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燃情年代 - xp1024.com
《重生燃情年代》


第001章 漫步重头越

1991年,初春刚过,阳光虽然明媚起来,可空气中还有些倒春寒的丝丝刺骨凉意。

刑满释放的梁一飞,站在滨海市白湖农场外面的土路上,一手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刷牙的搪瓷杯洗脸的塑料盆,身后背着一个大尼龙袋子,他的被褥。

这是他所有的财产。

他有点懵。

穿越了。

上辈子他有自己的企业,由于经济问题被判了重刑,一次意外疾病中死去,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同名的刑满释放犯人身上。

今年19,16岁时候因为打架斗殴伤人,被判了四年,先在少管所两年,满十八后又被押送监狱继续服刑,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减刑一年。

就在释放前几天,也是忽然得了重病,奄奄一息濒死的时候,被20多年后的梁一飞占了个便宜。

回头看了眼身后,十米黑墙上,有八个白到刺眼的大字‘积极改造,重新做人’。

没坐过牢的人,这就是一句口号,但梁一飞两辈子坐牢,这八个字,对他是一连串直击心灵的拷问:

改造什么?怎么重新做人?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辈子,MBA有个外号‘大炮’的老师,曾经很夸张的讲过一句话:‘很多成功的企业家,想要真正走向伟大,欠缺的,就是一场让你们能痛彻心扉,能好好反省自己的牢狱之灾!’

“别看了,走吧。”

说话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眉宇之间和梁一飞有七八分神似,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出头,可鬓角却已经微微发白。

穿了一身蓝色的工人服,胸口写着‘滨海市罐头厂’几个字。

‘小梁一飞’的父亲,梁义诚,滨海市罐头厂宣传科副科长,今天来接他出狱。

梁一飞点点头,缓缓走到路边的江堤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浩荡翻滚的大江,解下背着的尼龙袋子,和手里的网兜一起,抡起来,奋力的朝江中掷出去!

那些监狱行李,转眼就被江水吞没,一颗水花都没有泛出来!

梁义诚默默的看着,没说什么,等梁一飞回来了,只拍了拍那辆老旧的28自行车后座,说:“爸带你回家。”

一句简简单单的‘爸带你回家’,让梁一飞心里难过了一下子。

他上辈子是个孤儿,一辈子就不知道爹和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家庭又是一个什么感觉。

大概也是这种经历,导致了他虽然有一群所谓的红颜知己,可始终不愿结婚。

“爸,我带你吧,这里距离市里好几十里土路呢。”梁一飞握住了车头,这一声‘爸’也是叫得没什么心理障碍。

年纪其实不算大的梁义诚,却倔强的像个老头,一下把车笼头扭到一边,低着头固执的说:“爸带你!”

……

白湖监狱在市郊,回去的路很长,一大半都是土路,又才下过雨,的确不好走,梁义诚有些佝偻的背影,一上一下的奋力的蹬着自行车。

有时候遇到上坡或者积水的泥地,梁一飞要下来推,梁义诚就是不让,说句‘你坐稳,爸带你’,然后咬着牙继续蹬车。

梁一飞不说什么了,路再难走,他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后面,让梁义诚不折不扣的完成这个‘父亲带儿子回家’的承诺。

在颠颠簸簸里回到了城市。

90年代初的滨海市,在梁一飞看起来十分的破旧老土,街上到处都是大白落地的老楼,人们穿着一样的蓝色工人服,骑着一样的自行车,形成壮观的车流。

偶尔有几辆汽车从车行道里经过,也都是几乎根本认不出牌子的老式轿车,方方正正,像铁盒子一样。

单调,统一,土气,就是梁一飞的基本印象。

有意思的是,在这些单调的外表下,梁一飞愕然发现,每个人的很有活力,脸上都有种在经济发达的三十年之后,很难见到的阳光和希望。

明明是骑着老旧的自行车,一身寒酸老土的打扮,口袋里三块钱都逃不出来,却好像是在冲向未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先到派出所报了个到,民警冷着脸交代了一句‘出来以后老老实实做人,有情况立刻汇报,一个月之后来拿身份证’。

然后回家。

梁一飞住的这一块是职工厂区,滨海市罐头厂、汽水厂、无线电厂等等好几个厂子的工人都集中居住在此;

有一条七八米宽的小街,由于是几个厂子的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地,十分繁华,外号‘小香江’。

街上人太多,自行车不好骑了,爷俩下车走,路上好几次遇到熟人,刚和梁义诚打了个招呼,看到跟在他身后剃着青皮的梁一飞,熟人们脸色立刻就是一变,匆匆忙忙的避开了,好像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沾上某种瘟疫似的。

倒是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手里拿着瓶桔子汽水,跑过来一脸欢喜:‘你……你是一飞哥吧?什么时候再带我去摆摊啊?’

一愣,还真有印象。

入狱前摆地摊,这小孩帮‘自己’当过托,当时给他的酬劳是一天一瓶汽水,一支奶油冰棍。

没想到隔这么久还能认出自己来。

刚露出个笑容,伸出手准备拍拍他肩膀,手还碰到呢,边上就冲出来个大妈,一把把小孩拽‘飞’了。

对着屁股就揍,嘴里大声的说着什么‘再让你不学好!再让你不学好!以后给你关大牢里,吃一辈子牢饭!’

梁一飞心里不太是滋味,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摇头一笑。

跟红顶白人之常情,上辈子这种事自己也没少干,自己要是有孩子,也不会让他跟劳改犯来往。

倒是梁义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跟要下雨似的,嘴唇气得糯糯发抖,太阳穴上青筋浮现,随时可能发作。

梁一飞轻轻拉了一下梁义诚的手,轻声说:“爸,我们回家,我饿了。”

“对对对,今天不回家,爸带你去下馆子,吃好的!”

梁义诚把车停在小香江中间一家小饭店门口,门脸不大,上面挂了个牌子,‘阿萍饭店’。

正是吃饭上人的点,小饭店里的生意不错,已经有七八成座,基本都是穿着打扮和梁义诚差不多的附近工人。

摆在柜台上的18寸黑白电话机里正在放90年版的《封神榜》,来吃饭的工人们注意力都集中在穿着一层薄纱,露出两条又白又嫩大腿的妲己身上,看得津津有味,也没啥人注意到这爷俩。

找了个最靠角落,不引人注意的桌子坐下,没一会,就有个三十多岁穿着围裙的少妇过来了。

这女人长得不难看,圆圆一张脸,有几分干练,但是却没有后世女强人那种咄咄逼人得锋利,看上去很舒服。

看到剃着劳改犯头的梁一飞,少妇愣了一下,然后很亲热的问:“呦,这是一飞吧?”

“是啊,他在里面表现良好,减刑了。”

梁义诚说:“里面东西没油水,我带他来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一飞,这是老板娘,你叫萍姨就成,对了,爸去看你时候给你带的菜,好多都是你萍姨做的。”

萍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嗨说这个干啥,义城大哥你又不是没给钱,我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嘛。”

梁一飞听老爷子对这个女人的语气,三分客气,七分熟稔,看来是关系很好的邻居,于是站起来客客气气得说:“萍姨您手艺太好了,要不是您那几个菜,说不定我在牢里还要挨欺负呢。”

“赶紧坐,坐着说话,出来了就好,想吃点啥,姨给你做!”萍姨说。

桌上有个菜单,都是很常见的家常菜,梁一飞两辈子坐牢,也的确是馋得狠了,监狱里是可以吃饱的,但是没油,更谈不上味道。

菜也不贵,这年头猪肉才五毛一斤,梁义诚是宣传科干部,一个月下来也得有两百块钱了,梁一飞就刷刷刷点了好几个菜,全是硬菜。

“义城大哥,你爷俩来点酒不,庆祝庆祝?”萍姨问。

梁义诚犹豫了一下,笑笑:“不了,晚上还要谈事呢。”

“好咧,你爷俩稍坐一会,马上就好。”

萍姨转身去后厨交代做菜,梁义诚等她走远了,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一飞啊,有这么个情况,爸跟你商量一下。”

“爸你说,我听着呢。”梁一飞说。

梁义诚点点头,斟酌着措辞,说:“爸想你今年也19了,将来呢,要成家立业过日子,要有个工作才行。我托了你周叔叔,看能不能让你进厂子里当学徒工。周叔叔今晚来家,给回话,应该还会跟你聊聊,你到时候别呛着来,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先进了厂子,有个工作再说其他的。”

‘周叔叔’是罐头厂的厂长周万新,军转干部,和梁义诚私交不错,当初判梁一飞的时候,周万新还帮忙到处走动打听。

和当前很多厂矿子弟一样,梁一飞从小就是调皮捣蛋不安分的主,小时候朝粪坑砸砖头丢鞭炮,长大点跟一群外面厂和社会上的孩子打架,再大点,出去练摊混社会,梁义诚怕他被周万新教育几句,混不吝脾气犯了,当场顶牛。

周万新那是真宰过人的角色,会怕一个劳改犯跟他犯浑?

真犯浑,呛上了火,进厂的事就黄了。

到时候,儿子一个劳改犯,哪个单位敢要他,会要他?将来生活怎么办?

梁一飞说:“爸你放心,他怎么说,我怎么听就是了。”

听儿子能这么表态,梁义诚松了口气,老怀欣慰的‘好’了一声,从筷子筒里拿了双筷子,用力的擦了擦,轻轻的放在梁一飞面前。

“一飞啊,过去事就过去了,你才19,爸也才42,咱爷俩都加油干,现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将来日子指定能过得好。”

“行,爸,我听你的。”

第002章 职工子弟一概不招

有雄心壮志是好的,没钱,是不好的。

上下五千年,被一文钱难死的英雄汉不是一个两个,被现实浇灭的热血也不止一腔两腔。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梁一飞才发现自己点的几个‘硬菜’还真不便宜。

梁义诚翻遍了兜,拿出来一堆一块两块,一毛五毛的票子,愣是没凑够18块6毛钱。

萍姨一直站在边上,抱着个胳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梁义诚找票子时候的尴尬。

几个兜都掏了个遍,梁义诚摇头苦笑,把一叠皱巴巴的票子叠整齐了,递过去。

“阿萍,还差五块半,最迟后天给你送来。”

“义城大哥,你们知识分子就是这点不好!”

萍姨不笑了,胳膊抱在胸口,看都不看这些钱,直勾勾的瞪着梁义诚,不乐意的说:“我请大侄子吃一顿,给他接接风,怎么了?非要给钱啊!”

“阿萍你是开店,靠这个生活,不要钱哪行!”梁义诚坚持说。

萍姨一扭头,乒乒乓乓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把动静弄得很大,也不看梁义诚,板着脸说:“你要这样见外,以后就别来!”

梁一飞在边上看着,就觉得不太对。

怎么个意思,这两人……嗯?

眼看着僵了,他呵呵一笑,打圆场说:“爸,萍姨一番心意嘛,我以后上班赚了钱,多来萍姨这吃饭不就结了。”

“对嘛,你看看,一飞多懂事,将来肯定有出息。行了行了,一飞今天才回来,我也不留你们了,爷俩赶紧回家洗洗澡,说说话!”

萍姨说着,钱也没收,利索的端着几个空盘子转身走了。

梁一飞奇怪的问:“爸,家里情况怎么难成这个样子?”

老爷子好歹一个月两百块钱,怎么连吃个饭十几块钱都凑不齐?

梁义诚摆摆手:“嗨,这半年厂子里效益不行,有两个多月都只发半工资,再说了,托人帮忙你进厂子,不得买点烟酒茶啊。”

……

……

梁家就在小香江后面五十米不到的PF区里,有点像后世的‘城中村’,一排平房挨着一排,不过比脏乱差的城中村要整洁的多。

毕竟厂区住的工人阶级,是当前社会的中坚力量,而不是后世城中村里的老弱病残游手好闲。

梁家不大,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客厅里摆着一张双人床,卧室是梁一飞以前自己住的,虽然好几年没人住了,却打扫的干干净净。

客厅有台18寸的黑白电视机,方方正正,凸着大肚子,边上有两个旋钮,乍一看像微波炉,脑袋上顶着两根蛐蛐须似的天线。

电视机边上是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

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年轻女人。

梁义诚点了一炷香,拜了两拜,嘴里念叨:

“秀萍啊,儿子出来了,比以前稳重多了。我已经托了老周让儿子进厂,你放心吧。”

‘小梁一飞’也是苦命孩子,老妈在八岁时候就去世了,梁义诚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到16。

梁一飞也跟着上了一炷香,正儿八经的拜了三拜。

看着黑白照片里,那个长相温柔的女人,心里五味杂成,不免慌慌,心想我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人家儿子一条命,换我一条命,现在在拜人家亲妈,这位阿姨天上有灵,也不知道会不会一雷劈下来。

上完香,爷俩又聊了一会厂子里的事。

职工子弟进厂是惯例,按理说,不需要求人。

不过梁一飞情况特殊,毕竟是劳改犯,再加上这段时间厂子效益也不行,一批职工子弟等着进厂呢。

让他进厂子,还是有不小的人情在的。

到了八点半,果然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风一吹,左臂袖管空空荡荡。

这要是武侠片,接下来梁一飞就得叫一声‘杨大侠’,或者杨大哥。

可惜不是。

罐头厂厂长,战斗英雄周万新。

后面还跟着一位,自然也不是大雕,而是罐头厂市场科科长杨爱国。

“呦,几年没看到,长成大小伙子了嘛。”

周万新上下打量了梁一飞几眼,又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口锤了一拳,点点头,“嗯,还行,壮了点,人也黑了点,出来就好。”

别看就剩一条胳膊,可周万新侦察兵出身,这手劲真不小,梁一飞给锤得朝后踉跄了一步。

揉着胸口嘿嘿笑,心里翻白眼,老子要是个娘们,就这一下,我就赖定你了!

杨爱国在边上跟着笑呵呵的说:“厂长说得对,出来就好,小梁你别自卑,别灰心,现在全国形式一片大好,你年纪轻轻,只要不懒,将来还是有出路的嘛。”

梁义诚正招呼着泡茶,本来看到杨爱国跟着来,他心里就有点打鼓,儿子进厂私下说的事,把杨爱国叫来,是什么个意思啊?

而且,杨爱国话里话外的语气不也对头!

梁义诚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周万新一眼。

“义城啊,今天来呢,有两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周万新主动把梁义诚的茶接过来,用独臂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梅,抖出来一支先递给梁义诚,自己咬了一支,又抖了一支给杨爱国,最后看了眼梁一飞,冲他晃了晃烟盒。

梁一飞呵呵一笑,摆手示意不抽。

梁义诚赶紧化了根火柴给周万新点上了,又是期待,又是惶恐的坐在一旁看着周万新,像等待最终审判的犯人。

周万新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已经变成淡青色的烟雾,等烟雾散去,他才叹了口气,沉声说:“义城啊,一飞进厂子的事,我们党组商量了一下,没通过。”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过了快有半分钟,梁义诚才开口接话。

“厂长,我在厂子里干了20多年,不说有贡献,起码是兢兢业业,光劳模先进就拿了五六次。职工子弟进厂子,那是老规矩了,怎么轮到我儿子就不行?”

态度坚决,一字一句的铿锵有力,跟回来路上的沉默、萍姨饭店里的窘迫,判若两人。

杨爱国是党组成员,今天陪着周万新一起来,除了另有工作要谈,其实也是一起做梁义诚思想工作的,他笑着打圆场说:“义城,不是这个意思,一飞他毕竟……毕竟才出来嘛。”

“才出来怎么了!”

对着和自己资历差不多的杨爱国,梁义诚没那么客气了,眼睛一瞪。

“他犯错,国家关他,我无话可说。可是他现在刑期满了,他的罪过已经赎了!怎么,还不许人犯错了,犯点错就一棍子打死了?老杨,你没犯过错误吗?检讨认错之后,组织上还不是一样信任你?!要是当时把你按流氓罪判了,有你现在?!”

85年,杨爱国看露天电影,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摸了前排一个女职工屁股一下,那姑娘当场大吼一声‘臭流氓’,一个嘴巴子抡过去。

最后闹到了派出所,还是厂子里出面保回来的,又是在全厂大会上做检讨,又是回家给媳妇跪搓衣板,好不容易平息下去。

要臭老杨,拿这个事出来说,准没错,一说一个准!

当然,这也只限于梁义诚这样的老职工、干部,能在一起说说,年轻职工敢提这事,老杨有的是办法治他。

杨爱国脸臊得脸红,“唉吆我说义城,当孩子面说这个干嘛,都猴年马月得事了。”

周万新摆了摆手,说:“义城啊,不是针对你,更不是针对一飞,孩子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能帮怎么会不帮呢?可问题是,现在厂子情况困难,你不是不知道,仓库里积压了四十多万瓶罐头卖不出去,生产线都要停工了,连工资也发不全,怎么可能再进人,不要讲你了,就是我亲儿子想进厂子也不行!”

“对对对,义城,今天厂长带我来,还是来找你聊市场的事,宣传科要抓紧想点办法,我们两个部门配合,尽快把积压的罐头卖出去,无论如何,先还上银行的贷款再说!”

他们岔开话题,梁义诚根本不接茬,任你怎么说,我只老注意,脸色铁青铁青的,丢下一句话。

“厂长,我在厂子里干一辈子,我家里的事,厂子无论如何要给我解决了。其他都好说!”

说完,一个劲抽烟,不吱声了。

他让梁一飞不要跟周万新硬顶,为了儿子,自己却顶上了牛。

可正如梁义诚所言,周万新也是个硬骨头,不吃这一套!

放平时,梁义诚家的事,他一定帮。

当前的企业厂长,本就是一个大家长,不光要管生产,也要管职工家庭,何况他和梁义诚私交不错,梁义诚工作表现又好,是宣传这一块的得力干将。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行!

等着进厂的职工子弟不是梁一飞一个,开了梁一飞这个口子,其他人怎么办?

厂子都成这个样子了,说不定哪天就黄了,再找一大堆什么都不会的新人进来,这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吗?

杨爱国在边上也不吱声,心里打着他的小算盘。

他儿子同样在排队进厂。

要不都不进,要是连梁一飞一个劳改释放的都能进厂,那他就去书记那闹,让他儿子也进市场科!

气氛很尴尬,一家子烟雾缭绕,没人开口。

还是梁一飞先打破了僵局,起身推开了窗户,让呛人的烟味散去点。

“周叔叔,杨叔叔,我的事先放一放吧,不是还要跟我爸聊厂子的事吗,先说厂子,厂子到底怎么了啊?”

对于这个时代的家长而言,子女能进厂子,就有个一辈子的铁饭碗。

可是对于梁一飞而言,根本不重要。

一个小罐头厂,就算进去当个工人又怎么样,每天朝九晚五,一个月拿一百多块钱,为了三五块钱奖金跟人争得面红耳赤,时时刻刻担心下岗?

开玩笑!

这是90年代初期,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年代。

一切都是全新的,所有人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的经验,自己不仅有对于历史大势的先知,而且有改革开放几十年里,无数人用毕生积累的经验、教训。

就像淘金,他的脑子里已经有金子,不需要再从成吨得泥沙里,用时间、金钱等等为代价,慢慢的积累。

他根本不担心将来的出路,飞是一定的,区别只是飞到多高、多稳而已。

我分分钟几十万上下,你却让我跟你去吃牛杂?

玩呢?

嘴上答应梁义诚,纯粹是为了让他安心,孝顺孝顺,顺着老人的意思,就是孝嘛。

不能进厂,正和了梁一飞的心思。

“瞧瞧,还是一飞懂事。一飞啊,年纪也不小了,正好一块听听。这样吧……”

周万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说:“义城,一飞要是有办法解决,我答应他进厂子,行吧?!”

梁一飞笑了笑,先没说话。

要是能解决那几十万瓶库存,他要的可不是进厂那么简单而已。

第003章 点子大王

滨海市金星罐头厂,规模不大,百来人,但有着悠久而光荣的历史。

从60年代建厂开始,就专门为部队提供罐头军需,南江军区某部的罐头食用储备全部由金星罐头厂生产制造,不对外销售。

这导致了两个结果。

第一,罐头厂不愁市场,所以并没有培养出一批专业的市场人员。

直到去年才成立了‘市场部’,人员都是从宣传科划拨;

老杨之前和梁义诚一样,都是宣传科副科长;

第二呢,不愁市场,一心做产品,罐头的质量的确没的说。

从80年代末开始,全国百万大裁军,89年底,整个南江军区都没了,并到了大军区,罐头厂一夜之间就没了客户。

今年年初,配合着全国企业改革的风潮,罐头厂从计划内剥离,被推向了市场,进行市场化。

按照84年出台的《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上级放权,从人事权到经济权,16项大权,全被下放到了厂长手里。

有权了,不代表就能做好企业。

市场不买账,订单签不出去,银行贷款催着还,车间已经快停产,仓库还挤压着四十多万瓶罐头和一大堆原材料。

罐头厂现在的情况就是‘四靠’:工资靠贷,费用靠抠,活着靠精神,发财靠做梦!

说来说去,一个字:难!

杨爱国在边上叹气:“这就是时间问题,慢慢来,凭着我们厂罐头的质量,有个一年两年,指定能抢一些市场份额回来。”

周万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杨爱国讲的是‘正确的废话’,厂子欠着一大屁股债,加上工人工资、各种运转开销,不要一两年,拖上个大半年,就得黄。

今天来找梁义诚,另外一件事,就是一起商量商量,宣传科再拿出点好的宣传方案来。

梁义诚不吱声,儿子的事不解决,他这口气咽不下去。

何况,宣传科早就尽力了。

常规宣传,就是打广告,电视、报纸、收音机。

电视广告动辄按照一年半年来卖,太贵,罐头厂买不起,听收音机的人越来越少,不在考虑中。

报纸是唯一的选择。

当前每个单位都会定报纸,受众最大,也是广告的主要载体。

问题是,报纸上广告太多了,人家都不一定看,看也是打发时间,看过了就忘,每天那么多广告,谁能记得一个卖罐头的?

要是登报卖原子弹,卖大熊猫,人家指定能有印象。

情况介绍完,堂屋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周万新看向梁一飞,说:“小子,听明白没?还是那句话,你真有好点子,解了燃眉之急,我拍板让你进厂子!”

梁义诚平时很支持周万新工作,两人私交不错,周万新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及梁义诚脸面,这么说,无非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只要梁一飞说一句‘没办法’,他也算能对梁义诚交代了。

包括梁义诚在内,谁都不指望一个16岁就坐牢,根本没有工厂经验的人,能解决这么大的问题。

哪知道梁一飞想了想,却说:“周叔叔,我要是真能解决,我也不要进厂,现金奖励行不行?”

几个大人微微一愣,连梁义诚都忽然转头,愕然的看着儿子。

真有办法?

梁一飞平静的说:“厂子困难,我是职工子弟,按理说尽心尽力责无旁贷。不过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才出来,生活没着落。点子真管用,我要有经济回报。”

周万新连续几次提到‘点子’这个词,让他想到上辈子一个轰动一时的新闻。

《点子大王靠卖金点子卖出40万》

大概在92年左右,青年报报道了一个叫做‘张阳’的技术工的事迹,这个人即不搞生产,也不跑市场,就靠一张嘴皮子,为很多企业出了不少有价值的‘点子’,前前后后赚了上百万,被誉为‘点子大王’。

一时间,全国都刮起了一股‘头脑风暴’,点子大王张阳也成为中国商业创意、营销策划的鼻祖。

94年春晚上,冯巩牛群以此为原型,编了一个小品:点子公司。

冯刚还差点拍了一部同名连续剧。

这位点子大王的自传‘张阳的金点子’,梁一飞上辈子在商学院读过,大多都是在后世看来就是很简单很常见的营销手段。

比如在海湾战争之后,把台灯做成飞毛腿导弹的形状;在水杯上加一个能提着的塑料拉环方便携带;把左右两只童鞋上,印上一个合并在一起能组成图案,以防穿错脚……

说出来好像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偏偏特别管用。

当时MBA的课堂上专门分析过‘张阳现象’。

改革开放,三大红利,第一个,就是‘经济发展,带来消费市场的全方位、爆发式增长’。

但是在初期阶段,需求增长了,企业家的‘营销技巧’却很贫乏。

这时候,谁能想到巧妙实用、与众不同的营销技巧抓住老百姓眼球,谁能就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占领市场。

‘快’到什么程度?

要超过后世的互联网时代!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虽然便捷,但同样的,信息也实在太多,人们对常见的营销技巧已经免疫,同类的物资、同样的营销手段,竞争激烈。

百花齐放,出现一朵奇葩,未必就能立刻引人注目;但如果在一片灰色之中,出现一抹亮色,哪怕这个亮色并不纯正,也会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常说,90年代初期,是一个处处充满了奇迹的时代!

这次杨爱国先开口了,语气调侃:“呦,一飞啊,坐牢做出本事来了嘛,都知道市场经济啦。”

老杨心里不太爽,他堂堂市场科科长,费了老牛鼻子力气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梁一飞能解决?

简直是小孩子开玩笑嘛。

周万新摆摆手,说:“一飞,你有什么想法,先说说看。”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道:“以前我们专供部队,市场早就被人家抢占了,现在一时半会的想抢回来,难度很大;另外,这也是个大环境的问题……”

这几年经济条件越来越好,虽然很多食品还是凭票购买,但总的来讲,物资并不缺乏,国家每年都会专门下文,保证食品副食品的充分供应。

原来物资紧缺时候,备战备荒,甚至当成‘开荤’的罐头,市场越来越小了。

产品本身来说,罐头味道再好,也不如新鲜的好吃,其实多多少少还加了防腐剂、色素,就是吃着玩尝个鲜。

再说了,罐头是压缩食品,好几斤的原材料才能做一斤成品,价格相当不便宜。

买一罐牛肉罐头的钱,可以买好几斤新鲜牛肉了。

“本来市场就越来越小,而一个南江省大大小小,居然有七家罐头厂!供应远远超过了需求!”梁一飞继续说。

这都是以前世界两极对峙,紧张备战大环境下遗留下的问题,在当时是正确的,在现在就成了麻烦事,所以说要与时俱进,要改革呢。

一边听梁一飞的‘市场分析’,周万新一边下意识的微微点头。

虽然没说解决办法,但是从市场、产品、大环境三方面,娓娓道来,谈得十分准确到位。

老杨以前跟他汇报工作,就从没讲得这么透彻,这么有条例。

有些,甚至是周万新自己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的。

“按你这么说,罐头厂就一定不行了?”周万新皱眉问。

梁一飞摇头,正色说:“大环境好不好不去管它,好不好咱们都要卖,就是因为大环境越来越难,所以才需要快!急行军、出奇招,充分发挥我们自己的优势,形成轰动效应,短时间之内,快速打开市场!”

第004章 特供产品

“发挥产品优势,打开市场,这话说得倒是简单!”

又是杨爱国在一边插嘴。

罐头厂的优势是什么?是质量好!

可市场不清楚啊,没个一年半载积累口碑,这个优势怎么发挥?

光靠做广告可不行,广告上,谁不说自己的质量好,产品呱呱叫?

周万新有点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杨爱国的牢骚!

老杨这些老生常谈、抱怨的话,他听得够够的,耳朵都起了老茧,烦得很,光是抱怨有个屁用!

他现在被梁一飞勾起了兴趣,问:“一飞,你说呢?”

梁一飞以小卖小,呵呵一笑,闭口不言。

我说?我不说!

你不说,我说什么?

他重生一次,不欠谁的,就算有欠的,一条命也足够还了。

厂子真不准备进了,没任何意思,浪费生命而已。

但钱他必须要,而且要多多益善。

周万新读懂了梁一飞的沉默,沉吟了片刻,说:“一飞啊,我跟你讲句明白话吧。奖金可以给,但是给多少,现在不能定,必须要等到见成效之后再说。你周叔叔是厂长,要对组织上、对职工们负责,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吧。”

周万新这个表态,梁一飞是满意的。

这年头的人只是没有足够的商业经验和头脑,又不是傻子,自己两句话一说,人家就成千上万的拿出来?

没有‘成功案例’,人家当然不会先给钱。

投桃报李,梁一飞这才继续说:“周叔叔,对于厂子的情况,我有一整套计划,分别是改良产品、市场推广、广告营销,咱们一步步来。”

“呦,这还一套一套的呢,打拳击呢,还组合拳啊!”

杨爱国又在边上阴阳怪气的插嘴,“一飞我要跟你说一下啊,厂子现在没钱,要是买机器那指定不行。”

“不用新买机器,也不用新生产什么,就是把这些罐头重新包装一下,重新加印几个字,调整下包装模板就行,不花几个钱。”梁一飞说。

“具体呢?”周万新好奇的问。

梁一飞想了想,转身从写字桌抽屉里找了白纸和铅笔,大致画了个罐头的样子。

罐头底部原来印着出厂和保质期,梁一飞在边上写个四个小字。

‘内部特供’

又在小字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意思?

梁一飞用铅笔点了点这四个字,说:“罐头厂的优势怎么体现出来?就在于这四个字,专门特供给部队的产品,这就是我们第一无二的优势!”

说完,看着杨爱国,道:“杨叔叔你刚才口碑要时间积累,打广告一时半会也没用。这话一点不假,所以我们要想一个消费者一看就相信的办法。”

然后又看向周万新,问:“老百姓相信什么?”

周万新茫然摇头。

梁一飞自问自答的说:“老百姓相信党,相信政府,尤其是相信解放军!从八年抗战,到小米加步枪打败八百万反动派军队,再到抗美援朝,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叫板,解放军从来没有让老百姓失望过。现在虽然不打仗了,可是老百姓只要遇到天灾,什么抗洪抢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解放军!所以说,我们的罐头厂,只要打出给军队内部供应的牌子,老百姓自然就会相信我们的品质。”

甭管这话在理不在理,周万新都爱听,特别爱听!

他就是部队下来的嘛!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旦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只要看到解放军的那一抹绿,老百姓就安心了,就知道有救了。

这么多年来,人民群众对部队的感情和向往,那是实打实的金字招牌!

给部队用的装备食品什么的,不敢说档次多高,但是质量绝对都是一流的,谁敢在军需品上面搞鬼?那是找死!

“嗯……”周万新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说:“有道理。不过,就算说明了它质量好,老百姓不一定就爱吃吧?”

“不是吃的问题。”

梁一飞笑了笑,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周叔叔,现在家长都希望孩子能考大学,考不上,在进工厂,这是为什么?”

“学习文化知识啊!这还用问。”杨爱国说。

“学了文化知识又是为什么?”

顿了顿,还是自己回答:“因为大学生出来就包分配,就是干部身份,工资、福利、分房、户口,都有好处!”

几个大人被他讲的一愣,然后都呵呵笑了起来。

话有点直,不过理是这个理。

上几年大学,出来就有好工作,工资高,待遇好,身份不一样,国家养起来,有面子有里子。

“对嘛,说白了,‘高人一等’。”

梁一飞用铅笔在‘特供’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继续说:“‘内部特供’的几个字也是一个道理。几块钱,买不到真正的高人一等,但能买到一份高人一等的感觉。按照时髦的话来说,咱们的罐头,就不光有使用价值,还有附加价值!”

这番话说出来,三个大人听得都有点愣神。

一来,没想到梁一飞坐个牢出来,思想不但没落伍,居然能讲出这么一番‘时代前沿’的话来;

二来嘛,梁一飞讲的话,的确很发人深思,结合他们自身的经历,感受十分深刻。

所谓的‘特权’、‘高人一等’,不一定是贬义词,总之就是与众不同,比别人强。

就像厂子里评劳模,其实没几个钱奖励,评上了,也未必就能加工资,但是职工都能为这个事争破头。

说白了,不就是那种‘我比其他人都强’的感觉嘛。

还有现在这些个体户,赚那么多钱买小汽车,几万块钱一台的,和几十万的,真能差十倍?

还不是一个面子,开着几十万的车觉得高人一等嘛。

“厂长,咱们现在可不是给部队生产罐头了。印这个,那不是骗人吗?”杨爱国又来打岔。

周万新和梁义诚都不乐意听这话,好不容易想到个看起来不错的点子,他老杨尽在这捣乱。

但是这次,老杨的话的确有道理。

哪怕为了赚钱,也不能弄虚作假!

这是基本原则!

“一飞啊,点子是你想的,这个你怎么说?”周万新问。

“这有什么怎么说的?”

梁一飞呵呵一笑,“积压的罐头,本来计划就是供应部队的吧?这没错啊!只不过军区撤销了嘛。罐头质量没得说,比外面卖得好得多,这也没错吧?!我们说内部特供,指的是品质。是给部队内部特供的军工品质!这怎么是骗人呢!”

杨爱国下意识嘴巴一张,本能的就准备再挑挑刺。

可嘴是张开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再扯下去就没完了!“

周万新最后拍板:“就按照一飞你说的组合拳,咱们先打第一拳,弄一批出来,探探路子,再决定后面!真好使,你放心,周叔叔不会亏待你!”

第005章 监狱也是所大学

小会开完,周万新和杨爱国匆匆离开。

杨爱国得赶紧回家,快十点了,他家婆娘凶的狠,回家晚于十点,不管啥原因,第二天晚上,准能看到他跪搓板。

挺搞笑的,也就这年头还能看到这种奇景:丈夫打老婆,打得嗷嗷叫唤眼泪汪汪,满世界乱跑;或者老婆体罚丈夫,当着邻居面在大门口跪搓板。

大家都习以为常,看到打女人的,劝几句拉一拉,看到跪搓板的,就哈哈一笑。

很少有人因为这些事闹离婚。

未必是感情好,而是在这个年代里,大部分人在婚姻和工作上,都没有太多的选择和诱惑,一次就是一辈子。

周万新则是直接回到了厂子里,今晚就要重新做包装模具。

他是属于偶尔打打老婆的那种。

梁义诚就比较惨了,即没有老婆打,也没女人罚他跪搓板,就一个儿子相依为命,这几年还见不到面。

“你放着,爸来扫。”

人走之后,一地烟头,梁一飞拿着扫帚干活,梁义诚把扫帚拿了过去。

梁一飞也没闲着,跑到水池洗碗去了。

梁义诚一边扫地,一边问:“一飞啊,你这些东西都跟谁学的啊?”

梁一飞说的那些话,乍一听是小聪明,可是仔细想想,里面是很深的道理的。

这个道理就是人心。

人心,绝对不是从书上能学到的,没有足够的经历,就不可能真正懂人心。

儿子才多大,又与世隔绝坐牢,他怎么懂得这些?

梁一飞把碗摞好了,放进碗柜盖上湿毛巾,说:“爸你忘了,我以前摆地摊嘛,那时候就懂点怎么做买卖,在牢里,我经常看书读报学习,牢里也没其他休闲娱乐。”

顿了顿,擦干手,笑道:“再说了,您不知道,大牢里什么人都有,混社会的,当官的,还有大老板呢,我跟他们聊聊,真挺长见识。”

这话有五分真。

两辈子都有坐牢的经历,对于梁一飞而言,未必全是坏事。

在牢里,学到了很多外面学不到得东西,接触到了一些奇人,也能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犯过的错误。

监狱里的犯人,是罪犯,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很多是某个领域的‘人尖子’;

这批人尖子,和梁一飞一样,进去之后,都会反省自己的‘失误’;

所以他们领悟到的东西,有时候比外面的那些正春风得意的成功人士,要更深刻。

对于梁一飞这样的人而言,失败的教训,往往比成功的经验,更加宝贵!

听儿子这么说,梁义诚才算是放心,“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

……

接下来几天,周万新按照梁一飞的‘点子’,从仓库里取出一批罐头,重新包装。

不多,拢共3000瓶,两百箱。

梁一飞的点子听起来蛮‘奇’的,但是到底管用不管用,周万新和杨爱国,包括梁义诚,现在都不敢确定。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包装上的字,印上去简单,可要是市场还是不买账,到时候再想抠下来那就难了;五角星还是钢印打上去的,根本不存在抠不抠的问题,卖不出去,那这三千瓶就废了。

三千瓶罐头不多,没用多少人手,连上班时间都不占用,找几个工人加加班,三天就搞完了。

罐头装箱,箱子上,也印着“内部特供”和五角星。

周万新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罐头箱子。

车间主任皮大国跟在边上,摸着下巴,咂巴着嘴,自言自语说:“厂长啊,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罐头哪里不太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周万新现在一颗心全在罐头上,听到老皮说不对劲,猛地一转头盯着他。

“我说不好,怎么说呢?”皮大国斟酌着用词,不清不楚的讲:“罐头吧,还是一样的罐头,可是,怎么就感觉跟原来不同了,看着有点……嗯,有点吓人!”

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周万新却听明白了。

因为他也有类似感觉。

怎么说呢,不是吓人!

一样的罐头,可是印了这四个字之后,就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也不一定是敬畏感,没法用明确的词来形容。

用一句知识分子的酸话,比较恰当。

叫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鬼点子,有点意思啊。行,先放仓库去。”

周万新咂巴咂巴嘴,琢磨着下一步是不是继续按照梁一飞的组合拳来走。

他还没琢磨明白呢,罐头朝仓库搬的时候,出事了!

入仓库的时候要点数。

点来点去,本来两百箱罐头,可只点出了179箱!

21箱不翼而飞!

足足丢了十分之一的罐头!

以前也有丢的,可是没这么多。

职工拿自家厂子东西,不算偷。

爱厂如家嘛,也就把厂子当成‘家’。

家里的东西,那不是随便拿嘛。

不光罐头厂,其他厂也都一样。

连周万新这种‘改革派’都习以为常,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物资不丰富,职工们经常去仓库拿罐头当菜吃,也有朝家带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能买到,罐头吃久了,那味道实在挺腻歪,除了极个别不占便宜就活不下去的人,这种‘损耗’越来越少。

可就算之前最夸张的时候,也没有一批货损耗超过十分之一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这次一下子就少了21箱,性质立刻不一样了。

这就叫‘掏黄鳝把大堤给掏塌了,偷砖头把大楼给偷倒了’。

社会主义墙角能这么挖?

这不扯淡嘛!

周万新大怒!

要查,严查到底!

********************

PS:以后上架前不出意外的话,早晚各一章,早上十点,晚上八点。

再来两个字:求票!

第006章 罐头失窃事件

这年头没什么高科技,反侦查手段也没普及,企业里的这些破事,真要查就没查不出来得。

当天下午,就水落石出了。

果然是内贼。

下班的时候,周万新带着保卫科几个人拦在门口,挨个检查,抓了四个人。

三个是产线上的,一个是保卫科自己人。

保卫科长脸都绿了,当着周万新的面,一脚踹了过去。

全部带到办公室来,站成一溜排!

保卫科长也黑着脸站在边上陪绑。

周万新脑门都在冒火,独臂把桌子拍得摇摇欲坠!

“我说你们一个个,也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平时孩子老婆想吃,拿个一两瓶,我不说什么,现在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好嘛,都成箱成箱的绑在自行车后面,用雨衣一盖,就朝外厂子外带,你们是当我是瞎子,还是觉得偷公家东西,就不算犯法啊。”

他是战场上下来的,自带一股煞气,几个职工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不说话,不说话就行了?!”

说着,冲左边保卫科的那家伙一瞪眼:“特别是你,白洪岩,你自己是搞安全保卫的,执法犯法!不是不说话嘛,行,我也不问了,送派出所去,就说偷窃国家财产!”

白洪岩还没说话,保卫科长一记飞腿已经到了,啪得一下踹沙发上。

肉体打击之后,保卫科长不依不饶,进行进行精神攻击:

“一辆自行车,左边一箱子,右边一箱子,后面一箱子,大杠还有一箱,盖着个大雨衣就朝外走!你小子可以啊,以前没看出来,还有这本事呢?是不是想改行玩杂技啊?跟我说一声,我写个介绍信,给你介绍带到市杂技团去养猴好不好?””

正所谓打是疼骂是爱,科长踹了骂了,厂长也就消气了,不会罚的太重,白洪岩捂着屁股,嘿嘿赔笑。

“厂长,科长,我不养猴。我这不是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嘛。”

周万新有点不耐烦的一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女朋友养猴……哦不,她叫你偷的?”

“不是不是,厂长,我给我女朋友拿了一瓶回家吃,我未来老丈人看到之后,说这东西拿去送人有面子,让我帮着多弄点,他送给他那些老同事,老战友,老朋友。”

白洪岩可怜兮兮得说:“领导,您说,我人丑家穷个头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老丈人还不得巴结好了。”

“你说相声呢!”

听到这个原因,周万新心里微微一动,瞪了他一眼,继续板着脸问其他人:“那你们几个又是什么原因?”

“我给儿子班主任送的!”

“厂长,我琢磨着我老婆家亲戚从农村来,给他们带点罐头回去,看到这几个字,他们就不敢小看我老婆了,我老婆在老家也有面子!”

“我……”

七嘴八舌的解释原因,基本都是送人的。

也有自家吃的。

财务科的老钱说,他媳妇最近住院,病房住了十几个人,人太多闹哄哄的吃啥都没胃口,那天看到产线在加工罐头,还以为是新产品,就带了一罐桃子罐头给她。

没想到这婆娘胃口大开!

一边吃,一边在病房里大声嚷嚷,说什么‘这内部特供的就是好吃’、‘一般人没关系根本买不到’什么的,非要他天天带。

老钱一脸其实我也很委屈的样子:“您说这婆娘,吃完了瓶子还不给丢,非放在床头柜上面,倒水泡茶都用它,就差没让我怕把它当尿壶了!”

“老钱,可不能当尿壶,罐头口快的很,再给你蛋割了!”白洪岩咧嘴笑说。

反正被抓的这几位,一个个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好像只要理由合适,拿公家的东西就是天经地义。

原本一场严肃的批斗会,被搞成了诉苦大会,周万新恼火的挥了挥手:“行了,都闭嘴!你们行啊,一个个偷东西还偷出道理来了!”

搁在以前,这么大事,他肯定要狠狠处分这几个人,至少也是写检查、大会上做检讨。

但是听了他们的‘歪理’之后,周万新得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

之前仓库里罐头,怎么没人偷?

现在才贴了新包装,立刻就大批大批失窃,这不是正能说明,不光是他觉得‘有神秘色彩’,新包装对其他人,也是有吸引力的嘛。

由小看大,既然对罐头厂的职工有吸引力,那对于其他老百姓,当然也有吸引力。

这个盗窃事件,让周万新对梁一飞点子的信心,凭空增加了一大截!

第二天下班,周万新就带着杨爱国,再一次来到了梁义诚家里。

来之前,特意去副食品店,切了两斤猪手,一斤大肠,带了一瓶酒。

梁义诚在外面小厨房里放点大葱红辣椒,炒得喷香,整排职工房都能闻到。

一盘大蒜辣椒爆炒猪大肠,火辣辣碧翠翠的,一口咬下去,肥油满嘴,爽的很!

还有一盘切开的猪脚,配上点花生米,三个大人先喝了一轮,梁一飞也跟着嘬了几杯,土酿的大曲太挂嗓子,跟小刀子拉似的,很不爽。

这个‘罐头失窃事件’,本身明明不是件好事,可是几个大人都挺高兴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做产品,就两条路,要么物美价廉真正实用,要么就做人性。

外卖、打车、共享单车、网络游戏乃至健康补品都是例子,上瘾、炫酷、社交、懒惰、焦虑、贪婪,等等,抓住任何一项人性做到极点,市场就能买单。

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几块钱一瓶罐头不是买不起,还有一批小富起来却没有社会地位,又急于‘炫富’找存在感的小老板。

不要讲在很多商品依旧要凭票供应、限量供应的90年,哪怕就是梁一飞上辈子的2018年,还是有很多人会在各种场合,得意洋洋的拿出印有‘内部供应’、‘特供’的烟酒显摆。

当然,依靠这四个字只能解解燃眉之急,想要走远,还得靠质量和创新。

那是后话。

周万新跟梁义诚碰了个杯,问梁一飞:“一飞啊,你这个组合拳第一招见成效了,后面怎么办?”

第008章 双管齐下

梁一飞当时讲,想要出奇招,有三点。

改良产品、市场推广、广告营销。

最初只说了第一点,后面两个没细说,本是想着,等第一招有点成果后,用后面两个谈价钱,待价而沽。

这两天他认真想了想,罐头厂是个小厂,油水有限,这次主要是试手,把事情办成了才是最重要。

劳改犯的身份,又年轻,之前没有任何‘成功案例’,如果市场反馈不出来,就着急谈具体的奖金,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把对方吓住,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要么谈出一个不疼不痒的奖励。

这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先把事办成了,再说钱。

“市场这一块,主要是要人。周叔叔,厂子现在快停产了,能不能让所有人都出去跑市场?”

“所有人都去跑市场?”周万新皱了皱眉头。

销售可不是什么吃香的工作,没提成不说,还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看人脸色,百般讨好。

做得再好,也就是月底多几块钱奖金,还不够买双新鞋的。

让市场科的人跑市场,天经地义,职责所在,没得说。

可让其他人也去?

周万新这个厂长,说有权力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平时骂几句、调个岗,都是他一句话说的算,可是要是工人真闹起来,他也只能安抚为主,不要说开除,就是扣工资都要十分谨慎。

如果强行摊派,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阳奉阴违磨洋工。

杨爱国更不乐意了,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嘛,人人都能跑市场,我们市场部都是废物啊?

梁一飞摇头说:“按照我的想法来,跑市场不用这么辛苦。不低三下四求人,不看人脸色陪人喝酒,就带着老婆孩子逛商场,要么打打电话,轻松的很,当然了,该有的交通补贴、电话费补贴,厂子里要给,还有要给假,不能算旷工迟到。”

杨爱国说:“乖乖,那还叫跑市场,单位出钱给他们出去逛街就是了,我跑了这么多年市场,就没见过这样的!”

周万新有点不耐烦的瞟了杨爱国一眼,没搭理他,对梁一飞正色说:“真按你说的这样,能动员一批人!”

“好!”梁一飞点头,看向周万新,“那接下来就是广告的事了。多少要花点钱。”

……

……

这一次小会,梁一飞彻底竹筒倒豆子,把后续的计划全盘托出。

几天后,滨海市百货大楼,有个跛了脚的中年人在副食品柜台前闲逛,浑身散发出一股子‘老干部’的气质,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夹着公文包,一看就是秘书的年轻人。

服务员连忙迎接上去,笑容满脸的说:“领导您好,我们这里有……”

“你们这里的商品不齐全啊。”

一直因为老寒腿在疗养的罐头厂宣传科科长老金摆了摆手,“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在日益增长,你们商场也要跟上脚步嘛。”

“领导,我们这里有很多商品的,您要哪一种,我去帮您找。”服务员说。

“咳咳,我们首长以前在部队,喜欢吃内部特供的牛肉罐头,味道和质量都比市场上的罐头好得多,可是在你们这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年轻秘书低声说。

“内部特供?这个……”服务员疑惑的问:“您说的是哪个牌子的啊?”

小秘书正要开口,老首长又摆了摆手:“小张,不要搞特殊化嘛。他们这里没有卖就算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瞧瞧。”

说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柜台。

……

滨海市第一农副食品集贸市场,某家专营罐头、蜜饯和干货的门市部里。

“妈,我要吃罐头!”

说话的这个小男孩看起来都已经六七岁了,胖的和猪一样,可还是被他妈妈显得很吃力的抱在怀里,可见极为宠溺。

“好好好,妈妈给你买罐头。老板,你们都有什么罐头啊?”

门市部老板带着白护袖,笑呵呵的说:“唉吆,那您可找对了,整个市场,就我家的罐头最全最好!梨子的、苹果的、水蜜桃的、杨梅的……”

小老板嘴皮子也溜,手指在身后摆满罐头的架子上滑过,跟报菜名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妈妈,我都想吃。”胖小猪嘬着手指,一脸馋兮兮的样子。

“大姐,你买五瓶以上,我给你打个折。”老板一脸的生意经,说:“罐头这东西放不坏,买回去您慢慢吃。”

抱着孩子的女人犹豫了一下,不太放心的说:“罐头防腐剂太多了,我听人家,还不卫生,都是用烂桃子坏苹果,还有好多化学添加剂什么的。”

改革开放十年,人民群众生活水平上来了,就开始追求生活质量,什么气功热、保健品热渐渐的兴起,人们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越来越关注。

门市部里有七八个客人,听到这话都纷纷回头看过来。

小老板脸一沉:“大姐,您不买也别乱说啊,我们这都是正规厂家进来的!”

“你们有没有部队特供的那种罐头啊?”大姐说:“我爱人就是部队退伍的,以前他们部队发罐头,我们家大宝吃了又营养又好吃,你看看长得白白胖胖的,你家有没有啊?”

“大姐,你这话就开玩笑了,我这又不是部队,哪能有部队的,那不成倒卖军需用品了。”小老板说。

“我爱人说,部队的罐头,也对市面上卖啊,就是比较少,抢手。”大姐似乎很担心宝贝儿子的健康,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再看几家吧。”

……

“喂您好,这里是亚细亚商场客户服务部,我是话务员,很高兴为您服务!”

最早发源于郑州的亚细亚商场,规模和财力,暂时还无法和拥有雄厚背景全国连锁的百货大楼相提并论。

但是说起服务质量来,滨海亚细亚商场,那当之无愧是全市、乃至全省的第一。

在大部分柜台服务员还动不动就给顾客甩脸子的年代,亚细亚就规定了‘微笑服务’,提出‘宾至如归’的口号,服务态度好过空姐。

这里也是全省第一个开通电话服务部的商场。

“喂,你们店里有没有罐头啊,就那种铁皮包装的,有五角星的罐头!对了,是以前给部队提供的。”电话那头,有个带着浓厚沪市口音的人问。

就在市面上出现一批人,到处打听‘供应给部队的罐头’的同时,南江省日报在第二版刊登了一个广告。

报纸上登广告不奇怪,报纸就是靠这个赚钱的,随便一个报纸,每天都有好几版几十个甚至上百的广告。

奇怪的是这个广告本身!

啥内容都没有,就一个大大的五角星。

南江日报8个版面,大大小小大几十条新闻广告,唯独这个广告,最吸引人。

因为它最奇怪,什么都没有。

看到两条腿的人不稀奇,看到四条腿的人,那绝对过目不忘,好奇得不得了!

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新闻,更没有这样的广告了。

什么意思啊?

这年头娱乐活动非常有限,人们上班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喝茶看报纸,几乎每个单位都会定几份报纸,当地的日报更是必不可少。

就这一颗五角星,一下子成了南江省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不知道有多少个办公室里,家里,都在聊这个奇怪的广告。

到了第二天,五角星上面,多了一行字。

“内部特供,军工品质!”

内容是丰富了一点,但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第三天,这八个字,又在之前的图案上,出现了‘美味营养,卫生安全’几个小字。

哦,知道了,应该是吃的。

于是很多人就开始猜测,到底是什么,答案五花八门,有的同单位的人还赌烟赌酒的。

到了第四天,答案终于公布了。

一只罐头,简约但富有质感的铁皮罐头上,统一的印着一颗星星,下面是“内部特供”四个小字。

还有一个联系电话。

第009章 铁滑车

从登报开始,罐头销售工作就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了,周万新非要梁一飞每天跟着梁义诚一块来厂子里,万一有什么事梁一飞能现场解答,现场指导,省得天天下班朝家里跑,开座谈会开到半夜,人累效果还不好。

其实屁事都没有,都按照梁一飞的预定方案执行,能有什么事?

梁一飞每天跟着周万新听听职工汇报,大部分时间就在梁义诚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有时候困了,趴桌上睡觉。

这天上午,刚到办公室,正泡茶,周万新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手里带着才送来的报纸,一屁股坐在市场部的电话机边上,说:“今天咱们都不干别的了,就在这里等着结果,等着市场反馈!”

手里,今天的滨海日报,完整的刊登完了罐头厂的广告。

市场部是从宣传科分出去的,两边公用一个大办公室,杨爱国捧着茶杯呵呵笑,说:“厂长你也别急,市场反馈是需要时间的嘛,哪有这么快。”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象棋来,啪啪啪摆开楚河汉界,边说:“闲着也是闲着,老梁,来杀一局!”

上班时间下象棋打发时间,同样是惯例。

梁义诚摆摆手,他现在哪有这心思,梁一飞的点子到底能不能奇效,他比周万新还紧张。

杨爱国问了一圈,都没人愿意跟他下棋,老杨技术还是可以的,拿过厂里比赛前三,可棋品不好,局面稍微占上风,就开始挖苦讽刺,有时候明明对方棋力和他差不多,愣是被他气得走了晕着败下阵来。

他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在梁一飞身上:“小梁你来!”

说着,随手拿掉自己这方一个马,一个车,“我跟你爹下棋,让他一个马,我跟你下,让你一车一马!”

梁一飞呵呵一笑,却把那两颗棋子重新拿回棋盘,说:“让棋不用,我下得不好,我先走就行。”

“没问题!”杨爱国哈哈一笑,“输了可别说你杨叔叔欺负你啊!”

梁一飞没吱声,伸出细长的食指,把左下角的一个红车浅浅朝前推了一步,车九进一。

这一下,周围顿时一片哄声,连棋力平平的周万新都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把马给卖给了对方的炮吗?

“你这不行啊,一开始就乱走!”

杨爱国生怕梁一飞悔棋似的,飞快拿起他的黑炮,啪一下跳过呵,吃掉了那个送出去的红马。

梁一飞面不改色,又同样把另外一边的车走了对称的一步。

杨爱国又吃掉对称的那个马,得意洋洋的说:“你爷俩的下棋水平还真是一脉相承,不行啊,呵呵……”

接下来,双方拼掉了一个大车,开局就是略势,少了一个车,略势更大了,梁一飞的红子尽处下风,被逼得十分被动。

到第九步的时候,梁一飞炮一平五,轻轻的说了声‘将军’。

“典型的惹事生非,这样将军有什么用啊?“杨爱国满不在乎,随手歪了将。

梁一飞轻轻一推最后那只红车。

“将军!”

杨爱国下意识就想要动帅,可手落到帅上的时候,却定住不动了。

刚才还很轻松的神情骤然凝重了起来,眉头一点点的皱在一起,目光在棋盘上扫来扫去,可按着帅的手指,却迟迟不动。

一个围观的宣传科老职工,抱着茶杯探头过来,看了眼棋盘,呵呵笑了。

“老杨你还看个啥?死棋!小梁这是‘双铁滑车’,邪的狠,就是看准了你贪心,只要中招,开局十步要你命!”

老杨脸上刷得一下就红了,梗着脖子叫唤:“这不行,这不能算啊!你这个招也太那什么了吧!小梁,你下棋不能这样,这不是走邪路嘛!”

梁一飞呵呵一笑:“我也不会下,监狱里有个老头,以前专门摆地摊下棋赚钱的,他怎么教,我怎么学呗。”

又是那个老职工在边上取笑:“老杨你棋品不行,输了就输了,什么耍诈。兵不厌诈,不耍诈下什么象棋啊,人家小孩打弹子还用点计策呢。”

杨爱国皮再厚,脸上也挂不住,伸手把棋盘给搅和了,跟祥林嫂似的,一个劲自言自语的嘀咕:“这个……下棋哪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的……”

办公室里人哄堂大笑。

老杨这人棋品差,在场的十个有八个都被他嘲笑挖苦过,今天在梁一飞手上吃了个闷亏,算是给大伙出了口气,都乐意看老杨这副窘迫模样。

就在此时,市场科这边的电话响了!

不知道怎么的,所有人都被这个铃声惊了一下,刷刷刷转头盯着电话,却都忘了去接。

一片安静之中,有人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呦,不会是来定罐头的吧?这么快?”

……

……

还真就是的!

市副食品商场的电话,想来考察考察,顺便定一批‘印着五角星,内部特供’罐头!

也不多,三百箱。

可是,自从军区没了之后,罐头厂有多久没收到上门的订单了?

办公室里,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后都齐刷刷的看向功臣梁一飞。

还是之前那个老职工,抱着搪瓷杯,悠哉悠哉的说:“还是年轻人效率高啊,下棋赢的快,罐头卖得也快!”

这次,连杨爱国也不说什么牢骚话了,脸微微一红,讪讪的说:“好事,好事!”

周万新挥挥手,神情一正:“同志们,这个当口更不能放松,大伙做好本职工作!义城,你们宣传科赶紧安排接待,对了,我还得去趟车间,要他们加班加点,赶紧把剩下的罐头重新包装起来。”

梁一飞最先出点子的时候,他也不敢托大只让工人重包装了两百箱,还‘损耗’了十分之一。

梁义诚从开始就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捧着茶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厂长你忙你的,接待的事我来安排。”

……

……

办公室的电话自从响了第一声之后,之后几天,就再也没有停下过。

副食品商店的、百货大楼的、亚细亚商场的、农贸市场的、某单位发福利的……

40多万瓶罐头,听起来不少,可是面对整省的市场,这点存量根本不够看,一个礼拜不到就消化了一大半,还在陆续不断有订单过来。

至于考察厂子,这就是个走过场,确认的确有这么个罐头厂,罐头厂有一定规模,有证照,是国企不会骗人就可以了。

罐头厂以前是专门为部队生产的,基建设施、机器包括员工,那都是国内同行一流,不存在任何问题,周万新有十足把握,只要对方抱着购买的诚意来,考察就一定不会出漏子。

曾经一度停产,在银行贷款压力下几乎要倒闭的监狱罐头厂,这一次真正的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眼看着就能重新焕发活力。

幸福来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罐头厂很多职工都不敢相信。

在欣喜之余,更多的目标落到了梁一飞父子的身上。

厂子里到底该怎么奖励,这对功臣父子?

尤其是梁一飞,早有传闻,厂长亲口答应过,给梁一飞现金奖励!

杨爱国这次算是彻底服气,背后想想,自己真没梁一飞的本事,那几个点子,自己是一个都想不出来的,差距太大,妒忌没用。

何况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儿子进厂也是水到渠成!

心情好起来,当初对梁一飞那点子小小的‘醋意’没了,反而想到和梁义诚多年的交情,小时候抱着梁一飞玩的时光。

背地里,还主动问周万新:“厂子,奖励的事,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了?”

周万新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当然,一飞这次给厂子里立了大功了,我说话算话!”

第011章 上不封顶

奖金问题厂子里很快就有了结论,专门召开了干部和党员会议宣布,梁一飞也到场。

一开会,那会议室里就是毒气室,只要是男的,有一个算一个,小火轮烧得旺旺的,面前两个标配:一个烟灰缸,一只喝茶的杯子。

人到齐了,周万新站起来,挥舞了一下独臂,拿起抱着红绸缎得话筒,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一飞之前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释放,出来之后给厂子立了大功。这功劳有多大,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不用我讲。我这个当厂长的答应过他,要给奖励,不能食言!”

说着,看了看边上的柯书记,说:“和我书记商量过,书记也非常的支持,一飞啊,我们是这样想的啊,有两个奖励。”

会议室里一愣,呦,还有两份奖励呢?

周万新先看向梁义诚,又看看在场的大伙,说:“宣传科老金今年就退了,他腿不好,这两年一直在疗养,我和他谈过,他非常支持让梁义诚来接他的班,大伙有什么意见?今天党委的都在,就当开一个小党会了,大家讨论。”

没啥好讨论的,梁义诚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人缘也好。

他就是老金一手带起来的,老金一退,就算是没梁一飞这回事,梁义诚正值壮年,能力威望都够,也能顺理成章从副科长转成正科长。

鼓掌,投票,全体通过,热烈祝贺,梁义诚起身发言,感谢组织培养,感谢领导信任,感谢同志们帮助。

“第二个呢,厂里决定,给梁一飞现金奖励!”

全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竖着耳朵,听下面的数字。

这么大的事,几百恐怕打发不了,估计得上千。

这就有点让人羡慕了。

一个中层干部,一个月连工资带奖金也就两百出点头,厂长一个月,各种加一块,才三百不到。

要是上千,哪怕就一千,都顶厂长三个月工资,普通工人差不多半年工资了。

而且看周万新之前把话讲得那么足,恐怕不止一千!

老周的性子大伙都清楚,爽快,果断的一个人,他高兴了,发个两三千都不稀奇。

倒是当事人梁义诚梁一飞父子,不动声色坐在那。

父子俩在外人看来一个德行,捧着茶杯慢悠悠得喝茶,就跟没事人似的。

周万新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一字一句的朗声说:“奖励梁一飞同志,三千块钱整!”

全场‘嗡’的一下!

乖乖,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是重奖!

三千块钱,那足够买台22寸大彩电了,还是进口的!

整个厂子,有一个算一个,谁家到现在也没彩电啊!

对于在场的大部分而言,三千块钱即便不算‘巨款’,也是个‘大钱’,要是丢了被偷了,那是能难过几年的。

遇到坏脾气的婆娘弄不好都能闹离婚!

梁义诚心里跳了一下,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只见梁一飞非但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表情,反而嘴角有些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

怎么,没达到儿子的心理预期?

周万新却没看到这一幕,抬起手,挥了挥,压住了全场的议论声,中气十足的说:“现在咱们市场化了,就要有功就奖,有错要罚,谁以后能立功,谁就受奖!谁要是干不好本职工作,那就挨批评、受处分、罚钱,直到调岗!”

老周爽快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梁一飞这次不光帮着罐头厂解决了存货,还有个很大的隐形功劳:帮助他老周彻底树立了权威,让他的腰板挺了起来。

厂子效益不好,人人都骂厂长,厂长还没话说,效益好了,那人人都要巴结厂长,看厂长脸色办事。

有业绩,他老周对上、对下,讲话都有分量!

“周厂长这个话我很赞成!”

柯书记淡淡的开口了,捧着茶杯,说:“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怎么富?靠着偷鸡摸狗,违法乱纪?那不行!就是要开动脑经,运用知识,顽强奋斗,这样才能富起来!”

顿了顿,笑道:“当然了,现在厂子宽裕了,不光奖励梁一飞,之前大伙欠的工资也会补齐,接下来,厂子效益能越来越好,加工资奖金也是迟早的事嘛!”

书记的水平还是高的,一番话引经据典,恩威并施,把大伙说得都满意。

厂长书记都开口了,外加一个实权中层干部梁义诚,谁这时候跳出来触这个霉头?找不痛快呢。

还有个梁一飞,他可是劳改犯,真断了他的财路,万一他拍黑砖呢?

反正也不是自己掏钱。

鼓掌,通过!皆大欢喜。

周万新笑呵呵得问梁一飞:“一飞啊,怎么样,你周叔叔说话还是算的吧。”

给三千块钱,周万新自己也觉得非常到位的,十分对得起梁一飞的功劳。

他这个厂长一年忙到头,所有奖金加一块,也就不到五百块嘛。

一直沉默的梁一飞终于开口了。

语气很平静,说:“周叔叔,我说过,我是职工子弟,为厂子里做点事,就是不要钱也没问题。”

周万新愣了愣,然后笑了。

不要钱也行?那当初是谁非要谈钱,还把老杨讲得面红耳赤的?

微微一眯眼睛:“小伙子,话里有话啊。怎么,三千块钱还嫌少了?”

梁一飞摇摇头,说:“如果仅仅是为了奖励我个人,三千块钱,不少,但是如果罐头厂更好,销量更大,那三千块钱就太少了。”

“你说多少?”周万新问。

梁一飞想了想说:“上不封顶,至少要三万!”

三万?

这下会议室里炸了锅!

如果说三千块钱是一笔大钱,那三万就当之无愧是一笔巨款!

就在两三年前,80年代后期,万元户依旧还是钱人的代名词,即便这一两年经济一直在发展,三万块钱,也顶得上一个工人十几年的总收入。

最直观的一个比较,现在结婚的三大件:彩电、冰箱、洗衣机,全买进口的,置办齐全了,都花不到一万块钱。

实际上,这个三大件是新冒出来的说法,专门针对暴发户,放在普通老百姓头上,随便有一样,那就很有面子了。

三千块钱大伙都觉得是很多了,至于三万,那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根本没讨论性!

这次,连周万新都笑不出来了。

第012章 唇枪舌剑

“义城,你这个儿子真有本事!”

纷纷攘攘中,财务科的老钱第一个开口,三角眼朝周围的同事们看了一圈,然后夹着烟,阴阳怪气的说:“乖乖,这小子一句话,就顶得上你干十年啊。这样搞下去,你爷俩在家的地位要换个位置了,以后他当老子,你当儿子,他来养你!”

没什么人笑。

同事之间调侃开玩笑,再怎么着都得有点分寸,什么‘你当儿子他当老子’,这话就过分,有点接近骂人了。

梁义诚倒是一点都没生气,不急不忙用茶杯盖子轻轻的拂去上面茶叶沫子,抿了一口,才淡淡一笑,说:“我儿子养我,那不是天经地义嘛。也不用调换位置,我在家里从来都是最没地位的,有什么好的先尽着一飞。他妈活着的时候我更惨,一句话就跟给我罚去跪搓衣板。”

说到最后一句,哄的一声,全乐了,连坐在最上首的周万新和书记嘴角都挑了起来。

只有老钱不笑,不但不笑,脸色还变得很古怪。

都是厂区住家门口的邻居,谁不知道谁啊,梁一飞老娘活着的时候,跟梁义诚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两口子连嘴都没拌过。

厂区里有怕老婆,跪搓衣板的,但绝对不是梁义诚。

宣传科老杨是一个,自从那年摸了人家屁股之后,老杨在老婆跟前,那颗胆就自动没了;

另一个,就是他老钱。

出了名的耙耳朵怕老婆,三天两头被老婆罚在门口跪搓衣板。

会议室里面闹哄哄的,梁义诚讲话又毒又准,其他人倒是没再主动挑衅梁家父子了,但是还是交头接耳,对‘三万块’三个字非议很大。

这年代,三万块钱,足够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红眼杀人!

周万新很为难。

搁在以前,他根本不会继续讨论下去,开什么玩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梁一飞的确有本事解决了库存,以后,说不定还要求到他。

尤其是刚才他那句“如果为了罐头厂更好”,让周万新特别留意。

什么意思,发三万,梁一飞还有好办法?

书记也很犹豫。

财政大全下方到厂里,厂子里理论上是有权力发这个钱,但是从来没这个先例。

三万块钱太大了,弄不好他和周万新是要担责任的。

有可能是大胆创新用于改革的正面典型,也有可能是私分国家财产、滥用权力的负面典型。

平时生产经营是周万新来管,书记冲周万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周万新才开口咳嗽了一声。

“安静一下。一飞,你刚才讲,给你奖励三万块钱,也是为了罐头厂能更好,这是个什么道理?”

会场重新安静了下来,大家也想听听,给他三万块钱,怎么就为了厂子好?

这钱不是厂子出的啊?有三万块钱,厂子能多进多少货,发多少福利,做多少广告?

给你个人,反而是为厂子好?

这什么逻辑?

梁一飞看了眼梁义诚,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不准备阻拦。

这就好。

要是老爷子要是滥好人心软,出头讲话,这三万块钱怎么着也得打个折扣。

他不吱声就好办,全场有一个算一个,自己全能给他们忽悠瘸了!

于是道:“那我刚才说奖励我三万块钱,各位叔叔是不是很吃惊,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觉得这就是个天大的事?”

那当然,刚才会议室里都炸了。

周万新嘿了一声,“那是,我要是有心脏病,都能被你吓犯了!”

“这就对了!”

梁一飞盯着周万新反问:“同样的道理,如果新闻报道出来,罐头厂为了开拓市场,三万元天价买金点子,在社会上,是不是同样会引起轰动效应?”

话不用多,说到点子上就行。

周万新、书记,和市场科几个对市场很敏感的人,都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梁一飞的意思。

是啊,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不等于是一个爆炸性的广告?

不敢说全国轰动,至少也能在全省引起轰动!

罐头厂就彻底出名了!

这效果真不亚于打几万块钱的广告,不,几万块钱做不到这点!

梁一飞铿锵有力的声音继续响起:“88年,凤凰车厂,奖励了一个技术创新员工一辆凤凰自行车,一块梅花表,也就一千块钱不到,结果全国都做了报道,树立成企业改革的旗帜!现在全国如火如荼的搞经济改革,这三万块钱,买的就是一个轰动效应,买的就是让罐头厂成为知名品牌,买的就是罐头厂在后续一段时间内,源源不断的订单!”

还有一句话梁一飞没说。

买的就是他自己出名。

出名要趁早!

……

会议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梁一飞的话有没有道理,自然是有的。

可三万块钱实在太惊人,这里面的责任也太大,没人敢去扛这个祸福未知的雷。

还是柯书记开口了。

“一飞啊,有个情况你要考虑到,真像你说的那样,大规模做宣传我们重金买金点子,那你出的那三个点子,只能报道最后一个‘做广告’。这么一来,给三万块,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

书记水平的确高,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梁一飞那三个点子,论效果,那是一个比一个好使。

可是,并不适合都放在台面上讲。

产品换包装、托儿、打广告,前两个都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讲;

尤其是‘托儿’这回事,根本不能宣传。

只因为做广告一个点子,奖励三万块,显然说不过去。

梁一飞笑了笑,问:“如果我再出一个点子,让厂子里对上对下,都能说得过去呢?”

没有精钢钻,不揽瓷器活,他之前就很清楚,没有任何成功案例和名气打底,想要赚这种‘点子钱’,最难的一关,其实并不是市场,而是给钱的厂家!

市场嘛,的确就像个娘们,梁一飞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对付二十年后的‘娘们’他都有办法,何况90年代的‘娘们’?

搞不定?不存在的!

但是90年代的厂家,想让他们掏几万块钱,那可比对付市场要难。

所以他几天一直在考虑各种可能性,包括书记这个问题。

书记即便不提这个问题,他也要找话茬引出来。

要不然,他凭什么,又怎么敢,在人均工资两百块的年代,狮子大张口,要到这三万块?

第013章 内外兼修

“老柯,你怎么看?”

会议后,周万新和柯书记两个在办公室私下聊。

会上,暂时没有达成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但是针对书记的问题,梁一飞又提了一个点子:为罐头厂拟定一个‘和国际一流生产制造’业对标的管理制度。

这么一来,宣传上就好办了,罐头厂这三万块钱奖励,主要是两点。

对外,利用广告效应开拓市场,顺便再稍微提一提内部特供的话题,不谈什么‘特权’之类的话题,重点是‘内部特供的质量’;

对内呢,建设国际一流制度。

花重金,买的即是市场,更是制度、管理。

甚至可以从这个角度宣传:罐头质量之所以好,就是因为采用了先进的管理模式。

‘内外兼修,内,用管理提升基本功,外,用营销手段开拓市场’。

梁一飞最后还讲了一段话,也很有分量。

他说:‘这三万块钱,其实是五个点子。产品改进、市场推广、广告营销、管理制度、重金买金点子的宣传策划,五个点子,合而为一,只要三万块钱。’

按照他这个说法,就不是几个点子,而是一个完整的‘策划案’,帮助罐头厂重新焕发生机,短时间内占领市场。

办公室里没外人,周、柯又是在一起搭伙多年的老伙计,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现在处处改革,改革嘛,就是做原来没有做过的事,好多情况下,不能都按照惯例来。

都按照惯例来,那还改革什么?

但是呢,又要考虑到结果、影响,这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

有时候,一件事,它就不是对不对、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要找个理由,让这件事‘对’,站得住脚。

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上级领导想支持你也没办法;反过来,就是事情真做的不合适,有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那责任也会减轻很多。

“老周,我跟你的心思是一样的,三万就三万,能搞好厂子,咱们舍得花钱!他要是真能制定出‘对标国际一流水准’的管理办法,那我看倒是行。”柯书记讲。

现在全国都在搞企业改革,抓经济,抓管理,上到各级领导,下到普通企业管理者,对于有效科学的管理办法,都趋之若鹜。

甚至有些走在前面的城市,专门为管企业的干部,开设了‘工商管理培训班’;

公费派出去学习考察的也不在少数。

花这么多钱,这么大精力,为什么?

就是为了学习好的管理办法!学习先进经验嘛!

如果拿出一个‘对标国际一流水准’的管理办法,那么再加上已经产生的良好销售业绩背书,罐头厂对哪方面都能交代的过去。

周万新上任之后,其实就搞过一个新的工厂管理制度。

不过那东西吧,有点提不上嘴,举几个例子就知道了。

‘不许在厂区随地大小便……’

‘不许带亲戚朋友来厂子里蹭吃蹭喝……’

的的确确指出了厂子里的弊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都是土办法,上不了台面。

柯书记甚至想过,如果梁一飞的管理制度真写得好,弄不好罐头厂都能被树成典型了宣传推广:要业绩有业绩,要管理有管理,可不就是内外兼修嘛。

现在改革春风刮遍,正需要这样的典型进行宣传呢。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嘴上说的漂亮,到底能不能写出好东西来。”周万新琢磨着说。

“反正我听他会上讲得那一套,挺靠谱的。”柯书记说。

梁一飞在会上大约提了一下,新管理制度,是根据RB汽车制造业的管理经验总结出来的,核心就十四个字: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安全、节约。

又大致解释了一下,罐头厂是生产企业,生产现场管理是第一位,这十四个字,就是专门针对生产现场的。

七个词英文都是S开头,就叫7S。

具体的内容,他尽快完善出来。

什么5S,7S,周万新他们不清楚,但是RB制造业,尤其是汽车制造业,在全世界都是顶级水准。

87年,三菱收购洛克菲勒,在被美国佬按在地上摩擦了半个世纪之后,RB终于可以挺胸对世界说‘不’,其近乎艺术的企业管理模式,让全世界刮目相看。

国内现在企业改革,学的最多的,至少是‘嘴上’学的最多的,最流行的思想,有一大半都是以RB制造业为标杆。

“现在就看他了,拿的出来,咱老哥两就算是豁出去顶雷,也奖励他三万,都是为了厂子嘛!拿不出来,那他也不能怪咱们,奖金还是按照三千给。”柯书记说。

“成,我也是这么想的。”

……

7S脱胎于5S管理制度,尽管在后来被大量中外企业引进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但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现代化管理最前沿的思想。

关键是它看上去,即科学,又足够有噱头,可以当作企业的一项重大成绩来炫耀!

这大概才是后来很多企业引进的主要原因。

梁一飞上辈子企业里就有这样的一份管理条例,再加上这辈子的记忆里,从小对罐头厂的了解,很快就拿出了一份符合罐头厂实际情况的《金星罐头厂生产管理办法》。

一共7大条,21小条,算下来,每个大条下面正好有三条细则。

想了想,又觉得21条这个名字不好听,犯忌讳,于是又加了一条。

又润色润色文笔,看起来即正规化却不晦涩,言之有物不是泛泛而谈,这才满意的手笔。

再熟悉,写这么大一堆东西,还有附加的《执行说明》等等,梁一飞也写到了夜里一点多。

梁义诚没睡一直在客厅陪着,到了十二点多出了趟门,没一会回来了,手里捧着一饭盒热腾腾的馄饨。

“一飞,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好咧,正好写完了。”梁一飞正饿着呢,吃了两口,还真香,皮薄馅大,鲜得狠,清汤里飘着翠绿翠绿小葱,居然还放了虾皮。

“我去敲你萍姨饭店门,她爬起来给你做的。”梁义诚见梁一飞吃得香,像是不经意似的随口提了一句。

梁一飞抬了抬眼皮,呵呵一笑。

梁义诚也跟着嘿嘿一笑,把儿子写得管理条例拿过来看。

看着看着,表情就不太对了。

四月的天一点儿都不热,可他脑门上出了一排冷汗。

怎么讲呢,他在厂子里干了半辈子,也琢磨过,厂子应该怎么样去革新,去管理。

可是今天一看儿子写的这些东西,他忽然觉得自己半辈子都在瞎琢磨!

在厂子里几十年,他太清楚厂子的情况了,要是真按照这份条例来严格执行,厂子怎么可能搞不好?

倒是梁一飞在边上吸溜着馄饨,闲闲的说了一句:“爸,你也别太当真,这东西吧就是个虚好看。厂里情况你知道,不是一两个制度就能解决问题的。”

梁一飞心里门清,罐头厂的弊端太多了,观念不转变,旧习气不祛除,不经过脱胎换骨的改造,不要说7S,70S都不行。

就拿上次丢罐头的事件来说,几个当事人,最后就不疼不痒的口头认了个错,不了了之。

周万新不是不想处理,可不能处理!都是老员工,关系错综复杂,为厂子干了半辈子,把人家开除了?

人家第二天就能去他家闹,去上级告!

其他都是假的,罐头厂能走到哪一步,梁一飞不关心,拿到奖金才是真的。

第014章 奖金到手

第二天一大早,梁义诚起床上班,顺便把梁一飞的‘22条’带到厂子交给周万新和柯书记。

梁一飞在家睡大头觉。

睡着睡着,就有人咚咚咚砸门。

开门一看,保卫科科长板着脸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带着大盖帽,还骑着厂子里的翻斗摩托车。

“跟我走一趟!”科长同志很严肃。

梁一飞给他吓了一跳。

工厂保卫科,是地方派出所的一个补充,有权力抓人,一般职工犯了点小事,派出所会通知本厂保卫科,让保卫科去处理、教育。

怎么着,最近没干啥坏事啊……

看梁一飞一脸呆呆的样子,科长脸崩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傻小子,逗你玩呢。跟我走,厂长要你去给大伙上课,讲那个什么22条!”

周万新和柯书记都是行家,和梁义诚一样,看完管理条例,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个宝贝!

能不能管用,先不说,但是拿到台面上,绝对漂亮!

真严格执行,绝对可以改变厂子目前的风貌。

于是就派了保卫科纪科长过来,用‘专车’把梁一飞接到厂子里,让他这个‘始作俑者’详细的讲解一下,这些条例具体怎么执行,什么个意思。

“我说纪叔叔,你有点谱没,我现在看到带大盖帽的我都腿软!”梁一飞没好气的说。

“哈哈,知道怕以后就千万别再犯法了。走,上车!”

三轮车屁股冒着黑烟,嘟嘟嘟嘟的开到罐头厂。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让梁一飞给在场的人当老师,逐条讲解。

梁一飞上辈子是从最底层打工的,爬到公司领导岗位,能干能讲,尤其是当了公司领导之后,主要就是靠两个工具:一个脑子,一个嘴皮子。

这一堂课讲的声情并茂,科学管理和心灵鸡汤混在一块,再加上点成功学的调味料进去,滋味没的说,搞得在场听众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最后厂领导总结,周万新边说话,边用号称从部队里学的独臂铁砂掌拍桌子,把那张用了几十年的榆木桌子给拍塌了。

高兴的!

周万新是典型的老派人,讲原则,有担当,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不冲锋,我不冲锋,人人都怕死怕担责任,山头怎么拿下来?

在部队的时候他是这样,当了这个厂长,他也是这样,一心要把厂子搞好,对得起上级的托付,对得起厂子里百来号职工的信任。

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经营的天赋和能力的,周万新常常都觉得,一身的力气,一腔的热血,找不到一条合适的用武之地。

梁一飞先是为罐头厂开拓了市场,救了危在旦夕的厂子,现在拿出这样一份东西来,周万新好像隐隐约约就能看到罐头厂的未来!

书记最后做了个总结,说:“凡事要循序渐进,这么大的工程,再好,也不能一夜之间就推广,咱们在执行上,可以一步步来,走得稳一些。另外呢,既然这是个好东西,那不妨先向上级领导汇报,如果上级领导也觉得好,那可能就会推广,不光给罐头厂带来新气象,也能造福更多的企业,为国家经济建设出一份力气。”

……

……

又要汇报,又要学习,直到一个礼拜后,上级有关的几个部门领导讨论之后,给予了这份管理制度正面的肯定。

奖金的事也批了。

在罐头厂的大礼堂,举办了一个很盛大的‘颁奖仪式’,当着全场职工,还有一群媒体,正大光明的给。

场面比梁义诚周万新他们之前预计的要大得多!

前面几排,不光有罐头厂自己联系的媒体,还有南江省七八家同样处在改革阶段的企业的人。

坐在中间靠右的两家媒体,前面放着牌子,光是看小牌牌上的介绍就有点吓人,以罐头厂的级别,请不动这样的省级媒体。

这不是花钱打广告,而是媒体主动报道新闻,发评论文章,性质和影响力都有天壤之别!

书记那句话果然应验了,罐头厂这次不光搞活了市场,还因为管理制度,在上面大大的露了一个脸。

上级要把罐头产树立成一个典型来宣传!

这么大的场面,上台的人就是罐头厂的脸,一定要搞得精精神神的!

周万新特意批了个条子,给买了几套皮尔卡丹的西服。

在后台,看着换上西服的梁一飞,周万新笑着对书记说。“你瞧瞧这小伙子,帅气,要是演电影,肯定是奶油小生!”

80、90年代,中国电影电视剧事业开始发展,涌现出一批形象气质俱佳的男演员,第一代偶像派明星,被称为‘奶油小生’,堪比后世小鲜肉。

后来专门演伟人的唐国强、玩世不恭角色的陈宝国、皇阿玛当腻歪了去上床的张铁林、胜天半子的祁厅长许亚军等等,都是其中代表人物。

最著名的那位,取经之后,顺手娶了女首富。

梁一飞倒是不太喜欢这种‘宽大’的西服,和后世的收腰塑形完全不同,穿着西服跟套着一个大披风感觉差不多,整个人像个大衣服架子。

嘿嘿一笑,指了指周万新袖口,说:“周叔叔,穿西服,上面标签是要减掉的。”

“还有这说法呢?”周万新抬起独臂抽了抽袖口,老大不情愿,好端端的牌子剪它干嘛,就是要让人家知道穿得是名牌嘛!

早知道这样,不花这么多钱买皮尔卡丹了。

西服外面,再披上一个大红花,梁一飞闪亮登场,在如雷一样的掌声之中,从书记手里接过三万块钱现金。

整整齐齐的六叠,全是印着工人农民科学家的五十块钱票子,拿在手里还真沉甸甸的。

举着双手,向下面人咧嘴傻笑,务必要让现场的记者把钱照清楚了。

这真有点为难梁一飞,六叠六百张,两个手不太抓的下。

又要长时间摆拍,确保每个记者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着实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抓钱抓到手抽经’。

除了钱,还有荣誉,胸口挂着的大红花、大绶带就不说了,厂子里还给他送了一面锦旗。

上面写着‘智慧致富光荣,年轻有为榜样’十二个大字。

第015章 众生相

罐头厂就这么百来号人,小香江这一片的住户也都是附近几个厂子里的,都不等报道出来,梁一飞‘金点子卖三万天价’的消息就传开了。

反响很大,各有各的想法。

梁义诚不用说,要说高兴,他是最高兴的一个,比当事人梁一飞本人还激动。

这世上,只有父母对子女,是毫无保留的付出,完全不需要回报,真正因为子女的成就而感到自豪、欣慰,而不是因为子女能给自己什么。

连夫妻、孩子对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

最近梁义诚脸上笑就没停过,四十出头的人,精神的跟20多岁小伙子似的。

萍姨跟梁义诚玩笑,说再这么下去,你爷俩就成哥两了。

说来真是,梁一飞少年老成,梁义诚精神焕发,‘返老还童’,一个朝年轻了长,一个看起来成熟,可不是成哥两好了嘛。

附近的邻居们,大多都对此也持正面态度。

出名人了嘛,大家伙都好像跟着沾了点光。

要说一点不嫉妒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羡慕和佩服。

人和人的差距,一旦拉大到无法弥补,负面情绪反而被最大的压缩。

相反,要是梁一飞当时只要两三千块钱奖金,那今天大多数工人的想法,可能就真不太一样了。

罐头厂的工人,是最乐和的一批。

柯书记言而有信,前脚给梁一飞发了奖金,后脚就补发了之前欠的工资,人人得益。

杨爱国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也算是功臣之一,儿子进厂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老杨特意请梁义诚父子吃了顿饭,喝得面红耳赤,当场给梁一飞赔了不是,说什么‘你杨叔之前心眼小了,你别朝心里去’之类的掏心窝子的酒话。

有人乐和,有人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之前说了,罐头厂有两个人怕老婆,老杨立了功,老婆对他还是挺不错的,最近不打不骂,有时候还放他出门喝点小酒,打打麻将。

财务科老钱就不行了。

老钱、老杨、老梁,三个人是同一批人,同时进场,同时提的中层干部,,年纪也差不多大,平时就是相互别风头的。

可是这次,梁义诚升职加薪、儿子拿了奖金,杨爱国儿子进厂,而从头到尾,老钱除了开会被梁义诚狠狠‘臭’了一下之外,就没他半点屁事了,小孩进厂的事也遥遥无期。

隔着几家,梁一飞天天都能听到老钱老婆在家骂人的大嗓门。

没出息……老娘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滚去跪着……

挺惨的。

……

……

外面人说外面的,梁家父子两个,关上门,在商量这笔钱怎么用。

三万块钱,五十面额的,放在床上不算多,可是梁义诚觉得眼睛都被撑得满满当当。

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梁家十八代贫农,上推到祖宗十八代,大约也没这么阔过!

他还清楚的记得儿子出狱的时候,自己最大的‘奢望’,就是豁出脸皮去也得给儿子某个工作,一个月有个一百多块钱,能把日子过下去。

谁能想到,儿子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出狱才一个多月,就赚了自己之前几十年赚到的钱!

他16岁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个月工资20块钱,后来慢慢涨,到现在工龄已经26年了,涨到200,算起来,他这前26年的总收入加一块,还未必有三万块!

不光是钱的事。

三万块钱,让周围人的态度有了一八十度大转变,人家背后怎么说梁义诚不清楚,但是现在他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家一飞有出息’;

街面上人看到他们父子也不躲了,还经常主动过来套近乎。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上门借钱的。

梁义诚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把这些好听话都当真。

但别人态度的转变,让他这个知识分子忽然认清了一个道理。

这年头,有本事才是真的,出身不重要!

以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因为这场牢狱之灾,一辈子抬不起头。

现在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光是这两天,就已经有人在打听梁一飞有没有女朋友。

连去派出所报道拿身份证的时候,所里的警察态度都变得很热情,有个年轻的女警官,还主动和梁一飞聊了好一会,问‘点子卖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每天都能想到好多‘点子’,能不能卖出去之类的。

时代不同,只要有本事,就算坐过牢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一飞,给你妈上柱香。”梁义诚点了两柱香,递给梁一飞一柱,自己捧着一柱。

爷俩在遗像前面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里,梁义诚才问:“这钱,你准备怎么用啊?”

按照梁义诚,或者说目前大多数人的想法,肯定是存银行!

这几年经济发展快,银行不愁贷款,存款利息也非常高,去年的五年定存利息已经给到了11%,今年利息下调了点,也有9个点。

三万块定存,光是利息,就顶得上一个国企干部的收入了。

当然,梁一飞指定不会这么想,现在经济发展多快啊,几万块钱定存银行,用不了几年就得贬值一多半。

穿越到现在,对于未来,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

90年代,存在一夜暴富的机会,不多,但是的确有,在机会到来之前,他的主要工作,是赚钱、攒钱!

出点子,来钱是快,但它不稳定,属于守株待兔,可以当成‘副业’。

存银行嘛,先存个活期倒是不妨事,定期就没必要了,等想到好项目,随时可以投入。

“爸,我想下海,这笔钱我想留着,当以后的预备资金。”

这段时间梁一飞仔细想过,出点子赚钱,固然轻松,但随即性、偶然性太大,而且一旦失手一两次,砸了招牌,点子也就不值钱了。

何况,与其给人出点子,倒不如给自己出点子。

所以出点子这个事可以继续做,但只能是顺带的,必须要有个正儿八经的事。

目前能赚钱的事很多,倒卖倒卖、股市认购证、东欧剧变,全是金矿。

而这些事,风险也全都太大,有的甚至涉及到权力洗牌,自己重生一次,赚钱的机会太多,宁可慢一点,也要稳一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另外,拿出点钱,给家里置办点家具吧。”梁一飞心想自己好歹用了人家儿子一条命,帮那个死去的梁一飞尽一尽孝心,也是理所当然。

梁义诚却摇摇头,说:“一飞,爸虽然不懂做生意,但也知道不容易,有赚就有赔,你多一份本钱,底气就足一份。既然你决定下海,那这钱你都留着。”

“也行,到时候我孝敬您套大房子!”梁一飞笑道。

现在节省一万块,时机到了,就能变十万。

“我不指望这个,你平平安安就行。你说下海,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梁义诚问。

做什么生意暂时没想好,不过下面干点什么,梁一飞倒是决定了。

很俗气一个选择。

上学。

第016章 最热门的专业

梁一飞认真考虑过,自己一个劳改释放犯,未来如果表现得太‘神奇’,肯定不能全部用监狱生活来解释。

倒不一定会有什么人专门来查,他就是站在街上大喊我是穿越者,也没人会相信他,但是过多的奇怪之处,多多少少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学校是个很好的掩护。

当然,不全是这个原因。

人在社会,不能总是单打独斗,学校是个好地方,里面有一批奋发图强,充满了朝气,谋求上劲的有为青年,也许就能遇到可用之才。

别的不说,91年,小马哥已经开始捣鼓编程,编出了一个病毒软件,霸占学校机房计算机。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终究是年轻人的!

但是时间宝贵,如果花上几年去上个全日制学校,一来耽误不起时间成本,二来,梁一飞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法上正规大学。

这些年国家重视教育,好多大学都开了成人、夜大、函授之类的,托关系搞个中专学历,花点钱报了名,混个文聘不难。

时间上也调得开,一个礼拜就那么两三天晚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但不耽误时间,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弄不好还能和女学生女老师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说要上学,梁义诚当然是双手赞成,他是高中生,知识分子,其实要让他选,大学生、老板选择其一,他绝对希望儿子是前者。

说上学就上学。

找周万新帮忙,搞了一个市运输公司职工子弟技校的毕业证。

巧的很,南江省最老牌的大学南江科大去年开始招收函授夜校生,最短两年,最迟六年,通过所有考试科目就能拿文凭,随时报名随时上课,今年这一届正好就在这几天报名。

出了门,觉得天有点热起来了,懒得去骑自行车,等了一会,远处来了辆方方正正的出租车,招手上车,直奔省科大。

这年头还没夏利,桑塔纳也是罕见货,整个滨海市街上跑的不到一百多辆出租车,一水是这种称为‘大头鞋’的波兰产菲亚特小车,外形很像后世的老人车,也不贵,86年进口的时候,4000多块钱就能买一辆。

94年开始,全国逐批淘汰菲亚特,为了纪念这款大陆第一代流行出租车和亲民个人轿车,还拍了一部电视剧《嗨,菲亚特》,当红小生陈保国主演。

破车连个空调都没有,可开车的师傅牛逼到一塌糊涂,身穿笔挺西服,大红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握着方向盘,好像世界尽在他手中,一路上跟梁一飞大聊东欧巨变、国际形式。

根据他预测,三年之内,苏美必有一战!

此战即决战,一战定天下,红旗插便全世界,劳动人民尽欢颜!

梁一飞懒得搭理他,心想,你这么有见识一个人,怎么就不知道把安全带系着呢?

到了科大,下车找门卫问了函授夜校的报名点,赶过去一看,人还真不少,现在还没什么网上报名,全部现场,从三楼报名点得大门口,排队一直排到了楼下。

排队的人年纪有大有小,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也有不少看上去已经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门口贴着‘大字报’,上面写了报名的专业和条件,梁一飞略略看了一遍,也就那么七八个专业,中文、机械、数学……

最后选了一个‘经济系’,看它的课表,基本就是后世的工商管理专业。

排队的时候,和周围得人聊了聊,很意外,十个人有七八个报的都是经济学专业!

