但现在天眼悬空,洞彻所有,却敏锐发现了孙悟空体内异种气机的存在,是在破坏孙悟空的石猴灵身。

“什么鬼东西?”

雷府大神都认不出来,只能大袖一展,掷出一件法宝,似是横轴,上面一排排的雷眼,齐齐放光,定住孙悟空体内的难言气机。

“呼,”

孙悟空吐出一口浊气,瞪圆眼睛,雷公脸狰狞可怕。

“这种力量,”

雷府大神发现自己法宝中的力量都只能够暂时定住孙悟空体内的异种气机,面色变了,他挥挥手,让正在动手的星宫和雷府的人停下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毫无疑问,暗中对孙悟空这猴头动手的,肯定藏在这么多人中。

可偏偏的,在他的眼下发生这般事,自己却没有任何发现。

雷府大神稍一考量,就明白,肯定有超乎自己的力量参与其中,再想一想天庭的玉皇大帝,猴子后面的佛门,他没有搀和的心思,果断起身,和人沟通。

宝殿中。

绿玉屏风上绣着龙凤宝象,周匝花纹若江水素湍,激荡翻绿,白云冉冉,山风吹来,瀑布之音,响之不绝。

再往前,金壶悬挂,自里面倾斜出沙子。

看似是无形,但洋洋洒洒,弥漫在时空中。

孙悟空闭着眼睛,躺在云榻上,一动不动。

送他来的雷部大神也已经离开,殿中剩下三个人,顶门上都有光明云,浩瀚到难以想象,这样的气场,即使是在天庭高手如云的当下,都难以见到。

因为殿中的三个人非同凡响,分别是东华帝君,燃灯古佛,观世音菩萨。

三个人,一位天庭的四御之一,天之帝君,一位是佛门过去佛,一位是第一菩萨,只念出名字,就明白何等强大。

可这般三个绝顶人物现在都面色阴沉,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整个殿中,充塞怒火。

燃灯古佛眉宇间有千百的光明,不断衍生古朴的佛文,似八角镜一样,来回旋转,回溯过去,可硬生生有光从天而降,将一段过去抹去,难以寻觅。

东华帝君看此,开口道,“我刚才试了,见不到,敢下手的人,有恃无恐。”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冷意。

堂堂天庭帝君,都无法回溯,其中蕴含的深意,局内人都明白。

“幸好发现的早一点。”

观世音菩萨看了眼躺在云榻上一动不动身上黑气逐渐消散的孙悟空,红唇轻启,道,“不然的话,灭运伤神箭真的能够将孙悟空的根基破掉,让他原本无限的潜力湮灭很大。”

“就这样,也湮灭了不少。”

燃灯古佛皱着眉头,看向黑气,“灭运,好歹毒的手段。”

第二五零章 八卦炉中风火起 暗流涌动谁人知

东华帝君端坐在宝榻上,顶门上宝光升腾,天碧涵清,玉色垂下,秋声高低,他收回眸光,拢在袖中的手指伸出,攥紧掌中的曲柄玉如意,缓声道,“灭运。”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法宝我们都知道,乃传自于通天圣人,和六魂幡都不相上下,只是后来截教遭劫,不见了踪影。”

“现在出来,对付孙悟空,真不怕大材小用。”

他的声音中,有着不言而喻的讥讽。

当年截教受劫,法宝旁落,得到的人,或是当时人教阐教,或是佛门,或是天庭,而阐教人教以后演化成诸天玄门,现在都在天庭中有触角。

“他们胆子真不小。”

燃灯古佛哼了一声,眉宇间有一种杀机,孙悟空是佛门大兴的关键人物,以后有可能冲击佛门的无上境界,成为举足轻重的佛陀,可现在受劫,上限就没那么高了。

这位古佛站起身,踱着步子,僧衣之上,莲花起落,阳春有晖,道,“既然做了,就得付出代价,不能够轻而易举放过他们。”

东华帝君点点头,玉如意晶澈有光,若日月在其上,发出清音,道,“出现这样的事儿,玉帝都没话可说,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只是对方既然动手,会有万全准备,要寻出幕后黑手,得有一段时间。”

“在天庭,不能冤枉人。”

“不能冤枉人。”

燃灯古佛眉心跳了跳,听东华帝君的意思,得有证据,才可行动,毕竟是在天庭,不是在西方极乐世界,在那里的话,何须证据,直接动手就是了。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尽可能抚平孙悟空身上的伤势。”

观世音菩萨用手一点,掌中羊脂玉净瓶中,杨柳枝出来,轻轻一摇,丝丝缕缕的甘霖落下,在孙悟空身上,洋溢着生机,道,“我羊脂玉净瓶中的神水只算差强人意。”

“在这一方面,太上道的那位拿手。”

东华帝君大袖如翼,眸子有光,道,“这次针对孙悟空的行动,玄门有人插手,太上道不会坐视不理。”

“那我就走一趟。”

观世音菩萨点点头,玉足一点,脚下莲花盛开,托举起身子,她手中羊脂玉净瓶一摇,将孙悟空装入其中,然后敛裙起身,出了宫殿,前往兜率宫。

少顷,观世音菩萨来到兜率宫。

再然后,有道童出来,将之引入宫中。

道人坐在蒲团上,前面是八卦炉,不大不小的炉火烧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道友,”