聊天时候得知,原来经济系里不光有工商管理课程,还有英语课,现在全国英语热,科大夜校的老师都是本部的正规大学老师,很专业,不少人就是冲学英语来的。

90年代初期,下海热、出国热、英语热,三大热,每一个都催生了一批产业,为社会经济带来了巨大变化。

人虽然多,办理的却快,交了钱,领了一包教材、课程表和学生证,看了下课程,函授的随到随上跟班,正好能赶得上下周一开始的英语课。

上辈子梁一飞学习成绩一般般,唯独英语特别强,不是因为他喜欢洋文,而是做生意用得上。

只要是能赚钱的事,他就特别有积极性,背单词也不觉得枯燥了,练口语也不怕被笑话了,也就两年多时间,就从连英文字母是24个还是26个都忘了,变成可以流利和外国人进行口语对话。

所以讲人还是得逼,只要动力给足了,天都能上!

第017章 跳舞和课代表

报名之后还有一周多才正式开学,这期间,几家媒体关于罐头厂的报道都出来了。

滨海日报的标题是《我市罐头厂内外兼修,取得喜人成绩》

南江省商报的标题是《点子买出金子价:价值两万的金点子》

省日报有一正一负两个标题,大标题是《智慧也是生产力》副标题是‘刑满释放犯人重新投入社会主义建设,靠卖‘点子’发家致富’。

上面还有梁一飞在台上举着现金傻笑的照片。

说不好是梁一飞成就了罐头厂,还是罐头厂成就了梁一飞,总之新闻出来后这几天,订单越来越多,库存彻底消化完,还有不少排队等着生产的订单。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梁义诚出面,请周万新和厂子里几个关系不错的一块在阿萍饭店搓了一顿,自然少不了喝酒,喝酒这种事绝对要看心情,如今梁家赚了钱,罐头厂重新活过来,老杨的儿子进厂,其他人补发工资的补发工资,心情只能用绽放来形容,开席没到一个小时,四斤多白酒就消失不见了。

梁一飞上辈子算是能喝的,半斤八两不在话下,可现在跟这帮厂子里工人出身的80年代中青年一比,才发现自己就是个酒场小白兔。

可不是小白兔嘛,两个眼睛都他么喝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偏偏这帮人还轮番敬自己酒,先灌犯了老子,也不放过儿子。

再这么喝下去,估计得死在酒桌上。

赶紧借着尿遁闪到后厨,一屁股坐在院子当中的摇椅上。

萍姨,刘萍听到响动,从后厨冒了个头,没一会,端着一杯浓茶从厨房走出来,朝梁一飞边上小椅子上一放,“赶紧喝点茶,醒醒酒,我看你们爷俩上了酒桌就不要命了!”

“姨啊,你不知道,他妈的,不就拿了三万块钱嘛,他们就这么灌我……呃……”梁一飞舌头都大了。

“呦你还嫌少啊,别说三万,为了三百,咱们这条街上有一半老爷们都豁出去去喝!”刘萍抿嘴笑,“也就是你,心大。”

“那是……”梁一飞喝多了酒,说到什么‘大’,眼睛顺势就飘在刘萍胸膛上了。

所以讲男人喝多了,都他么不是人!

刘萍倒是没注意,随口问:“以后少喝点酒,多运动运动。”

“啊?”梁一飞被这句话吓得酒醒了一半!

这可不能瞎运动!

刘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随口说:“你会不会跳舞啊?等有空,姨教你跳舞呗。”

这年头特别流行跳交谊舞,市里也有很多露天的舞场,一两块钱一张票,这两年渐渐还催生了比较高档的娱乐场所:歌舞厅,整个国家,从上到下,无论男女,多多少少都会走几步。

梁一飞上辈子出席过一些所谓的‘上流舞会’,为了应付场面,他多少会点。

刘萍眼风飞快的扫了眼前面大堂,继续说:“到时候,把你爸一块叫上,让他也学学。”

梁一飞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嘿嘿一笑,低声说:“姨,我就不去了,你教我爸跳呗。”

这么一‘嘿嘿’,刘萍也‘明白梁一飞明白了’,脸上微微一红。

不过她是个痛快人,抿着嘴笑了一下,大咧咧的说:“嗨,你爸那人,你还不知道,脸皮薄,让他一个人去,他可不去。”

梁一飞也乐了,小声说:“他们这些知识分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装腔作势,萍姨,你管他去不去呢,你这么漂亮,撒撒娇硬拉他去呗,还怕他不就范?”

萍姨再是场面人,再痛快,听到这话也没法再朝下接话了,这毕竟还是90年代初,没那么开放。

撒娇、就范,这些词汇对于一个农村来的中年女性,冲击力太大。

巴掌对着肩膀就扇了过来,眼睛一瞪,嗔说:“去去去,臭小子尽胡说!”

梁一飞哈哈一笑,跳起来朝前面跑,边跑边说:“姨,你听我的,准没错!”

“没空搭理你,醒醒酒,晚上回去把你爹照顾好了!”刘萍一扭腰窜回了厨房。

一顿饭吃到晚上快十点,梁一飞把喝高了的梁义诚搀回家、扶上床,给了擦了把脸,脱鞋盖上被子睡了。

自己则是走到客厅,给‘老妈’的遗像上了住香。

“阿姨,你在天有灵,别怪我,我义城叔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都十年了,他才40出头,以后还有半辈子,我再尽孝心,终究没法陪他一辈子,总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不是。我看那个萍姨就不错。”

黑白照片里,那个大辫子的年轻女人微笑着看着梁一飞,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是对这个便宜儿子表示赞许,还是无可奈何。

……

……

又波澜不惊的过了三天,夜校开学。

省科大还是厚道的,虽然拿得是‘临时学生证’,将来发的是‘同等学力’证书,可上课的地点,和科大学生一样,都在校内的教学楼里,来代课的老师,果然是科大本部的在编教师。

英语课老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人长得很精神,梳着现在很流行的三七开分头,走上课堂,朗声开口: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科大英文系的讲师,叫顾文明,以后大家的英语课,就由我来带。”

说完,又用英语重复了一边,然后在黑板上流利的写下中英文的自我介绍。

这一个亮相赢得了满堂彩,内行听门道,梁一飞能听得出来,顾文明顾老师的英文发音很标准。

第一堂课,顾文明没教字母单词和语法,而是让在座的人,用自己能掌握的英语,进行一下自我介绍,不会的地方,就用中文说,他先摸摸底,看看这一个班的英文水平好因材施教。

随着改革开放,这几年出现‘英语热、出国热’,全班快70人,英语底子居然普遍不错,差不多一半都能用不太标准的英文,做出最简单的英文自我介绍。

也有十几个人什么都不懂,就坑坑巴巴的三句话,我叫什么,我从哪来,我多大,18说成80,各种各样奇怪的地方口音。

轮到梁一飞,他站起来,语速不快不慢的说:“各位同学老师大家好,我叫梁一飞,19岁,一个半月前才从白湖农场释放,目前没有工作,待业在家,来上学希望能拿个文聘,方便将来找工作。”

这话主要是说给顾文明听的,意思就是,第一,我英文水平不差,你别总盯着我要作业神的;第二呢,我一个劳改犯,有时候不来上课,显然也很正常。

就是来混个文聘,你好我好,大家才会好,可别因为点名不到,不交作业什么的,给我扣分。

梁一飞说完,全班猛地安静了一下,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他。

然后,掌声毫无预兆得响起来!

这掌把梁一飞鼓的莫名其妙!我一个劳改犯,值得大伙这么欢呼、巴结吗?

不过,从大多数人的眼神里,他很快明白过来!

毛!

这个班英文底子是不错,可那是相对而言,自己这段话,这些同学,十个有八、九个压根都没听懂,鼓掌的原因,是自己口语特别流利……

顾文明一定是完全听懂了,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抬手,用英文说了声:“谢谢你的介绍。”

继续。

等到一个班都介绍完了,顾文明用中文说:“刚才大家都自我介绍过了,那么我选一个口语最好的同学,来当课代表,以后负责点名、收作业,协助我教学。”

梁一飞本能的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台上顾文明微微一笑,朝他看过来,笑说:“梁同学,我看就是你吧,大家没意见吧?”

“啊?”梁一飞这次真傻眼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就是来混文凭的,不要当班干部啊!

老子口语好,难道不是为了逃课理直气壮嘛?

当什么课代表?!

你才是课代表,你全家都是课代表好不好!

第018章 英语补习

梁一飞这个课代表要协助顾文明教学,几次课下来就混熟了,称呼从‘顾老师’变成了‘老顾’。

老顾这人上课有点水平!

英语是典型的文科,目前从小学到大学,英语教学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死记硬背,由于79年才恢复高考,目前绝大多数英语老师还都是土路子自学成才的,不光教学方式单一枯燥,口语发音也十分不标准。

顾文明不光自己发音字正腔圆,上课也有一套,采用目前很罕见得‘情景式教学’,一堂课下来,往往有一半时间,都是学生上台对话表演,这种教学方式很受全班欢迎。

梁一飞主要工作就是充当对话陪练,有时候还跟顾文明来几句,作为全班的样板。

顾文明是识货的,几次下来,就愕然发现自己这个课代表的英文水平,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仅仅就口语对话这一项而言,比自己丝毫不差。

私下里好奇的问梁一飞。

梁一飞又把那一套说辞拿出来了,摆地摊遇到过老外,老外嘛,人傻钱多,为了多赚钱,自学成才。

顾文明盯着梁一飞打量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了不起!”

这天下课,已经晚上九点半了,梁一飞刚走到学校大门口,顾文明忽然跟鬼似的从边上花坛里窜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顾老师,有事啊?“

顾文明左右瞅瞅,一脸做贼的表情,压低声音,问:”梁啊,你现在真没固定工作啊?“

”没啊。“梁一飞摇摇头,”您不会是要给我介绍工作吧?“

”嗨,也不算吧。有空没,到对面咖啡厅坐坐,我请你喝咖啡。“顾文明指了指学校对面。

梁一飞打量了他半天。

这家伙,不会是gay吧!

监狱里,这样的人可不少!

……

滨海市省科大对面的这家‘苑香咖啡厅’有好几十年的历史,经历了私营、公私合营、国营、再次私营的历史。

在90年代中后期,改成了全市第一家麦当劳。

顾文明专门选了一个很偏僻,靠窗的位置,除非刻意绕过来,不然没人能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是89年大陆歌手的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欢快而甜美,可梁一飞还是下意识加紧了双腿,握着手里的咖啡杯。

这家伙要是敢乱来,老子非把整个杯子塞他菊花里!

还好,顾文明倒是没表现出什么诡异的举动,微微翘起一点儿兰花指,捏着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说:“这期学校开了七个函授大专专业,就咱们经济系报名人最多,经济系当中,就我这个英语课,到课率最高,英语水平也普遍很高,你知道是为什么?”

梁一飞一开始也觉得奇怪。

经济系报名的人最多、英语水平最高、英语课的函授夜大,到课率居然超过80%。

后来和班上人聊天才知道,像他这样想拿文聘的最多也就一半,剩下的人,都是专门来学英语的。

1984,发布了《关于自费出国留学的暂行规定》,允许个人和公职人员自费出国留学,从而引发了一阵出国潮,一大批抱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不惜辞掉稳定的工作,抛弃家庭,变卖房产,也要削尖了脑袋朝外跑。

自从美国1981年在中国举办托福考试,参考的人数每年都是打着滚朝上涨,光是首都一地,85年的考生就有8000,86年直接翻一倍不止,接近两万,90年,已经快接近10万人。

到了90年初期,出国热、下海潮,是两大热门词汇,经常能听到谁谁谁‘下海’了,哪家的又‘出去’了。

后来有两部以此为题材的影视剧,非常有名。一部电视剧,BJ人在纽约,一部电影,大撒把。

再后期的不见不散,其实也是一步披着出国皮的爱情片。

“顾老师,您有话直说。”梁一飞说。

“也没什么大事……”顾文明语气有些扭扭起来,朝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明了情况。

有需求,就有业务,现在想出国的人多,第一关要过的就是语言关,顾文明偷偷在外面代课赚外快,他教学水平高,又是大学老师,接活很容易。

最近同时带了七八个学生,实在忙不过来,想让梁一飞帮着解决一两个。

“一个学生,一个礼拜三次课,都是口语练习,一堂课八块钱,你拿六块,我拿两块,怎么样?”

说到钱的时候,顾文明扶了扶眼睛,神情躲躲闪闪的。

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下海还是挺丢面子的,尤其是和学生赤裸裸的谈交易。

梁一飞默算了一下,七八个学生,一个月下来,光是外快,恐怕就六七百,加上本职收入,要接近一千了。

难怪他鬼鬼祟祟的,当前大学还是禁止老师在外面接私活代课的。

想到这里,梁一飞脑子一亮!

之前还在想,给人出点子,虽然是‘事少钱多离家近’,但毕竟有很大的偶然性,典型的守株待兔。

接下来92年到94年之间,有好几个赚钱的机会,但在这之前,不能让手头的资金闲置下来,要找个好项目,能赚钱、赚钱快,还得稳定、安全、有发展前途。

英语补习学校,恰恰符合这些条件。

市场绝对没问题,自从允许公费出国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加快,和外国接触增多,整个社会对英语的需求越来越大。

上了夜校之后,梁一飞能亲身感受到,当代年轻人,对‘英语’出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

骨子里,这是对金钱的崇拜,对现代化生活的向往。

随着四六级普及、92年南巡后外资大量涌入内地,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有市场,但是没服务:大多都是像顾文明这样单打独斗的草台班子游击队,几乎没有正规军。

而且自己还有很大的便利:上辈子在商学院专门学过新东方的成功案例,它是怎么起来的,曾经遇到过哪些挫折和危机,该如何规避,都还记得。

要是没记错的话,于闵红也就是在91年、92年左右,在首都开始他的补习班业务,到处贴小广告了。

新东方之所以能获得后来的成功,除了个人能力和机遇,不得不说,必须要感谢90年代初,整个市场的大环境和风向!

和于闵红相比,自己不光有先知、他成功的所有经验、失败的教训,还有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

能不能做到新东方那种规模,不敢说,但短时间内赚一笔,梁一飞有信心!

而且做教育,有个任何行业都不能媲美的优势:国家这几年鼓励民间办学,有很大的税收优惠!

如果从事其他行业,光是交税,就能让梁一飞心疼到吐血。

至于什么偷税漏税,虽然大家都在干,但梁一飞从来没想过,两次牢他做的够够的,绝对不会给任何将来的竞争对手,留下这么明显的一个漏洞和把柄。

第019章 丈夫要有当垫脚石的觉悟

梁一飞在这边琢磨补习班的事,没立刻答应,顾文明本来心里就有点羞羞臊臊的,看他不说话,还以为对自己下海看不上,讪讪的笑了笑,说:“嗨,说起来是有点丢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拉不下这个脸。”

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梁一飞。

照片里,一个烫着大刘海,穿着红色毛线衣的女人,长得很漂亮。

背景却是美国大使馆。

“师母啊?”梁一飞问。

“你叫嫂子就行。”顾文明叹了口气,说:“我两是大学同学,她从上大学开始,就准备出国,去年好不容易通过了考试面试,我把房子卖了,家里存款再加上借了点钱,送她出去。她在那边工作不好找,每个月我还得寄钱过去。”

梁一飞点点头,外国的月亮没那么圆,不管到哪,想站直大声讲话,先得学会跪着小声赔笑。

异国他乡,更不用说。

他以前看过一个笑话,说国外有家餐馆里洗盘子的中国打工仔出车祸死了,第二天一早,餐馆门口聚了几十个中国留学生,人家还以为是自发来悼念同胞,一问,原来都是来抢留下来的这份洗盘子工作的。

心念一动,想了想,说了一句其实很不得体的话:“顾老师,嫂子长得很漂亮的很啊,您就不怕……”

都是男人,这话不用明说。

这些破事,天天都在身边发生着,都明白,出去之前信誓旦旦,混好了接对方一起走,结果呢,十对有九对都分。

人没法和环境抗衡,从生理到心里,莫不如此。

顾文明没生气,自嘲一笑,说:“不怕你笑话,我跟你掏句心窝子话,送她出去那天,我看她背影过登机口一瞬间,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这一走,十有八九,就是肉包子打洋狗,有去无回。”

“那你还?”梁一飞说。

顾文明靠在沙发上,嘘了口气,呵呵一笑:

“谁让她是我老婆呢,既然跟了我,我好歹尽力送她一程,能送多远算多远。再说了,咱们中国男人,欺压了妇女几千年,现在妇女解放了,丈夫要有当垫脚石的觉悟,就当给老祖宗还债了。”

话说的好笑,也很辛酸。

没点真情,没点厚道,讲不出来这话。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顾老师,你这样一个两个学生,一节课十块八块的,累到吐血,恐怕也赚不到几个钱,我要是没猜错,一个月赚这些钱,也就够打打长途电话的吧?”

顾文明眉头一挑:“你什么意思?”

梁一飞说:“我手头有点钱,想办个英文补习班,专门帮出国的人培训,以后可能还会扩大业务。不过具体的教学业务我不懂,需要个帮手,你愿不愿意来帮忙?我投资,你管事!”

没想到顾文明毫不犹豫的摇头:“那不行。”

“怎么说呢?”梁一飞问。

顾文明解释的很委婉,不过梁一飞还是听懂了。

学校禁止老师在外面捞外快,学校纪律道德委员会就在专门查这个事,他现在偷偷摸摸带几个学生都不敢让学校知道,何况大规模的去办补习班?

一旦捅出去,像他这种农村出来,没背景的年轻聘用制老师,绝对会被开除!

再说了,谁敢保证下海就一定赚钱?

看人家吃豆腐嘴快,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那么多下海的人,真正赚钱的还是少数,一小撮暴发户跳出来炫耀,更多的,还是赔得血本无归。

他现在要供养老婆,不奢求大富大贵,收入一定要稳定,哪敢去冒险。

退一步说,就算能赚钱,和大学老师这个职位相比,顾文明也舍不得后者。

虽说有人讲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可是顾文明读了半辈子书,一向以知识分子自诩,让他放弃一个大学教师的身份,去当小老板,还是有点拉不下来面子。

当然,要是他知道,未来有个和他的经历类似的家伙,靠着给人补习英语,拥有了自己的上市公司,身家数十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问题是,现在的他即不知道,也不会相信!

“还有,你准备投多少钱?”顾文明问。

“两万多,小三万。”梁一飞说。

顾文明微微一愣:“你今年才多大,从哪来这么多钱?”

梁一飞简单的把自己出点子赚钱的事说了一下,顾文明听得十分入神,听完后,睁大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梁一飞好久。

“想不到,真想不到!”顾文明咂巴着嘴,说:“要是这么讲,你还真有这个能力去做点事。”

他之前有个担心没说:梁一飞才多大,英语说得再好,无非也就是个20不到的小伙子,又才从监狱里出来,他有什么能力去下海经商?

可是梁一飞的个人经历,至少说明,梁一飞有一定的商业头脑。

“那咱们试试?”梁一飞说。

“小梁,我说实话,你却是让我很吃惊,不过,要说现在让我跟你下海,还是不太现实。”顾文明说:“三万是不少,可是半个补习班,未必就够用!”

国家允许民间办学,但不是乱办,必须有副教授和以上级别的人来申报,原单位出具同意证明,才能批得下来。

目前国内有副教授级别和以上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可以算得上‘学者’的人,能拉下脸皮下海的人很少;就算有,人家不晓得自己来办学,自己赚钱?

想要办学,首先就得花钱买证,光是这笔钱,就不是个小数字,一两万,那都是人情价,小三万未必够用。

梁一飞原来倒是不知道这些。

“还有,小梁,咱们今天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讲虚的,你让我跟你办学,就这么点钱,我心里没底。我得养家,要供老婆出国,万一被学校发现,或者学校办黄了,你亏欠,我连工作都未必保得住。与其冒险,不如安安稳稳的拿我这份工资,偷偷摸摸赚点代课费,好歹勉强能应付生活。”顾文明说。

第020章 人才和钱财

梁一飞最终没答应顾文明,顾文明也没答应梁一飞。

不过和顾文明聊了聊,对梁一飞倒是很有启发,自己想办补习班,有两个坎儿要过。

第一,是钱。

就算抛开顾文明讲得证件问题不提,先上马后办证,手头钱也未必够用。

自己不可能像于闵红那样从贴小广告开始,花个两三年时间慢慢发展。

要做,一开始摊子就要铺开,做大,短时间见钱。

手头的两万多块钱就不一定够用了。

第二个难处,是人。

主席讲过,确定了路线之后,干部就是决定性因素!

有先知,可的确没涉足过教育行业,实践经验几乎为零,何况一个人再牛逼,精力也是有限的,伟人负责战略,但是不会亲自去指挥每一场战役。

比如,要不是顾文明提醒,他都不知道还要有‘副教授才能办证’这码事。

从长远来看,哪怕是上市教育集团,都不会是自己的真正主业,早晚也要培养一个职业经理人出来。

晚培养,不如早培养。

这几周的接触,他发现顾文明就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请顾文明来当‘职业经理人’。

这人性格对自己胃口,上课挺有一套,有办理出国的经验,也有一定改变现状的欲望。

最关键,他身上透着一股难得的‘敦厚’。

做生意,并不是处处都需要尔虞我诈,尤其是找真正办事的职业经理人,踏实、敦厚有时候恰恰是最关键的因素之一,能力不足可以学习培养,人品不好,这么大年纪,是改不过来的。

老奸巨猾的,自己一个就够了。

顾文明不能讲现在就有很强的能力,但是属于可以培养的‘潜力股’,如果自己能一手把他带起来,将来教育这一块可以放心交给他,说不定还能在其他方面帮上自己的忙。

自己做过生意,所以很清楚人才和培养人才,对于企业的重要性。

再好的点子,归根结底,还是要人来完成,再烂的点子,执行的好,未必就会糟糕到极点,想要在未来建立自己的帝国,人才不可或缺。

穿越一次,带来了先知,可没有带来人才。

……

就在梁一飞琢磨人和钱的问题的时候,不远的杭城,乐天塑料杯厂的厂长白建国,正拿着一张报纸有些出神。

这张《南江日报》是他上周去南江省出差,回来的路上在火车站买的,本意是在回来的火车上打发打发时间,包几个茶叶蛋什么的,可刚往桌上一摊,上面有一条新闻,立刻吸引了他的眼球。

《智慧也是生产力》

副标题是‘刑满释放犯人靠卖‘点子’发家致富’。

报道里介绍了滨海市一家普通的国企,滨海罐头厂,重金买点子,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一边通过制度改革提高生产力,一边通过各种方式开拓市场,两手抓两手硬,在短短一个多月之内,把销量提升了三倍的事迹。

这几年全国企业都在改革,类似企业在改革中获得成果的案例,报纸上经常报道,可是这篇文章真正吸引白建国的,还是‘三万块钱买点子’。

三万块钱,放在哪都是一笔大钱,杭城经济比滨海市强一点,可强的也有限。

出三万块钱,就买一句话,一个点子?这位同行的魄力够大的啊!

又是什么样的好点子?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耐心的看了下去。

等看完整篇报道,白建国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他所在的塑料杯厂,和罐头厂情况十分类似。

之前都是国企,规模也都不大,百人左右,后来被剥离计划内,直接面向市场。

可是在直接面向市场之后,塑料杯厂遇到了和罐头厂一样的难题:市场不买账,货卖不出去!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塑料杯厂财务情况相对宽裕些,之前整个浙省就他们一个厂家生产塑料杯,为各个大小企业供货,不但不愁客户,账上余下了一些钱。

两家的情况太相似了,所以白建国就琢磨着,能不能找到这个‘梁一飞’,也让对方给自己的厂子出个所谓的‘营销策划方案’,出个金点子。

“厂长,这个事我认为不靠谱!”

说话的是塑料杯厂的销售部主任刘敏。

他的想法,几乎和当初罐头厂销售科科长杨爱国如出一辙。

要是一个劳改犯都能跑市场,救活厂子,那我这个销售部主任,岂不是显得很无能?

再说了,一个19岁的劳改犯,16岁开始坐牢,他懂什么市场,懂什么营销,懂什么管理?这不是笑话嘛。

“话不能这么讲吧,人家罐头厂的业绩是实打实的,你看这个,他们的管理条例还受到了当地主管部门的表扬,当作典型来树立的!”白建国指着报纸说。

“厂长,依我看,这八成有猫腻!”

刘敏挤了挤眼睛,露出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

他觉得吧,这个所谓的点子,其实是罐头厂领导自己想出来的,而那个什么梁一飞呢,只是推出来的一个幌子而已。

作为领导,把厂子搞好,这是天经地义的,总不能讲厂长自己奖励自己三万块钱吧。

于是就推出了一个所谓的‘劳改犯人’的励志故事来,表面上是奖励给这个梁一飞,实际上呢,就是厂子领导自己私下把这笔钱分了。

“喔……”白建国沉吟了一下,这分析也有道理。

“再说了厂长,你看他这两个点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管理制度,这东西咱们杭城的书店里多了去了,随便从哪个翻译过来的管理学教材里都能找到,另外一个,打广告,不错,是挺新奇的,可说白了,就是耍小聪明。”

白建国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说:“不管真的假的,咱们接触接触,也不会掉块肉嘛。”

第021章 新业务上门

也不知道是萍姨真的‘撒娇发嗲霸王硬上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梁义诚居然真的破天荒跟她跳舞去了,临走之前留下一笼肉包子。

肉包子喂饱了梁一飞这条大狗,正趴床上摸着被涨圆的肚子,琢磨补习班的事呢,就听到咚咚咚,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周万新,还带着两个陌生人。

梁一飞下意识就朝后一闪。

这独臂侠,锤人锤上瘾,必须保持安全距离,才吃饱,万一中招,搞不好要被打吐!

不过周万新这次倒是没出手,笑呵呵的说:

“一飞你在家正好,来,我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梁一飞同志,我们罐头厂能有今天的好业绩,小梁同志功不可没;一飞,这两位是从杭城专门赶过来的。”

个头高一点的,是杭城塑料杯厂的厂长,叫白建国;

瘦一点的,是市场部主任,刘敏。

把他们三个迎进家里,坐在一起聊了聊情况。

和罐头厂一样,塑料杯厂遇到了经营上的困境,在报纸上看到了梁一飞和罐头厂的事迹,来求点子的。

他们一开始找的是罐头厂领导,也就是周万新,取经学经验。

周万新那边哪有什么好点子,唯一能帮他们的,也就是那套梁一飞写得22条管理制度。

两个厂子情况还不完全一样,不可能简单套用,于是带着他们在厂子里参观了一圈后,直接领到来找梁一飞。

白建国大约把塑料杯厂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刘敏从随着的黑色大提包里,拿出来三只塑料杯,在桌上一字排开。

还真是做足了准备,连他们厂的样品都带来了。

梁一飞拿起杯子,翻来覆去的看,没说话。

白建国立刻会意,说:“小梁同志,你放心,只要真是好点子,钱我们可以先给,而且绝对让你满意!”

点子好不好,大多数情况下,稍微有点经验的人,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有了罐头厂的成功案例垫底,有了一系列的媒体报道,梁一飞‘金点子’这块牌子,算是初步树立起来。

有了白建国的承诺,梁一飞才真正认真的去看这几个样品。

样品是三个塑料杯,大中小,分别是2L、1L和500ML容量,最大的那个足够成年人喝一天,小的那个也够小孩一天饮水量。

三个杯子,握在手里都很有质感,杯壁比梁一飞后世用过的塑料杯明显要厚。

根据白建国介绍,他们专门采用了防摔、防漏设计,杯子结实的狠。

为了验证这一点,刘敏当场拿了个中号的杯子装满水,举过头顶,放开手。

杯子哐当一下砸地上,跳了两跳,果然一丝儿裂缝都没摔出来,完好无损。

质量真牛逼!

造型也没问题,和后来常见的塑料杯没什么区别,上面还印着杭城著名景点西湖断桥,在当前千篇一律的各种产品中,可以称得上‘美观’。

要质量有质量,要实用有实用,要外形有外形。

可就是卖不出去!

梁一飞拿着杯子翻来翻去的看了好一会,自言自语说:“具体的好方案呢,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白建国参观过罐头厂后,原本对梁一飞信心满满,听他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嘴角一抽抽,下意识‘啊?’了一声。

梁一飞抬头奇怪的翻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向手里的塑料杯,自言自语说:“倒是有个小点子,也许有点帮助。”倒是有个小点子,也许有点帮助。”

白建国和刘敏相视一望,心想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周万新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个小梁,脑子是一绝,吊人胃口也是一绝,当初给罐头厂那一套组合拳,就是一步步吊着自己跟在他后面走,欲罢不能的,最后还用一个‘对标世界一流’的大胡萝卜,一把拿走三万块。

事后,老周也琢磨过,其实梁一飞吊人胃口,也是一种讨价还价、自我营销的手段,很管用。

这滋味,轮到你老白来尝尝了。

果然白建国立刻就被这颗甩出来的小胡萝卜吸引了,顺杆就问:“什么点子,您请说!”

梁一飞点了点杯子口的位置,说:“在这里,加一个提手会不会好一点?”

提手?

白建国刘敏面面相觑,什么玩意?

梁一飞也是忽然想起来的,这个案例,在原是空点子大王,张阳的自传里出现过!

后来的塑料杯为了方便携带,在杯子口都有一个能提的塑料环,可是眼前这三个杯子,光溜溜,居然连这个最基本的‘配置’都没有。

小点的杯子也就罢了,一只手能攥住,大号和中号的两个,灌满了水,让人家怎么拿?双手抱着?

那也太费事了!

如果是热水,还烫手。

当时梁一飞还觉得挺搞笑,没想到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原来几十年前,有些塑料杯子真的是连提手都没有!

这样的市场,当真是到处都是商机!

梁一飞比划了两下,一猫腰,把自己回力球鞋上的鞋带子给解下来一根,在瓶口饶了几圈,然后用拎起来,让白建国他们明白了提手到底是什么个东西,怎么加。

这不难理解,一点就通。

真别说,就多了这么个小东西,杯子方便多了,要是出门,一根手指头就跟拎着,还可以挂在自行车笼头上,里面装着开水也不怕烫。

白建国愣了半天,啪得一下,一拍大腿,又喜又恼:“这怎么话说的!”

喜的原因自然不必说,恼,主要是恼火,懊恼。

就这么个小东西,厂子做了十几年的杯子,怎么我们自己就没想出来呢?

你说它复杂不?有什么技术含量不?

没啊,一点都没。

白建国甚至觉得,可能之前有职工就想到过,可是从来没人主动去提这个事。

周万新、白建国,都特别理解为什么。

以前就算想到了,人家也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做好了,没奖励,还背后被人笑话爱出风头,得罪人;

做不好吧,又要背责任。

久而久之,谁都不愿意操这个闲心,当这个出头鸟。

市场部的刘敏是帮着白建国拾遗补缺的,他还算比较冷静,心想加提手这点子好是好,可光靠这一个点子,怕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于是笑道:“小梁同志,这个点子很好,我们回去就改进,您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再给我们指导指导?”

这一次,梁一飞真没有新办法了。

他的脑子再活,再有后世的经验,也不是讲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一个能挽救厂子的金点子。

“那要不我们先这样。”白建国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梁一飞,说:“小梁同志,这里面是一千块钱,你先收着,就当是定金了。点子你慢慢想,我和老刘这次是去皖省开会路过,明天就要走,大概一个礼拜后回杭城。我们电话联系,或者写信都可以。还是那句话,你放心,只要有好点子,我们不吝重金!”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后面有好点子,才有重奖,要就这一个‘提手’,那不好意思,也就这一千块钱。

第022章 旅游带回来的小礼物

把白建国和刘敏送到车站,回来的路上,梁一飞从牛皮信封里数了五百块钱,要给周万新。

周万新脸一沉:“你小子别犯浑啊!”

梁一飞赶紧朝他手臂攻击范围之外一闪,到了安全距离,才笑说:“周叔叔,我这是生意,你帮我介绍一笔,这是给你的提成,感谢费,天经地义。”

“所以我说你小子犯浑!”

周万新正色说:“别人我管不着,这个钱我是不能收。你别忘了,我大小是个干部,奖你三万块钱,那是为了厂子,到哪我都敢说,我私下里收你的钱,不管什么原因,到哪都说不清了。”

梁一飞想了想,老周的考虑的确有道理,于是一笑:“那成,改天我爸单独请你喝酒。”

“那行!”老周笑了。

周万新要不要‘中介费’都好办,无伤大雅,现在关键是塑料杯厂的点子。

这一单要是成了,少说三四万,补习班的经费问题,差不多就算有着落了。

91年,6、7万块钱是巨款,半个补习班怎么说都够了。

到时候,再拿一两万出来,安顾文明的心,再劝说他,也就好办的多。

他要是真不来当‘职业经理人’,也可以聘请他当顾问,甚至干脆,再找别的人。

反正只要钱够,选择性就大得多。

回到家,就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倒是真想了几个点子,要是用后世的商业眼光来看,都能算的上中规中矩,中等水准以上的,真按照他的法子办,不敢说花开富贵,塑料杯厂慢慢打开市场,平稳发展问题不大。

可是,总觉得不够出彩。

现在不是在做自己的企业,不需要稳步发展;而是要有噱头,要抓眼球,要短期就能见明显效果!

这难度就高了,眼看着铅笔头子都咬成了木头丝儿,还是没个头绪。

到了十一点多,梁义诚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饭盒。

“还没睡呢,正好,给你带了馄饨,乘热吃。”梁义诚把饭盒朝桌上一放,一手松领带,看桌上的一堆纸,“写什么呢?”

“又来新生意了。”

梁一飞晃了晃白建国留下的塑料杯,“一个杯子厂。点子还没出,先给了一千块钱。爸,你拿去家用吧。”

说着,把牛皮信封放到大圆桌上,顺手开始吃馄饨。

“家用不着,你自己留着!”梁义诚凑过来看看桌上的一堆纸,问:“还没头绪啊?”

“暂时没特别好的。”梁一飞也想换换脑子,就问:“爸,舞场好玩不?”

“嗨,别提了,没去舞场。”梁义诚摆摆手,脸色有点尴尬,把领带整整齐齐的叠好,说:“又让你萍姨破费了。”

原来萍姨看他穿了一套西装,领带都能把人勒死,这还怎么跳舞嘛,于是就领着梁义诚去市里一家歌舞厅,喝茶聊天。

歌舞厅档次和露天舞场不一样,露天舞场,一块钱两块钱的票,再买两瓶汽水,三五块钱足够了。

舞厅里,随便一瓶健力宝,外面卖两块五钱,里面就要四五块钱,进去一趟,少说二三十,那些个体户去玩,一晚上上千块钱都能花掉。

和萍姨两个,花了38块钱,梁义诚身上就带了20,还是萍姨买了单。

“对了,你萍姨还给你带了这个。”

梁义诚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包装蛮精巧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块黑色胶带的电子手表。

过上几年,国内电子元器件产业逐步起来之后,电子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远远不能和机械表相比;

但是现在不一样,电子类产品是最时髦的,也不是说特别贵,但不容易买得到,好多都是出国旅游、香江水面上走私进来,用来送人最有面子不过。

“这行,我正好留着看时间。”梁一飞戴上瞅瞅还挺像那么回事,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随口问:“萍姨怎么想起来送我电子表啊?”

“她一个朋友,才从香江旅游回来,好像就在那个舞厅当什么经理,给她带了一堆礼物,她说这块表你能用上,就让我带你给。”

梁义诚把汗衫脱下来放在盆里洗,光着膀子,半开玩笑说:“每次都是她补贴咱家,这么搞下去,你爸我也要琢磨着下海多赚几个钱才行。”

梁一飞拿着这块表,忽然跟触电似的,猛地一回头:“爸,你说什么?!”

梁义诚双手拧着汗衫水分,回头说:“怎么了,你爸我就不能下海?”

“不是,前一句。”

“带表?”

“还前!”

不等梁义诚说,梁一飞自己一拍大腿,“旅游!唉吆我去,我怎么没想到呢,就是旅游嘛!”

梁义诚搞得莫名其妙,擦擦手,过来要摸梁一飞的脑门,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爸我没事!你都不用下海,就你随便这几句话,就顶好几万块钱!”

……

……

凌晨六点半,滨海市火车站。

天刚蒙蒙亮,好多等车的人还在候车室里打着瞌睡,白建国和刘敏一人拎着一个大旅行包等车,刘敏还好,白建国两只眼里全是血丝!

昨天在招待所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的就一直没怎么睡,一脑门全是厂子的事,一会想梁一飞的那个点子,一会想塑料杯厂的将来怎么办,一会又想到参观的罐头厂一片欣欣向荣,而梁一飞毕竟就是个才释放的年轻人……

想多了,他难免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有很多事业十分成功的父母,教育出来的孩子却是一团糟,就是这个原因。关心则乱,白建国也是真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心尖肉来看。

刘敏看白建国这个样子,也挺心疼的,劝着说:“厂长,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抱太大希望。咱们不是留了联系方式嘛,他后面真有好点子,那当然好,可是不能都指望这个,还是要靠自己努力。”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厅里扯着嗓子叫:“白厂长,白厂长……”

循声一看,正是梁一飞。

白建国和刘敏相视一望,他怎么来了?来送行的?

候车室太小,好多人都睡在地上,梁一飞踮着脚从一溜排睡在地上的人人身体间隔里跨过来,走到跟前,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白建国手里。

“这什么啊?”白建国捏了捏。

里面应该是纸张,挺厚的,不像是钱,钱没这么宽。

“幸亏赶上了,要不等你们走,我还得邮寄过去,来来回回的耽误事。我昨晚用了一整夜,总算把后面的完整策划做出来了,都写在这信封里,你们看了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打我父亲办公室电话。”

梁一飞眼圈也是黑黑的,他同样一夜没睡。

“这么快?”白建国和刘敏一脸愕然。

正说着,就听有个好听的女声从喇叭里穿出来‘开往杭城的N5231次列车即将进站,请旅客同志有序到检票口检票入站……’

“厂长,要不我们先走,路上看!”刘敏说。

“好。”白建国把信封朝腋下一夹,双手握着梁一飞的手,说:“小梁同志,那我们就先告辞!真的非常感谢!酬劳的事,我们看完之后,立刻召开党委会商量,如果策划方案真的好使,你放心,我决不食言,不会比罐头厂给的少!”

“好的,那我送你们到检票口!”梁一飞说。

在检票口排队的时候,刘敏开玩笑问梁一飞:“小梁,你就不担心,我们拿了你的金点子不认账?”

梁一飞淡淡一笑:“刘主任,现在全国形式一片大好,处处都在改革开放,商机无限,我有脑子,不怕将来找不到买家,不愁赚不到钱。但是你们厂子,要是没了信誉,以后恐怕不好办吧。”

白建国转头一瞪眼:“老刘你胡说什么呢!”

刘敏也笑了,这话本就是开玩笑而已。

如果点子真好使,梁一飞不要钱他们都得给!

重金买点子,这宣传效果太好了,罐头厂的例子在那摆着呢。

第023章 下有苏杭

闹哄哄的火车车厢里,白建国先看完了一共九页纸,好几千字的策划案。

刘敏看白建国的脸色,不对啊,怎么这么红?跟关二爷似的?

而且整个人状态不对,一动不动,眼神发直!

“厂长,厂长,您,您没事吧?”刘敏吓了一跳,厂长血压本来就高,千万别在火车上犯心脏病了!

“没事没事。”白建国长长嘘了一口气,把稿子的递给刘敏,说:“老刘,你看看。”

刘敏疑惑的接了过来,这个小梁到底写了什么,把厂长惊成这个样子?

几千字不算长,就是慢慢研读,也就是二十分钟,刘敏看得速度比白建国快很多,没一会,就看完了。

要是有一面镜子,刘敏会愕然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刚才厂长是一模一样:眼神发直,脸涨的通红。

而他脑子里,全是这封信里的内容。

开篇的第一句,就直接解决厂子销售不好的根本问题:客户群问题。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城,是全国最著名的旅游城市,每日接待游客数以万计,将来随着经济发展,老百姓越来越有钱,还会有更多的游客。

建议可以调整市场战略,把市场瞄准外地游客,而不是本地人。

塑料杯厂的产品恰恰能解决问题,大杯,一杯水就足够一家游客半天之用,小杯也够一个人用,有了提手之后,不仅实用还方便携带。

开头这几句,刘敏的脑子就像遇到火星的干柴火似的,轰一下子就‘着’了。

可不是嘛!

杭城自古以来就是旅游胜地、文化名城,这几年游客的确是越来越多,走大街上,经常有操着外地口音的人问路,尤其到了各种节日和寒暑假,火车站、旅游景点附近人满为患。

他们可不会随时携带热水瓶、茶杯,需要的就是这种实用的塑料杯!

接下来,信里讲了,怎么针对游客,对产品进行的改进和营销。

首先,是杯子的印刷。

外地游客对杭城不了解,就算是看地图也未必能找到旅游线路。

完全可以把杭城几个主要著名景点的公交路线图印在大杯子上!

而小杯子呢,可以印刷单个景点的本身介绍。

刘敏下意识的就想拍大腿!

讲的太对了!

杭城是个大城,城市大,交通复杂,有名的景点也特别多,连本地人都不敢说一定都能认识路,何况外地人?

看第二个改进的时候,刘敏的血刷一下就冲到了脑门上!

梁一飞建议,把几个杯子组成‘一套’,比如一套七个,大杯子是七个景点的公交路线图,中小杯子,分别是这几个景点的介绍。

将来还可以拓展。

不一定是景点嘛。

比如‘西湖美食三绝’,‘杭城酒店集锦’等等等等……

印刷一定要精美!

这么一来,杯子就不是杯子了!

是什么?!

就像策划案里说的,‘它即有导航、装水的双重实用价值,又具备了纪念、送礼、收集价值,而且由于材料便宜,价格也不会太贵,适合普通游客’。

杯子不光是杯子,同时也是地图、纪念品、收藏品!

看到这里,刘敏彻底没话说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小聪明!

就算是小聪明吧,也是那种一般人根本赶不上的‘小聪明’。

一般人赶不上,想不到的小聪明,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大智慧嘛!

最后,梁一飞还提到了具体的市场销售手段。

先不要去跑大商场、本地企业,生产出一批来,让销售员、单位职工,就去各大景点、汽车站、火车站,和当地的小店、小卖部进行联系,甚至可以‘先货’;

再不济,可以自己人去摆地摊。

只要证明这法子有效,游客有需求,那就能大批生产,到时候再和大商场洽谈,即有底气,也能掌握主动权。

最后呢,宣传方面,塑料杯厂召集记者,梁一飞可以出面,再帮着搞一场相关的‘新闻发布会’,做一番演讲,一鼓作气,把塑料杯厂的声誉推到顶点。

他脑子里正天翻地覆着呢,就听白建国的声音问:“怎么样啊,老刘?”

一抬头,白建国脸上的红已经退了不少,正笑呵呵得看着他。

刘敏放下策划,双手用力的揉了揉充血的脸蛋,然后和之前白建国一样,先深深的嘘了一口气,才感叹说:“厂长,幸亏咱们来了这一趟,真捡到宝了!还是您高瞻远瞩!”

……

……

梁一飞从火车站离开后,回家倒头就睡,补了个回笼睡。

科大这头,顾文明却没这么好的‘待遇’,由于给老婆出国交押金,市里那套一室一厅的商品房已经卖了,暂时住在学校给青年教师分的宿舍,昨晚为了备课,熬了一个通宵,一大早眼睛通红,不敢睡,等着给老婆打电话。

两边有时差,老婆每天上课、打工都忙的很,一天下来,就早上这么一小会有功夫。

这段时间,顾文明着实忙坏了,系里的本职工作、科研任务,本来就很繁重,夜大这头,知名的老教授、老资格教师不愿意代,丢身份,课程全落到各个系的年轻老师头上。

加上外面偷偷接私活,顾文明每天除了睡五六个小时,剩下来都在工作赚钱,连坐下来安安稳稳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往往是一边骑自行车或者走路,胡乱垫吧点。

日子过的很累,钱倒是不少赚,上个月工资奖金加外快,已经破了一千块钱,比学校里级别最高的教授还高。

年轻嘛,不怕吃点苦,只要能赚到钱就行。

但是最近,有个事让顾文明心里特别烦!

外国的月亮没有那么圆,种族平等这四个字,美国人喊得比谁都大声,可是出去这些中国留学生,找工作比黑人还困难。

即便是打破头抢到一份工作,同样的工作内容,中国留学生的收入,往往只有本地人的三分之一。

老婆有个室友就是这样,连续换了几份零工,干得多拿的少,除了不公平就是不公平,最后实在气不过,一咬牙,跑到一个酒吧跳脱衣舞去了。

顾文明很担忧的发现,老婆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最初,和他一样,都很鄙视,觉得女孩子不自重;

可是上次打电话,又聊到这个事,老婆忽然冒出来一句,这种事在美国司空见惯,很多美国本地的女大学生都去酒吧打工,甚至给花花公子之类的杂志拍摄写真,赚取学费,自食其力而已,不丢人。

美国佬愿不愿自己的老婆、女儿、老娘,扭着屁股从别的男人手里接过一美金两美金的小费,顾文明不知道,也懒得去猜!

他只知道,他绝对受不了!

电话两边,两个人的压力都很大,都有自己的委屈,话不投机,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

那是他两第一次在电话里吵架!

吵架之后,‘冷战’到现在,谁都没先给谁打电话。

总冷战也不是个办法,顾文明琢磨着,老婆一个人在国外难处比自己大,自己又是个男同志,不能真因为这点事就计较。

真计较了,说不定本来老婆没其他想法,就是随便说说,反而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赌气干出点什么了。

心胸这种东西,就是被生活的无奈活活撑大的,顾文明就琢磨着无论如何,一定要给老婆打个电话去缓解缓解。

休息一会就去打电话,安慰安慰老婆,忽然就听楼道的宿舍管理员喊“顾文明,电话!”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鞋子都没穿,就开门朝外跑。

这个点来电话,八成是老婆的。

毕竟是夫妻,哪有隔夜仇,他心想。

兴冲冲得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老婆哽咽的声音!

“别哭别哭,怎么了,有我呢!”

话音刚落,不得了了,刚才的哽咽,变成了放声大哭!

“老顾,我被辞了……”

第024章 金链子土豪

白建国刘敏去皖省开会,到了皖省,第一时间联系了梁一飞。

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说点子他看过了,很惊喜,不过厂子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等他们回杭城之后,立刻召开党委会讨论。

暂时没出结果,倒是催生了梁一飞买个通信工具的念头!

这年头通讯是个麻烦事,动不动就要写信,要不就是打厂子里的电话然后叫人,梁一飞这次就是,白建国电话打到罐头厂,然后罐头厂保卫科开摩托过来叫,梁一飞又坐了十分钟摩托去厂子里……

麻烦的狠!

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业务,总不能次次都从罐头厂走。

原准备,是给家里装一台电话。

跑到电信局,一问价格,梁一飞脸都绿了!

日了他娘!

一台电话,初装费就要4000块钱,啥都不算,一台电话给你通上线,就先交四千!

梁义诚两年的工资。

电话费还死贵死贵的,长途一分钟好几块,随便打打,能把周万新这样的厂领导给活活打破产。

这还是国内长途。

难怪听顾文明讲,他跟他老婆,一个月电话费都好几百,根本存不下几个钱。

拉倒吧,老子不当这个冤大头,没阔到这份上。

换个思路。

大哥大就算了,这东西比电话还贵得多,一两万,连梁一飞都觉得伤经动骨,而且说实话,现在没这么多即时通讯的业务需求。

BP机就很好,反正现在公用电话也多,真有事,出门不愁找不到地方回话。

虽然BP机目前也算是个时髦物件,但已经渐渐开始亲民了,90年推出了汉字机之后,全国传呼台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价格还算能接受。

选了个国产的汉字机,也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小砖头一样,汉显的,入网费100,缴了一年租费,600,机子480。

腰上挂着狗链子,来到夜校,一进门,班上不少人就看到梁一飞腰上的汉显狗。

说亲民,那也不是一般‘民’能用的起的,月租五十,一个工人三分之一工资,全班目前有汉显狗的,算上梁一飞,也就五六个人。

班上有两个跟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女的,叫姜小荔,百货大楼的销售员,一个男的,叫项冲锋,老爹是汽水厂保卫科领导,他也汽水厂保卫科工作。

姜小荔拿着梁一飞的汉显狗翻来翻去的看,把几个按钮都捣鼓了一边,一副好学的样子;项冲锋说话有点结巴,“一……飞,我看人家带BP机,都有……有大金链子拴着,你咋没?是不是售货员给贪……污了?”

梁一飞一乐,这又不是遛狗,还挂大金链子,再说了,那玩意也不是金的,镀金的链子摩擦两天就褪色。

挂个金链子实在太土气,直接插在腰上简单方便。

梁一飞把自己的号码写了两边递给他俩,说:“以后有事直接呼我。”

“好咧。”姜小荔把号码放在小钱包里收好了,说:“哦差点忘了,刚才遇到顾老师,他还在问你来了没,好像找你有事。”

说是’夜校‘,不过今天这趟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是在下午上。

说句题外话,梁一飞对这一科的研究,恐怕比讲课老师还深。

“他人呢?”梁一飞问。

“说看到你让你去咖啡厅。”姜小荔笑道:“这个顾老师还挺有钱嘛,动不动就去喝咖啡。”

“行,课我不上了,冲锋有作业你帮我写下,回头请你两吃烤鸭。”梁一飞起身就走。

“好!”项冲锋听说有烤鸭可以吃,用力一点头,可点完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望了望梁一飞的背景,结结巴巴的问姜小荔,“他……他是让我帮他……写……写作业吧?”

“嗯。”姜小荔莫名其妙的说。

“那……那那为什么要请我……们们两吃烤鸭呢!”项冲锋一副很吃亏的表情郁闷问。

……

顾文明去咖啡厅,不是因为有钱,而是苑香咖啡厅,不花钱也能来坐坐,只要仪表整齐。

这里环境的确不错。

梁一飞还是在上次那个座位找到了顾文明,顾文明面前的桌上空空荡荡,就一杯送的白开水。

“顾老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几天不见,梁一飞愕然发现,老顾不光脸色十分憔悴,头发都白了一小片!

顾文明一抬头看见梁一飞,眼神里闪过一抹亮色,连忙说:“你来了,坐坐,喝点什么,我请客!”

梁一飞知道顾文明不容易,又见他这副样子,哪里好意思吃他的,坐下说:“不吃不吃,顾老师,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哎,家里出了点事,嗨……”顾文明眉头紧锁,咳声叹气犹豫了好一会,才像是鼓起了勇气,结结巴巴的说:“一飞,你……你能不能……能……”

“借钱?”梁一飞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顾文明脸刷一下就红了:“嗨!这个话,我真不好意思提,你说我一个当老师的,上次还拒绝帮你忙。”

“顾老师不说这些,到底怎么了啊?”梁一飞问。

“老婆的事。”

那天顾文明接到老婆电话,原来老婆被打工的餐馆辞退了。

说起来奇葩的狠,当地市政府出了个新规定:全市劳务人员必须有一定比例的黑人,这个任务落实下来,就压到了中国人开的店身上,中国人开的店呢,搞来搞去,又只能辞退最没地位的留学生。

餐馆老板倒是不错,给了他老婆半个月的薪水补偿,可是这没用,接下来,又要交房租,又要准备下半年学费,又要重新找工作,都得花钱。

老婆打电话来跟他哭诉,把年轻时候,最向往、最热爱的那片‘自由清新文明’的土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归骂,钱还是要想办法,顾文明家底早就空了,赚点钱全寄过去,国外开销大,他老婆也不剩几个钱。于是顾文明开始了借钱之旅。

这可不是几十块钱,他一个年轻教师,关系有限,从哪借?他家是农村来的,更不敢让家里知道,知道也没用,只能平白担心,连卖房子都没敢告诉家里。

借钱这几天,老顾算是饱尝了人间冷暖。

往往他一开口,人家就拍着大腿说‘哎呀你早说啊,早两天我这还有呢,昨天,就昨天,刚存银行,死期的’……

这还是客气的,有些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的说‘哎呀顾老师您可别开玩笑,你老婆都能出国,您还差钱,谁信啊……’

倒是也有真心帮忙的,可是看到对方家里那个情况,比自己还难,顾文明又张不开口。

想来想去,想起来,梁一飞跟他讲过,他有两万多块钱。

“真是没办法了,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五千,让我爱人把房租交了……”

顾文明说话的时候,头都快埋到桌子下面,见梁一飞迟迟不说话,他含混不清的讲,“你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我理解,理解,五千不是小钱……”

“顾老师,你坐着等我一会,别走!”

梁一飞起身,急匆匆的离开。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纸包,朝桌上一放。

“顾老师,这里有两万块,你先拿去用。”

顾文明傻眼了。

第025章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顾文明脑子嗡的一下,下意识的就推辞。

梁一飞把他包拿过来打开,直接把钱放进去了。

“顾老师,外国这个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两万块钱人民币,按照现在汇率,也就三千美金左右,撑死了对付小几个月而已。你先用着。”梁一飞说。

“那……”顾文明一咬牙,“那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他觉得,梁一飞能如此大方,恐怕接下来就要提条件了。

对于他而言,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收下这钱,暂时能救急,但是要是帮梁一飞搞学校,弄不好就会丢了工作;反过来,不收钱,那眼下就要出大事。

他太清楚老婆那个性格了,宁死不退,哭归哭,骂归骂,可绝对不会回来看人白眼被人笑话,真逼到绝路上,不是没可能去酒吧跳舞什么的!

哪知道,梁一飞摇摇头,说:“顾老师,没什么要你干的。”

“啊?”顾文明一脸的无法理解。

这可是两万块!一般人七八年的工资!

“顾老师,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对我来讲,赚钱不难,相反,选择一种合适的花钱方式,也许对我而言更有意义。”

梁一飞掏了一支烟叼上,顾文明连忙拿起桌上的火柴化着,隔着桌子帮他点上了。

梁一飞道了声谢,给顾文明也散了一只,才接着说:“你之前跟我聊送老婆出国的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作为男人,我挺受感动,也挺理解你的。咱们就不说什么同胞之类的大话了,同样是男人,你这份感情和心胸,我未必做得到。你拿去用,有钱再还。”

顿了顿,笑道:“就当我为我自己,买了一份开心。”

“可是你不是要办学校吗?都借给我,你怎么办?”顾文明说完,忽然意识到,梁一飞可能还真不是故意示好,他都没钱了。

“顾老师,我说了,赚钱对我来说,不难,这两万,我很快就能赚回来,学校可你现在要是没这笔钱,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急出毛病来。我这人爱钱,可是说到底,钱没人重要!”梁一飞说。

顾文明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把包接过来了,说:“那……那我给你写欠条!”

“嗨,没这个必要。”梁一飞挥挥手。

顾文明却坚持写了一张欠条,郑重的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接过看了一眼,还挺正式,利息、归还时间都有,甚至还有身份证号码,看顾文明这副表情,很可能准备把手指头咬破,按一个血指纹。

“那我就收下了。”梁一飞看看墙上挂钟,说:“趁着银行还没关门,你赶紧去换外汇然后汇过去,女人嘛,早一天看到钱,她早一点安心。”

“那……那我去了啊!”

“路上慢点,当心丢了!”梁一飞说。

“知道,我打出租去银行!”

顾文明拎起包皮朝外走。

两万块钱,真是重量其实不大,但是在顾文明的手里,却像是拎着一座山。

这是一座人情的山,也是一座能救命的山。

就在他离开座位,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忽然风格突变,从之前的低沉,变成了沙哑的呐喊!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摇滚之王崔健,一无所有。

1986年,在首都举行的国际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崔健首次演唱了这首歌曲,然后在一夜之间,就爆红大陆。

在消极的人听来,这是这一代年轻人的苦闷和无奈,在积极的人听来,却是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当代青年对改变生活现状愿景的呐喊!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崔健的呐喊声,在顾文明耳边回想着,他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他脚步微微一停,回头看了眼梁一飞的方向,可是角落的沙发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犹豫了片刻,拿着包,迈开大步,走出咖啡厅。

……

顾文明走后,梁一飞一个人在卡座里又坐了一会。

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崔健这首歌的最初版本了,后世听得那些各种版本,有的是别人翻唱崔健,有的是崔健自己翻唱自己,但是和原版的感觉,都有微妙的区别。

年纪大之后的崔健,虽然也在呐喊,但那份呐喊之中,少了几分质问,多了几分认命和无奈。

咖啡厅里这个版本的崔健,正是他最巅峰时代的声音,充满了满腔的天问!

你何时跟我走?

这不是一个男性,在问一个心爱女性;而是一个对眼前充满了彷徨的男人,在问那个遥远但朝思暮想的梦想!

我总是一无所有,也不是期期艾艾顾影自怜,而是一个可以放下一切,去追求梦想的男人的洒脱!

顾文明听到这首歌,会想到什么,梁一飞不清楚,但是他听到这首歌,却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胸口涌上一股酸热。

上辈子,他有过这样抛开一切,去追梦的激情,或者说野心。

可是,当梦想刚刚起航,他的翅膀就被折断,从半空衰落,粉身碎骨!

重生之后,梁一飞很少去感慨什么,更很少为了什么而感动,两世为人,他从来可以笑对一切,但温暖的笑容下,那颗心上,浮在表面的情感,早就被洗涤一空,只剩下坚硬和一丝儿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能觉得刺骨的凉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触碰自己内心里,最单纯最天真的一面,包括这次对顾文明在内,借钱,说到底,还是存在收买的心思,只不过手段更加温情和高明。

而然听到这首歌,梁一飞终于被触碰到了敏感点。

“先生,您没事吧?”一个年轻而干净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抬头一看,是餐厅的服务员。

一个女孩,二十多岁,长得很秀气,却只有一条手臂。

梁一飞愣了一下。

“先生,要不要加点水?”女孩也许没有察觉到梁一飞看到她断臂时候,异样的目光,也许察觉到了但早已习惯,只微微一笑。

梁一飞缓了缓神,“不用了,谢谢。”说着,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放在托盘上,说:“你的小费。”

国内并不流行给小费,但在咖啡厅里,这是旧社会就有的传统。

这次女孩终于愣了愣,继而还是微微一笑,说:“谢谢。”

第026章 损招

正如梁一飞自己说的那样,他赚钱很容易。

也就不到二十天时间,塑料杯厂再次联系上了梁一飞。

他们按照策划,‘研发’了一套‘杭城五景套杯’,派人去景点销售,一下子就火了,几个景点几乎是天天上午到货,不到中午就卖光。

在火车站、汽车站的销售稍微差点,但也是供不应求。

已经有旅游景点附近的商场,主动上门,要求订购。

甚至有几个小景区的负责人,找了白建国,商量能不能由景区出点钱,把他们的景点也印在杯子上。

总之,虽然一切都才开始,短短时间,也谈不上赚太多钱,可是一切梁一飞的策划案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未来的前途,是可以预见的。

塑料杯厂党委讨论后,决定奖励四万块钱!

白建国亲自打电话找梁一飞,准备乘热打铁,邀请他下周就去杭城进行宣传,邀请媒体当众奖励。

电话里,白建国语气激动,声音都能穿过电话把梁一飞耳朵震得发麻。

作为当事人,梁一飞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太在预料之中了。

这年头,经济发展快,人们见识有限,市场策划根本跟不上,稍微有点新意的东西,很快就能见成效。

说句自大的话,只要梁一飞能拿出来一个点子,他就有把握,市场一定买账。

先去杭城,把最后一步走完,帮着白建国完成所谓的‘新闻宣传’,四万块钱到手,然后再回来,继续筹办补习班。

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一个周五下午,踏上了去杭城的列车,买的是卧铺票,上车就睡,一路无话,睡得迷迷糊糊,车身一晃,睁开眼,已经到站了。

刚到出站口,就看到刘敏带着个年轻人,手里举这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滨海市梁一飞同志’。

“刘主任,这边呢!”梁一飞在人群里垫着脚尖招手。

看到梁一飞,刘敏的态度和之前明显有天壤之别,热情得不得了,握住梁一飞的手:“可算把你盼来了,白厂长已经带着人在厂里恭候大驾!小何啊,你赶紧把车开过来!”

“好咧。”年轻人一转身朝远处跑过去。

没一会,从远处开过来一辆是85年才研发出厂的桑塔纳,红色的车身,没有明显凸出来的后备箱,和后视玻璃形成一个斜角,很像后来的捷达。

大众的第一款桑塔纳,其实就是二代帕萨特,当前在国内算是高档车,一般层级的暴发户都爱开这个。

上了车,梁一飞说:“刘主任,要恭喜你们啊,大卖特卖!”

塑料杯厂的销售情况的确非常不错,出站的一路上,经过两个小卖部,梁一飞都看到架子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溜排塑料杯。

不用说,白建国他们厂子里的。

“嗨,还不是你点子好嘛!”刘敏哈哈一笑,然后半开玩笑的抱怨,说:“梁啊,你这个点子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搞得现在市面上都出现仿品了,你说说吧。”

“怎么讲?”梁一飞问。

塑料杯厂销售上去之后,杭城周边有些小作坊,就模仿塑料厂的点子,搞出了很多印刷、质量都不咋滴的‘山寨’货,在车站周围摆地摊,卖得很便宜。

白建国带人上门找人家理论,人家振振有词。

就许你卖,不许我卖啊!

你说这个点子是你花钱买来的,我还说我也想到了呢!

知识产权保护本来就难做,这年头更是没什么概念,对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塑料杯厂也没办法。

这倒不是什么动摇根基的大事,刘敏说起来,语气也很轻松,当成个笑话来讲。

倒是前面开车的小伙子,司机小何,从后视镜里看着梁一飞,问:“梁哥,要不您再给咱们出个点子?”

小何这段时间听梁一飞的‘传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今天看到梁一飞真人,就觉得有点失望,好像也没三头六臂嘛,还没自己大,真那么有本事?

“嗨,这有什么好说的。”刘敏摆摆手,讲:“说到底,还是咱们要把自己产品做好,让人家赶不上!”

“刘主任你这话是正道!不能指望其他人都差,来显出自己的好。不过,真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梁一飞笑了笑,“就是有点损。”

“损?”

刘敏和何平还以为梁一飞的损招是找点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去吓唬吓唬。

这招也许有效,但并不高明。

梁一飞淡淡的说:“查他执照,有执照,那查他有没有偷税漏税!”

刘敏愣了一下,紧跟着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嘿,这点子行!

他们是国企,不存在,也没必要偷税漏税,所以有了个思维‘盲区’,没朝这方面想。

被梁一飞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年头,除了国企,哪个私企、个体户不偷税漏税?

拎出来一百个个体户全部关大牢,也能有冤枉的,隔一个关一个,那绝对有放纵。

从这查起来,一查一个准!

至于说塑料杯厂有没有权力查人家,那不用考虑,堂堂一个几十年的国企,在税务部门能没点关系?开玩笑嘛!

不过也真有点损,偷税漏税超过营缴的百分三十,不但要罚款,弄不好甚至坐牢的。那些小作坊是刁民,可也都是普通农民,遇到这个事,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

“那就收编嘛,有了把柄,还怕他们不就范?”梁一飞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可就这几句话,把前面的小何听得后背都一阵发凉,之前轻视的心思荡然无存!

难怪厂长都佩服,这位‘梁哥’是真厉害,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人家给吞了。

太狠了!

塑料杯厂距离车站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白建国带着一群干部在会议室里迎接,招待会之后,又亲自领着梁一飞去厂子里逛了一圈。

中途听刘敏汇报了‘对付山寨’的方法,白建国用力的拍着梁一飞肩膀,哈哈大笑,说小梁,你要是来我们厂,我给你一个副厂长!

梁一飞给拍的整个人朝下一塌,他妈的,这帮经过几十年斗争锻炼下来的老坏蛋,一个比一个手劲大!

第027章 为人民服务

厂里考察完后,去了香格里拉大酒店。

这个香格里拉大酒店相当有来头,杭城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前身是杭城‘西冷饭店’,和沪市的和平饭店、首都的六国饭店并列,都是一时之选当地的标志性建筑物,全国最顶级的消费场所。

同时也是全国第一批对外开放的代表,解放后后主要承接外宾招待任务,来杭城办公的国家领导人基本都入住于此,周总理来杭城就一直居住在此。

给梁一飞定得住宿、新闻发布会,都在这里。

晚上厂领导齐聚,喝一顿酒,给梁一飞接风。

梁一飞也不是圣人,重生之后,本想着不喝酒不抽烟,事实证明,执行起来太难。

酒不喝,气氛怎么起来?

梁一飞是主角,人家不能在边上喝得面红耳赤,丢下他吧,他要是滴酒不沾,是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可一桌子人都觉得不痛快。

至于香烟,全都在抽,他不抽,就得被熏出去。

只能降格到‘少喝酒、喝好酒;少抽烟、抽好烟’的标准。

推杯换盏,烟雾缭绕,就跟进了仙境似的。

其实也是,人活着,就是一个不断和环境、社会进行拉锯、妥协、调和的过程,最后进入一个对大家都好,至少是都能接受的平衡状态。

用传统文化来解释,这叫做‘中庸’。

喝多了睡大头觉,第二天一早,原来西冷饭店旧址,现在香格里拉的东楼里,新闻发布会正式召开。

杭城自古以来就是繁华重地,商业发达,改革开放的力度非常大,领导对企业的发展也非常重视,企业家总体大环境很好。

今天出席的不光有为数众多的媒体,还有塑料杯厂所在区的陈副区长。

一个发达大省省会的大区副区长,很不小的官儿了。

开场,先是老套路,梁一飞披红挂彩,接过一大堆现金,笑呵呵得举起来,给记者们摆拍,然后白建国讲了些催人奋进的话。

这一次塑料杯厂比较‘体贴’,全是一百的,不像当初罐头厂那么骚包故意用五十的,看起来是多,可梁一飞手都拿的发麻。

接下来记者提问。

一上来就直接向梁一飞的‘黑历史’来了。

劳改犯的问题。

“你好,我是杭城日报的记者,请问梁一飞同志,你之前犯过错误,是什么让你能迷途知返?”

这问题其实有点不太礼貌,全场安静了下来。

记者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你充满了好奇。”

有的企业家被问的黑历史,要么是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要么是极力掩饰和解释,梁一飞是个年轻人,在场不少人比较担心他会发飙。

尤其是白建国,心里骂了句,这帮记者,真他么孙子哎!

事先好吃好喝招待,事后还有礼物拿,妈的,就不能问点好的?非揪着这破事不放!

而梁一飞本人,倒是毫不介意,呵呵一笑,。

“我理解,这个话题足够抓眼球,有爆炸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嘛。要是没人问,我才觉得奇怪。”

这个玩笑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下来,梁一飞才接着说:“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设立监狱,要为不同程度的犯罪定下不同的刑法,而不是只要犯罪就枪毙呢。很简单嘛,除了惩罚之外,还有挽救的意思。你的问题答案很简单,让我迷途知返的动力,就是国家的法治!我不想再坐牢了,还想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就只能靠着勤劳智慧来致富喽。”

这个回答即有政治觉悟,却也没有刻意拔高,很接地气,很实在。

下面陈副区长带头鼓起了掌。

又问了几个问题,梁一飞回答的都不错,下面阵阵掌声,陈副区长看起来心情不错,把话筒接过来,也问了一个大而化之的问题。

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下,企业怎么样才能够打开市场?企业该怎么转型!

陈副区长问完,没有等梁一飞回答,而是转身对在场的企业和媒体,说:“以前都是计划,买什么、买多少、从哪买,卖什么、卖给谁、卖多少,都是计划好的,企业关注的是产品本身质量。现在不一样了,市场说得算,企业也就跟着要转变思想。“

说着,又转身面向梁一飞:”问题是,怎么转?大家都在摸索!转对了,皆大欢喜!”转错了呢?那是要付出经济甚至政治上的巨大代价的!小梁同志,你有什么经验,给我们分享分享?”

下面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台上,梁一飞想了想,说:“区长,各位领导,做市场的具体方法很多,但我个人认为,核心,还是主席说的那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哦?为人民服务?”陈康健陈副区长微微一愣。

下面的企业家、媒体们也是很奇怪,

这个立意、出发点当然是非常好,可是,具体怎么解释呢?

和梁一飞的那些点子有什么关系?

靠着这五个字,怎么打开市场?

再说了,习惯性的认为,为人民服务,那不是营业员、工人、农民、政府职员等等的工作嘛,和企业家开拓市场有什么关系?

这次梁一飞没卖关子,直接说:“大家想一想,市场是什么,就是消费者,消费者呢?就是一个个人,就是人民群众,企业要做的,就是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产品。生产裙子的,面对女性群众;生产奶粉的,面对幼儿;但无论是什么企业,市场,都是人民群众,只要想办法满足了这部分人民群众的需求,那市场自然就打开了。”

顿了顿,接着说:“怎么把握?大原则上,就是时刻把人民放在心上,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切身处地的考虑人民的需求。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人民群众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嘛!

就比如塑料杯厂,把握住了来杭城旅行的这部分群众的切实需求,他们要喝水,要买纪念品,又是外地人对当地不了解,综合这些情况,研发出的新产品,当然受到群众欢迎,市场自然而然就打开了嘛!”

这下不鼓掌都不行了。

政治上太正确,商业道理上,也讲得通。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

陈康健带头鼓掌。

这个小梁,不光会做事,还会讲话。

没塑料杯厂的例子,这番话再有道理,听着也假大空;没这番话,塑料杯厂虽然赚钱了,可达不到这么高的理论水准,政治水平!

掌声正如雷呢,从侧门一溜小跑进来个年轻人,弯下腰经过第一排,到中间的陈副区长面前,咬耳朵说了些什么。

陈副区长听他说话,本来挂着笑容的脸色,缓缓的沉了下来,两道浓眉,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他一抬头,目光落在台上的梁一飞身上。

“小梁同志。很抱歉打断一下,现在呢,有这么一个事,挺棘手的,正好你这个点子大王在,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区政府出一个点子!”

第028章 天降大礼包

全场的记者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刚才梁一飞在台上讲了这么一大堆,理论是有了,案例也有了,现在更好,又来一次现场临时‘考察’。

灵不灵靠嘴说没用,动真格的!

梁一飞在台上还是保持微笑,心里却骂了句娘。

他妈的,难道老子最近太顺,要出幺蛾子了。

还真当我是点子大王啊,你一个区领导都棘手,我一时半会怎么搞?

尽管心里一阵骂娘,嘴上还是说‘您请说’。

骂贼老天行,骂区委副区长那可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

区里有一条老街,不算长,但很繁华,这两年杭城发展特别快,为了城市整体规划,要拆迁改建。

整条街住了一百多户居民,区里准备了一批商品房给予补偿,差不多是一家一套,另外还有五十万补偿款,拉平均一家也有五千块钱的样子。

按理说条件是很好的:老平房换成楼房,面积只大不小,还有不菲的补偿。

但是居民不干!

因为安置的地方远了点,都快到西溪了,等于是从市区,一下子搞到了近郊。

要说地图上的距离,其实还好,两地也就距离七公里左右,可是当地居民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这多出来七公里,一天来回,就是多十几公里,得多花两小时。

居民们的要求是,补偿款可以不变,但是安置地点,必须在原来位置附近。

区里就犯难了,如果在中心区域买商品房,一套要贵出小两万块钱,一百多套,就要多两百多万!

拨下来的总费用这么多,哪来这个钱?

几次协调,把补偿款加到了70万,一家差不多七千,还是不行。

居民还提出了一个办法:这条街的住户,大多集中在三个厂,要是把这三个厂都迁移到安置地点,那也行。

显然更不靠谱。

就今天上午开会的这当口,居委会的同志挨家去做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有话说重了,和当地几个年轻人闹了矛盾,连派出所都出动了。

事关重大,一层层报到了区分局,又报到了分管‘城市开发、工商管理’这一块的陈副区长这里来。

“小梁同志,情况呢大约就是这样。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半年多了,为了这条街啊,我们区里,我个人,算是操碎了心。你给看看,有什么好点子?”陈副区长说。

听完情况描述,梁一飞当着在场这么多记者的面,愣住了,许久没说话。

这根本不是什么幺蛾子,而是天降的礼包!

他上辈子上过商学院,读过真正点子大王的那本自传《张阳的金点子》,其中有一个案例,跟眼前这个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好像也就是杭城的!

难道就是这件事?

仔细回忆回忆,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梁一飞在台上回忆,台下却当他被难住了,无以言对,等了快有一分钟,全场气氛都有些尴尬起来,梁一飞终于开口了:“区长,我有几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你说。”

“补偿款能不能再多?”说着,看了看满场的记者,笑道:“这您得给我句实话,当然了,希望在场的记者朋友,不要外传。”

陈副区长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么讲吧,最多再加十万,八十万。再多的话,区里真拿不出来。”

“那区里能不能协调交通部门?”梁一飞顿了顿,回想着上辈子看到的案例,补充说:“不要给钱,但是给政策?”

陈副区长眼睛一亮,听这意思,他还真有点子?

“当然可以协调,你说说具体什么政策?”

“我觉得,还是刚才那句话,为人民服务。想人民所想,急人民所急!老百姓不愿意搬,是怕上下班太远,骑车麻烦。”

当然,两地的房价、地段不一样也是个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上下班路途太远。

当前住房主要是单位分房,炒房的概念还没普遍出现,大部分人对‘地段’的意识并没有后世那么强烈。

由于一辈子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主要还是图方便。

“对。”陈副区长点头。

“那我们就从交通便利方面,为人民切实的服务!骑车麻烦,如果有汽车接送上下班呢?”

梁一飞自问自答,说:“那不仅方便,还有面子!如果这个汽车,每个月,还能为他们赚钱,那不是更好吗?”

会议厅嗡的一下,纷纷议论起来,白建国嘴巴微微张开,一脸听天书的样子。

从哪来的汽车?区里调拨?区里也没这么多车啊!

还能赚钱,这不更扯吗?

陈副区长倒是听出了点端倪,眼睛一亮,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你具体说说,这怎么操作啊?”

梁一飞说:“我是这么想的,区里的补偿款80万全部买车,也不用买好车,菲亚特就行,能买几十辆,区里协调交通部门,尽快批准成立一个出租车公司,出租车公司的产权、盈利,全部给这些居民共同所有,每家按照补偿款的比例,占据一定股份。

这些车,每天上下班接送这些居民足够了,其他时间跑出租。

这么一来,即解决了他们出行,以后还能持续为他们赚钱,同时,杭城发展很快,对于出租车需求日渐提高,又一定程度上缓解城市打车难,一举几得!区里一分钱都不用多花!”

陈副区长不断的微微点头,心里只一琢磨,就意识到,这还真是个好点子!

出租车营运证不好办,出租车公司一次性投入太大,私人企业审批难,但这三者,区里出面协调加上补偿款,那就不是个事!

出租车肯定能赚钱,大家都知道,现在开出租可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业,只要稍微有点眼光的老百姓,肯定都愿意用几千块钱补偿款,换公司股份,这是一份长远收入。

而且相当不低。

梁一飞说的杭城出租车紧缺,更是实情,杭城经济发展快,平均工资全国名列前茅,老百姓相对有钱,也愿意花钱,所以出租车生意很好,一个月刨除各种开销,盈利绝对比一个普通工人工资要高。

陈副区长甚至想,出租车公司,区里也是可以占股的嘛!

这是一份多稳定的三产收入!

“另外呢。”台上梁一飞的声音继续响起:“出租车驾驶员,可以优先从当地居民中,不会的可以培训,公司管理层,也可以让当地有威望的人加入。”

陈副区长重重的‘嗯’了一声!

不但能让居民有主人翁意识,还能解决就业问题。

这里面还有个不好明说的深层目的。

把几个‘刺头’家的小孩都招进来,把当地有威望的人招进来,成‘自己人’,那这个拆迁工作还会困难吗?!

这几招下来,肯定能争取到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居民的同意,即便有几个无理取闹漫天要价的顽固分子,也成不了大气候!

他当机立断:“小梁啊,你现在立刻跟我走一趟!我们去现场,详细的路上再说!我亲自和当地老百姓谈,你给我当参谋!”

第029章 举报信!

梁一飞在杭城忙着帮拆迁,顾文明在滨海市也忙成了狗!

拿了梁一飞两万块钱,老婆那边的燃眉之急暂时解了,可是顾文明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更大。

一来,后续还需要钱;

二来,出于一个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和做人最起码的道德,顾文明觉得,自己即便不能帮梁一飞办学校,但最起码要把钱尽快还给他,如果他以后要办学,那也要尽可能帮助他。

所以老顾现在疯狂的在外面‘接客’。

以前带八个学生,他都忙不过来,现在倒好,豁出去之后,一下子带了11个学生,这每天从早到晚,完全就是在透支生命,以前一天还能睡了五六个小时,这几天下来,平均一天恐怕连三个小时都没有。

也就是年轻,身体扛得住,不然已经垮了。

饶是如此,白天上课,也是精神不济,睡眼惺忪,在办公室批作业,好几次批着批着就睡着了。

这天也是,批作业的时候,眼前那些英文字母,一点点的飞出纸张,在眼前胡乱的飘荡着,像是一个个催眠的符号,老顾实在顶不住,眼皮一松,脑袋哐当一下撞在桌上。

这一撞,人顿时惊醒了一下。

英语系李副主任就坐在他正对面,奇怪的打量着顾文明,问:“呦,顾老师,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文明说。

“我看你最近这个精神状态不太对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李副主任说。

顾文明本来就困得要死,脑袋撞了一下,脑子里又有点乱,面对李副主任的关心话语,糊里糊涂的就脱口而出:“真没事,课太多了,休息休息就好。”

“哦?课多?”李副主任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系里可没给你分多少课啊。”

说着,很八卦的从桌子对面凑过来,低声说:“顾老师,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代课啊?”

被这么一问,顾文明脑子顿时一激灵,他再单纯,毕竟也三十的人了,刚才脑子没转过来,说漏了点话风,此时却说什么都不会承认,呵呵一笑,没回答。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顾老师,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你说你,家里也不富裕,居然能供老婆出国,肯定有来钱的路子嘛!你说说,有没有什么好介绍的。”李副主任问。

顾文明见李副主任问得真切,他心里微微一动。

自己不敢帮梁一飞办学,可是自己是教育圈子里的人,有这方面的资源,这个李副主任是教授,也是个很想赚钱的人,平时为了五块钱一级工资,都能费心费力的,如果能说动她帮忙,那对梁一飞就有了个交代!

可是,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不敢一下子全盘托出,斟酌了片刻,说:“主任,您真想赚钱啊?我倒是有个路子。”

“钱嘛,谁不想赚。不过,我没接过私活,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你既然清楚,那带带我。”

这一次,顾文明就不好再完全否认了,低声说:“我是知道点,不过这个事也不是我能做主,我认识个老板,想办补习班,他人现在在出差,回来之后我问问。”

李副主任点点头:“我就说嘛,你肯定在外面代课,你看,我没猜错吧。”

“呵呵。”顾文明笑笑,算是默认了。

“你别笑啊,跟我说说,这外面市场上,都什么价格!”李副主任不依不饶的追问着,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

回到宿舍之后,顾文明回想着刚才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这个李副主任,好像表现的过于积极,自己明明已经好几次明显表现出,不想谈自己在外面代课的事,可她还是一个劲地追问,一副不搞清楚情况不罢休的样子。

有必要这样吗?

他这几天实在太累,脑子还是乱哄哄的,实在是没法去细细思考,在床上躺了没一会,眼皮发沉,就进入了梦想。

正睡着呢,就听到有人敲门。

开门一开,传达室张师傅。

“顾老师,睡着了吧?我在下面叫你半天你也不应。”张师傅笑呵呵得说:“赶紧的,你电话。”

“好好好,谢谢张师傅啊。”

顾文明看看时间,天刚亮,平时这个点来电话找自己的,只有老婆,于是连鞋都没穿,耷拉着拖鞋,兴冲冲的跑出去,噔噔噔下了一楼。

拿起电话,刚说了声‘喂’,电话那头就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顾文明顾老师吗?”

顾文明一愣:“嗯?哦哦,我是啊。”

“我是季卫革。”

听到这个名字,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顾文明心里咯噔一下!

季卫革,校党委副书记,风纪委主任。

他找自己干什么?

小心翼翼陪着笑说:“哦,季书记,您好您好,我是小顾,有什么事吗?”

季卫革公事公办的说:“校党委、风纪委和你们系里,收到了一份关于你的举报信,请你明天上班立刻到党委办公室,说明一下情况。”

说完,那头电话就挂了。

顾文明拿着话机,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的,宿舍里的温度明明不高,可是额头上汗珠子,却瞬间出了一排密密麻麻得汗珠子。

第030、031章 典型案例

梁一飞跟着陈副区长走这一趟,就足足走了八天!

鞍前马后,忙得脚不沾地。

街道、交通局、工地、区政府、车行,来回的跑,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一点儿都没闲下来。

虽说这个点子是他从书上看来的,不是原创,但是他本人嘴皮子脑瓜子都好使,执行能力又强,前前后后出了大力气,帮着区里着实做了不少事。

加上陈副区长大力支持,调动了各种资源配合,已经拖延反复了半年多的拆迁任务,竟然在这八天里,基本完成了。

9成以上的拆迁户都已经签了协议,准备开始搬家,出租车公司也开始进入申报营业执照筹建阶段,起了个名字,就叫做‘利民出租车公司’。

到第九天,陈副区长给梁一飞放了一天假,第十天,他出面,代表区里,请梁一飞吃饭,白建国作陪。

“小梁,区里请客,我就不好给安排在香格里拉那种高档地方了,不过你别看这家饭店不大,可也是杭城几十年的老店了,宋嫂鱼羹是一绝,你尝尝,不是我吹牛,外地那些鱼羹,跟他家的没法比!地道!”

梁一飞好歹还休息了一天,陈副区长是连轴忙,人累得很,很精神头却十足。

和刘敏当时回杭城路上的感觉如出一辙,陈副区长觉得自己这趟会来对了,捡到宝了!

这次拆迁事件,细细一想,整件事其实挺吓人的!

金点子、拆迁安置、出租车、转变思维,这都是这些年冒出来的新事物,新问题,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焦点、热点,处理不好,哪一个都能出大事!

可谁能想到,半年多解决不掉的一个老大难问题,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纠缠在一块,被这个年轻的‘点子大王’三言两语就处理完。

不光没有半点负面影响,反而一片喝彩,各方面即满意,又都得了实惠!

区里,没多花一分钱,名下还多出一家中等规模的出租车公司20%的股份;

拆迁户更满意,一个个成为了股东、老板,上下班有车接送,态度和之前有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说区里这个事办得太好了,有几个会开车被招进出租车公司的年轻人,家里还想着给区里送锦旗呢;

所带来的舆论影响、社会口碑更好,全是正面积极的。

杭城几家媒体,几乎无一例外的,都从梁一飞那一番‘为人民服务’着手下笔,铺开来谈,洋洋洒洒一大篇。

俨然就是把区里这次的拆迁工作,作为一个新时代中,怎么样在经济发展大环境下,更好、更符合实情的为人民服务的典型来进行宣传。

能把一件‘大难题’,办到这个份上,这个地步,超出了所有人的最好预料!

就昨天,区书记还在乐呵呵得跟他说,市里有想法,准备把这次拆迁事件作为一个正面典型案例,直接放到内部资料,送到省里去。

当时书记拍着他的肩膀,一副自己人的语气:“小陈啊,这些资料搞不好就会到你那位老领导的案头,这次你可给他争光了!区里马上要提一个常务副区长,你年轻,能力强,也要多争取,多要求上劲嘛。”

陈康健,陈副区长,出身显赫,之前是省里某位领导的文字秘书。

有这些背景情况在,陈康健身体再累,精神都是十二分的饱满!

桌上,一个劲地夸梁一飞,搞得梁一飞想不谦虚都不行了,说:“点子好不好,关键还是执行力!我这次也算是开了眼,学到了不少,咱们杭城政府办事效率太高,实在令人佩服。”

这也不是客套话。

上辈子,他对浙省这一片的商业大环境就非常的向往,典型的服务型政府,这次亲身经历,跟着陈健康跑了快十天,更是深有体会。

一个繁华大省的省会大区的副区长,其实算是个很不小的官儿了,

有官威,没架子;有决断力,却不专横;行动力强,一门心思都在解决问题上;对待企业家的态度摆的很正,即没有过多的强制干预,但同时也保持了领导部门该有的管控能力。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陈健康身上,梁一飞就能看到这个地区的整体面貌,加上未来浙省的发展,的确是一块非常适宜投资的热土。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浙商自古以来就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想来这地方分一杯羹吃,以梁一飞现在的财力实力而言,差得太多。

如果仅仅是几十万的‘小买卖’,在哪做没区别,滨海市也是一线尾的城市,自有它的一片天空,倒是不必专门跑到浙省来。

临走之前,陈康健喝得有点大,说有个首都来的记者,晚上去宾馆采访他。

是‘今年报’的记者。

梁一飞当时也喝得头晕,没太留意。

什么今年报?不知道是哪家小报的。既然是陈康健的关系,来就来吧。

……

回到宾馆随手拿了一份商报,回到房间,打开窗户,跑了杯浓浓的茶,一边醒酒看报,一边等什么今年报的记者。

这年头没网络,所有重要的信息,除了新闻联播就是报纸;

第三版上有条不太起眼的新闻。

特区有一家叫做‘南华’的私营企业,依靠自行研发,研究出了能够容纳500个电话用户的HJD48交换机,一举突破了我国在电信市场的技术空白。

新闻很短,可见编者并没有太重视。

然而梁一飞却从这条新闻里,看到了一个即将腾飞的民族巨龙。

80年代末、90年底初,电话还是个稀罕物,技术、设备,几乎都被外国垄断,依靠代理进口,电信市场上主要是来自于七个国家的八种设备,俗称‘七国八制’。

这也是当前电话装机费用特别高的主要原因!

正是有了南华集团几十年如一日,坚持走‘技工贸’的路线,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借高利贷也要保证研发资金,这才有了二十年后的世界五百强,电信民族产业的脊梁。

这是一家即做强,也做大,先做强,继而顺利做大的企业。

不过,就这几年而言,南华其实十分坎坷,不止一次走在崩溃破产的边缘。

顶住赚快钱,一夜飞天的诱惑,踏踏实实的内功,这不仅需要坚定的意志力,更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拿着报纸,梁一飞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机会能参与进去?

想了一会,自嘲一笑。

还为时过早,南华已经是年营业额上千万的企业,虽然还不能和北联这种91年就以汉卡、计算机等产品年销售18亿的巨无霸相比,但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现在想要有所图,未免痴人说梦。

先把补习学校和出点子两门生意做好了,一个快钱,一个稳钱,有了积累之后,再图其他。

正准备睡觉,房间电话忽然响了。

接通,是总台打来的,有个首都来的‘林记者’,约好了采访。

第032章 林之娴

重新穿好衣服,在房间等,过了有三四分钟,门铃响了。

过去打开门。

眼前微微一亮。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大晚上的,却一丝不苟穿着一身职业装,短发留海,时髦当中透着一股干练。

个头挺高的,一米七八的梁一飞几乎要平视她。

不过,以梁一飞看人的眼光,能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干练的外表下,其实透着一股职场新人的稚嫩。

真正的老手,深夜来宾馆采访,绝对不会摆出这么职业化的一面。

这会让采访对象有生疏感、距离感。

梁一飞在打量这个女人,这女人也在打量他,两个人四目一对,女人又很职业化的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是梁一飞先生吧,你好,我是林之娴!”

名片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无论是名片上洒香水,还是‘先生’的称呼,还有她的职业装,在当前职场女性中,都十分的前卫。

但梁一飞的注意力,却是在名片上的‘青年报特约记者林之娴’几个字。

微微一愣。

这个陈康健,喝多了大舌头!

还说什么‘今年报’呢,原来是‘青年报’!

青年报可不是什么路边摊小报纸,正儿八经的全国性大报,虽然影响力不如四大党报,但也不遑多让,当前年轻人的先锋刊物。

原来时空里,真正点子大王张阳的事迹就是在青年报报道之后,一炮而红!

梁一飞是真没想到,自己才出了两个点子,就引来了这家大媒体!

那个张阳可是靠卖点子赚了40万,才登上了青年报。

想来想去,只能讲人家张阳赚钱多,而自己这一次给区里出点子,影响太好,区里大约也是为了这次采访出了力的。

既然来的是大报记者,梁一飞态度就完全不同了,拿出上辈子所谓的‘儒商’的一面,微微一侧身,十分有风度的把林之娴迎了进来,转身开了房间里的小冰箱,说:“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可以,谢谢。”

进门之后,林之娴即出于职业习惯,也是安全考虑,下意识的打量起梁一飞的住处环境。

作为一个才入行的年轻记者,林之娴主要负责的就是社会热点新闻、人物。

这几年一切话题不离经济,她接触最多的一类人,就是爆发户。

暴发户身上有敢冲敢打、积极向上的一面,但是也都有一些共通的草莽性格:粗鲁、狂妄、膨胀。

曾经就有领导在报上批评过某些暴发户,五毒俱全,骑着本田王、穿着A迪王、睡着弹簧床、抱着花儿王。

言辞虽激烈,却也一针见血。

在林之娴不长的采访生涯中,遇到过形形色色、让人瞠目结舌的暴发户。

有一边赌钱一边接受采访,百元大钞一叠一叠拍桌上,也有左拥右抱,带着小蜜来的,甚至遇到过采访还没结束,对方就直接丢出几万块钱要包养她的。

人性的阴暗面,在暴发户身上,被堂而皇之的展现并且放大。

来之前,她专门做过功课:梁一飞短短两个月,靠着几句话就赚了七万块钱,绝对也属于暴发户一流;

加上他是从监狱里出来的,林之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在床上看到了女人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倒是很出乎她意料。

房间很整齐,个人物品摆放的很有秩序,两件衣服整齐的挂在衣架上,说明这个年轻人的生活至少是有规律的。

桌上没有看到任何麻将、扑克之类的娱乐赌博工具,反而放着一本《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翻开到了第二卷开篇;

边上还有一份当天的报纸,一壶清茶。

除了一点点的烟味让她微微眉头之外,这里的环境完全和暴发户不沾边,更像是某个留学回来的经济学专家的房间。

“林小姐……”梁一飞拿着两瓶矿泉水过来。

“谢谢。”林之娴从短暂的失神里回过来,接过水放在桌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用笔好奇的指了指桌上的书报,说:“您平时喜欢读书看报?”

这就是正式进入采访了。

“倒也不是喜欢。”

梁一飞呵呵一笑,“您应该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坐牢,牢里嘛,没什么娱乐活动,唯一能看到的文字就是报纸,所以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呢,要经常给企业出点子,必须掌握市场形式,国家政策,所以还在坚持读报。”

说着,拿起那本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说:“这是我上夜校的教材,里面关于经济的研究十分深刻。”

“那您个人平时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呢?”林之娴顿了顿,大眼睛一闪,颇有兴趣的问:“我是说抛开学习之外的个人爱好。”

梁一飞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林之娴的提包。

从拉链打开的一角,看到了一本《当代青年》杂志。

封面人物之露出了一点儿发型,应该是当代诗人北岛。

80、90年代,是一个充满了激情的年代,现代诗歌,也从来没有像这个年代这么火热过,诗人们受到年轻人的崇拜、追逐,宛如后世的超级明星。

“我有时候会读读诗。”梁一飞说。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用职业装来掩饰自己稚嫩的小记者,顿时眼睛就亮了,“您读北岛吗?”

“我喜欢的诗人不多,北岛算一个吧。”梁一飞淡淡的说。

林之娴脱口而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当代诗人北岛的代表作,一切。

梁一飞接着说:“很多人觉得这首诗过于悲观,舒婷甚至写过一首《这也是一切》,争锋相对。不过我个人觉得,从人生阅历和艺术的角度来说,一切更加的真实、深刻和辩证。”

小记者点头如小鸡啄米:“对,我也这样觉得。生活不是一场悲剧,但也不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喜剧。欢乐与痛苦本来就相依相存,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

……

……

热爱生活的年轻人遇到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老练的中年男人,遇到稚嫩的年轻女人,更是如同大野猫遇到小老鼠,轻松就能掌控场面,带飞节奏。

林之娴对梁一飞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梁一飞本着‘认识一个记者朋友绝对不是坏事’和‘认识一个漂亮记者女性朋友一定是好事’的出发点,两人边采访边聊天,又都是特别能说的那种,等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林之娴之前的那副高冷职业范彻底卸下,临走前还有点意犹未尽得样子,找梁一飞要了传呼号码,留下自己的传呼号码,伸出小手:“梁先生,认识您非常高兴!有机会咱们常联系!”

梁一飞和她轻轻一握,指尖传来的触觉很软,可以用柔若无骨来形容。

笑道:“我可没那么多新闻给你采访。”

林之娴眨了眨眼睛:“不一定是采访嘛,我们也可以一起聊聊诗歌,写信也可以嘛。”

“嗯,那好。不过,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叫梁先生了。”梁一飞说。

“好的,梁一飞,很高兴认识你。”

把林之娴送到宾馆门口,挥手告别。

两人都挺愉快。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是守恒的。

有人愉快,就有人不愉快。

顾文明现在就很不愉快!

第033章 杀鸡儆猴

顾文明那天接到电话立刻赶去了校风纪办。

一进门,他就知道这份举报信出自何人之手。

英语系,李副主任,正坐在办公室侧面的桌上,神情严肃中,略带一份不易察觉的得逞的快感看着他。

这份得逞的神色,甚至压根都没有隐瞒他的意思。

没有经过太多的盘问调查,校外代课接私活这种事很容易就能查清楚,根本赖不掉,所有在校外接私活的老师,都是抱着‘但愿不要查到我头上’来和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而已。

学校给顾文明的处分是两个:

第一,入党考察无限期延迟;

第二,暂停一切职务和教学工作,留校查看。

第三,必须断掉外界的一切私活,如果再被发现,立刻开除。

这三个处分,一个比一个重,连顾文明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原来他觉得,即便被抓到,也就是狠狠批评几句,大不了一个警告,断掉外面的课而已。

“李副主任,我想问问,为什么?”临走之前,顾文明忽然回头,平静的看向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扬起胖胖的脸,一副正气凌然的表情,说:“笑话,什么为什么!为了严肃校风校纪,为了保证教学质量,为了维护学校声誉!”

顾文明眼皮微微一垂,嘴角忽然一翘,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

看到顾文明的笑容,李副主任似乎受到了刺激似的,厉声喝问:“你还好意思笑?你还要不要脸!”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顾文明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李副主任,说:“一个劳改犯,没念过什么书,可英语比我还好;家里穷的狠,可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千上万的赚钱;这个人不算什么好人,可是,他能够真心的去帮助别人。”

“你什么意思?”校风机办公室季卫革不耐烦的说。

“没什么意思,只是再说,人和人的差别,还有嘲笑我自己的幼稚。”顾文明苦笑一下,落寞的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问出李副主任为什么举报他,但是他离开之后,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的谈话,却隐隐约约给出了答案。

“一个农村来的毛头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学老师,娶了那么漂亮一个媳妇,都送出国了,还不知足,居然在外面偷偷代课!”

“就是,我堂堂教授,几十年的工龄了,拿的钱还不如他们干私活的多,你们说说,这种不正之风,是不是该禁止!”

“那绝对的,这一次,就是要杀鸡儆猴。我儿媳妇考了好几次托福都没过,这个顾文明老婆那么容易就出国了,肯定是没把心思用在教育上,给他老婆开小灶……”

“给自己老婆开小灶倒也罢了,他从哪来这些钱?不义之财!”

……

……

接收完林之娴的采访,梁一飞本准备第二天就回滨海,白建国给把他给留住了。

老白最早去滨海,参观了罐头厂,对车间墙上贴着的‘22条’印象十分深刻,非央求着梁一飞也给他们厂弄一个‘对标国际一流’的管理制度。

于是梁一飞在杭城又逗留了三天,帮着塑料杯厂也搞出来一个所谓的管理制度。

这一次就没收费了,临走之前,白建国给准备了一大堆‘土特产’,什么西湖藕粉、龙井茶叶、干虾仁、杭城特产的利群烟、酒,装了满满两大蛇皮袋,专门给定了火车卧铺票,送梁一飞上车。

送站下车之前,白建国紧紧握着梁一飞的手,说:“这次太匆忙,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我亲自给你当导游,好好陪你在杭城玩一玩,看一看!”

“白大哥,一定有机会的!”梁一飞点点头。

火车缓缓开动,在车窗,和送站同志们挥手告别。

一路无话,趴在卧铺上睡觉,一觉睡好,车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滨海市。

梁义诚租了一辆三轮车,早就等在火车站门口了,爷俩把两大包东西搬上车。

这一次,梁一飞说什么也不让老爷子蹲车带自己了,蹬着三轮车朝家走。

梁义诚坐在后面车斗里,路上问梁一飞这次杭城之行的情况,听着听着,就有点发懵,觉得脑子不太够用。

这一趟出去,几天下来,又是四万块到手!

什么时候,老梁家人赚钱变得这么容易了?

才从牢里出来多久,就能帮政府干这么大的事!

是时代真变了,还是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到了家,先是惯例,带着梁一飞,给亡妻上了一炷香,然后爷俩把一大堆礼物在堂屋摊开,分类。

茶叶和几条杭城特产的利群烟留着,看着剩下的虾仁、藕粉什么的,梁义诚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梁一飞奇怪问:“怎么了?”藕粉啊,虾仁啊,龙井茶,在当前都是很难买到的好东西,老爷子叹什么气啊。

“没事,我就想到你妈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些,那时候家里没钱,市场上又买不到,也就过年她回老家的时候能带点。她现在要是还活着,看着你有出息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梁义诚说。

梁一飞‘妈’的老家在沿海地区,去世之前,应她的要求也安葬在老家,娘家的几个舅舅帮忙照顾着坟,梁义诚每年都会去上坟扫墓。

“爸,我妈去世这么多年,她要是天上有知,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爷俩都好。我两都过得好好的,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梁一飞说着,把藕粉虾仁什么的归置到一个大蛇皮袋子里,说:“这些咱两也不吃,要不你给萍姨送过去,她开饭店用得上。”

梁义诚抬眼有点奇怪的看了梁一飞一眼,支支吾吾着说,“唔唔,也对,你送过去吧,你萍姨对你不错,现在你赚到钱了,的确该表示表示。”

“我可没这功夫,这么久没去上课,作业都落下一大堆,我晚上要去夜校!”

“说到学校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要办补习班嘛,马上暑假就要到了,高考结束、学生放假,正是搞补习的好时候,你得抓点紧。”梁义诚说。

第034章 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的

来到夜校,一进教室,梁一飞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同样是夜校,其他老师的课课前、课后、甚至课中都闹哄哄的,而唯独顾文明的课不同。

一个好的老师,能很好的带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和积极性,老顾的课也‘闹’,但更多是在上课过程中,学生兴致都非常高,踊跃发言提问、相互交流,但上课之前,全班都在看书备课,即便有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很股子学习气氛。

梁一飞之前‘看上’顾文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这种能力。

学历容易,能力难得,教授容易找,会教学的人真不多。

可是今天,一个班全在叽叽喳喳的,跟开茶话会似的。

离着上课还有五分钟,讲台上却空荡荡的,而平时这个点顾文明已经到了。

“怎么回事?”梁一飞坐下来,问姜小荔,老顾忙归忙,可是上课还是很敬业的,从来没有见他迟到过。

“你……你还不知道呢……呢吧,老顾被……被停课了!”项冲锋在后面结结巴巴的说。

“怎么回事?”梁一飞一愣。

姜小荔说:“老顾已经有两次都没来,是一个姓李的代课。班上人就打听,好像是这个姓李的,举报老顾在校外带补习班。”

说着话,上课铃响了。

前门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叠书,穿着打扮十分保守,大热天,领口第第一颗扣子都没松。

“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中年妇女走到讲台上,面无表情的开口:“对了,你们班那个课代表今天来了没有?天天不来上课,到底想干什么?”

李副主任最近挺郁闷,把顾文明给举报了,结果没人代课,学校安排她来顶,一个礼拜有两个晚上得无偿劳动;这个班的课代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连作业都没人收。

全班齐刷刷的看向梁一飞,梁一飞起身说:“老师您好,我是课代表,梁一飞。”

看到梁一飞的‘劳改犯发型’,中年妇女眉头就挑了挑,又瞄到他腰上的BP机,本来黑着的脸就更难看了,皱着眉头问:“你是课代表啊?年纪轻轻的,怎么搞这个头型?!”

都是成年人,花钱来上学,谁受这闲气,梁一飞呵呵一笑,说:“老师,您除了管教学,还管生活呢?我还没女朋友,要不麻烦您给我介绍个?”

全班哄堂大笑。

“少跟我流里流气的来这一套!”

李老师砰砰砰一顿拍桌子,直眉瞪眼的扫过全班,吐沫星子乱飞,几乎就是扯着嗓子喊:“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大学,高贵的殿堂,少把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习气带进来!你不想这个课代表是吧,那就不要当,从现在开始,你不是课代表了!”

姜小荔咯咯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梁一飞,强调却阴阳怪气的:“妈呀,好大一个官儿没了!我听人说,课代表比正处级干部权力还大,以后咱们****,都从夜校的英语课代表里选,你可得好好巴结老师!”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像在说悄悄话,可偏偏是大伙能听到的那种。

李老师这一套对付初中高中,甚至全日制大学生,估计管用,可是在夜校,真没人搭理她,全班又是哄堂大笑,课堂秩序彻底乱了。

顾文明,顾老师,在班上是有人缘,有群众基础的,这个李老师背后举报,本来就不受班上人待见,上课也十分无聊,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英语,照本宣科,还不到半堂课,就有十几个人就拎着书包从后门溜了,后面座位空出来一片。

李老师看得一清二楚,气得她脸都发青,实在憋不住火,这时候又想起来梁一飞这个课代表,把教材朝桌上重重一拍:“梁一飞,你们班怎么回事!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梁一飞义正词严的点点头,“太胡闹了!这些人,一点素质都没!李老师我去追他们回来!”

说完,拎着书包堂而皇之出后门。

刚出教室,就听到后面传来第三次哄堂大笑和李老师大发雷霆的爆炸嗓门。

梁一飞没什么心思去跟这位李老师打嘴仗,想了想,朝青年教师宿舍的方向走去。

此时,教师宿舍一楼,顾文明刚挂了美国的长途电话,满脸的疲惫,对宿舍楼管理电话的门卫大爷说:“大爷,还是老样子,我月底结电话费。”

看门大爷嘿嘿一笑:“顾老师,不是我老头子贪财,电话费也不是落到我口袋,不过你现在停职,最后也不知道学校到底怎么处理,要不还是……呵呵,咱们按次吧,您说您赚这么多钱,也不缺这三瓜两枣。您要是另谋高就了,这钱就得我老头子自己贴,我也不容易您看是吧。”

看门大爷这么说,搞得就像他会赖账似的,周围来来往往的还有同事,顾文明从脖子根到脸蛋刷一下就红了,火辣辣的。

低着头从兜里翻出来12块8毛钱朝桌上一丢,头也不回就朝自己的宿舍快步走去。

回到宿舍,顾文明一头栽倒在单人钢丝床上,灯也不开,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

一个年轻老师,没来历没背景,在学校想朝上爬,只有积极表现;可积极表现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遭人嫉妒,不出事则已,出了事,有一大堆人憋足了劲落井下石,连看门的老头都不例外。

学校的课停了,每个月就120块钱基本工资,外面的课,他更是不敢再沾,靠着这点钱,连打长途都不够。

他这边难成这样样子,连死得心都快有,可老婆那边,关于停职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敢提。

上次借了梁一飞两万块钱汇过去,解了燃眉之急,老婆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可是接下来眼看着就到暑假,开学之前得凑足一大笔学费,顾文明只能在电话里安慰老婆,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没办法,一个男同志,这种时候再难也只能自己咬牙扛着,跟老婆说实情,一点儿意义都没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让她在国外压力更大。

不光因为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和担当。

这一份承诺,即是压力,也是支撑他还能挺得下去的动力!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文明就会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这到底要怎么挺?!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眠!

房间里黑洞洞的,顾文明睁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连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他都没有察觉到。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顾文明听到了,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想动,任由敲门声继续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哐当!”

一声巨响,破木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顾文明这次才被吓了一跳,一惊从床上坐起来!

只见,一个背着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从他身侧透过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高大的影子,把顾文明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顾老师,你没事吧?”

第035章 矛盾的路

苑香咖啡厅。

“谢谢。”梁一飞冲服务员微微点头,等服务员走开之后,把一杯黑咖啡、一块奶油蛋糕推到顾文明面前,说:“先吃点再说。”

顾文明稍稍犹豫了一两秒,点点头,低头大口吃奶油蛋糕。

也不知道是因为真饿了,还是蛋糕上如今属于时鲜玩意的鲜奶油好吃,还是被梁一飞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踹门惊醒了,顾文明忽然觉得好饿,胃口大开,风卷残云,没一会就把一盘蛋糕吃的精光,然后很没有风度的拿起咖啡牛饮一口。

“这就对了嘛,多大的事,犯得着想不开?”梁一飞点点头,笑道:“只要能吃,那活着就有盼头!”

“嗨,没想不开,在房间里发呆。”顾文明不好意思得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一块五的黄梅烟,烟盒压得皱巴巴的,里面刚好就剩两支,递给梁一飞一支,自己叼了一支。

梁一飞拿起桌上火柴帮他点上了,顾文明深深的吸了口烟,长吁一口气,靠在沙发上。

“顾老师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有什么想法没?”梁一飞问,说完,不等顾文明回答,就道:“你也别多想了,来跟我办学校吧。”

顾文明看了梁一飞一眼。

之前,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到过。

有好几次睡觉,他甚至梦到过。

每次刚闭眼,浅浅的睡着,就开始做梦。

一会是他跟着梁一飞办补习班,班上坐满了学生,一个个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一个月能赚好几千块钱;

跟老婆打电话的时候,他信心十足,大咧咧的说‘钱算啥,老婆你放心,有我在,你就负责花钱!’

电话那头,老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一会呢,又是校风纪委的季卫革主任,忽然板着脸出现在宿舍门口,拿出学校通知,严厉的说顾老师你屡教不改,居然还变本加厉在校外搞补习班!学校决定给予你开除公职处分!

然后还在农村的老母亲,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床边,皮肤干枯的手,拉着自己,流着眼泪说‘儿啊,这可怎么得了,你这么多年书不是白读了嘛,我去给你们学校领导磕头认错,你要回学校啊……’

耳边一会是老婆咯咯咯的欢喜的笑声,一会是老母亲不知所措的哭泣声,远远的,好像还有好多人在看着自己,目光奇怪极了。

顾文明往往就会在这个时候惊醒!

走投无路之下,梁一飞的提议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学校那边,这些日子下来,顾文明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一次其实不是针对自己个人,是一批有资历的老教师,看不惯年轻老师在外面代课赚外快,拿自己这个最没背景的年轻老师来开刀,杀鸡给猴看。

停职的时间绝对不会短,就算撤销之后,外面的课肯定也不能再带了。

除非国家放开政策,允许教师在外面接私活。

私下里都在传有这种可能性,可是谁能说得清,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办学……”顾文明想了想,说:“可是你现在哪有这么多钱?”

“嗯,钱的确不是很多,我算算,大概……”梁一飞认真琢磨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大概五万八。”

“什么?你从哪来这么多钱?”顾文明吃了一惊。上次梁一飞找他办学,说有小三万,后来给了他两万,这才几天,又从哪搞到五万块钱?

梁一飞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份稿子递给顾文明。

“什么东西?”顾文明接过一看,是一篇报道,第一眼就看到个标题:

《昔日劳改犯,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还有纸页眉下面的青年报红字。

“给人出了个点子,赚了五万,巧了,青年报过来报道了一下,这是记者给我的底稿,过几天大概就能见报。”梁一飞说。

顾文明读起了底稿。

‘在滨海市,有这样一个传奇的年轻人,他叫梁一飞。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因为违法犯罪,在进行劳动改造,可是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经成为了金点子大王,一个点子卖出数万元天价,用自己的智慧,重新投入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大潮之中……’

……

稿子不长,一会就看完了,放下稿件,顾文明真正开始心动了。

钱有了,两次点子一出,证明梁一飞的确有商业头脑,不是小聪明;

而青年报这种全国性的大报这么一报道,树立了典型,有了名气,各方面条件都很成熟。

可是,他还是不能完全下决心,十年寒窗苦读,从农村走出来,走到今天大学校园里,得到这个大学老师的工作,这当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一次,如果再被抓到,那没的说,肯定是开除。

科大把他开除了,其他学校更不会要他!整个滨海市的教育圈子,恐怕没他立足之地。

梁一飞见他这样子,也能理解,一个是全国顶级大学的教师工作,一个是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连员工都没有的民办小企业,不要讲在私营企业地位非常低的今天,就算是20年后,绝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前者。

“顾老师,抛开被学校处分、代课这些事,不谈,我觉得,你现在的困境,将来的困境,其实都源于你自己,选择了一条矛盾的路。”梁一飞忽然说。

“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矛盾的路’,顾文明不太理解。

但是‘矛盾’两个字,他却能在之前的工作生活中,时时刻刻的感受到。

梁一飞想了想,说:“爱是自私的,你既然爱嫂子,那就不要做出‘一副我为你好可以完全牺牲自己’的样子,送她出国,不出国难道就不能实现个人理想吗?你明知道,她把事业看得比家庭重,还用爱来自我欺骗,这是第一个矛盾,你心理上的矛盾!”

顾文明嘴角抽了抽,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说:“还有第二个矛盾?行动上的矛盾?”

第036章 跟着感觉走

梁一飞点点头:“是啊。既然送她出国,那就必须赚钱,你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背景,也没法依靠家里,现在还年轻,更没有所谓的事业能支持。想要赚钱,只能改变现状,甚至用不合规的办法,冒险去赚钱。”

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科大的方向,淡淡说:“而大学老师,是一份最稳定、安逸的工作,这是你第二个矛盾的地方,行动矛盾。心理矛盾,行动矛盾,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只能满足一边,遇到极端的情况,早晚有一天必须做出选择。你这样一直首鼠两端,今天不出事,明天也要出事。”

”我其实一直在等,国家能放开政策,说不定有一天,忽然就允许在外面代课了呢。”顾文明说,这也是他不想下海,最大的原因之一。

“那又怎么样呢?”梁一飞反问:“到时候,你还是一个靠着赚课时费的打工仔,在学校受到的嫉妒,只会增加,不会降低,依旧时时刻刻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顿了顿,“再说嫂子,她如果因为经济问题,半途而归,你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能学成归来,你却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到时候,你们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平等交流?”

前半句话,顾文明不信,他太清楚爱人的性格了,极度的要强,哪怕在国外要饭,也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后半句话,顾文明不愿意相信,但是不得不信。

如果真的对这份感情有信心,当时爱人转身走进登机口的一瞬间,他也不会想到‘肉包子打狗’这句话。

都是男人,有些话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不愿意想,可他是懂的。

对于有的女人,想要一段感情长久,或者说,体体面面的结束,那终归,还是在于他自身的魅力。

男人的魅力,可能是事业,可能是经济,也可能是人格,甚至是一项文体技能,拉手风琴打篮球什么的。

但绝对不完全是一味的讨好、奉献。

成年人的世界里,我对你好,并不能决定一切。

成年人的世界里,男女之情,更加并非一切!

顾文明内心里正在翻涌着,就听梁一飞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顾老师,这间咖啡厅有个女服务员,胳膊小时候被电打残废了,你见过吧?”

他一愣,下意识朝后面看过去,然后再转过头看梁一飞,点点头,知道。

“这个小姑娘从六岁开始就残疾了,初中毕业之后来城市里打工,一个月在这里就一百五十块钱,没有房子,没有钱,也没有男朋友,其实比你我惨的多,可是我有次和她聊天,发现,她可能比你我都快乐……”

“快乐?”

“不,快乐这个词不合适,应该说,她活得比你我轻松。”梁一飞笑笑,说:“她知道自己残疾、贫穷、甚至没有未来,她认这个命,所以,她不想太多,每天干好她能干的事,踏踏实实过完一天,对于她而言就很满足了。”

说完,把香烟朝烟灰缸里按灭,道:“顾老师,你们知识分子什么都好,就一点,太瞻前顾后,喏,正在放的这首歌送给你。”

随着改革开放,港澳台三地的内地大陆流行文化和歌曲、偶像,这几年飞快的朝大陆内地输入。

咖啡厅里此时响起的是宝岛歌手苏芮的《跟着感觉走》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蓝天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柔,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

一首歌放完,见顾文明还是没说话,梁一飞笑了笑,“老顾,那我先走了。”说完,起身朝外走。

“等等!”顾文明忽然站起来拦在梁一飞的面前,脸憋得通红,双目圆瞪。

“要打劫啊?”梁一飞问。

顾文明狠狠的问:“那……那我们学校,叫个什么名字?!”

梁一飞哈哈一笑:“就叫新时代吧,走进新时代嘛。”

顾文明一愣,紧跟着没好气说:“你能不能认真点,这可是大事!”

……

……

决定‘合作’之后,首先就要确定双方的权力和职责。

梁一飞拿大主意,出资金,决定未来学校发展策略;

顾文明具体负责学校日常教学管理、运营、人事等等工作。

在前期,他还要负责按照梁一飞的意图,尽快的把学校的‘架子’搭起来,包括租场地、雇人员、招生等等。

经济上,顾文明学校那头暂时可以不辞职,这段时间一个月给五百块钱保底。

一开始他肯定也要负责代课,一节课五十。

“五十?”

顾文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社会上补习,从三五块,到十几二十不等,大学生私自当家教,一节课大概也就三五块;像他这样的大中学老师,水平还不错的,十块八块,十二三块都有;资历能力特别强的,二十块钱也能谈,但是有这个资历的老师,一般也不会去接私活。

至于五十块钱一节课,有,可一般不会出现在私人教育补习市场。

只有真正的专家、教授,给外企、大企业老板讲课才可能,五十,一百,两百,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按照这么算,如果生源充足,一个礼拜光是周末代课,就能赚五百块钱,一个月加上保底的五百,能有接近三千块钱。

1991年,周末单休,只有一天。

拼点命,一个月赚五千块钱不难,一个月就顶在单位干一年!

足够解决他个人生活和老婆在国外的全部开销,他说的那句‘我负责赚钱,你负责读书,钱的事都交给我’完全可以变成事实。

见顾文明一脸惊诧,梁一飞开玩笑问:“怎么,嫌多啊?”

顾文明连忙摇头,说:“不是,你给我这么多,万一亏了怎么办?你对未来就这么有信心?”

梁一飞哈哈一笑:“我是老板,亏了算我的,你是校长,负责干活,只要你活干得好,亏了赚了,该你的一分钱都不会少,这就叫各司其职。至于未来嘛,歌里唱的好,跟着感觉走。”

第037章 生命的重建

确定合作之后,顾文明和梁一飞碰头的频率直线上升,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必然要在学校门口咖啡馆碰头。

虽说顾文明现在扮演的是’职业经理人‘的角色,可目前学校就两人,梁一飞心再大,也不可能把所有事都丢个顾文明去做。

首先就是要招老师。

顾文明算是一个,可一个老师肯定不行,按照梁一飞‘铺开了’做的想法,最初,至少还要有五六个能固定来的老师。

“我的想法是,每周每天晚上一次课,这就是六个老师,周末呢,集中讲外国文化、出国流程、面试官面试、应试方法,等等技巧性、流程性的东西。”

顾文明眼睛一亮,梁一飞这个安排,一听就不是外行!

补习班,并不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学英语课程,目前主要针对的对象,是出国没通过考试或者面试、准备出国学英语、不确定出国但是有出国意向的几类人。

那么单纯的像学校教学,夯实基础显然就不合适了,一切准备都要以‘考试’为目标。

“现在说早了点,但是老顾你心里要有个数,咱们得老师,不光是上课时间,还要去研究历年的考题、重点,甚至可以猜题,这些研究成果,是咱们补习学校的,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梁一飞叮嘱了一句。

把历年托福、GRE的试卷,都拿来,每一个类型逐条对比分析,以后就针对怎么去做试卷来讲课,分析应试技巧,根据题目,穿插着对应的词汇、语法教学。

最好还能总结出‘应试规律’。

比如某一类选择题,哪种答案的几率比较大;题目中经常出现哪些语法知识点的考核;阅读理解看不懂的情况下,怎么猜。

最好再弄点作文的万能套路语句,遇到什么类型的作文,都能套用一下。

当然,这都是后话,把班子搭建起来之后,再慢慢来,一点点积累。

“这个思路特别对!”顾文明点点头,他当了十几年学生,干了这么多年老师,非常清楚学问和考试之间,未必就能划等号,学问大,一定能考好,可是学问少,未必就考不好。

这就有个应试技巧的问题!

当然,这话他也就能和梁一飞在一起讨论,如果在学校里传播这种思想,那绝对会被视为‘投机取巧’,狠狠批判!

“现在的关键还是老师,你要尽快解决。算上你,七个老师是最基础的,另外,最好还有几个偶尔能来顶一顶的,找不到的话,如果哪个老师临时有事,就你这个校长上!反正绝对不能出现没人代课的情况,如果有,哪怕一次,你这个校长一个月的工资全部扣完!”

话说到后来,梁一飞的语气就已经很严肃了。

“那没问题,快的话一天就能解决。”顾文明十分有信心,现在补习市场上,私下接活的老师太多了。

梁一飞摇摇头,说:“老顾,不是说什么老师都能要的!”

“你放心,我一定找水平高,学历强的!”顾文明说。

“不光是这样!”梁一飞道。

这就是他一定要说清楚的几点了。

水平高、学历高,单词量大,当然重要,但在补习班,这不是最重要的,只能讲是基础!

招老师,不一定要求学历职称,只要是有一定教学经验的,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老师,不管是讲师还是教授都没问题。

但是有两个要求。

第一,口语一定要标准!

口语是个大问题,由于历史原因,目前大部分的英语老师,包括大学英语老师,都是土办法自学成才,词汇量、语法都相当OK,可是一开口就一股浓浓的地方口音。

一开口就是满嘴地方口音的老师,告诉你跟着他学,你能去美国,你信不?

“说句到位的话,就算是骗子糊弄人,表面功夫也要做,笔挺的西装要买一套吧?你一开口,就带着口音,给学生的第一印象就很差,他就不服你,这课就上不下去!”梁一飞说。

“嗯,有道理!”顾文明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

第二个要求,老师必须有个人特色。

讲课要生动,最好还要会讲段子、能开玩笑的,带动课堂气氛。

有的老师吧,个人水平高,可讲课很枯燥,这种人,水平再高,发表过再多论文都不行,中科院院士都不行!

当然了,英语基础水平还是要达标的。

梁一飞补充说:“什么是人才,不是讲资历深、学历高、能力强的就一定是人才,合适这个岗位,那他对于这个岗位来说,就是人才!不然,本事再大,对我们来说也没用!”

梁一飞这番话这深得顾文明的心。

搞了一段时间有偿补习,他很清楚其中的门道。

一个老师,掌握了1万五千个单词,和掌握了1万两千个单词;在国际上发表过论文,和只用英文出过黑板报;这些对于学生而言没有本质区别。

只要水平达到了基准线,不是滥竽充数的,那这个区别就能忽略不计。

学生最直观的感受,是老师的口语表达,最能激起学生学习兴趣的,除了功利性的目的之外,是老师的个人风格。

说白了,学生爽了,他才愿意交钱,兴趣激发起来了,才愿意学,学好了,才能帮你做宣传。

但是在大学里,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讲。

个人风格、技巧之类的,有用,但过于强调,那就是歪门邪道,大师,有一大半都是熬出来的。

顾文明就是这样,无论他课讲得多生动,学生多欢迎,授课效果多好,对于他职务提升、奖励评选,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相反,他越是积极主动,越是会上课,分配给他的工作就越重。

这次聊天,直到晚上一点多,咖啡厅都要打烊了,两人才离开。

被夜风一吹,梁一飞打了个哈欠,顾文明却觉得精神奕奕的!

说来也怪,自从下定决心,跟着梁一飞干学校之后,顾文明就觉得这日子好像换了一种过法,不光以前那种矛盾的心情荡然无存,整个人从早到晚还非常有干劲。

累是累,和以前那种累不一样,以前是生活催命一样逼着他去累,咬着牙硬挺,现在呢,是他想干,是觉得浑身是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立刻就把和梁一飞那些对未来的设想,付诸行动!

按照梁一飞的话,这就是为了自己活,和为了别人活的区别。

第038-042章 人才济济

事实证明,梁一飞真没看错人。

短短十几天时间,顾文明居然就把新时代补习班给搭出了一个架子。

人员场地设备,都办得八九不离十。

说真话,让梁一飞自己来办,都指定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好。

先说场地。

梁一飞的要求是:可以简陋,但空间要大,不能太贵,不能太偏远,周边还得安静!

这充满了自相矛盾。

可老顾还真办到了!

市纺织厂二厂的效益一直很差,仓库和厂房都空着在,二十年以前建设的时候这里算是郊区,经过二十多年城市发展,现在已经是一环和二环中间位置,有六路公交车可以直接到。

顾文明租了一个仓库,上下两层,里面坐个几百人都不成问题,上面一圈是以前的临时办公室,可以当成学校的办公地点。

厂子是空的,杂草长得老高,周围虽然是生活区,可厂子里平时没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干扰,也干扰不到他人!

房租不贵,一个月才1500块钱!

老顾一次性租了半年的,顺便把厂子看大门的牛老头水电费给包了,于是牛老头又成了学校的免费兼职看门的。

教具,顾文明给梁一飞省钱,没买,这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他和不远处的棉纺厂小学谈好了,先租。

一个小学12个班,近千套桌椅板凳,足够用了。等学校稳定下来之后,再自己打造。

剩下来就是买电风扇、办公用品之类的杂事,还得安个电话。

人员也差不多齐备,能确定来的老师,算上顾文明有七个,按照一节课35块钱给;

一个临时的会计,一个临时来帮忙处理杂物的勤杂,分别一个月给两百。

加上看门牛老头,一共十个人。

安排好统一见个面,认识认识,梁一飞顺便亲自考察这些老师。

看门的老牛头是个跛子,正在门口跟人下象棋,看到顾文明下车,立刻就一颠一颠的迎了上来。

“老牛啊,这就是我们真正大老板,梁一飞,梁老板!”顾文明介绍。

老牛咧着嘴打量了一番梁一飞,嘿嘿笑说:“梁老板一看就是真正的有钱人!”

本来是句巴结客气话,梁一飞觉得这老头长得挺喜感的,于是开玩笑说:“呦,我这一身打扮,一件名牌都没,你从哪看出来我是大老板的?”

“我给人看了十几年的门,别的本事没有,就练了一双眼!”

老牛指指自己的眼睛,咧着一嘴满是烟茶渍的黑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看人是真有钱假有钱,别看他穿什么牌子的衣服鞋子,要看气势。您穿得再一般,那都透着一股子沉稳!其实这就跟当官一个道理,越大的官看着越没脾气,就说我们厂,厂长书记都平易近人,反而就是那些才提上去的副科长、办公室副主任,那架子摆的都能上天!”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这话有意思,老牛,既然你眼睛毒,以后学校进进出出,那我可就托付给你了。一个月我再给你加五十块烟茶钱!”

千万别小看‘看大门’的,这项工作要是做的好,能免掉很多不大不小但是非常讨厌的麻烦。

老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就说嘛,您是真正大老板!您放心,老头我别的本事没有,看门,那绝对是一把铁门栓!”

梁一飞也乐了,点头笑说:“好,那我们上去跟老师们见见面。”

到了空旷的大仓库,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办公室,剩下八个人都等在这里。

会计是人才市场找的,勤杂是劳务市场找的,一个苏北小妹,都是老实人,没什么好说的。

六个老师,五个男的,一个女的。

“来,各位,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梁一飞梁老板!”

挨个介绍,五个男的,一个是滨海联大老师,一个是大学里的在读博士生,剩下三个都是从中专高中找来的。

唯一一个女老师,叫朱兰,是顾文明的大学同学,在海关的人事部工作,专门搞培训和翻译,出来赚点外快。

但是最显眼的,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顾文明也不知道从哪,挖出来了这个叫做‘菲尔.尼克斯’的美国人。

这家伙来历听起来相当吓人:

曾经在美国大使馆工作!

来中国后,从事过众多的重要商务活动!

不过,经过顾文明的摸底,大约是这么一回事:

大使馆工作经历,是真的:他在非洲某个小国,曾经给美国驻当地外事机构打过杂,充其量,算是临时工。

注意,是外事机构,并不是大使馆,规格不够。

后来来到了中国,所谓的‘重要商务活动’,也是有的:

国内有的商场开业做宣传,会请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站台,冒充什么‘美国著名学者’、‘欧洲顶尖设计师’之类所谓的专家名人,给个几十块钱百来块钱的出场费。

请个谁都不认识的外国人,套上一大堆金光闪闪的头衔冒充专家,忽悠国人,这一套到了二十多年后还是很流行。

总之,菲尔尼克斯来中国之后,就靠干这事过活,赚到点钱就到处去旅游,钱花完了,再赚,心态潇洒,加上一张外国人的脸孔,在国内处处挺受优待,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难得顾文明能找到这么个宝贝来,菲尔的口语、经历、金发碧眼,甚至在所谓的大使馆工作经历,对于补习班,都是很不错的噱头,正好可以让他来讲周末的‘美国文化’课程,一周也就两节课,价钱上受得了,一节课八十块钱,对于外教而言不算高。

介绍完之后,顾文明搬了一个黑板过来,“各位老师,那我们就开始试讲吧。”

一个人试讲十分钟,梁一飞在台下听。

总的来说都很不错,按照之前的要求,个人特点十分的鲜明,讲课生动。

最出人意料的,是年纪最大的宋忠实老师。

他不光年纪大,看起来也很古板,带着厚厚的眼镜,一身蓝色发皱的中山装,第一眼感觉就不好。

哪知道上台没三分钟,就让人眼前一亮!

到了讲台上,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好像是来到了田间的农民,上了战场的将军,摄像机前的演员,进了青楼的流氓,瞬间把讲台变成了属于他的领域!

梁一飞在台下听着,甚至有一些错觉,觉得自己就在后世新东方或者某家知名的补习学校,听金牌老师在上课!

漂亮!

都是识货的人,顾文明在梁一飞耳边小声问了句:“这个人要不要加点钱?”

“暂时不要,给他多安排点课。”梁一飞说,学校才开始起步,立刻就分出三六九等,其他老师会有意见,但是排课却是顾文明说的算,尤其是周日这天,从早到晚全部是机动课程,除了菲尔的‘外国文化’课,剩下全部由顾文明来安排。

除了宋忠实,那个菲尔也不错。

老外在场面上混的多,有着很好的‘台风’,上台讲了几句话,个人魅力十足!

平稳中带着深沉,阳光中充满睿智,说他是美国大使恐怕都有相信!

女老师朱兰讲课的时候,菲尔拽了一张凳子梁一飞的身边,低声问:“梁先生,您觉得可以吗?”

现在的他,和刚才台上又判若两人,语气亲热却不乏尊重,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对方却没有给予对方威胁感,恭谨客气但不到卑微的程度。

要不是长着金发碧眼,梁一飞简直怀疑眼前这是一个在大陆坐了十年办公室的老职场。

“菲尔先生,我冒昧的问一句,您以前学过表演吗?”

这句话是用英文讲的,声音不大,但坐在不远处刚下讲台的宋忠实还是听到了,扶了扶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梁一飞。

没想到,这位老板的口语这么标准!

菲尔的回答十分俏皮,他很欧美化的耸耸肩:“人生就是舞台,不是吗?”

梁一飞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说:“菲尔,我喜欢你!”

“我也莫名其妙的觉得,和您似乎非常投缘!”菲尔正色说。

“那可以减一点代课费吗?”梁一飞认真的说:“你的费用实在太高了!”

“我觉得恰恰相反,遇到您这样投缘的好老板,我愿意带更多的课,做出更多的贡献!”

明明是为了多赚钱,可菲尔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完全一副不远万里来中国做贡献的白求恩模样。

“菲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顾校长,以后给菲尔老师也多安排一些课程!”

第043章 资质问题

试讲结束后,又和会计、勤杂小妹、看门老牛分别聊了几句。

总体感觉不错,让顾文明来帮忙做教育,正是读书人逛青楼,屎壳郎进厕所,适得其所,人尽其用!

老顾预付了几个老师每个人五百块钱,后面上课的定金,也是一笔另外的酬劳:在开课之前,学校要搞出一套自己的‘教材’。

主要以历年考试卷为主。

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阵东风,就是‘招生’。

招到足够学生,之前的一切工作才是有意义的,招不到,或者按照目前学校的规模,招得少了,那之前准备工作越充分,结果越扯淡砸锅,赔钱越多!

梁一飞之前准备的钱,去掉租场地、老师预付的五百、租桌椅板凳、安装电话等等开销等等,大概还剩三五万千块钱朝上。

钱是英雄胆,钱是万灵药,有这么多钱再手,顾文明准备玩一次大的!

High investment , high return!

高投入,高回报!声势造起来,眼球抓住了,钱主动朝飞上门,挡都挡不住!

这招也是跟梁一飞学的,他仔细研究过梁一飞的几个点子案例,每个点子,最本质的策略之一,就是造声势、抓眼球!

“我想海陆空全方面投入,三管齐下!”

顾文明和梁一飞处久了,近朱者赤,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说:“一招是雇人,去各个学校门口贴小广告;第二招,在报纸上打广告……”

这两项花不了几个钱,报纸上打广告,滨海日报这种事级报纸,中等版面的广告,一次就小几百;找人刷小广告,一天给二十块钱,有大把的人抢着干,两三个人一天就能刷便全市大学。

顿了顿,抱起搪瓷杯咕咚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摸摸嘴巴,继续气吞山河的一挥手:“剩下的钱,全部投到电视台,做一段时间的电视广告,能做多久做多久!”

“嗯,想法不错。”梁一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顾文明正激昂着呢,听梁一飞说话里语气不太对劲,似乎并不是很认可的样子,脸色微微一僵:“你觉得不合适?嗯,是不是钱花的太多了?”

梁一飞起身,关上了简易办公室的门,呵呵一笑,说:“不是钱的问题。老顾,你好像忘了件事吧,咱们到现在还没资质!”

顾文明顿时脸就是一黑,“我当你解决了呢!没资质,那可是黑学校啊!”

资质的事情,从一开始顾文明就和梁一飞提过,这段时间他忙着给学校搭架子,梁一飞一直没再讲,顾文明自己忙晕了头,梁一飞不讲,他下意识以为梁一飞搞定了。

“这不是看你太忙嘛,就这十几天功夫,哪能干得了那么多事?只能有重点的工作,先把学校架子搭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梁一飞说,“再说了,副教授、愿意帮忙、缺一两万块钱、又不想自己干,这几个条件合在一块,太难找了。”

“那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老顾的思维模式开始从‘抱怨现状’,朝‘解决问题’方向走,虽然脸顿时就黑了,却琢磨着说:“我这边要升副教授,不是一天两天的,学校对我的停职都还没解除呢,再说,就算升了,学校也不可能让我出来办学。”

“老顾你也别太忧心,说到底,准备好罚款就行。我跟你说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让你心里有数,剩下的三万,有一大半都要当专项资金,就是留着给罚的!”

这年头处处改革,新事物太多,先上马后立项的情况屡见不鲜。

真给查到,罚款缴足了,先对付一阵,学校半起来,手头钱充裕了,再想办法解决。现在就这么点钱,就算有副教授愿意帮忙,钱也未必够用。

上辈子有部电影,中国合伙人,讲得就是新东方的故事,其中有一段也是非法办学被抓,交了一笔不菲的罚款。

至于他们最后怎么解决的资质问题,电影里就没说了,不过梁一飞觉得,钱在手,总能找到办法,干等着资质,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只是这么一来,电视广告的钱就肯定不够用了!

光靠报纸、贴小广告,效果有,但是也就那么回事,而且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效,眼看着就放暑假了,高考也即将结束,等于会白白错过几个月黄金时间。

和梁一飞‘铺开了做,朝大了干’的办学战略也不和。

“要不,冒个险,赌一把,钱先拿去做电视广告?我们也未必就会被抓到。”顾文明说。

梁一飞果断摇头:“那不行!”

换成上辈子的他会答应,可是这辈子,他对于冒险精神有了新的定义: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一定要留个后手,宁可慢点,绝对不孤注一掷。

不光是因为坐牢时候的反思,更因为这辈子底气更足,没必要去走钢丝。

被抓到没资质,无非是罚款,大不了也就是停课,运作的好,连课都不用停;

可反过来,要是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梁一飞再能,也没法运作什么,学校就得取缔,弄不好他和顾文明都会被关进去一段时间。

“这样,报纸和小广告照做,留两万做预备金,准备罚款,剩下一万五,我去做宣传。”梁一飞说。

“那干什么宣传,需要这么多钱啊?!”顾文明顿了顿,解释说:“我不是抠门啊,反正都是你的钱,但你既然交给我管,我有话就得跟你直说,你要是不让我说话,那可不行。”

梁一飞给他耿直的样子逗笑了,说:“得了老顾,谁不让你说话了。你忘了我就是出点子起家的嘛,放心,这一万五保证物有所值,短时间之内,指定比电视台广告好!”

“这怎么可能?钱比电视广告花的少,效果还好?”顾文明惊讶莫名。

第044章 飞艇计划

第二天一早,顾文明七点半就到了滨海市中心公园后门,胳膊下紧紧夹着一个黑色的提包,一手还攥着带子,里面有取出来的一万五千块钱。

中心公园是滨海市最大的公共娱乐场所,不要门票,里面风景相当好,是老人晨练、年轻人谈恋爱、一家人出来散心的好去处。

后门不远处一块被围起来的草坪,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中心公园马戏团’,

边上就是动物园,传来白眉长臂猿就‘啊啊啊啊’的叫唤。

马戏团以前属于公园,后来改成企业,和公园一直有合作关系,公园动物园里好些危险性不大的动物,都租用给马戏团,马戏团省了养动物的钱,动物园呢,也因为这些动物受过训练特别可爱,招揽了很多游客。

顾文明现在是一点儿欣赏大自然美景的心情都没有,望着马戏团,一脑门的问号!

梁一飞约他在这里见面,去办理宣传事宜。

怎么个意思,跑动物园马戏团来干嘛?

难不成要‘雇’一群猴子举牌上街搞宣传?

这是以顾文明的想象力,能想到最夸张的情况了。

而且以他对梁一飞的了解,这个思维天马行空的老板,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不,梁一飞这个人,真正是主席说的那种‘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豪烈胆气,只有正常人想不到,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有时候被梁一飞搞得没脾气,老顾就自我安慰,就当这人不正常,不跟他计较!

可是这一次,老顾觉得,如果梁一飞真搞一群猴子上街,那他怎么着也必须力谏!

轰动肯定是轰动了,可这是办学,不是办游乐园,太不严肃,完全拉低了学校的档次,简直就是儿戏!

越轰动,恐怕负面影响越大。

办学校,让猴子去打广告,这什么意思?耍猴呢!

“老顾!”正在门口琢磨着怎么说服梁一飞呢,梁一飞就从后面出现了。

顾文明一回头,就微微一愣。

梁一飞今天打扮得相当正式,烫的一点儿皱褶都没有的白衬衫,长裤,一双锃亮的皮鞋,短发倒是没必要打摩丝,可胳膊下也夹着一个黑皮包,再加上腰上挂着的BP机,一副社会上最流行的‘老板’模样。

以前他可没这么讲究,就是去面试老师的时候,也就长裤衬衫而已。

不等顾文明问什么,梁一飞已经拍着他胳膊,说:“走走走,进去瞧瞧。”

马戏团看着效益也不咋滴,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地方倒是不小,草地上搭出了好几个大棚,各种道具、空笼子,随意的摆放在大棚里。

梁一飞指了指不远处,空地上放着的两个像是船一样的大家伙,问:“喏,你知道那是什么嘛?”

“什么啊?”

顾文明走过去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由于被橡胶布盖着,没看出来下面到底是什么。

橡胶布上有几个大字:‘滨海市马戏团巡演’,还有花花绿绿的动物图案,这倒是提醒了他。

“哦,我知道了,这玩意,是,是飞艇吧!”顾文明说。

滨海市马戏团有两艘飞艇,几年前,有次国庆,马戏团光景好的时候,飞艇还在市里巡游过,当时好多人都趴在窗口看稀奇。

飞艇这种东西,始创于一战后期,是世界上最早空中交通运输工具,但由于空间小、速度慢、载重低,安全舒适性都差,昙花一现之后,就很少出现在空中工具的舞台上,没什么太大的实用性,更多的时候是当作一种‘大玩具’。

说是飞艇也不完全准确,马戏团的这两个飞艇,没有军用和运输飞艇那么大,更像是大号的热气球,即飞不太高,也飞不太远。

“就是飞艇。”梁一飞点点头。

“你让我看这个干嘛?嗯?咦?我……你……!”顾文明说着话,语气忽然就拔高了好几分,语无伦次,一脸见鬼似的表情,惊诧的盯着梁一飞。

他也不傻,没几秒就明白了梁一飞的意图。

什么猴子,狗屁!

梁一飞准备租飞艇,给学校打广告!

“你胆子太大了吧!”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梁一飞!

“飞艇效果不好吗?”梁一飞老神老在的问。

好是当然好,没说的!

之前顾文明还不相信有比电视广告效果更好的,可是看到飞艇,他信了!

试想两艘飞艇,如果上面印着学校的名称,在市里上空招摇而过,一天下来,能造成多大轰动?!

恐怕全市都知道了这么个英语学校!

在短时间内,绝对比在电视上打广告效果要好!

电视广告看到的人再多,它没法引起‘轰动效果’。

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前几年马戏团飞艇飞过上空的时候,那叫一个万人空巷,他当时还没参加工作呢,跟一群同学正在上课,老师和学生同时跑出教室趴在走廊上仰着脖子看,到处都在讨论飞艇。

都不用花一分钱,人民群众口口相传,自发的宣传,信息像水流一样流淌,飞快覆盖。

又一次被梁一飞突破了他的想象力极限,顾文明都快短路了。

能想到飞艇这招,这得多好使的脑子?

不光是脑子好使的问题,眼界、胆量,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既然管用,你干嘛大惊小怪的。”梁一飞学着菲尔的样子,耸耸肩问。

“不是,人家能把飞艇租给你啊?”

顾文明拽了一下梁一飞,明明周围没人,可是他还是跟做贼似的,语气压低,神情紧张。

管用是管用,但是里面有风险!

私人租飞艇,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更何况,是为私营企业打广告?

改革开放是有十几年了,私营经济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这不假。

但是,私营企业和国企在各方面待遇都有很大的差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国企贷款,哪怕是罐头厂那种快黄掉的企业,都能批下来;

私营企业呢,滨海市银行有潜规则,理论上来讲,给私企的贷款,不超过五万;

实际上,一般来说,私企是贷不到钱的,私企老板去银行,信贷科根本不搭理。

要不然也不会催生出那么多民间借贷。

毕竟,目前国家的大政策还是‘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概念,还得等到南巡之后才会正式确立,私企将迎来一个集中爆发期。

租飞艇,这可不是说私下里做点交易,神不知鬼不觉,做了也就做了。

飞艇在空中飞过,全市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想瞒都瞒不住,人家马戏团经理胆子再大,能把飞艇租给你一个私人老板?

犯错误怎么办?有领导不悦怎么办?

“所以我让你带钱来!”

梁一飞指指顾文明的包,说:“钱是英雄胆!胆子大不大,就看钱够不够,钱够了,挨处分也值。你当初为了一千块钱,就偷偷在外面代课,现在咱们有一万五,你猜够不够给这里的经理壮壮胆?”

“你……”顾文明被问得哑口无言。

大学老师出身的他,一时半会的,还真不是太适应梁一飞的逻辑。

太直接,太赤裸裸!

但又不得不承认,就以目前顾文明的见闻经历来看,梁一飞的逻辑,是最有效的逻辑!

第045章 钱是英雄胆

在马戏团里找了个员工问路,来到后面一栋二层小楼,总经理办公室就在二楼东头。

敲门进去,相互认识了一下,马戏团总经理叫王自卫,看起来和顾文明一般大小,大概也就三十左右,有点谢顶,胖乎乎的,但长得一副精明相。

听清楚了眼前这两个人的来意之后,果然像顾文明猜测的那样,王自卫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然后梁一飞把一万块钱拍在了桌上。

真就是用‘拍’的,从包里拿出来厚厚一叠钱,朝桌上一拍。

啪得一下。

“王经理,我打听过,一艘飞艇飞一天,成本大概在一千五百块不到,两艘三千,这里有一万。合同怎么做,我不管,你怎么做,我怎么签。”梁一飞说。

王自卫是不是英雄,不好说,可看到一万块钱拍这里,他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眼皮子一跳,抬起头认真的打量起梁一飞来。

过了半晌,王自卫嘿嘿一笑,“梁老板,这个事没先例啊,能不能租给你,上面没相关规定。”

还是不同意,但是能听得出来,口风和之前明显有了变化,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上面当然没规定。”

梁一飞反问说:“可是反过来讲,没规定能租,也没规定说,不能租给私人老板打广告吧?”

王自卫想了想,这倒也是。

之前杂技团是园林局下属部门,飞艇是园林局资产,要用,上面一个指令下来,跟着拨款,就用了。

关于飞艇,除了有一个简单的‘飞艇使用管理维护办法’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律规定。

后来马戏团分出来成立公司,那就更没有部门来操这个闲心,专门为两艘几乎被遗忘的飞艇来制定法律法规。

“而且王经理,现在马戏团分离出来了,是公司,飞艇是马戏团的资产,你出租飞艇盈利,谁能说一个不字?”梁一飞接着说。

他敢这么干,不完全是凭空瞎想。

因为他很小的时候,看见过本地有企业租飞艇打广告,并且大获成功!

而关于低空飞行物的管理规定,直到20年后才出来,真较真,的确不违法,只是很多人习惯了循规蹈矩,害怕承担责任,害怕改变。

王自卫为难的摇摇头:“你要跟我掰扯规定,我没话说,可是飞艇这个东西,影响太大了,不能随便租!”

有些话不能直说,也说不明白,但大伙心里都懂。

要是梁一飞来租个猴子,甚至租个老虎狮子,王自卫都能拍板,毫不担心的。

可飞艇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商品’。

他的顾虑和刚才顾文明一样:偌大的一个飞艇,从空中飞过,全市人都看到,造成的影响太大。

如果出了点纰漏,或者用飞艇干什么坏事之类的,那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

或者哪个领导看到,觉得不合适,一句话下来,他这个马戏团经理就要受处分,背黑锅!

要是有先例还好办点,没有先例,王自卫不敢开先河,弄不好就得倒霉。

“王经理,我做培训宣传,怎么会乱来呢,再说了,你不信我,还能不信报纸?”梁一飞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放在王自卫桌上。

当头的一份,就是才出来的青年报。

王自卫看了两眼,恍然一抬头,“哦哦哦,你就是那个点子大王是吧!”

“就是鄙人。”梁一飞笑笑,说:“我好歹也是劳动智慧致富的典型,上过这么大的报纸,怎么可能用你飞艇干坏事,自己害自己呢?再说了,现在全国鼓励办学,我大小算是个名人,你支持我工作,上面问下来,你也能交代的过去。”

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说:“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这个马戏团经理,就是不受处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调去园林局当局长啊?现在都是公司了,效益第一嘛,马戏团是园林局的三产,只要能赚到钱,一俊遮百丑,说不定上级还表扬你经营有方呢。”

王自卫眉头皱起来,望着报纸在犹豫。

和当初对顾文明一样,青年报这种全国性大报纸对于梁一飞,的确有很大的加持作用。

梁一飞最后那段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能留在园林局,当初就留下了,怎么会被分到马戏团来。

可再怎么着,王自卫也得考虑自己的风险。

梁一飞见他还在犹豫,于是看了顾文明一眼。

顾文明心里跟被野猫抓挠了一下似的,微微一抽搐,下意识抓紧了包,朝怀里缩了缩。

三千块钱不到的成本,你给一万还不够啊?!

梁一飞眼睛一瞪!

顾文明无可奈何,忍住肉疼,咬着牙从包里把五千外钱拿出来。

梁一飞把这笔钱放在之前一万块的上面,一起推到王自卫面前:“王经理,退一万步来说,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批评罚款嘛!这里有五千块,专门给你当罚款,超了,你们自己垫,不到,剩下的我也不收回,算是给你,额,你们马戏团的补偿。”

王自卫眉头猛地跳了一下。

钱是英雄胆,钱是生命泉,钱是美人缘!

钱给到位,怂人也能变武松,能不能打的死老虎不敢说,绝对能壮胆!

他猛地站起来,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桌上的钱。

“真不是为了钱,就冲你浪子回头这股子积极向上的精神,为了支持教育事业,我豁出去了,帮你一次!”

说着话,钱已经进了他抽屉。

梁一飞忍住笑:“那咱们就签合同。”

王自卫点点头,又说:“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你和我,要一人亲自押一个飞艇,跟着上天!”王自卫说。

“这是为什么?”顾文明问。

飞艇自然有操作、维护人员,他们双方领导何必亲自上天,要说坐镇指挥,当然是在地面上更加方便。

而且,飞艇又是半开放式的,虽说上面有个大气球,可也只能挡住一部分阳光,这大热的天,在天上晒个半天,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体质稍微差点都能中暑。

“你这个同志,怎么不懂呢,我这是为你们好。”

王自卫把椅子从桌后拖过来,放在他两边上坐下,压低了声音,凑上去说:“我和你们梁老板都在天上,万一有谁来问,一时半会的联系不到我们两边的负责人,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干等着,等飞艇飞了一天降落之后再说。你们花了这么多钱,也不想半路被喊停吧。”

“哦,对对对!”顾文明恍然大悟,先把事办了再说。

梁一飞接着笑道:“而且,王经理和我都在天上亲自压阵,就说明为了安全我们都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真有追究,责任也能减到最轻嘛。”

王自卫哈哈一笑,对梁一飞比了个大拇指,同时冲顾文明说:“你看看,要不然说他年轻,反而能当你老板呢,这眼光,这觉悟!”

第046章 走上人生巅峰

1991年7月3日。

才入夏,绵延几周的雨终于停了,但温度却骤然升高到了37度,一大清早,火一样燃烧着的太阳就开始丝毫不留情面的炙烤着这个城市,似乎想要将城市里的水份蒸发殆尽,整个城市都被烤的懒洋洋的。

在这种见鬼天气下,唯一还能活跃的,大概就是放暑假的学生了。

而对于高三毕业生刘思齐来说,从前几天放榜之后,他的心情就很不好。

今年全国高考考生350万,录取56万,六分之一的录取比例,刘思齐就是那被刷下来的六分之五,近300万的落榜大军之一。

不想见人,不想出去玩,连冰棍都不想吃了,天天就蒙着脑袋在家里睡大头觉!

前几天下雨还行,今天实在太热了,虽然开着电风扇,可一大早就热醒了,一身的汗。

“他妈的!连老天爷都跟我作对!”

刘思齐一肚子怨气,骂了句娘,爬起来刷牙洗脸,和往常一样,打开房间里的22寸彩电。

其实他家里的条件很不错,老爸是个体户,开了个五金门市部,80年代中期就是万元户,现在一年收入有七八万块钱,老妈在国营自行车厂工作,党委副书记,家里即不缺钱,也不愁考不上大学将来刘思齐没工作。

可爹妈给安排的工作,刘思齐都看不上!

去工厂当工人,天天在生产线上干那些重复无趣的机械劳动,灰头土脸一身汗臭,跟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工人抽烟喝酒,那是我一个高中毕业生该干的事?!

要不然坐办公室?

他要是愿意,能安排进厂党委办公室,那地方轻松,天天读书喝茶看报纸,按月拿钱。

那也不行,我刘思齐可是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新青年,怎么能像那帮老家伙似的浪费生命呢!

老娘安排的不行,老爷子则希望的让他去店里学做生意,他读过书,脑子活,年轻人又精力旺盛,能帮上很多忙。何况国家这几年重点发展经济,将来‘钱途’不可限量!

对于老爹的‘期望’,刘思齐就一个字:俗!

两个字:庸俗!

三个字:特庸俗!

我堂堂一个高中生,知识分子,读了这么多年书,让我为了几个臭钱,去跟人低三下四赔笑脸?为了金钱放弃自己的理想?

不存在的,一辈子都不存在的!

和很多从小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一样,18岁的刘思齐还很幼稚,眼高手低,志大才疏,这个看不上,那个不想干,满脑子都是对于未来的宏大理想蓝图!

要真问他有什么具体的理想吧,他又说不出来。

以前有,理想是考大学,成大学生,然后当科学家!

可现在看来,这不太现实。

人家高考被刷,差个几分还能复读努力一下,像他这样,差了八十多分,连他自己都清楚,没戏!

刘思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床头放着的那本中文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主人公,充满了苦闷、压抑、烦躁、茫然!

电视里在播放新闻,从六月份开始,皖苏等几个省连续暴雨,水位上涨到五十年来最高,已经酿成了大规模洪灾,国家紧急发布了《全国防汛条例》,一批批解放军战士乘坐着绿色的军车,正赶往抗洪抢险第一线。

看着电视机里,浑浊滔滔的洪水,刘思齐忽然想到了北岛的一首诗。

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啊,人生啊,为什么偏偏对我如此残酷,难道我此生注定了要当一个庸人!’

想着想着,就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的人生太残酷了,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想到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并且还顽强的活下来,刘思齐几乎要被自己感动哭。

正矫情着呢,就听楼下一阵闹哄哄的。

“搞什么搞!”被打断了自我表演,刘思齐很恼火,推开窗户朝外看。

一股热浪顿时冲进来,差点给他热晕了。

居高临下的看过去,院子也好,街上也好,好多人都在抬头朝天空指指点点。

他眯着眼睛,下意识的也抬头朝天空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天边,迎着阳光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飞行物,缓缓朝这边飞过来!

“嗯?”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过去。

是一艘飞艇!

因为飞艇飞的不高,距离地面也就五十多米的样子,和市里最高的大楼差不多,所以显得特别大。

飞艇下面还拖着两条长长的飘带。

缓缓的划过天空,从刘思齐家上空经过的时候,刘思齐看清楚了飘带上面的那两排比人还要大的红字。

‘新时代英语学校,一条龙圆你出国梦’

‘新时代走向世界,助你攀登人生巅峰’

中间还有个小尾巴,‘7.7晚八点,相约市体育场,生命从此不同’

飞艇的两边,也都浓墨重彩的印着超大的字体‘7.7晚八点,市体育场免费英语宣讲’

刘思齐仰着脖子看天,目光始终黏在飞艇上,直到飞艇远去了,只剩下一个小点,他才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脑子里,全是飞艇上的那几个字。

‘走向世界’、‘人生巅峰’、‘生命从此不同’……

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他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电话,刷刷刷在转盘上转了六圈,播了六个号码。

“喂,爸,我要学英语,我要出国!”

……

1991年7月3号这天,滨海市上空横空出现了两艘几乎一模一样的飞艇,在低空飞行状态下,拉着长长的横幅,一艘由南到北,一艘由东到西,最后在滨海市上空划出了一个交叉的十字。

新时代英语补习学校几个字,和飞艇一起,走进了整个滨海市的视野之中。

老百姓在下面仰着脖子看热闹,这倒是苦了梁一飞和王自卫。

他两一人坐一艘飞艇,一大早就上了天。

火辣辣得阳光从侧面照进来,躲都躲不开,这一天下来,黄皮肤晒成了红皮肤,红皮肤又开始脱皮。

梁一飞还好点,他这个体质经过大牢的磨练已经很皮实了,监狱里大夏天扛着四十度高温砸石头,那是真能活活热出人命的,相比之下,上天吹吹风倒是更像在郊游。

王自卫不行了,上天之前,穿着大裤衩背心,跟没毛的光猪似的,下来之后,浑身发红,脑袋上似乎还在冒着热气,像是烤熟的乳猪,气喘吁吁。

“我滴个天哪,梁老板,你这钱太难赚了,我差点死在天上!”

第047章 被上帝保佑的人

事先顾文明和王自卫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这种担心未必就一定会带来实际后果。

事实上,飞艇上天之后,王自卫提心吊胆的等了两三天,除了直接上级单位园林打了个电话来问下情况,其他方面,没有任何人来“兴师问罪”。

梁一飞和王自卫聊了一下,两个人分析,应该不是没人注意到,没人管。

最大的可能性,是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飞艇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也都不知道,飞艇,归谁管,又怎么管!

还有个时代特征原因:八九十年代,很多单位都在‘搞三产’,第三产业,通过副业赚钱创收。

飞艇是园林局的资产,飞艇挂着广告,那人家理所当然以为是园林这一块在搞三产创收,马戏团就是园林下面的嘛。

人家园林的事,别的部门有什么好管的。

园林的确打电话来问了下,王自卫按照事先讲好的,把‘一万块钱高额租金’、‘支持在全国树立了典型的点子大王创办教育’、‘亲自押艇’三个理由堂而皇之的摆在桌面上,园林那边不但没说一个‘不’字,还把王自卫叫去谈经验,准备出台一个新的管理办法,以后靠着飞艇生钱。

事先准备充分,结果皆大欢喜。

给王自卫的‘五千块’罚款,一分钱没用掉,钱既然给出去了,梁一飞也说过‘多了自己垫少了不退’这样的话,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王自卫白白得了一笔降横财,喜出望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找了天晚上,把梁一飞邀请到市里最豪华的外宾饭店西餐厅,请吃洋大餐。

“梁老板,我发现你这个人仗义,没的说!以后能用得上老哥的,你尽管开口!”王自卫白得了五千块钱,一个劲地捧梁一飞。

梁一飞呵呵一笑,“王哥,现在不说赚我点钱要命了吧?”

这是开玩笑的话,不过五千块着实不是一笔小钱,王自卫给说的脸微微一红,解释说:“嗨,兄弟,不瞒你说,老哥我最近正好缺钱,要不然,这钱我至少得退你一半!你仗义,我也不能太含糊。”

“开玩笑的话,王哥你别当真啊。”见王自卫认真了,梁一飞摆摆手:“什么退不退的,哪有讲事情做成了再嫌钱花多了的道理。”

“兄弟你这话在理,不过我真不是骗你。兄弟,你玩股票不?”

“怎么讲?”梁一飞问。

王自卫顿了一下,先左右瞅了瞅,看边上几桌都谈笑风生,没人留意他们这边,于是才神神秘秘的凑上来,压低声音,才说:“我一个发小,在证券公司,通过内部关系给我弄了一批新股的法人股,我本来想买可手头没钱,你那五千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我一把全投进去了!”

说着,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那朋友地位不高,也就只能搞这么点,要不一定叫上你一块。”

“股票的事我也不太懂。”梁一飞不动声色的说,“还是先把学校搞起来,再说别的。”

股市梁一飞是不太懂,但再不懂,曾经和金融市场沾过边的他,比王自卫,甚至目前大多数所谓股票公司的内部专业人士,懂得还是要多那么一点的。

之前的股市,只有八只股票,叫做老八股,流通型很差,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还没有形成投资金融市场。

从91年,也就是今年开始,增发新股,一部分法人股进入二级流通市场,对外销售,是个暴富的机会。

不过91年的新股增发并不顺利,还引起了天大的波涛,里面的水太深,牵扯到的层级是梁一飞现在仰着脖子朝天上看都看不见的。

这时候入场,几千几万的,没意思,几十万上百万,倒是能大吃一笔,可风险太大,不要说梁一飞没钱,真有钱,他也不敢下场。

重生一次,吸取上辈子经验,想要飞得高,还是先走得稳!

像什么无证办学、飞艇这些险,冒一冒,出了事问题也不大,罚款而已,撑死也就重头再来;91年股市的这个漩涡,都是天上的人物在博弈,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卷进去,想火中取粟,搞不好就要搭上小命。

……

……

飞艇上天,和顾文明的常规广告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全市人民群众都有机会和时间看飞艇,唯独顾文明不行,从从飞艇上天那一刻起,他就在临时办公室负责接待询问工作。

飞艇上天的奇招,充分的解释了什么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7月7号,市体育场开宣讲会,然后可以现场报名,可是就这几天,办公室里的电话就没停过,从飞艇上天,到7号中午这几天时间,接待电话的铃声就没停过,顾文明少说接了四五百电话。

还隔三差五的有现场来访。

菲尔这段时间被梁一飞调过来,帮着顾文明搞接待工作。

有个老外站场,那效果的确不一样,再加上已经布置好的偌大仓库,一排排教学桌椅板凳,二楼忙碌的办公室,新时代学校看起来十分的正规、有规模。

还没到宣讲会,截止7月7号上午,登记信息确定会报名的人,超过了160个,其中有60多人已经交了钱。

顾文明心里算了一笔账,前期梁一飞一共给了他五万,后来自己又掏出来一万租飞艇,也就是六万的投入。

其中飞艇方面总共花了一万五,学校筹备、广告等等差不多两万,自己‘借了’五千,拢共花掉四万。

那这一次,光是60多个人的学费,就差不多吧前期投入全部赚回来了,加上账上还有两万块钱雷打不准备留着罚款的,学校经济非常富裕。

“这么说吧,钱,现在对于咱们学校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梁一飞笑着说。

7月7号中午,宣讲会之前八个小时,在仓库办公室召集了所有的老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给大家鼓鼓劲。

其实都不用鼓劲,从飞艇上天开始,新时代的老师们,就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次找的这份‘兼职’,与众不同。

之后几天,不光是菲尔,所有的老师只要单位能走得开的,就朝仓库这边跑,办公室里响个不停的电话、不断出现的访客,还有一份接着一份的登记表,都足够说明问题。

要不是老师们义务劳动帮忙,顾文明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学校生源足,至少意味着他们能保证充足的课时,这可是35块钱一节课的高价,一周卖卖命,一千块钱不成问题。

“梁老板,顾校长,学校这么好,那咱们将来课时费,恐怕还得涨吧?”最年轻的刘老师半开玩笑的说。

顾文明看了梁一飞一眼,说:“涨是一定会涨的,老板今天在,我跟大伙透个风,只要咱们这一期的总学员,能超过五百,那每个老师的课时费再加10块!”

那就是45一节课了,办公室里人不多,可是响起来的掌声却十分的密集热烈!

梁一飞站起来压了压手,看着这一群或是精明,或是憨厚的脸庞,问:“各位老师,接下来咱们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今晚的宣讲会了,大家有没有信心!”

“那必须有,这肉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对,不光要吃肉,还得大口吃!”

“梁老板,你带着我们干,我们就有信心!”

菲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一本正经的说:“上帝会保佑勤劳而聪明的人,老板,您就是这样的人!”

第048章 新时代宣讲会

从下午四点开始,曾经多次承担过全运会篮球赛事的滨海市体育馆篮球场,就陆陆续续的进人。

不到七点,能容纳4200人的观众席就明显坐不下了,后台通道、走廊里已经开始站人,为了维护秩序防止发生意外,场馆又临时增加了保安。

尽管都是上过台的老师,事先也预计到了今天可能会爆火,可是真在后台,隔着厚厚的水泥墙都能听到外面的人声鼎沸,想到接下来要面对这么大的场面,新时代的老师们,还是能看出明显的紧张。

还有兴奋。

时间一点点到了晚上八点,全场的灯忽然暗了一暗,宣讲会正式开始。

宣讲会,并不是简单的讲一堂免费的英语课,除了介绍学校之外,主要是三个主题。

顾文明讲《出国流程介绍》

菲尔介绍西方的生活习俗,社会文化。

梁一飞来讲,《怎么学好英语》,戏份最后压轴。

顾文明首先露面。

即便在网络时代,信息获取便捷,想要上网查清楚出国的每一个环节,到底要办哪些手续,哪些条件和材料,需要具备什么资格等等,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顾文明有送人出国的实际经历,又专门恶补过这方面的信息,把整套流程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开口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用后世的话说,全是观众关心的‘干货’。

讲课是有技巧的,照本宣科,即不是顾文明的风格,更不是新时代的风格。

顾文明为了让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把他自己的经历,编成了一个故事,从他老婆开始想出国的时候讲起,一直讲到,他把老婆送出国外后遇到的种种经济问题,穿插着整个出国流程、注意事项等等,讲得生动有趣,活灵活现。

老顾在台上时而自嘲干笑,时而皮里阳秋的讽刺老外几句,台下也时不时的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或者掌声。

梁一飞在台上后面中间坐着,看着顾文明的背影,却一点儿都不想笑。

一个知识分子,一个男人,怎么会愿意,把这些事当着几千人的面,把自己心底里最悲伤的一面拿出来侃侃而谈?

除非,他已经拥有了一个更值得追求的目标!

梁一飞觉得,今天这场宣讲会,顾文明终于迈出从老师到商人转化的关键一步!

他在心里,默默的敬了老顾一杯!

顾文明讲完,鞠躬,下台,全场的掌声如雷,足足响了有三分多钟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后轮到菲尔上台。

说对对外国人好奇也好,说崇洋媚外也罢,总之现在社会上,出国潮的大背景之下,的确有很多人有种‘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外国的和尚会念经’的观念,老外身上似乎自带正面光环加持。

菲尔人长得确帅气,又拥有丰富的舞台经验,金发碧眼西装革履,一亮相就是满堂彩!

讲述、问答、对比,又抽了几个女同志上台配合表演,情景模拟,整个舞台节奏被他带到飞起,现场气氛进入高潮,热烈极了。

梁一飞觉得,他就是个戏精,天生属于舞台!

菲尔是外国人,不用刻意炫耀英语水平,最后上台的梁一飞是中国人,反而要用一大段英语开场白。

上台后,微微一点头,一首发音标准的英文的现代诗,从篮球馆四周的大喇叭里响起。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当前最热门诗人,汪国真的《热爱生命》。

一阵极为短暂的沉默之后,掌声猛地从四面八方的观众席里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顶棚!

很多年轻朋友们甚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激动的满脸通红。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难以想象,诗歌对于当代年轻人的影响竟然有这么大!

在剧烈的变革之下,年轻人对未来即有迷茫,也充满了希望和激情,所以80、90年代是现代诗最巅峰的时期,涌现出了一批诸如北岛、汪国真、舒婷的现代诗人,受到的追捧程度比后世的一线明星只高不低。

掌声足足持续了有一分多钟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后梁一飞用中文,问了一个问题。

“学英语,无非是听说读写,但是今天我不想讲这些东西,我们有专业的英语老师以后会慢慢和大家分享。今天,我想问一下,各位在学英语的问题上,有什么难点?我愿意把我自学英语的一些经验和大家分享。”

问题抛出来,雨后春笋般竖起来一大片胳膊。

在场几千号人,梁一飞准备再充分,也指不定会遇到没法回答,或者让他尴尬的问题。

所以,事先自然有所准备。

“你好,我语法和词汇量都没问题,不怕考试,就是怕口语对话。我的口语不标准,每次进行口语对话,总觉得很难受。您有什么练口语的好办法吗?”一个女生接过话筒,问。

一号托儿登场。

“口语没有任何捷径,就是要说,要对话!你一个人在家自言自语,说得再熟练也没用。”梁一飞笑着回到:“这位同学,你好像搞错了一点,你口语不好,难受的是听的人,是对方,你难受什么?”

全场哄笑起来,女孩脸红了,说:“可是我会不好意思……”

梁一飞点点头,说:“所以要上补习班嘛,你花了钱,我们的老师就是你雇佣来的,我们是为你服务,你的口语无论再烂,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倾泻到我们老师身上,这叫做等价交换!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我老是记不住单词,尤其是不常用,复杂的单词,您有什么好办法吗?”说话的是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大男孩。

二号托儿登场。

“背单词背单词,主要就是一个背字,想不吃苦,纯靠小聪明,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呢,技巧也有。比如,可以用汉语读音来帮助记忆。”

“比如呢?”那个大男孩问。

“比如……”梁一飞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两秒,“比如救护车,Ambulance……”

一字一句的把单词和读音念了一遍,然后才说:“用中文记忆,是什么?就是‘俺不能死’,所以要叫救护车!”

听众们反应了一两秒,哄堂大笑!

梁一飞也在笑,心想人家穿越抄书抄歌,我抄电影桥段,大同小异嘛。

“梁老师,我就想问问,考试有技巧吗?”三号托奋力的从人群中‘抢到’话筒。

“当然。我们的老师,专门研究过这些年的考题,尤其是选择题,技巧性非常高,按照我们的总结,就算你不会英语,选择题也能拿到一半以上的分!”

这就是真正的纯干货了,全场先是‘嗡’了一下,紧跟着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几千双眼睛,盯着梁一飞。

“按理说嘛,这是收费内容了。”

梁一飞很欧美化的耸了耸肩膀,“不过说说也没什么,我送给大家一个口诀:‘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短不一选择B,层次不起就选D,同长为A,同短为C……”

虽然提问的都是托儿,但问题内容的确是当前学英语的人最关心的,梁一飞这边说着,还真有不少人,当场就拿纸笔出来记。

第049章 新时代,新青年

乏味的演讲度日如年,成功的宣讲时间过的总是特别快。

转眼宣讲会就到了最后要结束的时候,所有老师集体亮相,梁一飞来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之前幽默轻松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抑扬顿挫的严肃。

“各位同学,在最后,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出国,即便在经过专业的培训前提下,成功率,也不到15%,而通过个人努力摸索,一百个人当中,最后能出去的,大概也就那么三五人。”

这次没人鼓掌。

人嘛,都喜欢轻松,在温水里的青蛙,哪怕明知道接下来要面对死亡,它也不想动弹。

真话不好听,奋斗不容易,那是因为现实不是拍电影,每朝前走一步,都可能遇到之前根本想象不到的麻烦。

台上,几个老师心里齐刷刷的‘咯噔’一下。

我的梁老板,至于这么实在吗?

真话是真话,你也得分场合吧?

进门给老寿星祝寿,一张嘴就说‘您老早晚得死’,这种真话能说吗?

今天是什么场合,招生啊!你平时激励我们不都挺在行的嘛,讲什么‘15%’干嘛,在场的有一多半都是年轻人,把他们吓唬住了,谁来报名?

咱们这45块钱一节课的‘肉’,到哪去吃?!

梁一飞站在篮球场中心,目光遥摇的在面前转过一个大大的半圆,扫视着在场的安静的人群。

“各位同学,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犹豫,看到了恐惧,没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人生就是如此艰难,你们犹豫,恐惧,我十分理解。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注定了用安逸的姿态,走向失败,另外一条,是充满了荆棘苦难,但前面有一线光芒。每个人都拥有选择权,你可以选择体面退出,也可以选择负重前行!”

边上几个老师里,最年轻的刘老师脸都有点发白了。

不光吓唬他们,这还变本加厉了!

您这是劝退呢?

然而梁一飞接下里,却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铿锵有力。

“对于那些选择的负重前行的朋友们,我想告诉你们,你们也许永远不会成功,但是,你们绝不孤独!

在新时代,你会遇到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

他们和你一样,是生活的勇者;和你一样,想要遇到更好的自己;和你一样,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巨大勇气!

在这里,你会发现,生命不再孤单,激情无所不在!

在新时代,你会也遇到这样一群老师:

他们有能力、有热情,在你最痛苦的时刻,在你对未来绝望的时候,他们会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你身边,引领你走出阴暗峡谷;在你最迷茫的时刻,他们会用自己的智慧和人生阅历,为你点燃照亮未来的路途!

这就是新时代补习学校,它将亲眼参与和见证,新时代的青年是怎样化茧成蝶,百炼成钢!

谢谢大家!”

说完,梁一飞朝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起身,朝后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也不只道鼓掌的是不是托。

但是这第一声掌声,像是会传染似的,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蔓延到了篮球馆的整个看台,蔓延到了在场近五千的听众。

如春雷绽放!

……

……

宣讲会结束之后,报名点被围得水泻不通,新时代的所有老师都不得不加入了咨询、登记、收报名费的行列里。

一直搞到快12点,篮球场里还是人声鼎沸的。

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来听宣讲的人才算是全部走光,一地的狼藉,全是纸屑和杂物。

体育馆管理方来打扫场地,顾文明那边总算是初步统计出了结果。

算上之前一百多登记,62个缴费的,截止目前,一共有788人登记报名,322个人缴了费。

光从这个数字上看起来,距离梁一飞预定的‘500人’加课时费,好像还差了很大一截,可老师们却丝毫不担心。

学校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报名,后面还有一周半的报名时间,然后才会开始第一期的课程,之后还能边上边报。

而且补习班不是买个针头线脑冰棍汽水,现场就能决定,在场快五千人,居然有600多号人登记,差不多260个人当场交了钱,这个比例已经不是‘很多’而是十分的惊人!

要知道,补习班的费用不便宜,暂定是三个月到四个月一期,哪怕是最便宜的‘强化班’,也要450块钱,差不多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最贵的‘一条龙服务班’,更高达1200的‘天价’,一般家庭不太可能当时就拿出来,八成要回家一起商量商量。

当时定收费标准的时候,包括顾文明在内,所有老师都吓了一跳!

太高了!

连定标准的梁一飞自己,都有些被自己吓到:这都快接近10年后的消费水准了!

但最后,还是一咬牙,就这么干!如今市场没大型补习班标准定价,新时代怎么定,未来就是什么标准,这年头想出国的人,卖房子卖血都要走,有钱!

这份担心一直维持到报名,总算是放了下来:当场就有快三百号人掏钱!

不过谁都没想到,出了个意外:

报名费,超过了15万!

这些钱并不都是百元大钞,从五块到十块、二十、五十、一百各种面额的都有,叠好之后也足足装了半个麻袋。

几个老师看着这半麻袋钱,就跟看着一个定时炸弹似的。

银行早就关门了,只有先带回家,明天一早去存。

这大半夜的,背着这么多钱抹黑回家,明天又要一大早去银行那种人多得要死的地方,谁敢说就一定安全?

这年头,治安可没那么好,半夜小偷敲门撬锁的事时有发生,走大街上稍微偏僻点搞不好都能遇到混混。

要不然说,怎么又开始严打了呢。

按理说,负责管钱的是会计,那个从人才市场招过来的小李会计,今年才24岁,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一想到自己要带着这么多钱回家,急的都要哭了。

包括顾文明在内,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

“我说你们一个个吧,还被钱吓到了,这才哪到哪啊,十几万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将来学校几十万几百万的赚,上市分红拿股票,几千万上亿的资产,还不把你们心脏病搞出来了?”梁一飞无语说。

“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胆大包天啊。”顾文明扶着额头,说:“要不你晚上住我那去,咱两一起看着这笔钱。”

“我可没和男人一起住的习惯啊,得了,我这个老板受点累。”梁一飞无语一笑,把一麻袋钱扛上了肩膀。

第050章 父子

夜里快三点,在往常这个时候,梁义诚早就睡了,可是今天,他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在家里等儿子回来。

按理说,今天是梁一飞的大日子,梁义诚应该去宣讲会现场给儿子鼓劲。

晚上在阿萍饭店吃饭的时候,阿萍还说他呢,人家家小孩,考个高中大学,去工厂实习,家里父母就跟什么似的,眼巴巴的在门口等着盼着,给小孩鼓气加油,你倒好,儿子干这么大个事业,你不闻不问,跑我这喝小酒来了。

是不是亲生的啊!

是不是亲生的,梁义诚心里太有数了,大概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梁义诚才能感觉到梁一飞的有些想法。

出狱之后,儿子干得这些事一件比一件漂亮,一件比一件超过自己能想到的极限,梁义诚在欣喜之余,也能察觉出来,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其实不是很希望他这个当爹的,过多的参与他的事业。

怎么讲呢,不是不孝顺,更不是疏离。

梁义诚能察觉到,恰恰是因为儿子担心自己担心他,所以才不愿意和自己多说,平时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偶尔讲点遇到的麻烦,还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担心你担心我,说点麻烦让你宽心……这些听起来很难理解的事,恰恰是最亲的人之间,才会发生,是因为亲情,所以不希望对方为自己提心吊胆。

反过来也是一个道理,梁义诚其实很想去现场为儿子加油,见证儿子的成功。

可是,知道儿子怕自己担心,为了‘儿子不担心自己担心’,所以他忍着不去,梁一飞的好多事,他也不多问。

不问,不去,不代表不关心,不想,大晚上的,梁义诚在家一点困意都没有,等着儿子回来。

他知道,儿子今天再忙,一定会回家。

飞艇他看到了,很惊诧,办学的事他知道,他希望能办好,感情上也相信儿子能办好;可是做生意的事,谁能说的准?

他在家里,开着灯,留着门,等着儿子回来。

如果宣讲会成功了,那么儿子有最亲的人能分享喜悦;

如果宣讲会失败了,儿子也会知道,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他,还有一个老爹会一直陪着他!

说到底,梁义诚还是怕梁一飞今天的宣讲会不成功,他早年丧妻,太清楚了,人甭管遇到多大难处,只要身边有这么份情义在,就垮不了!

要是没这个东西支撑着,骤然受到巨大打击,那说不准就崩溃了。

当初老婆离世,看上去是儿子天天要他照顾,其实只有他心里清楚,要不是有这么个小人,天天耷拉着鼻涕,牵着自己衣角,叫‘爸爸我饿’,他根本扛不住那段锥心刺骨的时间。

梁义诚,一个并没有太大的本事,在办公室里耗费了半辈子,当爹又当妈的平凡父亲。

到了三点半的样子,门口有声音,梁一飞回来了,气喘吁吁,扛着一个大麻袋。

“怎么……”梁义诚奇怪的看着梁一飞身后的麻袋,一愣,心想这怎么个意思?

出门时候是老板,回家时候扛麻袋,变成逃荒的了?

“我滴妈累死我了!”梁一飞把麻袋朝地上一丢,拿起桌上的凉水杯子,咕咚咕咚就灌。

“什么东西?”梁义诚一脑门雾水,打开麻袋。

梁一飞看老爷子开麻袋,都做好他‘大吃一惊’的心理准备了,哪知道梁义诚看到一麻袋钱之后,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跟中了定身法似的。

“爸,爸?你没事吧?”

推了老爷子一把,梁义诚才反应过来。

嗖嗖嗖几下,就跟连了当前最流行的气功,学会瞬间移动似的,人影在屋子里乱窜,砰砰砰几下,关上了门,锁上了窗,还拽开衣柜瞧了瞧,生怕里面藏了人似的。

“爸,你至于嘛。”梁一飞看老爷子比那些老师还紧张,笑道。

“怎么不至于!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钱,就一个人扛回来的?”梁义诚的声音就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

“我打车回来的啊,放心,这破麻袋,人家司机都以为是垃圾呢,不让我上车,没人抢。”梁一飞说。

“你小子……得了,我不说你了,明天陪你一块存银行去。”梁义诚找了个绳子,把麻袋口扎的严严实实,塞到床肚下面,又在外面塞了一床被子,确定安全之后,才问:“今天晚上还不错?”

“还行。”梁一飞点点头,把宣讲会大致情况和对未来的预测说了,道:“爸,我估计后面能赚不少钱,你最近有空去市里看看商品房,咱家买套房子。”

梁一飞是想攒钱干大事,可买套房子也就是小几万,不会有什么实质性影响。

关键是,这破平房,他住得够够的了!

如今这夏天,一进门,那就跟进了蒸笼差不多,不但半夜,都根本没法待,蚊子也多,点着三盘蚊香都不行,弄不好都能给抬到门口去。

水电也不行,什么冰箱、空调之类的大家电,插上就断电,烦得很。

雨稍微下大一下,家里就进水,前段时间一直暴雨,家里地面潮湿的狠,黑乎乎的结了一层腻子。

到冬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反正听梁义诚讲有年雪大,把屋顶压塌了一边……

伤伤够够的!再住下去,那不是节约,而是冒险,玩生存挑战。

“那行,我明天就去瞧瞧。”梁义诚其实也住够了,问:“你想买哪里的,什么样的?”

“哪里的都行,市中心最好。嗯,两室一厅,三室一厅都行,有个七八十平方就差不多了。”梁一飞说。

“那得五六万块钱。”梁义诚想了想,说:“咱爷俩住,用得上那么大嘛?”

梁一飞抬头看了看老爷子,笑笑:“爸,咱两今天把话说开了,我妈去世十多年了,我呢也大了,你才40出头,难不成一辈子真一个人啊。这房子,咱爷俩先住着,将来,你再成家,我搬出来,就当是儿子报答您老的养育之恩。”

梁一飞这话不算是没大没小,梁义诚摇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不认可,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给前妻上了一炷香。

第051章 业务拓展

宣讲会之后,新时代的电话和现场报名、缴费工作又持续了整整十天,第一期报名工作告才一段落,正式开课。

截止开课,缴费学员的总数量果然突破了五百大关。

其实宣讲会第三天早上,缴费人数就超过了五百。

最后统计,总人数达到了687。

由于是第一期办学,课程班级分类和教材都还非常简单。

科目分类,暂时简单的划分为三种:最便宜的英语知识强化班,不以考试为目的,仅仅提升英语口语语法能力;出国冲刺班,以出国为目的,有针对性的训练;最贵的一条龙服务班,补习班专门有老师带着跑流程,不用本人去的,都可以代办。

统计了一下,最贵的一条龙,和最便宜的强化班,报名人数最多,占到了总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教材方面,综合了大学英语教材、历年考试试卷和老师个人心得体会,临时编了一本。

还没编完,按照梁一飞的意思,教材可以边上课边调整,不必等到什么都齐备,匆忙一点没关系,越是忙,效率越高。

老师的课时费都涨到了45块钱一节课,还有相关的补助,算下来,当初讲35块钱一节课,实际上等于都是50块钱一节课了。

这么多钱可不光是代课的费用。

就不说老师了,连纺织厂的门卫老牛,都涨了工资,一个月除了包下他的水电费,还有150块钱,加上他自己在纺织厂还有一份本职收入,如今的门卫老牛,身家比普通小厂的厂长还高,天天瘸这个腿到处巡逻,见到梁一飞就乐和的合不拢嘴。

梁一飞对教职工的要求很简单,你可以没能力,但是要舍得卖力气下死功夫,你可以有脾气,但更要有本事,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肯干活,他这个老板就舍得发钱。

这年头其实不缺肯干活的人,缺得是赚钱的门路,有梁一飞这样的老板,教职工们的积极性非常高涨!

现在新时代也着实不缺钱,学费方面,一共收了40万出点头。

算算账,除掉成本和这一期的各种开销,纯利润接近30万。

不过按照梁一飞花钱‘大手大脚’的风格,后续成本指定还要提高,补习班一下子招这么多学生,必然也还要招老师,甚至是专职的工作人员,最后算下来,第一期四个月利润应该没这么多。

最保守的估计,利润一个月五六万块钱的样子。

和出点子嘴皮一动就赚几万块钱相比,不算多,可胜在十分稳定。

而且随着补习班规模扩大,将来也能打着滚超上涨。

补习班开课,梁一飞暂时彻底翘了夜大的课,天天都在仓库这里,白天办事,晚上跟着听课,然后对老师的课程提出针对性的意见,再和老师们一起,不断的完善教材、修正教学风格。

听了一段时间课,梁一飞自我感受,目前的新时代,和后来市面上的主流补习机构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的:老师少、老师的能力技巧不足、课程安排比较单一、争对性有但是不够强……等等等等。

但是在对学生的调查中,发现学生的反应普遍好,对新时代的评价非常好,教学满意。

究其原因,梁一飞是穿越者,见过吃过,能把新时代和后世最好的补习班对比;学生们不是,他们对比的标杆,只能是当前的其他小型补习班、私人家教和学校教育。

和后者相比,新时代的教育思维、教育能力和办法方针,至少领先了半个时代!

“现在领先,不代表将来一直领先,换句话讲,现在各位拿高薪水,不代表将来一直能拿!”

一周的课程结束后,梁一飞把几个老师召集起来,开了个内部会议,开口就是一句‘难听话’。

话说的严肃,不过参会老师,包括梁一飞在内,神情都很轻松。

毕竟,补习班打了一个开门红,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老师们的收入都有所提高,作为老板梁一飞也赚了钱。

今天这个会,即是之前的一次小总结,也是对未来的展望。

“想要保持住了个领先优势,就必须建立我们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就不光是企业文化、办学方针的大战略问题,还要落实到具体的工作当中。接下来,学校内部要成立一个教研组!”梁一飞说。

几个老师都微微坐直了身体,相互看了看。

新时代要成立教研组,不是今天才提,从办学的第一天,梁一飞就和所有老师讲过,新时代要成立一个真正有科研能力,能拿得出核心竞争力成果的‘教学研究组’。

和当前大中小学,甚至教委的所谓教研组不同,作为一个民办学校,新时代的教研组,绝对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存在,也不是把精力用在奖金分配、课程安排,甚至要求定期在报纸刊物上发表文章的机构。

它有实实在在的研究任务:第一阶段,要从历年的试题、考试重点入手,编写一本属于新时代自己的配套材料,包括教材、试题等等,并且建立属于新时代的教学信息资料库。

可以说,教研组是新时代学校的智慧宝库!

那么和一般学校的教研组不同,新时代的英语教研组组长,无论是待遇还是在学校的地位,显然都会有显著提高,成为学校的核心人物。

看到几个老师明显露出期待的神情,梁一飞笑了笑,说:“目前人手不够,所有的老师都参与教研组,每个人每个月,额外补助两百块钱,教研组组长……”

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由宋忠实老师担任,每个月补助四百。”

宋忠实下意识直接站了起来,脸上激动的微微发红:“梁老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好。”梁一飞点点头,说:“另外一件事,接下来,学校准备拓展业务。”

要成立教研组,事先大家都知道,学校既然已经开始了教学工作,成立教研组顺利成章,无非是人员待遇安排而已,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可听要拓展业务,在座的老师嗡的一下,议论纷纷起来。

学校才成立,第一期课程才开始一个礼拜,现在就要拓展业务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第052章 怎么去管人?

梁一飞在新时代有绝对的权威,这份权威不仅来自于他是老板,更多的原因,还是老师们亲身经历、亲眼看到,梁一飞一个年轻人,在他们根本不可思议的短时间内、用他们根本想不到的各种办法,带领新时代茁壮成长。

可是刚才那句话讲出来,即便是对梁一飞近乎崇拜的老师们,也纷纷觉得,梁老板这次的步子,是不是跨得太大了一点?