观世音菩萨一拍羊脂玉净瓶,将孙悟空倒出来,开口道,“要麻烦道友了。”

“嗯。”

道人答应一声,眸子之中,呈现出太极阴阳鱼,落在孙悟空身上,皱了皱眉头,道,“伤不可逆,贫道只能尽力。”

观世音菩萨点点头,西游取经,佛门东渡,最开始就是太上圣人和佛门圣人商量而定,对方身为太上道的掌教和道主,最起码,现在他们是一致的。

当然了,请对方出手,肯定要有付出的。

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不用多说。

“起。”

道人用手一指,一股柔和如水的阴阳之力发出,托举住孙悟空的身子,左右一摇,将之弄醒,然后还没等孙悟空反应过来,只听咣当一声,丹炉盖子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火焰。

“啊,”

孙悟空大叫一声,坠入火海,如龙般的火焰自四面八方过来,到他身上,熊熊燃烧,根本躲不开,闪不过,挡不住。

“啊,”

孙悟空只觉得要比刚才在斩妖台上刀斧加身要痛苦一万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被烟熏火燎的,把一双眼火刍红了,弄做个老害病眼。

嗯,以后的火眼金睛的雏形。

“啊,啊,啊,”

孙悟空可不知道这是他自出世来少有的大机缘,现在猴头心里苦啊,只以为自己刚被斩妖台上折磨,现在又被人装入丹炉中,又是风,又是火,又是烟,难道要被连成九转金丹?

孙悟空想到当初在兜率宫偷吃九转金丹的场景,跟吃豆子似的吃了五葫芦的九转金丹,要有报应了啊。

道人不紧不慢地打出法诀,落在八卦炉上,还不忘和观世音菩萨说话,道,“让猴头在八卦炉中走一遭,能得到多少造化,就看他自己的了。”

“七七四十九天后,会见分晓。”

“七七四十九天,”

观世音菩萨念叨一声,美眸有光,道,“那就拜托道友了。”

道人没有说话,继续打法诀。

观世音菩萨又看了一会,告辞离开,这四十九天中,得好好利用起来,抓住天庭中心思阴暗之辈,他们既然做了这等事,可不要想能够全身而退。

观世音菩萨,燃灯古佛,在佛门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他们在天庭中,本来就引人注目,再加上有心人特意的关注,他们的行踪,不是秘密。

府邸里。

庭下春晖,白云新暖。

轩前苔痕绿,缀枝花长短。

翩翩鹤来投入小窗,扑棱着翅膀。

丹灵真君头戴竹冠,身披法衣,背后祥云冉冉,他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后,就一个人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走去走来,眉头皱成疙瘩。

“有点不对劲。”

丹灵真君想到观世音菩萨和燃灯古佛不同寻常的举动,孙悟空在斩妖台上的伤势似乎出乎意料,可对于自己交出的物品,他心知肚明,绝不可能造成这一严重的伤势。

“怎么回事?”

丹灵真君心中莫名的有一种焦躁不安,他想联系当日应下自己要求的星官,可又想到现在局势微妙,硬生生压了下来。

丹灵真君走来走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待变化。

“希望我想多了。”

丹灵真君幽幽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到后面,准备开炉炼制丹药。

且说李元丰,离开斩妖台后,慢吞吞向勾陈宫而去,在路上,他念头起伏,想到斩妖台上的突如其来的变化,孙悟空真的在斩妖台上受到了暗算。

希望自己发现的不会太晚,能让以后有个不一样的孙悟空。

第二五一章 冠冕堂皇说话 大闹天宫前夕

勾陈宫,阁前。

白云苍苍,石下鹤眠。

竿竿青竹,垂下碧阴,似是空濛晴雨后,幽静恬然。

李元丰换了一身法衣,束起银冠,腰间悬有七杀星君的小印,细细碎碎的星芒坠落下来,相互碰撞,叮咚有声,他面容上映着幽色,整个人有一种沉凝。

李元丰想到斩妖台发生的一切,心中有点发寒,即使孙悟空天运垂青,尚有佛门甚至玄门一部分人看重护佑,可在堂堂雷府天仙目下,都有人敢暗算于他。

天庭的水,真的是深得吓人。

整个天地,没有人能算尽所有,唯有提升自己的力量,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王道啊。

“星君,”

在此时,外面有道童进来,禀告道,“太白金星和哪吒三太子前来,是有事找。”

“来得不慢。”

李元丰垂下眼睑,吩咐一声,道,“有请。”

“哈哈,”

少顷,太白金星从外面进来,他头梳双抓髻,身披月白法袍,抱着拂尘,面带笑容,道,“七杀星君,有事叨扰了。”

哪吒三太子跟在后面,环月髻,荷叶裙,白白净净的,他一手拿乾坤圈,一手握混天绫,宝光瑞气,见之忘俗。

“太白金星,三太子。”

李元丰知道两人为何而来,不疾不徐,将他们引到松下,各自入座,然后令小童泡上香茗,袅袅的茶香溢出,呈现少见的绿云状,如翠羽翩翩,来回摇摆。

茶香和松色交晕,一静一幽,清冷浸人肺腑。

小小的啄了一口茶,太白金星道出来意,道,“是斩妖台之事。”