“各位,想必在想,我的步子夸得太大了吧?”

梁一飞就像能读懂他们的心思似的,笑道:“有句话说,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我明白大家的担心,担心咱们学校步子太大,容易摔跤。”

这句话目前没人说过,可恰恰因为如此,造成的喜剧效果特别大。

微微一个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哄得一下全笑了,唯一的一个女老师朱兰也噗嗤一声,刚喝到嘴里的茶叶水喷了一地。

唯独老外菲尔,虽然在中国混了一段时间,算是半个中国通了,可还是一脸的茫然,不太理解这句中文的‘奥义’,奇怪的看着大笑的老师们,奇怪的问:“蛋?什么蛋?鸡蛋吗?在哪里?”

“你就当是鸡蛋吧。”梁一飞呵呵一笑,然后冲顾文明点点头。

“各位老师,大家看一下这个表。”

顾文明从抽屉里抽了几份一模一样的表格,递给在座的老师。

学生信息统计汇总。

在当初报名的时候,梁一飞亲自设计的一张‘个人资料登记’,学生报名要填写这张表格,里面有不少关于个人、家庭的问题和选项,用以收集学员信息。

对于英语补习班来说,学员资料也是一份宝贵的财富,积累的越多,价值越大。

是在这个没人留意个人隐私保护的时代,收集个人信息太方便了,表格里甚至有父母收入、工作单位这样的问题。

梁一飞之前的计划,也是准备等补习班第一期结束,至少是平稳以后,再拓展业务。

可是,无论是从之前收集到的学生资料,还是这一周课程下来,梁一飞对补习班学生的了解,他都意识到,自己对于目前英语补习市场需求的理解,过于保守了!

当前市场需求,远大于他的预料!

比如说,这批学员里,真正准备出国的,其实还不到30%,大部分人都没有,或者暂时没有出国的意愿,他们来单纯就是学英语。

改革开放之前,是大家都穷,现在,很多人还是穷,但是先富起来的是越来越多。

有了钱,不知道怎么花,有的人成守财奴,抱着十几万几十万的存款,过叫花子一样的日子;有的就胡天海地,吃喝嫖赌;有商业头脑的,想到了投资,让钱生钱。

更多的先富者,其实还是普通人,并没有太靠谱的投资方案,也舍不得大手大脚花钱,于是投资孩子,就成了一个非常常见的选项。

甭管出不出国,学好英语,都很重要!

还有一个情况,给梁一飞触动非常大!

班上有一批二十多岁,长得漂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年轻女孩打扮打扮很正常,可是梁一飞和女人打交道不在少数,鼻子灵得很,很明显能‘闻’出来班上这些女生,‘气味’不太对。

暗中摸了个底,又结合当初的资料表,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女孩子,既不是在校学生,也不是工人、销售员什么的。

都是某些老板、暴发户的‘秘书’、‘助理’,专门送来学英语的。

是不是小蜜,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年头,老板身边跟个会讲洋话的漂亮妞,那绝对是有面子的事!

暴发户也是有追求!

或者说,暴发户,更是有追求的!

一个漂亮姑娘,是不是大学生,谁都不知道,姑娘们总不能随身带着学生证,见人就亮。

可是一张嘴,好多事就看出来了。

同样的美颜大胸A4腰大长腿,一个姑娘一张嘴,就是带着浓浓方言口音的‘操尼玛逼’,还有一个姑娘,能讲一口洋话,那档次立刻就不一样了!

哪怕那姑娘说的是FU呢。

除了漂亮姑娘,还有老干部、老专家。

从去年开始,一直在风传,将来评职称,要考英语。

好多老专家、官员,本职业务精通,可哪会英语?去正规学校学,没那时间,也进不去,找家教,不一定靠谱。

“各位,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需求,不要白不要,今天咱们不要,说不准明天就有竞争对手学着新时代的样子冒出来,把市场给抢了去。”

顾文明抖了抖手里的资料统计,说:“咱们新时代现在是厉害,可这种厉害,不是不可复制的,所以梁总要求成立教研组。但是教研组出成果,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是修炼内功!与此同时,开拓市场就是修炼外功,内外兼修,学校才能走的又快又稳,即关注当前,也着眼未来。”

道理不难懂,说明白讲透彻了,大伙都能理解。

开会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统一思想,力气朝一块使。

接下来就是宣布决定。

新时代接下来准备从三方面进行开拓:

日常口语,商务英语,能达到比较简单的日常对话;

初高中简单的英语补习,基础的英语知识,加强学生记忆力、提高学习兴趣、夯实基础为目的,等于是强化班的家教班;

针对托福之外其他的各种考试,目前来看,主要是英语四、六级。

86年国家出台英语四六级考试,大学生必须要通过才能拿学位证,苦了很多人,也成就了英语补习市场中一块最大的蛋糕。

具体工作,由顾文明布置,梁一飞坐在边上听,他有他的想法。

有些话,没跟老师说,连顾文明都没告诉。

拓展业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也不是今天开会就能解决的,甚至不是单凭在坐的这些老师努力能做好的。

但是必须要提前压任务!

他当过老板,太清楚了,人不能闲,更不能没压力,尤其是有点能力的人。

现在学校忽然一夜之间赚了这么多钱,每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如果又没长远目标,没有足够的压力,用不了多久,老师们就得把心思和力气,用到争权夺利、办公室斗争上去。

当老板,说到底就三件事:对内管人,对外交人,制定企业大方向。

管人这一块,有个很简单也很有效的办法:在保证收入的前提下,让所有人都为了一个目标忙起来。

忙了,就没心思瞎想,没时间和精力搞幺蛾子;

忙了,领导手里就有一块能吊住所有人的‘胡萝卜’,员工之间的关系、个人前途,最后都要由领导来决定,领导的权威能得到保证。

所以后世很多企业,动不动就制定一个看起来很夸张的年度目标,这里面不光是企业发展的原因。

……

会议结束之后,梁一飞把顾文明单独留下来。

“老顾啊,咱们还有件大事要抓紧!这个不解决,说啥都是瞎扯淡!”梁一飞说。

这才是他要和顾文明真正聊的戏肉!

顾文明刚才面对老师们,语气里全是信心和希望,好像没有搞不定的事,没有达不到的目标;

可是私下里,听到梁一飞这么说,顾文明也是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证件嘛,我最近一直为这事头疼的狠!”

第053章 怕什么来什么

学校没证件,拓展什么业务都难!

而且梁一飞计划当中,很多工作需要要和政府部门、教育口打交道,那就更需要学校有个合法身份。

不说未来,仅仅当前,证件问题也越来越凸显!

会计私下找了梁一飞好几次,学校没证件,她处理财务就很为难。

按照国家规定,办学是有税务减免政策的,而且力度很大,如果走正常企业路子,税相对要重得多。

现在新时代这个样子,四边不靠,时间长了,她个人也好,学校也罢,都是要犯错误的!

还有关于应对检查。

之前留了一笔预备罚款,两万块,真遇到检查,交罚绝对够了。

招生之后,新时代账上有几十万,看似更加不缺钱,可越是这样,风险就越大。

同样的不合规行为,同样的罚款,罚一个普通老百姓,和罚一个大款,那力度肯定不一样。

当初被抓,两万绰绰有余,现在,六百多号人的补习班,几十万的收入,再被抓,那就不是一万两万能解决了。

钱甚至都不是问题,再怎么罚,都有个上限,怕就怕被要求停课!

一天两天还好,停久了,学生指定要闹起来,对于学校的声誉、未来前途,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顾文明在忙教务教学的同时,也一直在留心打听,梁一飞更没闲着。

可还是老情况,没那么容易正好找到一个有资质、能让所在单位批准、自己不想干、又正好缺几万块钱能帮忙的‘副教授以上级别’。

这事,不好大张旗鼓,真放出风声,大规模去找人,也许能找到,但是那么一来,全世界都知道新时代是非法办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顾,这样,你再抓紧物色物色,有没有可能愿意的老教授,咱们出重金,不说什么三万五万,哪怕十万,只要他能点头,不怕花钱!”梁一飞说。

证虽然难办,但梁一飞既然敢开这个学校,又把声势造的这么大,不是纯靠着胆子大瞎胡来,有托底的预案。

关于证,两个法子。

一个是出高价,钱到位了,再难的证也能办得下来;

一个,是陈康健。

上次去杭城帮拆迁,其实陈康健是欠了自己一份人情,至少是留了一份人情,如果真开口,梁一飞又九成九的把握,陈康健愿意帮忙。

他是正当红的大城市年轻实权副区长,这个级别的领导,解决这样的小事不难。

可恰恰就因为是‘小事’,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的危急关头,梁一飞不愿意找陈康健开这个口,把这份人情用在一个将来注定不会成为主业的事情上面。

相比之下,还是第一个方案,直接花钱,反而更划算。

顾文明这次没说梁一飞花钱大手大脚,他同样意识到,随着新时代发展壮大,证件对于学校的重要性越来越高,不要讲十万八万,就是再多点,能把证办了,那也划得来,更是必须的。

“行,我这段时间专门去打听。”顾文明说,“对了,还要招人。”

“行,招人的事我来办。”梁一飞说。

……

……

第二天梁一飞就去了人才市场。

六百多号学生,就靠着那么七八个老师,一两个教职员工,再怎么激情澎拜,热血燃烧的,人一天毕竟就24个小时,真忙不过来。

姜小荔和项冲锋,他两都有本职工作,都在国企,不可能辞职来一个刚起步的民营企业,何况他两在教育方面也都是门外汉,梁一飞暂时不准备让他们掺和自己的生意太深。

现在顾文明已经忙得干脆住在学校里,睁眼干活,闭眼睡觉,一天睡五六个小时,连和老婆打电话都顾不上。

梁一飞虽说是动脑子的,可实际情况是人手不够,就顾文明一个人帮衬,总不能事事都朝他脑袋上压。

老顾讲了一句话十分到位:再不招人,第一个累死我,第二个累死你!

讲句无耻点的话,如今新时代一片大好局面,要是累死了老顾这个顶梁柱,梁一飞怕得比死了老婆都伤心。

好多事也只能从老顾那分担过来。

跑到人才市场,哪知道私企不给在市场内租摊位,只能在大门口摆临时摊位。

不光是条件恶劣,顶着大太阳,连风扇都没有,摊位也比市场里面的要小一半,价格却要贵一倍,而且规定,必须由人才市场的工作人员来管理审核。

梁一飞连他妈的都不想说,人嘛,不能跟大环境较真,那得把自己气死。

好在人才市场只负责面试推荐,最后用不用,还是企业说的算。

交了钱,在人才市场门口租了摊子,又去边上百货大楼里买了一块一百多的梅花表,塞给负责管理自己这个摊位的人才市场员工,一个叫做杨盼盼的年轻女同志。

规定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人际关系都是处出来的,梁一飞会做人会讲话,一个下午,就和杨盼盼搞好了关系,晚上请杨盼盼吃了顿肯德基,小姑娘对他的称呼,就从‘同志’,变成了‘梁大哥’,态度从‘我不管、按规定’,变成了‘你放心’。

忙到快十点才回家。

刚进门,BP机就响了!

“速来学校一趟,出事了!顾文明!”

梁一飞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就爬上心头,不会这么邪门吧!

……

……

像梁一飞这样在商场上混得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第六感,对危险的判断超乎常人。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再多年里,不知道多少次的经验和教训,积累出来的。

就是这么邪门,头天还在说证,隔天,新时代就被查了!

晚上上课的时候,当地市教育局新成立的‘非公办学管理科’,带着管片派出所的民警,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冲到了新时代上课的仓库!

当前新时代里,明确知道学校其实没证件的,就四个人。梁、顾、财务,和门卫老牛,其他老师负责教学科研,而门卫需要打交道的方方面面多,好多时候得让他帮着应对。

亏得老牛精明,远远看到警车停下来朝这边走,他毫不犹豫把仓库电闸给拉了,又让来过暑假的小孙子去给顾文明报信,然后在大门口,愣是拖延了了十几分钟,给顾文明有充分的时间,以停电为理由,把正在上课的学生,暂时转移到了厂里另外一个废弃的车间,总算是没在学生中引起骚乱。

老牛这次立功了!

没说的,奖励,梁一飞一把就奖励了老牛一千块钱整,给他那个要上高中的孙子,买了一辆凤凰自行车!

这都好说,可学校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罚了两万块钱,被要求停课!

第054章 大宇宙娱乐中心

顾文明从派出所回来之后,整个人忧心忡忡,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一直转来转去,把梁一飞看得都头晕。

人成长总要有个过程,不断的经历挫折、然后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强大,要不就一蹶不振,这种蜕变即需要有人指引,也需要时间。

下海至今,老顾的能力成长很快,心态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更是不缺引路人,可毕竟时间太短。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人都被抓到派出所里去了,要不是交钱快,差点让他学校来领人,加上证件问题,又一直都是他的心病,猛然被撞破,难免一时乱了阵脚。

“得了老顾,你别转悠了,我眼花。”梁一飞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说:“课一定不能停!证我去办!”

顾文明手里拿着倒满开水的茶杯,倒是不方便再来回转悠了,坐下来,盯着梁一飞看了一小会。

他相信,要说着急,梁一飞肯定也是着急的,他才是真正的老板嘛;

可是从见面到现在,梁一飞无论是语气还是肢体动作,都没有任何失态的地方,甚至比平时还要平静。

这份定力多少也感染到了顾文明,让他觉得主心骨还在!

就跟大海航船似得,甭管外面风浪有多大,只要这条船的龙骨依旧结实,没被折断,船员们就有信心穿越风暴!

老顾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关键还是时间。证不是一天两天能办下来,就算你有门路,人家今天答应帮忙,之后各种手续少说得一个月吧。课不停,这段时间再来查怎么办?再查到,那就不是两万的事了,弄不好会直接被查封,咱两说不定都要被抓进去!”

“教育局那边,我找关系去疏通。”

梁一飞先给老顾吃了颗定心丸,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有毛……”老顾下意识就想说你有毛病啊,这关头还能笑得出来?

话到嘴边,意识到毕竟是和老板讲话,不能那么随便,变成了:“你笑什么啊?!”

梁一飞摸了把扇子,刷一下展开,悠悠的扇风,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的说:“你想过没有,咱们被查,或许是件好事呢。”

顾文明嘴巴一张,愣了愣,发出奇怪的声音:“嗯?啊?怎么讲?”

梁一飞扇子又是刷得一合拢,点了点桌上那个处罚通知单,说:“不要说咱们现在没证,就算是有证,你以为没人来查我们了?老顾啊,咱们做生意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就是个不断解决麻烦的过程,你得慢慢去习惯。”

顿了顿,说:“咱们之前发展太快,学校成立时间短,即没精力,也没机会去搞人际关系,这次,正好借着被查的机会,和教育口、管片派出所打打交道。”

这些话呢,不完全是宽慰和指导顾文明,这次突击检查,的确给了新时代一个契机。

既然搞教育行业,那么教育局方面也好,管片派出所也罢,都应该花心思结交一些朋友和人脉,对将来都是有益而必须的,甚至可以成为拓展业务的突破口。

以前想搞关系,没机会,这次是个机会,当然,不能讲是完美的机会。

“你这个心,真的是……”

顾文明真没想到梁一飞的思维居然能拓展到这种地步,他的逻辑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细想,又的确是那么回事,关键还是看当事人处理能力!

微微倒吸一口凉气,“我发现吧,天大的事,到了你这里,都不是个事了。”

梁一飞点点头,神情微微严肃了点,正色说:“老顾啊,你记住,抗压,是企业家重要的核心能力之一,遇到事,咱们不能自己先慌了。将来学校要做大,你我可能遭遇的麻烦,要比今天,多一百倍,重一百倍,你得慢慢去习惯。”

顾文明沉吟了片刻,忽然冒出来一句很经典的话:“所以说,企业家的收入,也是一般人的成百上千倍?这就是压力越大,收入越多?”

“前提是不被压垮。”梁一飞又重新笑了起来,“我教你个简单的减压办法,五个字:除死无大事。只要弄不死咱们,还能怎样?真把咱们弄死了,那出了再大的事,咱们也无逑所谓了。”

“那我大概还是得练,现在我可达不到你的境界!”被梁一飞开导了几句,顾文明心态终于趋向平和,轻松的笑了起来,“那行,我这边继续教学,你赶紧去疏通。”

……

……

嘴上可以说得轻松,事还得认真去做,这就是主席讲的,‘战略上蔑视,战术上重视’。

‘疏通’,靠的是有人脉,梁一飞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周万新。

老周是军转干部,级别不高,可人缘挺广,找到了周万新,说明情况,周万新琢磨了一下,他在教育口也没熟人,只能通过中间人,一层层托人。

先托了部队的老下级,如今是滨海市二里井派出所所长,李明。

李所长又找了当晚出警、新时代管片派出所的赵大军赵所长;

赵所长联系上了教育局社会办学管理科的刘建设刘科长,也就是带队来查学校、罚款和要求停课的那位。

李明所长打了一通电话,最后说:“讲好了,周六晚上,刘科长、赵所长有时间,梁老板,你安排个地方,一起吃个饭,饭桌上你别多问什么,他们两心里有数。”

“好,李所长,给你添麻烦了。”梁一飞把手里的黑塑料袋放在李明面前,里面有五条小熊猫香烟。

李明扫了塑料袋一眼,说:“你别来这套,我是看在老班长的面子上。何况你办学,毕竟不是干坏事,还是有利于社会的。”

“李所长,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也不值几个钱。”梁一飞说。

“真没这个必要。”李明摆摆手,沉吟了一下,说:“真想表示感谢,等你学校合法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梁一飞笑道:“那好,以后少不了还要给您添麻烦。”

周六上午,梁一飞就去租了一辆奥迪100,目前在国内算是顶级豪车,整个滨海市都没几辆。

然后打电话去‘大宇宙娱乐中心’,定了一个包厢。

说起这个大宇宙,在整个滨海,甚至全省,都鼎鼎大名!

位置是市郊,其实也就是二环之外没多远,只不过因为当前城市规模有限,出了二环,就相对偏僻。

按照滨海市的发展速度和方向,那里用不了一两年,就会变成繁华地段。

而且对于常在外面跑的人来说,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更别说有摩托车、汽车的老板们,眨眼功夫就到。

名字嘛,听起来十分老土,大宇宙,简直是有点可笑。

可它却集餐饮、歌舞厅、文艺演出、娱乐为一体,是全市滨海市最早引进卡拉OK、电动游戏机的场子,它的舞场,甚至是完全按照香江顶级夜总会的方式装修和经营的。

主楼后面,还有一大片绿地,据说准备建设全省第一个高尔夫球场。

和露天舞场相比,市里的歌舞厅是高档场所,和大宇宙相比,市里最好的歌舞厅,也就是个贫民区的档次。

滨海市暴发户们的斗富传说,有一半以上,都来自于大宇宙。

第055章 滨海市大老板

下午,梁一飞和周万新先去了大宇宙包厢点菜等人,租来的车和司机留给李明,李明晚上去接另外两个人。

大宇宙的包厢名字,充满了东方式的豪情壮志。

世界人民大团结、祖国江山一片红、英雄儿女显身手、风流人物看今朝……

看到这些名字,梁一飞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燃烧的红色年代。

据说这些名字,都是这里的老板亲自起的,梁一飞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又开始联想,这位创办了滨海市最豪华娱乐场所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牛人?狂人?痴人?

也许都是。

定的是208‘祖国江山一片红’包厢,超过五十平米,中间一张巨大圆桌,整体风格以大红色背景为主,火红的地摊,火红的窗帘,毫不掩饰的夹着大片大片的烫金溜边,喜庆而奢华。

在梁一飞看来,还有一份明显的俗气。

拿过菜单翻了翻,价格不菲,有不少甚至是天价。

后面几页都是‘特色菜’,看到第一页‘特色汤’,梁一飞就是微微一愣。

“这都是什么汤啊?”问服务员。

周万新也在边上看,皱眉说,“什么汤,要这么贵!”

在他的印象中,五十块钱一道甲鱼汤,就已经是十分高档的菜式了,可是菜单上的三个汤,最低也是888。

服务员解释了一下。

一道叫做‘表表心意’,价格999起步。

其实就是紫菜蛋花汤,但是汤里放了几块手表,表明是防水的高档手表。

最低档的999元,是三块国产梅花表,档次最高的可以放瑞士的劳力士,菜单上没写价钱,服务员介绍是‘时价’。

最便宜的‘一帆风顺’,888元。

西湖牛肉羹,上面飘着一张叠成船形状的一百美金;

还有一道叫做‘百舸争流’,西红柿蛋汤,飘着十八张百元大钞叠成的帆船。

除了特色汤,还有一批同样夸张的特色菜。

没一个是正儿八经用来吃的,全是暴发户炫富和搞排场,极度的奢华之中透着一股俗不可耐,偏偏却很受欢迎。

周万新听着听着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对这一套十分反感;

连梁一飞这个经历过纸醉金迷的人,都觉得这个年代的暴发户们的确过于浮夸。

难怪社会上对于暴发户的风评很差,甚至直接导致了有人把矛头指向改革开放,明明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给这些人来背黑锅。

一夜暴富,赚钱太快,有了钱,极需找寻存在感,但是多年闭塞的贫困生活、缺乏教育,让当前的有钱人们不知道怎么才能体面的花钱,只能用最露骨、最庸俗的方式来宣泄,也催生了像大宇宙这样一批销金窟。

……

……

最终,点了一桌子比较贵,但还算正经的菜。

到了晚上七点半,李明才带着刘建设、赵大军姗姗来迟。

酒席开始,梁一飞这个请客的倒成了透明人,除了开席给几个人倒酒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外,接下来,大部分都是刘建设李明赵大军他们在聊天,偶尔和周万新搭几句,把梁一飞晾在一边,

现在的梁一飞,还是他们圈子之外的人。

在边上听他们聊,也算是涨了点见识,对滨海目前的商圈有了不少新了解。

话题,主要集中在大宇宙的大老板,周宇宙身上!

老板这两个字,当前还没那么不值钱,被叫做老板的,一般都是有钱人;

真正的顶级暴发户,称之为‘大老板’!

整个滨海市,能称之为‘大老板’的,两只手能数的过来,无一不是资金雄厚,势力庞大之辈。

关于大宇宙娱乐城的东家,周宇宙周大老板的传说很多,有的讲,他是靠着从沿海倒走私电子产品起家,有的讲,是某个背景雄厚的二代,靠着倒卖批文发家;也有人说,是香江那边的帮会坐馆,叶落归根,来大陆做生意……

哪种传说都有不靠谱的地方,不过所有人公认的是,这个人有钱,在80年代中后期,身家就上千万。

滨海市明面上的大老板里,他不敢说是第一人,可至少也是顶层。

这几年周宇宙瞄上了房地产和娱乐行业,才有了滨海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大宇宙!

到了晚上快九点,饭局快结束的时候,管片的赵大军才第一次正经和梁一飞说话,就着刚才周宇宙的话题,很随意的问“梁老板,你觉得房地产有没有赚头啊?”

“目前主要还是单位分房,我个人觉得,全国范围来看,除了像南海岛那样的特殊情况,其余大部分地区,赚头当然有,不过不大,主要还是集中在一线城市,而且受到政策影响太大,一般人恐怕玩不转。”

顿了顿,笑说,“倒是娱乐餐饮产业前景很好,现在老百姓都有钱了嘛。”

然后,又说:“教育行业也不错。”

“年轻人还是有见地的!”

赵大军微微一笑,点点头,看向教育局的刘建设,笑说:“咱们有时候还真得跟年轻人多交流,不然这个脑筋很容易就僵化掉了。”

“那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何况小梁老板也不是什么‘石’,咱们市有名的点子大王,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要找你帮忙出出点子呢。”

教育局刘建设点头一笑,终于说了正题,对梁一飞说:“国家鼓励办教育,搞英语补习学校,这是好事,但是也不能瞎来嘛。”

“刘科您说的对,我年轻,好多事做得操切了,这次对我来说,是个深刻的教训,不光认罚,我一定还深刻检讨。”

梁一飞端起酒,说:“我敬您一杯,将来我们学校还要发展,希望您多多指教!”

说着,仰脖干了。

刘建设和梁一飞微微一碰杯,却没干,只抿了一小口,放下酒,说:“你这个态度还是端正的嘛!”

说着,看了看赵大军和李明,说:“我们调查了一下,你这个学校呢,虽然没证,办学还算是正规,梁老板,既然罚也罚了,你也认识到了错误,这样吧,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课照常上,但必须抓紧把证给办了。无证办学,学校办得再好,它也是个隐患。”

赵大军也说:“对嘛,小梁,你是我管片内的,你学校办好了,我脸上也有光,指不定哪天,我还得找你来帮忙培训培训我们的警员同志基础英语,你赶紧的啊,别让刘科长为难。”

由于周万新、李明的关系,管片所长赵大军和梁一飞说话,态度和称呼上,就更近了一层。

“几位领导放心,我这边已经在进行了,一定尽快。”

梁一飞举杯敬了一杯,干了之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说:“几位领导,我也是难,办学校又不是坏事,利人利己,还符合国家国家政策,可偏偏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背后使绊子。”

刘建设呵呵一笑,说:“梁老板,你以为是背后有人坑你呢,我告诉你,这种事外人不知就里,在教育口内部,随便谁都能查到。咱们教育局也会定期查,你没证,我就是想支持你也没办法,你有证,该给你的政策,我们都能商量。”

第056章 去买肯德基

吃完饭,派车先送了刘建设,然后赵大军、周万新、李明,三个人和梁一飞一车。

关系有点微妙。

周万新和李明是部队出来的,生死交情,李明对梁一飞自然有所区别;

赵大军是管片的所长,新时代学校是他片区新冒出头的企业,而且梁一飞本人也好,新时代也好,在整个片区里,都可以算是鼎鼎大名。

喝了一顿酒,相互也熟稔起来。

赵大军在后排说:“小梁,你别想太多,这次呢,到底是有人背后使绊子,还是就是一次例行检查,意外,都说不准。你现在赚到钱了,肯定有人眼红,明枪暗箭,你只能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能天天防着。那你日子不得提心吊胆的?再说,是个疮早晚得冒脓,现在冒头,解决了,总比将来出事要好。”

酒席最后,梁一飞不经意问的那番话,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担心这次是有人背后搞鬼!

但这是没法去求证的,和刘建设关系不到那个份上。

“赵所,李所,我说实话,门路我有,杭城有个副区长还算卖我面子,但是比较麻烦,之后我立刻去办。”

一个副区长,级别比赵大军高一大截,梁一飞说这个话,即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多少也有点表现出自己实力的意思。

“哦,是,你去过杭城就因为那个事还上了报纸,我想起来了,那你赶紧办啊!”赵大军笑说:“我还希望你以后能给我们管片出些好点子呢。”

梁一飞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教育局刘科长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赵大军想了想,也斟酌了一下措辞,说:“嗯,刘科长这个人,我打过交道,他不至于。再说句到位的话,你合法了,他有想法也没用,毕竟你是我管片的,他有想法,也要经过我。”

这么说,梁一飞就放心了,刘建设现在专门管社会办学,要是他故意针对自己,那就不是一个证件那么简单,后续还要做对应的‘工作’。

结交一个之前没关系的人不难,搞定一个故意想要整你的人,难度会直线上升。

……

……

第二天一早,梁一飞就到学校,给顾文明吃了一颗定心丸。

顾文明又学到了一招:疏通。

疏通,不一定就是搞歪门邪道,而是建立起顺畅的沟通渠道!

尤其是在两可之间的事,双方的沟通渠道是否顺畅,就变成了决定性的因素,直接影响到最后事态走向。

安排了一下学校近期工作,课照常上,但是不要大张旗鼓,尤其是门卫老牛那边得盯紧了,别什么乱七八糟人都朝里面放。

然后拿起电话,准备给陈康健拨过去。

事到如今,必须尽快解决证件问题,情分用掉也就用掉。

千羊在望,不如一鸟在手。

刚播了杭城的区号,BP机忽然响起来。

梁一飞一心二用,一只手继续拨号,一只手点开了BP机。

屏幕上显出一行黑体字。

‘我出差在滨海,给你带了点东西,有空来拿一下吗?林之娴。’

上次在杭城,采访他的那个青年报女记者,林之娴。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跳,拨号的手,停在了转盘号码8上面。

嗯?

想了想,卡上话筒,然后再次拿起,按照BP机的号码重新拨了回去。

话筒里响起了两声铃声,被人接起,梁一飞说:“我是3389机主,刚才是不是有人呼我?”

“机主大哥,你回的蛮快的嘛。”电话那头,响起林之娴的声音,笑道。

梁一飞也笑了,说:“大记者你找我,我再忙也得立刻回话。什么时候到的啊,怎么当时不联系我,我去接你啊。”

“嗨我们当记者的,天南海北的跑习惯了,光是你们滨海,我去年就跑了三次。要是次次都让人接,还不把人家麻烦死了。对了,我给你带东西了,你过来拿下。”林之娴说。

“什么好东西啊,烤鸭?”梁一飞本能的以为是什么土特产。

“那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来请我吃顿饭,自己看!”林之娴大咧咧的说,“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忙着采访,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

“没问题啊,想吃什么我请!不过……”梁一飞顿了顿,抱歉一笑:“我现在大概走不了,要不你告诉我位置,我找人打车去接你?”

“啊?我开玩笑的,你要是忙就先忙你的,你在哪,我把东西给你送过来就行。”

“嗯,你打车过来。”梁一飞说了一个地址,和林之娴讲明白之后,挂了电话,对顾文明说:“老顾,你帮忙打车去市里买点肯德基回来……”

“我的亲老板,亲大爷,您就不能换个人嘛!我马上要去教研组!”顾文明抱着一叠厚厚的材料出门,冲着楼下喊了一嗓子:“牛壮壮,上来,你梁叔叔有好事关照你!”

牛壮壮就是看门老牛的孙子,今年初中毕业,夏天来他爷爷这里玩,检查的时候,就是他来通风报信,梁一飞事后还奖励了他一辆自行车。

名字叫做‘壮壮’,长得却跟麻杆似的,动作倒是很灵活,跟大马猴一样,嗖嗖嗖窜到了二楼,推门进来:“梁叔叔,有什么吩咐?”

“一环边上,去年新开的肯德基认识吗?”梁一飞问。

“认识!”牛壮壮用力点点头。

肯德基这三个字就跟有魔法似的,听到耳朵里,还不知道梁一飞要他干嘛,小伙子口水就都快流出来了。

梁一飞摸了一百块钱递过去:“打车去,打车回,速度要快,随便买6、70块钱的,要一杯可乐。剩下的钱,自己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明白没?”

“明白了!”

梁一飞手朝后缩了缩,笑说:“重复一遍。”

“打车来回去肯德基,买70块钱左右的,要有可乐,要快,其他随便。剩下的……”牛壮壮有点不好意思接着朝下说,腼腆的笑了。

“剩下的给你!”梁一飞把钱塞他口袋里,拍拍他肩膀,“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咧!”

小伙子如风一般消失在办公室。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又神奇的出现在办公室里,左手里多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右手拿着一盒鸡米花--那是他给自己买的。

“梁叔,还多了12块钱。”小伙子还是很实在的,从口袋里掏出票子要还给梁一飞。

老实孩子往往会有更多的回报,至少在梁一飞这里是的,呵呵一笑,说:“拿着买冰棍吧。”

牛壮壮欢天喜地的走了,没一会,外面铁楼梯传来噔噔噔的高跟鞋脚步声,有人敲门。

“梁一飞是在这里吗?”林之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请进。”

第057章 读者来信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肯德基啊……太好吃了!”

再次见面,林之娴没有像上次那样职业装打扮,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踩着一双镶着碎花的高跟小凉鞋,让梁一飞想到了在未名湖畔的夕阳下,手捧着拜伦诗集的大学女生。

如果不看吃相的话!

小姑娘看到肯德基之后,跟孩子似的欢呼了一声,一手一只汉堡,一手拿着可乐,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清楚。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梁一飞笑着帮她把番茄酱撕开,挤在餐巾纸上,说:“油炸食品和可乐都不健康,吃多了当心长胖。”

肯德基洋快餐,进入中国才几年时间,去年在滨海市开了第一家,这种在外国的平民快餐,当前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而是比较昂贵的,但是却非常受国人欢迎,尤其是年轻女孩和小孩,对付牛壮壮、林之娴这样的,即便不是十分准,也有七八分,错不了。

“我那点工资,一个月都舍不得放开吃一顿,哪里就会长胖了!哦对,尽顾着吃了……”

林之娴跟小猫似的,轻轻嘬了一下沾着油的手指,用纸巾擦干净,才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盒,双手捧着递给梁一飞,看起来蛮重的样子。

“这个给你!”

“什么好东西,烤鸭?”

之前联系,林之娴说要带给梁一飞点东西,问她是什么,小姑娘卖关子不说。

不过想来无非是首都的特产,这年头市场还没有那么活跃,大城市和特色地区的特产还是很吃香的,比如沪市的糖果糕点,首都的烤鸭,津门大麻花,都是非常受欢迎的送人礼品。

打开一看,不是什么烤鸭爆肚大前门。

全是信。

来自全国各地的信,落款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收信人,基本都是‘梁一飞同志’,或者是‘青年报编辑部转梁一飞同志收’。

恐怕有上百封!

林之娴用餐巾纸擦了擦手,笑吟吟的说:“写你的那篇文章刊登之后,收到上千封读者来信,喏,这批都是要指明给你的,我这次来滨海出差,正好带给你!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

一个从最底层、最黑暗里走出来的年轻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智慧,不但重新走上了正规人生,还赢得了财富和荣誉,这个故事本身爆点就很多,在林之娴的笔锋润色下更添光彩,不但十分的励志,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在青年报上一经刊登,就在当代年轻人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诗人、摇滚歌手和草根创业者,是这个时代影响力最大的三类偶像,用后世的话说,这些来信读者都是梁一飞的粉。

拆了几封信随意的看了看,内容差不多,有希望梁一飞不要为之前的牢狱经历有心理包袱,能再接再厉,创造辉煌;有表示自己也有很痛苦的经历,甚至一度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看到梁一飞的事迹后,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也有倾诉,读者把自己的困境说出来,希望能和梁一飞交流,请梁一飞为他指点迷境;

还有在信里表示想和梁一飞成为笔友,进行深入交流的。

林之娴从盒子最下面抽出一个大信封,说:“喏,这里还有几封,是厂家写来的,明确要求转交给你,都是求点子的。那个,我先说明啊,我拆看可不是要窥探什么,工作要求。”

“理解。”

梁一飞笑笑,打开大信封,里面有九封信,果然和其他读者来信一样,都是拆开过的。

他掂量了一下,却没看,而是随手丢回了盒子里。

林之娴一愣,意外说:“咦,你怎么好像没兴趣啊?”

虽然职业上比较稚嫩,可她毕竟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还是记者,察言观色的基本能力是有的,见梁一飞兴致怏怏的,就觉得奇怪。

如今梁一飞名气在外,人家找他出点子,少说一笔要给个几万,这九个信封,哪怕只能想出三分之一的点子,那也是十几二十万可能都不止。

他怎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也不是不感兴趣。”梁一飞隔着窗户,冲楼下仓库努努嘴,说,“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学校上。”

说着,把自己办学的事和林之娴大致说了一下。

“哦!!难怪这下面都是桌椅板凳呢,我还以为你当老师了呢,原来是你自己的学校啊!你可以啊,这才多久,搞了这么大一个学校!”

林之娴探头探头探脑的朝下面仓库看,十分感兴趣,说:“这几年国家鼓励民间办学,加上全民出国热、英语热的,都是非常好的新闻点。正好,你跟我讲讲学校的情况,我回去写篇稿子,我正愁没好题材呢!”

“这个……恐怕不行!”梁一飞摇摇头。

“啊?为什么啊!”林之娴嘴巴微微张开,一脸诧异。

压根没想到梁一飞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于私人关系,她俩算是朋友,从正事上论,被青年报报道,对学校宣传也是有好处的。

“我有难处。”梁一飞说。

“什么难处啊。”林之娴嘟着嘴,说:“我一个小记者工作任务很重的,这么好的体裁,难道你就不能照顾照顾我嘛。”

她这话也不完全是卖惨,她家条件不错,但在青年报这样的全国性大报社,背景惊人的同事比比皆是,她又才入职,工作压力的确大,必须要源源不断的找到好题材,写出好文章来,不然都未必能站得住脚。

“林大记者,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可千万别往外漏啊。”梁一飞冲她招招手,示意附耳过来。

林之娴十分好奇,探过头,梁一飞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林之娴听完,立刻傻眼:“什么,你这是无证办学啊!”

“你叫什么啊!”梁一飞起身把办公室大门给关上了,转身双手一摊,说:“所以暂时不能参访登报,不然那就是害我了。”

林之娴嘘了一口气,说:“你胆子还真大,连资质都没有,就能租飞艇招几百个学生!我算是服了你!”

梁一飞嘿嘿一笑,半开玩笑的说:“要不,你这个大记者交友广泛,帮帮我的忙?”

接到林之娴电话之后,他脑子就微微一亮,怎么把这个小姑娘给忘了。

她是大报记者,人脉广,首都又是国家政治中心,无论是高等学校,还是高端人才,数量上都远超滨海市,更是国家发展的重心,滨海找愿意赚这笔钱的副教授不容易,在首都说不定就轻而易举。

第058章 要可爱还是要聪明?

梁一飞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林之娴要是有办法,那最好,省下了陈康健这份人情,要是真没办法,那再去找陈康健不迟。

没想到,林之娴琢磨了一会,眼睛滴溜溜一转:“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忙。”

“要是真行,你以后的肯德基我包了!”梁一飞说。

“你真当我是猪啊!要是真帮到你,以后你就归我了!”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很容易引起误解,脸微微发红,连忙解释说:“我是说,以后你再有什么好新闻点,都要给我第一手消息!”

说着,伸出小手,“怎么样,成交吗?”

“没问题啊!”梁一飞哈哈一笑,伸出手和林之娴握了握。

小手非常软,和上次在杭城的感觉一模一样。

放开手,又补充说:“就算学校资质你办不下来,以后我有项目,你来采访我依旧欢迎嘛。”

“那一言为定。”林之娴说:“我舅舅就是大学副教授,不过早就不教书了,我从小他就疼我,我去开口,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他这人性子孤僻,也没传呼什么的,现在联系不上他,这样吧,我今晚回去的车,明天一早就帮你问!”

梁一飞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显得有诚意点。”

办证,不光要人家点头答应帮忙,手续很麻烦,先得把人请到滨海市来,本地注册,其中还有好多环节需要本人亲自到场,梁一飞这个正主不露面,就凭着林之娴两句话,很容易让人感觉草率。

“那行,你去买票,咱们今晚就走!”

……

林之娴这个级别的小记者,出门只能做硬座,这次梁一飞出钱,买了两张卧铺,又带了一大桶肯德基路上吃。

晚上九点的车,卧铺包厢里,对面上下铺是一对中年夫妻,上车后一直在睡觉,梁一飞又和林之娴聊了聊她那个舅舅。

叫彭元清,之前是人大的‘讲师’,和顾文明一个级别,77年的时候给扣了帽子,到了84年,问题搞清楚平反,不但恢复了待遇,还加了一级,正好变成副教授。

这么长时间没有参加实际工作,彭元清的教学能力、科研水准都退步很快,已经不足以再胜任大学老师,还好平反之后,补发了几年工资,虽然不干实职,但待遇照发,再加上是首都本地人,所以生活并不发愁,谈不上富贵,倒也不缺钱花。

知识分子,进则治国平天下,退则优游林下诗文雅趣自娱,彭元清仕途和专业都不顺利,却一直爱好文字工作,干脆就当起了自由撰稿人,靠文字吃饭,什么编剧啊、短篇小说啊、报纸上的评论新闻,都涉足,算是半个文艺圈子的人物。

彭元清,梁一飞琢磨着这个名字。

首都这个地方卧虎藏龙, 90年代初的编剧,还是大学副教授,如果一直干这行,20多年后说不定就是个大名人。

可是,他没听说过。

林之娴来来回回的跑了一天,累得不行,说着说着,人就犯困,脑袋开始一点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先睡一会。你帮守着,下半夜换你睡。”

铁路上治安不是太好,扒手多得很,连卧铺里都不能保证安全,一觉睡醒钱包不翼而飞的事情很常见,查都查不到,两个人出门,一个睡觉一个看包,是标准配备。

小姑娘迷迷瞪瞪的,躺倒就睡着了,梁一飞笑了笑,拉起毯子给她盖上,然后把那九封厂家来信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正好利用车上空闲时间,想想点子,也换换脑子。

再说了,一封信搞得好,那就是几万块钱,能赚当然要赚。

粗粗看了一遍内容,有三家厂子是典型的非法经营,随时可能要出事的。梁一飞不可能给这种单位出点子,自找麻烦,直接排除掉;

还有三家,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剩下的三家,倒是有点眉目。

席梦思厂、方便面厂和金华火腿厂,都是希望能尽快打开市场,提高销量。

前两家开出的花红都是四万,火腿厂是六万。

坐在车厢里,车轮压过轨道的间隙,有规律的咚咚咚作响,每过一段时间,窗外就会飞快闪过一根白色的电线杆,匆匆但有序,一切都非常规律,这种环境特别适合思考,梁一飞的脑子用比这个时代发展更快的速度转动着,不断的明晰着计划。

到了凌晨两点多,林之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躺在铺上,懒洋洋的升了一个懒腰。

梁一飞回头笑了笑,说:“醒啦。”

“嗯,睡得好香。”她嘟着小嘴,露出一副小女孩的娇憨,“我有没有打呼噜啊?”

“嗯,打了,隔壁包厢都来人敲门好几次!”梁一飞一本正经说。

“啊?”林之娴嗖得一下坐起来,眼睛都瞪圆了,一脸不可思议,不过等看到梁一飞嘴角泛起一丝儿古怪笑意,她才明白梁一飞是在逗她玩呢。

“你真讨厌。”不轻不重的锤了他一拳。

梁一飞笑道:“对了,你包里有纸笔吗?我给几个厂写回信。”

“有啊。嗯?你有点子了?这么快啊?”

“市场营销的办法,其实大同小异,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梁一飞笑笑,“我先写,写完你帮我参考参考。”

“嗯!”林之娴睡饱了,精神头再次起来,递过纸笔,都来不及等梁一飞写完,就半跪在铺上,一边吃炸鸡,一边看梁一飞写信。

‘席梦思是否舒服,要看个人喜好,有的人喜欢软一点,有的人喜欢硬一点,没有统一标准,但是,和传统床垫相比,席梦思是昂贵的产品,必须让老百姓觉得这个东西物有所值。我建议做广告,可以找一辆压路机或者大车,从席梦思上压过去,席梦思还完好无损,弹力依旧……’

‘根据描述,贵厂的方便面主要面向儿童、青少年,那么可以在方便面里加入‘卡牌’,比如三国人物、西游记人物,并且为卡牌划分出等级,比如‘普通’、‘精英’、‘稀有’等等层次,让孩子们产生收集的欲望……’

‘金华火腿是全国知名品牌,口味当然没有问题,经过几百年的传承,也无需去改变它。只是,贵厂的火腿实在太大,一只几十斤的火腿,回去之后要用刀劈斧剁才能分割开,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太麻烦了。建议用小包装,一方面,走速食、易食、便宜的亲民路线,另一方面,用精美礼盒,走高档礼物路线……’

三封信写完,林之娴也差不多同时看完了。

“怎么样?”梁一飞回头问她。

当着小姑娘们显摆下,心里还有有点得意的,等着看她惊讶崇拜的表情呢。

哪知道林之娴小嘴一嘟,抱着膝盖靠在车壁上,一脸不爽。

“写得不好吗?”梁一飞奇怪的问。

林之娴揉揉睡觉被压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赌气似的咕囔说:“我怎么说也是人大毕业的高才生,还是专门做经济类采访的,怎么我就想不到呢!”

说着,长长的食指朝桌上的鸡骨头一戳,大眼睛蒲闪着,一脸无辜的说:“肯定是这些油炸食品吃多了,变笨了!”

梁一飞被这鬼灵精一样的大女孩逗乐了:“虽然你笨,但是你可爱啊!聪明和可爱之间,你选哪一样?”

林之娴也是噗嗤一笑,扬起下巴,说:“我都要!”

第059章 抄袭也不是件容易事

到首都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出站后先去边上邮局寄了信,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城区张自忠路。

91年的首都比起滨海市,并没有繁华太多,街上的汽车多一些,高楼多一些,早上骑自行车上班的人群也更庞大一些,唯一本质的差别可能还是城市规模,滨海市目前仅仅是二环之内算是城区,大约还不到整个首都城区的四分之一。

到了目的地,下车钻进一条巷子,也就是首都人常说的胡同,胡同很宽敞,自行车来来往往,走出五十多米,又是一拐,进了一条勉强只容两人并肩的小胡同,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胡同闹中取静,尽头虚掩着一扇斑驳的对开木门,林之娴带路,熟门熟路的推开了门走进去。

门后豁然开朗,是个小四合院,但只有两侧有房间,一面是青砖墙,墙下堆着一堆煤球。

当院种着葡萄架,葡萄架子下面,坐着个头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人,穿着白汗衫大裤衩,一手端着一碗灰不拉叽的豆汁儿,一手抓着筷子,夹着根和小孩手臂差不多粗细的油条,正大口吃着,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听到推门声,男人一抬头,神情意外:“小娴啊,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舅舅,我介绍一下啊,这是我朋友,叫梁一飞。这是我舅舅,彭元清彭副教授。”林之娴给两人做了介绍。

“彭教授您好。”梁一飞笑着点点头。

“嗨什么教授不教授的,我现在连朱自清散文集都背不全了,叫唤还能叫两声,授是授不了喽。”

这个人倒是挺开朗,没有因为之前的蹉跎遭遇而变得颓废,他抓起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回了屋,没一会又出来了,一手拎着一个小马扎。

“家里太闷,咱们就坐院子里。对了,你两吃了没,没吃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彭元清问。

“吃过了。”林之娴先坐到彭元清身边,又招招手示意梁一飞也坐,落座后,笑嘻嘻得说:“舅舅,我们两专门从滨海市坐了一夜车过来的,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梁一飞看地上有烟头,于是把半路买的小熊猫香烟摸出来,递了一支过去。

彭元清看了看林之娴,又瞧了眼梁一飞,最后瞅瞅手里的小熊猫,说:“小娴你在大报社,小梁你一出手就是小熊猫,看来也是不差钱的,我一个没工作的老家伙,能帮上你两什么啊?”

林之娴对梁一飞说:“情况你清楚,你说吧。”

“好,彭叔叔,大概是这样的。”

梁一飞半路就和林之娴专门聊过这个舅舅,也是个受过委屈的人,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坐牢经历,于是从自己坐牢出来,给人出点子开始,一直到办学,缺少资质,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彭元清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不时的‘哦’一下,听到精彩的时候,会诧异的多打量梁一飞几眼。

“彭叔叔您看,我这个学校现在也有了点起色,就是卡在证上了,您看,您要是能出面办一个学校,我可以出钱把这个学校买下来,或者您要是想长久收益,在学校挂着闲职也行,我定期给您发工资。”

看了林之娴一眼,接着说:“钱的问题都好商量。”

“嗯。”彭元清点点头,却没说行不行。

林之娴搂着彭元清胳膊撒娇说:“舅舅,都不是外人,你就当帮你外甥女一个忙嘛。”

“你少跟舅舅这里以小卖小的,都20多岁人了,还装小孩子呢。”

彭元清轻轻的拍了一下林之娴的手背,然后才正色对梁一飞说:“小娴既然跟我开这个口了,忙我指定帮,钱呢,也不用。”

不等梁一飞感谢,他就摆摆手,继续讲:“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我答应了一个朋友,帮着他赶个剧本,剧组要求时间太紧,我最近天天全扑在上面,脱不开身,等我这边忙完了,我立刻帮你办。”

“舅舅,那你就多辛苦辛苦不行嘛。”林之娴说,“他那边好急的,教育局都查过一次了!随时可能再检查,那麻烦就大了!”

彭元清淡淡一笑,说:“办证这个事啊,不是一天两天、一趟两趟能跑完的,我人还得去滨海,太耽误时间。小梁,你做生意,应该理解,做人要讲信用,凡事也都有个先来后到。剧本的事,我毕竟是先答应人家的。”

这个话说的在理,何况,素不相识,第一面人家就一口答应不用钱帮这么大的忙,这份人情不算小,就算是自己的亲舅舅,也未必就能做到这个份上。

想了想,问:“那大概要多久呢?”

“这个不好说具体时间,搞创作嘛,灵感来了,一夜之间就能完成,没灵感,一年也白耽误。”

彭元清顿了顿,说:“嗯,我估摸着,少则二十天,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那么久啊!”林之娴嘟囔说。

的确挺久的。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也短,再加上办证需要的时间,恐怕要拖上两三个月,滨海那边如果应付不好,很容易出现新麻烦。

“舅舅,要不让他帮你想剧本?”林之娴忽然冒出一个很出人意料的提议,“对了,他是点子大王嘛,说不定一下子就想到了呢!”

彭元清笑了笑,没说话,不过那笑容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点子大王,就会写剧本,就会编故事?

办企业和写剧本,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要说脑子好使,想都几个具体的情节,彭元清相信,要说梁一飞能承担整个编剧任务,那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这部戏的编剧组里,有好几个圈子里的重量级,甚至顶尖的大腕,这些人聚在一块,筹划了半年多,这才只完成了七八成的内容。

“要不我帮着参谋参谋呢?”梁一飞说,“说不定我有好点子,能用到。”

彭元清想想也是,反正人家来也来了,聊聊剧本,就算没帮助,也不会有坏处。

“行,你们等等。”

他起身再次回到屋里,没一会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朝矮桌上一放,说:“这部戏是喜剧片,一共26集,每一集或者两集是一个小故事,我手头有三个故事的任务,目前一个合适的都没想到。”

林之娴拿起剧本,好奇的翻开了封面,露出写着剧名的第一页来,她念道:“编辑部的故事?说什么的啊?”

嗯?

梁一飞微微一愣,脑子里就跟放背景音乐似的,忽然响起一句歌词来:投入的爱一次,忘了自己……

编辑部的故事?!

太熟悉了!

何止是熟悉,简直是印象深刻。

大陆第一部系列喜剧,开电视系列片之先河,从92年播出之后,立刻引发收视狂潮,之后十年,不知道重播了多少次,里面几个主角,后来基本都成了大腕。

抬头奇怪的看了彭元清一眼。

印象里,这部戏的编剧有一长串,王硕、马伟都。

好像还有冯刚,这位后来的大导演,之前一直在剧组打杂跑龙套,就是凭着这部戏的编剧工作,事业开始突飞猛进,在之后两三年内,连续执导了几部著名电影电视剧,一跃成为国内一线导演,文艺娱乐圈的超级大咖。

只是,完全不记得还有个叫做彭元清的。

这倒是不重要,如果是编辑部的故事,看过不止一次,好多故事情节都记得非常清楚,凭着印象,抄袭几个故事来不难。

故事写出来,彭元清就能尽快脱身,帮忙办证,证件问题已经是明面上的大问题,能提前一天是一天。

可是……

“彭教授,已经写好剧本都在这里吗?”梁一飞随便翻看了一下剧本,也就四集。

“剧本是不同的编剧写得,有些我也看不到。”彭元清说。

这就不好办了!这部戏小三十集,到底哪些是已经写好的,哪些还没写?万一自己写了一个出来,别的编剧已经写过了,拿过去一对比,剧情一模一样,连经典对话台词都没什么差别,这完全没法解释,说抄袭都解释不通。

第060章 三个故事

随着首都经济突飞猛进,各类高档餐饮场所也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相比之下,动物园边上建于50年代的莫斯科餐厅,其实早就从顶级一线的位置上掉了下来。

但是很多首都本地人,尤其是那批在红色年代成长起来的大院子弟,有事没事,还是喜欢来‘老莫’聚一聚。

这里是首都当年少数几个可以吃牛奶喝面包,有啤酒供应,牛排西餐的餐厅之一,承载着那一代人集体的青年回忆,来到这里,也能让这批大院子弟,在这个草根暴发户横行的时代,再次重温当年只属于某一类人独特感受。

冯刚并不是大院子弟,他父母就是普通工人,唯一能和所谓的‘大院子弟’沾边的,大概就是大院弟子很多都会选择当兵,而冯刚也当过兵。

不过,他还是喜欢在这里约人谈事。

不光是因为带着他混的那些人,全是大院子弟,都喜欢来老莫吃饭。

每次来这里吃饭,冯刚总能找到一种‘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人’的美好错觉。

但是他很清楚,这就是错觉,至少在现在是这样。

从部队回来,他就一头扎进了文艺圈子,一直在各个剧组里打杂,灯光、布景、场务、美术都干过,虽然交了不少文艺圈的顶级牛人,但始终没有机会出头。

鞍前马后的干了几年,这次总算给他等到一个机会:北艺中心准备模仿美国电视剧《成长的烦恼》,拍摄一部26集的情景喜剧,编辑部的故事,由王硕领衔编剧组;

他认识王硕有几年时间了,从见面第一天开始,他就把王硕捧成了天上有地下无、人间行走的北斗星,人心都是肉长的,王硕性子直,虽然平时动不动也挖苦他两句,可时间久了,也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这次专门关照他,从26集中分了七集的编剧工作交给他做。

能拿出这七级的剧本,并且在王硕那过审,编剧里就能加上他冯刚的名字。

一部电视剧,出品人、投资方,是顶层;导演、编剧、策划、监制这些人,是核心;相对之下,演员,哪怕是大腕演员,都只是干活的;

至于那些灯光美术场务,说得好听点,叫做工作人员,说白了,就是打杂。

对于冯刚来说,这是一次彻底改变自己行业地位乃至人生命运的机会,他十分重视。

一个人脑子再好使,力量也毕竟有限,剧组要求时间又紧,于是他一边自己写,一边也托人帮忙,托的这个人就是彭元清。

七个故事,冯刚自己领了四个,剩下三个,由彭元清负责,没想刚一个礼拜都不到,彭元清就联系上他,说写好了,约在老莫餐厅见面。

“彭老师!这里这里!”

尽管是忘年交,尽管彭元清只能算是玩票的,半只脚在圈子里的闲云野鹤,可冯刚对彭元清的态度,依旧可以用恭敬来形容。

老远看到彭元清出现在餐厅门口,他就赶紧大步迎了过去,然后落后半个身位,把彭元清引到了位子上。

一双小眼睛,却一直盯着彭元清手里的稿子。

“你抓紧看一下,我待会还有事。”彭元清一屁股坐下来,抓起桌上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简单的一举一动,穿着打扮,就能看出彭元清和冯刚的不同来了:彭元清来老莫,很随意的穿着大短裤,套头衫,用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而冯刚却打扮得十分正式,西裤皮鞋白衬衫,坐得笔直。

冯刚赶紧看稿子。

三个故事不长,没一会就看完了。

第一个是‘点子大王’。

编辑部开展了一期‘我为祖国建设出份力’的活动,征集建设社会主义的好点子,这时候,来了一个号称是‘点子大王’的人,说有一个绝世好点子:把喜马拉雅山脉炸开一个50公里宽的口子,印度洋的暖风就可以引到中国,从此美丽的青藏高原从此摘掉落后的帽子,还得变出一大批鱼米之乡!

编辑部的几个人乍一听之后觉得十分扯淡,可是细想之下,似乎也很有道理,于是一边稳住这个点子大王,一边去找科学家论证。

这个点子大王的派头十分大,生活上要求极致的享受,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而编辑部经费有限,为了稳住他,只能节衣缩食好吃好喝,甚至用美人计款待,闹出了一系列的笑话。

最后发现,他的点子压根不可能实现,原来这个点子大王,是妄想症患者,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第二个是‘出国热’。

编辑部收到了一份读者来信,一个大学老师为了送爱人出国,卖房子卖血,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偷偷代课,哪知道被学校发现,一夜之间丢了公职,老婆也跟老外跑了,大学老师想到了自杀。

编辑部年轻编辑葛玲和李东宝连忙找到了这个老师,又是送爱心,又是劝说讲道理,终于打消了对方轻生的念头。

哪知道最后,大学老师爱上了女编辑葛玲,葛玲也爱上了他,两人好上了!

一直爱慕葛玲的李东宝顿时傻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靠在沙发上,呆呆的说‘看来我也得自杀’。

第三个是劳改犯重新做人。

葛玲和大学老师好了每一个月,哪知道大学老师有了新机会,毫不犹豫的出国去了,葛玲又恢复了单身,郁闷之余,半夜在后海公园瞎逛,失足落水,被一个见义勇为年轻人救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才刑满释放释放,找不到工作,正苦恼着呢,当时也是在公园瞎逛排解郁闷。

热心的葛玲主动动员编辑部的同志帮忙,帮年轻人找工作。

李东宝有了上次大学老师的‘经验教训’,阳奉阴违,表面上帮忙,一直暗中阻挠葛玲和年轻人接触,闹出了一系列的笑话。

最后,年轻人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并且邀请大家参加他的婚礼。

原来他已经有了爱人,皆大欢喜。

“成吗?”彭元清问。

“太成了!”

冯刚认认真真的把稿件放平在桌上,一脸七分真,三分假的敬佩,语气激动说:“这几个故事,即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又有激烈的矛盾冲突,还非常积极向上!彭老师,您水平太高了!”

“得,你别捧我,这不是我写的,一个朋友的手笔。”彭元清说:“你抓紧送到剧组,那边要是通过了,立刻给我回话,我得去滨海帮人家一个忙。”

“剧组那边指定能过,王老师我还是了解的,这几个本子过不了,那就没本子能过了。不过……”

冯刚听说剧本不是出自彭元清的手笔,有点不太放心,低声问:“彭老师,那……”

“你放心,我跟人家说了,人家没二话,同意署你的名。你知道写剧本的这人是谁吗?”

“不知道啊,怎么了?”

彭元清点了点剧本的第一个故事,说:“前段时间青年报报道的点子大王,就是这位主。”

“哦,听说过听说过,挺神的。”冯刚恍然大悟,难怪能写出这几个故事,还这么接地气呢,点子大王、劳改犯,这不就是根据人家自身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嘛。

彭元清笑笑:“明白了吧,人家赚钱不费事,动动嘴皮子钱就朝口袋飞,也没想过当编剧,不会跟你计较这些。”

彭元清在圈子里是有名的信誉好,说话靠谱,有了他的担保,冯刚才彻底放心下来,笑说:“那我立刻就去找王老师。彭老师,对了,您那位朋友还在吗?等过了,我请他吃饭感谢!”

第061章 真人演真事

梁一飞看到剧名之后,脑子里立刻就回忆出很多这部剧里的经典故事情节。

不过他当时也搞不清情况,不知道哪些是已经有人写过的,哪些还没人写,如果单纯抄袭,很可能穿帮,自找麻烦。

不过,写故事,难不倒他。

编辑部的故事这部戏的整体基调、风格,梁一飞很熟悉,而他自己更是有生活阅历的人,于是就根据自己的经历,拿出了点子大王、出国热、劳改犯三个故事梗概,然后和彭元清一起,花了一天半时间,完善了剧本。

同时也了解了内情,原来求帮忙的那位,居然就是冯刚。

得知真相,难免有点不真实感。

首都这地方,说大也大,说小是真小,同一个圈子里的,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一个大咖。

当然,目前的冯刚只是边缘人物。

等着剧组回话,梁一飞干脆就住在彭元清家里,这帮首都土生土长的老人儿,见过世面,心也是真大,才认识,就把钥匙丢给他,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一点儿防备都没。

彭元清一早出门,林之娴要去上班,梁一飞饿的肚子咕咕叫,跑门口买了一碗豆汁儿,一份首都特色爆肚,刚一口豆汁喝进嘴,噗嗤一下全吐出来了。

那滋味……真喝不惯。

爆肚儿也是,腥气的狠。

没口福吃首都特色,还是老老实实肉包子油条豆浆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彭元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瘦子,手里拎着一个大黑色袋子。

“我介绍下啊,这是冯刚,刚子,这就是我跟你讲的点子大王!”彭元清说。

都不用介绍,梁一飞一眼就认出了这位。

虽说,人不能以长相论英雄,可这位未来的大导演,长得,那真叫一个‘辨识度极高’!

“梁老师,久仰久仰,这次多亏您了。”冯刚看到梁一飞客气得不得了,把黑色袋子放桌上,“一点小心意,实在不成敬意!”

袋子口没扎,里面应该是有几条烟,两瓶酒。

“冯哥,千万别喊梁老师,我可不敢当。咱们都是彭老师的朋友,来这个就见外了。”

冯刚毕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梁一飞今年才十九,如果和彭元清一样,喊他什么‘刚子’,那不是自信,而是有点无知了。

说着,把东西推到彭元清面前,说:“这次来,给彭老师添麻烦了,干脆就留您这吧。”

“那行,正好剧组那边通过了,我明天就去滨海,不算无功不受禄。”彭元清倒是没客气。

冯刚坚持不肯让梁一飞叫他‘哥’,推辞了几下,变成梁一飞叫他‘老冯’或者‘大刚’,他叫梁一飞‘梁老板’,或者‘一飞兄弟’。

客气完了,进入正题,冯刚说:“兄弟,这次我过来,除了感谢,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不是坏事,多耽误你两天功夫而已。”彭元清笑说。

原来,总编剧王硕看了剧本之后,不但非常满意,还突发奇想,能不能让真正的点子大王本人,来出演剧本里那个点子大王?

这对于电视剧的喜剧效果和宣传,都大有帮助。

一问之下,才知道点子大王现在就在首都,于是干脆让冯刚来请人。

“戏不多,三五天也就拍完了。”冯刚嘿嘿一笑,“就是劳务费有限,一集客串,一百五十块钱,一飞兄弟你体谅,这毕竟是北艺中心投资的,经费有限。你放心,下次要是有大投资大制作,我一定给你找补上。”

“提钱就没意思了。拍戏挺好玩的一件事嘛,我正好没拍过戏,托福了,去开开眼界。”梁一飞说。

他心情相当不错,剧本搞定,彭元清明天就去滨海帮忙办证,前前后后其实没怎么花钱,等于帮自己省了十几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

编辑部的故事,那可是大咖云集,来首都一趟,不但解决了证件问题,还能结交一些未来的大咖,自然是好事。

……

……

首都,老工商银行大楼,二楼的一间大办公室里。

大热的天,梁一飞穿着一身目前最气派,但是看上去十分浮夸的皮尔卡丹呢子大衣,戴着大大的墨镜,翘着二郎腿做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袅袅燃烧的小熊猫,一副超级大老板的派头,指点江山。

“你们这些人,就是格局太小!国际形势日新月异,要是按照刚才那些点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修修补补,小打小闹,咱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赶超英美?

我有一个金点子,可以让贫瘠的青藏高原在三个月之内,成为富饶的鱼米之乡!一年之内,全国粮食产量增加一倍,不但彻底解决12亿人吃饭问题,还能拯救全世界挨饿的人民,连吃炸鸡可乐吃得反胃恶心的美国人们,都敢放开肚皮吃咱们得优质大米!”

沙发后面,放着一面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人间指南编辑部本周工作主题:我为祖国出点子’。

年纪轻轻已经成秃顶的葛尤嬉皮笑脸的递了一支烟,“呦,您这点子要是成功了,那就彻底解决了世界粮食问题!不光咱中国人民感谢你,在饥饿中挣扎的非洲人民,都得给您发来贺信!”

除了扮演李东宝的葛尤,老旧的办公桌后面,还有几个后世观众都很熟悉的面容。

扮演葛玲的吕莉萍,扮演于德利的候瑶华,以及几名已经用演技和敬业精神确立了自己地位的老演员。

更远一些,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围着一群剧组的工作人员。

王硕、马伟都,两名大院子弟、首都文化圈的大咖,本剧的核心编剧,坐在导演赵保钢身边,从摄像机里看现场表演。

马伟都眯着小眼睛,王硕时不时的在屏幕上虚点一下,两个人低声交谈,和导演有说有笑。

冯刚终于挤进了编剧行列,却依旧连个板凳都没有,只有个小马扎,看上去,像是半蹲在王硕边上。

王硕只要笑,他就跟着凑趣说两句,王硕只要一板起脸,他就立刻跟着神情严肃,开始沉思。

就像是蹲在王硕身边的一条大宠物狗。

明明是一副有些卑微心酸的场景,可梁一飞的脑子里,却冒出来来一句锋锐逼人的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第062章 离别勿送

梁一飞外形条件不错,当老板混社会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演戏’,在镜头前面挥洒自如,连导演赵保钢都说他有天分,要是报考北影人艺什么的艺术院校,表演这一关绝对没问题。

饶是如此,他这一集客串的戏也足足拍了四天半才完工。

这个年代的电视剧投资少、特效布景在后世看来都粗制滥造,但是上到导演,下到每一个剧组最普通的成员,都十分的敬业,有时候一个镜头要来来回回的拍几次,直到导演觉得‘完美’才算罢休。

拍戏的间隔之中,梁一飞每天都和顾文明保持联系。

彭元清果然是个‘信人’,这边剧组一过审,他当天就联系了所在学校,提出办学要求。

他是老臣,也是受了委屈的人,偏偏在学校里还没个正经的岗位,属于那种资历老、面子大,但和谁都没有利益冲突的特殊存在,校方只劝了几句希望他能考虑清楚之类的废话,见他态度坚决,于是爽快的开了一份‘同意彭元清同志办学’的说明。

当晚,彭元清就上就坐上了去滨海的火车,第二天早上到,就由顾文明接待着,马不停蹄的开始办证件,只等证件一下来,就立刻转让给梁一飞。

和顾文明交代了,在滨海最好的酒店给彭元清定房间,租一辆车,一定要确保这位舅舅的生活条件。

等事情告一段落,另外还有一份感谢。

首都这边,边拍戏,边和剧组里的一群人混熟了,收工之余,常和剧组一群人去马伟都的歌舞厅玩。

马伟都算是圈子里一个隐形的咖,主业是编辑,入行很早,平时喜欢捣鼓文玩古董,后来还开了国内第一家私人古董博物馆。

90年的时候,他就投资四十万,开了家海马歌舞厅,平时对谁都眯着小眼睛笑呵呵得,看不出深浅来。

给梁一飞印象最深的,还是王硕。

一个真正的性情中人,有颗赤子之心,但偏偏是最不好相处的一个。

个性太鲜明,棱角分明,容易刺伤人,不太顾别人的感受,对朋友是真仗义,两肋插刀不敢说,仗义疏财绝对没问题,有一批肝胆相照的哥们,但得罪的人更多。

戏拍完的那天晚上,给梁一飞践行,又到马伟都那喝酒,席间聊到大院子弟的种种故事,王硕就笑冯刚,说他是‘二炮大院’的。

一桌人,还有女人在场,都笑哄了。

马伟都出身空军57干校大院,王硕是后勤训练部大院,都是部队里重要机构,那个笑得把酒都洒了的姑娘叫欧阳蓓,是外交部大院的;

梁一飞一开始完全get不到笑点,在二炮当过兵,这也没什么好笑啊?

后来才知道,这个二炮,不是第二炮兵。

冯刚家里是‘首都第二灯泡厂’的职工。

这玩笑就开得有点过份了,甚至可以算是恶毒!

冯刚面红耳赤,陪着笑给王硕倒酒,说王老师太幽默了,这梗特好,我得记下来,将来指定能用到剧本里!

喝到一半,梁一飞去厕所放水的时候,正好看到冯刚在照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眼睛有点红红的。

两人从镜子里目光对了一下,梁一飞摇头笑笑,冯刚也笑笑,没说刚才‘二炮’的尴尬话题,聊起了歌舞厅娱乐行业。

这年头,娱乐行业,尤其是稍微上一点档次的,特别赚钱,

就说马伟都这地方,也就是个中小型歌舞厅,动不动还就打折,可一顿酒下来,把一个首都工人一个月收入吃光喝光很正常。

要是王硕在,动不动开一瓶洋酒,还是能叫得上名字的,上千都不稀奇。

因为针对的消费群体压根就不是普通人。

冯刚提着裤子跟梁一飞吐槽说:“我有时候都想,干脆我也干点来钱快的事得了,追求个几把的艺术!”

“千万别。老冯,我跟你说句实话,剧本里的故事我都看过,你写的几个,不比王硕的差到哪,比其他人的写的要高明出一大截。你信不信,我说的,你坚持下去,最多三年你保准得出头。”

梁一飞拉好拉链,笑说:“我说的话要是不应验,到时候我个人给你投资拍部电影!”

梁一飞话里的内容,冯刚没太当真,但对梁一飞这个人,几天接触下来,冯刚很有好感!

一起混的这些,谁都没太把他当回事,以前是这样,现在他混进了编剧圈子,还是这样!

他心里不是没火!

凭什么啊?!

不就是因为我爹是工人,你们爹是干部嘛!

谁他妈能选择自己的爹妈?

他大爷的,不是讲工人最光荣嘛!

草!

而梁一飞从头到尾,即没刻意捧着他,也没轻视他,就是以朋友相交。

说起来,人家也算是不大不小一个款,在滨海那地方,赚的钱不比马伟都少,从全国的名气来说,弄不好比马伟都还大点。

处朋友,首先得把人家当成人,是不是!

“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冯刚喷着酒气说。

“送就不用了,离别伤人,有空来滨海玩,咱们喜相逢,免相送。”梁一飞笑道。

冯刚一愣,然后竖起大拇指:“这话说的洒脱!”

……

……

说不送,其实还是送了。

昨晚王硕走得早,他一走,冯刚那话就多了起来,也喝大了,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就睡到了彭元清家里。

一早,送梁一飞到胡同口,梁一飞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让他买两根油条回去吃了接着睡,自己打了个车到了首都车站。

一路无话,车上睡觉,眼睛睁开的时候,回到了熟悉的滨海站。

先回家放行李,紧跟着就马不停蹄,和彭元清一起去办证。

国家鼓励民间办学,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以前没法办正规手续感觉不到,反而觉得处处都在和自己为难,现在有彭元清出头,梁一飞忽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一切手续都非常顺利,而且特别快。

之前在大宇宙的那顿豪华晚餐大概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需要管片派出所和教育局那头审批的手续,没有一点儿为难的。

本以为要两个月的手续,前前后后也就四周多一点差不多就办好了,给点钱做加急,证件顺利到手。

然后又去工商,再次办理了一个手续,把学校过户到梁一飞名下。

新时代教育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第063章 人情人脉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霹雳啪啪爆竹纸屑横飞中,金光闪闪的大招牌,挂上了纺织厂大门口。

门卫老牛最近着实到了梁一飞不少好处,不动声色的把原来纺织厂的招牌给挂到了大门不显眼的地方去。

从外面乍一看,偌大一个纺织二厂,几百亩地皮,好像全是新时代补习学校的,十分的气派。

有了证,顾文明反而更忙了起来:大招旗鼓的招人、策划业务拓展、学校教研组工作安排等等,都落在他身上。

梁一飞这个当老板的,有新的事要做:继续请吃饭!

这次学校最大、也是最后的隐患彻底消除,为将来发展铺平道路,有两顿饭是必须要出头请的。

一顿是感谢;一顿是汇报;

感谢是人情,汇报是人脉,少了哪一样都不成。

先在市里外宾饭店请彭元清,席间,梁一飞塞了一个信封过去,里面装了一万块钱。

彭元清即没客气,也没打开细数,随手就塞包里了,然后跟闲聊似的说:“小梁啊,你跟小娴怎么认识的啊?”

“采访认识的。”梁一飞把杭州之事大概讲了一下。

“哦……”彭元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笑非笑的说:“这个丫头,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宾馆问办得怎么样了。以前还没看出来她这么热心。我开始还以为,你们两在谈朋友呢。”

这话梁一飞就不好接了,只能跟着呵呵呵笑。

“其实,我这个外甥女呢,也是受了我父亲的连累,要不然按她的学历成绩,还有她父亲,我妹夫的条件,也不至于当一个劳碌命记者,天天跑来跑去没个安生。”

彭元清还是在闲聊,不过这次,梁一飞多少听出了点‘味道’来。

彭元清的妹妹,也就是林之娴的老妈,去世的早,两家其实基本已经断了来往,彭元清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他那个妹夫了;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彭元清的父亲、林之娴的外公,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足足扣了十几年,连累到了林家。

彭元清自己被扣帽子,有一大半原因,也是受了他父亲的牵连。

林之娴的父亲根红苗正,工人出身,一路提拔,正是大有前途的时候娶了林之娴的母亲,林家当时正风光,都以为林之娴父亲的前途更加无量,能凭借好风上青云。

哪知道没几年,老丈人扣了帽子,直接影响了他的仕途,本来都提拔到副处干部,结果半年之间,一撸到底,给发去烧了好几年锅炉。

林之娴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即为父亲心疼,又对丈夫内疚,很快就去世。

从那之后,也许是为了避嫌自我保护,也许是其他原因,林家和彭家,彭元清这一代人,基本就不再来往。

不过那时候林之娴还小,长大之后,对彭元清这个舅舅很亲,彭元清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也是把这个外甥女当成女儿来看。

当初第一次见面,彭元清一口答应帮梁一飞的忙,看似简单,其实如果没有林之娴和他的情分在,根本不可能,想都不用想。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国家政策好,该平反的都平反了,我那个妹夫也提了一级,成正处,好像要调去国家计委,将来那个前途,恐怕也是无量的。”

梁一飞没想到林之娴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没娘的孩子。

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往往会养成偏激、敏感等等负面的性格,但是从林之娴身上,梁一飞真没发现这些,相反,很阳光和积极。

彭元清语气带着三分嘲讽,三分自嘲,继续说:“我这个妹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倒霉就倒霉在没找个过硬的靠山上,痛定思痛啊,对于女儿的个人问题,抓的十分紧,生怕走他的老路。可是你说说,干什么没风险,做买卖也好,当官也好,不做到上面头一号的位子,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倒?连他家同姓的那位……”

说到这里,梁一飞眼皮猛地一番,给彭元清倒了杯酒打断了他,“喝酒喝酒。”

彭元清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呵呵一笑,“对,喝酒喝酒。还是搞搞文艺来的自由自在,谁的脸色我都不看,谁也找不到我麻烦。”

梁一飞心想那可不一定,就自己穿越之前那几天,网上还到处都是冯刚和冰冰的负面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指不定啥时候他两就得栽跟头。

只要出来混,风险无处不在。

……

……

请完彭元清,紧跟着就在大宇宙,请刘建设、赵大军和李明。

同样一个滨海市,在小香江的阿萍饭店,五六个人一顿饭,全是硬菜,也不过就三十块钱;

可在大宇宙,一桌子看起来轻轻淡淡的,三个凉菜,七个热菜,外加一个汤,一瓶茅台,要七百多块钱,几乎和二三十年后大饭店的物价持平。

就这样,梁一飞还没点菜单后面那些特色菜。

那些菜敞开了上,连他都受不了。

和现在的高档歌舞厅一样,大宇宙的消费群体,压根也不是针对普通人。

二三十年后的所谓大饭店,哪怕五星级,国宾级,它的主要客户群,绝大多数还是普通老百姓,一个普通白领结婚、过节、旅游,想要住顶级酒店,不是什么太头疼的事,稍微咬咬牙都消费的起,办公室里随便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一年下来都敢去迪拜溜一圈。

整体经济上来了,有特别富的,但总的来说,大伙条件都好。

可在当前,在厂子里拿死工资的工人,是真没钱,不要说咬咬牙勒紧裤腰带,就是咬舌自尽,把小蛮腰给勒断了,都没能力来大宇宙消费。

大宇宙这地方,压根就不是来吃饭的!

那道特色汤的名字可以概括:‘表表心意’。

这次除了‘表表心意’,梁一飞还有个额外打算:上次吃饭,最后刘建设喝多了,冒出来一句‘等你有证了,该给的政策,都能商量’。

这话不像是无的放矢,梁一飞琢磨着,是不是教育局那边有什么新动作,好项目?

到了晚上七点,刘建设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女的,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一看就不是他老婆。

“梁老板,李所,赵所,我介绍一下啊,我表妹,朱琳琳。”刘建设笑呵呵的说。

梁一飞、李明和赵大军,三个人脸上笑着,心里都是微微一愣。

吃饭带表妹,这什么路数?

第064章 人脉局

按理说,这种饭局带家属是不合适的。

刘建设、李明、赵大军和梁一飞之间算不上朋友,这顿饭主要还是以谈公事为目的,不要讲表妹,就算带老婆来都显得不知轻重。

朱琳琳是不是真表妹,梁一飞也不清楚,如果不是真表妹,而是别的什么其他关系,刘建设带着这个漂亮姑娘来,那就更没有理由。

在场的,除了梁一飞,另外两个所长的级别都不比刘建设低,实际权力比他还大点,带个漂亮妞来,根本显不出刘建设的排场。

不过既然带来了,那要么是刘建设这个官儿没做明白,要么就是有其他目的,梁一飞也没有掉以轻心,对这个朱琳琳十分的客气。

介绍了几句,才知道是真表妹,她和自己还有几分类似:同样是夜校毕业的大学生,省大得,学什么‘企业管理’。

梁一飞都不知道,91年就有这门学科了?

无所谓,爱学啥就学啥吧,哪怕刘建设说她MBA毕业,梁一飞都相信。

李明和赵大军相视对望了一眼,两人心头都浮现出同样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刘建设准备给梁一飞和他这个表妹之间牵线搭桥吧?

梁一飞也有同样的疑惑,心里有点忐忑。

这位女同志长得不难看,但不是自己的菜,这尼玛的,为了办学出血请客吃饭、伏低做小老子认了,总不能还得卖身吧?

这不行,得赶紧转移话题。

好在和上次不同,这次饭局一开始梁一飞就融入了谈话圈子,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经济发展、私营经济’上面来。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大宇宙的老板,周宇宙。

“要是咱们市统计一个富豪排行榜,我估计周宇宙能进前三!”刘建设说。

“差不多!”几个人都有共识。

按照梁一飞自己对于时代的理解,当前的暴发户们大概有几种层级。

有几万块钱身家的,都不能算是暴发户,只能讲是‘很富裕’的普通人。

只要敢于打破现状,脑子稍微活一点,胆子稍微大一点,都不难,毕竟机会实在太多;

几十万的,可以跨入所谓暴发户的行列,这一批人最多,普通老百姓身边随处可见,能讲出来一两个‘那谁谁谁’;

到了百万级别身家的,可以算是真正的暴发户,有稳定的事业,不是靠着一两个小聪明偶尔赚一笔钱;

这批人也不少,而且花钱最凶最舍得,是暴发户行列的中坚力量;

真正的顶级暴发户,都是千万级别,人数很少,但哪个城市都有这么一批千万富翁。在任何地方,千万身家都可以进入顶级的行列。

首都、特区、沪市这些地方可能差一点,但也绝对是一流里的领军人物,没有拉开明显的差距。

再朝上,个人资产上亿的,目前明面上基本没有,凤毛麟角的那几个,都是争议很大的存在,用不了两年,全得倒霉。

整体经济毕竟才开始起步,距离腾飞的还有一个阶段,千万是一个很难过的坎儿。

印象中93年左右好像有一个不太准确的排行榜,当时的全国首富也就几千万身家,希望饲料的刘家兄弟。

可之后,几乎每年都打着滚超上涨,没几年时间,几千万身家连登榜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90年代的富豪排行榜,由于产业没有定型,充满变数,豪杰草莽太多,不能说明问题;

再过二三十年,又是另外一番场景,就会发现,每年的富豪榜前面的,差不多都是那几个行业,那几个人,位置有变动,格局变化不大。

最后又回到了新时代上面,刘建设笑呵呵的问:“梁老板,你现在证件也下来了,我看你学校那么多学生,就几个老师,是不是要考虑招兵买马,扩大经营规模了?”

说着,不经意的瞟了眼朱琳琳。

梁一飞心里恍然一亮!

哦,明白他为什么带个表妹过来了,偏偏又是学企业管理的。

人家可没想招自己这个妹夫。

“有这个想法!我们学校缺人,尤其是缺少懂管理的人才,刘科,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顾校长,现在都要忙得吐血,天天跟我嚷嚷,要招个助理,办公室主任什么的,我这一时半会也没合适的人才!”

梁一飞说完,看向朱琳琳,问:“朱小姐,你是学企业管理的高才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我介绍介绍?”

朱琳琳从头到尾陪坐一旁,没有怎么说话,如果抛开她和刘建设‘表兄妹’的关系,看上去还挺温柔乖巧的一个女孩,并不惹人讨厌,她有点不好意思得抿嘴一笑,说:“梁老板,您过奖了,我自己才毕业,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呢。”

梁一飞看了眼刘建设,欣喜说:“那太巧了啊,朱小姐你要是不嫌弃,到我这来,当校长助理,多了不敢说,一个月工资奖金,七八百保底绝对有!有你这个高才生帮忙,我那个顾校长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赵大军和李明会心一笑,端起茶来抿着,没说话。

朱琳琳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刘建设,刘建设哈哈笑道:“梁老板,那我就把这个表妹托付给你了!她年轻,才进入社会,你好好锻炼锻炼她!”

说着,拿起桌上的茅台,给朱琳琳倒了一杯,说:“你敬你们老板一杯。”

朱琳琳端着酒站起来,双手捧杯,笑吟吟的说:“梁老板,我敬您!”

“好好好,坐坐坐!”

两杯一碰,朱琳琳一仰脖,亮了个空杯底。

刘建设哈哈一笑,说:“我这个妹妹以前在无线电厂干,可不愿意呆在国企,非要去民营企业,你们说说,现在年轻人,反而看不上咱们这些抱着铁饭碗的了。”

“要不然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嘛,年轻人有理想那是好事。”赵大军抿着酒,问:“小朱今年多大啊?看着也就20出头吧?”

“到年底满24了。”朱琳琳说。

“说起年纪,梁老板,我还得拜托你件事。”刘建设笑道:“她爸妈为她这个个人问题,都急的火上房,你们学校里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老师,你帮我留意留意,有合适的,你给撮合撮合。”

“哥,你说什么呢。”朱琳琳闹了个大红脸。

“那没问题啊,有合适的,我第一时间卡下来让琳琳选!”梁一飞好笑,看来相亲这套路,是传统美德啊,甭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是个拉近距离的好话题。

新时代,单身的也就自己一个,其实老顾倒是不错,不过人家有老婆了。

“小梁,现在你这里算是万事俱备,要证有证,要人才有人才,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发展计划?”管片的赵大军问。

朱琳琳正在吃一颗西兰花,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向梁一飞。

梁一飞说:“是有点想法,现在市场太大了,我想在目前的基础上,展开几个方向,大学46级英语补习,商务英语培训,还有初高中英语课外补习,一步步来。”

说着,看了刘建设一眼,笑道:“到时候摊子铺大,各方面肯定还需要教育局的政策支持。”

刘建设放下筷子,沉吟了片刻,忽然说:“说起培训嘛,我手头还真有个对公的业务。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

第065章 干部培训班

梁一飞点点头,起身给刘建设把酒满上了,说:“什么业务,刘科你说说看?”

刘建设说:“倒也不是什么大单子。”

这几年经济发展快,各方面都在转型,以前好多的老经验、老办法、老思维,显然是不够用了。

市里准备从今年开始,组织年轻干部培训,搞一个年轻干部培训班。

培训的内容,上级领导指定了几项,教育局这边又补充了一部分,主要还是市场经济的相关理论知识、政府管理职能转变;具体的培训工作,由教育局负责统筹安排。

其中有一项培训课程,就是英语。

其他的主要课程,都聘请各个大学得教授讲课,在大学校园里进行,英语这一块,原来也是准备这么办。

不过相对于其他课程,英语这一块属于‘锦上添花’,不是核心,而刘建设恰恰又管理着社会办学科,正好国家又在推动社会办学,所以刘建设就有想法,把英语培训这个小分支,交给民办学校来负责,即响应国家号召,也是他这个新成立的科室的一份政绩。

偏巧滨海市出了一个新时代,偏巧和新时代老板在一起吃过两顿饭,偏巧朱琳琳正好在新时代工作。

这事理所当然就想到了梁一飞。

“人呢,大概百来号。”刘建设顿了顿,补充说:“没多少钱,按人头算钱,一个人目前暂定一百五十块钱到两百块经费,大概三周时间。”

梁一飞毫不犹豫的点头说:“这没问题啊,跟新时代的发展计划是一个方向,干部培训,主要就是简单的商务英语,日常对话,我们能承接!”

一百多人,一两万块钱,赚肯定还能赚,不多而已。

工作也轻松,干部培训班时间短、没有特别严格的考核指标,学员和教学单位都没有什么压力。

最关键,这不是赚钱的问题。

这一百多年轻干部,在培训班上过课,那将来就都是新时代的人脉,至少是能找到门路说得上话的,这份人脉关系价值多少钱?

能承接市里的干部培训班,更是新时代的一块金字招牌,以后不管朝哪方面拓展业务,把这块金光闪闪的招牌拿出来,都能事倍功倍,各方面多多少少都会给点面子。

何况,听刘建设的意思,培训班只是第一期,将来还会有第二期、第三期……

如果能一直承接下去,那新时代在自己将来的整体布局中的地位会大有不同。

甚至可以说,只要能一直承接这份对公业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新时代赚不赚钱都无所谓。

就算倒贴钱,都必须拿下这一单!

“梁老板,你先别着急,这个事呢,是不是交给你们,现在我也没法打包票,只是跟你通个气,我们私下商量商量。”

刘建设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说:“英语培训虽然只是整个培训班的一小部分,但是对我们教育局,对我这个社会力量办学管理科,意义很重大。

之前吧,所有的干部培训,都是和名牌大学合作,这次干部培训班也不例外,这次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第一次尝试和民间培训单位合作,局里、我个人的压力都非常大,你明白我意思吧?”

朱琳琳在边上忽然插嘴,说;“所以说,如果新时代承接了这份工作,不光要顺利完成,还要做的出彩,出色,甚至比名牌大学做得还好。”

然后说了一句在场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只有她的身份可以直说的话,“而且这也是哥你们部门的工作和业绩,要是做的不好看,你不好交代。”

“我个人的荣辱倒不是不重要,关键是,要完成好组织上交代的任务,要为局里争光,要体现出我们滨海市民间办学的成绩和特色!”

刘建设呵呵一笑,然后正色对梁一飞说:“梁老板,要说目前最有实力的民间办学力量,就数你们新时代,我和你个人打过两次交道,觉得你这个人办事也是很靠谱踏实,对你是认可的。这样吧,你要是有意向,尽快拿出一份培训计划来,我递交给领导,领导如果认可,这份活就交给你们来办,你看呢?”

“没问题。”梁一飞冲朱琳琳点点头,说:“这样吧,朱小姐你明天一早就来学校报道,之后培训班的居中联络、后续的工作安排,就交给朱小姐你分管。最迟本周末,新时代能拿出一份计划书来。”

“好的,梁老板你放心。”朱琳琳微微一笑。

“那好,你们尽快,而且要尽可能做得漂亮!”刘建设举起杯子,冲梁一飞微微一晃:“毕竟是第一次和民间力量合作,局里心里也没底,我希望呢,咱们不光在一起喝酒喝得尽兴,工作上,更能合作愉快!”

“刘科你放心,既然领导信任,这次,新时代保准给咱们市的教育口争个光,露个脸。”梁一飞说。

……

……

晚上吃完饭,把刘建设他们一一送到,最后又和朱琳琳聊了几句,留下新时代的地址,约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去新时代报道。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快十一点了,梁一飞闻闻自己的一身酒气,没回家,直接去了学校,仓库里,二楼办公室灯还亮着,一推门,就看到顾文明在里面抱着一堆从人才市场拿回来得简历在看。

证下来之前,新时代就开始招人工作,人才市场那边审第一轮,顾文明第二轮,最后梁一飞第三轮。

“老顾,我晚上在学校睡了,你差不多早点休息,明天给你配个助理,还有大事商量。”梁一飞困得不行,半路上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朝沙发上一倒,外套一脱,蒙着头就开始睡。

“什么助理?什么大事啊?”

顾文明刚开口问,就听到沙发上传来梁一飞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新时代要超过大学教育水平……”

“新时代超过大学水平,怎么可能啊?”老顾揉揉发红的眼睛,正要追问个所以然出来,沙发上已经传来梁一飞轻轻的打鼾声。

本来已经十分疲惫的顾文明,听到梁一飞的鼾声,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特别的安心。

追梦的路上,不惧路途遥远,也无所谓遍地荆棘,只要有人携手同行!

第066章 民办教育的档次问题

梁一飞迷迷糊糊的一觉睡醒,眯着眼睛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批了一条毯子,毯子上,有老顾的味道。

顾文明最近一直太忙,很多时候干脆就住在学校,也带了被褥毛毯,梁一飞就是一惊,一骨碌坐起来了!

这毯子不会是老顾给自己披上的吧?!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一个毛骨悚然的场景:大半夜,一个三十多岁,带着眼镜的中年男性知识分子,温柔的看着熟睡中的自己,亲手盖上带有他体味的毛毯……

胃有点不太舒服。

“你醒啦?”顾文明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转头一看,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对面多了一个女人:朱琳琳。

“朱小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梁一飞爬起来。

朱琳琳抿嘴一笑,说:“八点半,看您在睡觉,怕您冻到了,把顾校长的毯子给您披上了。”

“哦哦哦,谢谢谢谢。”听她这么说,梁一飞就放心了,到边上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脸,边说:“老顾,介绍下,这位朱琳琳小姐是刘建设刘科长的表妹,学企业管理的,你不是正好缺人吗,我请她屈就来咱们学校帮你忙。”

虽说是关系户,可这个朱琳琳态度倒是十分的端正,连忙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得说:“梁老板您别这么说,我就是来学习工作的。”

“好,那我就不见外了。”梁一飞点点头,“情况你和顾校长说过了吧?”

顾文明手里拿着一叠纸,晃了晃,说:“说了,你昨天跟我说的大事,是不是就是干部培训班?小朱已经跟我讲了。”

说完,把手里的纸递给梁一飞。

接过来一看,是手写的,第一页上面是《滨海市年轻干部培训班初步计划安排》。

朱琳琳说:“我今天一大早先去的教育局,找我哥搞了这份内部资料,有培训的总体安排、人员名单、大致时间、经费等等,不知道对接下来的工作有没有帮助。”

梁一飞随手翻了几页,微微点头:“这肯定有帮助,朱小姐你有心了。”

“梁老板,您叫我小朱,或者琳琳都行。”朱琳琳说。

“好。”看得出来这位朱小姐是真想来好好干活的,梁一飞也就不客气了,放下资料,问顾文明:“老顾,资料你看过了吧?有什么想法?”

“这个业务对学校的发展很重要,但是,也很不好办!”顾文明看了眼朱琳琳,道:“小朱说,刘科长和教育局,对培训班有很高的期待和要求。”

“嗯,我哥今早还在跟我强调呢,这个英语培训,档次一定要高!”朱琳琳说,“不能让来培训的那些干部觉得来咱们学校一看,就觉得民营教育还是不行,跟公办教育查了一大截,那教育局面子上不好看,也等于是给国家支持民办教育的政策抹黑。”

这些话,也是昨晚饭局上,刘建设一直和梁一飞强调的。

难就难在这里!