“是指妖猴孙悟空啊,”

李元丰心中了然,顿了顿,开口道,“能看出不对,也有巧合。”

“当年我在下界的时候就和孙悟空认识,在他担任弼马温其间,也多次与他一块饮酒,所以了解这猴头的性格。”

“这个猴头宁折不弯,性子强硬的很,刀斧加身,雷劈火烧,不会出现那样惶恐的惨叫声。”

“事出反常,我就提了一句。”

李元丰看了眼哪吒三太子,招呼他喝茶,继续说话,道,“我认为,孙悟空被玉皇大帝下旨,缚在斩妖台,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这是堂堂正正,震慑违背天条之人。”

“可暗地里下手,鬼鬼祟祟不说,分明是将玉帝和天庭不放在眼中,胆大妄为,无耻之尤。”

“正是这样,”

李元丰侃侃而谈,条理分明,道,“身为天庭的星官,我一发现端倪,马上就提了出来,幸好没有办错事。”

“七杀星君真是忠君为天庭。”

哪吒三太子心思简单一点,再加上对李元丰印象不错,于是听完后,端起茶盅,对李元丰道,“我以茶代酒,敬星君一杯。”

“都是天庭为官,自然心向天庭。”

李元丰的话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一个非常有觉悟的天庭仙官的形象,简直金灿灿,明晃晃,照的人睁不开眼。

太白金星都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样的天庭当官老油子差点信了,要不是对方不愿意完全归顺天庭,将自身气运和天庭气运相连的话。

不过虽然对方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确实歪打正着,猜对了玉帝的心思,玉帝真要明正典刑,堂堂正正,有人私下里动手,玉帝不高兴。

不然的话,只是佛门的推动的话,天庭不可能这么快就组建调查团,说到底,天庭还是玉帝掌控大局。

至少表面上,玉帝有正统优势,大义所在。

“七杀星君深明大义,以后肯定会成为天庭栋梁之才。”

哪吒三太子不知道太白金星的念头,他和李元丰倒是越谈越投机,透露消息,道,“玉帝向来有功必赏,星君慢慢等着即可。”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元丰心里一喜,他主动出手,主要是想尝试改变一下孙悟空原本的命运,并还上孙悟空的情分,以后无情分一身轻松,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李元丰见哪吒三太子心情好,趁机问道,“不知道对于何等人这么丧心病狂,可有眉目?”

“在天庭动手,再狡猾的狐狸都会露出马脚。”

哪吒三太子信心满满,话语不容置疑,道,“你看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挖出背后的小人的。”

李元丰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听出哪吒三太子话语背后的意思,即使玉皇大帝已经下令彻查,可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抓到背后人。

果然敢于在玉皇大帝,玄门,和佛门,三方势力达成默契和共识下,仍然敢动手的人,不是凡俗之辈。

其中的牵扯,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的多。

“好了。”

太白金星坐了一会,见自李元丰口中得不到其他的消息,就扯着哪吒三太子告辞,最后道,“待以后无事,星君可以多走动。”

“好说,好说。”

李元丰应了一声,却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太白金星和佛门走得太近,他们不是一路人,倒是和哪吒三太子可以多走动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李元丰心思深沉,弯弯绕绕比较多,但愿意结交简单的朋友,那样相处起来,不会太累。

通过往花果山路上的交流,再有现在的会面,李元丰已看出,哪吒三太子是个直爽的性子,很适合做朋友。

送走两人后,李元丰看向庭中,竹叶鳞鳞,清风入枝头,冷光在四下,弥漫着莫名之气,他可记得,在西游记原著中记载,孙悟空在八卦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在开炉之时,让其蹦了出来,然后就是轰轰烈烈的大闹天宫。

虽然李元丰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为何孙悟空会闹天宫,为何孙悟空能够闹天宫,为何孙悟空能有那般让天庭众神退避的威力,可他相信,孙悟空大闹天宫会发生的。

“大闹天宫,”

孙悟空算了算时间,已经不远了,他又想了想,离开自己所居的楼阁,向勾陈宫深处而去,要见一见勾陈帝君。

第二五二章 人间红尘杂念乱 八卦炉开惊世间

正是戊时三刻,晚色自枝叶间落下,夕光郁郁,秋云冉冉,嶙峋的石光氤氲爽气,轻轻飒飒的,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整个时空,似乎在这一刻定格,不见首尾。

勾陈帝君负手而立,头戴金冠,英武不凡,在听李元丰说话。

李元丰垂袖而立,掷地有声地道,“我曾在花果山和孙悟空结拜,有香火情,所以才在斩妖台上发声。”

在太白金星和哪吒三太子面前,李元丰将塑造自己成一心一意为天庭,深明大义,忠于玉皇大帝,但在勾陈帝君面前,他就强调自己念旧情。

毕竟勾陈帝君才是李元丰在天庭真正的靠山,而任何大人物虽然口上不说,但心里面都希望自己的属下知恩感恩,有人情味。那种完全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都不希望摊上。

李元丰这个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这一方面,耿直豪爽的猴子比起李元丰差远了。

勾陈帝君点点头,衣袖上緑叶漠漠,晓破霜白,道,“你这样的举动,会引来其他麻烦,天庭复杂,超乎你想象。”

李元丰知道,背后对孙悟空出手的人可能迁怒于自己,可做任何的事情,一般都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去做,于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知道就行。”

勾陈帝君没有多说,剑眉挑了挑,开口道,“以后不要跟佛门的人走得太近。”

“是。”

李元丰答应一声,身子微微一震,他来觐见勾陈帝君,很大原因就是这个,不管自己怎么想的,从场面上来讲,是帮了孙悟空一手。而在北俱芦洲所见,或在天庭见闻,妖族和佛门的关系可半点不好。

自己的举动,上纲上线的话,都能扣个资敌的大帽子了。

再阴暗一点想,暗算猴头的背后,勾陈帝君到底参与没有参与?

现在来看,并没有太糟糕。

天庭,东极宫。

瘦松摇影,夕光照窗。

白鸟翻飞过去,留下满地的影子。

再远处,流云层层,波光翻绿,交错如画。

东极青华大帝坐在高座上,背后重重叠叠的光,上撑天,下连地,里面细细密密的篆文自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不同的信息,如流水一样,无穷无尽。

好一会,只听梵音响彻,燃灯古佛踏着莲花,自外面来,到宫殿中,坐到东极青华大帝的对面,垂眉如珠,照耀四下。

“燃灯道友,”

东极青华大帝见燃灯古佛来,睁开眼,眸子炯炯,道,“有玉帝牵头,天庭上下雷厉风行,这几日已经有了少许线索。”

东极青华大帝不紧不慢说话,有一种智珠在握,道,“待孙悟空自八卦炉中出来,应该就能够锁定动手的背后人。”

“不外乎那几个人。”

燃灯古佛念了一声佛号,檀金色的佛身照耀四下,积累下赤金般的光芒,道,“除去他们,岂能遮蔽天机,让我们毫无察觉?”

东极青华大帝笑了笑,他同样有所猜测,但天庭不是西方极乐世界,也不是玄门,在这里,各种势力交织,得有明明白白的证据,才可拿人。

不然的话,会惹出很多麻烦。

燃灯古佛当然知道天庭各种势力相互牵制下局面,他此来,只是催促一下,不然的话,以天庭的官僚病,上面的人急的要死,下面的人则慢吞吞的。

点到为止,燃灯古佛提到另一件事,问道,“道友,玉皇大帝真身已不在天庭,勾陈帝君也真身前往,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提到这个,东极青华大帝神情变得严肃,凝声道,“本来只以为是小隐患,可没有想到,最近突然间有了新的变化,很难处理。”

“这个时候,”

燃灯古佛听了,皱了皱眉头,心情同样不好,佛门大兴,近在眼前,他们步步为营,按部就班,水到渠成,才是王道,对于可能的变化都会本能地抵制。

“玉帝真身前往,应该会平息。”

燃灯古佛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平静开口。

“希望如此吧。”

东极青华大帝知道的更多,幽幽叹息一声。

不知名空间中。

玉皇大帝的真身负手而立,顶门之上,有郁郁的光,再往上,托举一宝塔,千般瑞气,万种神采,相互碰撞,覆盖四下。

这位在天庭中拥有难以想象权势的存在,正看向四下,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黑气源源不断涌出,恍若实质,蕴含着嫉恨,痛苦,欲望,追求,等等等等,亿亿万的情绪交匝在一起,从而引起质变,成为玷染仙灵之气的存在。

在修炼不成的时候,修士会怕万丈红尘之气,里面的各种情绪交错成复杂因果,沾染上后,难以摆脱,污染灵体和自身纯粹的气机。

可那样的红尘之气,只会污染寻常的小修士,在修士修炼到元神境界,已经超乎其上,更不要提成仙后,内外澄明,圆润毓秀,来者不拒。

但现在的黑气,根据玉皇大帝的判断,绝对能够浸染仙体。

“这人间界到底有多少人口,进行了何等的演化,居然生出这么复杂而纷乱的念头?”

玉皇大帝知道这是万丈红尘之气,可本质实在太高,在天界和地仙界没有出现过,只能是面积最大的人间界了。

“而且,”

玉皇大帝看着黑气,发现一种冥冥之中的运数在流转,忍不住让他觉得心悸,难道天庭有变故不成?

兜率宫。

道童们打着扇子,有气无力。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从观世音菩萨送孙悟空,再到太上道掌教将之扔进八卦炉中,算一算时间,已经正好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

道人一身法衣,上面太极阴阳之纹流转,他看着八卦炉,喃喃一句,道,“火候已到,这猴头会脱胎换骨。”

在此时,冥冥之中,一种无形的玄妙力量出现,黑中带红,肉眼难见,灵觉隔离,连道人这般人物都没有发现,然后投入鼎炉中。

“开,”

道人打出法诀,炉盖一开,他探头一看,入目的血红的双眼,黑气纵横。

第二五三章 孙悟空大闹天宫

丹炉打开,赤红焰明迸射,倒悬而出,映照四下,氤氲一层色彩,如烟又似水纹。乍一看,红彤彤,金灿灿,充塞周匝。

积累厚厚一层,风一吹,簌簌落下。

真的落下,携带炙热的火星。

叮当,叮当,叮当,

火芒在兜率宫中,和地面碰撞,声音之中,有一种杀机。

“这是?”