‘档次’是个很模糊的词。

具体什么叫做‘档次高’,其实不太好定义。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档次高,就是环境好、装修好、上课的老师水平高等等。

课程安排上写了,培训班其他的课程,分别安排在省科大、省大、滨海联合大学。这三个学校少说都有五十年以上历史,每年国家和省里市里投入百万千万巨资,几十年建设的成果,新时代补习班再怎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让这破仓库比人家大学强。

环境上根本不能比,而聘请的讲师差距更大,其他几个课程的老师,都是行业内鼎鼎大名的专家学者教授,而新时代,目前职称最高的,也就顾文明,讲师。

还是个被停职的年轻讲师。

正常情况下,无论新时代发展再怎么好,三年五载之内,也不可能和大学校园去比‘档次’。

“两位领导,要不然,我们去租大学场地,也聘请大学教授呢?”朱琳琳说。

梁一飞和顾文明同时摇了摇头,顾文明直接说:“不太好。”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只能讲是勉强交差。

人家学校愿不愿意租是一个问题,就是愿意,那体现出的,还是公办教育的水准,显不出民办教育的特点来。

在一起共事久了,不用梁一飞说,顾文明都能充分领会他的意图,这个活压根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凸显出新时代,为新时代的未来垫上一块金光闪闪的铺路石!

这次勉强交差,没有亮点,那下一次,人家就未必再交给你新时代来办;

再讲远一点,以前谁都不敢想,搞补习班能几十万几十万的赚,新时代能赚到钱,不是个能瞒得住的秘密,可以预料,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出现其他的补习班,甚至不排除有有钱老板、大老板直接下场玩的可能性。

新时代要在市场上没有激烈竞争的阶段,尽可能的打牢基础,做出特色和口碑来,像干部补习班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可遇不可求,不但要做,还要做漂亮,最好。

梁一飞琢磨了一会,说:“咱们想问题可能有所偏差。”

“怎么讲?”

顾文明和朱琳琳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了同样三个字,连语气和表情都如出一辙,十分有默契,搞得梁一飞反而一愣,抬头愕然的看了看他两。

“咳咳……”两人都有点尴尬,相互间点头一笑,表示抢了对方话的歉意。

然后顾文明才开口说:“思路偏差?我不太明白。”

梁一飞说:“你们看啊,咱们正常的补习,哪怕就是最短的口语强化,周期多久?那也要三个月对吧,而且学生,都是有一定英语底子的。可是干部补习班呢?”

他自问自答说:“三周,加一块,12节课,来的领导干部,很多是连英语是24还是26个字母都分不清的。这么短时间,这么差的底子,能起到多大作用?”

“你是说,这个英语培训班,压根的目的,就不是提高英语水平?”顾文明皱眉问。

“不能完全这么讲。”梁一飞把朱琳琳带来的资料重新拿起来,翻到了第一页总刚上,仔细看了一会,然后指着其中的一条,说:“你们看,它这里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梁一飞手指的,是几行蓝黑钢笔字,这次培训班的目标。

【为了年轻干部提高英语水平,进一步开拓眼界,加深对世界潮流的了解,加强年轻干部和外资企业交恰的能力,和世界接轨……】

官样文章而已,刚才顾文明随便看了一眼,没当回事,可现在经过梁一飞这么一点拨,他再念出来,就觉得能咂摸出其中的味道来了。

“要比设备、环境、师资力量,比培养专业知识,我们不可能和大学比,但是其他方面,我们未必没有优势。”

梁一飞渐渐的有了思路,笑道:“咱们是办学,不是暴发户,档次这个词,不是比家底,更不是炫富。”

第067章 方案通过

有了思路,就开始商量做计划。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中午,梁一飞早上就没吃饭,就听肚子咕咕咕叫了几声。

“吃饭!”梁一飞把做到一半的方案朝抽屉里一塞,说:“也不能饿着肚子干革命,小朱今天第一天来,我请客,大家下馆子。”

朱琳琳看了眼顾文明的办公桌,桌上有一个空饭盒,里面还油乎乎的,没洗。

“两位领导,要不然我和大家一样,都在学校吃吧,以后也不是一天两天,每次都下馆子,又麻烦又浪费钱。”她说。

梁一飞呵呵一笑:“那行啊,咱们就和单位里吃快餐,不过我话说前头啊,什么好吃的,可不能和大宇宙比。”

朱琳琳点点头:“没关系,能吃饱肚子就行!”说完,摇头说:“其实大宇宙的菜,我也不觉得有多好吃。”

“得,来了个好养活的。”顾文明从兜里掏了30块钱出来,把牛壮壮喊上来,吩咐他去买中饭。

没一会,小伙子回来了,背着大网兜,里面的饭盒在桌上一字排开,有大米饭、土豆肉丝儿、西红柿鸡蛋、一份回锅肉,一个肉圆汤。

“伙食简陋,凑合着吃。”梁一飞招呼朱琳琳。

“我觉得挺好。”朱琳琳拿开水瓶给梁一飞和顾文明倒水,边感慨说:“其实吃吃喝喝无所谓,就是觉得,私营企业真的不一样,我才来半天,就觉得有干劲,有奔头!”

顾文明呵呵一笑,开玩笑说:“你还是不了解咱们梁老板,他可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你现在是觉得有干劲,有激情,再过一个礼拜,保准你累得什么都不想,就想睡觉。”

朱琳琳抿嘴一笑:“总比坐办公室看报纸喝茶好。”

“那倒是,你要是不怕累,咱们学校的确有干不完的活,也有赚不完的钱。”梁一飞说。

……

……

周五下午,刘建设坐在教育局办公室,手里拿着干部培训班安排表,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本来这个干部培训班,其实不关自己什么事,虽然没有责任,也没有风险;

自己主动挑头,在领导面前说把英语交给民间学校,结果领导还真同意,现在想想,是不是当时过于冲动了,自己给自己揽了一份责任过来?

尽管在饭桌上、前天早上朱琳琳来,再三叮嘱,务必要出彩、有档次,可说真话,他心里实在没底。

一个民办学校,怎么才能把这个只有三周12节课的补习班,办得出彩,有档次?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社会力量办学管理科才成立,国家又在大力提倡民间办学,这么个好机会放在眼前,不抓住,他说不定又会后悔。

一方面是什么都不干,求稳混日子;一方面是积极工作,争取做出成绩,但是有一定风险;

的确很矛盾。

正想着呢,朱琳琳又来了,还带着一份文件,朝桌上一放,“哥,方案做出来了,你看看。”

“哦?这么快!”

刘建设立刻把方案抓起来细细的读了一遍。

具体内容不长,主要是课程安排,还有五条特色亮点说明。

全程外籍教师上课;

参观一流的外资企业;

指导新时代的英语补习课程,对民办教育提出宝贵意见;

由新时代为来上课的干部,颁发结业证书;

最后一条:新时代愿意从本次的培训经费里,拿出一半,以教育局社办科牵头的名义,捐献给灾区。

今年五六月份,华东爆发了五十年罕见得大洪水,受灾地区波及十余个省,其中5个省重灾区,直接损失高达90多亿,洪水之后,国家发布了《抗洪抢险条例》,社会各界纷纷向灾区捐款捐物,伸出援手。

光是捐款这一项,就能让这次的补习,蒙上一层很漂亮的颜色。

刘建设本能的觉得,这几条还是很靠谱的,做的好了,不敢说超过其他课程,但是绝对不会给民办教育丢脸。

不过到底行不行,还得跟领导请示一下。

于是这份方案,又送到了他的直属领导,沈局长案头。

沈局长看完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评价,而是点了点方案,问:“这个新时代的老板,就是前段时间,传得很神的那个点子大王吧?”

“对,就是他。”刘建设见局长没有表态,他就不好直接说什么了,相反,补充说,“要不是因为是青年报树立的典型,当初无证办学,我就把他学校封了。”

“难怪。”沈局长笑了起来,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刘建设一支。

见局长这副做派,刘建设立刻会意。

心中一喜,起身给沈局长点上烟,“那,英语这一块,就交给他们?”

“可以,不过你还是要盯着点,写得好,不代表办得好嘛。”

沈局长沉吟了片刻,说:“另外,最后一条关于捐款,我有个修改建议,咱们市教育系统内部进行统一捐款,新时代是我们市教育力量的一部分嘛,有他们代表民办学校来参与整体捐款。”

“您这个想法好,有高度!”刘建设说。

“这也不是什么高度,相反倒是他这个建议给我的启发。”沈局长点点头,说;“行,那你去忙!这段时间多辛苦,市里也是第一次搞这么大规模的培训班,很重视,你负责民办这一块,更是头一次承担这么大的任务,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您放心,我这段时间亲自去盯着,随时跟您汇报。”

“好。”

等刘建设走了,沈局长再次把那份方案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有意思,有意思。”边看边嘀咕。

‘有意思’,指的其实不是这份方案,而是写方案的这个人。

一个搞补习班的小老板,暴发户,能把这次领导干部补习,和抗洪抢险联系在一起,可见格局和眼光都不是一般人可比;

还有其他几条,也都是别出心裁,引领风气之先。

要是真能像这份方案里写得那样,办出特色来,那对于整个滨海市的民办教育事业都是一个极大的促进,而‘干部英语补习班’本身,也能被赋予很多比单纯学几个英语单词、几句英文更大、更重要的光环。

有机会倒是可以和这个年轻老板聊一聊。

第068章 花钱就是赚钱

自从新时代的方案通过之后,刘建设几乎就把办公地点放在了新时代这边,早上八点半按时报到,有时候搞到晚上七八点才走。

新时代这头开始着手准备干部培训班任务。

除了在方案里提到的几个亮点,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

首先是场地。

目前上课地点是大仓库,这地方给社会学员上课没问题,可是当干部培训班地点,未免就显得寒酸了,而且总不能因为干部培训班,把正常的课程停下来,一停就是三周,损失太大。

梁一飞做主,把纺织二厂的中心办公楼给租下来。

说是办公楼,其实也不大,拢共三层,第一层是礼堂,上面两层是临时的领导办公室,听老牛说,原来给纺织二厂过渡时期用的,将来做大准备新建,哪知道二厂刚盖好,纺织厂效益就不行了,自然也就谈不上‘扩建’,所以别看楼下,却是五脏俱全,几乎还是新的。

最初筹办新时代,顾文明第一个排除的就是这栋办公楼:地方小、租金贵。现在正好当作培训班的场地。

梁一飞干脆把学校的办公室,也从大仓库的二楼,搬到了小楼去,一排办公室正好都是现成的,里面桌椅柜子齐备。

与此同时,新时代出钱,把纺织二厂这一大片废弃厂区修葺了一遍。

锄杂草、平地面、主干道两侧,种了点便宜的树,还买了几百盆鲜花。

效果非常好,原本荒凉的厂区,乍一看上去,变得生机勃勃。

以前杂草丛生,说句难听的话,除了大仓库其他地方,都搞得跟乱葬岗子似的,到了晚上都不敢走人。

可现在呢,一对比,像是在公园里似的。

纺织厂那边也乐意,一毛钱不用他们出,这个破旧的厂区焕然一新。

中途还遇到一个难处:纺织二厂的地皮实在太大,又是烂尾工程,偌大的场地里建筑物却很少,十分空旷,尤其是东北方向,有一大片几十亩都是空地。

以前长满了杂草,整体环境差,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锄了草,周边又种上树,摆上花,立刻就显出这一大片空地来了,就跟秃了一块似的。

不管它吧,和周边环境相比太难看,不搭调;要是管吧,这么大的空地摆花盆显然没意义,只能种树。

可种树不是一笔小钱,梁一飞在舍得花钱,那也是有预算的,主要的点景工程,都在主干道周边,看起来漂亮,门面功夫十足,其实花钱并不多。

要是这一大块都种上树,说不定要花小十万都打不住,显然划不来!

顾文明和刘建设为了怎么处理这块地发愁了一个上午,梁一飞下午过来,听说之后,灵机一动,想到了个怪招:

先找人把地面稍稍平整了一下,然后去木材市场买了几根烂木头,去渔具市场买了两张破网,敲敲打打,变成两个足球球门,放在场地两边,又买了袋白垩粉,用小推车推着,哎地上画了几道线。

钱没怎么花,一大块荒地立刻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特色球场。

一周下来,新时代大变样!

老员工都习惯了梁老板赚钱厉害、花钱也厉害的风格,而且这么一修,整个校区的环境的确提升了一个档次,在其中学习、上课,心情都明显舒畅。

倒是有几个新员工,私下聊天,觉得学校这么花钱太吃亏!

修葺场地的钱、租小楼、加上捐款,这个干部培训班,新时代不但一毛钱不赚,恐怕还朝里面贴了一两万。

尤其是种树,一棵最便宜的小树,都好几百块钱,显得特别不划算。

场地毕竟是纺织厂的,锄锄草、买点花盆也就够了,种这些树,将来又带不走。

门卫室老牛抱着茶叶缸子,嘿嘿一笑,对那几个新员工说:“将来?将来这块场地到底是谁的,嘿嘿,走着瞧吧!”

“牛师傅,你的意思是讲,咱们新时代规模还要扩大?将来能把整个二厂这块地都拿下来办学?”

几个年轻员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作为一个民办学校,新时代目前的规模已经很惊人。

要是把整个二厂的场地全拿下来,那就等于拥有了自己的校区,而且这个校区的规模,要超过市里大多数公办的高中、初中!

老牛脸上露出了只有老班底才有的神情,说:“你们还是不了解我们梁老板啊,人家那脑子,花一个钱,能赚回来三个钱!我老头子话搁在这里,别看这个补习班不赚钱,可这钱绝对不白花!等这个补习班完了,咱们学校就算不拿下整个二厂,规模扩大个一两倍,那不是难事!”

有个年轻职工递了支烟过去,“那照这么说,咱们得工资也能涨?”

老牛接了烟,等对方帮他点上了,悠悠然的吸了一口,呵呵呵呵一阵笑,坐在门口新时代的大牌子下,翘着二郎腿,说:“瞧见我没?当初新时代才成立,我一个月就五十,这才多久,就涨到二百多!我告诉你们,只要肯好好干,咱老板对自己人,从来不抠门!”

……

……

在各方面的努力和忙碌之下,1991年10月1号国庆节,滨海市年轻干部培训班正式开课。

开课仪式在省立大学图书馆举行,省立大学党委副书记、滨海市分管经济改革的副市长双双出席,并且为开幕式致辞!

人事即政治,分管经济改革的副市长出席,而不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从侧面又一次佐证了,市里搞这个培训班,主要目的,并不是在短时间之内提高参训干部的文化素养,而是为了接下来一系列的经济改革打前站,做铺垫。

课程安排中,占时间最多、最重要的,也是和企业管理相关的内容。

紧跟着,10月5号,干部培训课程中的英语班正式开课。

这一次,出席开幕式的领导,层级比起整体开幕式低了不止一档:市教育局社办科刘建设刘科长、区教育局外国语处孙处长、新时代补习办学老板梁一飞;

要说官职,来参加培训班的年轻干部里,有不少人的级别比他们都高。

不过,第一天的培训课程,新时代就给了参训的干部们一连串的意外!

第069章 考察世界一流外企

上课之前,干部们就拿到了课程安排,提前知晓英语课是在一个民办学校上。

民办学校,是一个新鲜事物,国家虽然开始鼓励民间办学,但毕竟才起步,第一个吃螃蟹的少,滨海市之前更是没有成规模的民办学校;

有意思的是,虽然没人见过民办学校的真面貌,可是很多人却在心里有一个刻板印象:条件差、环境差、水平低,一说到民办学校,脑子里就冒出一副画面:在阴暗狭仄不通风的老旧教室里,一大群人挤在一起,连座位都不够……

没见过民办学校,可是参训的干部们见多了私营企业,在私营企业里,数量最多的就是小企业、小门市部、小作坊,不就是这副模样嘛。

可车队刚开到新时代的大门口,车上的干部们就被颠覆了观念。

气派的大门边上,挂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大牌子,边上居然还有个传达室,从外面看进去,这个学校怕是得有一两百亩!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块地属于纺织二厂,门卫老牛在大门口的牌子上稍稍做些手脚猫腻,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一大片地,都是新时代补习学校。

接下来,车队没有停在校园之外,而是直接开进了学校里面,进门左边,有一个用白线画着标准车位的停车场。

还没下车,就有干部远远的发现,学校东北方向,居然还有一个足球场!

来的干部年龄普遍年轻,以男性居多,看到足球场,不少人就有点跃跃欲试起来。

下车后,通往教室的道路两边花团锦簇,每隔一段就有一棵绿油油的小树,感觉十分的安静。

总之,对于新时代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和想象中的民办学校、私营企业完全没法联系到一起,倒是更像一个老干部疗养中心,或者是新建的中学。

紧跟着来到大礼堂,简短的开幕后,宣布第一天的课程内容。

来参训的滨海市年轻干部,很大一部分,来自滨海市的市郊三县和基层,这些人英语底子差,30岁以上的干部很多压根没系统学过英语,让他们来参加英语培训,心里多少是有点打鼓。

没想到,第一天的课程,却不是学习。

干部全部拉到新时代教学大仓库,和学生一起,上了一堂新时代的英语口语入门对话课,干部们没有学习任务,主要工作,是参观教学,并且对新时代的民办教育提出宝贵的指导意见和建议……

英语,这帮干部大多不懂,莅临指导、提意见、作指示,这难不倒他们。

第一次的课程轻松愉快,结束之后,就有不少干部私下里在讨论第二次的课程。

按照事先发的课程安排,是‘参观外资企业’。

这就很有悬念了。

滨海市有外资企业,而且不止一家,但是都是大型企业,而且又涉及到经济改革、经济组成和外交几方面的重大关系,参观事关重DL市政府都不会随意的安排参观。

这一个民办学校,有什么能力、有多大的背景,能让上百个干部,去参观外资企业?

关键是,这个参观还不是走马观花,泛泛之观:企业的生产、管理、营销一条龙参观,还可以亲身体验企业产品。

课程说明上还写了,这家企业,还是世界顶尖的企业?!

也不知道是故意卖关子,还是做课程说明的人大意了,什么都写到了,却偏偏没有写,到底是哪一家外资企业!

背后有人私下问负责培训的领队刘建设,刘建设笑吟吟的说‘容我买一个关子,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别太紧张,这次参观没大伙想的那么正式,轻松愉快但是又能学到经验的一次体验’。

他越这么说,干部们越是纳闷。

看到干部们好奇的样子,刘建设心里有种快感:梁一飞当时也是这么跟他卖关子的,搞得他也只能跟沈局长去卖关子,足足吊了他三天胃口,搞得他那三天都提心吊胆。

当梁一飞后来安排好,搞定一切之后告诉他,刘建设才恍然大悟,足足愣神了半分多钟。

和沈局长汇报的时候,沈局长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也愣了半天,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说这个梁一飞还真是出人意料!

的确出人意料,第二次课程集合宣布目的地的,几乎没人想到,居然是这家外企!

的确是世界顶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上神秘,相反,非常接地气。

滨海市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洋快餐,肯德基!

新时代的外教老师菲尔联系上了肯德基的美方经理马蒂尔,出资包下了肯德基一楼二楼半天时间,来参训的干部,一边吃着来自资本主义的炸鸡可乐,一边听美方人员和中方经理介绍肯德基的历史、管理标准和营销策略。

这些并不是什么保密内容,为了打开中国市场,肯德基其实非常乐意去宣传他们先进的经验。

真正的成功者,并不介意亮出自己绝招,更不忌惮他人模仿,通往巅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更强!

参观非常成功,有参与现场的干部向媒体说到:“我们坐在肯德基的小椅子上,吃着美国来的炸鸡,亲身感受着他们的标准化服务,听外方经理讲营销、管理,对于我们了解世界,了解现代化企业管理,帮助很大,直观而形象,远远比枯坐在教室里学习几个英语单词来的要震憾!新时代补习学校这堂课,无论是从学习的效果而言,而是从学习方式而言,都十分有启发意义!”

就是结账的时候,顾文明看到账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肯德基这东西目前可不便宜,一顿就二三十,对于一个月两三百得普通干部来说算是高档消费,这帮人今天可算是开了荤,来了86个人,吃掉小四千块钱!

顾文明肉有点疼,跟朱琳琳小声嘀咕,说:“你赶紧回学校,让老牛带着学校老师一起过来,把桌上剩下的全打包带走!”

朱琳琳还真煞有介事得点点头,桌上着实剩了不少好吃的:喝到一半的可乐,吃得只剩下半片面包的汉堡,一盒子里还剩几颗得鸡米花、上校鸡块什么的,还有带着肉的鸡骨头……这玩意至少能喂喂看大门的土狗。

梁一飞好悬笑出来,说:“你两可别丢人了吧!不是3720块钱嘛,干脆凑个整,买4000块钱的带回去给大伙开开荤。”

第070章 培训班两三事

特殊的开局两堂课后,培训班剩下的课程回归正常,进行课堂教学。

但是这个‘正常’,是新时代的‘正常’。

和目前主流的英语教学方式相比,干部培训班的课堂教学,处处透着一股新鲜有趣,与众不同!

在恢复了高考的十几年实践里,学英语主流方式,死记硬背。

尤其是地市级别、乡镇级别的中小学,除了死记硬背,几乎没有其他的方法。

不是说死记硬背不好,实际上,就考试效果来说,这是最有效率的一种方法。

问题是,它有它的弊端,过程枯燥,需要大量时间,并且要求施教者有绝对的权威性等等。

给干部上课来这一套,显然不合适。

新时代的口语课采用的是‘情景教学’,每节课会有一个固定的情景主题,按照主题老师进行教学,然后带着学生像演戏一样进行实战演练。

在给社会班上课的时候,受到时间、人数限制,为了保证教学效果,还是偏重记忆和学习,在给干部班上课,不存在任何考核压力,自然就更加偏重情景。

每堂课,与其说在学英语,倒更像是用英文在演戏,设计好的情景,基本都是取材于一般干部日常工作,所以课堂气氛始终非常活跃,也接地气。

除了基础口语教学,更多的时间,主要用来学习外国文化、交流中外思想。

改革开放13年,和外国的交流合作无论是范围还是规模都在持续增长,地方上的干部们对于‘了解国外’的需求,远远大于学几个单词,背几个句子!

剩下两周多,这部分占了60%,外教用中文和在场干部们,分享国外的文化、趣闻,同时解答干部们对国外的各种疑问;

课堂上不时的发生思想交流,甚至是碰撞,然后进行集体讨论,即开拓眼界,也拓展了思维。

不光干部们受启发,梁一飞全程跟着听课,其中有不少内容,连他都感觉眼前一亮!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一天晚上有两个干部上课迟到了,进门之后,下意识的用英文和代课的菲尔老师说了句‘sorry’。

sorry,是最常用的词,连在场不太懂英语的干部都知道一句‘iamsorry’。

哪个学校里都是这么教的,连梁一飞、顾文明这样的英语专家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菲尔笑了笑,以此衍生开,谈到了在国外,到底该如何表达歉意。

大部分情况下,sorry这个词不合适,

尤其是澳洲地区,sorry是非常非常正式的用词,只有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并且抱着‘忏悔、祷告、祈求’的态度,祈求对方原谅的时候才会说。

比如,罪人对上帝进行忏悔,会说‘sorry’。

遇到打劫,可以立刻跪倒求饶,大喊:i’msorry。

给对方带了绿帽子,也可以sorry一下。

但偏偏迟到,不能说sorry。

和外国人对话,动不动就sorry,迟到了也sorry,接个电话也sorry,借个过也sorry,打个喷嚏都sorry,外国人就会觉得很奇怪。

难道中国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官员在和老外洽谈的时候,不停的sorry,这得给对方留下多差的印象?

尤其是在日常生活里,遇到车祸之类的法律纠纷,更不能先说sorry!

那就代表着认错,认全责!

怎么说呢?

excuse me,或者pardon 。

就这一个小知识点,一句话,给在场的学员、包括梁一飞他们上了十分生动的一课!

一个简单的sorry,引发出来关于‘道歉’的话题,即让干部们了解了外国文化,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就主动的记住了一批在各个场合表达歉意的英文词汇,而且印象十分深刻。

这就是新时代的魅力和竞争力所在!

课余时间,还举行了一场小型足球赛。

89年的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取得梦幻般开局,先后战胜孟加拉泰国伊朗,尽管最后1:2不敌卡塔尔,只差一步到罗马,但此时的中国队,并不是一支弱旅,而此时的中国球迷,也真心以为世界杯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当前,中国人对于足球还是有激情和梦想的,国足能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娱乐和供老百姓茶余饭后吐槽。

从开课第一天看到新时代那个球场,不少年轻干部就觉得脚开始痒了,几次课上完,大伙熟了之后,私下里就有人开始‘串联’,准备踢一场足球赛。

干脆,新时代挑头组织了一场9人足球友谊赛。

梁一飞、菲尔还有几个外教、学校老师为主,组成‘外籍教师联队’;另外由这次培训学员里,由滨海市海东县县委办公室齐主任,带着一群干部学员组成‘中国学员联队’,第二周周末下午,提前下课,两队在球场厮杀了60分钟。

3:3平局,菲尔、顾文明各进一球,齐主任进两球。

梁一飞也进球了!

他踢后卫,齐主任一记角球飞过来,梁一飞高高跃起,头球解围,球飞进了自家大门死角。

全场哄笑!

……

……

就这么吃着喝着,玩着闹着,三周的英语课程走到了终点。

对于大部分干部而言,这三周时间过的好像也太快了,嘴里还在回味着可乐的滋味,耳边好像还回想着球场上的呐喊,怎么一眨眼就结课了?

新时代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结业典礼,学校专门印制了一批文化衫,上面,103个参训干部的名字组合成了三个大字‘新时代’。

顾文明亲手给每个参训干部,发了一张毕业证书。

这玩意烫金溜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有梁一飞和教育局的大印,完全是仿照省大硕士研究生毕业证定制,看起来档次相当高,虽说不受国家认可,不过,毕竟是滨海市目前最大的民营教育颁发的,而且是第一批次,说不定有不错的纪念价值。

教育局刘建设、校长顾文明、学员代表齐主任先后讲话,老齐说完之后,把准备好的演讲稿朝边上一丢,在台下同学们呵呵一笑,说:“各位,咱们也让梁老板上来讲两句,好不好?!”

“讲两句!”

“好,梁老板,给大家讲两句!”

台下一阵起哄,坐在第一排的梁一飞起身朝后面挥挥手,走上台,从老齐手里接过话筒,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笑说:“老齐上次把球传给我,我进了个乌龙,今天把话筒给我,我还真没什么准备,说得不好,大伙别起哄啊!”

说不起哄,可提到乌龙,下面已经哄一下又笑开了。

善意的笑,那种有着‘共同经历’的会心之笑。

等了几秒,梁一飞才再次正式开口。

“首先,感谢教育局和各位领导的厚爱,选择我们新时代;

在学校里,我们渡过了愉快而充实的三周;

在学校里,大家是师生、是同学,离开了学校,我们可能是朋友、上下级、领导和被领导;

但是我想,除了这这些关系之外,我和在座的诸位,在座的诸位之间,诸位和新时代之间,还有一层更加值得珍惜的,那就是校友、同窗。

就像大家身上的文化衫一样,这一百零三个人,一百零三个名字,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是,我们曾经聚在一起,组成了新时代这三个字!

目前,新时代只是一个才起步的民办学校,能拥有像诸位这样的校友,是新时代的荣幸,新时代以各位为荣;

我希望,也坚信,在未来不远,各位也能因为是新时代的校友,为荣!

最后,祝祖国繁荣昌盛,各位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谢谢大家!”

梁一飞说完,走到中央,冲台下深深一鞠躬。

齐副县长和刘建设从座位上站起来,带头鼓起掌。

紧跟着,上百个学员和老师的掌声响成了一片。

第071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

十天之后,滨海市第一界干部培训班也正式结业,梁一飞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教育局举办的结业典礼。

之后,教育局紧跟着举行了灾区捐款仪式,新时代作为全省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民办教育代表出席,代表民办教育,捐款一万元整。

同一周周末,南江省日报在第二版,刊登了一篇名为《我省民办教育领头羊》的评论文章。

这篇文章篇幅长达近六千字,在报纸这种刊物上实属罕见,除了报道新时代的事迹之外,主要谈了两个问题。

记者提问,新时代来解答。

第一个问题,如何做好民办教育?

民办教育,和公立学校比,无论在师资力量、资金、文化知识沉淀,乃至政策待遇,都远远不如,怎么样才能办出特色、办出实效?

新时代给出的答案是十六个字:‘明确关系、发挥优势、统一领导、合作共赢’。

具体来说,民办学校首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公办学校之间,补充而不替代、合作而不竞争;

然后利用民办学校自身办学灵活、目标明确的优势,在短时间内,有针对性的进行教学;

总的来说,是在当地教育主管部门的统一领导和规划下,和公办教育一起,为国家培养更多、更全、更专业的人才。

第二个问题,则是向新时代的老板梁一飞提出的。

在改革开放中,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企业家?!

这个问题有一个大背景:随着经济高速发展,涌现出一大批能力极强、赚钱极多的民营企业家,但是社会上,对于这批‘先富起来’的人,风评并不好,不少人生活作风糜烂、思想道德堕落,甚至对抗法律。

梁一飞给出的答案,十个字可以概括: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感。

有一些企业家,短时间内创造了巨大的成功,但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所负载的历史使命,仅仅陶醉在眼前的成功光环中,真正根源,是传统的小农意识与改革开放现代精神的冲突。

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下,私营企业家一方面,要承担起建设祖国、促进经济的责任,做大企业,做强民族产业,实现民族复兴,这是当代企业家的历史责任;

另一方面,企业家是先富起来得一批人,拥有比一般人更大的影响力和财富,所以更需要以身作则做出表率,积极承担社会责任。

比如这次抗洪抢险中,新时代踊跃捐款,就是一种社会责任感!

……

……

南江日报只是一个地方性报纸,而在全国范围内,真正树立‘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路线’要等到92年南巡之后,此时民营企业家的声音也并不算大,所以这篇文章刊登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引起所谓的轰动性效果。

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门道,这篇乍一看,满是官话、大话的采访,虽然没有引起范围的轰动,但在南江省某些小圈子之内,却反响很大。

两个问题,其实分别阐述了‘一个新兴行业该怎么发展’、‘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该怎么定位’两个大重要课题!

一个经济问题,一个社会问题。

新时代给出的两个说法,几乎可以认为是满分。

事实上,这份梁一飞从二十年之后抄袭来的答案,在当前,不但正确,更具有前瞻性、指导性意义。

在教育局大门口,刘建设满脸藏都藏不住的笑,对梁一飞说:“沈局长的原话是,这份采访,可以认为是民办教育行业的开山鼻祖、提纲挈领之论!”

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刘建设对梁一飞的态度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早认识,梁一飞车接车送殷勤备至,可吃饭从头到尾除了最后几句话,刘建设几乎没用正眼看过他;

而今天,刘建设亲自站在教育局门口迎他,两人并排朝里面走,看上去就跟多年的铁哥们似的。

见刘建设一身带着商标的笔挺西装,一条红色大领带,外加一双雪白的白球鞋,梁一飞忍不住笑了,说:“这个评价太高了,当不起。”

“这话咱们之间谦虚谦虚就行了,待会见到沈局长,可别这么说。”

刘建设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用‘自己人’的语气说:“干部培训班之后,各方面对你们的反馈非常好,这篇报道再一出来,连省教育厅都关注到了民办教育,沈局长今天要专门要和你聊,我估计,接下来咱们局要在民办教育这一块下大力气扶植发展,要是连你们新时代都不重要,那还扶植个啥!这个评价你当得起,也必须当得起!”

今天梁一飞来教育局,正是受到沈局长的邀请。

培训班前前后后贴了笑两万块钱在里面,一部分是学校的长期投入,一部分则纯粹是为了这次培训班专门花的,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梁一飞呵呵一笑,说:“局里扶持,说到底,还是要你这个主管领导多照顾帮助嘛。”

“那没的说,咱们自己之间怎么都好办。对了,你可别忘了,帮我那个表妹物色物色男朋友啊,她这个终生大事,我们一家子都操心。”

上次吃饭,刘建设说这话就是随口一聊,不过这一次,梁一飞能明显察觉到,刘建设话里话外的,还真有那么点‘招妹婿’的意思。

朱琳琳有没有看上自己,不清楚,这位刘科长好像是看上自己了。

朱琳琳是不错,但真不是梁一飞的菜,他跟着哈哈一笑,说:“得,我接下来招老师再加一个条件:单身未婚家庭无负担!”

……

……

就在梁一飞来到沈局长办公室门口时,大宇宙娱乐中心,最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阅读一张三天前的南江日报。

这人两鬓微白,大约五十上下,穿着一身很简单的灰色中山装,领口的风纪扣一丝不扣,坐在靠椅上,身板挺得笔直,一张农民式朴实的国字脸上,却长着一对凌厉的眸子。

目光注视之下,正是第二版头条评论文章《我省民办教育领头羊》。

在他的身后,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横幅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一个墙面。

走马龙蛇,七个大字:

敢叫日月换新天!

第072章 雷厉风行

重生之后梁一飞接触过的干部很多,对当前的干部,有一个比较系统直观的印象:年轻干部普遍激进,年纪大的干部普遍保守;部队下来的干部胆子大什么都敢做,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干部相对稳重一些。

当然都是在合法和政策允许的情况下。

教育局的沈局长倒是有些与众不同,60出头的人,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类型,从市建筑二小的一名普通语文老师开始,十几年经历了老师、教务主任、中学校长、教育局科长、处长、副局长,这么一路按部就班上来,系统里,能做的官都坐了一个遍。

按理,这样资历的干部,应该是追求稳妥,比较含蓄内敛,到了这个年纪,做到他现在这个位置,再想上难度很大,追求的也是安安稳稳退休。

没想到,沈局长的作风,雷厉风行!

敲门进办公室,刚坐下,他就说:“刘建设跟你讲了吧,市里教育工作,接下来的重点之一,要大力扶植民办教学!”

说完,指了指边上的架子,上面有茶杯、开水瓶、茶叶,说:“想喝茶自己倒。”

“好,谢谢局长。”梁一飞现在面对刘建设这个科长,已经可以称兄道弟甚至勾肩搭背,但在掌管整个滨海教育系统的局领导面前,态度依旧摆的很正,起身先拿水平帮沈局长杯子加满了水,才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没喝,光看茶叶就能看出来,上好的瓜片。

泡茶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另外几个茶叶筒里的茶叶,品相也都不错。

看来沈局长喜欢茶。

做完这些,才重新坐下,说;“刘科长对我的工作一向非常支持,也一再跟我强调,民办教育是教育工作中得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新时代一定会……”

不等他说完,沈局长就摆摆手打断了他。

“梁老板,我请你来,不是讲套话的。要讲这些话,刘建设比你会讲。”

沈局长虽然没留面子,但语气倒还算温和,说;“搞民办教育,离不开你们这些干实事的民办学校,新时代更是领头羊,你给我来点干货,就说说,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干!”

梁一飞笑了起来,沉吟片刻,说:“局长,这次干部培训班完了,接下来新时代有两步要走。”

“嗯……”沈局长从抽屉里掏了包硬盒红塔山,抽出来一支自己咬上,又递了一支给梁一飞,不等梁一飞起身点火,他自己就点上了,又把打火机丢给梁一飞,“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我们第一期补习班已经到尾声,大概有两百个学员准备出国,学校接下来来带着这些人考试、面试、办理各项手续,这是第一个重点工作。”

沈局长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笔在桌上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办理出国’,问:“你给我一个估计数字,最后能通过的有多少?”

“15%左右。”梁一飞说。

“这么高?”沈局长眼皮一翻。

考大学得录取率也就六分之一,15%,换句话讲,通过新时代培训,出国的概率和上大学已经差不多了?

“具体还要看结果,不过我们估计的数字是这样的。”梁一飞说。

“好。”沈局长在那行字后面写下15%,笔头一点,“你继续讲。”

“第二件大事是人。包括招收老师、教职工,还有招第二期的学员。老师教职工方面……”

“怎么招老师那是你们学校的事,人才市场那边如果有需要,局里可以帮忙出面解决,你就说说招学生。”沈局长又一次打断了梁一飞。

几次被打断,梁一飞给他搞的莫名其妙,一个管教育的,性子怎么比带兵的还急?

扫了眼沈局长身后,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副横幅,满江红节选,三句铁钩银划的毛笔字: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嘿嘿,还真是,如今62,65就退了,难道是想退休前,再朝上升一升,把头衔前面这个‘副’字去掉,享受一下一把手大权在握的感觉?

不是没可能,副局长、局长,一字之差,天渊之别,领导和下级的关系。

于是继续说:“第二期学生准备扩招大概三个大班的名额,包括商务英语口语教学、中学英语强化和四六级补习班。”

“预计多少人?”

“500以上的规模。”

沈局长点点头,说:“哦,那么说,你们下一期的学员,就有可能,不,应该能突破一千关口。”

“是的。”梁一飞点点头,想到这个数字,他自己也微微有些成就感:千人规模得学校,不比很多公办的中小学差了。

上辈子,赚的钱肯定比现在多,可是企业规模,连上工人和看门的勤杂,都远远不到千人。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超越了上辈子。

“嗯,很好。”沈局长又在笔记本上写下:扩招,三个班,总数破千几个数字……

……

聊了有一个多小时,都是新时代后续的发展计划,沈局长然后把笔记本一闭,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了大概两三分钟,然后睁开了眼睛。

“计划我知道了,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

“困难肯定是有的。”梁一飞想了想,嘿然一笑:“我们自己尽量克服。”

“你当我跟你在讲客气话呢。”沈局长嘴角微微一挑,摇头说:“你多虑了。教育在什么时候都是国家最重视的工作之一。我们局里研究过,既然决定支持民办教育,就一定会有实际行动,不会给你们开个空头支票,企业拿出发展计划,政府拿出支持手段,双方配合,才能有最好的结果。”

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手拿着盖子,抹去上面的茶叶沫子,抿了一口,淡淡笑说:“这次,我给你机会开口,你要是不开口,那将来后悔,我可不管啊。”

既然沈局长表态坚定,梁一飞也就不客气了。

新时代经过这么久的发展,名气在外,招生、招人都不困难,如果第一期出国率比较优秀,那可想而知,后续生源更是会主动涌进新时代大门;

由于干部培训班、和教育局关系好等原因,除了银行贷款之外,现在也没哪个部门因为私营企业的身份为难新时代。

既然要说,那就说关键的。

“局长,那我可说了,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地皮,一个是税收。”

第073章 拐卖妇女?

这是梁一飞看来,地皮和税收,是新时代现在、乃至未来三五年之内,能从政府要到的最有利、有力的两个政策。

目前新时代需要的东西非常多,但是地皮和税收,这政府能给予的‘最好的礼物’。

其他关键性的,新时代可以自己解决,通过明面、非明面的等等方法搞定,可唯独这两块,政府不给政策,梁一飞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好办。

先说地皮。

目前学校所在地,纺织二厂,梁一飞是各种满意,这地方简直就是天生用来做培训学校的材料。

可说到底,它毕竟是纺织厂的,将来万一有什么意外,纺织厂一句话就能收回;

就算仓库和小楼签了协议,一时半会对方收不回去可以扯皮,可是周围得的其他地皮呢?如果有纠纷,纺织厂都不用毁约,直接派一批人天天在厂里其他地方晃悠,再弄一批设备过来开工,震耳轰鸣,新时代这个课就没法上下去!

倒不是说新时代和纺织厂就一定会翻脸,纺织厂虽然是大国企,梁一飞还够不上它顶层领导的边,不过双方关系目前还算是融洽,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纺织厂应该不会收地皮。

纺织厂不想收地皮,梁一飞却想把二厂剩下的地皮、厂房建筑,全部给租下来,为新时代发展壮大做准备。

问题是,纺织厂不同意。

不是钱的问题,原因就一条:新时代是私营企业!

租一小块地皮行,可如果整个二厂都被私企租了,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就是私营企业,吞掉了国营企业!

纺织厂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厂,这两年的效益却越来越差,纺织厂领导压力特别大,在这个时候,更不愿意去背这个大帽子。

如果新时代自己去求租,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再说了,二厂这片基本都是空地,厂房、车间基本是空的,那点租金对于纺织厂这种大厂而言,杯水车薪。

第二个,税收。

办企业,赚钱交税,天经地义。

对于民办教育,国家税收的优惠力度已经很大,饶是如此,梁一飞也觉得十分的肉疼。

新时代其实还是处于起步状态,这个阶段,省下一块钱,将来就能创造十块钱,一百块钱的利润!

等将来新时代赚钱越来越多,这比税务开销,就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

梁一飞不敢奢望,能争取到像特区的外资企业那样的‘三免五减’、‘五免五减半’超级税收大礼包,但是在现有基础上,跟着市里支持民办教育行业的春风,能减少一部分是一部分。

税收、地皮,就是梁一飞要的支持。

听梁一飞说完,沈局长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一缠,半截烟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刚才自信满满的笑容微微僵住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收敛起来。

“年轻人,让你提要求,你还真敢提!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沈局长说。

梁一飞却只是微微一笑,没说话。

沈局长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说:“既然我话说了,总不能不到一分钟就食言而肥。但是呢,税收也好、地皮也好,都不是我们教育局一家能说的算。这样吧,局里想办法给你协调协调,尽量争取最好结果。”

梁一飞起身,微微鞠了个躬,说:“谢谢领导,有需要我们配合的,您随时找我来。”

……

……

从教育局回来之后,梁一飞不等那边回信,就和顾文明一起着手安排第一批新时代的毕业生的出国事宜。

第一期课程,已经到了尾声,600多学员里,确定准备出国的,一共有202个人,大约三分之一,这些人有的是之前就参加了外语考试,有的是来新时代之后陆陆续续参加考试,新时代安排在年底,统一时间去首都各国大使馆参加面试,办理手续。

目前202个人当中,通过考试的,一共有75个,占总人数大约37%,按照之前顾文明收集到的数据,结合新时代的模拟,最后能走的不会少于30人,所以梁一飞才敢和沈局长报15%的通过率。

出国的流程、和大使馆以及各个部门打交道的经验,顾文明更足,他带队,菲尔协助,另外还有三个新招的年轻老师,五个老师,计划带学生在月底走。

刘建设算是为新时代做了一个大贡献:他表妹朱琳琳工作能力出乎意料得强,态度也十分端正,跟着顾文明当助理,很快就能上手,帮顾文明分担了很大的工作量,顾文明去首都的这段时间,由她来暂时接受老顾留下的工作。

旅途安排、人员调度、最后冲刺补习,还有第二期的招生准备,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多得要命,学校这边每天都忙忙碌碌,显得乱哄哄的。

忙了一个多礼拜,终于把第一批学员送走了。

学校包了两辆大巴,梁一飞带着学校能来的老师,全部到火车站送站。

这年头火车站还是可以进到月台上去送人的,一群老师在月台上拉了一个巨大的红条幅,没写什么特别励志的话,就一行字:不管结果如何,记得回家,我们等你!

新时代上课有特色,可是并不是说放羊。

除了干部培训班这样特殊的情况,其它学生的学习压力和强度,比一般大学都要高得多,经过几个月高强度的学习,没日没夜的灌输成功学、打鸡血,学生们脑子里一根弦绷紧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断掉。

忽然看到这句人情味十足的话,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暂时的爆发口,好多人当场就红了眼眶。

有个叫潘芸芸的女学生刚走进车门,回头看到这行字,忽然就逆着人群冲下车。

平时挺坚强的一个女学霸,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抱着梁一飞嚎啕大哭!

梁一飞没说什么,这时候能说什么呢?只能借个肩膀,任由潘芸芸的眼泪混着鼻涕,一块染湿了自己才穿了三次的皮尔卡丹西服垫肩。

她这一哭,麻烦了,七八个女孩都在车上跟着流泪眼,搞得周围乘客都傻了眼,连铁路警察都惊动了!

还以为是拐卖妇女呢!

第074章 老子借钱给儿子

《车站上演感人一幕,师生抱头痛哭》

新时代送站的时候,当时正好有滨海日报的记者在火车站接人,捕捉到了‘拐卖妇女’的小小误会,调查清楚之后,写了一个短篇新闻。

滨海市最近关于新时代的新闻太多了,报社对于宣传工作有安排,私营企业不适合长时间霸占版面,所以这篇新闻虽然有意思,但是也仅仅发表在滨海日报的第四版,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梁一飞每天都有看报的习惯,当天看报的时候,正一边先后跟彭元清、冯刚、林之娴打电话,顾文明这次去,顺便会去拜访他们,也请他们这帮本地人多多照顾,所以就没太留心这篇角落里的小新闻。

但是看到这篇新闻的人依旧很多。

比如,在新时代顶楼那间办公室里,这篇新闻就正摆在办公桌的正中央。

桌后,那个长相朴实却目光凌厉的男人看完之后,沉吟片刻,想了想,拿起桌上电话播了个号码。

“我是周宇宙,再有教育局的人来玩,打听一下最近市里对民办教育是怎么个看法。”

此时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穿着服务员领班服装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本大众电影杂志看得津津有味,中年人打完电话,年轻人放下杂志,一脸的疑惑,说:“老板,办学校也能赚钱,怕不是报纸上树立典型搞面子工程胡扯吧?我看还不如拍电影,不光有钱赚,还有女明星!”

说着,晃了晃手里杂志,90年6月刊,封面女郎是林青霞。

中年人对年轻人态度倒是蛮温和,微微一笑,对拍电影不置可否,说:“阿兵啊,你去打听打听,这新时代学校老板什么来历,这个学校到底怎么样?你说的有道理,报纸上的话,不能全信。”

……

……

“招生组已经筹备完毕,就等着顾校长把最后的结果传递来,然后随时可以招生,目前看,完成15%得任务难度不大。”

顾文明带队去首都之后,朱琳琳暂时承担了他的工作,一大早,梁一飞在听朱琳琳汇报工作。

梁一飞昨天晚上跟刘建设和管片的赵大军喝大酒喝道半夜一点多,还挂着黑眼圈。

11月,第一界女子世界杯在大陆举行,赵大军和刘建设都是体育爱好者,经常有事没事拉着梁一飞看球。

不过昨天晚上不是看球。

1991年12月1号,乌克兰全民公决,决定脱离苏联独立。

看完电视新闻之后,赵大军好久都没说话,刘建设冒出来一句‘难怪人人都想朝美国跑,连苏联都干不过人家啊’。

梁一飞揉着眉心,问:“老顾是25号回来吧?”

“对,25号下午四点到。”朱琳琳说。

“嗯,这样,不管最后成绩怎么样,招生工作,25,不,26号凌晨,正式展开。”梁一飞说。

朱琳琳不解说:“这么快啊?顾老师他们在首都忙了这么长时间,用不用给他们休息几天,调整调整?”

学校都传,梁一飞这位老板用人的确用的‘狠’,不过朱琳琳接触一段时间后觉得,梁一飞并非不近人情,太忙的时候那是没办法,他这个老板还是带头加班。

顾文明25号下午回来,26号凌晨就开始招生工作,那顾文明等于是回来连安顿都没时间,就连轴转,有必要这么紧嘛?

“25号,圣诞节嘛,咱们英语学校,挑个好日子,圣诞节过完就开始。”梁一飞笑笑,“老顾那边我打招呼。”

“哦,好。”

朱琳琳当然想不到梁一飞的真实意图,点点头,继续汇报:“另外,纺织厂和教育局那边谈妥了,等着咱们签合同……”

梁一飞眼睛微微一亮,笑道:“看来是真准备发展民办教育了,效率很高,我下午就去签合同。”

之前要了两个政策,地皮这件事不到三天就有回音:教育局出面把纺织二厂整体租了下来,然后转租给新时代。

一次性签订五年的租赁合同,由于是教育局出面,租金很便宜,一年五万钱。

经过丈量,光是地皮就足足220亩地。

现在不少地方搞招商引资,地皮都是直接送,但是二厂这220亩地不是荒地,也不是郊区,而是二环边上的厂区,其中道路、基建设施都齐全。

还有一栋办公楼、一个主车间、一个副车间、一个简易的宿舍区,虽然都是平房,但住个百八十人也是没问题的;

以及四个仓库。

之前只租仓库和办公小楼,一年下来就要两万多块钱。

这钱自然是新时代出,一年一付。

“不过……”朱琳琳看了眼梁一飞的脸色,说:“和那天谈得不一样,他们要一次性付三年房租,一共15万,财务那边能拿出来,不过财务请示,能不能拖一拖,等第二期学员缴费之后再付?这样账上的流水比较充裕。”

梁一飞毫不犹豫的摇头,说:“不能拖,这种政策性的东西尽快落实,防止它发生变化。这样,我个人借给学校十五万块钱,财务账上不就充裕了嘛。”

这次朱琳琳真的是‘一愣’了,她跟着顾文明后面工作,知道学校财务情况,是赚钱了,不过梁一飞至今没从里面拿钱走,15万可不是小数字,他从哪来?

梁一飞呵呵一笑,“对了啊,你下午两点半,安排辆卡车去车站,接一批货回来,有五床席梦思、一批方便面和火腿。席梦思丢宿舍那边,以后给住校的女老师用,方便面丢仓库阴凉地方,咱们自己吃,火腿当福利发。”

朱琳琳听得更懵了,这都什么情况?梁老板又准备进军饮食家具行业了?

如今点子大王梁一飞给企业出点子,再也不用像第一次给罐头厂出点子那样步步算计,还事后收费。方便面厂、席梦思厂和金华火腿厂三方面收到信之后,没多久就把钱打过来了,一共16万。

还有一大堆礼品,今天下午走铁路托运到滨海。

“哦哦哦,好。”朱琳琳懵懵懂懂的点头,梁一飞又想了想,说:“你跟财务讲一下,把我借给学校的钱,做成我父亲借给学校的借款入账,利息尽量做高。”

“明白。”朱琳琳这次懂了梁一飞的意思。

父亲借钱给儿子的学校,看起来是左手出右手进,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对于公司而言,意义完全不同。

第075章 保安队

梁一飞当时向沈局长提了两个要求:地皮、税收。

地皮问题好办,说到底,是企业间的商务往来;

可税收,那有国家和地方的法律法规管着,教育局的面子也没有用,甚至都不是税务能决定的。

教育局协调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滨海市目前的民办教育税收不变,只能讲加大一些补贴,这对于企业而言当然好,可不足以从本质上减轻负担。

最后要走的路子是,把情况上报到市里省里,再由相关部门最后或者人大最终审批,成为地方性法案,或者是地方性的政策。

争取能对标外企的‘三免五减’,减免三年所得税,五年减半。

教育局想推动这个进程,因为如果能通过,不光是新时代,滨海市乃至全省的民办教育,都会从中获得巨大收益,可以预料,到时候拥有巨大税收优惠的滨海市、南江省,将成为全国民办教育的天堂。

可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算各方面都百分之百支持,有理论上完美的大环境,按流程走,也得大半年。

梁一飞让把这笔钱做到财务借款里,再算高利息,本金、利息,就可以当作‘公司支出’,是常见的合理避税的手段之一,如果利息高到能抵消盈利,完全可以达到免税。

当然,这只算是个‘一时之计’。

正事、大事都汇报完了,朱琳琳才想起来,还有个在她看来不重要的小插曲,语气松松的说:“对了老板,门卫牛大爷今天看到我,让我跟您汇报下,最近他发现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在学校附近瞎转悠,还跟他打听咱们学校的情况。”

之前说到几个事,梁一飞都是笑呵呵的,可听到这里,神情却是微微一正,说:“老牛这个人眼光还是很毒的,有时候看人比我都准,他要是觉得不对劲,那很可能真不对劲。”

“不会吧。”朱琳琳说,“牛大爷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咱们也没什么固定资产,难道还能有来抢劫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老牛有没有看错,梁一飞又不是上帝,当然也说不好,沉吟片刻,说:“别人来打听也不犯法,咱们管不到。学校那么多人,那么多报道,咱们也不可能完全控制的住。这样吧,去劳务市场,正儿八经的招几个退伍兵当保安。”

保安和私人不一样,主要作用,还是维持秩序、日常管理,不需要特别强得个人格斗能力,再能打的特种兵,五六个农民拿着粪叉围上去他也只能认怂。

对保安的业务能力需求,除了最基本的身体素质之外,主要还是纪律性和经验。

退伍军人完全胜任。

80年代末,全国百万大裁军,尽管国家对于退伍军人有很好的安排和政策,但再好的政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照顾所有人,让所有人满意,所以这几年想在市场上招退伍军人并不困难。

不到一周就招满了。

人不多,就8个,一个月基本工资两百块,外加补助。

清一色的退伍兵,主要是步兵和炮兵,还有一个海军退役,一个骑兵退役,骑兵是裁军中第一个被取消的兵种。

除此之外,还有个炊事兵。

一排人站在那,没有想象中的威武雄壮,乍一看就是一群普通人,那个骑兵退伍的还又矮又瘦,卖相最好的,反而是炊事兵范大彪,身材高大,红光满面。

但是,包括范大彪在内,8个人,一个个站得笔直,跟标枪似的钉在那,精气神十足!

“老板,请您检阅!”

暂时带领这群精悍的退伍兵,却是瘸了一条腿、满口大黄牙、走路弓着背的门卫老牛。

不过老牛现在的精神气,比这群兵还旺三分,就跟吃了返老还童丹似的,满脸红光,连弓着十几年的驼背都显得挺直了起来,一件难得穿得上的西服,熨烫得整整齐齐,一丝儿褶子都没有!

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不过感觉上,好像脚底板安了弹簧屁股后面窜了火箭,从队伍这头,走到那头梁一飞跟前这几步,几乎都要跳起来!

半年前,他还因为腿瘸,被纺织厂保卫科发配到这个鸟不生蛋的二厂来看大门,一个月只能拿7成工资,一百来块钱,天天在门口跟附近老头下象棋混日子等死。

一晃眼,不光一个月从新时代这边零零碎碎能拿到小三百,居然还当上了临时的保安队长,手下这一群兵比纺织厂本部保卫科的都要壮实。

梁老板赞他老牛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老牛觉得,梁老板才真是火眼金睛,识得人才!

“我说老牛,你可当心别再摔着了。”梁一飞哈哈一笑,对一群保安说:“那今天就辛苦大家了!”

话音刚落,一排保安齐刷刷的爆出来一声:“领导辛苦!”

梁一飞一愣,等看到老牛在边上一脸‘嘿嘿嘿’,忽然明白了,这怕是老牛特意训练的。

有前途,我看好你!

学校门口停了辆卡车,新时代保安队成立之后,第一份工作,是帮老板梁一飞搬家。

上次让梁义诚去找房子,还真找到一处特别合适的地方。

第076章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梁一飞之前很早就让梁义诚去找房子,家里老屋住的实在太难受,冬冷夏热,一到暴雨湿热的天气就是蚊虫最好的港湾,住久了颇有种‘何必辛辛苦苦赚钱’得感觉,摧残精神不说,对人身体也不好。

梁义诚过苦日子习惯了,只要是个楼房,他都觉得好,找来找去也没选定,后来梁一飞干脆请萍姨帮着一起看房。

起居住家还是要交给女人来管,果然,梁义诚看了一两个月没结果,刘萍一个多礼拜下来,就找到一处非常合适的房源。

位置好,在气象局边上,一环内少有的几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门口一条四马路车道两边种满了梧桐树,交通方便不说,绿树成荫也十分安静;房子也好86年的框架式建筑,两室一厅的楼房,68个平方。

面积不大,不过是当前的主流房型,正好够一家三口住。一般效益好的单位分房子,都是一室一厅为主,两室一厅这个面积的,少说是个干部,而且是当红的干部。

房主是气象局的一个科长,卖房子的原因,是为了送儿子出国,房子简单的装修过,除了常见的家具,还有一台22寸的进口彩电,一台松下录像机。

当时对方一口要价6万,全包,刘萍跟人家还到5万5,梁一飞抽空去现场看了一次,非常满意,现场把钱给付了,顺手,为新时代接收了一个新学员。

新时代几个保安忙活了一下午,来来回回搬家辛苦的很,梁义诚又按照当地的习惯,临走前,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在‘老家’吃饭,干脆都放在萍姨的小饭店,开了两桌。

有点意外,罐头厂周万新来了,杨爱国来了,宣传科来了两个人,没想到还请了财务老钱。

这家伙这么多年一直和梁义诚不对付,当初在会上更是直接跟梁义诚对着干,平时矛盾很深。

但喝到最后,反而是梁义诚、杨爱国和老钱三个,喝得动了情,眼眶红红的。

老梁、老钱、老杨,同一批进厂,同一批提干,在一块共事了小半辈子,争斗了小半辈子;梁义诚这么一搬家,他们愕然发现了一个其实早就在身边的事实,他们的青春岁月,男人一生最宝贵的这些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也许是因为怀念过去,也许还是在骨子里嫉妒梁义诚有个好儿子,更可能是觉得他们的一生已经蹉跎,再也没有机会像梁一飞这样赶上一个好时代,总之到最后,老杨、老钱,喝得老泪纵横。

三个老男人在边上哭,说得都是七几年、八几年的事,梁一飞插不上嘴,把新家的钥匙拿了一把,塞给刘萍。

“萍姨,学校那边太忙,现在有宿舍,我平时就不一定回家住了,你有时间,多去瞧瞧我爸。家里和你这边店里,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告诉我。”

说着,苦笑了一下,“我天生大概就不是个能老老实实尽孝的人,家里多拜托您了。”

刘萍沉收起钥匙,沉默片刻,用之前很少见的认真,却不乏温和的语气,说:“孩子,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对你爸,就是最大的安慰。男子汉大丈夫,放开手脚去干,家里的事有姨在呢!”

梁一飞抬起头,重新审视起这个女人来。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眼界甚高的梁义诚,会看上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还偏偏是在自己入狱的这段时间。

身后不远,柜台上的黑白电视机里,在重播射雕英雄传,此时,杨铁心和丘处机在牛家村第一次见面,此时背景音乐中,响起了罗文演绎的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

……

饭局上闹哄哄的,转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下班的工人也越来越多,小香江也变得热闹起来,一辆奥迪100缓缓的开进了街口,在一条街上住户的注目礼之中,停在了阿萍饭店的门口。

小香江这条街虽然繁华,可毕竟是普通的居民区,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还没钱的年代里,这辆豪车,顿时吸引了饭店里众人的注意,连喝多的人,都转头奇怪的看着这辆车。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驾驶员居然是一个穿着西式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转身从车后排,拎出来一个大花篮,花篮上挂着大红色的‘乔迁之喜’四个字。

车停在这里,又带着‘乔迁之喜’,那自然指的是梁家,能开奥迪100的,自然也是滨海市场面上的老板,大伙下意识的看向了梁一飞。

梁一飞却觉得奇怪,他搬家,没通知任何生意场的朋友。

再说了,他现在认识的那些生意人,也没一个能开得起奥迪100,这玩意不光贵,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果然,年轻人径直走进饭店,来到梁一飞面前,把花篮朝边上桌子上一放,客客气气的说:“梁老板,我们老板听说你搬新家,让我来送个花篮,恭贺乔迁之喜。”

“谢谢。”梁一飞点点头,同样客气的问:“你贵姓啊?贵老板是哪一位?”

“我是大宇宙的,梁老板叫我阿兵就行。”

梁一飞想起来了,大宇宙的确有两辆奥迪100,于是问:“是李经理让你来的?你怎么称呼啊?”

奇怪的很,和大宇宙的李总经理见过一面,可也就是泛泛之交而已,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搬家,还上门送花篮?

“梁老板你误会了,我老板姓周,您叫我阿兵就行。”年轻人矜持的笑着说。

“周?周宇宙,周老板?”梁一飞问。

听到‘周宇宙’三个字,饭店里猛地安静了一下。

“是的。”年轻人脸上那种‘矜持’的笑意更浓了,下巴微微扬起,虽然还是笑着,可看上去,却像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梁一飞似的,说:“周老板有事找你,想请你去大宇宙当面聊一聊。”

说着,不等梁一飞回答,就一转身,重新走回门外,拉开奥迪的副驾驶座门,站在车门边一挥手:“请吧,周老板等着你呢。”

第077章 对教育感兴趣的大老板

大宇宙娱乐中心的主楼有不高,只有四层,除了第四层办公区域,其他三层,梁一飞都去过,无论是舞厅、饭厅还是娱乐城,都装修的金碧辉煌,一股子在当前看来富贵逼人可在后世看来浓浓土豪气的风格。

第一次来到第四层,梁一飞愕然发现,这里和下面三层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地面铺了一层酱色地摊,墙壁刷着落地大白,干净整洁之中,略带着一丝丝肃穆庄严。

带着两个陪同来的保安,跟着那个叫做年轻人的阿兵走在走廊里,梁一飞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来到了某个政府单位的招待所。

走到最东头一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门口,阿兵轻轻的敲了三下门,隔着门说:“周老板,梁老板到了。”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略低沉的男人声音。

“请吧。”阿兵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两在这里等我。”

梁一飞对两个保安轻声吩咐了一句,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一亮!

入眼处,正对面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半部分摆满了各种书,下半部分的格子里整齐的摆放着杂志、报刊。

书架正下方,摆着有一张墨绿色得单人行军床,床头摆着个很常见的台灯,床位是叠得刀切一般整齐的绿色军被,显然是有人在这里睡。

环视左右,书架的一边是一排简单的沙发,另一侧,摆着一张只能讲大但是谈不上奢华的办公桌;

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横幅,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面。

走马龙蛇,七个大字:敢叫日月换新天!

办公室其实并不算大,也就五十平方左右,楼下一个中等包厢的面积,但却给人一种壮观的感觉。

那幅字的下面,坐着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了过来。

梁一飞微微一愣。

这位名动滨海的周宇宙周大老板,居然很面熟,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长得很像一个叫做徐少强得香江演员。

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相似,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往往就会被他眼神里的凌厉目光所吸引,而忽视了对方的鬓角的花白。

四目一对,周宇宙冲梁一飞点点头,即像是熟人,又像是上级对下级发布指令,淡淡的说:“你先坐一会,我还有点事。”

说完之后,又继续低头写。

梁一飞走到那一整面墙的书架下面,好奇的扫了几眼。

从上到下一共有四层,最上面一层,几乎和他的头顶齐平,大约扫了一眼,少说有三四百本书,从外国文学著作,到马哲毛选,甚至是金庸的武侠小说、翻译本得外国经济政治类著作,类型十分丰富。

书架下半部分是报架,放着十几种报纸和国内一线的各种杂志,和上面的书一样,种类很全,既有年轻人喜欢看的《大众电影》杂志,也有非常严肃的党刊《半月谈》。

梁一飞随手拿了一本90年12月的大众电影,翻看起来。

封面女郎是许晴,带着一双廉价塑料质感十足的黄色大耳环,翻开正文,第一篇是总结中国电影90年十大新闻,包括‘广电开始实行‘少儿不宜’影片放映制度’、‘电影怎样表现性和裸体的讨论?’、‘电影明星偷漏税问题成为社会舆论热门话题’。

等十大新闻都看完了,周宇宙还是坐在办公桌后写文件,一点儿要忙完的意思都没有。

梁一飞又继续朝下看,‘林芳兵得增肥术’,这位在许晴、刘晓庆一众美女夹击下,被誉为当代最美女演员的年轻女孩,现身说法,教广大女青年怎么长肉……

等到把长肉大法学习完,准备看第三篇得时候,对面的周宇宙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抱歉,久等了。”他走过来,坐在梁一飞对面的沙发上。

梁一飞放下了手里的杂志,微微坐直身体,说:“没关系,平时没空关心娱乐新闻,偶尔看看这些杂志,就当是放松了。”

周宇宙目光在大众电影上一扫,说了一句让梁一飞绝对没想到的话。

他说:“我这个人,没上过学,识字很少,这里面的字,我都不太认得全。”

梁一飞下意识朝边上的书架看了过去!

那些书中有一大半,都是明显经常被翻阅的。

大概是看出了梁一飞的疑惑,周宇宙继续说:“小时候家里穷,又赶上运动,就没上学,后来当兵,学了几百个常用字,不然连炮弹箱上的坐标都认不得。再后来做生意,越学越多,不过到现在,这些书里还有好些字,我认不得,要查字典。”

这句话,梁一飞琢磨出了两个信息:第一,这位周大老板并不像传说中有什么天大的背景,是苦出身白手起家;第二,可能打过仗。

微微一笑,“周老板,你找我来,不光是跟我忆苦思甜吧?”

“我跟你忆苦思甜?有这个必要吗?”

周宇宙充满豪气的一笑,说:“你这个年纪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苦?坐牢再苦,也有三顿饱饭,一张铁床。我像你这么大时候吃过的苦,你是想象不到的。”

话得内容本身并没什么错,语气也能让人接受,可是梁一飞就是觉得不太喜欢。

老气横秋,倚老卖老。

梁一飞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说:“周老板,我不喜欢去想象什么,更习惯和事实打交道,所以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好,快人快语,我喜欢你这样直接利落的年轻人!”

周宇宙认真的指着他自己,说:“我说了,我这个人,没文化,所以,我从小就欣赏有文化的人。现在人老了,缺什么,就想什么,你这个新时代学校办得不错,有没有兴趣转让给我?”

果然是开门见山!

“转让?”梁一飞微微歪头,忽然笑了起来。

“好笑吗?”周宇宙问。

梁一飞摇摇头,说:“周老板,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我的产业。反过来,如果我开口说让你把大宇宙转让给我,你不觉得好笑吗?”

“如果你有足够的钱买大宇宙,我不但不会觉得好笑,还会认真的考虑你的提议。”

周宇宙并未因为梁一飞的拒绝而恼火,反而语气轻松的说:“年轻人,你要搞清楚,我不是抢你的,而是在和你谈生意,只要有得赚,什么生意都能谈。”

第078章 大富翁的游戏

“周老板说得不错。”

梁一飞点点头,“出来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我辛辛苦苦做出来一个学校,刚开始赚钱,就跟了别人的姓,我赚什么?”

周宇宙不紧不慢的从西装外面口袋里掏了一包软壳小熊猫,抽出一支朝梁一飞晃了晃,梁一飞摆摆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自己点上。

周宇宙随手把香烟朝桌上一丢,说:“小伙子,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抢,而是买。我给你五十万现金,以后学校还让你管,赚了钱,你有一成分红。”

梁一飞摇摇头。

周宇宙淡淡的说:“一百万,两成分红。”

梁一飞这次没有摇头,而是笑了起来,说:“周老板,既然你准备入场,那你一定做过调查,现在新时代的收入是什么规模,我不说你也清楚,按照目前学校的发展趋势,年纯利润上五十万是稳的,上百万,也就一两年而已。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放着百分之百的纯利不拿,去拿你这个两成分红?”

周宇宙脸色微微一沉,凝视着梁一飞,沉声说:“年轻人,你是聪明人,其中的道理,你不懂嘛?!”

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指,虚虚点了一下梁一飞,“有些话,说透了,伤人。”

“可话说不透,事就办不成!”梁一飞说。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听。”

周宇宙把已经燃烧出半截的烟灰朝烟灰缸里弹了一下,说:“我的能量比你大,我的钱比你多,只要你点头,以后要钱我给钱,要路子我给你找路子,新时代在我手里,只会发展的更好更大,并且不会有任何竞争对手。”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在说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梁一飞想了想,说:“那我也可以理解,反过来说,如果我不同意,新时代以后就会举步维艰?”

周宇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表情变得柔和了几分,说:“我查过你,你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做得不如你好,你很有前途。”

紧跟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还年轻,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时间和靠山。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干,未来你个人的发展,绝对不仅仅是一个补习学校。”

这番话算得上推心置腹,不仅是要买新时代,更直接表示出,招揽梁一飞这个人。

然而梁一飞依旧摇摇头,说:“看起来,这并不像你一开始说的,是一场平等的买卖交易。”

周宇宙皱了皱眉头,语气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年轻人,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平等,穷人才会用平等来安慰自我,有野心的人,追求的是机会!”

他说的没错,和平台、机会相比,平等的确就是个虚幻的气泡。如果在上辈子,梁一飞无依无靠,真正的白手起家,很可能会考虑周宇宙的提议。

但是这辈子,拥有了经验和先知,任何平台从长远来看,对梁一飞的限制作用,都远远大过促进。

周宇宙,不过也就是千万身家而已,几年之后,这份身家连二流都算不上,甚至这个人还能不能风光,都不好说。

跟着他,反而是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周老板,谢谢你看得起。新时代我还是想自己做。”

梁一飞掐灭了烟,给出最后的答案,身体微微一直,就要起身准备告辞。

“你等一等。”周宇宙抬手微微一压,起身走到书架前面,从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子,放在梁一飞面前,说:“让你跑一趟,临走送你一个礼物。”

盒子上花花绿绿的都是英文,居然是一套小孩子玩的大富翁棋盘游戏。

梁一飞小时候玩过,四个人掷骰子,走到某一格,可以把这一格子的地皮买下来,然后在上面建设产业,等对方再走到属于自己的产业格子的时候,就要根据不同的产业向地产主交租,俗称过路费。

四个人中,最后有三个人交不起地租,也没有产业可变卖,破产,留下一个赢家。

梁一飞有些奇怪的看着周宇宙,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这是一个外国朋友送给我的。上面的英文我看不懂,玩过一次,小孩子的玩意。不过游戏的玩法,倒是透着些道理。”

周宇宙重新坐下来,“那个老外告诉我,大富翁游戏,最早有两个版本。”

“哦?”梁一飞倒是第一次听说。

周宇宙又重新点了一支烟,说;“最初,这个游戏是一个多赢游戏,所有玩家,通过买地皮、搞建设,把整张游戏棋盘上的总资产总价值做大,虽然‘过路费’会着水涨船高,但总的来说,所有的玩家资产总量都增加,四个玩家手里的钱会越来越多,等整张图的总资产达到一个数字,游戏结束。大家都能赚钱,人人都是赢家,只不过有的赢多,有的赢少。”

梁一飞听得很入神,随手也摸出一支自己的烟点上。

“但是,这个最早的版本,却并不受欢迎!”

周宇宙朝桌上的游戏虚虚一点,“于是,第二个版本就出现了。四个人,只有一个赢家,剩下来三个人破产,他们的资产,全部集中到唯一一个赢家手里,这时候游戏才会结束。这个版本却非常流行。”

他顿了顿,问:“你说,为什么大家都赚钱的游戏,不受欢迎;而只有一个人赚钱的游戏,却能流行起来?”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我觉得,关键不在于它为什么流行,而是同样一款游戏,为什么之前大家都能赚钱,而之后,却只有一个赢家?它到底改了哪些内容?”

周宇宙眼睛一亮:“你这个问题说到了点子上!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老外告诉我,游戏规则变了。

你只要拥有同样类型的几个格子,哪怕你不在地皮上造任何建筑物,不用花任何心思和投资,过路费都会打着滚上涨,如果某一个玩家,能把整张图某个类型的格子全部拿到手,那这个玩家,就能随意的制定租金。

他告诉我,这就是垄断,在垄断下,一个人可以以最小的成本、随心所欲轻松的赚钱,而其他人,要么破产,要么遵循垄断者的规则,为他打工,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说完,淡淡一笑,把游戏盒子朝梁一飞面前一推:“小伙子,你比我年轻的时候幸运,至少,你可以自己选择,是打工还是破产。”

“周老板,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并不是活在游戏里。”

梁一飞拿起游戏,冲着周宇宙微微一晃,笑了笑,“即便是游戏里,你和我,也只是两个玩家,谁破产,谁笑到最后,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谢谢你的礼物,告辞。”

说完,起身朝门走去。

第079章 不当穷人

周宇宙站在窗口,居高临下看着远去的梁一飞一行人,面无表情。

“老板,犯得上对他这么客气?一个破学校而已。”阿兵站在周宇宙身后,不解的问。

“破学校?”

周宇宙头也不回,淡淡的说:“你知不知道,现在英语市场有多大?这个学校如果我来办,一年能赚多少钱?而且这是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钱!”

阿兵语气依旧不屑,说:“他是赶上了好时候,运气好。老板,这种人年少得志,不知道天高地厚,吃点亏就明白了。我安排人教训教训他。”

周宇宙转过头,看了阿兵一两秒,摇头呵呵一笑,说:“我倒是觉得,年少得志,天高地厚,这八个字要送给你。”

阿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两道眉毛皱在一起。

“怎么,不服气?”周宇宙问。

阿兵摇头,说:“老板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那还是不服气。”

对这个贴身保镖,周宇宙倒是颇为和气,转身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的说:“阿兵,你19岁就是全省散打第二名,20岁全运会拿牌子,那我问你,你这全国排得上号的人物,做生意能比得上他这个劳改犯吗?我再问你,整个滨海市、全省,那么多搞补习的,有几个人能在半年之间白手起家做出这么大一摊子?”

“我练的是散打,不是做生意。”阿兵语气之中终究掩盖不住倔强,自信道:“老板你只要发话,他带的那两个保安,我分分钟拿下。”

“哦,两个你能拿下,那二十个呢?”周宇宙反问,“他虽然没有我有钱,但是,请一批保安还是很轻松的,你再能打,能打得过钱?就算有我撑你,你能和警察作对?”

阿兵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阿兵啊,你父亲临走之前把你交给我,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拿你,是当自家晚辈看待的。”

周宇宙第一次用比较放松的姿态,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望着对面墙上的七个大字,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记住,富人赌财,高人赌势,大富豪赌国运。只有一无所有的穷人,才会去赌命。”

说着,语气微微加重:“光脚不怕穿鞋的,才需要去拼命,因为他们的命烂,不值钱,所以只能当下三滥、当滚刀肉!你跟着我,早就不是穷人。‘教训教训’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阿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老板,我明白了。”

然后好奇的问:“老板,那你赌的是什么?”

“我嘛,国运轮不到我赌博。我看的,是势!”

周宇宙轻松的说:“国家搞改革开放,这是中势。市里要大力度支持民办教育,这是小势。”

“那还有大势?”

“乌兰克公决脱离苏联,依我看,这还不算完,后面苏联得日子好过不了,自身难保,到时候,美国一家独大,英语作为全世界通用语言,市场会越来越大,这就是大势!”

还有句话,周宇宙没说。

连苏联都不行了,那中国呢?中国能拼得过美国?

英语的重要性,只会越来越高!

说了不赌国运,可作为大商人,怎么可能不看国势,不懂世界大局?!

关于世界大势,阿兵不懂,可是跟着周宇宙那么久,赚钱的事他多少是明白的,又问:“老板,能赚钱的行当那么多,您怎么偏偏选了这个?”

“你这个话……”周宇宙摇头笑笑,不管选什么,都有人会这么问。

教育能赚钱,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办教育,是一个自带天然光环的事业。

如今大宇宙人来人往,谈笑无白丁,可在明面上,那些私下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人,却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层次越高的,距离越疏远。

别的不提,光是抗洪捐款来说,新时代一个民办学校出头捐款,教育局愿意接纳,甚至帮着一起造势;可如果由大宇宙一个豪华娱乐城出头来做,愿意来捧场的政府人士并不多。

小时候挨饿,周宇宙想的是怎么吃到一口饭;长大后受穷,周宇宙就拼命赚钱;现在有钱了,贫苦农民儿子出身的滨海市顶级富豪周宇宙,对未来的理想,更加丰富,也更高!

在全市、全省都发展民办教育的大背景下,拥有一家领头羊教育企业,不但能把多年积累的资金、人脉,通过这个教育企业,转化为更多的资金、更广更高更稳的人脉,对于日后政治上的前途,更是有着大宇宙不能媲美的优势。

“老板,现在既然翻脸了,后面怎么办?”阿兵说。

“怎么办?”周宇宙斜斜看了阿兵一眼,说:“我能用一百万买这个人,当然也能用一百万,打垮这个学校。这个社会上,只要有钱,最不缺的就是人。”

……

……

回家之后,梁一飞什么都没告诉梁义诚,编了个理由,免得他担心。

有些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老牛之前发现的那些‘瞎打听’的人,应该就是周宇宙那边的。

这倒是没什么,既然想要涉足教育市场,打听新时代的现状,理所当然,换成是自己也会做一样的事。

甚至连周宇宙入场,梁一飞也没有太过意外。

看似意料之外,其实是情理之中。

如今这些所谓的‘顶级老板’,也不过是千万级别的身价,像滨海这样的城市,很可能还是小几千万,新时代按部就班的发展,未来的年纯利润也是百万级别的,早晚会有老板看到这块肥肉出手,不是周宇宙,也可能是李宇宙、张宇宙。

何况,从周宇宙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以及跟这个人的谈话里,梁一飞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安于赚钱的商人。

和周宇宙想法一样,梁一飞很清楚,办学,是一个有着自带光环的正面产业,和其他企业相比,拥有众多得天独厚得优势。

唯一让梁一飞感到一些不安的是,周宇宙出现的时机对新时代非常不利:新时代第一批学员毕业,第二批尚未招生,自身正处在一个承上启下的阶段,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可尚未发展到根基牢固的巨无霸。

用通俗的话来说,正是从青年向成年发展的‘发育关键期’。

这时候,如果被人拦腰一击,即便不夭折,也会大伤元气,甚至从此残废。

第080章 时代巨变

1991年,1991年12月25号。

新闻联播主持人张红民,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播放着一条消息。

“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昨天宣布辞职,在回顾他担任苏联最高领导人的近十年来的经历时,他承认,这些年进行的种种改革都失败了,国家损失了一切……”

电视机画面里,随着戈尔巴乔夫的讲话结束,飘扬在克里姆林宫上长达70年之久的苏联国旗缓缓降下。

就在昨天晚上7点20分,戈尔巴乔夫把核按钮通过独联体武装力量临时总司令沙波什尼科夫交给了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白蓝红三色旗正式取代了镰刀铁锤,已经名存实亡的苏联正式解体!

新闻虽然简短,但对于全人类却有着跨时代的意义,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两极对峙之后,冷战彻底终结,美国成为世界最大也是唯一的霸主,整个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斯科。

一股乌云忽然就笼罩在中国人民的头上,争争斗斗了半个多世纪,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头大哥轰然倒下,地球对面,那个熟悉而强大的国度,似乎一下子站到了中国的对立面上。

开始走上复兴之路,但尚未完全崛起的祖国,未来将会怎样,该何去何从?

“我忽然觉得,新时代,就像是现在的中国,刚走上高速发展的道路,就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对手。”

电视机前,顾文明忽然红着眼睛冒出来一句。

就在昨天,24号,他从首都带队归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惊人的喜讯!

去首都的75个人,最终通过获得出国资格的,达到了46个,在原先总出国人数202人相比,新时代第一期的最终通过率,达到了22.8%,远超之前预计的15%左右!

这么高的通过率,包括梁一飞在内的所有人,事先都没有预料到。

接近四分之一,超过了大学录取比例,换而言之,来新时代,出国,比在国内上大学还要容易。

另外,对于新时代而言,苏联解体,美国独大,同样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市场利好’消息,英语的重要性将被推到一个从所未有的高度,学习英语的人、想要出国的人数将会激增,这个市场会一夜之间变大;

可周宇宙的横空杀出,顿时把所有的喜悦都冲淡了。

老顾根本顾不上庆功、睡觉,回来之后就一直和梁一飞在办公室里商量。

梁一飞洗了把脸,问:“老顾,那你说,现在中国面对美国,能怎么办?”

顾文明翻眼看了他一下,摇摇头,苦笑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先发制人,丢个原子弹过去吧。”

“反过来看也是一样的道理,布什也不可能丢个原子弹过来,接下来,双方拼得,就是谁发展更快,谁更有智慧。”

梁一飞比顾文明其实要轻松一些。

一来,这次说到底,就是一次商业竞争,周宇宙的身家成就和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都注定了,双方都不会走极端丢原子弹,去消灭对方的肉体。

商业竞争,对手看似强大,梁一飞却并不畏惧,他有这方面的经验和心里素质。

二来,顾文明回来之后的种种表现,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这么大的压力之下,还能开的出玩笑来,终究是成长了。

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因为证件不齐学校被查,顾文明第一次被抓进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神,和那次相比,这次老顾的反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沉稳’。

梁一飞脑子里能赚钱的先知很多,穿越过来却没带着人才,培养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比单独做成一个上市公司,还要重要。

这么长时间以来,用在顾文明身上的时间和心思,还要超过对新时代学校本身,这份苦功,终于没有白费。

顾文明把烟头掐灭,问:“那你觉得,周宇宙那边,接下来会怎么办?”

梁一飞随手拿起桌上的大富豪游戏,晃了晃,说:“什么收购、垄断、竞争、大富豪,都是吓唬人的大话,说白了,他就是看上了新时代打出来的招牌,直接买下来省心省力,我既然不同意,他要是还想做这一行,就只能自己办学,竞争喽。你也别过于担忧,还不到丢原子弹的份上。喂,这游戏你玩不玩?不玩我扔了,很傻的。”

顾文明一愣:“额?玩什么游戏啊。你说,这个周宇宙也是的,既然是生意,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暴发户的狂妄劲头你还见得少了吗?穷苦大众当久了,一朝翻身,立刻加倍报复社会,谁都不放在眼里。人家这是掏大鸟吓寡妇,欺负我年轻呢!”

梁一飞说完,手一扬,大富翁游戏盒子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的落进墙角的垃圾桶。

……

……

1991年12月26号,新时代第二期招生工作正式拉开帷幕。

有了之前几个月打下的好底子,新时代名声大震,滨海市有补习英语需求的,几乎都知道这么个学校,所以这次招生已经不需要在搞噱头上下功夫,宣传方式从最早的‘爆炸粗狂式’,转向‘常规精细化’。

功夫在画外,除了登广告之外,新时代很早就临时组成的第二期招生办,从劳务市场雇了上百号人,进行过基本的培训。

招生开始后,天不亮就出动,在校本部,市里各大中小学,乃至市里的各个大型小区、居民聚集点、繁华路口,都定点设置分报名点,散发传单、现场咨询、报名。

第一期招生,通过飞艇,让市场知道新时代的存在;这一次,新时代给市场的,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飞艇、一个简单的名字,而是在身边触手可及的报名点、宣传册、招生答疑。

梁一飞坐镇总部,顾文明的老同学,也是最早一批来的老师之一朱兰,担任临时招生办主任,顾文明带着朱琳琳,各个点的轮番跑。

才开始一天多时间,各个招生点都传来了好消息,这一期除了之前的班,还细分了商务口语、基础强化和四六级班,根据反馈,招生场面火爆,预计的一千人大关绝对不成问题。

“尤其是四六级这一片!”

朱兰说,“这一块需求太大了,每个招生点都有好多人在咨询,如果能拿得下,人数很可能直接上两千!”

四六级是英语补习里最大的一块蛋糕,新时代第一期招生并没有专门涉及,第二期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朝这方面发力,三个新增的班,这个班名额最大,直接配备了一整个仓库作为教学地点。

教研组的宋忠实带着几个老师今天也来帮忙,端着饭盒凑上来,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一脸的惊喜,说:“我算了一下,要真能过两千,咱们明年两期班,利润突破百万绝对不成问题!乖乖,了不得!”

梁一飞瞄了宋忠实一眼,这位教研组组长,倒是对学校的财务情况十分关心。

“教研组这边也要抓紧,利用招生到开学这段时间,尽快拿出一份关于历年四六级的研究成果。另外朱老师,借着这次机会,咱们锻炼出一支招生队伍来……”

正在交代工作安排,就听外面一楼的现场报名点忽然骚动起来。

“梁叔,梁叔,不好了,不好了!”

牛壮壮冲进办公室,小脸憋得通红,指着门口,“你快出去看看吧!”

第081章 寰宇教育

走出办公室,一楼的报名点熙熙攘攘,原本在下面排成几队、井然有序的报名学生和家长,此时却骚乱起来,一个个仰着脖子望天。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在天空之上,一艘飞艇正缓缓的滑过滨海市的上空,朝新时代的方向飞来。

飞艇下挂着的两条大红色飘带,比当初新时代飞艇上天时候挂着的横幅要巨大数倍,隔着不知道多远,就能清晰的看见飘带上的大字。

‘全省最专业英文补习学校火爆招生’

这两条飘带已经大得超过了想象,和飞艇的艇身完全不成比例,倒是和飞艇气球上印刷着的‘学英语,来寰宇’六个金黄色大字交相辉映,像是一个长着长长触手的独眼怪物,从远处扑向新时代。

朱兰、宋忠实和几个老师面面相觑,最后统统看向梁一飞。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个‘寰宇’,光是看起名的风格,梁一飞就能猜到它是什么来头。

“怎么了,市场这么大,只许我们做,不许别人做啊?这说明补习市场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了一个行业。”

目光从身边老师身上扫过,玩味的笑着问:“以前偷偷摸摸,各位不怕,现在市场大了,钱越赚越多了,各位反而慌了神?”

被梁一飞带着笑的目光扫过,几个从新时代拿钱最多的老师,立刻意识到,在出现竞争对手的瞬间,自己在老板面前的表现过于紧张,失态了。

朱兰最先反应过来,附和说:“就是嘛,做买卖还怕有同行吗?你们瞧瞧,步行街上一排几十家都是卖服装的,还不是越做越火,不光赚得多,连门面价钱打着翻朝上涨!”

宋忠实也说:“不错,咱们新时代是领头羊,市场越大,咱们获利越大。”

有这两个资格最老的人带头,其他老师很快也镇定了下来。

真冷静想一想也没什么,新时代赚了钱,市场大了,早晚都会有竞争对手。

无论怎么讲,新时代是全市第一家入场的补习学校,已经树立了自己的行业地位,积累出不菲的经验,这个新办的寰宇教育想要赶超新时代,肯定是需要时间来积累。

而新时代自身也在发展。

一阵短暂的骚乱之后,楼下的报名点的老师也重新恢复了现场秩序,安排来报名的人有序排队,填写资料表。

“走,咱们忙咱们的……”

梁一飞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楼下又是轰得一声!

飞艇此时正来到了新时代校区上空,也不知道是有意示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条更大巨大的飘带,从飞艇艇身里放下来。

转身一看,飘带上有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包教包过,签订不过退费协议!

楼下,刚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报名队伍,又一次产生了更大的骚动。

很多原来准备报名的学生,纷纷犹豫起来。

……

……

滨海市市民时隔不到半年,又一次看到了两艘飞艇从城市上空经过。

打着‘不过退费’招牌的寰宇补习学校用强硬的姿态,宣告了它的成立!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通过窗户落进大宇宙顶层的办公室里,将周宇宙的身体拖长拉宽,几乎笼罩住了身后大半个办公室,形成一大片阴影。

而在正面,他的脸上,却是晚霞映射出的余晖光彩。

阿兵就站在周宇宙身后的阴影里,说:“老板,我们的招生人员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动,按你吩咐的,他们在哪设点,我们就在哪,他们怎么招生,我们就怎么办!”

“嗯,阿兵啊,知道为什么我把这些事交给你吗?”

“明白,老板是给我机会多历练,学做生意,不当只懂拼命的穷人、贱人,成为靠动脑子赚钱的人上人!”阿兵说。

周宇宙心情颇佳,哈哈一笑,说:“你能看到这点就好,中国的有钱人,不缺能打的保镖,缺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帮手,你只要有那个顾文明的本事,未来这个学校我都可以交给你。”

“谢谢老板。”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出‘不过退钱’的宣传吗?”周宇宙问。

阿兵微微朝前跨出半步,落在周宇宙身后侧后方半个身位,斟酌着说:“老板你之前说,拿一百万来砸垮新时代,应该就是指‘不过退费’,新时代底子薄,我们能退得起,新时代赔不起!”

“不错,如果他们不敢跟我们对耗,生源自然会来寰宇,如果他们敢对耗,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多少钱能拼得起?!等到新时代垮了,寰宇一家独大,那我们自然能把亏的钱更多的赚回来。”

阿兵恍然点头说:“就像大富豪游戏一样,等别人都垮了,整个市场就是剩下的赢家制定规则!想怎么赚,就怎么赚!您这一步退费,就是那个锅底下把柴火拿走,彻底断了新时代的生源……”

“那叫做釜底抽薪。”周宇宙皱了皱眉头,“我年纪大了没时间读书,你有空还是要看看书,不要天天除了练拳就是搞女人,浪费光阴!”

“哦,我知道了。”阿兵说。

见阿兵一副敷衍的口气,周宇宙语气严厉了三分,不悦的说:“从今以后,舞厅那一块你不要管了,叫了张经理!”

阿兵嘴角抽了抽,一脸不情愿,可还是点点头。

周宇宙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女色上控制不住自己。

他理了理思路,重新回到学校上,说:“我告诉你,退费这一招,只能让寰宇站住脚,想凭着这个打垮新时代,不现实。”

“那后面怎么做?”阿兵问。

周宇宙正色说:“你记住,学校归根结底,是要靠教学质量,我们办学校,更不是骗钱。咱们不懂教育,可是新时代懂,怎么宣传,怎么招生、怎么教学,甚至怎么搞科研,他们都已经摸出来一条好路子,省了我们去走冤枉路,从今以后,寰宇完全模仿新时代,他做什么,我们就什么,这才是釜底抽薪!”

阿兵犹豫了一下,问:“可是,光学新时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超过他们?”

周宇宙拿起一支烟夹在手上,淡淡的问:“耗子学猫,学的十足十,猫一巴掌也能拍死耗子。可是老虎学猫,只要学到了三四分,就能把猫一口吃掉。为什么?”

阿兵拿火帮周宇宙点上,站在他身后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出一句和他平时风格差距很大的话。

“因为耗子学猫是为了求生,老虎学猫是为了更厉害,就算不学,老虎也能吃掉猫!”

周宇宙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微笑:“去做吧。记住,不光要学,更要发挥我们的优势,学的差不多了,就一口吃掉这只自己为很会蹦跶的猫!”

第082章 站稳脚跟

寰宇教育的横空杀出,让整个新时代和滨海市教育圈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教育局那边,沈副局长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梁一飞的传呼上面。

市里新注册了一个民办教育企业,沈副局长居然不知道这个情况,看到飞艇,一开始还以为是新时代招生搞出来的,可看清楚了‘寰宇教育’几个字之后,才意识到是另外一家。

刘建设最近在出差,民办教育科那边是一个副科长在负责,一查之下,才知道是个新学校,新学校的幕后老板果然是周宇宙。

搞清楚情况之后,沈副局长就没多说什么了。

教育局要的,是民办教育市场欣欣向荣,至于到底是新时代当领头羊,还是其他学校,这无所谓。

紧跟着是马戏团的王自卫。

全市有飞艇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寰宇教育也是从王自卫那租得飞艇,价格已经升到了一天两万,王自卫即没法拒接这份钱,更没法拒绝周宇宙这个人,可事后总觉得不太地道,想来想去,给梁一飞打了个电话来解释了一番。

梁一飞能理解,也不怪他,王自卫不欠自己什么,何况已经发生了,再去找王自卫麻烦,毫无意义。

现在迫在眉睫要解决的,是新时代的招生问题。

朱兰拿着这两天招生点回馈过来的汇总信息,皱眉说:“现在各个报名点和咱们主校区一样,问得人多,报名的人少,这两天加一块,还没第一天上午飞艇出来之前报名人数多。主要还是费用问题,梁老板,咱们是不是也适当的降低一些费用?”