道人看到这一幕,平静如水的眸子中第一次浮现出惊讶,他看向丹炉中黑红之气缠绕的猴头,袖中的金刚琢熠熠生辉,随时准备发出。

可还没等道人祭出金刚琢,只见丹炉中的的孙悟空大吼一声,身子一纵,已经跳出丹炉外,这个猴头眸子血红,雷公脸狰狞,看上去非常暴躁,刚一出来,就抬脚踢翻了八卦炉,火焰乱飞。

孙悟空原本就是天生灵胎,肉身强横到不可思议,出世后又接连吞过蟠桃,精心准备的御酒,五葫芦兜率宫的九转金丹,现在经过八卦炉七七四十九天的锤炼,完全融入石猴体内,再加上冥冥之中的意志加身,孙悟空现在前所未有的强大。

兜率宫中的八卦炉是太上道掌教亲自布置,勾连阵法禁制,八面来风,以孙悟空以前的实力,根本破坏不了,但现在一脚蹬塌不说,甚至周匝浮现出空间的裂痕。

几个红砖带着火焰,自裂缝中跌落进去,离开仙界,向地仙界去。

“吼吼,”

孙悟空一脚踢开丹炉,双目充血,识海之中,有一种恶念盘旋,去破坏,去杀戮,去粉碎一切,他大吼一声,旋即自耳朵中取出如意金箍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舞出棍花,向外面冲去。

所到之处,凡是有人阻挡,啥话不说,一棍子打倒。

每一棍,力有万钧,势不可挡。

所到之处,天崩地裂一样。

太上道的掌教眸光转动,阴阳太极鱼旋转,落在离开的孙悟空身上,特别是其充塞的黑红之气,手中如意轻摆,声音不大,道,“想不到天庭在此时会有一劫,而正好落在这猴头身上。”

“是人间界的反噬?”

道人拢在袖中的手指不停地推演,拨开卦象,即使以修为的深不可测,但面对人间界这样意志的影响,都混沌一片,看不清楚。

“难怪没有任何预见,”

道人摇摇头,目光上挑,澄明如镜,照应天庭的界空,不知何时,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张牙舞爪,无声无息。

黑气出现,蕴含着混乱,复杂,污染,腐蚀,对于普通物和生灵影响不大,但对于纯粹的仙灵之气则是灾难。

“天庭的事儿,”

道人收回目光,大袖一挥,只听咣当一声,兜率宫的门户关闭,隐在虚空中,变得模糊,在殿中也有黑气出现,但刚一出现,就被迎头飞来的丹火点燃,湮灭不见。

且说孙悟空,出了兜率宫后,拎着如意金箍棒,他心思清明,只是原本的恶念被勾出来,引他去破坏。

“给我开。”

孙悟空正好见到一队天庭天将巡逻,二话不说,如意金箍棒扬起,一棒砸下,整个地方炸开,所有的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化为灰烬。

“呔!”

孙悟空的凶威,恰好落到一人眼中,他身子一起,星光如翼,展在身后,向两侧扩展,晶晶莹莹,然后到了场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斗星君,这位星宫的实权人物因为受到孙悟空大闹蟠桃宴牵连,被玉皇大帝责罚一番,堂堂星君,成了天庭日常巡逻之人,要戴罪立功。

可东斗星君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见到了罪魁祸首。

而这个罪魁祸首发疯了一样,居然在天庭行凶!

简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妖猴,弼马温,”

东斗星君手中提着星辰宝戒尺,尺身上交错纹理,光明普照,他盯着孙悟空,呵斥道,“你发什么疯?还不快快住手!”

“哈哈,”

孙悟空自八卦炉中跳出来后,只觉得一举一动有不可思议的伟力随身,他受到冥冥之中的意志影响,越发的狂傲,他斜着眼睛看东斗星君,道,“哪里来的小小毛神,敢在这里拦你孙爷爷?”

孙悟空将如意金箍棒背在肩膀上,横着身子,似大螃蟹一样,道,“想要找打?”

“泼猴,给谁受死!”

东斗星君气得发狂,他本来就是强势的性子,敢说敢做,不然的话,当日在李元丰争取七杀星君的职位的时候,他也不会受丹灵真君所托明确反对李元丰,现在听到引得自己受罪的罪魁祸首孙悟空的话,简直要爆发了。

“看打。”

东斗星君捏了个法诀,手持星辰尺,自上而下,劈头盖脸,向孙悟空打下去,在同时,宝尺上爆发出无量星光,净化一切。

在东斗星君的手中,星辰尺可不只是一件法宝,而且还可以以此调动星君一职在天庭的权限,引来天庭的群星之力,威势无双。

简单来讲,现在东斗星君宝尺的力量,不只东斗星君本身的法力,法宝本身的法力,还得加上调动的天庭的一部分的力量。

虽然只一部分天庭的力量,但天庭何等的存在和底蕴,这主场优势的强大,可想而知。

任何人碰到这一攻击,都得小心翼翼。

“哈哈,”

孙悟空大笑,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不慌不忙,还有时间大笑,在以前,这样的攻击得小心翼翼应对,可如今简简单单。