“咱们学校收费本来就高,降低一点应该能承受吧?”教研组的宋忠实插嘴,说着,看向了财务刘姐。

刘姐低声说:“按照第一期生源的收费看,降低30%以内,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可以……”说到这里,看了眼梁一飞,没有继续朝下讲出这个数字。

“一分钱都不降!”梁一飞果断的摇头。

“老板,寰宇收费本来就比我们低,还有退费,要是我们还维持高收费,那生源岂不是都白白流向他们了?!”宋忠实忍不住插嘴说。

朱兰也微微点头。

谁都知道,降价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但目前来看,至少可以缓解一部分压力。

“想靠着不过退费,打价格战来搞垮新时代,这不现实!”

梁一飞讲出了一句和周宇宙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平静的对在场老师们说:“大家要搞清楚,学生来交钱上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考试能过,学到真东西,能出国!尤其是想出国、要考四六级得学生,学费便宜固然好,可是和能通过相比,他们宁可多花钱!如果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最后没通过,就算倒贴他钱,他也未必乐意。”

“提供高质量服务,必然要收取高质量的费用,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菲尔在一边插嘴说,如今菲尔大小也算是个头目,有几个固定的外籍老师归他统一管理,还负责新时代的对外国人的联络。

几个核心老师微微点点头,从这个思路来考虑,的确有道理,新时代的强项是教学和已经取得的教学成绩,收费高一些能说的过去。

“可是……”宋忠实说:“毕竟收费这一块影响太大了,如果我们坚持高收费,会不会损失大量的中层和底层学员?”

他眼神微微一闪,飞快的瞄了眼梁一飞的表情,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不降价,很可能我们的总收入会降低,那么后面就更没有底气和寰宇竞争了?”

梁一飞坚定的摇摇头:“不,宋老师,各位老师,如果降价,才是真正的开门揖盗、自毁长城!”

说完,放缓了语气,娓娓道来:“拼钱,新时代不是周宇宙得对手,他能砸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下去,咱们砸不起,对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跟他比谁更能亏损。大家想想,我们再怎么降价,能到‘不过包赔’这个程度吗?”

老师们都摇头,新时代有78%的不通过率,不过包赔?

那一期下来就要破产!

“所以说,钱是他们的优势,我们再降价,也不如他们,他希望我们用自己的劣势和他们的优势比,我们偏偏不,相反,要拿出我的优势,继续发扬光大!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是品牌、是教学能力!”

梁一飞顿了顿,对朱兰说:“后面的招生宣传,着力点就在于此,要让每一个来询问的学生、家长,都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是要省钱,还是要通过!”

“好!我立刻安排!”朱兰说。

“另外……”梁一飞看向刘会计,说:“从明天开始,学校老师的代课费,上调10%,招生组、教研组、外籍组三个组,另外拨经费。还有,年底快到了,等顾校长回来,你们商量着,按照资历和贡献,做年底奖金,让大家过一个肥年!”

说了这么多,可能还是最后这一句,最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在场的几个老师神色明显愉悦了起来。

“还有,顾校长带着朱琳琳去各个招生点巡查,过会就能回来,朱老师,到时候一起碰个头,汇总一下你们招生组反馈的信息,我们大致就能判断出来,现在生源们是不是还在犹豫。”

朱兰恍然大悟:“对!只要他们还在犹豫,还有很多人在咨询,就说明咱们现在并没有失去市场!对对对,梁老板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招生组之前就有反馈,虽然当场交钱报名的人少了,但是咨询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就对了嘛。”梁一飞点点头,说:“各位老师,大家记住,遇到看似强大的对手,第一时间,不要想着赢,而是不能乱。就像拳击赛,弱的一方更要冷静,绝对不能被对方带节奏,而是要稳住局面,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我们打我们的,先站稳脚跟。”

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只要先站稳脚跟,各位,寰宇也好,周宇宙也罢,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第083章 到底谁才是光脚的

顾文明带着朱琳琳跑了三天的招生点,最后汇总出来的结果还算是让人心安:

报名的人数和最初预期相比差距很大,好在依旧在稳步提升;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初乐观预期,两千人规模肯定达不到了,但是第二期算上扩招的几个班,接近,甚至突破一千人,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各个报名点来咨询的人越来越多。

这至少说明两点:第一,市场的确增大了;第二,‘不过退费’没有把所有的人都拉走,很多生源还在考虑。

眼看着到了1992年元旦,可新时代里一点儿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在奖金的激励和寰宇教育的压力下,两天一大会,一天数个小汇报,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元旦前一天晚上,顾文明从报名点巡查回来,单独进了梁一飞办公室,关上门,压低声音说:

“招生点这几天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讲?”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每个招生点的对面,都冒出来一批寰宇的人,跟我们打擂台抢人,招生的都是年轻人,火气大,有好几次差点发生冲突。现场气氛剑拔弩张,搞得就跟战场一样!”

顾文明忧心忡忡的说:“我一再跟他们讲要克制克制,可是人都有情绪,我担心这么搞下去,早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说:“我担心,有人故意克制不住。”

“不会吧,他周宇宙再横,难道还敢在招生点打群架?”顾文明一愣。

周宇宙的底子不干净,开着娱乐场所,手下也有一批人,专门看场子,其中不少都是在社会上被人叫‘哥’的角色。

放在别的时候,完全有可能,但当下,顾文明觉得他不敢。

目前全国都在持续严打,最近一段时间又传出92年年初,国家领导人要南巡的消息,各地都在严厉整顿社会治安。

这时候闹事,那不是找死吗?

梁一飞想了想,说:“不好说,周宇宙的背景比我们硬,钱比我们多,真闹出事,掌握好分寸,无非是治安事件交点罚款而已。”

“对他有什么好处?就为了出气?”顾文明说。

“瓷器不和瓦罐碰,寰宇教育的牌子没竖起来,而新时代已经树立了品牌,真闹起来,新时代名誉受损失更大!”

梁一飞冷笑,“还有个词叫做蹭热度,万一有冲突被报道出来,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寰宇和新时代,岂不是并驾齐驱了,用新时代的名气,帮他做宣传?他想的美!”

“我草!这次倒是咱们成穿鞋的了,他成光脚的!这他妈还是做生意吗?”

顾文明铁青着脸,难得一句话带了好几个脏字,愤愤道:“要是敢这么干,他周宇宙就是流氓行径!”

梁一飞淡淡的说:“商场上的事,从来不会是仅仅在商场上解决。老板们的一切,都是‘生意’带来的,为了‘生意’,他也能用尽一切办法,无所不用其极。大学殿堂里都没那么多正人君子,你还指望商人都是道德模范?”

说到大学,顾文明的眉头跳了跳。

新时代如今名气这么大,要说科大一点不知道顾文明在新时代当校长,那不太可能,可始终没有任何人找过他,还是挂着那个停职处分,没任何动静。

老顾至今还没有辞职,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老婆反对。

没钱的时候指望他多赚钱,赚到钱了,又希望他能有个稳定的退路。

“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梁一飞递了一支烟给他。

最早,他希望顾文明辞职,至少是停薪留职,才能全心全意的扑在新时代上,可渐渐的事实证明,老顾这人办事认真讲究,即便没辞职,对新时代也算是鞠躬尽瘁,就差没死而后已。

至于现在,新时代起来了,梁一飞反而不希望顾文明辞职:他有一条退路,为新时代办事,反而会更坦然更尽心。

顾文明接过烟点上,说:“我也没多想,学校那边……哎……先不管学校。那照你这么说,周宇宙还真会故意制造事端?”

梁一飞皱眉说:“我只能讲,要是我,我会。”

“那……我给每个点多安排一个保安,专门盯着?”顾文明问。

梁一飞想了想,说:“不,保安在这种事上没用,去了只能火上浇油,让菲尔找老外!”

“嗯?”顾文明没懂梁一飞的意思。

“老外是什么,是招牌,也是花瓶。打了普通人,是治安事件,打了老外,那就容易上升到外交纠纷。如果对方真想闹冲突,就必须掌握好度,有老外在,他这个度就没法控制住。”

梁一飞望着北方,大宇宙的方向,露出了久违的劳改犯混不吝气质,冷笑说:“他一个大老板,脱了鞋跟我这里冒充光脚的,用寰宇的铜招牌来砸新时代的金招牌,大鸟吓寡妇是吧?行啊,那我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光脚的!”

……

……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两天,就在1992年元月3号上午,元旦假期刚结束,有连续有三个招生点都差点出事!

四中是滨海最好的中学,初中高中部联办,有70多个班,四千号学生,新时代在门口设了个大招生点。

这天招生人员刚来到放假前一直‘占据’的学校门口走道上,就围上来一群寰宇的招生人员。

带头的是个有纹身的光头,说什么‘这地方我们先到,你们要饭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嘴里骂骂咧咧的很难听,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推推搡搡起来。

另外两个招生点,则是为了抢生源,新时代和寰宇的人嘴上都不太干净,说着说着,两次都是寰宇的人先动了手,新时代这边反击。

万幸,才过完元旦,过节期间,一帮‘演员’老外业务多,十分的活跃,菲尔很容易就在过节期间找到了一批‘老朋友’分到各个点。

刚动上手,老外挺着胸朝两边中间一站,一副‘要打我的中国朋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的大无畏表情,再加上嘴里嘀嘀咕咕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外语,三场架最后都没闹大,稍稍一接触就分开了。

顾文明也是带着朱琳琳,挨个招生点,再次极力强调:宁可让出招生位,也绝对不能打架!

好歹没出事。

可新时代的招生人员,心里总觉得憋着一口气。

力是相互的,新时代憋着气,寰宇这边同样憋着气。

尤其是组织这帮人的阿兵,觉得自己憋足了力气一拳却打到棉花上,那股子劲头反冲回来憋住胸口,十分的气闷。

“涉外纠纷太麻烦,我们不动手是对的!”

周宇宙沉吟了片刻,哼了一声,说:“有意思,光脚的又变成了穿鞋的,穿鞋的反而脱了鞋。鞋底有泥巴,还真不好洗。不过,我就不信,他鞋底就那么干净?”

第084章 谁的脚底板都有泥?

周宇宙穿鞋、光脚的比喻,阿兵以前根本不懂,但这次,结合他自身的感受,好像又明白了一点。

周宇宙财大势雄,同样的,容易被碰碎的瓶瓶罐罐也就多,相比之下,势力财力小的梁一飞才是‘光脚不怕穿鞋’;

如果他带人去‘教训教训’梁一飞本人,事情搞大了,反而对周宇宙没什么好处:又不可能真的把梁一飞干掉。

但是和新生的寰宇教育相比,新时代无论是名气、口碑都要远远超过。寰宇教育其实一无所有,变成了‘光脚的’。

寰宇教育的招生人员和新时代的招生人员发生冲突,受损失更大的是新时代。

但是新时代搞出来这些个老外,情况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现在到处都在严打、苏联解体美国独大、全国的招商引资吸引外国投资搞得红红火火,这么多因素聚在一起,连阿兵都清楚,如果真打了这些老外,那这就不是两个民办学校之间的矛盾,火会重新烧到周宇宙身上。

和当前第一批‘大老板’们一样,周宇宙的底子,并不干净,经不起‘大火烧’。所以,才会一门心思尽快转型,赚堂堂正正的钱,甚至想着朝政治上有所发展。

事情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只是两个学校的矛盾,牵扯到外国人,周宇宙又变成了穿鞋的,投鼠忌器。

转眼间,新时代、寰宇教育、周宇宙、梁一飞,这些身份角色地位,就在他们的谋划中,翻来覆去的变化了好几次;

每一次微妙的变化,看似波澜不惊,其实都充满了给对方设置的陷阱,危机重重,没有充足的经验,稍微拿捏错了一点儿分寸就会陷进去。

阿兵想到这些,就觉得脑仁都有点发疼,要不是周宇宙一直提点,他根本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路。

“现在知道了,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吧。”周宇宙喝了口手里的茶,说:“我对这个梁一飞真是越来越有兴趣的,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老辣的这个程度?能这么炉火纯青,简直就是在生意场里泡了十几年的老鬼!”

“老板,我觉得您可能高看他了,他不一定就想到这些,十有七八,瞎猫撞死耗子。”阿兵说。

“有这种可能,但是阿兵你记住,宁可把对手想的更强,也不要低估对手。”

“老板……”阿兵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不能动梁一飞这个人,自己这边稍稍有点动作,对方就破了,这接下来怎么搞?

周宇宙放下茶杯,说:“你们年轻人看问题,还是看不透。什么光脚的、穿鞋的?屁话!我活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一点,人只要在这地上走,脚底板都要沾上泥。梁一飞一个劳改犯出身,赚了这么多钱,我就不相信,他脚底板是干净的?”

……

……

新时代,办公楼小会议室里,晚上七点多,学校核心老师集体参会。

和最初看到‘不过退费’的宣传相比,今天老师们明显要显得轻松很多。

校长助理朱琳琳拿着招生表格,先对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微笑说:“自从贯彻了梁老板站稳脚跟的方针以来,在顾校长的带领下,各位老师的努力下,我们的招生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目前各个报名点和本部报名,一共达到了892人!接下来,报名点撤回,本部报名继续。”

896人的阶段性成果,远远没有达到当初最乐观得预计2000大关,但是已经接近了最早保守计划:扩招后达到一千人。

到开学这段时间,本部还会继续接受报名,努努力,一千两三百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成绩绝对不能说‘好’,但至少证明,梁一飞的应对策略没错,只要新时代自己站稳脚跟,寰宇教育并不能通过‘不过退费’把新时代逼到绝路上。

甚至没法动摇新时代的根基。

那接下来,比得就是教学水准,这上面,新时代不会怕寰宇!

可事实上,招生最初这一周多时间之后的反馈信息来看,新时代没有自乱阵脚和寰宇打价格战,站稳脚跟之后,没有任何‘战绩’的寰宇教育,并没有在招生里占到便宜。

负责招生组的朱兰继续发言,语气调侃,说:“来咱们新时代的生源,咨询的比报名的多,可去寰宇的,更是如此;如果说咱们这头,十个咨询的,有一两个报名,那搁在寰宇,基本都是来咨询的,他们现在就是义务宣传员嘛!”

寰宇教育和新时代一样,都是民办学校、私营企业,老百姓对私企的信任程度不高,你说退费我就相信?到时候你跑了,我找鬼啊?

与其提心吊胆的,报一家不知道深浅的新学校,还不如踏踏实实交了钱,上新时代。

一群老师哄然大笑,梁一飞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抬手微微一压,正色道:“竞争不可避免,做饼的人越多,饼就做的越大,可是我要提醒一句,大家笑归笑,可心里要有一份危机感。新时代只有始终保持领头羊的位置,才能分到最大的一块饼,要不然,只能去帮别人做大饼。”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出去一看,老牛带了个很面熟的人站在门口。

“梁老板,久违了啊!”那人穿着一身工商的制服,笑呵呵得主动就伸出了手。

“秦科长啊!”

梁一飞握住对方的手,秦百川,原来干部培训班的学员,区工商所的一个年轻副科,当初一起踢过球,关系不错,笑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开会呢。”秦科长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见他神情不太对,梁一飞把他朝边上办公室领,说:“有事?来办公室聊。”

“不去办公室,来不及了。”秦百川把梁一飞拉到边上,收敛了笑容,小声嘀咕说:“梁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怎么讲?”

“我们所里忽然点名,要对你们新时代进行突击检查。”秦科长冲窗户外面努努嘴,有点为难的说:“我带队,人都到门口了,你看呢?”

朝外面看了眼,果然看到大门口停着面包车,还有几个人,在和老牛说些什么。

“老秦,你能来跟我打个招呼,这份心意我就很知足了,放心,不会让你为难。让同志们进来,要查什么,我们配合!”

第085章 轮番检查

工商所查了一晚上,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圆满收队。

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波,接下来的几天,税务、教育、劳动等等几个能管的上的部门,纷纷上门,连消防队都来了一次。

一时之间,新时代门庭若市。

本来重新回到新时达的轻松气氛,又因为这一系列明显有争对性和原因的检查,变得再次沉闷和紧张起来。

谁都没想到,连一向关系非常好的教育口都来人了。

刘建设出差回来,亲自带队检查:还是老一套,检查证件是否齐全。

刘建设目前也很为难,教育局不是一个人说得算,寰宇教育在教育局里也有关系,有人提出要查,只要合法合规,他这个科长不可能硬顶。

分管沈副局长那头的态度十分暧昧。

正如梁一飞所料的那样:教育局需要的是整个市场繁荣,只要民办教育市场欣欣向荣,领头羊是寰宇还是新时代,对教育局没区别。

甚至从教育局的角度出发,他们希望滨海市多几家大型民办教育机构,百花齐放。

别的不说,民办教育多了,教育局、沈局长在市里工作会议上,声音就大,就能更加顺利的推动一些改革,比如民办教育税收。

抛开新时代、寰宇教育的利益,对于整个行业而言,教育机构多了,反而是好事,恰恰说明滨海市民办教育行业发展的好。

按理说,刘建设也是这么想的,可由于朱琳琳的关系,他的个人立场站在新时代这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说如果局里有大动作,他事先给梁一飞通个气。

梁一飞把他找到办公室聊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顾文明,谁都不知道他两到底聊了些什么。

教育口、工商口,梁一飞都处得不错,相对查得比较松,也有查得严的。

税务闹出来的动静最大!

周日上午十点,正是现场报名咨询人最多的时间,当着上百个学生和家长的面,税务一大批人直接进了财务室。

查税,查账。

新时代的几个老师脸都吓白了,在场的学生家长也都围上来看热闹,议论纷纷的。

这年头,做生意,尤其是私营老板,偷税偷税的一抓一大把,一抓一个准。

不提出来无所谓,被抓了典型,提到桌面上来讲,那就是违法,进一步是犯罪。

以新时代目前的收入规模来看,要真偷税偷税,那税额绝对不是个小数字,就算不把梁一飞抓起来,光是罚款,就能把新时代给罚垮掉。

就在不久前,报纸上还报道了一个新闻:著名歌手茅阿敏涉嫌偷税漏税,正在接受调查。

有钱人的税务问题,从明星身上开始有发酵的趋势,已经引起了全社会的注意。

倒是财务刘大姐十分镇定,配合税务的人,把新时代从成立至今,所有的账目一笔笔查过去。

结果出人意料,铁打的账目,一条条一款款清清楚楚,一分钱都没少缴。

之前,财务刘大姐也好,顾文明也罢,在税务问题上,虽然赞同梁一飞的做法,可多少还是觉得心疼。

现在社会上这些私营企业、个体户,谁不偷税漏税?偏偏梁一飞较真,而且是在根本没人主动来查他的情况下较真,不光是税务,任何涉及法律的,都一板一眼,不要说税务这些重要关节,就连人员聘用、办公用品采买,这些当前大多数人觉得无所谓的细节,都坚持走流程、签合同,法律文本一丝不苟,甚至会花钱找律师来办。

背地里,觉得梁一飞有点过于较真、死板。

但是这一切,放在今天来看,太有先见之明!

检查了两天时间,没查出问题,反而查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典型!

顾文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反倒是起了一个正面宣传作用。

……

税务这么大的关口,顺利通过,但谁都没想到,新时代还是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消防检查的时候,出事了!

新时代仓库的防火设备不足,挂在墙上的灭火器全部过期,被下了一张停业整改通知单。

由于还没开学,所谓的‘停业整改’无非是个说法而已,雷声大雨点小,倒是没什么实质性损失。

怕就怕这个停业整顿一直维持下去,或者动不动就来检查一下,接下来课就没法上了。

派出所和消防,都属于公安系统,梁一飞第一时间去了管片派出所,找到赵大军,想请他帮忙,和消防沟通沟通。

“小梁,消防这可不是故意刁难你!”

赵大军正色说:“你看看,要不是来检查一下,及时发现了问题,万一真着火,你这个老板吃不了兜着走!”

“谁能想到呢!”梁一飞也是郁闷。

这的确是谁都想不到的事,仓库里挂着的灭火器放在那,看起来都崭新的,哪知道已经过期了一年多。

平时没事,谁会去抱着灭火器看?

再换句话讲,既然已经过期了一年多,那说明新时代来之前,纺织二厂这边的消防就已经不合格,要论责任,第一责任是纺织厂,新时代只不过是跟着倒霉。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卵用,消防能让新时代停业整顿,可绝对不会让纺织厂停产整顿消防,只能由新时代来背这个锅。

“企业嘛,难免有没考虑到的地方,我帮你问了,消防那边主要还是督促,怕出事。”

赵所长用手指敲敲桌子,说:“不光是消防,我是管片的,更不希望看到我的辖区出现火灾,你想想,你那动不动就大几百人上课,万一着火,那就是天大的事故,多危险!”

“说起来,是要感谢消防那边来给我提了一个醒。”梁一飞点点头,说:“您看能不能约消防的领导出来,我有点整改的想法,沟通沟通。”

“可以啊,你有什么想法,我先听听?”赵大军问。

梁一飞的想法很简单。

新时代不是消防设备老化、过期吗?那从消防队指定的单位,购买一批全新的消防器材。

再请消防队来现场指导,重新检查。

最后,给消防队送一面锦旗‘防患于未燃’。

“我还有个想法,以后每期开学,学校都特别邀请消防队派人,来给所有老师和学员,做安全消防讲座、培训。”

梁一飞笑了笑,说:“我们学校学员怎么说也上千,对于普及消防知识有一定帮助,也算是我们民营企业,用实际行动,支持消防队的工作。”

赵大军点点头:“你这几个想法不错,尤其是做消防讲座,消防队指定乐意。我帮你联系一下,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第086章 出面调停

果然不出所料,梁一飞请消防和赵大军去市里的外宾饭店吃了顿饭,沟通之后,消防那边很满意,还特意商量了接下来,等开学后怎么办消防安全讲座。

回去的路上,梁一飞从包里拿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塞给赵大军。

赵大军拿起信封,捏了捏,似笑非笑的说:“不少嘛,你买消防器材都没花这么多钱吧?”

梁一飞说:“赵所,不光是消防,还有上次办证,学校走到今天,所里和你给我们很大帮助。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县官不如现管,新时代平时要仰仗赵大军的地方很多,而赵大军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拉近一下关系。

况且,赵大军本身也属于年轻干部,四十岁不到的派出所所长,未来不敢说前途无量,但是升一升去区里分局,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搞得好,进市局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又有了周宇宙这个底子明显不干净的竞争对手,无论从目前,还是长远来看,和赵大军个人搞好关系,都尤其重要。

“小梁啊,心意我领了,这个你拿回去。”

赵大军今天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把信封朝梁一飞腿上一拍,说:“我这个人,不图钱,要是图钱,我早就下海了,在部队这些年,好歹有些老战友、老领导,我走走门路,搞几张批条还是能办到的。”

梁一飞心中微微一动,说:“赵所,那所里的工作方面,有什么我能支持到的?”

赵大军微微一笑,递了一支烟给梁一飞:“真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说。”梁一飞接过香烟,却没点。

赵大军叹了口气,说:“我们派出所情况你也知道,拢共加我和教导员一起,就18个正式的,管着十万出头人口,虽说有联防队,可联防队都是各个厂子保卫科出人,听厂长的话,比派出所的多,所里人手一直就不够用。最近又在搞严打,上级不管有什么任务,不管是刑警、交通还是消防,抓逃犯、统计户口、安全检查,我们派出所都要出人配合,这就更捉襟见肘了。”

梁一飞顿时会意,说:“赵所,这样,我学校的保安,以后所里尽管招呼,有需要,您就掉过去用。”

顿了顿,说:“另外,学校越来越大,我准备再招一些保安。”

赵大军呵呵一笑:“你不提,我还真不好意思跟你开口。说真话,我是看上你们的保安了,清一水的退伍军人,真能派得上用场。不过,所里穷,平时真有任务,除了吃饭,恐怕没法补贴他们什么。”

“军民鱼水一家亲,警民更是一个道理,警民共建嘛。没的说,保安那头我打招呼,以后我来给一份额外的补贴,不让所里操心。”梁一飞说。

赵大军微微一愣:“警民共建?这个词说得好!”

梁一飞也微微一愣,嗯?现在还没这个词吗?

喝多,说漏了。

……

喝完这顿酒,第二天一早,梁一飞就让学校八个保安去派出所报了个道。

听说要协助派出所,保安们都没二话,都是当兵的出身,他们对于派出所这种地方性武装,天生有一股子亲近感。

何况还给每个人一个月加了一百块钱的补助,这就更没话说了。

上午去报道,到了下午,所里张警官陪同,坐着警车一块陪着一块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牌子,上面有六个烫金的字:警民共建单位。

“梁老板,所长说了,非常感谢你们企业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在办公室里,张警官私下对梁一飞讲,找个显眼的地方,把牌子挂着上,能‘辟邪’。

别的不讲,至少社会上的牛鬼蛇神不敢来找麻烦。

“至于其他单位,我们管不到,不过,看到这块牌子,多少也会考虑一下我们所里,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整我们的共建单位。”

张警官这话的语气多少有点‘负气’。

新时代在辖区里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合法经营,蒸蒸日上,多好的一个私营企业?!

梁一飞这人口碑也好,有本事有钱,却没暴发户的狂妄劲头,和各方面关系都不错,谁在背后都没二话说的。

连所里教导员都讲,人家一个劳改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走到今天不容易!

查来查去,查出什么来了?!

搞什么搞嘛,胡闹!

梁一飞笑道:“张警官,我理解,不能怪人家来检查,我们私营企业发展的快,个体老板在社会上风评不好,难免有人背后存在怀疑,来检查检查,即给我证明了清白,也是帮助我们成长嘛。你看,消防问题不就暴露出来了嘛。”

张警官听了,哈哈一笑:“难怪所长和政委都讲你这个人,厚道、会做人!行,你能这么想,所里也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以后有事,直接朝所里打电话。”

“行,我送你,顺便把牌子,给挂在大门口!”梁一飞起身。

牌子就钉在厂区门口,新时代学校的招牌边上,门卫老牛特意找了废料,做了个小小的防雨遮,像个小棚子似的,挡在牌子上面。

说来也奇怪,这牌子挂上之后,之前天天被查的新时代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消防最后来验收检查了一次,通过之后,就再没其他部门继续上门。

就这么熙熙攘攘之中,招生工作,也基本进入了尾声,快过年了。

新时代这边的生源,超过了1300,但之后上涨的速度非常慢;

寰宇教育那头,梁一飞没明确的数据,不过这种汇总下来,估计,也有8、900人。

总的来说,市场的确比去年大得多,但是被寰宇分润走不少。

过年之前,一直没动静的教育局沈局长,忽然出面请吃饭。

没请梁一飞,请的是顾文明。

吃饭的地点在市里外宾饭店,除了顾文明,还有寰宇教育名义上的校长,孙宝树。

之前,刘建设就和梁一飞通过风,这个孙宝树是联大的教授,周宇宙高薪聘请来管理寰宇教育。

有点类似顾文明在新时代的地位,孙宝树名义上是寰宇的校长,对外的代言人,但是只主抓教学,实权可能还不如顾文明。

顾文明吃完饭,急匆匆的回到学校,梁一飞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看他进来,放下报纸,问:“饭吃的怎么样?”

外面从晚上六点就开始飘雪,顾文明抖了抖大衣肩头上的雪花,放下伞,说:“基本和你猜的一样,沈局长出面调停。”

顿了顿,摇头呵呵一笑,“连他说的话,都跟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第087章 准备反击

‘市里两家大的民办教育,有竞争是好事,但是不要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嘛’

‘希望你们两家各显神通,把精力用在提高教学质量,共同壮大民办教育市场上’

‘市场现在越来越大,你们两家都能获利,市里也开始考虑民办教育的税收问题,这种时候,还是安静祥和为主嘛……’

顾文明一身酒气,抱着杯热茶,模仿着沈局长的语气。

两家学校竞争,教育局那头本来是不相管的。

同行竞争,有什么好管,怎么管?

即便有些出格的行为,可那也不是教育局的管辖范围。

但是就在教育口来检查之后,刘建设回到局里,私下里,跟沈局长聊了一次后,沈局长的想法就有些动摇了。

当时刘建设的大致意思是讲,竞争归竞争,可寰宇教育搞得过火了,虽说周宇宙是大老板,人脉广,可人家新时代梁一飞也不是善茬!

他是什么人?监狱里出来的!

周宇宙势力更大,梁一飞也不是没关系没门路,才被查,立刻就挂了个共建的牌子,就已经表现出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对周宇宙来讲,一个学校,办好了固然好,办不成,他还有大宇宙,还有其他事业,依旧是大老板。

可对于梁一飞来讲,新时代就是他的全部!

真逼急了他,万一这个劳改犯愣头青上来,真拼命怎么办?

双方这么搞下去,万一玩出了圈,他两死活无所谓,可最后砸得是咱们滨海市的民办教育事业!

刚因为新时代的出现,引起了省厅对这一块的注意力,好嘛一转眼,咱们市的民办教育市场就乱了,您跟局长、书记怎么交代?局长书记跟省厅怎么交代?

眼看着快要到年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祥和嘛。

刘建设还讲了一句颇为‘危言耸听’的话:梁一飞这个人心思深,别看他现在没动静,只是招架,可背地里,指不定正想着怎么报复呢!

这人可是劳改犯,认识的亡命之徒不再少数!

之前的话,让沈局长开始权衡,最后这句,把沈局长真惊了一下。

于是就有了这次请客。

顾文明用凉水擦了一把脸,醒醒酒,片刻后眼神恢复了清明,说:“你在刘建设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总算没白费,他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刘建设向沈局长建言,看似两不帮,其实非常符合梁一飞的策略:先稳住阵脚,然后再予以反击。

新时代在任何方面都处于领先地位,稳定对新时代有利,乱了,对寰宇教育有利。

只有局面稳定下来,新时代不被周宇宙搞出来的各种破事牵扯精力,梁一飞才能着手策划反击。

“那当然,老刘嘛,现在是自己人。”梁一飞笑了笑。

刘建设的那‘进言’,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当天来检查,梁一飞在办公室里单独和他聊,请他帮得一个忙。

什么消防、税务、公安……尽管都能管到学校,但是民办学校,直接顶头该管部门,还是教育局教委!

教育口的老大出面,周宇宙就必须买这个面子!

顾文明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给沈局长一个面子,大家安安乐乐过一个年。过完年嘛……”梁一飞拿起桌上的一本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晃了晃,淡淡的说:“我们要出书!”

“出书?什么书?”

“教材、考题汇编和讲解,甚至是教材。”梁一飞说:“总之,要把我们新时代的研究成果,付诸于文字,进行大批量出版!”

顾文明吃了一惊:“这合适吗?我们对于寰宇,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的教学研究成果,这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岂不是把武功秘籍公开,拱手送人?”

“武功秘籍要是光靠看,就能练会,那还要老师干嘛?”梁一飞问。

“可是……”

“老顾啊,你刚才说错了一点,我们对于寰宇,优势不是教研成果,或者说,不完全是教研成果。”

梁一飞解释说:“真正的优势,是我们的领头羊行业地位,这里面包括了教研成果、出国成绩、相对健全完善的教学管理机制、优秀的老师等等。出书,能最大程度、最快的帮助我们确立、稳固这个地位。”

顿了顿,解释说:“你想想,如果补习市场上充斥着我们新时代出品的教材、习题册,书店里、补习课堂上、家里的课桌上,随处可见新时代,那他们会怎么想?”

梁一飞把手头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放在桌上,轻轻一点:“那新时代,就是补习界的上帝、导师,新时代的书,就是补习界的圣经!”

顾文明精神一震:“我明白了。寰宇目前才起步,没有积累,他就是想出也出不了书,但是再过一年半载就难说了,我们就是要趁着这个短暂机会,把我们的优势,最大化!”

“对,就是这个道理,老顾你记着,抢市场,就是要一步快才能步步快。”

梁一飞点点头,语气换缓和了些,说:“换成其他竞争对手,我未必会这么赶。但是依我看,周宇宙这个人,长久不了,只要我们先稳稳的压住寰宇一段时间,也许他自己就先倒了。”

“嗯?你什么意思?一飞,你可别瞎来,不划算!”

顾文明从梁一飞这番随意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儿危险的味道。

世上哪有自己会倒的高楼?

即便是豆腐渣工程,好歹也需要一阵风、一场地震,作为外力,它才会轰然倒塌。

“我瞎来什么?”梁一飞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笑眯眯的说:“老顾啊,你很久没有称呼我‘一飞’了。”

“你少跟我打亲情牌,我还不知道你!”顾文明眼睛一瞪:“刘建设那番话,只不光是危言耸听吧?!”

梁一飞盯着他看了半晌,哈哈一笑:“老顾你当我什么人,我连偷税漏税都不敢,怎么可能再次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放心吧,我不会瞎来!”

“真的?”顾文明疑惑的打量着他,说:“那你保证!”

“你他么又不是女人,我跟你保证什么!”梁一飞给逗乐了,“要不要赌咒发誓啊?”

“你严肃点好不好!我还不是怕你乱来!”顾文明没好气的说。

梁一飞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说:“老顾啊,大牢什么滋味,我比你清楚,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赚钱,再把自己送进去。”

“真的?”

梁一飞白眼一翻:“你怎么这么婆妈,别罗嗦了,咱出去找点吃的,等你一晚上,饿的不行。”

说完,起身率先朝外走。

当越过顾文明的时候,梁一飞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老顾猜的没错,接下来的反击,不仅仅是商业上的。

第088章 安静祥和

梁一飞之前就跟顾文明讲过,商人的一切,都是从生意里来的,所以反过来讲,为了生意,商人也可以用一切手段。

只是看值得与否。

其实,周宇宙提出要买新时代、成立寰宇教育,甚至派人去报名点和新时代争锋相对,这些,梁一飞都认为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买新时代,一百万,外加两成红利,无条件的资金、人脉支持,相对于当时的新时代而言,并不算少。

‘股权’他要八成,多了点。

可是本质上,就是一次入股,或者说是收购。

无非态度差了点:一开始派人来请得很不礼貌,又把梁一飞晾在那半天,谈判的时候有带了点威胁。

这没什么,是个人性格问题。

朝后20年,腾讯、百度、阿里巴巴,这些冠冕堂皇的世界一流企业,哪家没干过这样的事?

看上了对方公司,先利用各种手段把对方挤兑到绝路上,再低价收购,这是最常见的套路。

唯一的一点区别,就是后世的所谓资本,他们西装革履,更加彬彬有礼,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高大上的文明人。

手里带的血,并不比周宇宙少一滴!

很多情况下,甚至比周宇宙手段更激烈!

毕竟在当前这个时代,同行还有得选择,到了那个时代,几家巨头完全笼罩住天空,下面的幼苗要么夭折,要么就只能依附在这几颗参天巨树之下,不服就死!

周宇宙要梁一飞给他打工,后世那些资本,要的是全世界给他们打工!

至于后来成立寰宇教育、租飞艇、报名点等等事件,看似激烈,说到底,都是常见的竞争手段。

真正让梁一飞不能忍的,是周宇宙动用了关系,来查新时代!

之前的手段,是‘我通过做强自己来占领市场’,属于比较正面的手段;而之后的检查,就是‘通过搞垮你来占领市场’,已经到了负面阶段。

直到这时候,梁一飞都认为,都在‘常规手段’范畴。

但是到了查税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变了!

如果不是这辈子吸取了两次坐牢的教训,宁可走得慢点,也要走得稳,从来没有违法违规,那么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在看守所里,甚至会坐牢!

事实上,除了像顾文明这样走得极近的人,还有会计,其他所有人一开始都为梁一飞捏了一把汗!

这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针对企业,不光要打垮新时代,而是直接针对梁一飞个人,要干掉梁一飞!

顾文明说‘不要玩出圈’,其实从查税开始,周宇宙就已经玩出了圈!

整件事从这时候开始,性质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新时代和寰宇,而是周宇宙和梁一飞之间的个人矛盾。

两个人,只能有一个继续朝下走!

顾文明的担心一点都没错,梁一飞的反击,绝对不仅仅是针对寰宇教育,新时代和寰宇是一回事,梁一飞自己和周宇宙,又是另外一个层面上的较量。

但是这些话,不能和老顾说,这种湿活,也不能让老顾去办。

即是保护、爱护他,也是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梁一飞对他的培养定位,就是管理好学校,正当经商,其他非所论。

想到这里,梁一飞也挺犯愁,穿越一次,带了先知,可没带人才。

好在,还是有先知,梁一飞翻动了桌上的日历,微微一笑,时间像是一道催命符,自己到时候要做的,就是把这张会爆炸的催命符,贴在周宇宙身上!

……

年前,滨海市民办教育市场,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气氛。

也不完全是沈局长居中调停的缘故,中国人对过年很重视,无论是新时代的员工,还是寰宇那头的各路人马,平时再拼,过年也得让人家休息休息。

周宇宙更是老派人,每年过年,必然衣锦还乡,在老家农村住上一个月,自从发迹之后,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比做生意可能还重要点。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礼拜就由阿兵陪同,开车上高速暂时离开了滨海市。

几千年的老习惯了,就算是杀人、讨债,也没大过年上门的道理。

梁一飞这边也一样,学校过年真没人手,顾文明忙忙碌碌的大半年,风流倜傥的年轻大学老师,累成了满脸风霜鬓角微白的老狗,学校里一群老师大多还是兼职,过年更不能把人家留在学校。

过年封校之前,梁一飞让顾文明发了今年的奖金,学校每个工作人员,从校长顾文明到门卫老牛,保安,都有一笔丰厚年终奖,从四百到五千不等,兑现了梁一飞让大家过个肥年的许诺,也把之前和寰宇的竞争负面情绪冲淡了不少。

顾文明拿的最多,梁一飞给了他两万。

老顾这半年下来,在新时代零零碎碎的收入,差不多有五万,比起下面任何一个核心老师都多出一大截,算是梁一飞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的超级高收入,这两万块,他推辞不要,梁一飞拍拍他的手,说你过年别在滨海呆着了,出国,和嫂子团聚几天。

老外不过春节,留学生寒假又要打工,关键是飞机票死贵死贵的,老顾夫妻俩一年到头也只能在电话里团聚一下。

顾文明正感动着,梁一飞继续说,这钱不光是给你的,咱两过年期间,还有任务!这里面有一部分是你的活动经费。

新时代第一批出国的学生里,其中有一部分,是像顾文明这样,夫妻两个走一个,留下一个的,也有子女走了,父母留下的。

梁一飞这边有资料表,挨个排查之后,有33家。

老顾在国外,小梁在国内滨海市,对这批分离的,挨家挨户送温暖,上门拜年。

花费不多,但人情很大。

做生意、做企业,归根结底,都是跟人打交道,再专业的人士,心底里都有人性的一面。

在梁一飞的长远计划中,未来的新时代并不是主要的经济增长点。

这年头能靠着自己能力出国,要么有背景,要么能力出众,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貌不惊人、生活苦逼,可在未来几年、十几年里,这些人当中会涌现出一大批人杰,到时候,在国内国外,这些人都是新时代、梁一飞的资源。

说不定其中,就有谁谁谁在硅谷认识了谁谁谁,加入了某某某公司,也说不定,谁谁谁回国后,就创办了啥啥啥,加入了某些高端机构。

重生一次,梁一飞的着眼点从来没有定死在眼前,每一步,都在为后面着手奠基布局。

他的世界,远远不是一个新时代,更不是周宇宙这样的所谓大老板能理解的。

第089章 饺子馅里包着情

这一番走访,从年前十天就开始进行!

孤独,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之一,而你在一个人独孤的时候,送上真挚的关心,那么很容易就会收获对方的真心。

尤其在过年,千家万户团聚,那些把丈夫、妻子、孩子送到国外去的家庭,就更显的冷清了。

男同志还好点,感情内敛,咬着牙自己忍,心里再难受,除了偶尔嘴角一翘露出那抹带着深情的无奈,还是该扯淡扯淡该喝茶喝茶。

可是女同志,尤其是年轻女同志或者老人就不同了,梁一飞每次遇到这样的家庭,哪怕第一次见面,对方都往往能拉着他聊好几个小时,又要留吃饭又要去买菜,就差没留宿。

临走的时候,送他出门,那依依不舍得眼神让梁一飞看着都觉得心疼。

让梁一飞有种莫名其妙的矛盾感,他妈的,算起来,这帮人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前脚拆散人家的家庭,后脚上门安抚小少妇孤独的心……哎……

还真有个叫做白洁的小少妇,在市组织部工作,把老公送出国之后,过年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于是提议,干脆梁校长你把这些同学家属都组织起来,大家一块过个年三十,包饺子吃!

不愧是组织部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串联,没两天就搞得全部人都知道了,梁一飞赶鸭子上架,想拒绝都开不了口。

得了,去新时代吧,在大礼堂,一起包饺子过年。

保安当中,有个叫做范大彪的是炊事班出身,小伙子长得精神,看着不像炊事班出来倒是像仪仗队退伍的,过年留学校值班,梁一飞塞了五百块钱给他,让他去买饮料、买馅儿皮子、买酒,给大伙整一顿热腾腾的。

“老板你放心,俺包的饺子,俺们师长都爱吃!”范大彪昂首挺胸,下了军令状。

梁一飞自己是有家的人,年三十不能全部呆在学校里,下午的时候,先安排车,把家属中三家年纪大的叔叔阿姨接到学校礼堂,跟留守学校的老牛打了个招呼,让他帮着安排布置一下,然后在学员来之前,先赶回家,吃年夜饭。

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萍姨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包饺子,香菇猪肉馅的,梁义诚把梁一飞拉到阳台上面,嘀咕说,等过完年,他想去给亡妻上了个坟。

梁一飞去世的‘老妈’葬在老家,浙省一个沿海的小地方,背山面水,梁义诚每年都去上坟,不过这一次,梁一飞听出了些其他的味道。

“爸,我同意,没问题。”说完,想了想,走到客厅,冲挂在墙上的遗像认认真真拜了三下,然后拖了个板凳过来,站上去,把遗像从墙上摘下来,用天鹅绒的布仔细包好,慎重的放进了第一个抽屉里。

刘萍正好端着一盘才下好的饺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女人明显愣了愣。

放下盘子,一扭腰转身又进了厨房,啪得一下关上了门。

紧跟着,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断断续续,明显压抑着的抽泣声。

梁一飞用筷子朝厨房方向点了点,“爸……”

“女同志,让她哭哭就好了,咱们吃咱们的。”梁义诚给梁一飞倒了一小杯白酒,说:“一年到头,咱爷俩走一个。”

“走一个!”

梁义诚干了酒,放下杯子,给梁一飞夹了个饺子,说:“先垫吧几口,学校那边有事你就过去,家里什么时候都能回。”

没一会厨房门打开,刘萍从里面走出来,眼眶红红的,不过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手里还提着一瓶醋,擦擦手坐在桌子边上,笑说:“瞧我,都忘了给你们拿醋了。”

梁一飞起身把桌子对面的椅子给拉出来,说:“姨啊,你也坐下来吃吧,一家人过年,团团圆圆的。”

刘萍看了眼梁义诚,梁义诚用筷子点点椅子,“坐啊,你不吃我两还得等你。”

“好咧。”刘萍把围裙一解坐下来。

这时候,外面爆竹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响个了起来,连家里的彩电声音都压下去了,在主持人赵忠祥和倪萍的报幕声中,92年春晚拉开了帷幕。

讲良心话,90年代初,春晚虽然土了点,但是都还算精彩,假大空的东西很少,每个节目都能看得出来主创者和表演者用了很大心思,对得起‘认真做节目’这五个字,春晚早期的好口碑,也就是这些年积累起来的。

第七个节目,歌曲独唱,共同的风采,演唱者是中国后来最顶级的女歌唱家,没有之一。

直到看完这个节目,梁一飞才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新时达。

年三十晚上,街上就跟鬼城似的,丢砖头都砸不到人,出租车司机以差不多九十公里的时速,飙到了新时代。

“老板,过年就不打表了,您看着给。”司机乐呵呵得说。

梁一飞掏了一张五十递过去,“谢谢您,新年好!”

司机乐得嘴都合不拢:“新年好,您发财!”

进了新时代,先跟在门卫值班的老牛和另外一个保安拜了个早年,老远就看见大礼堂那边灯火通明得,走进去一看,礼堂上面不知道从哪家搬来一个24寸超级大彩电,还是进口松下的。

春晚刚放到第十一个节目,赵本山的小品,我想有个家。

下面,放着两个大桌子,一桌子上全是还没下得饺子,一个女学员帮着范大彪正在下,另外一张桌子上,学员们围坐着,一边吃饺子,一边看春晚。

看到梁一飞来了,全部学员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大伙都坐!”梁一飞哈哈一笑,做了个团团揖,给所有人摆了个早年。

一个老太太杵着拐杖起身,笑眯眯的冲梁一飞招招手。

梁一飞赶紧过去扶住了,老人家是退休老干部,女儿在新时代出的国。

老人家年纪大,满头白发,有点耳背,可精神头却很不错,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大大的红纸包,塞梁一飞手里:“小梁啊,大妈给你发个红包,一年比一年好啊!”

接过来,凭手感就觉得这红包怕是有一两百,不少了,喜庆的日子,梁一飞也不拒绝,笑呵呵大声说:“那我得给您单独拜个年!”

说着,朝后退了一步,正儿八经一个深深的作揖到地面,大声说:“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好好好,都好!”大妈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在发光,声如洪钟的说:“这个年过得好,饺子好吃,电视好看,人也好!都好!”

“要我说,今天饺子好吃,那是因为馅儿好!”白洁在边上笑吟吟的说。

“那是!我们范大师傅那手艺可不是吹的!”梁一飞冲边上的范大彪哈哈一乐。

范大彪呵呵傻笑。

“范师傅的手艺当然没的说。不过……“白洁顿了顿,环视周围这些家属们一圈,说:“今天这个饺子,不光包着猪肉白菜,里面,包着情义!”

说着,倒了一杯白酒,递给梁一飞,说:”“梁校长,我代表我们这些留守家属,敬你一杯!”

第090章 副的郑主编

白洁一杯酒之后,后来在场的家属轮番敬酒,梁一飞来者不拒,喝着喝着,脑子就断了片。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中午,门卫老牛在办公室收着他。

边上还蹲着条半大不小的黄狗,冲着梁一飞吐舌头。

新时代招兵买马,门卫室也没闲着,老牛从乡下搞了一条一岁半的土狗,协助他进行门卫管理工作,名字还是梁一飞给起的,就叫‘大黄’。

见他醒了,大黄爬起来讨好的直晃尾巴。

“没事没事,老牛你过年去吧,门卫室留个保安就行。”梁一飞揉揉脑袋,还有点头疼,不过人已经清醒了。

既然清醒了,还办的事要继续办,普通员工过年是放假,老板过年,也得工作,还是最重要的工作:人际关系联络维护。

91年,是穿越来的第一年,结实了很不少的关系,有些是打电话拜年,有的则是要亲自上门拜访。

也不知道是不是梁一飞的好运气感染到了这些人,在过去的1991年,他们大多过得都还不错。

王自卫这半年混得风生水起!

上次他通过朋友搞的认购券,中了好几支股票,半年下来,就跟发洪水一样朝上涨,翻了一倍又一倍的,俨然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了。

他干脆辞职不干,跟着他那个内部的朋友,专门炒股去。

电话里,王自卫语气当中十分的庆幸:去年因为这个股票认购券,特区出了一场大风波,抓进去一大批人,幸亏他当时没多少钱,只有梁一飞给的五千,要不然,弄不好他现在就在大狱里。

因为这个事情,上面好像准备成立一个专门的股市监管部门,叫做什么证监会,正在筹备中。

开年之后,王自卫准备去沪市,中国股市明显要热,他那个朋友是沪市证交所的,那边正缺人手。

“梁老板,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我这一场富贵是你送的,将来你要是炒股,记得一定找我!”王自卫在电话里感慨说。

梁一飞琢磨了一下,暂时没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声相互珍重,到了后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我。

王自卫算是发了,冯刚那头也有好消息,北影准备拍一部关于出国热的电影,他又当了编剧,想到从新时代这边收集一些资料和素材。

一问名字,果然,叫做大撒把,还是葛尤主演。

“成啊,什么时候来提前打个招呼。”梁一飞说。

彭元清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听说跑大兴去,在朋友的农庄住下了,根本联系不上。

林之娴也忙得脚不沾地,回了个传呼,匆匆忙忙不到五分钟就挂了电话。

她这个年根本没在家过,一直跟着大批的记者团,随团报道整个南巡。

1992年1月18日到2月21日,正好在春节期间,总设计师视察武深珠沪等经济发展前沿地区,并发表重要谈话。

从此后,正式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要求‘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这条承载了12亿人口的东方巨龙,从此时开始,真正完全展开了他的双翼,开始无可阻挡的起飞!

而在巨龙的背上,私营企业,将以全世界近代史上最快的速度,蓬勃发展!

外地的打打电话,本地有一些是要自己亲自上门的,比如赵大军、刘建设。

赵大军最近心情不错,手下有新时代的几个保安之后,不敢说就立刻缓解了人手紧张的问题,但是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关键是,这些保安指挥起来很方便。

之前联防队,说起来,是归派出所管,可实际上呢,他们所在的厂子里保卫科科长比他这个所长有权威,如果查点什么事,涉及到了厂子里的职工,联防队不但磨洋工,甚至还会通风报信,连在厂区附近抓个小偷小摸、卖淫嫖娼,不用半天时间,就有人来说情。

新时代的保安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梁一飞点头,指哪打哪。

梁一飞提着两瓶酒两条烟去赵大军家拜年,中午喝了顿酒,临走的时候,说起寰宇教育,赵大军红着脸,说;“小梁我跟你讲,什么大老板小老板的,都得奉公守法,合法经营!”

梁一飞心里一怔,什么个意思,这话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也没违法啊。

赵大军没注意到梁一飞的情绪变化,接着说:“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你们两家企业怎么竞争,怎么教学,那是你们的事,但是我把话给你放在这里,你这个学校放心大胆的开,谁在我的管片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谁扰乱社会治安,我就抓谁!还不信了,社会主义建设发展的如火如荼,几个小痞子还能翻了天!”

梁一飞这才听明白,赵大军不是在警告自己,反而是给自己吃定心丸。

“赵所,你放心,我这边遇到事,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绝对克制。”梁一飞说。

“不用,有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来,你直接让你们保安给抓了,送所里来!”赵大军说。

“嘿嘿嘿……”梁一飞笑,这话就是酒话了,不能太当真。

不过有了赵大军这顿饭,倒是省去了不少后顾之忧:谁知道周宇宙这种真正从底层爬起来的人,会不会搞下三滥手段,找点小痞子来学校附近惹是生非。

人要脸,那是在占上风、有办法的情况下,真逼的没办法,脸算什么?

副食品市场上,猪脸肉比下水还便宜!

“还有个事。过完年,估计要开始排查娱乐场所,到时候肯定是派出所打头阵,人手又不够。“赵大军说。

“好,没问题,社会治安好了,我们这些正经生意人也得利,一定支持!”梁一飞捏着一颗花生米,一边把衣子给搓掉,一边随口问:”娱乐场所?歌舞厅啊?“

”可不是嘛。现在这些歌舞厅越来越多,一个月都能冒出来好几家,里面太乱,什么人都有,搞得社会治安、风气都很恶劣,上面准备检查一轮,该打击打击,该治理治理。到时候你那些保安恐怕要加加班。”

赵大军说着,用筷子点了点梁一飞:“你们这些暴发户,有点钱就不知道怎么搞好了,尽瞎胡闹!”

“赵所,我可是好同志啊!”梁一飞笑道。

“你啊……”赵大军用酒杯碰了一下梁一飞的酒杯,哈哈笑道:“你小子是深藏不露!”

……

从赵大军这里出来,梁一飞又跑了几家,最后约刘建设碰了个头。

在外宾饭店,等到下午四点多,刘建设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男人。

“来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滨海市联合大学出版社的郑总编!这位就是新时代的梁一飞梁老板!”刘建设说。

“副总编,副总编!”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呵呵一笑,对梁一飞伸出了手:“久仰大名了,梁老板果然是年少有为!”

过年之前,和顾文明聊过,新时代准备出书。

出书有一系列的流程,出版社过要审,上报,有关部门发书号,这都得事先确定,提前做工作。

赶早不赶晚,梁一飞干脆乘着过年,让在教育口人脉比较广的刘建设,帮忙找一找,有没有出版社愿意出书,于是找到了联大校出版社。

“郑总编,刘科长跟您讲过了吧,我们新时代准备出英语补习材料,主要是托福考试、四六级两块。”梁一飞说。

“副总编,副总编!”

郑副总编再一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职位,然后才说:“说了说了,我跟我们总编辑也汇报过,领导觉得这个题材非常好,符合当前大形势,社会上也有需求!我个人认为吧,出版难度不大。”

顿了顿,扶了扶眼镜,说:“当然了,还得看内容行不行,你们尽快把稿子送过来,我们快审快报快批!”

“那太感谢了!”梁一飞说:“这样,我们主管教育的顾校长正月12回国,我让他抓紧,争取一个礼拜之内把稿子送过去!”

“那行。不过……”郑副总编扶了扶眼睛,问:“你们这个书,准备怎么出呢?”

边上的刘建设一愣:“准备怎么出?印刷出来啊,还能怎么出啊?”

郑副总编摆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第091章 版税分成

出书的两种方式,一种的自费,一种是公费。

出版审批流程都是一样的,但是经费来源不同,顾名思义,自费就是自己掏钱印制,再给出版社一笔费用;公费,不是国家出钱,而是出版社来出钱出版。

一般来说,自费出书,印刷数量很少,几百本而已,大多情况下都是作者图一个开心,自己逗着自己玩;公费那就比较多了,起印起码是以千册为单位的,畅销书印个几万册、几十万册都有可能。

比如90年初出版的《海子诗集》,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已经加印了四版,总销量破百万。

如果海子还活着的话,尽管公费出版分成比较少,可是凭着这份惊人成绩,光是拿版税,他就能一跃成百万富翁。

也不排除例外情况,莫泊桑得羊脂球最初自费出书,三年只卖掉四百本,不料一夜之间忽然爆红,然后成为世界经典名作。

“哦,明白了,这当然是走公费出版。”梁一飞点点头。

出书的主要目的暂时还不是赚钱,自费和公费最大的区别,在他看来还是最初阶段的销售渠道,出版社有能力把书放到市、省乃至全国的主要书店里,至少是可以放一小批试试水,而新时代和他自己,目前显然没有这个能力和精力。

出书,归根到底是为了宣传新时代。

“那好。”“郑副主编扶了扶眼睛,说:“分成方式的话,按照惯例,版税是8%到11%。出版社这边的意思,就是一册书,你们新时代分8%,这样行不行?”

新时代的水准在那放着,虽然没看稿件,不过出版社内部都认为,过审应该是没问题的。郑副主编今天来,主要是代表出版社,和梁一飞谈分成。

“这是不是太少了点啊?”刘建设在边上说,“既然是8%-11%,为什么给最低的?”

“因为大家是第一次合作嘛,公费出版,我们是有风险的,最后能卖多少本谁知道呢?再说了……”郑副主编扶了扶眼睛,对梁一飞认真的说:“梁老板,你们毕竟是私营企业,您懂我的意思吧。”

“私营企业怎么了?”刘建设说,“再说了,新时代不是个人出书,你们不能按照个人版税得方式来计算吧?”

“老刘,你别急。”梁一飞摆摆手,打断了刘建设,问郑副主编,“那第一版,准备印刷多少啊?”

“嗯,具体还是先看稿子吧,一般来说,我估计在五千册左右,先投放本地市场。”郑副主编说。

“五千册?这么少?”刘建设问。

”“公费印刷,我们出版社也有风险,要不是看在新时代的名气和这个选材上,企业合作公费出书,第一次按照惯例,都不会超过两千本。”郑副主编说。

“郑副主编,这样你看行不行?”梁一飞想了想,说:“第一版,就按照五千册来算,我一分钱版税不要,但是,如果第一版卖得好,那将来,再加印……“

顿了顿,说:”到时候,分成也不能按照8%,我们算是双方合作,盈利一家一半。”

新时代出书第一目的不是赚钱,可不代表梁一飞就完全不想要这块利润,五千册,甚至五万册、十万册,这点出版市场的分润,都不在梁一飞的视线里,可将来呢,英语补习资料书会是一个多大的市场?

完全可以作为一份周边产业,来钱快、成本低、还能做名气,修修改改,改该修修,一直吃下去。

“那不可能!”郑副主编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分成,我们跟你这么分了,以后其他企业怎么办?再说了,销售渠道是出版社的,没有渠道,你书再好也没法卖!”

梁一飞笑了笑。

这话有点忽悠外行,真正的畅销书,市场认可的,根本不需要通过出版社的渠道,书店会找上门,主动进货;后世很多畅销书作者,都是选择自费出版。

但是在当前来说,有一定道理,毕竟通讯不发达,全国那么多书店,来来回回的联系非常不方便,要浪费大量时间精力,会影响新时代的推广速度。

“四六呢,我要四。”梁一飞问。

“不行。”

“三七?”梁一飞说。

“这……”郑副主编犹豫了一下。

这其实是可以考虑的,和很多单位合作畅销书,的确能给到这个标准,但是他现在不能答应梁一飞。

现在,什么都还没呢,怎么答应?

“这样吧,你们过完年,尽快把稿子送过来,第一版还是按照8%版税来算,如果第一版销售火了,我们可以继续坐下来商量。你看行不行?”郑副主编问。

“可以。我们顾校长回来之后,一周之内送去。”梁一飞点点头。

……

……

送走了郑副主编,刘建设私下和梁一飞又聊起来。

“你说,什么叫做火了?这也没个标准啊。万一火了,他们却说没火,不肯加钱,那怎么办?”刘建设说。

梁一飞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说:“卖得好不好,大家心知肚明。这点你放心,卖得好了,他们自然愿意来谈。换句话讲,他们真这么干,我就换出版社呗,有钱赚,还怕没合作伙伴?”

“这倒是。”刘建设琢磨琢磨,这些生意人看问题有时候的确比较直接,一下子就能命中要害。

刘建设说:“可要是不火呢?一本书刚面向社会,就算是有你新时代的口碑,可总需要一段时间吧。”

梁一飞瞅了瞅他,笑了起来:“老刘,你现在比我还操心嘛。”

“那当然!这个寰宇一出现,不要说你,连我都被搞得草木皆兵。你胆子大,我可不行。”

刘建设摇摇头,说:“赶紧想办法,要么给它彻底弄垮,要么就和平相处,你们两家争来斗去的,我这个主管小科长,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出点事,哪方面我都交代不过去!”

“交代不过去?”梁一飞瞄了刘建设一眼,淡淡的说:“老刘,不是我说你,交代不过去,那是因为你官儿太小!”

刘建设和梁一飞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最初在大宇宙包厢里刘建设摆官架子的阶段了,已经可以戏谑玩笑。

听梁一飞这么讲,刘建设无奈一摊手:“我倒是想进步,还不是靠着你们给我出政绩啊!等顾校长回来了,你们赶紧出书,要是卖得好,也算是我们科发展民办教学事业的一项重大成绩!”

“那没问题,说不定过两年,沈局长退了,你能接他的班呢。”梁一飞不经意的说。

刘建设一愣,紧跟着,也十分随意的“哈哈哈”一笑。

梁一飞淡淡说:“以前给别人出点子都能立竿见影,难道轮到我自己的事,我反而不用心了?你放心,你不说,我都要想办法让新时代的书尽快占领市场。”

第092章 抓了个贼

正月十二,顾文明准时从美国归来。

给梁一飞带了一个小礼物:一个大概三十公分高,由黄铜子弹壳拼装成的爱国者导弹模型。

90年到91年,人类爆发了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和伊拉克军队双方总参战部队超过150万人,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不料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联军以阵亡和负伤不超过千人的微小代价,歼灭伊拉克超过十万人主力部队,获得全胜。

这场人类战争史上现代化程度最高、使用新式武器最多、投入军费最多的战争中,中国老百姓最耳熟能详的,就是爱国者导弹,这种美国第四代对空拦截中距离导弹,以超过80%的拦截率完全压制住了飞毛腿导弹,一度成为美国军力强大的代名词。

不过,顾文明看到的美国,和国内想象中的有很大差距:经济萧条,商铺冷清,大批的企业裁员,到处都是罢工和抗议。

他这个礼物,是带着老婆去加利福尼亚游玩和探望一个学员的时候,在海滩边一个退伍残疾军人手里买的。

但是也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他去看望的那个学生,在加利福尼亚北部斯坦福大学,去的路上,经过了旧金山湾区附近的一片商业区,那里聚集着一批高科技公司,当地人称呼那里为硅谷。

在斯坦福大学,学生陪着顾校长参观了自己打工所在的实验室,并且在实验室里,给顾文明展示了一个叫做‘网站’的东西。

这玩意91年8月才出现,短短半年时间,‘网站’上已经有了好多信息,据说在不同地方的人,可以通过‘网线’和‘电脑’,在‘网站’上交流。

“我觉得这东西有前途!”老顾下飞机回来的路上,很认真的和梁一飞说:“你想啊,你做营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产品,要是将来要是人人都能上网,在网上做营销,岂不是事半功倍?”

何止是事半功倍?

梁一飞笑了笑,“老顾,咱们现在的财力、人力,做这些东西还差得太远太远了!别的不讲,上网要计算机,现在一台计算机要一万五六千,几个人能买得起?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的。”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出国的这些学生,尤其是搞高科技的,咱们还是要多联系,将来也许就有合作的机会。”

“是啊,海湾这一场仗打下来,全世界都知道了,未来,拼得不是人多敢死,拼得就是科技!是人才!”顾文明感慨说。

“你这出国一趟,涨了大见识,看来以后要常安排你出国!”梁一飞说。

顾文明嘘了口气,说:“见得越多,越是觉得,先把咱们自己的事做好吧,立足眼下,才能展望将来嘛。我明天把教研组召集起来,争取尽快定稿。”

……

……

功夫在台后,新时代的教研工作,其实在学校组建之初,梁一飞就非常重视,后来教研组成立,开始向专业化进行,在这半年多的教学里,始终有专人在不断的深入研究、结合教学实践经验改进提高。

底子很扎实,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准备,很快就定稿,送去出版社,出版社那边对于内容根本无可挑剔,指出了一些格式和用词上的修改建议,修稿后通过评审。

唯一要等的,就是书号。

这东西理论上来讲,是出版社向有关门申请,然后等批复。

这就需要时间,运气不好,等上半年都有可能!

不过那是针对纯外行,梁一飞上辈子认识做出版的朋友,知道这里面有很大余地。

每个出版社都有自己的渠道,只要不黄不毒不反动,想弄个书号很简单,像联大出版社这类教育口内部的,甚至专门有保留书号,都不用特意向上申请。

不清楚内情的,等个一年半载都不奇怪,知道内情的,沟通、操作一下,也就是几天、几个电话的事而已。

书好,沟通操作就不难,都不需要梁一飞出马,连顾文明现在都能轻松搞定,和郑副主编连续几次‘沟通沟通’后,书号问题搞定。

接下来就是出版社的工作,印刷、出版,进销售渠道。

销售,本不该是新时代这头操心,可是梁一飞想在未来多赚点,和出版社采用比较高的分成,关键是,在短时间内,最好是补习学习开学之前,让新时代的资料书占领市场,所以新时代内部也开了个会。

“五千本,对于这么大得市场,可以讲是‘说多不多’,可目前全部在滨海市卖,又要在短时间内卖完,那就是‘说少不少’了。”梁一飞说。

这个春节过得又肥又静,在场老师们心情都好得很,很捧场的跟着笑了起来。

“老板,那我们怎么做呢?”教研组组长宋忠实接话问。

“两方面吧,我们自己买一批,大概一千本,发给新时代的学生,他们交了那么多学费,这本来就是该给他们的教材和资料嘛,另外呢,在座的各位,大多都是老师,教育圈子里有人脉,大伙发动起来,让各位的教师朋友帮着推销推销,卖出一本,他们拿提成……”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然后会议室门被推开,门卫老牛站在外面。

“有事啊?”梁一飞起身走到门口问,老牛是知道轻重的,要是没什么要紧情况,他不会来打扰自己开会。

“老板,有点小情况跟你汇报一下。”老牛朝让了让身子。

梁一飞回头对顾文明说:“好,老顾啊,你继续主持开会,怎么办你都知道,你和大伙说。”

说完,侧身走出会议室,随手带上了门,把老牛拉到走廊尽头,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老牛搓着手,咧着大黄牙说:“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保安小马抓了个贼。”

“啊?抓了个贼?”梁一飞一愣,青天白日的,哪来的贼?

再说了,抓贼就抓贼吧,无论是送派出所,还是来请示自己,都说得通,可是老牛一副扭扭捏捏得样子干嘛?

妈的,不会给打死打残了吧?这年头,保安抓贼可没那么温柔!

第093章 狱友

新时代和寰宇之间关系紧张,所以这段时间新时代的保安巡逻非常勤快,防止寰宇那边捣乱。

下午保安小马正带着门卫室养的土狗大黄在足球场那边巡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翻墙头进来,鬼鬼祟祟的朝办公楼这边溜达。

足球场这片原来是空旷地,要不梁一飞也不会给它改成球场,边上没教室,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朝这边走,小马立刻带着狗追了上去。

那人看到保安,下意识想跑。

小马是骑兵团出身,专门练过移动投弹,骑在马上两斤多的手榴弹能准确的砸进25外的散兵坑里,于是一猫腰,捡起快石头就砸过去,哐当一下砸那人后背上,大黄猛扑过去,咬着裤管不放。

被抓后,那人反而镇定了,一点儿都不怕,反而嚷嚷着说‘是你们梁老板的兄弟’,来投奔他的。

老牛想到梁一飞曾经坐过牢,吃不准,所以专门来汇报下。

“扯淡吧,来投奔我的,干嘛不直接走大门,翻墙头?”梁一飞说。

“对啊,我也想不通。”老牛说:“所以来汇报呢,要不您去瞧瞧?就绑在废车间里。”

“走,对了,人没打出毛病吧?”

“您放心,他们当过兵得下手有轻重,皮外伤没事。”

“那就好。”梁一飞就怕小事闹成大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千万别因为抓个贼惹上刑事案件,听老牛这么说就放心了,呵呵一笑,随口说:“大黄也立功了嘛,以后给它加点肉,算是工作餐,学校给报销。”

老牛弄了这条土狗过来,梁一飞真挺喜欢的,这种土狗不像宠物犬那么娇贵,不闹腾,好养活,还特别听话,平时就跟着保安后面巡逻,不声不响的,遇到危险什么的,第一个冲上去。

每次梁一飞进学校大门,大黄老远就站起来冲他摇尾巴,有时候加班晚了,只要办公室灯一灭,肯定能听到大黄在楼下叫两声,一出楼,就能看到它在楼下面等着,特别通人性。

哪知道老牛说:“老板,狗可不能多吃肉,吃多了,脑子全是油,那就不好使了。跟人差不多,喂饱了,就不干活!”

梁一飞乐了,这老头张嘴就是金句啊。

说着话到了仓库,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在嚷嚷。

“我弄你妈!告诉你,赶快把老子放掉,你们老板是我兄弟,老子救过他的命!”

老牛无奈的冲梁一飞摇摇头。

梁一飞也奇怪,声音不是很熟悉,这位谁啊,口气这么大?

大牢里,倒是真有和‘梁一飞’过命交情的人,不过那个人不可能这么嚣张狂妄。

进门一看,保安小马和大黄一个站着,一个蹲坐着,面前的铁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袄,蓬头垢面,脸上脏兮兮也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就跟难民差不多。

去年夏天,华东华中发大水,滨海市市面上涌进来不少难民,过来要饭,就是这副打扮。

听这人口音也是皖南灾区那边的,要真是难民,还不太好办,新时代才捐款给灾区,转头就抓了难民,随说这人鬼鬼祟祟可能是小偷,可社会舆论可不会管那么多,说不定到时候再给新时代扣顶假仁假义的帽子。

大黄第一个闻到‘气味’,梁一飞前脚进门,它就晃着尾巴跑过来,跟在梁一飞屁股后面,小马抬头看见梁一飞,叫了声‘老板你来了’。

“嗯,辛苦了啊。”梁一飞冲小马一点头,然后问被绑着的那位,说:“你谁啊?”

梁一飞进门是背光的,那人抬头眯着眼睛,盯着梁一飞打量了好一会,忽然大叫:“兄弟,兄弟,果然是你!我吴小亮啊!吴小亮!”

“吴小亮?”梁一飞觉得这名字还真有点耳熟,可是印象不深,对方脸上又太脏,看不太出来。

“我啊……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人吃力的甩了甩头,把腻住的头发甩开了点,露出一张脏兮兮的黑脸,吃力的朝梁一飞挺着脸,说:“我,我吴小亮……哎呀,我啊,吴……吴三手!6908901!1028号房的!记得了不!”

“哦,1028号房的吴三手!!”梁一飞指着他,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还真是狱友,不过不是一个号房,梁一飞坐牢的时候,是1034号房,中间隔着好几间呢,但是是一个中队的。

监狱里很少叫名字,一般都称呼外号或者编号,6908901是他的编号,吴三手是外号。

听这个外号就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惯偷。

此时,再看他那脸,就差不多认出来了,正是吴三手。

“你们看,我没扯谎吧?赶紧的,把老子解下来!”吴三手冲小马得意洋洋的说。

小马十分意外,看了看梁一飞,就要上去解开他。

“等等。”梁一飞摆摆手,走过去,昂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吴三手。

“兄弟,干啥呢,赶紧放我下来啊,我手都麻了!”吴三手嬉皮笑脸的说。

“不对吧。”梁一飞摇摇头,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说:“吴三手我认识,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他救过我的命啊?你怕不是冒充的吧?”

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哎呀,别啊兄弟……”吴三手顿时尴尬了,陪着笑说:“兄弟,我错了,我这不是吹牛逼嘛,我这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在一个仓的兄弟份上,你别跟我计较。”

梁一飞转头一瞪眼:“都偷到我公司来了,还跟我称兄道弟?”小马,打一顿,直接送派出所!”

小马刚捡了一根扳手,还没动手呢,吴三手就哇哇怪叫起来:“别啊哥!我的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他么嘴贱,哥,你当我放屁,对,我就是放屁!我真不是来偷你的,我这不是混不下去,听说你混的好,来投奔你嘛!”

“那你从大门进就是了,翻墙头干嘛?”老牛在边上问。

被梁一飞敲打了几句,吴三手现在算是明白,仗着狱友这层身份嚣张不起来,对老牛和小马的态度都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赔笑说:“我这身打扮,您也不能让我进啊。”

老牛却不乐意了:“你说明情况,我就是不让你进,也会跟老板汇报的啊。你这个人,还怪我?”

梁一飞冲老牛摇摇头,说:“老牛,你是不知道这人,翻墙头走窗户习惯了,就没走正门的习惯。”

吴三手咧嘴说:“嘿嘿嘿,还是哥你了解我,走正门,我心里不踏实,看到穿制服的,我害怕啊,要不我刚才干嘛跑呢。嘿嘿,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您放我一马。”

梁一飞摇摇头,“行了,给他放下来,带我办公室来。”

说完,想了想,又问吴三手:“吃饭了没?”

吴三手哭丧着脸说:“没呢哥,我这肚子都快憋了,要不您知道,我身手可以的,一般人哪能抓住的我?”

“你他妈在这放屁,要抓你都不用保安动手,一条狗就够了!”梁一飞瞪了他一眼,然后掏了二十块钱给老牛:“去买点饭菜来送我办公室。”

吴三手揉着被捆得都发青的手腕子,凑上来说:“哥,还是你仗义!”

第094章 能力有限帮不了

到了办公室,吴三手把自己的情况大约说了一下。

他的刑期不长,正好三年,梁一飞释放后没两个月,他跟着刑满释放。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讲,才出来的时候倒是想过洗心革面,老老实实回家种地过日子,反正现在经济形势越来越好,种地也好,或者做点什么小本买卖,糊口是不成问题的,小偷小摸发不了家致不了富,风险还大,用牢里那个经济犯的话讲,就是‘风险高、低回报’。

于是爬火车回了皖南老家。

哪知道倒霉,正好赶上今年发大水,连绵暴雨,家里连田带房子都给淹了。

地方政府有救助,可田淹了,这一年到头也无事可做,老家好多人就出去讨饭,也算是当地的一门‘生计’,就跟外出打工是一个性质,没什么丢人的,他以前在滨海市呆过,又来了滨海。

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了梁一飞的消息,于是想来投奔。

听完之后,梁一飞不置可否。

两辈子坐牢,学了很多东西,也认识了不少人,监狱里这些家伙,有一些是情有可原,但大多数,还是罪有应得。

就比如说这个吴三手,盗窃成性,别看他一副讨饭的打扮,回滨海这么久,梁一飞就不相信,他没再溜门撬锁。

“哥,你现在混的是真好!乖乖,这么大一块地方,那么多人,都归你管啊!”吴三手东看看西摸摸,嬉皮笑脸说:“看在一起坐大牢的份上,哥你就带我混混呗,我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说着话,老牛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个饭盒。

“喏,不是没吃饭嘛,先吃。”梁一飞打开柜子,从下面摸了一批燕京啤酒出来,一歪头用牙咬开了,放吴三手面前,说:“边吃边喝。”

“哎呦哥,你对我真是没的说!难怪你走之后,大伙都在背后讲你好话!谢谢哥!”

梁一飞坐回去,掏了支烟点燃,说:“赶紧吃吧。”

这吴三手看起来真的饿的惨了,一大饭盒压得满满当当的饭菜,就着啤酒,狼吞虎咽,转眼饭盒就见了底,啤酒也一干二净。

摸着微微涨圆的肚皮,打着饱嗝,说:“哥……嗝……哥,我吃饱了,接下来我干点啥?有什么吩咐的?要不,我给你当保镖?你知道,我打架虽说不行,可眼力好,人机灵。”

梁一飞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拿出钱包,数了五百块钱,摊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吴三手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一脸的疑惑。

梁一飞下淡淡的说:“三手啊,说起来,咱两在牢里,虽说不铁,可关系也不僵,你出来,哥哥没什么能帮你的,请你吃顿热乎饭,这五百块钱你拿走,算是我一份心意。”

吴三手没想到梁一飞刚才还又请吃饭又给酒喝,转眼就要赶他走人,顿时急了:“哥,你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梁一飞说:“三手,以后呢,想哥了,你随时来玩,反正门卫你也认识了,记得走正门。”

“哥!”吴三手凑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梁一飞身边,苦着脸说:“我知道你是嫌弃我手不干净,可是这次,我没真偷你东西,你放心,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绝对不给你惹事,那还不行嘛!”

梁一飞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三手啊,我也跟你讲实话,我就是个小企业,牢里得兄弟那么多,要是每一个出来,我都安排,那我怎么办?不光是对你,牢里得兄弟出来,能来我这,是给我面子,我呢,能力有限,也只能帮一顿饭,五百块钱。”

吴三手还在继续哀求说:“哥,我真的是想洗心革面,现在经济情势这么好,您要是愿意带带我,随便提携提携,那比小偷小摸好一万倍啊!您就给我个机会,成不成?”

梁一飞笑而不语,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看起来。

吴三手看出来是没指望了,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梁一飞给的五百块钱,在手里拍了拍,幽幽的说:“哥,你说对牢里所有人都一样,我就不信,要是诚哥来了,你也五百块钱,一顿饭,打发他走?”

提到‘诚哥’“这两个字,梁一飞心里微微一跳,眼皮一翻,淡淡反问:“你能和阿诚比?”

“比不了,咱们整个仓,除了贺老虎,谁能和诚哥比啊。”吴三手说。

“阿诚出来了吗?”梁一飞问。

“不知道,应该没吧,我出来的时候,诚哥还有小两年刑期呢。再说了,他就算出来,也第一个找你,哪会找我这样的小角色。”

吴三手叹了口长气,把钱塞进口袋,想了想,从笔筒里拿了支笔,又撕了张纸,刷刷刷写了一行字,朝梁一飞面前一推:“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咱们好歹是一个号子里蹲过三年的,知根知底,俗话说当老板的动动嘴,去落实的跑断腿,哥你再有本事,你总得用人吧,你用别人,哪有用我们自己人来的放心,我跟别人,也没跟你来的踏实!得,这是我地址,您要是有用得上我的来找我。”

说完,又哎了一声,掉头朝外走。

梁一飞看着他的背影,说:“别一转眼就去赌,你控制着点。”

吴三手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一肚子怨气说:”“我手贱你又不是不知道,走了……”

梁一飞摇摇头,看了眼桌上写着地址的张纸,随手塞进了抽屉。

认出吴三手的时候,他的确动过留下他的心思。

接下来要针对周宇宙有所动作,现在正好缺少能干湿活的人,顾文明不行,夜校认识的那几个还嫩了点,也不保险,保安里倒是有沉稳的角色,可他们都是新时代的人,很容易引火烧身。

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吴三手更不行!

论起来,吴三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恶人’,惯偷一个,手艺不错,心细胆大,有时候也挺讲义气。

就是浑身上下小毛病太多,爱偷,爱赌,爱嫖,嘴贱人皮痒……监狱里出了名的人嫌狗不爱。

人都有点毛病,有毛病不可怕,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自控力太差,管不住自己。

收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许能帮上忙,可是,也可能随时会捅娄子,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的看着他、调教他。

自己哪有这个精力?

不过吴三手提到的那个‘诚哥’,倒是让梁一飞的心中产生了点想法。

第095章 推销资料书

世界上过得最快的时间,就是放假的时间……

一个春节转眼就过完了,农历1992年正式到来。

不知不觉中,92年春节已经彻底成为了记忆,新年伊始,全国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巡上,经济的春风潜入了每个人的生活。

一开年,猪肉就开始大幅度涨价,从去年的五毛、五毛五、六毛,一下子提到了八毛,有的城市甚至逼近了九毛钱一斤。

不过老百姓却没觉得吃不起猪肉,因为工资在去年开始,就普遍提升,过完年又涨了一小截。

就拿梁义诚他们罐头厂来说,去年库存卖掉后恢复了全工资,梁义诚一个月工资奖金,大概在202块钱左右,11月的时候,到了230块钱,开年后,已经突破了240块钱。

这不是一个个别现象,不光工作表现良好的梁义诚涨工资,只要是厂子里的职工,不管你是业务能力强工作态度端正,还是天天混日子磨洋工,大家都涨。

全厂职工都很兴奋,按照这个速度,92年过完,人均工资大概能过三百。

经济涨得快,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以前一些被认为是高端消费的产品,比如自行车、梅花手表,渐渐的已经走进千家万户,买起来不心疼。

但是随着经济发展,出现了一些新的高端消费,依旧是老百姓完全享受不了的。

比如说大宇宙娱乐城里,无论是吃饭用餐、还是充斥着莺莺燕燕的歌舞厅,门槛高得依旧只是传说。

还有不少享受类型的消费,主要针对富裕起来的老百姓。

比如,买洗衣机、彩电,最近流行起来的录像机,这样的‘高科技产品’和‘大型家电’。

比如,英语补习。

从一开始,英语补习就不是针对穷人的生意,哪怕私下补习,一堂课七八块钱,一晚上上两三堂课,一周一两次,一个月下来,也要花掉一个普通职工一多半的工资,大部分在厂里上班拿死工资的人根本请不起英语家教。

相比之下,民办教学市场上出来的两个学校,虽然一次性收费看起来高了点,但是均摊到每一节上,其实比家教还是便宜的。当然,家教是一对一,补习学校教学是一对多,不过家教水平层次不齐,补习班水平,又是另一层差距,尤其是新时代的水平,现在已经树立起了口碑。

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想学英语的人,对补习班的学费望而却步。

寰宇的学费虽然比新时代便宜,而且不过包退,可也是几百块钱的数量级,达不到本质上的区别。

大学生田亮亮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农村来的孩子,家里条件差,从上高中开始,家里就供不起了,还是村支书开口,讲村里能出个高中生不容易,村里出面,帮着老田家找卖粮食的路子,村支书甚至拉下脸皮亲自帮着去借钱,硬是把田亮亮从苏北山区,送到了大城市,成为一名大学生。

来到大城市这几年,尤其是在大学里,田亮亮越来越意识到英语的重要性。

单说国家要求,大学生必须过四级才能拿学位证,这点就难到了不少大学生。

人家上学是按部就班,理所当然,像田亮亮这样的,上学对他而言,是在与天挣命,改变命运,所以这学上的自然拼命,大二就过了四级,现在正在攻六级。

不过,难度很大,联大也不是什么特别牛的大学,78年大学才重新开始招生,当前的这一批老师英语水平大多不敢恭维,而四六级考试也才仅仅施行了五六年,老师对于这方的经验就更少了,只能靠学生自己下苦功摸索。

学习和考试不一样,学习文化知识,下十分苦功,最后能学到十分成果;可考试,你复习的不对路子,下十分苦功,弄不好只能收获四五分成果。

听同学讲过,市里有个新时代补习学校,去年托福出国通过率高达22%,水准相当高,今年又开设了四六级班,田亮亮特意去问过,可是那学费,他实在接受不了。

不要讲一次性交三百块,就是一把拿五十出来,他都没有。

这天,朱老师和往常一样,用浓浓沪市口音上完了一节英语课,快下课之前,忽然从教材下面拿出来一本书,晃了晃。

“各位同学,市里的新时代大家知道的伐?今年他们出了几本英语补习书,有四六级、托福,我都看了,是很好的呀,大家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去买的呀!

哪里有卖?在市里各大书店,都有售的呀!你们去,说是我们学校介绍来的,是可以打八折的呀,因为这是我们学校自己出版社出版的呀。

你们要是嫌麻烦,可以直接我这里直接买,我可以打七折的呀!”

……

和大学校领导动不动就是厅级干部、副部级高干不同,高中、初中校长领导的权威并没有那么大,资格老的老师、教学水平高的老师,甚至经常不买校领导的账,很多学校更像是小国企,老师、学校领导什么的都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像是邻居。

这就导致了,初高中里很多规定政策,执行的没有大学那么严格,学校对老师的管理能力不如大学强。

比如说私下在外面代课,这种事放大学,捅出来是个大麻烦,在初高中,司空见惯,有时候领导知道了都懒得问。

私下里给自己班学生搞有偿补课、推销各种课外教材,那是当前初高中老师赚外快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你们这些家长,不要讲什么赚外快,我们这些老师一个月收入还没工人高,我们也要养家糊口!再说了,这些教材我看过,水平是有的,对于学生学英语有很不错的帮助!”

市第四中学,滨海市最好的公办学校,高二5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直接就推荐了新时代的教材。

“当然了,买不买,是你们家长的事,我不强求。不过我要提醒大家一句,明年可就是高三了,高考,英语是一门主课!”

第096章 金陵日报

新时代会议室里,顾文明从郑副主编手里接过合同,再次审阅了一次上面的条款。

有几条特别重要的:

新时代和滨海联合大学采用合作方式出版;

每一版的销量在三万册之前,双方采用版税方式分成,新时代分润10%;

超过三万册的部分,采用合作方式分成,新时代分成30%;

在同等条件下,滨海联大出版社拥有优先出版权

等等。

确定了条款之后,顾文明刷刷刷在乙方这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运笔如风,畅快淋漓。

“合作愉快!”他向郑副主编伸出手。

郑副主编和热情的握住了他的手,说:“顾校长,以后你们这边就由我负责了,我们多交流!”

“一定!”顾文明用力点点头。

签完合同,把郑副主编送上了车,顾文明重新掉头回来,朝梁一飞的办公室走。

一路上,脚步轻快,心情愉悦。

他越来越觉得,跟着梁一飞这样的老板干,就两个字,痛快!

痛,并快乐着。

痛,是指身体,工作压力太大,累的欲仙欲死,就说这半年,他除了睡觉就是干活,以前觉得一边代课一边接私活就够劳动量就够大了,可是和新时代的工作量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压力也大,以前接私活是自由职业,想怎么干就怎么办,在学校呢是小职员,一切都有领导安排;可是来新时代之后,他就是二号首长,一句话、一个决定、一件工作完成的好不好,都可能直接影响学校和个人的前途命运。

连出国探亲一次,梁一飞都要给他分派任务,联络在外国的那些学员。

但是,他却觉得比原来快乐,或者说痛快的多。

经济上痛快这不用提,从第一天跟着梁一飞开始,他就没发过愁,半年下来,算上之前借给他的钱,顶得上在学校干十几二十年!

心理更痛快。其实来新时代之后,一路都是各种麻烦,有的甚至是以前顾文明只要一想都可能觉得要奔溃掉的,那时候他更习惯去躲避、去默默承受;

但是和梁一飞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受到了对方的感染,遇到事,第一个想的是怎么解决,偶尔还会有些因为挑战而带来的小兴奋。

这种活法,顾文明觉得浑身都是劲,觉得人生就跟放了烟花似的,绚烂、多彩、刺激!

男人嘛,怂、忍,虽说是没办法,可以理解,但时间久了,自然就觉得憋屈!

在新时代,他有过烦恼、有过疲惫甚至恐惧,唯独没有憋屈!

而且梁一飞也确实有本事,不管看上去多大的麻烦,多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他眼珠子那么一转,就解决了,有时候甚至不用‘转眼珠子’,不动声色,笑呵呵的,麻烦就变成了机遇,敌人就变成朋友。

跟着这样的老板干,谁不痛快?!

就比如这次,卖书,按照梁一飞的点子,第一批五千册,被新时代自己消化了一千出头,按照梁一飞的点子,新时代老师全体发动各种关系,去各个学校推销,转眼又卖掉了两千多本。

滚雪球的效应一旦积累起来,后面一发不可收拾,第一版印刷的五千本教材短时间之内销售一空。

联大出版社主动找上门来,准备再加印两万册。

这一次,梁一飞都没出面,由顾文明以校长的身份和对方谈合作,谈判过程十分轻松,梁一飞提出的几个条件对方几乎都一口答应,只不过加了一个条件:销量超过三万册,多余的部分才能用3:7开方式分成。

第一目标顺利完成,在短时间内占领滨海市场;第二目标基本完成,虽然加了三万册后分成的条件,但是算起来,无非就是让利几千块钱而已,相对于未来的巨大市场潜力,不值一提。

“那郑副主编,酒店订好了,我把合同送到梁老板办公室锁好,咱们就一起过去。”顾文明笑着说。

“好好好。”郑副主编点点头,然后奇怪的问:“顾校长,你们梁老板今天怎么没来啊?上次他跟我谈分成的时候,还很重视嘛。”

“郑副主编,误会了,梁老板没有不重视的意思,他今天临时有事耽搁了,要出趟门。”顾文明说。

“哦,那行,我等你。”郑副主编道。

“好,您稍等,我五分钟就回来。”

顾文明拿着合同匆匆的离开,一转身进了隔壁梁一飞的办公室,拿出钥匙打开柜子门,把合同摆在柜子里,又重新上了锁。

临出门之前,路过梁一飞的办公桌,只见办公桌上摊开放着一份昨天的金陵日报。

顾文明有些奇怪,说金陵城距离滨海不算远,可毕竟不是一个城市,在滨海市想买份金陵日报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从开年之后,梁一飞就专门找人每天去买一份金陵日报来看。

报纸上有政策、有商机,可金陵城发生的事,跟滨海、新时代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要讲大城市,还不如看首都、沪市、特区几个地方的,看金陵日报干嘛?

这个老板,动不动就出人意料,顾文明也猜不透他。

就比如今天,签合同这么大的事,他却跑到监狱去看望狱友,说什么一个月就一次探监日。

至于嘛?看望狱友,非要赶在这个月,下个月就不行了?

……

……

就在顾文明和郑副总编签合同的时候,一辆酱色的菲亚特出租车,停在滨海市市郊白湖监狱的大门口,梁一飞正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从出租车上下来,然后从窗口递了一百块钱给司机:“师傅,您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探个人。”

一百块钱,够司机跑一整天了,司机点点头:“你去,我就在这。”

“好咧。”

背着包,走向不远处的监狱门卫室大门。

再次回到白湖农场,梁一飞的感受和一年前不太一样。

十米黑墙上还是那个八个白色大字‘积极改造,重新做人’,一年前临走的时候,是对他的拷问,而此时看,更像是对他这半年来成绩的鼓励。

今天来看望的这个人,正是吴三手提到过的‘诚哥’,他口中的阿诚。

第097章 生死之交

阿诚,道明诚,这个世界真正的梁一飞在牢里的铁杆哥们,同寝上下铺,相互救过命的交情。

穿到之后,记忆是保留了,但是感情还是梁一飞自己的,对这位铁杆谈不上太深的感情,加上出狱之后一直忙忙碌碌的,所以就没刻意去想这个人,更没有探过监。

吴三手的出现,给梁一飞提了一个醒,自己既然顶的是这辈子梁一飞的身份,现在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不去看看铁杆兄弟,实在说不过去,引人怀疑。

而且在记忆当中,这个阿诚,其实是挺有意思,也挺牛逼的一个人,诈骗进来的,脑子好使,不在自己之下。

如果不是被穿越,这个时空的梁一飞,将来很可能是跟着阿诚混。

下车走到警卫室门口,敲了敲门,警卫室的铁门上的小窗户打开,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呦,白管教,今天您值班呢?”

认识,二支队的管教,还管过梁一飞半年。

门后的那张脸盯着梁一飞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梁……梁,二支队的9251!”

说名字不知道,但是编号却是一口就报了出来,梁一飞笑笑,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大袋子,说:“这不是探监日嘛,来探探老朋友。”

“你等等。”白管教关上了窗子,没一会传达室的小铁门打开了,白管教站在门口招招手:“进来说,最近在干什么呢,看你这打扮,不错嘛。”

梁一飞进去把蛇皮袋朝桌上一放,然后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嗨,混口饭吃,现在在办英语补习学校。”

“英语补习?你……你跟着周宇宙混?”白管教皱了皱眉头,说:“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小子好不容易出去,千万别犯浑啊。”

“不是寰宇,新时代。”梁一飞掏出火,给白管教点上。

“不会吧,新时代是你的?”白管教明显很吃惊,夹着烟都忘了吸。

“管教,您家里要是有学英语的,到我这来,给您免费。”梁一飞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白管教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又盯着梁一飞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啧啧称奇:“了不起,了不起,真是出息了!你小子可以啊,算是给我们监狱争光了,没辜负领导当初给你申报减刑!”

“那不都是当初管教门教育的好嘛。”梁一飞笑说:“真不是拍马屁,当初要不是您让我去监狱阅览室帮工,我哪有机会读书看报,涨那么多知识。”

说起原来的事,白管教心情不错,哈哈一笑:“那也得你小子自己上劲,知道好学才行,在阅览室干活的犯人那么多,有谁像你一样出息的?!”

“嗨,运气好,运气好,赶上好时代了。”梁一飞说。

“得了,不耽误你时间。”白管教把记录本拿出来,翻开,说:“探望谁,我来看看。”

“道明诚,二支队的9011。”梁一飞说。

白管教翻记录本的手停住了,抬头奇怪的望着梁一飞:“道明诚?早出狱了啊。”

梁一飞一愣:“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个月之前,元旦左右吧。你们这么铁,他没找过你?”白管教奇怪说。

“没有。”梁一飞摇摇头,“他减刑了?”

“对,正好减刑一年零六个月!”白管教一个人值班大概也挺无聊的,先伸头到外面瞧了瞧,然后重新关好了传达室的门,很神秘的冲梁一飞说:“你们二支队的那个贺老虎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梁一飞当然记得!

梁一飞跟阿诚的交情,就是从这个贺老虎身上来的。

这老王八蛋是监狱里的狱霸,四十多岁,强奸妇女,判了无期。

牢里最怕遇到这样的角色,哪怕十年二十年的,都有个指望能出来,判了无期,再怎么减刑,也不会少于20年,贺老虎能不能活20年还是两说,那还有什么顾忌的,在牢里无恶不作的。

小梁一飞才从少管所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差点被这个老王八蛋**!

被几个人按在地上,裤子都被扒了,几乎就要入港,幸亏有同寝的道明诚出头。

后来才知道,道明诚才进来的时候,也差点被贺老虎**!

他两还有其他矛盾:道明诚当时在牢里私下倒卖香烟、日用品,贺老虎也干这事,两个人是竞争对手,贺老虎走暴力路线,道明诚走智力路线,经常发生摩擦。

90年夏天,道明诚有次出工,上山砸石头,莫名其妙从山上摔下来,失血过多差点死掉。

他是AB型血,这种血型本来就比较少,十个人当中一个,监狱里设备比较简陋,临时去市里医院掉血包或者验血都不太来得及,恰好梁一飞也是AB型,输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血,总算是保住了道明诚这条命。

道明诚醒过来之后没向上汇报,就说自己失足,但是梁一飞很清楚,狗屁的失足,贺老虎干的。

忘了谁,梁一飞也不会忘了贺老虎,两辈子做人,他妈的什么苦都吃过,唯一一次差点被**,就是这位老虎哥所赐!

来的路上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和监狱方面沟通沟通,想法子治治这个贺老虎呢。

道明诚减刑关贺老虎什么事?贺老虎难道还能帮道明诚?

“贺老虎越狱了!”白管教压低了声音。

“不会吧?!”梁一飞简直不敢相信。

他在白虎农场呆过几年,太清楚这里的环境和守卫力度,十米高墙,三面临水,一面开阔地,24小时都有武警持枪守卫,越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去年不是发大水嘛,咱们这靠近大河,水位上涨到了警戒线,监狱领导决定临时转移犯人。他就是乘着这个机会跑的。”白管教说。

梁一飞眼神一凌:“啊?抓到没?”

白管教嘿嘿一笑:“抓到了,当时就抓到了,武警鸣枪示警,他还在跑,被打了两枪,一枪打腿上,一枪打背上。”

“死了?”

“那还有救啊,刚列装的81式步枪,400米距离上钢板都能打一个洞,他贺老虎再壮实,能顶得住枪?喏……”白管教比划了一个拳头,说:“背后这么大个贯穿伤,当场就死了!”

说完,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谁举报的?”

梁一飞心里一亮,这他么还有谁?

在监狱里称王称霸的贺老虎,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在服刑六年之后很冲动的选择越狱,结果被当场击毙;

而和贺老虎有仇的道明陈却因为举报有重大立功表现,减刑一年半,提前释放。

白管教啧啧称奇说:“这事有意思吧?”

“监狱领导怎么讲?”梁一飞问。

白管教摇摇头,说:“贺老虎都死了,还能怎么讲?再说了,讲句没原则的话,贺老虎这种人活着就是个祸害,浪费粮食,死了好。”

梁一飞点点头:“也是,贺老虎当初干得那些事,死有余辜。”

白管教笑了笑,说;“小梁啊,你们能改造出来,不容易,我是管教,你们吃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小道嘛,其实人不坏,就是命不好,你要是看到他跟他说说,出去了就好,以后老老实实做人,比什么都强。“

顿了顿,冲梁一飞露出一个异常诡异的怪笑:”反正他就听你的话。”

听着监狱风云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梁一飞都平静如常,可被白管教一笑,梁一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098章 王者归来?

“两万!”

“糊了!”

“我草!”

滨海市市郊的一个篷户区里,一间阴暗的小平房里,吴三手一脸郁闷的把麻将一推,“不打了不打了,没钱了。”

“再玩会呗!”一个牌友说:“你上次不是讲有个狱友是大老板,你在牢里还帮他扛过砖头吗?跟着大老板混你还能没钱?”

吴三手摆摆手:“草,什么大老板,看到我就跟躲瘟似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扛砖头?!屁!这年头,人都他妈不讲交情!穷人还不如富人的一条狗!”

说着话,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有个人笑呵呵得说:“吴三手,你骂谁呢?”

吴三手眯着眼睛,迎着光,等看清楚了来人,拿着麻将牌的手微微一抖,手里的那张四万直接丢桌上。

“呦,一飞……哥啊……你怎么来了?”

梁一飞径直走进屋子,左右打量打量,这破地方,一张破床,上面的被子都油腻得能卷成一个筒,一地烟头,一张破桌子,房间横梁上横挂着一条铁丝,上面有几条脏毛巾。

呵呵一笑:“你这地方,还真不如我养的那条狗的狗窝。”

“哥,我嘴贱,您别当真!”吴三手赶紧起身来迎,一手假装朝自己脸蛋上扇了一下,另外一手冲几个愣在一边的牌友不耐烦的挥了挥;“都滚蛋,我有正事!”

等几个牌友走了,吴三手才手忙脚乱的洗杯子要给梁一飞倒水,问:“哥,啥风把你吹来了?”

“不麻烦了。”梁一飞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丢在桌上,说:“这里有一千块钱你拿着。”

吴三手拿起信封看了眼,笑得脸上都开了花,重重一巴掌扇自己脸上,说:“喲,哥,您看我这嘴,真是该撕了!我嘴贱,真贱!背后怎么能这么说您呢!”

“得了,你少在这跟我装。”梁一飞摆摆手:“钱不是白给你的,你帮我去找下阿诚。”

吴三手意外问:“诚哥出来了?”

梁一飞大致把情况跟他讲了一下,吴三手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说:“诚哥是真狠,我当年就说嘛,贺老虎干不过他!”说着,瞄了梁一飞一眼,露出一个跟白管家如出一辙的怪笑:“也就您能管他,他就听您的!”

“滚一边去!”梁一飞骂了一句,“你用点心,找到了人,我再给你加钱。”

“哥,可全国这么大,我去哪找他?”吴三手抖了抖牛皮信封,说:“一千块钱,也不够跑几个地方的啊。”

“谁让你到处瞎跑了?他老家是江浙源县下面一个镇上上的,具体我记不清了,附近有座山,叫什么……嗯,对了叫牛尾巴山,他妈跟他妹妹都葬在那,你去那边找找,也许能找到。”梁一飞说。

“那行,哥你放心,有目标就好办,包我身上了,找不到人,我不回来!”吴三手说。

梁一飞淡淡的说:“你回不回来我不管,人,你得给我找到!三手,我招呼给你放在这里,你要是拿了钱不办事……”

吴三手连忙说:“哥我懂,我要是不办事,您找人办我!哥你放心,你念旧情,拉兄弟一把,兄弟绝对知道好歹,从今天开始,你是老大,你说的算!”

梁一飞瞅了瞅这破屋子,说:“还没吃饭吧,我最近馋涮羊肉了,你去不去?”

“去,去去去,当然去!”吴三手批了件旧棉袄就朝外走,“哥我知道有家刷羊肉特别地道!”

“你他妈都要饭了,还知道刷羊肉?”

“嘿嘿嘿……我不是有‘手艺’嘛……”

“你再凭着手艺吃饭,我这碗饭,你就不要端了。”

“哥你放心,我指定改!”

……

……

春节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的,新时代的补习教材已经在市面上流行起来,新时代第二期开班的日子也到了。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寰宇教育特意选择了和新时代同一天开学!

这天一大早,周宇宙就把大宇宙的两辆奥迪一百,六辆桑塔纳全部调动,亲自带队,去寰宇给新生讲话。

讲话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八辆在目前都算是豪车的汽车在寰宇学校门口一字排开,周大老板带着保镖、保安、秘书助理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寰宇教育的操场上,这就是无声的向所有人宣告,寰宇实力强大。

除了车队,一起来的,还有滨海市电视台新闻采访组!

第二天晚上的滨海新闻,专门用了三分钟零28秒,报道了寰宇教育的开班盛况!

在整个滨海市,寰宇教育,是第一家登上电视的教育企业,也是第一家登上滨海新闻栏目的私营企业!

此时周宇宙的办公室里,临时掉来一台24寸松下彩电,电视镜头里,教育局的沈副局长和周宇宙并肩站立,为寰宇剪彩,沈副局长在面对采访的时候,说‘寰宇的成立,标志着我们滨海市的民办教育跨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整个市场欣欣向荣,百花齐放……’

“老板,还是您高明,这比打打杀杀管用多了!”阿兵一边看电视,一边佩服的说:“这次连教育局都站在我们这边,新时代没几天好蹦跶的了!”

“沈副局长来,不是站在我们这边,而是因为我们能上电视!阿兵你记住,做事先要造势,势起来了,自然有人捧场。为什么没人会查我、查大宇宙?不光是我有钱,更是因为我正得势。至于新时代嘛……”

周宇宙眼神微微一凌,说:“这个梁一飞很出乎我意料,不能小看他!”

年前一系列动作,结果居然没伤到梁一飞一根毛,这是周宇宙根本没有料到的!

新时代处处天衣无缝,居然连税都不漏,这只能说明,梁一飞不仅有超过年龄的自制力,还有更加远大的未来目标!

会做生意、有自制力、能顶得住诱惑、对未来有极大的野心,这几种素质集合在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是个只有20岁的年轻人,这个人将来会成长到什么模样?

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前途无可限量!

五十岁的周宇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年轻一代的威胁,他心底里甚至有那么一丝儿的动摇:当初如果对梁一飞更温和一些,会不会更好?

过年期间,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回老家修养,不完全因为沈副局长的调停,他也想静一静,这些年事业发展的太顺利,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超过他掌控的情况了。

在老家,出钱把镇上的三个公共厕所给修了一遍,还给镇小学捐了一万块钱,再一次享受了一次亲戚、同乡们的顶礼膜拜,镇长的热情招待。

他明白,这些人对他的笑脸相迎,只是为了他口袋里的钱,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真感情。

但是,他依旧每年都要回去散钱,因为每次看到那些谄媚的笑容,年纪越来越大的周宇宙都会再一次感受到创业最初的那份激励:不做穷人!

每次回老家,都是一次重新振作,充电的过程。

这次回到滨海市,重新能量满满的周宇宙已经筹划好了一整个计划,在半年到一年之内,不仅要彻底打垮新时代,更要收服梁一飞这个人,不然将来对自己的隐患太大。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说:“孙宝树怎么还没到?阿兵,你去楼下看看。”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周万新叫了声进,门被推开,孙宝树走进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老孙,手里拿着什么呢?”阿兵问。

孙宝树径直走到周宇宙桌前,把书朝桌上一放:“周老板,有个麻烦事我要跟你汇报下。”

第099章 白热化

周宇宙下意识看向桌上的那本书,封面上是英文,他看不懂,下面有中文翻译,七个大字:新时代四级宝典!

“怎么回事?”他眉头皱了起来。

阿兵也凑过来,拿起书翻过来看,“滨海市联合大学出版社?孙老师,联合大学和新时代有什么关系?”

孙宝树说:“周老板,新时代通过联合大学出了一批资料书……”

这个事,孙宝树也是才发现不久。

新时代的资料书第一册五千本卖完,有一千本内销,市面上只有四千,加印的两万本才进入各大书店,还远远没有到世人皆知的地步。

而才过完年,紧跟着又要忙寰宇的开学、第一期教学安排等等,并没有经商经历的孙宝树全部的精力都被学校内部事务牵扯住了,根本没时间去做市场调查之类的工作。

直到开学第一次课,他才发现,课堂上很多寰宇的学生手里都拿着同样的资料书,疑惑之下拿过来一看,竟然新时代的书。

甚至有不少学生,在课后,直接拿着新时代资料书里的题目,来问寰宇的代课老师!

孙宝树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周老板,寰宇现在的教学内容、课程安排,甚至连教学风格,都是在模仿新时代,现在学生们都在看新时代的书了,这样搞下去,我们岂不是成了新时代的分校?”孙宝树沉声说。

周宇宙还没开口,阿兵就一脸狐疑的盯着孙宝树,话里有话的说:“不对吧,孙老师,你也是联大的老师,还是教授,联大出版社出版新时代的书,你怎么不管?!”

孙宝树脸上顿时就沉了下来,冷冷的说:“我怎么管?我是联大的教授,不是联大的校长!”说完,负气似的哼了一声,一扭脸:“不要讲联大,我在寰宇好歹还是个校长,还不是管不了事!”

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周宇宙高薪请他来下海办学,可是却让阿兵当他的副手,这个安排一直让他很不愉快。

一个只会打架的武夫,初中毕业,连汉字都未必认得全,却派来当英语学校的‘监军’,这不是胡闹嘛?

刚才那番话,甚至隐隐约约的指责他暗通新时代,孙宝树觉得简直是侮辱自己的人格!

周宇宙连忙说:“阿兵,你不懂别胡说!孙教授是我敬重的知识分子,既然答应了帮我的忙,我绝对相信他!孙教授,你坐,坐下来我们慢慢谈。阿兵,你去给孙教授泡茶,拿我的龙井!”

孙宝树白了阿兵一眼,在周宇宙对面坐下,语气稍稍缓和,说:“周老板,之前你说市场不用我管,我也不懂,可是就连我这个不懂市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再这么搞下去,到处都是新时代的书,那人家干嘛来我们学校,直接去原版的新时代就是了!”

周宇宙拿起资料书随手翻了翻,问:“这个书,您觉得水平怎么样?”

“专业水准有限,当大学教材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争对性很强,做课外补习教材,尤其是针对考试复习,提升非常大!”孙宝树说。

阿兵端了茶过来放在桌上,插嘴问:“孙老师,那我们能不能也出书呢?”

孙宝树用内行看外行的眼神瞟了眼阿兵,“哼哼,就算写小说,天马行空胡诌乱扯,也得有个构思的过程吧,何况是专业性书籍?我们学校才成立,根本没有足够的积累。”

“没有积累好办,那就抄!”阿兵说。

“不行!”连不太懂教育的周宇宙都明白,学生又不是瞎子,单纯的抄书,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帮新时代打广告,坐实寰宇不如新时代。

刚才还在和阿兵说‘势’,真连资料书都抄新时代,那么等于是在帮新时代造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宝树想了想,说:“周老板,我还是当初的意思,补习市场越来越大,完全能容纳两个学校,我们寰宇也算是起步早的学校,只要我们按部就班一点点来,未来就算赶不上新时代,也不会相差太远。相反,两个学校相互争来斗去,已经影响到我们正常教学了,一部分老师和学生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这个话是正理,就算竞争,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激烈。

但是周宇宙从一开始就有他的想法。

第一,办学不光为了赚钱,更是他未来获得政治地位的资本,做不到第一,这个资本就不够雄厚;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今年已经54了,外人看来,他的精力旺盛,尤剩壮年,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在一天一天的老去!

54岁,面对20岁,他拖不起,等不及!

何况,已经和梁一飞闹僵了,他让步,梁一飞未必会让步。

这些话,他自然没法对孙宝树讲,甚至不会对阿兵讲。

一头老虎,一旦露出老态,顿时就会被群狼所撕碎!

“孙教授,你说的对,简简单单的模仿,我们就只能一直跟在新时代后面,可是,如果我们直接釜底抽薪呢?”周宇宙问。

“什么意思?”孙宝树摇头不解。

周宇宙微微一笑,点了点教材,说:“我们没有经验积累,可是新时代有啊,经验在哪里,归根到底,还不是存在人的脑瓜子里?”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松说:“干脆,把新时代的老师挖过来不就行了,他们好像有个教研组是吧,我出高价,比新时代给的多一倍、两倍的高价,我就不信,那些老师不肯来!人挖来了,什么教材啊,教学水平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孙宝树心中一惊。

这是个办法!

可是真这么干,那矛盾就大了,平静了一个冬天的双方,会立刻进入刺刀见红的白热化阶段!

“这个法子好!”阿兵在边上一拍大腿。

周宇宙故意考较阿兵,问:“好在哪里啊?”

阿兵说:“老板,我懂,我们的优势是有钱有势,既然查他们查不出毛病,那就用钱砸,把我们有钱,变成……嗯……变成竞争上的优势。对,这是明算,除非梁一飞比我们更有钱,不然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挖人!”

自从周宇宙暗示未来可以把学校交给他,阿兵对学校还真是用了些心思。

以前跟着周宇宙,虽然钱上没亏待他,可说到底,一个月也就三千块钱,比一般人富裕的多,可是和真正的大老板比,依旧是个穷人。

周宇宙的几次谈话,对他触动很深,让他也开始真正的去为自己未来作打算。

说到底,就是周宇宙常常挂在嘴边四个字:不当穷人!

第100章 抢人

海关,下午五点,朱兰提着新买的包从人事科办公室出来。

“呦,朱姐,手上这金戒指新买的吧?这么大?少说得两千吧?”

面对面走过来个年轻的女员工,看着朱兰手上戴着的那枚崭新的金戒指,笑吟吟的问。

女人嘛,听别人夸自己的首饰,心情自然都好,朱兰伸出手晃了晃,说:“正好赶上搞促销,买戒指,送自行车,这不等于便宜一百多嘛。我老公说跟我手型也配,一咬牙就买了。”

“哎呦,那姐夫对你可真好!”女员工叹了口气,说:“我老公就特别抠门,不要说这么贵的戒指了,过年我看中一件八十多的羽绒衫,他都舍不得给我买,说贵!”

“你们还年轻,攒点钱将来要孩子。”朱兰呵呵一笑。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戒指可不是她老公花钱买的,2800块钱,老公和自己工作的正经收入,加一块一个月还不到600,放在以前,老公舍得,她还舍不得呢。

当然,那是以前。

自从被老同学顾文明劝说,去了新时代代课,家里一下子宽裕了起来,每个月光是代课费就有上千,她还是教研组的副组长,有补贴。

这个戒指,是用过年发的奖金买的。

不过,说是老公的心意,倒也不假,过年回家商量这笔奖金怎么用,跟老公一合计,老公很体贴的说,你辛辛苦苦半年,也该享受享受了,再说当年结婚我条件不好,连个戒指都没给你买,委屈你了,你拿着这钱,我陪你去挑个金戒指!

她本不是个特别爱显摆的人,在外面代课嘛,平时也不想让人知道,可这枚戒指她却时常戴在手上,每次看到戒指,就想到自己这个家,觉得心里甜甜的。

“走了啊,晚上还有事!”跟女员工寒暄了几句,朱兰离开海关大楼,准备坐公交去新时代,晚上还有课呢。

正在车站等车,边上忽然凑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眯眯的问:“是朱老师吧?”

“嗯?你是哪位?”朱兰有些警惕的看了看他,这人面生,应该不是自己的学生,可不是学生,谁会叫自己朱老师?

“你好!我是寰宇教育人事处的,您教我小张就好。”

听到‘寰宇教育’四个字,朱兰脸色微微一沉,语气调侃的说:“呦,寰宇还有人事处呢,级别够高的啊。”

小张倒也不恼,笑嘻嘻得说:“那可不,我们寰宇的周老板,财大气粗,比你们新时代的梁一飞有钱多了……”

“你到底要干嘛?”朱兰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是这样的,朱老师,您在补习界可是大大有名,您还是新时代教研组的副组长吧?我们学校很需要您这样的人才,领导特意让我来请您,如果您愿意来寰宇,那待遇方面,梁一飞给多少,我们给一倍!”小张说。

听到‘一倍’两个字,朱兰心里稍稍一动。

但是,没过两秒就摇摇头:“没兴趣。”

听起来收入高了一倍,可是她权衡了一下,在新时代干得好好的,收入稳定,上升空间多,自己大小还是个领导,最早老班底核心教师之一,新时代的人、环境,她都很喜欢,贸然离开新时代去寰宇,看似钱多了,但是未来前途怎么样?工作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顺心?有一大堆未知因素。

况且,朱兰觉得,老板梁一飞和校长顾文明这两个人,能信得过!而寰宇的幕后大老板周宇宙,不知深浅根底,传闻这人还是社会上的老混混,她一个女同志本能就有些抗拒。

“朱老师,钱还可以谈嘛。”小张说。

“车到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朱兰摇摇头,准备上车。

“等等!”小张朝前一跨,拦住了朱兰,还在笑,可已经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拖长了腔调,说:“朱老师,你在外面代课,单位知不知道啊?”

“你要干嘛!”

“不干吗,不过,要是被海关的领导知道,你一个国家公职人员,在外面接私活,辞退虽然不至于,可对你的前途,不是太好吧?”小张说。

朱兰眼睛一瞪,气得胸膛起伏:“我告诉你,就你们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更不会去了!”

说着,绕开他,随着人流挤上公交。

“朱老师,你想清楚啊,想好了我们随时欢迎!”小张在车窗下大声叫着。

……

……

“来来来,大家都别争了啊,今天我请!”

省大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里,史飞航喝得面红耳赤,摇摇晃晃的去柜台结账。

和今天聚会的这帮同学相比,史飞航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一个,去年才硕士二年级,就在新时代找到了一份兼职,一节课35块钱,一个月下来,能有六七百。

对于学生而言,这可是笔大钱,比他导师的工资奖金加一块都高!

平时同学小聚,吃饭,从尿遁变成了主动买单。

人一大方起来,运气大概就好,过完年,还谈上了一个女朋友,英语系的学妹。

人漂亮,腿长,奶大!

就是花钱有点凶。

今天就是带她来和兄弟们见个面,认识认识。

结完帐,挽着大奶女友,心里痒痒,心想,是不是找个小旅馆什么的,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正想着呢,有个人拦住了去路。

“小史老师你好,我是寰宇教育人事处的,姓王。”

史飞航一身酒气,“额?寰……寰宇……的人,找我干嘛啊?”

“小史老师,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我们给你五十块钱一节课时费!”那人说。

“真的假的?”史飞航酒顿时醒了一半,五十块钱一节课,那可是新时代资深的老师才有的待遇!

不过,寰宇和新时代,不是正在竞争嘛,过年前还搞得不可开交,自己现在去寰宇,会不会有点……有点那个?

边上的大胸女朋友却先开口了,惊喜说:“五十块钱一节课,比你现在多百分之四十呢!”

史飞航也挺犹豫,对方开得价钱实在很诱人,可是吧,现在寰宇各方面都明显不如新时代,自己在新时代熬一熬,也许也能到五十?

那人继续劝说:“价钱上,我们还可以再谈,关键是我们校长看上了史老师你的才华和水平,只要你愿意来,价钱我去汇报!”

“嗯……”史飞航犹豫了片刻,说:“那我,我想想,你给我留个传呼号码。”

第101章 事做死,路走绝

寰宇教育明火执仗的在新时代挖人,新时代这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朱兰那天跟我讲寰宇的人挖她,我就觉得不太妙。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办公室里,顾文明语气很沉重,说:“就这几天时间,学校已经有五个老师离开了,其中三个都是骨干,还有四五个老师找我谈过,在摇摆不定。”

新时代的老师没有什么职称评定,根据资历、能力不同,顾文明私下了梁一飞聊天的时候,把老师们习惯性分为一般老师、骨干、核心三类。

寰宇给出的钱实在太高,就连一般老师,都给出了新时代超过五成的课时费,骨干老师超过了一倍,像朱兰这样的核心老师,或者是重要的领导,两三倍都可以谈。

普通老师,甚至骨干老师,都可以短时间内重新招聘,可是学校里的核心老师,比如菲尔、宋忠实、朱兰这样的,如果他们离开去寰宇,那此消彼涨之下,对于新时代的损失就太大了。

核心老师,都是新时代的财富,他们即是新时代培养起来的,也促进了新时代的发展,是一代代相传的火种,既可以独挑大梁代课,又能培养年轻教师,同时,还掌握着新时代的核心成果。

朱兰立场站得很稳,对方第一次接触之后立刻就和顾文明进行了汇报,后来对方又接触过她一次,课时费已经开到了三倍。

这个价钱把朱兰吓了一跳,给的太多,她反而觉得更不靠谱。

梁一飞及时找了几个部门的主任和核心老师谈过话,目前大多数人还算是稳定。

核心老师大多都是最高跟着自己干的,要不就是受自己欣赏的,有一定感情,这些人对新时代也更加了解,相信未来的前途,所以目前还算稳定。

可是说到底,人都是逐利的,新时代环境再好,气氛再融洽,老师们说到底来这里还是打工赚钱,钱给多到一定份上,未必不动心。

“也不能太乐观了。”梁一飞说。

“他妈的,寰宇这么干,就不怕亏本!”顾文明愤愤的说。

亏本简直是一定的!新时代一学期学费总共才多少钱?其中有接近三分之一开销都是教师职工薪水,寰宇的学费远远不如新时代,再加上不过退费,而光是给老师的费用就是新时代的两三倍,纯粹就是在贴钱挖人。

这类的典型恶性竞争,不计成本的降价来打压对手,放在后世,是不正当竞争,无论是行业协会还是监管部门,都不会容忍,可在当前,并没有相关法律法规,是个政策空白。

“寰宇就没想着现在能赚钱,周宇宙有钱,他比我能亏,只要挤垮了新时代,他们成领头羊,这些钱都能赚回去!”梁一飞抬头问坐在另一边的朱琳琳,说:“职工这一块怎么样?”

朱琳琳说:“暂时没有人离职,不过,上次老牛说,有人来挖他,被他骂了一顿!我问了下,对方给的钱倒不多,一个月就比我们多30块钱,应该可以认定,没有教学任务的职工在对方看来,价值不大,所以这块还是比较稳定的。”

“嗯。”梁一飞点点头。

顾文明沉声说:“周宇宙比我们有钱,他那个大宇宙还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弹药,我们不行,就像你上次说的,钱是他们的优势,跟着提高待遇,我们干不过!还是要从其他方面着手想办法。”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敲门,朱琳琳反身过去开门,就看教研组组长,最核心的教师之一,宋忠实宋老师站在门口。

“老宋,有事啊?”顾文明问。

“嗯……呵呵。”宋忠实点点头,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说:“正好,校长和老板都在,我真有点事想汇报一下。”

“坐,琳琳给宋老师泡杯茶,用我的猴魁。”顾文明说。

宋忠实半个屁股挨在沙发上,身体坐得笔直,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顾文明看了眼梁一飞,宋忠实的语气表情有些不太对劲,梁一飞淡淡的问:“老宋啊,是不是寰宇找你了?”

“这个……哎呀,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讲。”宋忠实抬眼看向梁一飞,为难的说:“寰宇那边,给我开的价钱,是这边的三倍。”

顾文明说:“两倍半?那又怎么样,老宋,我就不说咱们同甘共苦一起创业这样的屁话了,你想想,你在这边,是教研组组长,学校的重臣,最核心的老师。你到那边之后,算是什么?周宇宙、孙宝树那就不讲了,听说周宇宙的保镖那个叫阿兵的也在管学校,还有之前寰宇的那些个老人,你一个新时代创业初期就去的人过去,真的能受重视?”

宋忠实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校长,人家讲了,我去,不光继续担任教研组组长,还给我当副校长,配合孙宝树校长,主抓教学。”

顿了顿,飞快的瞟了眼梁一飞,说:“就是那个阿兵找我的,他私下里跟我讲,孙宝树也未必能在寰宇干得长久。”

顾文明恼火说:“草,老宋,你小孩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人家给你吊跟胡萝卜你就跟着跑?”

宋忠实倒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和顾文明去争执,看着梁一飞。

梁一飞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掏了一支烟,递给宋忠实,平心静气的说:“老宋啊,你有更好的前途,我不拦你,也拦不住,我也希望一起出来的各位都有好的将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将来寰宇不行了,你怎么办?”

宋忠实接过了烟,没抽,别在耳朵上。

“梁老板,讲真话,我内心里,的确挺过意不去的,可是我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也想过好日子,换成您,赚十块钱还是赚三十?何况我还能当副校长,未来说不定……”

宋忠实笑了笑,说:“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您再对我好,再器重我,课时费不还是只给那么多嘛,不还是只让我当了一个组长嘛,人家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现在至少对我更好。”

“那是在利用你!老宋,你脑子清醒点好不好!”顾文明忍不住了,“我们重视的,是你的能力,寰宇是在利用你来打击新时代,我问你,你能力是可以一直涨的,你打击新时代的利用价值,能维持多久,用几次?这账你不会算吗?”

宋忠实摇摇头,不说话了。

“行了老顾,别发脾气,人员流动嘛。”梁一飞想了想,对宋忠实说:“老宋啊,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拦你,这样吧,你决定好了什么时候走,跟朱琳琳一起去财务,把该你的钱结清了,同事一场,你也没恶意,咱们好聚好散,将来混的好那最好,寰宇不行了,你再回来继续上课。”

“梁老板,您这人没得话可说!我在新时代这么久,跟你学了好多东西!”宋忠实起身,给梁一飞鞠了一个躬。

“客气了。”梁一飞说。

“梁老板,我和那边商量好了,今天就走。”宋忠实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朱琳琳,道:“他们那个校长助理,方兵,就开了车在学校门口等我!”

“什么!”顾文明一下子跳了起来,勃然大怒:“新时代对你不薄吧,你居然大白天,当着这么多上课学生和老师的面,跟着寰宇的人走,这是在打我们新时代的脸,这个影响有多恶劣!宋忠实,你他妈太过分了吧!”

宋忠实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老宋啊,选择上课时间,当着全校人的面走,恐怕也是寰宇和你商量好的吧?”梁一飞问。

宋忠实低着头,小声说:“梁老板,我拿人家钱,就得帮人家做事。您说是吧?”

“我说?”梁一飞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忠实:“宋老师,做事先做人。你要我说,我只能说,你这么做人,容易把事做死,路走绝。”

说完,对朱琳琳淡淡道;“带他结账去吧。”

第102章 护校忠犬

按理说,宋忠实只是一个人离开,再怎么有人接,在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能引起的震动还是有限的。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在学校外面停着的居然是一个小型车队,奥迪一百打头,后面跟着两辆桑塔纳。

三辆车一字排开,十分嚣张的停在新时代大门口。

每辆车上,都架起来一个大大的红标语:热烈庆祝宋忠实老师出任寰宇教育副校长!

当宋忠实捧着他的教学用品,走出办公小楼,朝大门口走的时候,领头奥迪一百上面,忽然多出了一个四门的收音机,大喇叭用英语和中文,轮番说着‘欢迎新时代前教研组组长宋忠实老师出任寰宇教育副校长,寰宇教育,是我市实力最强的民办教育……’

四门大喇叭收音机,这东西以前是跳广场舞用的,时髦小青年肩膀上抗一个,朝公园里一放,跟着节奏就开始跳舞,方圆上百米都能听见!

这一下,整个新时代顿时沸腾了,一群教职工和老师,纷纷走出来,睁大眼睛朝着外面看,连正在上课的学生们都发生了骚乱,涌出仓库!

一时之间,新时代的走廊上、操场上、道路上,全是人,议论纷纷。

“omygod!宋忠实老师?那不是学校教研组组长嘛?”

“连他都要走?”

“这个寰宇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挖动宋忠实?”

“咱们学校这次遇到对手了,那个寰宇看起来也挺牛得,连宋老师都去了,估计教学质量不比我们学校差!”

“老宋太不仗义了吧,他妈的,去哪他也不能跳槽去寰宇?”

“WTF!宋?他为什么要离开?shit!”

在众目睽睽和寰宇的大彩旗、大喇叭迎接下,宋忠实走到了新时代大门口。

外面打头的那辆奥迪驾驶座门就开了,周宇宙得贴身保镖,寰宇教育的校长助理,阿兵,一身西装革履的走下车,从宋忠实手里接过箱子,放进汽车后备箱,然后拉开了后排的车座门,把宋忠实迎了进去。

等宋忠实坐进后排,阿兵关上门,转过身,站在在新时代的大门口,昂起脸,对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站在办公楼走廊上的梁一飞和顾文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转身上车,奥迪100缓缓的开动。

就在此时,一条大黄狗闪电般从门卫室里窜出去,拦在奥迪的前面,呲出獠牙,冲着奥迪狂吠不止!

“大黄,快回来!”老牛大声喝道。

可是平时很听话的大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越来越近的奥迪车,却寸步不让,死死的拦在奥迪的前方!

奥迪微微一刹,但紧跟着,奥迪车像是被弹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冲向前方。

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大黄狗被撞飞在路边。

奥迪车嗤得一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在地上打了个半圈,停在远处,后排车窗打开,露出宋忠实惊慌失措的脸庞,“停车停车,你这是干嘛啊?!”

等他下车朝会赶,老牛带着两个保安已经冲出来抱起了大黄狗,大黄狗还活着,不过一条右边前腿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露出了血淋淋的骨头茬口。

“老牛,狗怎么样了?!”梁一飞带着顾文明急匆匆的从校园里赶出来。

大黄被老牛抱在怀里,看到梁一飞,吃力的想伸出脑袋,可挣扎了几下都用不上力气,轻轻的摇了摇尾巴。

“怕是要残废。”老牛皱眉,看了看远处的奥迪,说:“这些人……哎……”

“梁老板,我真的不知道会搞成这样!”一边的宋忠实急的汗都出来了,一个劲解释:“这狗出来的太突然,我在后排都没看到,真不是我让撞得……”

梁一飞挥挥手打断了他,说:“宋老师,你可以走了。”

“梁老板,我……”

宋忠实还准备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见梁一飞的目光如刀一样扫了过来,顿时后背一阵发寒。

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过梁一飞的眼神这么吓人过。

一肚子话憋在嘴里,一句都不敢说。

低着头讪讪的嘀咕了两句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逃跑似的转身离开。

……

……

一周之后,新时代的大门边的空地上,梁一飞在遛狗。

大黄右边前腿打着石膏绷带,微微蜷缩起来,三条腿一跳一跳的跟在后面。

去畜牧站找兽医看了下,右前腿是彻底治不好,将来大黄只能三条腿。

狗没人那么精贵,在医院包扎好了之后就回到了学校,每天不用从事之前的巡逻工作,就在门卫室晒晒太阳,闲了四处逛逛。

这么一撞,大黄在新时代反而彻底出名了,整个新时代一千多号人,从老师到学生,对这条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护卫学校的看门口,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经常有学生上课下课,蹲在门口,带点骨头肉块给大黄。

梁一飞自己有空,也带着大黄在草地上,进行一些恢复性运动。

门卫老牛蹲在门卫室大门口,远远看到这一幕,笑着跟保安小马说:“你看见没,人也好,狗也好,忠心耿耿的,大伙都佩服,那种吃里扒外的,谁都瞧不起。咱们可别像宋忠实那样,为了几个钱,丢了人品。”

小马点点头,沉声说:“牛大爷,我琢磨着,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个情义,我就觉得,我们梁老板对一条狗都有情有义的,对人,那绝对不会差。要不然,再有钱的老板,那钱也不是我的,老板人薄情寡义的,跟着他也没好果子吃。您说是吧?”

“你小子有见识,将来我不干了,我们学校第一金句大王,就该你来做。”老牛哈哈一笑。

“大爷,大爷,您开门。”说着外,门外来了两个人。

“你谁啊?”老牛一抬头,见叫门那人很面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是那个小偷?”小马眼尖,一眼看出来,这人正是梁老板的狱友,那个叫做吴三手的,不过今天他穿得周周正正,洗干净了脸,还剃了头,一时没认出来。

至于另外一位,小马和老牛看到他的样子,都是微微一惊。

我滴妈,这人……

这人,长得,好秀气啊!

第103章 靡靡春风

开门让吴三手和他带的那个人进学校,不远处的梁一飞和这两人离开,进了办公楼之后,老牛还蹲在门卫室门口琢磨。

“小马,你说,这人长得……”老牛咂巴咂巴嘴,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说:“是不是,长得有点怪?”

小马用力的去回忆刚才那个人的长相,虽说只有一面之缘,可毕竟就在几分钟前,而且是近距离,可是他此时居然不太能想的起来吴三手带来的那个人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说秀气,不合适,严格来讲,是平淡!

“不是怪,是长得很……很普通!”小马用力的说:“是太普通了!”

世界上每个人的长相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双胞胎都有一些细微的差距,所以才能根据长相识别。

大部分人长得都有各自的特点,或者说气质,这就更增加了识别度。

比如说顾文明不管穿什么,都文质彬彬的,朱琳琳有些小小的娇憨,老牛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老头,梁一飞笑呵呵得透着股子沉稳干练……

可刚才和吴三手进去的那个人,长得实在太普通,不难看,可就是一张大众脸,没有给人任何特殊的第一印象,辨识度非常低,如果不是经常打交道,只在人群里随意的见过几次,恐怕都很难记得这个人。

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点,也就是老牛阅人无数,看到之后才会觉得怪怪的。

“不会是敌特吧?”退伍兵出身的小马立刻警惕起来!

“怎么说?”老牛奇怪的问。

“我听排长讲,真正的特工、间谍,长相上一定要平凡无奇,这样不容易被人记得,有的特工甚至还会化妆易容!”小马回忆着在部队里受过的培训,望着办公楼的方向,严肃的说:“长得越普通,越容易混到敌人的阵营里,不引起注意。牛大爷,你说,那人不会是来我们学校搞破坏的吧?”

老牛愣了愣,看看教学楼,又抬头看看天,忽然哈哈一笑,把正在沉思敌特重大课题的小马笑得莫名其妙。

“我两一个看大门的,一个保安,都开始操心起敌特来了?你说说,这不是闲的蛋长毛嘛。行了,别瞎想,把大黄叫回来,你巡逻去。”老牛挥挥手。

……

这边楼上办公室里,吴三手正得意洋洋的夸耀着他的功劳。

“一飞哥,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找诚哥费了多大的事,他们镇子我都跑遍了,你说得那个牛尾巴山,我滴妈,那哪是山啊,简直就是山脉,我穿山越岭的,那苦头可吃大了,光是野猪就遇到了三次,小命差点都交代在那……”

他这边喋喋不休,坐在梁一飞对面的那个长相普通到令人发指的年轻人,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吴三手,一飞没给你钱啊?”

“额……”刚才还吐沫横飞眉飞色舞的吴三手似乎非常怕这个人,顿时老实了,陪着笑说:“给了给了,嘿嘿,嘿嘿,两位哥,你们聊,你们聊,我到门口抽根烟。”

说着就朝外走,梁一飞从抽屉里拿了一包拆开的小熊猫抛过去,吴三手一扬手接住了,弓着腰笑嘻嘻得说了声‘谢谢哥’,转身离开办公室,带上了门。

梁一飞虚虚的点了点长相普通的年轻人,说:“阿诚你出来这么久也不来找我,要不是回去看你,我都不知道你减刑了。”

这人,就是梁一飞在监狱里的铁杆,拥有一个很罕见姓氏的诈骗犯道明诚。

“我不来找你,你不也知道我在哪嘛。“道明诚自嘲笑道,”这么多年没尽过孝心,人没了,我倒是冒充起孝子来了,回去给老娘守守墓。”

梁一飞点点头,他是知道的,道明诚被抓进去的时候,他妈去世,在牢里他就讲过,出去之后,要回老家守墓,陪陪老人家。

办公室里就剩两个人,道明诚显得放松了一些,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左右打量打量梁一飞的办公室,说:“你呢,怎么搞的,挖到金矿了,不到一年就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坐几年牢出来,发现时代不一样了,满地都是钱。”梁一飞自己掏出一包监狱里抽习惯的红梅烟,,甩了一支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支,“你这次出来,怎么打算的?”

道明诚点上烟,说:“我出来时间不长,暂时没什么明确的想法。不过也看到了,就像你说的,现在满地都是钱,而且吧,这人啊,好像是越来越傻,越来越贪,机会比原来更多。只要脑子还在转,钱不愁。”

他回头看看门口,说:“你让吴三手来找我,是遇到麻烦了?”

梁一飞和道明诚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了解道明诚这个人,愿意做的,不用劝,直接说要他怎么干就行,不愿意做的,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于是点点头,说:“滨海市有个大老板,最近在搞我,我身边没得力人手,好多事有想法,但没放心的人去做。”

道明诚咯咯一笑,把快要烧到手指的烟灰弹了弹,说;“搞人?这是咱们哥们的强项嘛。具体什么情况?”

梁一飞把新时代、寰宇,自己和周宇宙之间的矛盾详细的告诉道明诚,道明诚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说:“也就是说,这个人现在钱比你多,势力比你大,官面上你拿他没办法。”

“关键是势力深。”梁一飞说:“他从改革开放开始就混社会,在滨海市也有五六年的经营,我才起步,滨海市是他的大本营,不是我的。”

“那官面上的行不通,就只能挖坑给他跳。”道明诚点点头,“这种老江湖嘛,说精明也精明,说傻也傻,人越老,胆子越小,生意越大,心越贪,只要抓住这两个,就没搞不了的人。你给我尽量多他的资料,我来想想办法。”

梁一飞却是笑笑,说:“坑嘛,不用我们挖,这种人,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给多少人挖了坟,同时也给自己挖好了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推到他自己给自己挖得坟里,然后结结实实得给他盖上水泥。”

道明诚眼皮一翻,“你有法子了?”

“我不是说了嘛,办法我有,就是没有得力的人手。”

梁一飞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从中选出了两张。

一张是‘四大’报之一,第二版评论员文章《警惕经济发展中的靡靡‘春风’》,是年初,南巡后发表的。

第二张是金陵日报,上周末,头版头条。

《我市公检法机关认定,‘三陪’为色情服务,应与打击取缔》

第104章 万事俱全

仓廪足而知礼节,这是圣人的话,没错;

保暖思**,这是人的动物性,也没错。

随着经济高速发展,涌现出一批先富起来的暴发户,各种各样的娱乐消费激增,歌舞厅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有了一掷千金的男人,就绝对不会缺少来赚‘千金’的女人,三陪行业应运而生,一大批女性投身到这种‘陪吃、陪喝、陪玩’的陪侍活动中,也就是俗称的三陪。

但是对于三陪活动的定性,之前一直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说法。

毕竟说到底,三陪在明面上并没有直接违法行为,陪吃饭喝酒唱歌,和直接卖淫嫖娼是两回事,性质完全不同。

而且这项陪侍活动出现的太快,短短两三年时间,到处都是,对于新事物,不能立刻一棍子打死,还是要观察引导。

一部分人甚至认为,三陪的确解决了一大批妇女的就业问题,拉动了消费,促进经济,需要做的,是规范化管理,不能突破卖淫嫖娼的红线。

但是在传统观念和大部分老百姓眼里,这项活动,说白了,就是用色相赚钱,无论如何都属于社会上的不正之风。

而且三陪之后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有关部门很早就开始重视这个问题,90年代初,已经有所定性,到了92年年初,金陵市明确三陪为‘有偿色情陪侍’,进行严厉打击,拉开了全国整治三陪活动的序幕。

从此后,三陪彻底转入地下,被划为非法行列。

道明诚并不知道接下来全国打击三陪的风暴有多么猛烈,但是从两张报纸里,很敏锐的嗅出了味道:

第一张报纸是四大之一,四大的评论员文章,从来都是高层意志的体现、国家行动的风向标,一篇文章往往就意味着一场大规模运动即将到来;

第二张是金陵日报,金陵是江南重镇,全国三大地区,江南地区历来是经济财富中心,沿海地区开风气之先、首都地区则是政治中心,在经济发达的江南重镇,掀起打击非法陪侍活动的帷幕,最合适不过。

这两张薄薄的报纸,对于奉公守法的人而言,屁都不是,对于有些人而言,那就是两阵九级风暴!

梁一飞点了点报纸,说:“大宇宙是滨海市最大最豪华的娱乐中心,没有风暴来,风光无比,可是这么多年的风光背后,是民愤极大、风评极差、眼睛极红,只要能借着这股风推一推,大宇宙就要有大麻烦。没有了大宇宙的财源支持,周宇宙所谓的财力、势力,将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到时候,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一个小小的寰宇学校,不足为惧。”

道明诚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片刻后,说:“按照你说的,这个周宇宙根深蒂固,光是这个三陪问题,恐怕还咬不死他!”

梁一飞点头:“不错,只是个引子而已,想要咬死他,后面还有招,所以我找你,除了你,其他人去办我不放心。”

梁一飞去过大宇宙,藏污纳垢也许说不上,但是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得很,绝对不止三陪这一项。

点子再好,还是要靠人去执行,这种事让道明诚去做,绝对有把握。他不仅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再‘坑人’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天赋。

有时候,比梁一飞自己都做得更到位!

道明诚又看了一遍报纸,想了想,说:“咬人我来,但是有三件事,只能靠你。”

“你说。”梁一飞点头。

“光咬住他没用,动静还要闹大。报社、电视台的关系,我才出来,搞不定。”道明诚说。

梁一飞点头:“这个我有数。”

“另外,这事要人手,还要花钱,我才出来,没人没钱。”

“钱我来解决,人手方面……”梁一飞皱眉沉吟片刻。

新时代人是有,但包括那些保安在内,都不合适帮着道明诚干湿活。

看了看门外,似乎在思考什么,没说话。

道明诚呵呵一笑:“吴三手这人吧,小毛病是多,不过跑跑腿还是行的,人也机灵。”

“你用他,我不反对,只是他这人小毛病太多,你自己心里要有个谱。”梁一飞说。

“人嘛,都是百炼成钢,废铁里炼出精钢来的。”道明诚说:“你放心,我带着他,问题不大。”

说完,又是咯咯一笑,“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先处理了他。”

说把人阴死这种事,梁一飞能轻松笑谈,可道明诚这么咯咯一笑,却把梁一飞笑得脊梁都发毛。

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一张路人脸,毫无特点,可是只要他这么‘咯咯一笑’,整个人立刻就浮现出一股阴柔,甚至可以说是‘柔魅’的气质。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笑得像一个狡黠的女人,眼睛里闪烁着灵动活泼的光芒。

在牢里得时候,道明诚基本不会对别人这么笑,梁一飞是个例外,所以当初吴三手才会一脸猥琐的什么‘反正诚哥听你的’。

牢里那帮人,嘴闲的慌,什么破话烂话都传!

“妈的,你一个大男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这么笑好不好,我他妈不好这口也要被你搞得好这口了!我老梁家还没后呢!”梁一飞没好气的说。

道明诚摊开手,一脸无辜:“生来就这样,我也不想,没办法啊。”

“说正事。”梁一飞无语挥挥手,然后道:“周宇宙身边有个保镖,叫阿兵,这人你给我重点关注一下。”

“怎么讲?有私仇?”道明诚问。

梁一飞摇摇头,淡淡的说:“周宇宙,外强中干,看起来是老虎,其实只剩下一副架子,就像你说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家大业大的顾虑太多,早就没有了鱼死网破的勇气。倒是那个阿兵,愣头青一个,这种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顿了顿,说:“还有,他把我的狗撞残废了。”

“啊?狗?”道明诚一愣。

梁一飞平静的说;“阿诚,年代不一样了,我的狗,比他的命要值钱!”

第105章 ‘带人’的阿明哥

夜玫瑰歌舞厅是滨海市最早的一批歌舞厅之一,紧挨着滨海市老火车站,成立的时候叫做‘铁路工人业余生活中心’,属于铁道部门的资产。

82年到85年几年间由于滨海市修建铁路,大批的铁道工人拿着超过一般工人的补贴,却背井离乡聚集在此,工作枯燥缺少业余生活,集餐饮、娱乐、洗浴一体的铁路工人文化宫曾经火爆一时。

85年之后,铁路修建完成,这里渐渐冷清了下来,到了87年,一个从沿海回来的老板,从铁道部门手里租下了已经滨临关门的生活中心,模仿港台夜总会的模式,把娱乐中心改造成了夜玫瑰歌舞厅,重新焕发活力,又火了一两年。

不过随着老火车站搬迁,城市发展方向转移,夜玫瑰歌舞厅再次冷清了下来。

好在周围还有两个厂区,铁道职工宿舍、第二煤炭厂,两个都是肥厂,歌舞厅还算能活得下去。

不过,厂区的人再怎么着也比不上个体户暴发户有钱,所以夜玫瑰里面一批陪酒陪唱陪跳舞的女孩子,收入也相当有限。

最近两天,夜玫瑰里却来了一个叫做‘阿明’的年轻人。

这人有点意思,看着普普通通,可出手很大方,每次来一坐下,就把场子里最出挑的几个女孩全叫过来,连单子上的价钱都不看,就一瓶洋酒,一人给开一瓶可乐,临走随手就是几十块钱小费丢出去。

几百块钱花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也倒罢了,夜玫瑰虽然不比以前,可再怎么说也是老牌歌舞厅,偶尔出现几个大款很正常。

但是这位阿明哥,花了那么多钱,却从来不乱来,就是跟几个小姑娘喝喝酒聊聊天,嘻嘻哈哈的,手上十分规矩,连小姑娘大腿都没摸过一下。

不光这样,还特别温柔、幽默,懂女人心思,来了几次之后,场子里最出挑的几个女孩子,看到他,眼睛都有点泛花,私下里,甚至有自己掏钱请他吃宵夜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地地道道的暖男。

不过,场子里的女孩多多少少都是见过些世面,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娜姐,我听说诚哥是‘带人’的吧?”私下里,有个才从赣NS区来滨海市做三陪的小姑娘,问夜玫瑰的大姐头娜姐。

“是啊,他绝对是老手了。”娜姐点点头,“咱们女同志出来做这个,有个人带着,各方面都方便,也安全,他一看就是来我们这里挖人的。”

“哎,我上次跟阿明哥讲过,想跟他走,他没理我,大概是嫌弃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小姑娘叹了口气,一脸很可惜的样子。

‘带人’的跟‘带人’的是不同的,有些带人的,抽头多的要死,女孩子辛辛苦苦赚点小费,有一大半都被抽走,还动辄打骂,这一类,就属于暴力控制,除了实在没办法,要不很少有女孩子愿意跟;

有些‘带人’的,抽头相对比较少,对手下女孩子也温柔的多,打感情牌,甚至连每个人的生理期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更类似大家合伙赚钱,一个男人来照顾这些女人,安排她们的生活,像个管家,偶尔也充当充当知心大哥哥,临时男朋友的角色。

这个阿明明显是后者。

出来混,谁不想跟个‘好老大’?场子里的女孩子知道阿明是来拉人的之后,有不少表示愿意跟他转场。

反正夜这边生意很一般,据说老板都准备卖掉夜玫瑰了,场子里没人管,那几个出挑的女孩子在这里继续守着,纯属浪费时间。

娜姐点了一支烟,艳红的嘴唇吐出青色的烟雾后,紧跟着蹦出一个脏字:“草,不要说你,连我他都看不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选了那几个,都是地地道道的烂货贱人,为了点钱什么都能干的,老实本分的一个不要。”

说着开玩笑似的对小姑娘讲:“你要是也成烂货一个,说不定他就要你了。”

“哎,娜姐,我也知道,能放得开就能赚大钱,可是我……我就是家里有难处,过不下去,出来打工赚钱,将来我还得结婚,哪能什么都干呢。”小姑娘说。

娜姐嗤得一笑:“小丫头,这个阿明还是有点良心的,至少他不祸害好人。”

说着,又是嗤得一笑。

第一次笑,是笑小姑娘年轻,第二次,却是笑话阿明心软,摇头说;“你也别可惜,出来带人,手不黑,哪能走长久?这个人心太软,成不了大事。”

“可我觉得诚哥人不错!”小姑娘说。

娜姐晒然一笑:“呦,妹妹,你出来赚钱还是找老公啊?人不错,人不错你睡他去啊。”

……

……

“哥,诚哥是真牛逼,人家泡歌舞厅是花钱,他倒好,这几天到处泡歌舞厅,除了一开始花点钱之外,现在居然都有女的主动补贴他了。依我看,诚哥就算吃女人饭,都能吃成大款。”

新时代办公室里,吴三手站在梁一飞面前,跟他汇报‘进展’。

道明诚每天大量的时间都在外面做事,作息也不规律,周宇宙没垮台之前,道明诚也不方便总出现在新时代,吴三手就充当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人。

梁一飞眼皮一翻,面无表情的盯着吴三手。

“哥,哥,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吴三手被梁一飞盯的心里毛毛的。

“三手啊……”梁一飞掏出烟点燃一支,却没给吴三手递烟,把烟盒放在自己面前,淡淡的说:“我跟阿诚是什么交情,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换命的嘛!”吴三手连连点头。

梁一飞嗯了一声:“所以呢,我给他三万块钱,怎么花,是他的事,他随便怎么花,就算是丢河里,我也不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三手是个相当机灵的人,梁一飞的语气、话语内容结合在一起,他立刻就明白了,忙不迭的辩解:“哥……,我真不是在挑拨你两,我就是……”

梁一飞挥手打断了他,似笑非笑的问:“我知道你想什么,跟着阿诚混,压力大,是吧?”

“可不是嘛!”

吴三手顿时哭丧着脸说:“诚哥那人你知道,把人卖了都能让人帮他数钱的主,您就说那些小妹吧,她们当诚哥是傻子,想从他身上弄钱,可哪知道,全给诚哥当枪使。我真怕啥时候他把我也当成棋子给卖了。”

说着,朝前凑了凑,哀求说:“哥,您把我调你身边成不成,多苦多累,我都能受,可跟着诚哥,我心里不踏实,我怕啊!”

“怕就对了,你小子,就该知道什么叫做怕,缺个能镇得住你的!”

梁一飞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丢桌上,“上次说找到阿诚,我还有奖励。喏,这里两千块钱,你自己省着点花,你要是转眼就送赌桌上去了,以后就没了啊。”

“谢谢哥,您放心,诚哥在那镇着,我哪敢。”吴三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立刻笑了,美滋滋的说:“我就说嘛,还是跟着您好。哥,等这事完了,您能把我调您身边来不?”

梁一飞不置可否,把烟盒丢他面前:“你少在那牢骚,等你什么时候被阿诚历练出来了,我再考虑考虑。至于现在,想都别想。而且……”

吴三手本来都要摸到烟盒了,听梁一飞话里有话,立刻停下了手,凑上去,“哥,您说!”

他淡淡的说:“阿诚毕竟才出来,社会上好多事他未必一下子就明白,我又忙,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

吴三手眼睛一亮:“哥,我懂,我懂,你放心,诚哥那边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说着,拎起开水瓶帮梁一飞加满水,笑嘻嘻得说:“不管怎么讲,我一出狱,就第一个来找您,我指定是哥你的人!您喝茶,喝茶!”

梁一飞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的说:“对阿诚,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至于你小子,做好自己的事,管住自己的手,就算没糟蹋咱们一起蹲大牢的交情。”

第106章 一定要尽兴!

梁一飞没骗吴三手,对阿诚,他是绝对放心的。

这个放心,即包括能力,也包括阿诚和他的交情,说得好听,叫做同心,说得难听,叫做忠心。

可放心,不代表完全不闻不问,没有约束,放任自由。

沟通很重要,哪怕是亲人之间,也需要沟通,何况是朋友和上下级。

至于吴三手这个人,需要被阿诚这样的狠角色调教调教,否则再机灵,也没法让人放心,给他这样一份类似‘帮手和监督’的工作,可以让他更加死心塌地的去做事。

梁一飞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是一个坐而论道、清谈之人,他要带领一批人朝前走,这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婆婆妈妈,感情是人性,利益是联系,而人事安排就是制约,在感情的人性基础上,通过利益把彼此紧密的联系起来,再让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制约在框架内活动,才能让整个团体更加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发挥出最大功效。

吴三手把道明诚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梁一飞,神神秘秘的问:“哥,诚哥泡歌舞厅,手底下聚了七八个小姑娘,你猜他要干嘛?”

梁一飞想了想,笑了:“还能干什么?”

说着,起身升了个懒腰,念道:“春雷一声天地动,甘洒热血写春秋!”

“哥你神了啊,这都能猜到?!”吴三手惊诧道。

梁一飞念的那句话,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词,在这个年代依旧耳熟能详。

***孤身上威虎山,击毙匪首座山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

大宇宙第二层,宇宙歌舞厅的一个大卡座里,周宇宙保镖阿兵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一双手肆无忌惮的在女孩子大腿上抚摸着,不时的朝短裙里面探去,引得两个女孩子一阵娇嗲。

倒是寰宇学校的校长孙宝树,和新来的副校长宋忠实,显得有些拘束,身边虽然各自也有一个陪酒女郎,可却没有发生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孙宝树不是第一次来宇宙歌舞厅,对环境还算是熟悉,和身边的小妹有说有笑,可宋忠实哪里见过这份场面,两只手却一直紧绷的放在膝盖上,身体坐得坐得笔直,不苟言笑,十分紧张。

“宋校长,孙校长,来来来,别客气,今天我做东,大家敞开了玩!”

阿兵今天心情好到飞起!

高价把宋忠实这个新时代的教研组长、核心老师挖来之后,果然立竿见影,宋忠实不光带来了一小批新时代的老师,还解决了寰宇的心腹大患:教材问题!

不错,教材上印的,还是新时代,可是这本教材的内容,却出自于新时代的教研组,而新时代教研组的组长,如今正是寰宇的副校长!

不敢说寰宇就一定是正宗的,至少,拥有了和新时代分庭抗礼的资本,再用新时代的教材,也不会有任何突兀之处!

宋忠实也的确是个能干的人,来寰宇后,很快把新时代的那一套经验全部照搬过来,组成了寰宇的教研组,用不了多久,寰宇就有能力自己出书!

周宇宙深觉此人是个人才,他不方便出面,就安排阿兵好好犒劳犒劳这一前一后两位校长。

阿兵这段时间被周宇宙管得太狠,素了许久,终于有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开一次荤。

再加上他分管的寰宇眼看着就能赶上新时代,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还有个不能明说的想法,孙宝树是周宇宙请来的人,一直看不上自己,而这个宋忠实,是自己负责挖过来的,比孙宝树好掌控的多,将来如果周宇宙真的把寰宇交给自己管,那宋忠实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也是替代孙宝树最好的人选!

见宋忠实一副窘迫模样,阿兵觉得他可能还是放不开。

男人嘛,哪有不喜欢女人的?吃喝嫖赌,也是男人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

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差不多一千块钱,朝桌上一拍,对几个陪酒小妹豪爽的说:“看见没,今天谁能把我们宋校长带走,那这钱就是谁的!”

他身边的一个小妹倒了一杯酒,娇笑着朝宋忠实身上蹭,“宋校长,您是大知识分子,人家说自古风流多名士,您肯定也是风流人物,来我敬您一杯!”

说着,一仰脖把酒含到嘴里,要嘴对嘴去喂宋忠实。

宋忠实平时土里土气,课堂上睥睨风云,可生活里哪里见过这副场面?顿时窘得手直摇,朝边上就躲,正好撞进身侧之前那个陪酒女的胸膛上。

一阵哈哈大笑,含着酒的小姑娘把嘴里的酒咽下去,嗔笑说:“呦,大知识分子这是看不上我啊。”

“你这一套太俗气,不行,换人换人!”阿兵浑身酒气的挥挥手,直接冲不远处的大堂经理打了个响指,叫过来,说:“换一批好的来,你告诉场子里带人的,今天务必让我们宋校长开心!”

“好,兵哥,正好场子里新来个带人的,叫阿明,脑子活,人也有意思,我让他来介绍几个?”大堂经理赔笑说。

“他妈的,我又不玩他,他人有意思,有个屁用啊!”阿兵眼珠子通红,一瞪眼:“叫他带几个有意思的小妞过来!”

“好咧!”

没一会,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来到卡座后面,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阿兵哥’,阿兵随意的点点头,指着宋忠实说:“看见没,今天我请大知识分子,你给找几个姑娘来,一定要让我们宋校长满意!”

“那没得说。”‘阿明’露出一个很猥琐的笑容,说:“正好,我手下有两个姑娘,就是女学生,让她们过来,跟宋校长请教请教,切磋切磋,晚上再陪着宋校长去宾馆,学习学习英语,这多好!”

“哎,这个有意思哎!”阿兵一拍大腿,“女学生,我还真没玩过!真的假的?”

第107章 安排一下

阿明笑嘻嘻得说:“当然是假的嘛。”

“草,假的你说个屁!”阿兵酒劲正上头,一把拽住了阿明的领子,瞪眼说:“他妈的你玩我?怎么着,以为我现在在舞厅说不上话了?”

“阿兵哥,我哪敢耍你啊?”阿明陪着笑,小声嘀咕:“女大学生怎么会来陪酒呢。不过,想要真的也不难,我让她们去寰宇报名就是了。白天上课,晚上上女学生,多有意思啊。”

阿兵一愣,松开了手,:“唉吆我草,这事他妈的刺激啊!”

“那当然刺激喽!”阿明一副奸佞小人的样子,谄媚的说:“兵哥,我听说港台那边歌舞厅,有专门的制服秀,让一群姑娘,打扮成学生模样,叫什么学生妹之夜,可刺激了!生意好的不得了!”

“学生妹之夜?这个点子好!”

说到‘点子’两个字,阿兵忽然想到了梁一飞,用力的拍了拍阿明的肩膀,很恶意的说:“你小子也是点子大王,歌舞厅点子大王!”

一边的孙宝树和宋忠实听到这番对话,本能的就觉得不太合适。

孙宝树想了想,没开口。

这个阿兵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宋忠实又明显威胁到他在学校的地位,让这两个人出点丑,载个跟头,也许对他更加有利,让周宇宙明白,阿兵这个人,纯粹是烂泥扶不上墙。

办学校,还是要靠文化人!

当然,这个文化人,不能是宋忠实。

大知识分子,我呸!我一个教授都不敢说是大知识分子,他算个屁,哪里大了?!

宋忠实自己正因为陪酒的事,窘迫到无以复加,又牵扯到‘小姑娘’的问题,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阿明很体贴的说:“嘿嘿,承蒙兵哥看得起,不过嘛,咱们的女学生,那就是个噱头,只能在歌舞厅‘上课’,不能真去学校,要不然,影响不好,您说是吧!”

“那不是废话嘛,当然不能去学校上课!”阿兵说。

“那我这就去安排?”阿明问。

阿兵一脸猴急,很低俗的抓了抓裆:“快快快,我都给你说的心痒痒,今晚就给我安排两个女学生,我带走啊!”

“兵哥放心,我这就让人去买校服,晚上陪您去学英语!”

“对,学英语!学英语是好事,我一个英语学校校长助理,早就该多学点英格力士了,哈哈哈……”

“那我立刻去安排!”阿明一躬身,再次没入昏暗的灯光之中。

等阿明离开之后,大堂经理拽了拽阿兵,低声说:“兵哥,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阿兵之前就是管舞厅这一块的,大堂经理算是他的人,见对方这副神情,就知道是‘正事’,虽然酒劲和欲望充斥着大脑,但还是起身,跟他走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卡座边坐下,有些不悦的说:“什么事?”

大堂经理笑着说:“哥刚才说的,那是好事,好点子。不过,最近市里在查娱乐场所,咱们是不是低调一些?”

“草,检查年年有,哪次查掉我们一根毛?”阿兵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这样吧,你多安排几个人在外面,看到不对劲,朝里面打声招呼,人立刻撤掉。再说了,老李老杨,都是熟人,没事。”

“好。”大唐经理点点头,想了想,继续说:“最近舞厅业务大,缺人,那个新来的阿明手底下带了七八个女的,不过,还没摸过底子……”

人事斗争,在哪里都存在,刚才见阿兵十分欣赏新来的阿明,大堂经理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浮起一股和孙宝树类似的危机感。

大堂经理这个位子,在服务员眼里是个领导,其实呢,阿兵这种存在,在周宇宙面前一句话,就能轻松换掉。

阿兵眼神一闪,露出一份和醉酒绝对不相关的清醒,若有深意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你放心,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我分得清。那些个小屁精,能用的时候用,不能用的时候,教训一顿让他们滚蛋。”

……

……

正如歌舞厅大堂经理讲得那样,滨海市,正在进行1992年春天的一轮整顿社会治安行动。

赵大军一大早就来到了新时代,找到了梁一飞,说:“这次行动的目标主要是各类娱乐场所,清查三无人员,整顿违法乱纪行为,顺便摸排一次通缉逃犯,南巡才结束,上面要求社会治安必须稳定!你们这里的保安同志们又要辛苦了。”

“这不是应该的嘛,我一直说,我们做生意的,最需要社会治安良好。”梁一飞拿出火机,朝前探了探身子,隔着桌子给赵大军点上了烟,然后说:“赵所,三陪这个事,市里怎么定义的啊?”

“你这真说到点子上了。“赵大军吐出一口青烟,说:”其实这个事早就有定性了,算是色情活动,不过牵扯到的因素很多。这次,市里下决心,纳入整治范围。”

说着,赵大军疑惑的看了眼梁一飞,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跟你讲啊,这次市里是下决心要整治,你可别给谁来说情,没用。”

说情有用没用,那不好讲,但是梁一飞一个小老板说情,那指定是没用的。

梁一飞笑了笑,说:“我一个正经商人,哪里会为这种事说情。我就是在想啊,大宇宙那种地方,会不会?”

赵大军沉吟了片刻,摇摇头,说:“大宇宙不在我的辖区,娱乐场所排查是分片,各管各的,我查不到它头上,何况,毕竟是我们市娱乐行业的领头羊,就算去查,也未必就能搞垮它。”

梁一飞笑了笑,问:“那要是有实证呢?”

“实证?三陪的实证?”赵大军呵呵一笑:“小梁,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劝你一句,三陪抓到了,那也就是罚款、整顿,最多是停业,一年半载的,还是能恢复元气。但是,反过来,要是打虎不死,反被虎咬,我劝你不要冲动。”

“那要是比三陪更严重呢。”梁一飞问。

“那得看严重到什么程度了。“赵大军半开玩笑似的说:“如果真有什么恶性案件,我是警察,当然要管。”

第108章 摄影狂人吴三手

虽然从80年代中后期开始,国内就开始引进国外照相机生产线,90年代初,一批外国品牌也进入了大陆市场,可由于价格相对昂贵,对于一般老百姓而言,照相机依旧是个罕见的物件,奢侈品。

一般稍微富裕点的家庭,大不了买一个傻瓜照相机,那种用纸盒子包装着,上面印着英文‘欢迎来到美国’的山寨货,三米之外拍出来的东西几乎就没法看。

所以,当吴三手戴着大墨镜,拿着柯尼卡照相机,在寰宇教室门口,给道明诚手下的一个‘女学生’拍照的时候,几个路过的学生,也一起围上来看热闹。

不光是看照相机,还看人,那个被拍照的女学生虽然穿着打扮普通,可一频一笑,眼波流动,有股子诱人的风情。

”有个男生笑嘻嘻得凑上去搭讪,“呦,你不是今天早上来报名的嘛?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了,你给我指路的嘛!”女生很自然的就挽住了男生的手臂,说:“来一起拍个照吧。”

“好咧!”男生美滋滋的就站在她身边。

“你们两站好了,冲着镜头,说一二三茄子!”吴三手带着大墨镜,冒充艺术家……

咔嚓一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印上了胶卷底片,背景,是寰宇的教室。

“很好,外瑞古德!”吴三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再去教室里坐着照一张吧!”

……

晚上九点半,大宇宙二楼,宇宙歌舞厅。

要说效率,宇宙歌舞厅的绝对是一流,就在阿明提议搞什么‘学生妹之夜’后,不到一个礼拜,宇宙歌舞厅居然真让一批陪酒女穿上了学生服装,其中就有阿明带来的那几个。

短袖,开领的小衬衫,下面是只有十几公分的短裙,还穿着一双厚厚的学生袜,胸口上,统一别着‘校徽’,有省大、省科大这类的大学的,还有四中、铁路技校这一类中学高职的,甚至有几个看起来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别的是小学的校徽。

当然,小学一般是没有校徽的,可是在这种场所,谁还会在意这个?

阿明手下的那几个人,统一别的是寰宇和新时代的校徽,这两个学校也是没有校徽的,于是就用一块小牌牌代替。

有客人点台,不叫名字,直接说‘哪个哪个学校的’,就会有带着校徽的小妹来,说‘老师您好,我是某校某年级某班的某某某’

这一下,原本生意就很好的歌舞厅,顿时火上浇油,每天的流水,增加了接近一倍!

这天晚上,场子里正群魔乱舞,一个卡座上,忽然亮起来一道强光。

对于整个舞厅而言,这光并不算刺眼,可是站在大堂经理的角度,却正好能发现,这是照相机的光,十分明显。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向那个卡座。

卡座里只有一个客人,干瘦干瘦的,尖嘴猴腮,大晚上的,却还带着一副墨镜。

脖子上,挂着一条栓狗都嫌粗的金链子!

周围点了足足五个小妹!

看到对方这副打扮,大堂经理不敢造次,很客气的说:“先生,刚才您是在拍照吗?”

“怎么了?”那人操着一口浓厚的地方口音,啪得一拍桌子,“老子来你们这里花钱,拍张照片都不行啊?”

“不是,先生,您要是喜欢,您天天来,我们欢迎,可是您拍照干嘛呢?”经理笑道:“难道这么多小妹妹,还不如照片?”

“我在老家也是开歌舞厅的,你们这里办的好,我学习经验,拍点照片回去,我投资个五十万,也按照你们这里来搞!”金链子暴发户说。

……

一大早,滨海市友谊宾馆。

阿兵搂着一个穿着打扮和学生似的小姑娘,从二楼出来,一脸的销魂。

这个妞是阿明带的,第一眼看到,他就被这妞给勾了魂!

眼神媚得狠!

当晚就迫不及待的上床一试,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几次下来,阿兵就觉得彻底离不开了,到哪去都把她带着,甚至在想,等寰宇第一次分红,干脆把这个娘们给包了!

大老板,谁没个情妇?没情妇,那能叫大老板?

别看周老板天天板着个脸,搞得跟老干部似的,其实他在外面,不也养着女人?

将来寰宇做大了,老子自己也是大老板!

阿兵在吧台结账,那女人就靠在阿兵身上,看大厅的电视机。

正在放一则新闻。

1992年3月26日,重量级拳击冠军迈克泰森,因犯强奸罪被印第安纳波利斯法庭罚款3万美元,判处监禁6年,镜头上,黑人拳王走出法庭,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

“哥,你是练武功的,你能不能打过泰森啊?”女人十分八卦的问。

“我那叫散打,不是一回事。再说了,我告诉你,拳击台上都是有规则的,什么他吗拳王、冠军,全扯淡,下了擂台,一把枪,分分钟让他怂!”

“呦,哥你还玩枪呢?”女人十分惊讶,满脸的崇拜。

“哼,枪算个屁!”阿兵一脸的炫耀。

……

……

几天之后,在小香江的老房子里,梁一飞面前放着十几张照片,都是吴三手跟拍或者偷拍的。

梁一飞一边看,一边笑说:“没看出来,这个吴三手还挺有摄影天赋的……”

道明诚咧嘴笑笑,随手拿了一张舞厅里穿着学生妹制服的小妞照片,摇头笑说:“他妈的,学生妹之夜,穿成这个鬼样子,亏你想的出来。你知道不,现在舞厅里都有人称呼我‘欢场教父’了。”

“我可不是什么欢场教父。”梁一飞呵呵一笑,他就是年轻时候小黄片看多了而已……

所以说吧,甭管什么知识都得学,说不准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对了,你说的那个外号叫做黑头刘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一飞问。

道明诚说:“现在还不确定,我派去专门关照阿兵的女孩说的,阿兵那个叫做黑头刘的朋友有枪,可是神神秘秘的,平时偶尔去歌舞厅玩,都是半夜,而且戴着一定鸭舌帽,好像深怕被人认出来。”

“嗯。”梁一飞点点头,大宇宙底子不干净,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以阿诚的精明,‘打进敌人内部’,能抓到的肯定不止是什么三陪、卖淫嫖娼。

不过没想到,居然找到这样一条线索。

“继续跟进,摸清楚这人是来历、住处,不过……别让那个女孩掺和太深,后面的事,叫吴三手去做,这小子合适。”

“这个我懂,你放心,这批女的到现在为止,都还蒙在鼓里,事情结束,我送她们去外地。”

道明诚想了想,指着桌上的照片和材料,说:“我就是担心仅仅靠着照片、文字不够。如果需要人证的话,更能坐实。”

“有人证,那反而容易露陷,把我们牵连进去。这种破事,他妈的比屎还臭,沾上了就洗不掉,咱们远远躲开最好。”

梁一飞把桌上的材料整理了整理,塞进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说:“只要声势造起来了,证据不需要我们操心,自然有人去找。”

“也是。”道明诚歪头笑笑:“这些东西流出去,他想不死都不行。得了,我先走,晚上还要去大宇宙。”

梁一飞说:“等等,钱还够用吗?”

道明诚咯咯一笑:“你忘了,我现在可是带人的阿明哥,每天都有不少的抽头,不缺钱。”

“草,你赶紧走,大晚上别这么笑。”梁一飞挥挥手。

道明诚又是十分恶意的咯咯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裹着军大衣,消失在夜色里。

梁一飞把材料揣在怀里,锁上家门,走到街口的副食品店,播了通了电信寻呼台。

“你好,请呼一下9011022,机主姓林,麻烦连呼三遍,留言‘有重大新闻线索’,我姓梁,谢谢。”

第109章 卧底小妹林之娴

三天之后,林之娴出现在滨海市火车站,尽管一夜没怎么睡,可是她却精神奕奕,下车后,直奔滨海市外宾饭店。

走到角落的卡座里,果然看到梁一飞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我快要饿死了,先吃点东西!”林之娴屁股还没坐到沙发上,就拿起桌上的一块小蛋糕塞嘴里。

梁一飞给她搞得一愣,莞尔笑道:“我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一副馋猫的模样?不能在车上吃点嘛!”

“喔……沃……车上……”林之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说话不清不楚。

“喝点水,得了,先吃饭吧。”梁一飞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林之娴拿起水杯把嘴里的小蛋糕冲下肚子,又吃了两块,这才有那么点缓过来的样子,拍了拍胸口,嘘口气说:“车上根本没法吃,硬座车厢里一群大叔脱了鞋在抠脚,那味道,哎呀……”

“你下次再过来买卧铺,我给你报销。”梁一飞摇摇头,把桌上自己面前的小蛋糕也推到她跟前。

“我来跑公事,怎么能让你报销!”林之娴一伸手“你说的那些事到底真的假的,资料拿来,我先看看!”

梁一飞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有照片,有文字记录。

林之娴只看了几张照片,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脸色越来越阴沉,两道小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你从哪来的?”她问。

梁一飞淡淡的说:“对方是我的竞争对手,曾经害过我,我在查他。找你报道,我有私心,从社会角度来看,是打掉一颗毒瘤,从我个人而言,就是解决掉一个竞争对手。所以,报道与否,你自己决定。”

林之娴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沉默了片刻,说:“接到你电话后,我立刻向领导请示,我们领导说了,三陪和歌舞厅乱象,正是国家目前重点打击的,只要拿到实证,没问题!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梁一飞道。

林之娴一字一句的说:“你要答应我,以后,你一定不要变成这样的企业家!”

梁一飞想了想,正色说:“我答应你。”

“好,一言为定!”林之娴用力的点点头,一边把资料重新塞进牛皮纸包,语气重新轻快了起来,说:“我要不要学习一下,怎么当三陪小姐?”

林之娴是记者,除了梁一飞提供给她的东西,她还要亲自去实地摸情况,又和梁一飞商量了怎么进行暗访。

还是常用的办法,卧底。

梁一飞摇摇头:“这倒是不用,给你安排的身份,就是一个才入行的三流大学毕业生,家里老人有病,出来转外快,青涩一点,正好符合角色形象。不过……”

“不过什么?”

梁一飞正色说:“你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过家家,再青涩,也是三陪小姐,被人占便宜在所难免,你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林之娴放下了叉子和餐刀,用餐巾布擦了擦嘴,目光清澈的望着梁一飞,说:“我不懂怎么做生意,但是我采访过很多个体户,所以知道,做生意不光难,还很凶险,有时候甚至要拼命,就像你这次。”

“嗯。”梁一飞点点头。

“所以啊……”林之娴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微笑,平静的说:“想要追求理想的人,就必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甚至是磨难。我虽然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我希望,我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就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说的,到我老去的那一天,我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说着,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冲梁一飞眨眨大眼睛,“我这么说是不是好幼稚?你不会笑话我吧?”

梁一飞摇摇头,微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微微一笑,“不会,小丫头。”

论年纪,林之娴比梁一飞还大三岁,可是,这一声小丫头,两人都没有感到半点违和感。

餐厅角落灯光有些昏暗,林之娴也不知道怎么的,鬼神神差的冒出来一句:“一飞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说完这句话,林之娴忽然觉得脸蛋有些发烫。

梁一飞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离开座位,说:“你先吃,我再去安排一下。”

“哦……”林之娴低着头嘀咕了一声,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梁一飞已经转身离开远去。

那边,饭店角落的投币电话前,梁一飞拨通了一个传呼号,没一会就有了回话。

交代了一番之后,梁一飞看了看不远处林之娴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阿诚,你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不要吓到她,更不能伤到她。”

……

……

从金陵城打响整治三陪非法活动第一枪开始,全国一批发达城市几乎在同时把三陪定性为非法,进行整治。

滨海市的娱乐场所清理活动的力度也越来越大,这段时间,连大宇宙歌舞厅这样的顶级娱乐场所都收敛了很多,大门口根本看不到莺莺燕燕的女孩子出没,全部由车子接送,每天定时从后面小门进出。

开业时间也推迟了两个小时,晚上八点半才开场。娱乐中心也加派了人手,大门口开始,隔着几米,就有一个服务员站立,凡是陌生面孔一概挡驾,不是熟客或者熟客带着的,根本进不来。

被称为‘欢场教父’的阿明哥,最近在场子里名声大震,一般服务员见到都要喊一声明哥,所以,他新带来的那个真正的大学生,叫小娴的,才来舞厅,就连续被分到了几个‘肥台’。

今天小娴坐的那一台,是滨海有名的皮革大王张老板包下的,别看小娴才入行不久,可是人十分会来事,才坐下,就敬了张老板一杯酒,媚笑着问:“张哥,我是新人,您以后可得多关照我啊。”

“你是新人,我可是老手,放心,哥一定好好疼你。”张老板说着就把手朝小娴露在外面的大腿上摸去。

小娴熟门熟路的朝张哥手上一拍,顺手拿开了他的手,说:“呦,那可说不准,咱们歌舞厅的女学生可不止我一个。”

“嗨,那都是假学生,骗人的,就是有几个真的,也是社会上补习学校的,就是那个寰宇,你知道吧,新宇宙周老板办得学校。”张老板说。

边上有另外一个老板插嘴,“这个周老板还真会做生意,一边收女学生,一边让女学生来这边陪玩,这叫学习娱乐两不误啊,哈哈!”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按照惯例,写一个上架感言。

先说下之后的更新,今天的更新全部放在中午12点,六章连续发,一半2K,一半3K。

之后每天保底至少两章,早晚各一章,从2K一章变成3K一章,不定时加加更。

之前说过一次,这本书的历程其实挺曲折的。

发书之前,准备了两个月,光是实体资料书就买了六本,网上查阅的资料我自己都数不过来,做了一个上万字的大纲,改了七八次稿子,最后确定下来,有九万字的存稿,写到了55章。

原定5月1号发书,没想到审核屡次不过,被毙掉了。

然后默默的开始修改,九万字存稿几乎全部废掉,第一阶段的大纲也全部推翻重来,里面的人物、故事,删的删改的改。

期间,脚还骨裂了一次,在床上窝了半个多月,家里都臭了,只能求助于家政大姐,没想到充值的那个家政公司似乎准备跑路,预约了几次也没预约上,只能默默的跳着残废的腿,自己打扫。

好在我身残志坚,跳跃能力出众,并且借了一双值得信赖的拐杖!

经过了各种灵异事件,这本书推迟了一个月终于上传成功。

……

接下来要重点感谢一下编辑和读者朋友们。

其实这本书开头的成绩相当一般,但是编辑一路上没有放弃,能上的好推荐,基本都给我上了一遍,可以说是尽到了一个编辑在职责范围内能对我的最大照顾和支持,我相信作为一个管着几百作者的编辑,这么做是一定风险和压力的,因此要由衷的表示感谢;

另外一个动力,是读者,收藏虽然涨的很慢,不过从推荐票和留言能看到,有一批老读者和新读者一直在默默的支持。

我平时也有自己的工作,又要写书,时间很紧,很少露头讲话,不过心里都有数。

表示感谢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心的写书,大家可以放心,后面的大纲都有,这本书我也写的比较顺手,而且越写越顺手,后续的内容随着大纲的修正完善,会更加精彩。

还有一点,书里的物价和花钱问题,有时候大家可能会觉得比较疑惑。

我想包括我在内,看到这本书百分之99以上的人,都没法很清楚的记得90年代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或者是从其他小说里得到的信息。

通过这些资料,给我的感觉,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年代,尤其是91、92这几年,即有几毛钱一斤的猪肉,也有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高消费,有些消费甚至不必现在便宜多少,经济发展太快,好多事是现在人不可想象的,比如租飞艇做广告,一个点子几万块,这些在当时都实实在在的发生过,而且更夸张。

简单来说,就是基础生活用品丰富了,但是奢侈消费稀缺,所以昂贵,在当时,打出租车、吃肯德基、皮尔卡丹,对于普通老百姓,都能算奢侈消费的门槛。

主角从办学校之后,他过得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就是现在所谓的土豪。

90年代初的富豪淘汰的太快,上千万今年也许是富豪,过几年就什么都不算,当年的十大企业家,到了2004年,一个都不剩。

所以他目前要做的,不是赚多少钱,而是不被这个发展迅速的时代所淘汰,在这个过程里,一步步积累各种资源,完善自己的商业版图。

上辈子就是快要上市的企业家,重生一次,与其说是赚钱的游戏,不如讲是实现一个上辈子根本不敢想象的宏伟目标的过程。

这样才有点意思。

……

最后,要说最重要的一句话。

求订阅!

以前的书很少非常认真的求订阅,对看D版也能理解,但这本书可以讲是我写书以来,准备的最充足认真的一次,订阅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和支持,直接决定了写作状态,所以在目前收藏不是很多的情况下,我必须要认真的求一求。

这年头什么都涨,网络小说始终就一千字就那么几分钱,真的不贵。

还有啥商品,是用‘分’来衡量的。

我家这边花脸冰棒都涨到一块五了,以为改个名字,叫做‘小雪人’,我他么就认不出这是当初五毛钱一根的花脸了吗?

说句题外话,涨价就涨价吧,冰棍上小雪人的眼睛都印歪了,还不如五毛钱时候好看,能不能用点心?

第110章 从天而降的功劳【求订阅】

阿明新带来的那个小娴,没几天时间就在舞厅里打开了人脉,小姑娘会来事、人灵活,关键是不争不抢,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反而十分的谦虚好学,姿态放得很低,一副谦虚求教的样子,长得也挺好看,很快就和舞厅里的服务员、陪侍小姐们混得非常熟悉。

以至于她忽然之间离开,舞厅里的还有不少人觉得十分可惜。

没办法,家里长辈忽然去世,得急着回家奔丧。

不过,除了道明诚和吴三手之外,没有人知道,小娴前脚离开了大宇宙,后脚就上了一辆梁一飞租来的桑塔纳,带着一叠厚厚的材料,直奔火车站,然后连夜登上了开往首都的列车。

这一次,她坐得是软卧。

就在目送林之娴上火车的三天之后,梁一飞接到了一份从首都加急的快件,拆开看过之后,直接打车去派出所,找到了赵大军。

赵大军正在所里值班,看到梁一飞来了,十分客气,就要招呼所里同志泡茶,梁一飞没说话,冲他使了个眼色。

“行,你们先出去忙吧,我们谈点事。”赵大军支走了警员,关上办公室的门,才问:“怎么了?”

梁一飞把随着带着的快件交给赵大军,说:“赵所,你看看这个。”

赵大军奇怪的看了梁一飞一眼,才拿起快件,抽出里面的东西。

一份还带着些油墨香味的报纸。

“哦,青年报,嗯?”

看了第一眼,赵大军眼神就是猛地一凝,被一篇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的评论文章所吸引了!

严格来说,不是文章内容,这么短时间,他还来不及看文章内容。

可光是一正一副两个标题,就足够触目惊心!

正标题是:藏污纳垢的大宇宙娱乐中心

副标题是:记者卧底歌舞厅暗访,女学生从事有偿色情陪侍服务

赵大军的两道浓眉立刻紧锁了起来!

目光随着报纸上的铅字而移动,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报道里讲了两件事,青年报记者卧底滨海市大宇宙娱乐中心,调查发现这个所谓的歌舞厅常年存在三陪现象,并且有大批的三陪小姐从事卖淫嫖娼服务;

真正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第二件:大宇宙的三陪小姐里,有一批女学生,来自各个学校。

经过记者的摸排暗访,确定了其中一部分是假的学生,但是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学生,来自于一个叫做寰宇补习学校的民办企业。

而这个补习学校,恰恰也是大宇宙的老板周宇宙的产业。

这篇文章不光写得声情并茂,内容也言之凿凿,有详细的文字记录,化名的小姐访谈,现场照片,女学生在学校和歌舞厅里的照片等等一系列作证。

几乎可以直接当作公安机关的办案证据来用。

文章的最后写道:在全国都在严厉整治三陪活动的大环境下,这位周宇宙大老板,一手办学校,一手却把女学生推下火坑,从事非法色情交易,通过满足某些人变态的刺激心理来非法牟利,这样的民营企业,这样的学校,已经不仅仅是在对抗国家法律,更是突破了人的道德底线!

……

看到这里,赵大军的一颗心已经揪了起来。

虽然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可是滨海市发生性质如此恶劣的案件,还被青年报这样的大报捅了出去,公安系统从上到下自然难辞其咎。

特别是,全国都在整治三陪的大环境下,滨海市这不是被抓了一个典型嘛?

大宇宙虽然不在他的辖区,可却是在分局辖区内,分局武书记,那可是自己的老上级了……

不过等到看到文章最后,赵大军却是一愣:报纸下面的时间日期,并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而是后天!

这是一份后天才会发出来的报纸。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赵大军一头雾水。

梁一飞淡淡一笑,说:“我一个朋友在青年报工作,涉及到我们市的企业,所以提前给我的消息,这是一份已经过审的样刊,后天才会刊登发售。”

赵大军心里微微一动。

滨海市这么多企业,怎么可能每个企业出事,都会通知梁一飞?还偏偏是跟他有矛盾的梁一飞那边出事?

上次梁一飞还跟他提过,要注意大宇宙,结果没几天大宇宙就出事了。

要说跟梁一飞没关系,赵大军绝对不相信。

可是现在重点不在这里。

“你带着这份报纸来找我,是什么意思?”赵大军问。

梁一飞不紧不慢的说:“赵所,之前我就说了,我一路走过来,承蒙照顾,这次呢,我是投桃报李。这份报纸如果已经发出来了,无论怎么做,都只能说是补救,咱们市脸上都不好看;可是反过来呢,再发出来之前,咱们市的就已经在这次大检查中,破获了这起案件,那性质又不一样了。”

性质当然不一样!

赵大军恍然大悟,如果提前青年报一步,查出大宇宙的问题,那青年报一发售,不仅不是为滨海市抹黑,反而恰恰证明滨海市本次的治理活动,是有必要的、有力度的、卓见成效的!

两天时间的差别,一个是负面典型,一个是正面典型!

那带队去检查的人,同样是有功劳的,避免了滨海市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

梁一飞这是送一场天大的功劳给自己!

赵大军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不管手头拿着的这份报纸,是不是青年报的样板,但就凭着这些文字、这些照片,一旦流传出去,大宇宙都是在劫难逃。

作为一个警察,无论是职责所在,还是个人的前途,看到了这些,都不能视而不见。

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抬头,说:“好,我去向分局请示!”

“赵所,大宇宙在分局管辖范围之内,万一……”梁一飞顿了顿,没有继续朝下说。

这也是梁一飞把功劳送给赵大军的原因之一:赵大军出手,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性,否则万一让周宇宙提前得到消息,那又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赵大军明白梁一飞的意思,为难说:“可是清查娱乐场所是各个片区自己分管的,我怎么能越区去查?”

“赵所,如果有群众举报,在大宇宙发现了持枪逃犯呢?”梁一飞淡淡的说:“这种大案,好像不分片区吧。”

赵大军猛地站了起来:“你确定?”

梁一飞笑笑:“七八成吧,不过就算没抓到也没关系嘛,群众举报可能有误,可是大宇宙藏污纳垢那可是实打实的。”

赵大军下了决心,说:“我现在就召集全所干警力量,配枪集合,你去召集你们学校的保安,协助我们!”

一旦下定决心,他雷厉风行的性格就体现无余,重重一挥手:“就在今晚行动,谁也不通知,务必一举成功!”

第111章 在劫难逃【求订阅】

深夜11点半。

平时这个时间,周宇宙早就睡了。

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少年时代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吃了不少的亏,他身子骨并不好,到了五十之后,除了赚钱,保养身体就是他最重要的事。

有两个心得:一是早睡早起,精力才能充沛;二是要节欲,每周都有一半时间都睡在办公室。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心脏跳得很快,从办公室那张单人床上爬起来,拿了一本毛选读了好一会,都难以平静。

测了测血压,略有升高。

“不会出什么事吧?”多年的经历,让周宇宙也有了一份很敏锐的直觉,他这大半辈子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关头,有几次,都是靠着敏锐的直觉和关键时刻的判断,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才有了他今天。

正想着,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忽然尖锐的叫了起来。

他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沉声说:“我是周宇宙!”

电话那头有一个很小的声音,急促的说:“老板,我这边是舞厅,派出所来人,把咱们的歌舞厅给封了,正在挨个查人……”

周宇宙心脏猛地一跳,一阵绞痛传来,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开抽屉拿出电话本翻动,同时冲着话筒说:“胡说八道,派出所来人,我怎么不知道?阿兵呢?”

“阿兵哥已经被拷上了……我……你们干嘛……哎呦……”

一句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一阵嘈杂。

紧跟着,电话被挂了,传来忙音。

和警察打交道,周宇宙并不似第一次了,非常有经验,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他心中那份不安却越来越大。

沉吟了几秒钟,他正飞快的翻动电话本,可还没等他找到要找的号码,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重重一下踹开了。

“你们是哪的?”周宇宙目光扫过来人。

门外站着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领头的一个,肩膀上扛着两杠一花,俗称的两毛一。

一级警督,大派出所所长,或者是分局的部门领导。

那人面无表情的扫过办公室,说:“我是二里井派出所所长赵大军,接到群众举报,你们这里有逃犯,突击检查,另外,在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歌舞厅存在很多其他问题,周宇宙是吧,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这不可能!”周宇宙神情陡然变得凶悍起来,厉声喝道:“我要给见你们领导!”

赵大军面无表情的说:“我刚才已经用你们的电话,向分局领导请示过了,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分局拘留室!”

说完,一挥手,“拷上!”

两个警员冲进办公室,麻利的给周宇宙上了手铐,周宇宙倒也没有反抗,经过赵大军身边的时候,脚步停留了片刻,扭头盯着赵大军,说:“赵所长是吧,我记得你了,将来我们再打交道!”

赵大军眉头一挑,冷笑说:“将来?周老板,你恐怕没有将来了。带走!”

三个人压着周宇宙下楼,经过二楼歌舞厅大门口,只见歌舞厅一片狼藉,一大群工作人员蹲在墙角,而平时那些保镖和社会上所谓的这个哥、那个哥的混混,在警察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看着他们的老板被押走。

到了门口,几辆警车上面已经装上了闪烁的警灯,他的贴身保镖阿兵,正浑身酒气的被靠在一辆车后排的铁栅栏上,而另外一辆车的后排,锁着一个黑脸汉子,正兀自破口大骂不休:“阿兵,你小子他妈的卖我!”