“毛神,”

孙悟空眼看宝尺落下,拿起肩膀上的如意金箍棒,没有任何花哨,一棒打过去,下一刻,星辰尺被沛然不可抵御的怪力直接打的飞了起来。

“啊,”

东斗星君被传来的余波震荡手上,整个仙身都如同电击一样,麻麻酥酥的,头发都要竖起来。

“打。”

孙悟空现在不同以往,一棍打飞星辰宝尺后,第二棍马上跟随,击向东斗星君。

“走。”

东斗星君看到这一棒,面有惊骇,想要躲开,可根本躲不了,被如意金箍棒打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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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天运垂青豪气生 敢将龙座换主人

“啊,”

东斗星君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如夜枭一样,非常刺耳,他强忍仙体的疼痛,默念咒语,九窍之中,星芒迸射,万万千千,衍生出玄妙的卦象,字字如斗,垂光生辉,勾勒出古老星神,居于星球,执掌所有。

古老的星神,乃自星辰本源中诞生的先天神灵,举手投足间,星辰伟力加身,非常强横。

刹那间,整一片区域似乎化为亘古星空。

灿白的弧光碰撞,氤氲紫青。

深不见底。

东斗星君在天庭中发挥出的力量,绝不是一个普通真仙,他眼见孙悟空不可力敌,马上施展神通,利用自己星君权限,要逃之夭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敌人凶猛,战略撤退。

东斗星君眸光转动,正在考虑,该如何将妖猴的不正常上报。

“毛神,给我留下来。”

孙悟空见此,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赶过来,如意金箍棒没有别的动作,一棒敲过来,煌煌堂堂的伟力纵横,什么万古星空图案,什么古神虚影,什么天庭的空间,在强横到霸道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周匝的虚空浮现出蜘蛛网般的裂纹,东斗星君成了被蜘蛛网束缚住的飞蛾一样,挣扎不动,惊恐的神情定格在这一刻。

咔嚓,

又一声响,东斗星君的身体破碎的玻璃一样,成了渣渣。

这个倒霉的东斗星君,就这般死在了暴走的孙悟空如意金箍棒下,成为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祭刀的可怜人。

当然了,东斗星君不同于李元丰和孙悟空,他自身气运和天庭气运相连,早早就将元神印在天庭的天榜中,留下印记,是天庭的嫡系和中坚。

天庭不毁,天榜尚在,还有复活的机会,并不会真的魂飞湮灭。

可想着简单,施行不容易。

其一,复活是要排队的。

其二,越强大之人,复活的代价越大。

在其中,要是后台不够硬,掌握的资源不够多,竞争不过其他人,恐怕得排到天荒地老才能够重新现世。

再说了,即使东斗星君背后的势力不小,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帮他复活,但复活后,显而易见的,自身的实力会大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在这个时间内,他的东斗星君的职位早就被其他虎视眈眈的人夺走了。

“小小的毛神,敢阻挡本大圣,真是找死。”

孙悟空一棒敲死东斗星君后,迈着螃蟹步,继续向前,他受到冥冥之中的意志影响,不仅本身的实力大涨,而且内心的情绪被放大,更狂傲,更自在,更无拘无束。

他手搭凉棚,看向天庭巍峨的天宫,重重层层,层层座座,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紫青氤氲,龙凤呈祥。

再想到早朝时候,玉皇大帝垂坐九重,各路神仙屏息凝神的景象,以孙悟空的大大咧咧,都不由得升腾起一个念头,道,“天庭真好,当天庭的玉皇大帝真好。”

念头一起,就像小虫子似地不断在心里钻来钻去,孙悟空雷公脸上满是豪情,喃喃道,“风水轮流转,明日到我家,凭什么俺老孙不能当玉皇大帝?”

“俺老孙要当玉皇大帝!”

孙悟空跳到一个檐角上,居高临下,一手叉腰,大声宣告,声音传得很远,在四下回荡。

“妖猴,”

听到孙悟空大逆不道的话,正听到动静赶来的雷部正神们勃然大怒,当先的一人站在青铜雷霆战车上,拉车的是长着三四丈青色羽翼的雷牙兽,四蹄蟠结着霜白雷霆,这个雷部正神高有两丈,面部描有纵横的雷纹,手中提着一根长长的雷鞭。

雷鞭垂下来,如龙的舌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雷部正神驾驭雷池,风驰电掣来到孙悟空跟前,手中的雷霆长鞭轻轻一抖,在半空中打了个响鞭,轰隆隆的雷霆弥漫过来,团团簇簇炸开,余波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惨白。

只是余音,就震荡人的心魄。

轰隆隆,

雷部正神挥舞雷霆长鞭,如同夭矫的雷龙,化出吞噬所有的大口,庞大无匹,吞向孙悟空,一口将之吞下。

“炼化。”

雷部正神踏在雷霆战车上,青铜光彩照在眉宇间,整个身体如铜浇铁铸一样,他高有二丈的身子稳稳当当,运转法力,要把收入法宝中的孙悟空炼化。

另一个雷霆正神这个时候也赶来过来,这是个身材纤丽的女神,云鬓雪肤,玉足脚踝上系着大大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叮当响个不停。

“抓到了?”

雷部的女神裙裾扶苏,上面绣着雷纹,开叉很高,隐隐看到大腿根部,长长的睫毛抖动,用不屑的语气道,“就这个本事,还敢喊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坐井观天,不知所谓!”

“或许疯了,哈哈。”

第一个抵达的雷部正神继续运转法力,攥紧雷霆长鞭,不忘附和同伴,哈哈大笑。

话语刚落下,只听一声咆哮自下面传出,然后所有的雷霆如同潮水般分开,刚刚还被自己镇压的孙悟空已经跃了出来,迎面就是一棍。

简单粗暴,刚猛激烈。

没有其他的招式,或者什么羚羊挂角,就是棍子打人,以力压人,蛮横不讲道理。

“糟糕。”

站在青铜雷霆战车上的雷部正神哪里料到有这一出,他本来智珠在握,从从容容,但孙悟空陡然爆发,迎头一棍,尚未抵达,就有恶风扑面,让他全身上下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来不及多想,这位雷部正神身子一动,闪到一侧。

轰隆隆,

震耳欲望的声音旋即传来,青铜马车,拉车的雷兽,蕴含雷霆真理的法宝雷鞭,全部在一棍之下湮灭,半点不剩。

“啊,”

这位刚才雄赳赳气昂昂踏着雷霆战车来的雷部正神发出一声大叫,法宝雷鞭和他心神相连,现在被蛮力摧毁,简直要了他半条命,痛不欲生。

“你们两个,”

孙悟空刚才一不小心糟了算计,现在出来,目中冒火,他身子一摇,一根根的毫毛落下来,化为一个接一个的小猴子,冲面前的两个雷部正神过去,这个拽耳朵,那个拉裙子,有的抱腰,有的捏脚,有的啃头皮,都跟长在身上一样,甩不掉,打不死。

两个雷部正神转眼落入小猴子的海洋中,披头散发,气喘吁吁。

第二五五章 大浪淘沙下的闻仲 不为人知的内幕

天庭,五雷院。

浮青黛石,叶上有雨。

栏斜春寒近,绕曲别有音。

匝树森森,高有百尺,上面停着铁嘴雷鸟,扑棱着翅膀,铁瞳如电,照人心魄,和其目光相对,如中雷击,蕴含威严。

在殿中,端坐一位神灵,身材高大,威猛不凡,额头第三只眼,激射出三尺白光,蕴含雷霆神威,能够辨别忠奸,无所遁形。

他的脚下,趴着一个墨玉麒麟,懒洋洋的,看上去提不上精神来。

神灵正在翻阅书卷,皱着眉头,一举一动,自有上位者的威严。

正在此时,突然间,周匝树上的铁嘴雷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如同惊天霹雳一样,旋即它们自树上起飞,绕着场中转了一圈。

“嗯?”

端坐的神灵看了,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长眉挑起,有讶然之色,道,“居然在天庭有大事发生,还有两个在神霄玉府有谱集的雷部正神遇难,真咄咄怪事也。”

他想了想,捏了个法诀,铁嘴雷鸟们同时突出道道雷光,交织成一面宝镜,正好照出孙悟空在天庭的动静。

这个猴头先是运用毫毛神通化为无数的猴子,或拽,或打,或咬,或踢,或抓,把刚去的两名雷部正神弄得气喘吁吁,有气无力,最后一人一棒,干脆利索,送他们元灵去了天庭天榜,和刚去的东斗星君作伴去了。

“好凶的猴子。”

此五雷院的神灵经历过封神大战,见识过不知道多少人物,但见到孙悟空行凶的场面,依然觉得震撼,这种简单粗暴以力压人的战斗风格,实在难得。

“猴头,”

神灵居于座位上,背后神光一闪,有信息开始源源不断浮现,他这样的神灵,活得时间够久,再加上雷府的事务很多,每时每刻都会有海量信息接收,纵然神灵都觉得疲惫,所以很多时候,他不会去理和自己不相关的,暂时封印,等用了,再解封归纳接收。

“孙悟空,弼马温,齐天大圣,两上天庭,下界作乱,斩妖台受刑。”

三只眼的雷部神灵翻阅关于孙悟空的记忆,越看神情越是凝重,封神时代的神灵,到现在,能够留下来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被大浪淘沙,座下的位置被新生一代代替,而闻仲能够坐得稳,不只他实力强,更为重要的是曾经作为一朝太师,见识过朝中的风风雨雨,能够审时度势,并善于思考。

闻仲能够从信息中看出这个猴头牵扯的不一般,他略一沉吟,没有立刻出兵,而是将发生的事情写成奏章,传了上去,让上司看一看怎么办。

“要学会禀报啊。”

闻仲做完后,活动了下筋骨,在天庭这么多年,他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凌霄宝殿。

宝竹缀玉,莲花浮香。

洋洋洒洒的金纹自上面垂落,凝成星辰之相,照亮四下。

整个殿中,氤氲羊脂美玉,纯洁无瑕。

东华帝君坐在宝座上,手持玉如意,轻轻一摇,就看到天榜之上,出现了四个明亮的光点,团团簇簇的似灯火一样,这时间不大,丧命在孙悟空手中的就有四个正神了。

万星之主身后华盖高举,点缀宝石,幽深深深,他目光下照,没有去看孙悟空,而是落在天庭的诸多地界,甚至地仙界的某些地界,能够见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出来,虽然不多,但对于仙灵之气来讲,却是剧毒一般。

这样的黑气落入其间,似墨入池水中,染黑一片,不再纯粹。

玉皇大帝的化身之一神霄真王同样在场,率先说话,打破了殿中的平静,道,“这次人间界的魔气邪气突然爆发,没有任何征兆,对于我们天庭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神霄真王说话不紧不慢,自有威严,道,“这样的邪气魔气要尽快镇压,不然的话,有仙神沾染上,是个麻烦事儿。”

这个毫无疑问,在凌霄宝殿中的三人很快达成共识,然后颁布下旨意,让天庭的各机构马上行动起来,进行落实。

“这个猴头怎么做?”

万星之主用手一指,云光乍开,清光普照,下面是横行的猴子,拎着一根如意金箍棒,人挡杀人,仙挡杀仙,所向睥睨,有一种碾压的霸道。

纵横无匹,不可阻挡。

“这猴头本来根底不凡,在兜率宫中的八卦炉中走了一遭后,百炼成钢,更进一步。”

神霄真王目含雷霆,炯然生辉,道,“最为重要的是,他现在秉承那冥冥之中的意志,成为破坏天庭的执行之人。”

神霄真王顿了顿,继续说话,“以孙悟空现在的实力,加上手中的神兵利刃,再有天运垂青,现在发挥出的战斗力已经是天仙层次。”

天仙层次,即使是初入天仙,一个天字,已是仙人中不可思议存在,其破坏力非同凡响,让人退避三舍。

这样的人缠斗起来,没有必要的话,同境界的人都不想与之交手,因为一个不慎,吃了亏,后果很严重。

当然了,神霄真王提到孙悟空,并不是孙悟空现在无敌,纵然他是化身在此,可力量层次依然超乎其上,再加上掌握的天庭权限,能够调动沛然的天庭力量,镇压孙悟空,并不是困难的事儿。

让神霄真王特意点出孙悟空的是,现在的孙悟空不是正常的孙悟空,其受冥冥之中的意志影响,要进行行动,如果此时强势将之镇压的话,孙悟空就会被意志反噬,废了大半截。

只有等其发作一番,待意志褪去,才可无忧。

殿中的人都知道,孙悟空是佛门大兴的关键人物之一,不然的话,佛门也不会这么保他,真要将之废掉的话,佛门恐怕得疯了。

可就这么放任其破坏,也是不行。

东华帝君见两人目光看向他,心中有数,在天庭的大人物中他是和佛门走的最近的,虽然能够瞒过天庭普通的人,但在同层次人的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他稍一犹豫,道:“燃灯古佛和观世音都在天庭,问一下他们。”

话音刚落,外面有梵音佛唱响起。

第二五六章 放开手脚 真正属于孙悟空的大闹天宫

东华帝君抬起头,就见金灿灿的佛光垂空落下,自然结成莲花之相,在其上,托举舍利,晶澈澄明,不染外物,美轮美奂。

天女散花,童子捧经,燃灯古佛和观世音菩萨两位西方极乐世界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联袂而来,垂眉低首,祥云环绕。

两人来到宝殿后,与殿中的三位帝君见礼,然后从容入座。

燃灯古佛顶门上大光明庆云普照,再往上,千百的金灯流转,垂光若檐下滴水,络绎不绝,他开门见山,直接道,“贫僧来要谈一谈孙悟空之事。”

神霄真王是玉皇大帝化身,万星之主是紫薇帝君化身,但化身不同于真身,有所区别,于是他们两人都暂时沉默,将之交给东华帝君。

当然了,要是东华帝君处置不妥,他们也会开口说话。

“燃灯道友。”

东华帝君身为天庭四御之一,虽和佛门过往甚密,但在这等关头,是知道自己立场的,他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孙悟空现在在天庭横冲直闯,连下狠手,让我等很被动。”

“贫僧知道。”

燃灯古佛同样郁闷,本来孙悟空能够在八卦炉中走一遭,百炼成钢,混元如一,是天大的好事,可没有想到,突然牵引到冥冥之中的意志,来了一出大闹天宫。

大闹天宫,听起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真正局内人可明白,天庭中不只玉帝和四御坐镇,还藏龙卧虎,这般举动,破坏天庭威严,打他们的脸,岂能善罢甘休?

即使佛门庇护,但天庭不可轻侮,得让殿中三位满意,不然的话,猴子的下场会非常凄惨。

“孙悟空肯定要保下来的。”

燃灯古佛的声音很慢,很沉稳,很坚定,第一句就表达出不可动摇的立场和前提,孙悟空事关佛门大兴的大事件西游取经之事,如果夭折,后果不堪想象。

殿中的三位帝君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佛门这么做,显而易见会破坏天庭的权威,天庭可不是软柿子,会自己吃亏不敢说。

佛门要保住孙悟空,就得给天庭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交代!

燃灯古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舒服,现在他们有错在先,不得不低头,沉声道,“如来会从极乐世界赶来,到时候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如来。”

听到这个名字,殿中的三位帝君神情一松,轻轻点了点头,燃灯古佛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来佛亲自来,肯定要给天庭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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