周宇宙猛地一转头,瞪着阿兵,厉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谁?”

“老板,我……”阿兵眼睛通红通红的,脸上还有个大大鞋印。

不等阿兵解释,押车的警察就一把把周宇宙拽到另外一辆车里,厉声喝道:“不许串供!”

片刻之后,两辆押送着重要嫌疑犯的警车率先开走,周宇宙双手扶着越野车后排的栅栏,望着黑暗里,那栋属于自己的帝国,大宇宙娱乐中心,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

……

几乎和周宇宙被押上车的同一时间,几公里之外的滨海市火车站外,阿明哥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车票,分给几个惊慌失措的女人。

“明哥,这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大宇宙老板后台硬,不会被查吗?”

“我的包还丢在休息室呢,里面有好几百块钱……”

女人们接过票,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休。

阿明一脸的自责和懊恼,抓着头说:“哎,都怪我,都怪我,没打探清楚情况,本来想带着大家赚大钱,没想到反而连累了你们。我也是才知道,这个周宇宙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上面有人要搞他!”

“啊?那会不会来抓我们啊?”几个女人面面相觑,有两个人脸都吓白了。

“那应该不会,我留了个心眼,给你们用的都是假名字,不过这段时间,大家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对了……”阿明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叠百元现金,“这些钱都是这段时间你们给我的,都怪我没带好队伍,钱你们拿回去,在外地用得上。”

几个女人相互看了看,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拿回了钱分了。

“明哥,你也别自责,要不是你得到消息提前一步带我们从后门跑,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抓了。”

“对,明哥你是好人,这份交情,妹妹们都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妹妹们还跟你混!”

阿明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叹了口气,说:“赶紧走吧各位,咱们后会有期!我送你们进站,我也得赶紧走!”

一通短暂的告别之后,阿明拎起大包,和一群女人进了站。

半个小时之后,三辆绿皮火车前后离开了滨海市火车站,而阿明却再次一个人出现在车站边的野地里,在黑暗之中,点了一支烟,蹲在地上悠悠的抽了一口。

吴三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嘻嘻的说:“诚哥,你实在是太高明了!这帮傻妞,从头到尾帮咱们干活,自己还不知道!服,我算是真服了!”

道明诚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这种阴谋诡计,上不了真正的大台面。你真想学本事,就跟着一飞学。”

“嘿嘿,你两都是我的哥,不管是谁的本事,我能学到十分之一那都够混一辈子!”吴三手笑嘻嘻得说:“不过诚哥,您说就凭着这些事,能咬得死那个周宇宙吗?他赖怎么办?”

道明诚哼了一声,说:“裤裆里掉了把黄泥,他说不是屎就不是屎了?何况,他裤裆里,可不是黄泥,以前味道没散出来,现在人人都闻到臭了,想赖?做他的清秋大梦吧!”

第112章 尘埃落定【求订阅】

南江省省委大院,从左朝右数第三栋的一座小红楼的二楼书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一份今天早上八点才发售的青年报。

在整个南江省几乎可以横着走的小刘秘书,毕恭毕敬的站在老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在首长身边当了三年秘书,小刘太清楚首长的脾气了,如果拍桌子发火,那可能反而没事,可像眼前这样一言不发,那就说明首长已经恼火到了极点。

在这三年之中,只发生过两三次这样的情况,连前年发生重大恶性连环杀人案的时候,管着政法口的首长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不过想到报纸上报道的内容,小刘秘书也是暗自心惊!

这帮暴发户,太乱来了,为了赚钱,什么事都敢干!

一边开着学校,一边把学校的女学生搞过来从事色情活动,明目张胆,顶风作案!

这是什么性质?

这比杀人放火投毒还要恶劣,还要耸人听闻!

“小刘,你去打电话去滨海市公安局问问,他们最近不是正在抓娱乐场所治安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个大宇宙,我早有闻名,在滨海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怎么一直不管不问?你问问他们,就说我讲的,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换人,他们滨海市不要脸,咱们省里还要脸,还要向上级领导和全省四千万人民群众交代!”

首长语气并不算激烈,可一句话问了一连串问题,在平时也是很罕见的,可见已经快压不住内心的火气。

小刘赶紧说:“首长,我已经让人去问了,不出意外,今天上午就能有回话。”

“什么今天上午!立刻去问,你亲自去问!半个小时之内,我要回话!”

“是!”小刘急匆匆的转身出门到了外间秘书室。

不到五分钟,又急匆匆的回来了,脸上表情变得轻松了很多,笑着说:“首长,刚出去滨海那边就来电话了,就在前天晚上,滨海市已经查抄了大宇宙,并且抓获了主要的涉案人员。”

“前天晚上?”首长微微一愣,再看看报纸,这也就是说,滨海市其实在报道之前,已经事先发现了大宇宙的问题并且进行了及时处理。

秘书点头,语速极快但是吐字清晰的汇报:“是的首长,滨海市正在搞娱乐场所治理活动,各个基层派出所都接受群众举报,滨海西区分局二里井派出所接到举报,大宇宙有逃犯。当时已经很晚,来不及请示汇报,为了确保顺利抓获,当地派出所果断出警,突击检查了大宇宙,不但抓获了逃犯,还顺手查处了大宇宙有偿色情陪侍。”

“还抓了个逃犯?”首长又是一愣,从桌子后站了起来,本能的就问:“有没有人员伤亡?有没有群众受伤?”

“没有,出警派出所所长是部队退下来的,老手了,处置非常得当,出击果断,还请了当地企业的退伍兵保安配合,逃犯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按住了!经过比对,那个逃犯是公安部应浙省省厅请求,发布的B级通缉犯。”秘书说。

“哦?这个事有意思啊……”首长脸上的阴霾不知不觉不见了,重新变成了一个慈祥而不失威严的老人,端起茶杯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说:“这么讲,滨海市这次,还算是立功了?”

“首长,现在也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秘书走近一步,说:“刚才是滨海宋局长打电话来的,让我我跟您请示,是不是成立专案组,尽快调查结案?”

“对,告诉宋元,两案并一案,一组查两案,快查、快审、快判,依法从严从重处理!”

短短几分钟,首长的情绪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完呵呵一笑,“这个宋元,尽给我搞这些惊吓。”

秘书也是摇头一笑:“好在查清楚了,惊是有些惊,不过目前来看,还算是‘喜’。”

“胡说,出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喜的。”首长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说;“告诉宋元,等查清楚了,我去省委,为他们请功!”

……

……

滨海市西区分局看守所,专案组组长,滨海市公安局局长宋元,正在专案组副组长,滨海市西区分局政委武岳明陪同下,旁听赵大军对周宇宙得问询。

赵大军的级别本来是不够进专案组的,不过由于案子是在他手上破的,他的名字传到了省里,省里主管政法的首长,点名让赵大军直接参与。

穿着临时号服的周宇宙,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强横,但经过两天的羁押,整个人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缓过神来,虽然显得十分疲惫,但还算镇定。

面对赵大军的询问,他淡淡的说:“赵所长,各位领导,大宇宙不止有歌舞厅,我不可能每一处每天都时时刻刻的盯着,我承认,我可能有管理上的失误,不过,逃犯的事,我完全不知情;至于有偿陪侍,可能存在,不过之前这不是没有明确规定嘛,至于你说的女学生,我更不知情。”

“周宇宙,事到如今,你不要避重就轻,推卸责任。大宇宙是私人企业,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个老板想一句不知道,不清楚,就轻松过关?”赵大军问。

“我当然是有责任的,我有管理责任,我愿意承担对应的法律后果。”周宇宙说。

赵大军嗤然一笑,盯着周宇宙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和,淡淡说:“周老板,你到现在,大概都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吧。”

周宇宙微微抬起头,眼神疑惑。

赵大军拿起一份青年报,让一边的警员递给周宇宙,说:“你看看吧,看完了,再想怎么回答。”

周宇宙从警员手里接过报纸,看到了‘青年报’三个字,脸色就是微微一变,而等他看清楚了上面的标题之后,连内容都没有看,之前镇定的神色就荡然无存。

看完整篇报道之后,周宇宙已经面如白纸,额头上渗出一排冷汗,一双坚定的大手,终于露出了老人应有的姿态,忍不住的微微发抖!

完了,彻底完了!

周宇宙心里很清楚,这份报道一出来,他所有的人脉关系,都彻底无用,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势’,更是瞬间逆转。

“周老板,现在你怎么说?”赵大军淡淡的问。

此时,老老实实认罪,谋取最轻处罚,才是唯一出路,可是一股强烈的不甘心和愤怒,从周宇宙的心底涌上了头,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周宇宙,你以为你抵死不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赵大军神情肃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我告诉你,专案组已经派人去大宇宙和你家进行全面搜查,税务部门也已经进驻大宇宙!你这些年干过什么事,你以为我们查不出来?!”

周宇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如坠冰窖。

手一松,青年报飘飘荡荡从他指尖滑落。

第113章 被时代淘汰【求订阅】

谁的脚底板都有泥,这话用在梁一飞身上未必对,但是用在周宇宙这种从70年代末就开始发家致富之旅的暴发户身上,绝对不会有半点偏差。

何况抓了现行,还有个省级的通缉犯。

青年报报道出来之后,民愤极大,专案组贯彻了快查快审快判的方针,从抓人、搜集证据,到上庭,只用了三个礼拜不到,就基本给出了结论。

周宇宙自从1986年开始在滨海市经营企业,偷税漏税接近六百万!

光是90、91年92年开春这短短几个月,就有420万之巨!

算起来,这个滨海市传奇大老板,压根就没怎么交过税!

仅仅是这一条,判刑就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罚款足够他倾家荡产还不止!。

周宇宙的贴身保镖阿兵,一个包庇罪逃不掉,组织卖淫嫖娼案件的主犯之一,另外,在审查的过程中,又揪出了他一大堆过去的烂事,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故意伤人,可谓是劣迹斑斑。

这里面,还有被抓的那个逃犯‘黑头刘’的功劳。

这家后被抓的时候,以为是阿兵把他给‘点’了,进去之后想明白可能不是这回事,不过为了获取减刑,什么义气都是扯淡,黑头刘竹筒倒豆子,把阿兵以前的事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不光交代问题,这家伙最近大概是录像带看多了,还学着香江电影里的样子,要当‘污点证人’,指正阿兵和周宇宙:他跟着阿兵出入大宇宙,对大宇宙歌舞厅里面的违法行为都是亲眼所见,亲身参加,有他的指证,更加坐实了周宇宙和阿兵的违法行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黑头刘是背着命案的要犯,就想换一个死缓,哪知道阿兵听说黑头刘指证他,反过来又咬黑头刘的其他黑底子,两个人狗咬狗,咬出来的事越来越多,连七八年前一起在体校诱奸女学生的事都翻出来了。

“周宇宙这次是算是彻底完了,少说20年,看他那个状态,20年能不能熬下来都不一定,黑头刘再怎么戴罪立功,至少也是一个死缓,至于那个阿兵,估计三十年之内你看不到他。”

再次见面,赵大军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脸上都泛着红光。

由于办案有功,连升了两级,肩膀上的两毛一,两杠一花,变成了两毛三,两杠三花!

“赵所,这次要恭喜你了!不对,现在不能叫赵所,要叫赵处长了。”梁一飞哈哈笑道。

“嗨,你说这事闹得……”赵大军谦虚的一笑,语气里却有些微微的得意。

在派出所所长这个层级的警员里,他的警衔本来就不算低,现在这么一升,一下子和普通分局局长一个级别。

哪怕在市局,两毛三都算是高警衔,滨海市是地市级城市,市局局长的警衔也就比他高一级。

当然,绝大多数两毛三,一辈子都卡在这一级。

这个级别再担任派出所所长显然不合适,可一下子从所长跳到分局局长,又不合理,何况市里四个分局,也没空出来的局长、副局长位子。

他在分局的老领导武书记跟他透了个风,省里领导对他这次果断行动十分满意,可能是直接调去市局的社会治安处,那边的正处长年纪大快退了,缺一个负责具体执行工作的副处长,主抓社会治安。

一般这个职位都是要有基层派出所所长经历的人来干,正好。

这绝对算是高升,说是连升三级也不为过,要是没有这次重大立功表现,即便以赵大军的能干,干一辈子也未必轮到他。

“赵所,大宇宙已经封了,我就不请你去了,等晚上,咱们找家特色的馆子搓一顿。”梁一飞说。

赵大军摆摆手:“别,我请你,我这次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我请你一顿,应当应分的,另外,我再把小张叫上。”

小张是所里的张警官,之前新时代共建学校的牌子就是他送来的,所里和新时代之间的往来,也大多都通过他,双方关系很不错。

这次赵大军要升,上面要他推荐一个接任人选,他推荐了小张警官:当初去大宇宙抓人,就是小张警官和新时代两个保安,一把按住了准备拔枪的黑头刘,立功不小!

小张如果顺利升到所长,将来少不得要和新时代打交道更多,一起吃顿饭,算是提前预热。

“除了吃饭,还有几个事要跟你聊聊。”赵大军说。

周宇宙倒得太突然,他人进去了,却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

省里领导的指示是要处理就要处理的好,不能搞的不上不下,寰宇那么多学生老师、大宇宙那么多员工,还有各种资产,都要妥善安置。

公安系统抓坏人没问题,说起处理这些后续首尾,却没什么特别好的经验,赵大军向专案组建议,新时代的梁一飞即是办学的专家,又是出了名的点子大王,抓人中新时代的保安也出了大力气,可以找他咨询咨询。

梁一飞心领神会,这就是类似于古代的‘抄家’,自然是肥差,算是赵大军投桃报李。

“那就这么说,赵处长,我先进去了?”梁一飞指了指边上的大铁门。

这里不是办公室,而是滨海第二拘留所,周宇宙和阿兵都暂时羁押在这里。

周宇宙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见梁一飞一面。

“人事文件还没下来呢,现在叫赵处长不合适。”赵大军呵呵一笑,“行,你去,我打电话叫小刘开车过来,晚上咱们一块吃饭,说好了,是我请啊!”

“好咧。”

在看守所警官的带领下,转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会客室。

推开门进去,梁一飞再次看见了周宇宙。

距离上次见面,也就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周宇宙一头原本微微发白的头发,赫然变成了满头花白,一张脸像老了二十岁,皱纹深陷,脸部肌肉松弛,老人斑像是传染病似的,大片大片的爬在脸上。

四目一对,梁一飞发现,对方最大的变化,大概还是眼神。

一双灰败的眸子,和之前炯炯有神的目光,判若两人。

两人相互看了有几秒钟,梁一飞才在他对面坐下来,掏出一包小熊猫,点上了一支,递到周宇宙的手里。

周宇宙的手被烤在前面的挡板上,颤颤巍巍的接过烟,低头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足足咳嗽了有十几秒,他才勉强直起身体,看着梁一飞,说出了一句似曾相熟的话:

“我这个人,读书少。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梁一飞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周宇宙晃了晃被铐住的手,说:“年轻人,谨慎是好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很谨慎。可事到如今,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怕我能威胁到你什么吗?你今年才20岁,就策划了这么大一场局,扳倒了我,可是所有人,连你的对手在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你做的,你自己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寂寞?”梁一飞淡淡一笑:“周老板,我觉得你还是有文化的。”

“怎么样,说来听听?临了临了,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栽的。”周宇宙说。

梁一飞依旧摇头,说:“周老板,看来你搞错了一件事。寂寞的不是我,而是你,无论你是想死得甘心也好,还是有什么其他招想坑我也罢,对不起,我只有四个字:与我无关。”

周宇宙皱了皱眉头,用第一次见梁一飞时候的语气,不悦的说:“那你今天愿意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年轻人,做人……”

梁一飞挥挥手,打断了周宇宙后面的话,语气渐冷:“周老板,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倚老卖老,我们见了两次,你用年轻人三个字称呼我,不下十次。你既然老了,那就去做老人该做的事,而不是和年轻人来争来斗。”

“你……”周宇宙脊梁一挺,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没老。

“你把腰挺直了又怎么样呢?”梁一飞摇头嗤然一笑,双手趴在桌子上,身子稍稍朝前凑近了点,似笑非笑的问:“你和我聊寂寞,聊文化,聊人生,周老板,恕我直言,我真和你聊,你懂吗?我跟你聊民族产业复兴,聊巴尔扎克列夫托尔斯泰李白,聊股市聊金融聊高科技,你接得上话吗?”

周宇宙原本惨白的脸色,涌上鲜血,憋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梁一飞,眼神里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么足足对视了有快半分钟,他终于憋不住,趴在挡板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连手中的半截香烟都落在地上。

梁一飞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周老板,年纪上你是长辈,生意场上你是前辈,但是,时代已经不属于你,你要问为什么会输,我只能讲,你一辈子引以为豪的那套,已经落伍了。”

说完,起身,转身朝门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对了忘记告诉你,大宇宙已经被抵冲税款没收,这地方不错,我要是有机会,会考虑接手过来,继续经营。”

“不可能!”猛烈咳嗽中的周宇宙猛地抬起头,挣扎着说:“你,你没这么多钱!”

“谁知道呢,年轻人,总是有办法的,我可是点子大王呀。”梁一飞转身悠悠的挥挥手,“监狱生活不容易,您多保重身体,也许将来还有再见的一天。再见!”

说完,离开了房间。

望着一晃一晃的大门,耳边传来远去的脚步声,周宇宙咳嗽通红的脸蛋,又一次变得惨白,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第114章 我来买!【求订阅】

下班之后,梁一飞和张德元张警官、赵大军一块,在赵大军的介绍之下,去了市里的一家新开张的火锅店。

店名叫做蜀味川香,听名字就是知道是什么风格的,赵大军特别爱吃麻辣,几乎每个礼拜都要来这里解解馋。

味道的确不错,也不贵,梁一飞觉得这味道比几十年后吃得所谓的‘正宗巴蜀火锅’都要更靠谱。

“梁老板,都是自己人,我干了,你随意啊。”

张德元喝得脸通红,不等梁一飞把杯子送到嘴边,他就一仰脖又干了一杯。

这次,他算是天上掉馅饼,凭空捡了一个所长的位子。

那天晚上真正动手拿下黑头刘的,其实是新时代的保安小马……就是那位抓住吴三手的原骑兵团战士,张德元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梁一飞之前拿着报纸样板去找赵大军的事他不知道,可新时代让出来的这份人情他却心里有数,加上之前的顶头上司,之后的赵处长的关系,他对梁一飞的态度十分的客气。

“行了,你少喝点,虽说不是上班时间,好歹马上也是所长了,喝成这样,被人看到不好。”赵大军拍拍张德元的肩膀说。

“是,我去边上沙发泡点茶,醒醒酒。”张德元知道赵大军要和梁一飞聊正事了,坐到小包厢的一边,叫服务员泡了茶,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赵大军自己也要了一杯茶,给梁一飞递过一支烟,说:“周宇宙留下那一摊子,主要还是大宇宙娱乐中心和寰宇学校,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的加一块也不值什么。寰宇这边,你能不能接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寰宇忽然之间停课,目前900多号学生、老师无法安置,老师还好,大多都是兼职,人数也少,可学生都是交了钱来上课的,关了寰宇,不让他们上学,他们指定要闹起来。

周宇宙犯法,不是寰宇犯法,更和那些学生无关,于情于理于法,都要给人家一个合理安置。

新时代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教育局那边怎么讲?”梁一飞问。

“这次全部是专案组负责,其他部门配合,教育局那边沟通过,他们沈局长巴不得呢。”

说到这里,赵大军摇头嘿然一笑:“这个沈局长算是倒了血霉,本来想着退休前再朝上进步进步,跑去给寰宇剪彩,好嘛,谁想到寰宇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连他也牵连进去,听说要内退了。还好主抓民办教育的王建设跟你关系不错,没多掺和,不过估计也受了点牵连,要是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对他也有帮助。”

梁一飞点点头,这事他事先知道,王建设私下来找过他一次,也是希望新时代能接手寰宇这个烂摊子,不过那时候正在办案过程中,专案组这边不开口,梁一飞也不好说什么。

“900号人我这边是能装得下,再把另外两间仓库稍稍布置下就行,不过,费用怎么算?”梁一飞问。

“专案组内部讨论过,有两个方案,一个是直接按照寰宇的学费,把钱给你,查周宇宙账的时候,他账上还有小两百万现金,这里面拨出来一部分。不过寰宇的学费比你们学校低不少,这个损失你恐怕要担待担待。”赵大军说。

梁一飞算过,其实没太大损失,寰宇的收费再低,那也比新时代的成本要高得多,新时代已经上了轨道,无非就是按部就班进行,多开一些水电、人员工资而已,反而会赚,只不过赚得没新时代自己招生那么肥。

“钱方面可以,不过寰宇那个不过退费的政策,我可不能管啊,要不然我得赔死!”梁一飞说。

“那当然!”赵大军笑笑:“寰宇的收费比新时代低,学生们到了新时代,受到的教育更好,等于也占了点便宜,关键是你安置好这批学生,千万不要出乱子。”

“那好,还有老师,目前我手头的老师没这么多,临时招收来不及,寰宇的老师,我想接手过来。”梁一飞说。

赵大军奇道:“啊?你要寰宇的老师,你就不怕……”

梁一飞摆手一笑:“嘿,都是打工的,给谁打工不都一样,我和周宇宙有矛盾,可是跟寰宇聘用的这些老师无关,除了两个校长,其他人我都接收。当然了,工资待遇按照新时代的来,要是有个别老师想不通,还要专案组做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不要有疑虑,毕竟还是先稳住这900号人再说。”

梁一飞了解过,寰宇的老师水平其实还不错,因为他们招收老师的标准、之后的培训,甚至连学校的组织架构,都完全照搬新时代。

现在寰宇一倒,正好被新时代捡了个便宜,之前所有的资源成果都给了新时代。

就算最后只能留下一半的老师,那也是一笔难得的人力资源财富。

反正寰宇新倒,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再有谁再下场和新时代来争。

赵大军听完之后,赞许的说:“有胸襟!我就是说嘛,你是做事的材料,这个思路才是对的,动不动搞恶性竞争,对大家都没好处。行,我们帮你想办法,尽可能把老师都留下来。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没有?”

“还能提要求啊?”梁一飞笑问。

“那当然,同样是检查,周宇宙查出来一大堆问题,你反而查出来一个光辉形象,你们学校名声好、水平高,现在新时代是唯一能解决寰宇遗留问题的学校。平时各种手续审批都很麻烦,借着这次机会,能多要点政策就多要点,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就行。办教育说到底,也是符合国家政策的好事嘛。”

梁一飞心领神会,先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斟酌着说:“那,教育税收方面,能不能给政策,之前教育局也一直在努力。”

赵大军沉吟了片刻,说:“我回去提,尽量促成吧。”

说着,摇头一笑:“我估计难度不大,有了寰宇的对比,市里应该愿意把你们当作典型,给政策。”

“那好,赵处长,都在酒里了。”梁一飞举杯冲赵大军一晃。

赵大军笑而不语,和梁一飞干了一杯。

放下杯子,梁一飞问:“刚才还说有第二个方案?”

赵大军随口说:“嗨,这个方案不太现实,你要吃大亏,我估计你不愿意。”

“怎么讲,说来听听?”梁一飞问。

“周宇宙不是差了六百多万税款嘛,可是查抄他账上的钱,也就不到两百万,就不算罚款吧,也还欠着了400多万,所以才收没了大宇宙。”

赵大军夹了一筷子菜,说:“有人提议,寰宇的学费就不给你了,按照股份制公司的方式,给你一部分大宇宙的股份当作抵偿。

可是后来讨论之后一致认为,大宇宙现在非常不好处理,无论是卖掉,还是归为国有资产经营,一时半会都难见成效,到底给你多少股份呢,也很难划定。

总之各方面操作起来都复杂的很,上级又要求办案结案速度,所以还是给你钱来的简单。”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那这个大宇宙,到底准备怎么处理,不能让它荒废在哪里吧?”

“所以说难办呢!”

赵大军说:“化为国有资产,还得专门成立一个公司,你说哪有国企专门经营娱乐场所的,好说不好听啊,也容易犯错误,只能改成其他项目,比如宾馆、酒店什么的,那又要投入一大笔改建,好嘛,钱没赚到,先再赔一笔进去。”

“出售呢?”梁一飞问。

周宇宙有罪,可大宇宙本身其实非常优良的资产,未来地皮价值极高这就不说了,光是那栋大楼的装修和摆设、人力资源什么的,以及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名气,就不是几百万能衡量的。

“大宇宙这地方太值钱,能拿出钱买的人本就少之又少,现在又出了这么大个篓子,变成了个烫手山芋,谁敢要?咱们滨海市,就说全省吧,有数的大老板就那么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意好端端的做着,周宇宙又才出事,都小心谨慎,谁敢这时候冒头出来?”

赵大军说着,压低了声音,“你跟你说,现在市里最低要求,就是把欠得税收回来,大宇宙都降到了400万,可还是没人接手!”

“400万?!”

梁一飞好悬叫出来了,开什么玩笑?那栋楼建起来加装修、里面的摆设什么的,按照现在的市价,也不止四百万啊。

赵大军点头说:“对啊,你说说,难办不难办!今天找你来,还真是想请你这个点子大王出出主意的。”

梁一飞想了想,说:“这好办,我买啊!”

赵大军一愣:“你买?你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你新时代才第二期招生,跟周宇宙斗来斗去的,也花了不少钱吧,加上这次补贴给你的,你能拿出来五六十万就不错了,从哪来400万?”

梁一飞摇摇头,说:“现在拿不出来,不过给点时间,也许行。”

赵大军琢磨了一会:“其实要是你真能买下来,倒是个最好的方案。你梁一飞现在在领导面前印象还真不错,寰宇一倒,新时代在老百姓嘴里口碑也好,你来接手,各方面都乐意。那,那我回去和专案组提一提啊?”

“好啊,行的话,我就想办法。不过话说前面,赚钱这种事我可不敢立军令状说一定能赚到,只能讲尽力。”

“你小子,尽给我出难题,行吧,我回去汇报,尽快给你信。”赵大军说。

第115章 五年不进门【六更求订阅】

专案组那边效率惊人,第二天下午就有了结论,专案组组长、法院还有市国资委的一个领导,三方面碰头,把梁一飞找过去聊了一次。

时间不长,得出的结果和梁一飞与赵大军谈得也差不多,不过有两点略微不同。

第一,大宇宙暂时划到国资委名下,两个月之后梁一飞如果拿不出钱来,那就面向全国公开招标出售,宁可慢点,也要确保周宇宙欠的税款回来。

第二,要是梁一飞来买,那要435万……因为拨款到新时代账上的那笔补偿学费,正好就是35万。

梁一飞算来算去都不对劲,这不是拿我的钱来补贴我嘛?

可市里的底线就在那放着,欠的税要收回来,不是梁一飞会算账就能解决的。

435万就435万,400万如果搞不到,那多35万还是少35万没区别,反过来,要是能两个月之内搞到四百万,那再多弄35万也不会是难事。

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新时代先安置好这902个学生,以及新过来的十几个老师。

给梁一飞的两个月时间,其实就减少了一部分,新时代这边布置仓库、调整课程、人员安排等等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以顾文明为首的新时代员工们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再次投入到新的火热事业当中。

两千多学生的民办学校,的确可以当成一项事业来看待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去年年底招收第二批学员之前,最乐观估计的学员数字,居然以这种方式达成。

整个新时代都沉浸在一种略微茫然的喜悦之中,有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传奇一样的大老板,昨天还像笼罩在头顶的一片巨大乌云,今天一睁眼,说倒就倒了?

按理说,同样作为企业家,最感慨的,应该是梁一飞。

不过他却见惯了,经商有风险,从政就没有?后者的风险只怕比前者更大,更凶险,日子过得也更加难受。

根本没工夫去感慨这些,抓紧时间,处理新时代先后衔接工作,只有确保了新时代稳定,他才能去赚那四百万。

第一件大事,还是教育上的。

这次寰宇倒台,侧面促成了教育口两件大事。

一个是滨海市的民办教育税收政策,对标合资企业、外资企业肯定不行,但是可以类比,‘两免三减’的提案会尽快提交市里。

以目前民办教育优惠税收政策为基础,滨海市的民办教育,两年内不需要交税,接下来三年,递增为25%、50%、75%,第六年开始全额。

短时间看来对新时代利好,因为目前滨海市就一家成规模的民办教育学校,长时间看来,会导致新的竞争并且繁荣民办教育市场,这么低的税收,肯定会吸引新的教育机构入场。

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没有哪家民企敢于去独霸全部市场,但是有了周宇宙的前车之鉴,那些后来的企业,和新时代之间的竞争,会有序很多,新时代也能利用这几年的税收政策和市场空白,尽快做大。

另外,教育局那边希望新时代能参与进来,一起制定一个滨海市民办教育的相关规定。

经过寰宇、新时代这场大乱,教育局那头吸取了经验教训,民办教育是个大蛋糕,有了政策后,这块蛋糕会更大,为了防止未来再出现寰宇类似的情况,比如恶性竞争等等,滨海市在推动市场发展的同时,也要约束这个市场,健康发展。

负责和新时代联系的还是王建设。

老王最近真是应了那句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新时代和寰宇争斗,逼得他不得不选边站,新时代赢了,他虽然站对了队,可滨海市民办教育市场出现了地震,他也没什么奖励,反而担了不少责任,不过这场竞争又导致整个滨海市民办教育市场更加规范化,他和领头羊新时代关系又特别近,所以,在局里的地位更加稳固,管理的工作也更多了……

到底是福是祸,说不好。

教育局那边跑完,梁一飞又要赶回学校,挨个和新来的老师聊天,出席学生大会,安定人心,和顾文明聊一聊接下来的学校发展方向。

“正规化?”顾文明奇怪的问:“现在学校不正规吗?我倒是觉得,目前当务之急,是处理新旧老师待遇的关系!”

这话也说在点子上,虽说都是来打工的,新旧老师没有差别,但是之前新时代的老师,在对方开出高价的时候没有离开,这绝对值得奖励的。

如今新时代跨上一个新台阶,如果对这些人没有个交代,必然让人寒心。

“我说的正规化,包括了这点。”梁一飞说着,对一边的朱琳琳讲:“琳琳,我下面的话,你负责记录一下核心内容,不要外传。”

“好的。”朱琳琳拿出纸笔。

“一个是薪资酬劳的正规化,以前我们说什么核心、骨干、普通老师,这一套已经不适合了,老顾你要安排,尽快根据老师的能力、资历、贡献这些因素,综合出来一个薪金制度和职业上升通道,这个薪金,包括了课时费、奖金、岗位工资等等,其中奖金这一块是你可以掌握的,比如这一次,新时代的留下来的老师、立功的保安和其他人员,在奖金上,就一定要有所差别。”梁一飞说。

“对,这么办行,课时费可以一视同仁,奖金不同。”顾文明说。

“第二个正规化,是人事上的。”梁一飞这才,沉吟了片刻,才说:“老顾啊,学校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可大部分老师和教职工,还是兼职的,这可不行啊。”

顾文明脸微微一烫,他这个校长至今为止,都有一份大学老师的本职工作,当然,至今为止,也都在处分期停职。

“这样吧,我率先表个态,等人事制度出来之后,我第一次带头辞职,做表率!”顾文明说。

梁一飞笑道:“倒也不强求,我的意思是,争取教职工能全部全职,老师嘛,能有一半全职就差不多了,确保始终有一批老师能稳定的进行教学科研工作。”

顿了顿,说:“全职的老师待遇上要体现出来,多安排课,有一份固定工资,加大资源投入进行培养。”

“行,我尽快拿出一套东西来。第三呢?”顾文明问。

“你倒是了解我。”梁一飞笑了起来:“第三个正规,是管理制度上的正规。这次学校一批老师跳槽,不光人走,还带走了我们的教研成果,就是个教训,之后,不光要有明确的工作制度,也要有奖励和惩罚措施、入职时候签订相关的约定。”

“这点我们想一块去了,你不说我都要跟你提。”顾文明说,“这些我来办,还有没有第四了?”

梁一飞呵呵一笑:“没第四了,就这么多。你要是非说有第四,那给你安排一个明年的任务,去外地开分校。”

他现在要管的是新时代的大方向,顾文明可能想不到的地方,至于其他,老顾的能力和眼界都足够了。

“说起开分校,我倒是有个事想问你啊。”顾文明一脸疑惑的说:“会计说,你把账上的钱全部提走了?”

“没啊,还留了五万块,给你日常开销啊。”梁一飞说。

顾文明脸色都有点发绿,说:“现在学校正是朝上猛涨个头的时候,留五万块,万一有点什么事,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这都五月了,马上到六月,又要开始招生,钱不就有了嘛,足够了。”梁一飞说。

“你一下子提了快五十万,到底要干嘛啊?”顾文明不解说。

之前和寰宇打打杀杀,那是要经费的,梁一飞花了不少钱,好在专案组打来的30来万学费,让新时代的账目重新充裕了起来。

哪知道还没阔绰两天,梁一飞一下子提了50万走,两千多号学生的学校,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账上却只剩了下了区区五万块。

顾文明这个当校长的就跟被掏了心似的,疼得直哆嗦。

梁一飞反而一脸很委屈的样子,说:“我要赚钱啊,大宇宙市里要435万,我要在两个月内用50万赚八九倍,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给你留了五万,你就偷着乐吧。”

顾文明只觉得胸口一滞,气息不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冲一边的朱琳琳苦笑一下:“我现在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他老人家一句话就是圣旨。”

朱琳琳也是抿嘴一笑,见两位领导聊得差不多了,她指了指学校大门的方向,小声的对梁一飞说:“宋忠实又在大门口等了,是让他走,还是?”

宋忠实,这位在新时代成立之初就是核心的老师,却在新时代最困难的时候,跳槽去了新时代的竞争对手,还带走了核心成果。

如今寰宇成为历史,周宇宙轰然倒台,拉他过去的阿兵更是身陷囹圄,宋忠实越想越怕,好几次想见梁一飞,结果连学校的大门都进不了。

他倒是也执着,每次站在门口一等就等好几个小时,受着老牛的冷嘲热讽,来来往往两个学校的学生老师意味复杂的目光。

“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次来了。”朱琳琳用一种客观描述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说。

梁一飞放下手里的文件,升了一个懒腰:“老顾,你怎么看?”

顾文明想了想,说:“宋忠实家里的确有困难。”

最初宋忠实是他找来新时代的,对宋忠实的家庭条件有一些了解,老婆是农村来的,没工作单位,肺有毛病,每个月看病吃药都要花不少钱。

“你想让他回来?”梁一飞问。

顾文明却出人意料的摇头,说:“就像你说的,老师都是打工,哪里给的钱多去哪里,天经地义,咱们不是什么黑社会,不存在背叛不背叛这种说法,只要能教课,能力强,都是帮学校赚钱。不过宋忠实情况不一样,他要是都能会来,学校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会大打折扣!”

说着,叹了口气:“困难的人多了,咱们不是慈善机构。何况,路是他自己选的,怪不得我们。”

梁一飞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企业不是黑社会,却也是要讲规矩的地方,不过,这个宋忠实嘛,未必没有其他用处。”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刷刷写了一行字,交给朱琳琳。

朱琳琳接过纸一看,明显一愣,不解的看着梁一飞。

“琳琳,你把纸条让宋忠实看一眼,然后烧掉。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在新时代门口等着,我给他一个板凳,晴天有茶,雨天有伞,但是五年之内,新时代的大门不会为他敞开。”

第116章 入沪小分队【求订阅】

五月一号之后,天气已经渐渐的炎热了起来,在滨海开往沪市的绿皮普快K231次列车6号车厢里,不少男旅客为了降温,很随意的脱掉了鞋子甚至上衣,横七竖八的光膀子躺在座椅或者过道上。

女同志没法这么豪放,不过也有降温的法子,靠窗的的坐在窗口,贪婪的享受着车窗外吹进来的带着暑气的风,有的手里拿着小扇子,用力的摇晃着。

这种鬼天气,软卧反而不如硬座凉快,不穿风,花了高价买软卧票的乘客也顾不上会不会不安全,一溜排的软卧车厢全部大门敞开。

唯独最后的一个软卧,从上车开始,门就一直关着。

车厢里有六个人,梁一飞和派出所的张德元张警官在下铺,中铺是吴三手和道明诚,上铺是新时代的另外两个保安,都姓苏,不过没什么血缘关系。

平时两个人还有点相互看不顺眼:个子高点的大苏,是陆军退役,个子矮点的小苏,是炮兵退役,没事的时候,他两尽掰扯现代化战争到底是炮兵重要还是陆军重要。

这不,刚上火车,两个又开始扯上了。

小苏说什么没炮兵的火力覆盖,你们步兵上去多少人都是送死,你没见海湾战争伊拉克几十万人给打成什么鬼样子?

你他妈就个头大,傻大个一个!

大苏怒了,说你他妈放屁,没步兵在前面舍生忘死,你们打多少炮也没法取得实际占领成果,再说了,没步兵护卫,你他妈敢站那悠哉悠哉打炮?

你他妈就是得了便宜卖乖,就知道吃现成的!

中铺里,道明诚一直埋着头睡觉,懒得听他两瞎扯淡,吴三手没朝上爬,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个小刀,不停的削苹果,这家伙手巧的狠,一只苹果在手里随便转转就没皮了,一溜苹果厚薄均匀,连成一条不会断的线。

梁一飞躺在铺上看报纸,脑袋后面枕的不是枕头和被子,而是一个又大又厚的手提包。

这五个人都比较轻松,倒是张德元一路上都显得比较紧张,一会摸摸口袋里的警官证,一会把随身带着的小手提包打开,仔仔细细的数一遍里面的钱。

一共九千八百块钱,这是他和赵大军两家所有的积蓄。

渐渐的,车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大苏和小苏停止了争执,吴三手拿着个削好的苹果和小刀子,回到中铺,车厢安静下来,大伙好像都开始入睡。

火车压在铁轨上,没过一段,就发出一阵轻响,十分的规律的声音反而让车厢显得更安静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张德元偷偷摸摸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坐到对面梁一飞的床边。

“梁老板,梁老板,睡了没?”他轻轻的推了推梁一飞。

夜色中,梁一飞睁开了眼睛,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张所长,睡不着啊?”

“嗨,还不是所长,不是所长,再说这次出来是请假的,完全是个人身份,带个警官证,以防万一而已。”张德元嘿嘿一笑,然后低声说:“你说,股票这个东西,是低买高卖,真的不算投机倒把?真的能赚钱啊?”

说着,又再次握紧了手里的小提包。

梁一飞笑了笑,说:“张哥,南巡讲话你们没有学习啊……”

正说着话,就听到头顶也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上铺的小苏大苏,中铺的吴三手,从从铺位里伸出了脑袋,连道明诚也微微露出了半张脸,睁大眼睛盯着梁一飞。

梁一飞一乐:“嗬,看起来大伙都没睡着嘛。”

吴三手嗖得一下就从中铺跳下来,“哥,股票是个新鲜玩意,连诚哥都不懂,你给我们说说呗!”

梁一飞呵呵一笑,干脆拉开了灯,盘腿从下铺坐起来,说:“既然大家都想听,那我就说说,不过嘛,股票这个事,大伙心里要有个数,它是横财,可能一夜之间赚翻,也可能一夜之间赔光,想要过好日子,还是得踏踏实实的干。”

后面半句话也不知道这几位听进去没有,不过都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陆股市至今也不过4、5年时间,从87年特区成立第一家证劵公司,到1990年11月成立第一家交易所,股市对于绝大多数老百姓而已,都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整个市场上只有寥寥数只股票,属于试水阶段。

随着改革开放力度逐渐增加,老百姓渐渐知道了有股票这种东西,私下里,也有一些或者见得光,或者见不得光的个人转让,但是这种资本主义的典型金融模式,低买高卖,到底合不合法,很多人心里还是在打鼓,老百姓即没钱,也不敢去碰。

不光老百姓不敢碰,绝大多数的地方政府也不敢碰。

直到92年1月南巡,总设计师明确指出:有人讲股票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我们在沪深先试验了一下,证明是成功的,看来有些资本主义的东西,社会主义制度也可以拿来用,错了不要紧,错了再关闭就是,以后再开,哪有百分之百正确的事。

坚决试,不行可以关,这这句话奠定的股票的目前合法地位,也解答了刚才张德元的第一个疑惑。

年初的几个月,他们派出所忙着整顿社会治安,还真没学到这句话。

“至于赚钱不赚钱嘛,这个……”梁一飞笑了笑,“张哥,你还记得王自卫不?”

道明诚吴三手和大小苏,不认识王自卫,可张德元是知道的。

“哦,对了对了,他去年就是……发了!上次你不是说跑到沪市交易所去混了吗?”张德元说。

“对,这次我们去,就是靠他牵桥搭线。”梁一飞点点头,笑道:“至于股票赚不赚钱,没百分之百的。不过吴哥你放心,真赔了,你这一万块,我来给。”

“那哪行呢!”吴德元赶紧摆摆手,不好意思得笑了。

“特区去年股市听说挺火的,我在牢里看过报纸,说发了一个什么表,普通老百姓也能买股票。”道明诚淡淡的来了一句。

91年,11家上市公司在特区面向公众,发行300万张股票认购申请表,然后抽签,中签者可以凭表购买两千股股票。

发售之初,大多数老百姓依旧处于犹豫阶段,几十年的计划经济下来,老百姓只相信国家银行,让他们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几千块钱拿出来,投进资本主义市场,不啻于一场思想战争。

好在特区历来领风气之先,再加上此时国内已经有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这些人胆子大、后台硬、消息灵通,这三百万张认购表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无人问津之后,很快也就销售完成。

紧跟着深市大涨,不少中签的人大赚特赚了一笔。

王自卫就是通过梁一飞给的五千块钱‘罚款’赚到了第一桶金。

不过,在这种暴富的机会里,总会存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之后发生了一些风波,导致一批人倒了霉,紧跟着深市又经历了连续九个月的下跌,不少抱着股票等着赚更多的人,血本无归。

中国,这个农耕民族的老百姓,几千年来,最大的信仰只有两个字:稳定。

这一系列股市在政策上的波动、经济模式上的陌生不安全,暴露出的操作中可能存在的种种问题,恰恰导致了这是最不稳定的领域。

虽然91年的认购表卖得还不错,但依旧没有掀起大范围的股票热,老百姓还是处于观望状态。

直到92年,也就是今年年初,沪市公开发行了207万张股票认购证。

30元一张,每个人可以购买十张。

借着南巡讲话的劲风,这207万张认购卷短时间内销售一空,3月2号第一次抽签的中签率高达10.3%,然后沪市开始持续上扬,股票市场在沪市和南方彻底火爆了起来。

对于股市这种东西,梁一飞向来是抱有很大的警惕。

不光是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更因为它的获利模式,如果说什么海络因是普通人的毒品,那么股市、金融游戏,就是商人的毒品。

一旦习惯了这种暴利模式,那么连梁一飞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能抵受得住诱惑。

越甜蜜的诱惑,往往越有毒。

上辈子在商学院看过一份资料表,90年代初20个最著名的操盘手当中,十年后成功上岸的,只有一个,而且还是移民国外;

90年代初,股市上的风云人物,20年之后,无论是转型成为体制内一员,还是继续搏杀于金融市场,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年从股市里获利的顶级富豪,数十年后,大多也都泯然于众人,极少数虽然也拥有普通人看来无比羡慕的财富,但是无论在金钱还是影响力,都远远不能和企业家相提并论。

数字游戏建立起来的财富,比沙滩上的城堡更加不可靠,至少在梁一飞目前的根基而言是这样的,习惯了走捷径的人,很快会失去踏实前行的勇气很能力,也许能走到半山,但基本不可能达到终点。

人间正道,必经沧桑。

还有个原因,梁一飞本人对股市,尤其是90年代初期的股市,熟悉程度有限,只知道一些重要事件和大概情况,要问他说92年哪些股票涨了,哪些跌了,股票人够真到底能炒到多少钱之类的具体问题,他也吃不准。

吃不准,就不能瞎搞。

这次算是个巧合,正好缺钱,又赶上沪市即将第二次抽签这一波最赚钱的机会;

手头的钱有限,恰恰成了一个优势:50万,即便全部投下去,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关注招来不可抵抗的麻烦。

梁一飞准备捞一把就果断离场。

钱这种东西太可怕,能把好人逼疯,朋友反目,为了安全起见,梁一飞先联系了在沪交所混得王自卫,然后又精心挑选了人手:道明诚、吴三手、两个平时不对付的保安、还有警察身份的张德元,组成了这支特殊的队伍,确保在任何情况下,这支队伍都不可能集体起来造反,自己才是核心纽带。

第117章 傀儡【求订阅】

就在梁一飞乘坐的火车缓缓开进沪市火车站的时候,滨海市新时代的大门口,又迎来了一位常客。

宋忠实。

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大黄一瘸一拐的从传达室里跳出来,盯着宋忠实看了一会。

即没有像以前看到熟人一样冲他摇尾巴,也没有像看到陌生人似的叫唤。

然后又转身一瘸一拐的跳回了传达室。

望着这条看门口的瘸腿,宋忠实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十分不是滋味。

当初离开新时代,宋忠实觉得自己没做错!

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赚钱嘛,谁给的钱多,我给谁干活,这有错嘛?

要说自己拿新时代的那些科研成果给寰宇,也没什么问题啊,这些东西难道不是自己带队研究出来的?

是,新时代对自己不错,也培养了自己,可自己难道没给新时代干活吗,没给梁一飞赚钱吗?

虽然传统的‘忠诚’、‘情义’的观念还是会困扰着他,但是他还是坚信,自己没错!

说到底,就是一场交易嘛,国家都下政策了,不允许强买强卖,公务员都能下海经商,难道私人补习还不许人换一个老板了?

离开的那天,撞断了大黄的腿。

生活的压力太大,自己都活得很艰难,他没心思去喜欢这些小动物,可他也不是个变态到拿动物出气的人,大黄被撞飞得一瞬间,宋忠实心里难过了一下子。

不光是因为他也‘认识’大黄,更是意识到,随着这一撞,自己和新时代之间,算是彻底结下仇了。

他也不想撞伤这条狗,当时是阿兵在斗气,跟他无关。

可无论如何,这笔账肯定要记到他的头上。

可直到那个时候,宋忠实还是坚信,自己没有错!

但是真正让他没想到的事,刚跳到寰宇没多久,周宇宙这样一个传说似的大老板,居然说倒就倒,还倒得这么惨!

之前还几乎要压住新时代的寰宇,转眼,就被新时代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到这个地步,宋忠实终于不在用‘对和错’来安慰自己了,他心慌得不得了。

如今滨海市的补习市场,新时代是一个霸主般的存在,完全没有对手,梁一飞、顾文明一句话,他就没有立锥之地,只能再偷偷摸摸的去代那些十块八块一节的私人补习。

他更加害怕梁一飞对他进行报复,周宇宙到底怎么倒台的,他不清楚,可要说这和梁一飞没关系,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在新时代干了这么久,宋忠实觉得梁一飞是自己唯一始终看不透得人。

连周宇宙都能扳倒,要是梁一飞报复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自己日子怎么过?

鼓起了勇气,连续好几次来新时代,哪怕被冷嘲热讽都想要见梁一飞一次,就是希望能缓和一下关系。

宋忠实都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回新时代,他宁可任何职务都不担任,从最基层的老师重新干起,甚至来当个教职工都行。

可是来了几次,梁一飞始终不见,连顾文明的面都没见到,宋忠实越来越慌神。

大黄进去之后,老牛从门卫室出来,看到宋忠实站在门口,他没像往常那样挖苦几句,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重新走进屋子。

没一会朱琳琳从办公楼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板凳,一杯水,把铁门打开一道缝,把板凳和水放在门口。

宋忠实一愣:“朱秘书,梁老板愿意见我了?”

“宋老师,梁老板和顾校长都有事,不会见你的。”朱琳琳淡淡的说。

“那这个……”宋忠实指了指板凳和水。

朱琳琳说:“老板说了,你是为新时代做过贡献的人,所以你来,不让你站着,晴天有茶雨天有伞,但是你也是捅过新时代一刀的人,所以五年之内,不会让你进这个门。”

宋忠实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古怪。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确了,梁一飞不会再去整他,但是,新时代和他毫无瓜葛,想回来,是不可能的。

“还有这个,是梁老板写给你的,你看看。”朱琳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隔着铁门展开。

上面有字,字不多,宋忠实一眼就看清楚了。

可是看完之后,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

怎么也没想到,梁一飞居然会给他指这么一条路!

上面写的是‘你可以去办学’

“老板还说了,钱你自己想办法,你真能办一个学校出来,新时代不会为难你,有必要的时候,还会给你一定其他方面的支持。”朱琳琳面无表情的说。

“啊?”宋忠实大吃一惊!

梁一飞不光是建议自己办学,甚至会在暗中支持自己办学!

“这……这是为什么?”宋忠实不解问。

“老板没说。”朱琳琳摇摇头,拿出火柴,当面把纸条烧掉,冲宋忠实礼貌性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留下宋忠实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发呆。

宋忠实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朱琳琳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她是王建设的表妹,这段时间又一直跟着顾文明、梁一飞开会,知道一些内情。

教育市场需要百花齐放,滨海市既然准备大力扶植民办教育,连税收政策都给了,肯定不会永远只有新时代一家,早晚会出现其他补习学校,与其看到一些不知根知底的学校冒出来,那不如自己亲手‘扶植’起来一个。

宋忠实,就是梁老板竖起来的一个傀儡,在必要的时候,这个傀儡,即可以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也能够当作打入真正敌人内部的棋子,平时嘛,则是新时代这朵鲜花下的绿叶,让滨海市教育市场显得更加有活力,以便要各种政策。

当然,还要看宋忠实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宋忠实有没有这个本事,白手起家搞出一个补习学校。

还有梁一飞、顾文明的掌控能力,玩火被火烧了手的人,比比皆是。

“能力?”想到这两个字,朱琳琳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梁一飞和宋忠实的脸,经历了这么多,她丝毫不会怀疑,这位年轻的新时代老板,能利用宋忠实对新时代的愧疚、对梁一飞的恐惧,死死的吃定宋忠实。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只是宋忠实有没有能力,再搞出一个小学校来。

说起来,宋忠实在新时代是核心老师,又在寰宇独挑大梁这么久,放在全国的补习市场,都算是重量级专家。

可即便搞不出来也没什么,傀儡嘛,换个人扶植就是了。

……

……

“的确是大城市!”

就在朱琳琳想到梁一飞的时候,梁一飞已经离开了火车站,坐在桑塔纳里,正透过车窗看着窗外,发出这样的感慨。

当初去首都,给梁一飞最大的感觉是‘大’,但并不比滨海市要先进繁华多少;而沪市则不同,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街上的行人尤其是女孩子,处处透着一股领先于当前时代的时髦。

连路上的汽车都比首都要多。

“那当然,这里解放前就是亚洲金融中心,杜月笙在福煦路181号的赌场比美国纽约最豪华的赌场都大几倍,1920年就成立了证劵交易所,那时候,全中国的富豪都涌到这里来玩股票!他妈的,我以前还以为股票这东西一直都是资本主义国家才有,原来我们70年前就火过!”

半年不见,王自卫又长胖了一圈,三角眼里更加精明了,上电视演狡诈坏蛋都不用化妆的。

这家伙通过朋友的关系,混进了万国证券公司,也不知道这副长相去做股票交易,客户怎么敢相信他。

长了这么一副坏蛋脸,可王自卫业绩偏偏相当不错,带着客户炒,自己炒,利用关系炒,明里暗里赚了不少钱,这次梁一飞来,王自卫带了两辆桑塔纳来接,其中一辆就是他自己买的车。

腰上还配了个大哥大,手腕子上挂了一条筷子粗的金链子!

梁一飞看他这副打扮就好笑,可是一路上其他人看到穿金戴银的王自卫,眼神里更多的还是羡慕,连张德元也不例外。

笑笑说:“你现在也是大款了嘛,大哥大都配上了。”

“妈的,就是用起来有点心疼,电话费、租金太高了!”王自卫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对梁一飞说:“兄弟,你来我高兴,不过我得劝你一句,这他妈股市现在是太玄乎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说不能进,但是一定要当心!你这学校办得好好的,千万别倾家荡产的朝里面砸,到时候真出事,我也没办法。”

“这次来,我不是准备炒股,想捣鼓捣鼓股票认购证。”梁一飞说。

“哦,股票认购证那要稳得多,而且回钱快,基本是包赚的。”王自卫点点头。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挑:“听你的口气,股票认购证不是很赚钱?”

印象当中,92年沪市股票认购证,那是可以一夜之间就轻松十倍以上获利的,改革开放后,极少数几个可以一夜暴富的BUG级别机会,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五十万来赌一把。

难道自己记错了?或者遗漏了什么?

王自卫嘿嘿一笑:“赚当然能赚,不过嘛……”

第118章 有价无市【求订阅!】

“怎么讲?”梁一飞问。

王自卫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今年1月,沪市公开发行了207万张股票认购券,每个人凭身份证可以购买十张,30块钱一张,然后全年四次摇号,预计中签率10%,中签的人可以凭借中签的认购券申购股票一千股。

特区引领开放之风,而沪市老百姓,那是真正在几十年前就见过世面的,加上南巡之风,沪市这207万张认购证被抢购一空。

问题是,太火了!

300块钱买十张认购证,到手,从售票口一转身,当场就能围上来一大堆人,600块钱收,转眼就涨一倍。

拿着认购证从销售口走到销售的体育馆大门口,短短一百多米,价钱又朝上窜了一大截。

几天销售结束后,十张连号的认购券,成本300,倒卖价格已经突破了1200!

王自卫说:“发售的那几天,哪怕1200买十张,都是最赚的,可是那时候很难买到,因为高价收认购券的人太多了,很多人也捂着不肯卖,交易所门口,天天都有一大群人收。”

到了3月份抽签之前,十张连号的认购证,成本300,在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1800,3月2号第一次抽签,中签率果然如同事先宣布的,在10.3%,于是认购证的黑市价格又一路飙升。

“现在,十张没2800,你想都不要想。”王自卫说。

梁一飞微微一沉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自己上辈子得到的信息其实没问题,认购证大火,倒卖可以赚大钱。

问题就在于,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信息,都故纸堆、教材里的典型,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成功案例!

谁谁谁,靠着倒卖认购证,一夜之间暴富,谁谁谁,又空麻袋背米,一把赚了几十几百万……

只看到了这些人成功的结果,却没看到这些人成功的过程,以及更多想靠着此事发财却没有得偿所愿的。

光看人家成功的结果,感觉上,好像‘我上我也行’。

马芸做电子商务成功,不代表别人做电子商务就一定能成功,任何人的成功背后,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认购证就那么多,固然绝大多数人对于股市、认购证还是抱有怀疑态度,但是放在整个沪市、全国范围来看,聪明人、胆子大的、消息灵通的还是不在少数。

这些人都集中在一个城市里,既有本地老百姓、地头蛇、大老板,也有像自己这样,外地来的有钱人,甚至是那些背景深得吓人的家伙,满大街都是倒卖认购证的,都在抢,想收个几十张尚且不容易,何况是成百上千?

如果在认购证面向社会公开发售的阶段,梁一飞想办法弄个几十张身份证,雇人排队,虽然不敢说都能排到,但理论上还是有可能低价买到一部分认购证的;不过当时和周宇宙搞得刺刀见红,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必须全力以赴解决,不可能为了这笔横财来分散精力,也不敢在那时候冒着被查的风险搞其他大动作。

在梁一飞有限的记忆里,这次认购证发行,有好几个阶段都有BUG般得获利机会,错过了最初阶段问题倒是不大,后面还有赚头更大的。

关键是,怎么才能收到尽可能多的认购证。

当然,价钱不能过高,要是站在交易所门口喊一嗓子,一万收十张,那指定能收到,可那样就没什么赚头了。

梁一飞之前多多少少也想到了这点,认购证难买,所以才联系王自卫,不光是让他‘接待’一下,这家伙在证券公司工作,肯定有门路和消息。

只是没想到,市场上热到这个地步。

坐在后排的吴三手没忍住,问:“王哥,10%的中签率,也就是十张能中一张,对吧?”

“对啊,你数学不错。”王自卫揶揄了一句。

吴三手说:“那中一张,买的股票,能赚多少钱?”

“那不好讲,看中签的是哪只股票。”王自卫说:“股票的价钱、涨势,还有你能持有多长时间,运气特别好,一张证赚个几万块钱不成问题,最多的十万都有。像是遇到像老八股里飞乐、方正,这种一两百一股的高价股,一千股,要是涨个一倍还得了?相反,四五块钱的股票,一千股,就算涨两倍,也就赚一万嘛。”

说着,顿了顿,看向梁一飞,说:“不过捣鼓这个的,都是要赚块钱,很少有人会等几个月股票上市,然后再抱着长期持有,股市这东西,有涨的,可能就有跌的。一般都是倒卖认购证,等中签后,再把中签号卖个高价。”

“中签号现在是什么价钱?”梁一飞问。

“看中的签好不好吧,再怎么不济,六七千还是能卖掉的,一般一万出头,好的股票能过两万,没固定的。”王自卫说。

“2800十张,中签率10%,能中一张,卖一万,等于是倒个手就至少三四倍。这也太赚钱了!”吴三手一脸惊诧。

在他来看,这比抢劫还来钱!

银行的利息,一年给到9%。

民间接待给得多,可也不会超过30%;民间借贷俗称‘抬会’,监狱里就是有个做抬会进来的,给到了45%,据说当年借钱给他赚利息的人都挤破了门槛!

倒卖认购券,一两个月时间,就能赚四倍,算成年收益利息,等于是一年至少3000%!

这还了得?!

梁一飞和王自卫同时在后视镜里看了眼他,都摇头笑了笑。

他两笑点不一样。

梁一飞是笑他眼皮子浅,毕竟没经历过,听到一赚四就这么大惊小怪。

这种暴富的机会,不是普通的理财,几十年就一次,比买房子还赚。

自己既然带着新时代的全副身家来了,如果只1赚四,那不如不来。

王自卫却是说:“兄弟,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跟你讲,认购证从发售的那一天就是有价无市,我刚才说600、800、1600,是叫出来的价,不是说你就能买到。大笔倒卖认购证的人,都不缺钱,市面上出一张证,转眼就没了。就算是刚才说的2800,那也是最低价,遇到什么都不懂的小老百姓才会卖给你。”

说着看了看梁一飞,道:“你们梁老板是大手笔,他能来,那指定不是买个五十一百张玩玩!”

“老王,按照2800十张算,你能帮我搞到多少张?”梁一飞问。

王自卫说:“这个价钱,我最多零零碎碎的帮你骗点什么都不懂的傻鸟,几十张顶天了。”

“我加钱呢?”梁一飞问。

“你到底准备买多少?”王自卫问。

梁一飞估摸了一下,说:“大概一千五到两千张吧,准备在第二次抽签之前买到手。”

“嗯,这数量不算多,不过也很不少了,关键是眼瞅着就要进行第二次抽签,现在都等着赚一笔,有证的也抱在手里不肯放,价钱上肯定便宜不了。”

王自卫沉吟了片刻,说:“我现在也说不好具体价钱,能不能买到,这样吧,到地方了,我找人问问。”

“好。”

说着话,车已经到了上交所大门口。

上交所,新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一年半之前才开始营业,国家领导人多次视察,新中国金融中心,南中国三大金融教父,全部发迹于此!

然而此时的上交所,此时看起来远远不如后世金碧辉煌,连自己独立的办公场地都没有,只是借用了北外滩浦江饭店的大厅。

但热闹程度却有增无减!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股市休市,门口沿着街都密密麻麻蹲满了吃盒饭的人,不时的能看到有背着包的人到处打听些什么。

甚至有人直接拿着牌子在人群里穿梭,上面写‘高价收认购证’。

不远处的交易大厅里也不例外,透过大门可以看见,国内最先进的电子大屏幕上,股票数字虽然早就停止了跳动,可是大厅里依旧人群拥挤,一个个像是仰着脖子盯着大屏幕,好像想用意念来影响上面数字的跳动。

梁一飞下意识握住了车门把手,想要开门,哪知道王自卫仅仅是放慢了车速,并没有停车的迹象。

等车缓缓滑过交易所外,王自卫咔咔一换档,又一次加速了。

“咦?去哪?”梁一飞奇怪的问。

“这地方主要还是炒股,门口都是股民,认购证偶尔流出来几份。你要真大批量倒,这地方不行,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王自卫说:“顺便吃个饭。”

“你不在这工作啊?”梁一飞说。

“我说兄弟,这是交易所,我是证券公司的人,不是一回事。”王自卫说着,大概怕梁一飞小瞧了他,解释说:“我跟你讲,在交易所那都是打工的职员,没什么前途。我们魏老总大手笔,租了一个广场拓展业务,能在那地方工作的,都是魏老总看中的人,就包括兄弟我。”

魏老总?

梁一飞再怎么不懂股市,可好歹也是MBA毕业的企业家,万国的魏老总,正是南中国三大金融教父之一!

呵呵一笑,王自卫这家伙多少在吹牛逼,他再猛,这么短时间,成魏老总的亲信,那也是扯淡!

人家可是有资格直接跟最高层对话的人!

不过,既然是魏老总重点发展的业务,想必不会差。

第119章 价格暴涨【四更求定!】

一路开车,直到来到了一个露天广场外,王自卫才熄火,招呼众人下车。

“我滴妈!”

吴三手张德元等人,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广场,都快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之前的交易大厅已经算是人满为患,可是和这个广场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偌大的广场上人挨人,到处都是盯着大太阳席地而的人,人山人海;

广场四角和中间,竖起了十几根高高的柱子,上面挂着大喇叭。

而每一根柱子下面,都有一排桌椅围着,坐着一些身穿制服的人,桌椅上挂着‘某某证券公司’的横幅。

“炒股的人太多,大厅根本放不下,我们魏老总把这个广场包下来,每隔5分钟播报一次股票行情,委托点接受单子后,马上通过电话传入交易所处置。交易大厅都是老股民,人少,这里才是沪市真正的股票交易场!”

王自卫呵呵一笑,略带自豪的指着东北角的一圈飘着‘万国’横幅的桌子,说:“兄弟不才,就在这负责一个委托点。”

“你现在混的还真可以嘛!”梁一飞点点头,十分捧场的说。

这地方的一个交易点,说白了,就是一两张小桌子,管着三四个报单员,可是,当前股市才起步,能在这地方负责一个‘点’,将来全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材料,外放,少说都能负责一个大城市营业部!

“嘿嘿嘿,见笑见笑!别看这里条件差,可是你要买认购证,来这里就算是对了,喏,你看那边,都是捣鼓认购的!”

王自卫一手把根本没有来电话的大哥大从腰里拿出来,很张扬的拿在手里,然后抬起这只手,用大哥大指向广场边缘。

广场边缘蹲着一排人,二三十号的样子。

“怎么一个个就根农民似的?”张德元皱皱眉头。

刚才交易所门口那些收购认购证的人,一个个西装笔挺,打着领带,脑袋上油光锃亮,一看就是老板;

而这些人呢,穿得土不啦叽的,皱巴巴的旧军装,蓝色的裤子,大裤衩,破球鞋什么的,乍一看跟进城的农民差不多。

“干这种事,谁鲜衣怒马的,等倒霉呢?交易所门口那帮人,都是骗老百姓的,口袋里其实没几个钱。”王自卫笑笑,问梁一飞,说:“你一下子要那么多,我实在没办法,这里面我有个比较熟的,实力蛮强,问问他说不定有路子,要不然,我叫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行。阿诚三手咱们三个一块去,张哥,你带他们到边上找个饭店等我们。”梁一飞说。

张德元正要说好,王自卫却嘿嘿一笑,摆摆手说:“不用,你还怕吓着他啊,我跟你讲,这帮人,要么就是背后有人,要么就是地头蛇,你还怕吓到他们,他们不吓到你就不错了。”

梁一飞想了想,说:“还是分开吧,第一次见面,又不是黑帮谈判,不要搞得咄咄逼人。”

当初周宇宙走的就是这个路子,第一次见他,就想要以势压人。

最后什么下场?

做生意就做生意,钱就是实力,没必要一开始搞那些有的没有排场。

王自卫也说了,干这个,能做大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排场搞得再大,也未必就吓得住人家。

“你说的也是。那行。你们先去。”王自卫说。

张德元很职业性的打量了一番周边广场的环境,指了指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说:“那我们在那里吃盒饭就行,梁老板,有事的话,你喊一嗓子。”

“能有个屁事。”王自卫笑说。

“那行,你们辛苦。”梁一飞掏了五十块钱赛过去。

等张德元带着两个保安走了,王自卫才老远冲那一排人扯着嗓子大喊:“老唐,老唐,一起吃饭去!”

人群左边站起来一个长得圆圆胖胖,和和气气的矮个子,穿着布鞋,斜斜的挎着一个绿色的军用包,脑袋上还带着一顶老农民常见的破草帽,一溜小跑过来。

“王经理,有好业务关照我啊?”小胖子开口就很和气,笑呵呵的在梁一飞他们身上一扫,一眼就认出来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呦,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来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唐谦唐老板,别看他长得跟国宝似的,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前年前还在街上开出租,这一转眼,就是咱们这一片得这个!”王自卫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都是大家捧场,大家捧场,国家政策好,我跟着赚点小钱。”唐谦呵呵一笑。

“这位是梁一飞梁老板,我铁哥们。”王自卫没有过多介绍梁一飞,连来意都没说。

“王经理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没的说,中午我招待,一起吃个便饭。”唐谦笑呵呵得说。

“唐老板太客气了。”梁一飞笑笑。

一行人没多话,穿过广场,来到了对面的一家看起来很旧,但并不破败的小饭店,唐毅熟门熟路的跟老板娘用吴语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上了二楼包厢。

点了菜,寒暄几句后,菜很快就上了,唐谦关上门,挨个给梁一飞等几个人散了烟,才说:“梁老板,咱们边吃边聊。”

王自卫直接开门见山,问:“老唐,你手里还有多少绿皮?梁老板想收。”

唐毅笑呵呵的说:“有当然有,要多少板,生的还是熟的,多少钱?”

他两的对话让在场的张德元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梁一飞还算能猜出个大概。

股票认购证采用当代最先进的高科技防伪技术,有荧光、水印、暗记等等,票面的是绿色为主,所以叫做‘绿皮’。

至于生的、熟的,应该是指摇号后已经中签的,和还没摇号的。

‘板’这个字梁一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量词,猜想的话,可能是十张,因为一个人一次性可以凭证买十张。

“一飞兄弟,那你说呢?”王自卫看了看梁一飞。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唐老板,百货大楼都是明码标价,买东西还有买家出价的道理啊?我说一块钱,你卖吗?”

唐毅还是笑呵呵的,说:“梁老板是生意人,话说的一点儿都不错!不过嘛,这是紧俏货,用外国流行的话来说,是卖方市场,我也不愁卖,谁给的钱多我卖给谁,您说是吧。这个王经理知道。”

道明诚和吴三手相视对望一眼,别看这个唐毅长得和和气气,人也客气,可谈起生意来,却老辣的狠,嘴上笑呵呵一直在捧梁一飞,但半步都不让,连价钱都不肯先报,逼着梁一飞报价。

梁一飞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说话。

边上的王自卫不满的说:“老唐,这可是我铁哥们,真心来做买卖,谁也别坑谁好伐啦?你就说多少钱吧,生的!”

“王经理,我也要过日子的呀,您说是伐?”唐毅想了想,问梁一飞:“你要多少?”

“两千张左右吧,十张连号的。”梁一飞说。

听到这个数字,唐毅脸上笑呵呵得表情不见得,转而变的认真起来,沉吟了片刻,说:“两百板,十张连号的,那就3800一板,一共76万。”

听到这个价钱,道明诚皱了皱眉头。

他清楚梁一飞这次来就带了五十万,至少要带500万回去,450万买大宇宙,50万重新回到新时代账上。

实际上,大宇宙买下来,人员、装修、宣传、开业什么的,肯定还要再投钱,带回去600万都不一定能拿的下来。

3800十张,一板,带来的五十万也就能买1300多张,按照十分之一的中签率,130张,到时候转手一卖,撑死不会超过两百万。

赚当然还是赚,赚得也非常厉害,可是距离梁一飞的目标差距太大!

其实从路上听王自卫说当前认购券的行情开始,道明诚就在琢磨,哪怕按照2800十张,五十万也就够买1700多张,等第二次抽签之后转手,撑死不到三百万而已。

要是不知道梁一飞的计划,忽然发现有个能让五十万摇身一变,暴涨六倍的法子,连道明诚也会吃惊。

可是现在,他实在想不通,梁一飞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三百万,再摇身一变翻一番。

除非他愿意等几个月,新股上市,然后再抱着。

王自卫更是直接一拍桌子,叫了出来:“老唐你开什么玩笑,当我不懂啊!现在市面上最低2800就能买到,就算紧俏,三千一二也够了,你直接给我涨了一千,当我冤大头啊。你信不信,我出去喊一嗓子,3200收,立刻能收到一大堆!”

这话等于在提醒梁一飞,一板十张,最多也就给3200。

王自卫说完,还真起身就作势要朝外走。

唐毅根本没半点阻拦的意思,只是说;“王经理,现在行情都是透明的,你又是内行,我怎么会骗你呢。要不你出去喊喊,我在这里等你,也免得说我骗朋友。”

王自卫还真就朝外走,边说:“那成,我出去看看。一飞,你要不要一块来?”

“我就不去了,在这里和唐老板聊聊。”梁一飞说。

道明诚冲吴三手使了个眼色。

“王经理,我陪你一块。”吴三手会意,屁颠屁颠的跟着王自卫离开了小包厢。

两人噔噔噔下了楼,唐毅起身重新关上了门,笑了笑,给梁一飞加满了茶水,说:“梁老板,初次见面,生意成不成,咱们都当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买卖呢。”

“那是。”梁一飞客气的点点头。

想了想,也用比较诚恳的语气问:“唐老板,我的确有点疑惑啊,我打听过,最低2800就能买一板,就算行情旺,涨价,可也不能一转眼,就涨这么多吧?”

第120章 内幕消息

对这个唐毅,梁一飞的印象其实不错,到目前为止,对方表现出的,都是一个很精明的生意人,讲的话、做的事,都是生意人该讲该做的。

周宇宙就不是,所以梁一飞当初才会说他那一套落伍。

双方中间还有一个王自卫牵桥搭线,所以梁一飞觉得,唐毅即便想赚一笔,也不可能纯粹是坐地起天价,忽然暴涨到这个地步,想必是真有什么原因。

至于说他和王自卫联手做局坑自己,可能性很小,就算是刚才谈成了,也不是立刻就交易,外面那么多倒卖的,随便一问就知道不对劲。

王自卫这个人,油滑、喜欢钱,是有的,至于下三滥赚钱?以梁一飞对他的认识,还不至于。

他胆子比较小。

有些事放在自己这里,叫做先知,放在别人那,就叫内幕消息。

梁一飞怀疑,唐毅也许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导致涨价。

唐毅想了想,不疾不徐的说:“有几个原因。一来,你要的多,说实话,我手头暂时拿不出两千张,得帮你去收,这成本就高了,而且我说良心话,有两千张这么多,我自己留着,搞不好赚得更多,卖掉,那指定不能卖得太便宜;”

“对。”梁一飞点头。

“二来嘛,这个认购证是要凭身份证写名字的,理论上讲,买股票的人必须是买认购证的人。可是第一次抽签后,有新股上市,才发现其实就是个幌子,只要有证的人,想想办法,基本都可以买到,所以价钱就高了。”

梁一飞这次却摇头微微一笑。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倒卖认购证这回事?

关键是,又不是才知道的,这点不能作为忽然暴涨的理由!

看梁一飞笑,唐毅也笑了,斟酌了片刻,说:“我看出来梁老板是你诚心想做买卖,那我也不妨跟你透个底,反正用不了半天,外面那些人都会知道。你看看,今天多少号?”

“19号啊。”梁一飞说。

“21号,最迟22号,股市要有大动静!”唐谦十分笃定的说。

“什么大动静?”梁一飞问。

“呵呵,这个嘛……”唐谦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梁老板你倒卖认购证,肯定也是懂股票的,放开股价,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吧?”

梁一飞恍然大悟。

同时也哑然失笑,这年头,还真他妈没有秘密可言!

他那个年代习惯了股票涨跌幅限制,每天在10%,不过当前股票还在试水阶段,政策一直波动不停,涨跌幅限制一直在变化,1990年开始,先限制为10%,后来改成5%,最夸张的时候,甚至是只允许在0.5%波动。

唐毅说:“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天,这个幅度就要改,而且是大改特改,这么一改,股市必然大热,中签的认购证身价倍增,我才多加你一千块钱,真不多!”

梁一飞心里相信,脸上却是故意流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唐老板,这么大的事,王自卫在证券公司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肯定,该不是……呵呵……”

“也就是今天上午传出来的消息,他这一趟回来大概就知道了。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唐毅喝了口茶,推心置腹的说:“梁老板,说句良心话,要不是王经理介绍,我都不想卖!到时候政策一变,我不管是自己炒股,还是到那个时候再卖,都比现在划算。”

说着话,王自卫回来了,推门进来,一头的大汗,把大哥大朝桌上一顿,抓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咕咚咕咚狂灌。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吴三手,冲着梁一飞微微摇头。

王自卫喝饱了水,才放下杯子,打了个饱嗝,用胡萝卜似的粗胖手指,点了点唐毅,说:“老唐你不厚道啊,有内幕消息也不说。”

说着,很直接的对梁一飞讲:“我刚才去问了一圈,基本没人肯卖,有几个肯的,价格比他还高点。碰到个同事聊了两句才知道,大概21号,最迟23号,竞价交易规则会改,每日涨跌幅上限要大幅度增加。”

听他无所顾忌的口气,看起来,果然已经变成了行业内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唐毅说:“不让你自己去看看,你还不甘心。现在知道没骗你吧。我今天给3800,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想交梁老板这个朋友,现在不买,等政策公布了,价钱还得涨。”

“是这么回事!”王自卫嘘了一口气,冲梁一飞点点头,又看向唐毅,“不过,你这3800还是有点高了啊,这种消息准不准谁知道?就算准,谁又知道到底上调多少?”

唐毅呵呵一笑,笑而不语,低着头喝茶,不再讲话了。

梁一飞沉吟了几秒,忽然说:“唐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一板给你四千,要三百板,三千张!”

“嗯?”几个人都是一愣。

连唐毅也放下了茶杯,抬起头,莫名其妙看着梁一飞。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对方说错了?

3800嫌贵,非要给4000?

这人是傻子啊?

道明诚也是一头雾水,哪怕按照3800,梁一飞手头的钱,也就够一千三百张左右,从哪来钱买三千张?

梁一飞淡淡一笑:“当然是有条件的。”

“你说。”唐毅点头。

梁一飞说:“第一,是要快,五天之内,买卖完成;”

“嗯,五天不敢保证,一个礼拜吧。我懂,6月3哈就是第二次抽签,在6月之前,我一定给你凑齐。”

“行,第二个,买卖之后,谁赚多少,那就各不相干了,唐老板到时候你可别找后帐。”梁一飞说。

唐毅哈哈一笑:“梁老板,你太小看人了吧。再说了,市场上的钱没一个人能赚完的,这第一茬我已经赚到了,第二茬你赚再多,我也不眼红。还有第三吗?”

梁一飞说:“3000张,120万,我一开始只能给你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第二次抽签完之后一个礼拜再给你。”

唐谦答应前两个条件的时候,毫不犹豫,可拒绝第三个条件的时候,更斩钉截铁。

想都不想就摇头:“这怎么可能,到时候你不给我钱,我去哪找你!”

这次,连王自卫也觉得梁一飞讲的过于匪夷所思。

他帮梁一飞搭桥牵线,是因为通过上次飞艇事件合作,觉得梁一飞这人上道、靠谱,事后呢,也肯定会有他一份好处,还能顺便还他之前的人情;

至于唐谦,更加只是利益往来。

搭桥牵线可以,但不可能为梁一飞担保这剩下的80万。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愿意,唐谦也不可能答应,他王自卫不值这个钱!

王自卫咳嗽了一声,说:“梁老板,认购证交易,都是现金现货的。为什么呢,因为卖和买都不愁市场,舍得花钱就能买到,手里有货就能卖掉,大家都是赚快钱,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一定要稳要快,从来没有说赊账的。”

听王自卫对自己的称呼重新变成了‘梁老板’,梁一飞就已经猜到了王自卫担心自己让他担保,呵呵一笑,说:“王经理,你放心,这件事不需要你来担保,事成之后,我另外有感谢。”

饶是王自卫也算是脸皮厚的老油子了,被梁一飞直接点破,胖乎乎的脸上也是微微发热,摆手说:“嗨,不是这个意思,关键是从来就没这个规矩。”

梁一飞笑笑,转对唐谦说:“唐老板,生意都是谈的,我是这个想法,你怎么说?”

唐谦见梁一飞的样子,不像是说笑,也的确是真心想买,于是说:“你说的这个法子肯定不行。我知道,你是想空手套白狼,等抽签之后,再把中签的卖掉,来还我的钱。这法子本身没问题,也有人这么干的。可是,不是兄弟不相信你,咱们毕竟还没熟到这个份上,不能这么打交道。”

梁一飞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的说:“唐老板,我好歹也有点小买卖,头一次听说,不熟,就不能做生意了?”

唐谦还准备说点什么,梁一飞打断了他,说;“你也说了,我的法子行得通。那只要确保你资金安全,最后我能给你钱,不就可以了嘛?”

唐谦嘿了一声,“这怎么保证?我又不能把你绑在我身边,再说了……”

他目光扫过吴三手和道明诚,若有深意得说:“我绑了你,也不一定有用,谁是真老板,我哪知道。”

梁一飞双手一摊,笑道:“这简单,你把我们都绑了啊。”

“啊?”唐谦一愣。

王自卫在边上长大了嘴巴。

好端端的做买卖,怎么变成了绑架的路子?

唐谦琢磨了一小会,回过味儿来,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在付清全款之前,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在一块,不分开?”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一个单身汉,和谁住一块都行。除非,嫂子不同意。”

梁一飞冲唐毅开了个玩笑,然后指了指道明诚吴三手和自己,说:“我们三个,和你,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带人来,不过只能带两个,咱们六个人,吃喝拉撒都在一块,从认购券到手开始,直到我付清钱为止。”

顿了顿,看向面色古怪的王自卫:“当然,不包括王经理,他还有他的工作嘛。”

王自卫脸色顿时好看了三分,呵呵一笑,“这倒也是个办法,反正距离抽签也没多久了。”

第121章 空手套白狼

梁一飞提出的解决办法,咋一听有点无厘头,可是仔细想想,倒是还真行的通。

人盯人,人盯钱,人盯认购证。

“梁老板,你们真的只有三个人嘛?”唐谦却还是摇摇头,说:“我刚才在那远远看到你们下车,可看得一清二楚。你现在告诉我只有三个人,让我怎么放心?”

梁一飞说:“不错,外面还有三个,这三位都是我们滨海市的警察,放假来炒股,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是怕你误会。”

“警察?”唐谦眉头一皱:“怎么有警察掺和进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梁一飞还没开口,王自卫在一边坐不住了,说:“嗨,还能有什么意思啊?!买卖认购券又不违法,谁也没规定警察不能炒股。得了,这么大笔生意,都谈到这一步,因为这点破事做不成,那太可惜。你们两不熟,绕来绕去的,我来帮你们把话挑明了吧。”

说着,刷一下站起来,拿起桌上茶壶朝面前一放,说:“这是你,唐谦,手里有低价买来的认购证,不少还是发行的时候雇人三十块钱一张买的平价票,想卖高价赚钱;”

又拿另外一个空杯子放在一边,说:“这是你一飞兄弟,这次诚心来发财,想买认购证,等着抽签之后赚一笔。”

说着,双手合拢,把杯子和水壶放在一起,说:“说白了,你两都是诚心做买卖,大家的革命理想是一致的!但是呢,都怕被对方给黑了,都不是想害人,都是自保。”

王自卫和演戏似的,又是杯子又是茶壶,本来气氛挺紧张,被他这么一搞,梁一飞和唐谦都逗笑了,两人笑呵呵点头,看着他。

“那就简单了,一飞兄弟,你们有六个人,唐谦胆子再怎么大,心再黑,也不能为了三百板认购证就宰了你们六个,何况还有警察,一飞兄弟,你说有警察一块来,不就这意思嘛?!

还有老唐,你是地头蛇,更不缺人手,看住了这六个人,你不做违法的事,他们不给钱,你直接报警就是了!大不了,把认购证抢回来,你又不亏!”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王自卫也口渴了,拎起茶壶,朝杯子里倒了一杯水,“大家合作愉快,都警惕着点,这水不就顺利倒进了杯子里嘛?不难嘛!”

说完,端起杯子,一仰脖喝了,擦擦嘴,说:“我嘛,也顺便沾点光,喝口水润润喉咙!”

王自卫这番话说得大咧咧,可的确是一语中的,把梁一飞唐谦的想说而不能直说的真实想法点破了。

同时,也第一次直接的表明,他是要好处的。

梁一飞和唐谦相互看了看,梁一飞率先表态,说:“我看这么办可行。唐老板,宾馆你找,正规宾馆,带电视的,开个大房间,我们六个就住里面,你再带五个人来。另外,事情顺利完成后,我来拿10%给王经理,120万,那就是12万,作为中介费。”

“客气了客气了,自己兄弟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王自卫哈哈一笑,“老唐,你表个态!”

唐谦沉吟了片刻,说:“三千张不行,还是两千张!而且,先付三分之一也不行,至少要付一半,就是四十万,事后再付四十万,你们六个,我再带五个人,咱们十二个人,寸步不离。梁老板,咱们俩更得绑在一块。”

三千张、预付三分之一,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让对方还价的,既然没突破预期底线,梁一飞也不坚持,说:“行啊,赚钱嘛,怎么着都行。”

“那好,你们几位吃饭,我去筹证,安排好之后,联系王经理。”

唐谦起身,朝桌上丢了一百块钱,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笑呵呵得样子,说:“不管买卖成不成,梁老板这个朋友今天算是认识了,这顿我请。”

……

唐谦离开之后,梁一飞让吴三手去把张德元他们三个都叫了进来,把刚才商量好同吃同住的事情说了一下,说:“距离摇号还有两个礼拜,这段时间辛苦大家。”

两个保安倒是没说什么,梁一飞是老板,给他们开工资,梁一飞赚多少钱那是梁一飞的事,不能讲保安看老板赚的多就眼红,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再说梁一飞的性格新时代上上下下都知道:能赚钱,也舍得花钱,只要干活认真卖力气,梁老板从来不亏待人!

吴德元对于这种奇怪的交易方式也没啥不满,毕竟涉及那么多钱,但是听到4000十张认购证,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皮包。

就带了9800,按照这个价钱,只能买22来张.

十分之一的中签率,那是建立在大数据上的概率,运气不好的话,20多张,一张不中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看了看梁一飞,吴德元心里又有了底,跟着他来买认购证,怎么会亏呢。

“老王,咱们喝点,这次亏得你帮忙。”梁一飞冲王自卫晃了晃酒杯。

王自卫哈哈一笑:“我去年就说,你这人仗义,做人没的说,将来能成事,要帮,就帮你这样的人!干了,干了!”

如果这笔买卖成了,要说赚钱的金额,他不如梁一飞和唐谦,可要说赚钱的效率,恐怕还是他得益最大。

动动嘴皮子,12万到手,比抢银行还快!

喝完一杯酒,道明诚出去上厕所,梁一飞也起身跟了出去。

进了厕所,就看到厕所里几个蹲坑的门全部被打开了,确认里面没人后,道明诚拧开水龙头洗手,轻声说:“你这空手套白狼,多买了700张。可就算一切顺利,还是远远凑不到五百万。”

梁一飞看了看厕所外面,淡淡一笑,说:“内幕消息这种事,不光他们有。”

“嗯?”道明诚微微一愣,梁一飞在证券市场,除了王自卫,好像就没别的熟人了,滨海市更是至今都没有证券公司营业部,更不要说交易所了,股票对于滨海而言是个遥远而陌生的东西,他从哪来的‘内幕消息’。

“内幕消息,也是可以研究出来的嘛。”梁一飞也拧开龙头洗手,低声说:“我跟你讲实话,来之前,我一直在研究这几年的股市政策和发展,去年特区那边认购表卖得很好,年初南巡这番话,就是风向标,我猜,今年发行的新股,数量也许要增加。”

这话,就连不懂股票的道明诚也听懂了!

原定是发型12支新股票,根据认购证、新股数量可以算出来,中签率是10.3%;

如果发型新股数量增加,那中签率就会提高;

多发行6支,中签率就是15%;多发12支,就是20%。

中签率高了,认购证的含金量自然大大提高!

“可万一你猜错了呢?或者,发行的新股没那么多?”道明诚问,即便要增发,至少要多发接近20支股票,梁一飞才能赚到所需。

梁一飞甩甩手,轻松的说:“我就是在赌嘛。赌赢了,拿下大宇宙,赌输了,也能赚个一两百万,何乐而不为?”

道明诚想了想,靠着门歪头一笑:“也是啊,这年头,什么事都说不准。万一一下子多五六倍,那就发了!”

“哈哈哈,借你吉言,要是真能多出来五倍,将来大宇宙你帮我管吧。”梁一飞半开玩笑的说。

“我?”道明诚咯咯一笑:“算了吧,我可没经营企业的本事,你忘了,周宇宙倒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用错了阿兵这个人,把一个保镖,当做经理来用,你可别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娱乐场所,还是女人来出头露面比较好。”

“你他妈再这么笑,就跟女人差不多了。”梁一飞无奈的摇摇头,然后问:“那你将来怎么打算?”

“跟你混呗,挺涨见识的,也挺轻松,不过得给我开份高工资。”道明诚笑道。

梁一飞说:“行啊,一个月连你和吴三手的工资,外加各种补贴,活动经费什么的,给你一万五,不够再说。”

道明诚又是咯咯一笑,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捏腔捏调的说:“都是兄弟,谈钱就俗了!”

梁一飞鸡皮疙瘩一身:“滚!再这么笑,笑一次扣你五千!”

……

一顿饭吃饭,梁一飞就近在交易广场边上,找了一家很简单的小旅馆先住下,等着唐谦的回信。

白天去喧嚣的交易市场,打听打听行情,确认唐谦和王自卫没有联手做局,顺便熟悉一下当前的股票交易;晚上则是在旅店里开小会,商量确定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以及如何应对。

第二天下午,广场外大喇叭宣布了一条消息。

从1992年5月21号起,全面放开股价,实行自由竞价交易,不设置涨跌幅上下限!

紧跟着,5月21号当日,沪市大盘收盘时上涨105.27%,从617点,上涨到1256点!

从梁一飞所住的小旅馆二楼看下去,整个交易广场陷入了一片狂欢的海洋之中,人声鼎沸如潮,不停的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5月22、23日,大盘继续连续飙升,达到1420点!

沪市仅有的15支股票,平均涨幅达到570,%,五只新股平均涨幅超过25倍!

整个沪市接近疯狂,人人谈股,处处谈股,几张报纸全部充斥着和股票有关的新闻!

到处都是眉飞色舞,甚至载歌载舞的人!

梁一飞却是看得心惊胆战。

如果在后世,大盘仅仅用三天时间,从3000点上涨到7000点,这意味着什么?

那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而是一场恐怖灾难的前奏!

看到外面大广场上那些发了疯一样庆祝的股民,梁一飞却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布满的骸骨的乱葬岗!

“这么搞,是要出事的。”道明诚在一边皱眉说。

在监狱里,他们看到过不止一个因为经济犯罪进来的人,那些狱友的故事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桥段:狂热的人们发了疯一样把钱朝他们那里送,期待获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暴利。

5月24日下午,王自卫传来消息,唐谦已经准备好认购证,定好了静安希尔顿的套房,准备交易。

第122章 要不要加被子?

给王自卫的中介费梁一飞出,宾馆的钱,唐谦拿。

暴发户的特点是赚钱快,花钱享受也舍得,

梁一飞之前半真半假的,要唐谦定好一点的房间,没想到,唐谦直接定了整个沪市,乃至全国目前最顶尖的希尔顿。

这座88年进驻沪市的合资酒店,即便朝后再推20年,也是一流,而在当前的沪市,则是富豪的象征!

环境好,彩电、空调一应俱全,价格也令人咋舌。

二三十年之后,普通白领辛辛苦苦一个月赚的钱,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在希尔顿这样的五星酒店套房住上个几晚;

可是在当前,这套有两间房、两个洗手间的套件,一天的价格,就顶得上沪市普通工人11个月的工资。

就这样,还是经济发展老百姓富裕的结果,据说,在88年才开张的时候,在希尔顿住一晚,就要花掉普通工人干20个月的工资。

定在这里,除了环境好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当前能住的起希尔顿的,大多都是外国人。

沪市是最早一批吸引外资建厂的城市,为了能吸引外资、从外国学习先进技术,沪市的合资工厂大多给老外开出了高额的薪水,在一些大厂里,老外的收入是同等级中国员工的几十倍到两三百倍不等。

个人所得税这个税种,800块钱起步,最初针对的主要就是这批老外,给出去的不仅是令人咋舌的高薪水,还有广大的中国市场,所以民族产业振兴是即将摆在所有中国企业面前的重大历史使命,无论公、私。

言归正传,来希尔顿这个地方‘开房’,双方都放心,有再大的势力和后台,都不敢乱来。

进了房间,梁一飞带着的几个人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小心翼翼的东看看西摸摸,又好奇,又紧张,深怕弄坏了什么摆设。

梁一飞熟门熟路的打开一款不知名的进口空调,从吧台上拿了一瓶XO打开,招呼几个人开开洋荤。

洋酒的味道和国产白酒、啤酒都不是一个路子,一般国人根本喝不惯,吴三手只抿了一口就哇一下吐到边上垃圾桶里,呲牙咧嘴得说:“真**难喝!尿呢这是!”

他在牢里,真喝过尿,被贺老虎灌的。

梁一飞呵呵一笑:“这一瓶要六百多,你那一口,就二十多块。”

“啊?”吴三手一愣,眼神狰狞的又倒了满满一杯,咬牙切齿的灌下肚子,恶狠狠一抹嘴,“喝他娘的!”

“对,都喝,喝他娘的!”梁一飞哈哈一笑。

六个人一瓶洋酒,就是尝尝味道而已,谈不上喝穷谁,到了晚上六点多,倒是肚子饿了,吴三手带着保安小苏出去,过了半小时回来,买了小笼包、肉包子、馄饨面条和几个炒菜,一大堆,刚在桌上摊开。

安全起见,梁一飞他们不准备吃宾馆里的任何东西,全部出去自己买。

正要吃,就听外面咔嚓一声,门开了。

唐毅背了一个大旅行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大汉,也都背着包。

双方相视对望,十几只眼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紧跟着,都愕然失笑。

唐毅身后的两个大汉,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里面放着吃的喝的。

想到一块去了。

看到对方都这么谨慎,唐毅和梁一飞反而都放心了不少,唐毅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梁老板,股市涨幅限制果然取消了吧?”

“唐老板还真是消息灵通,佩服!”梁一飞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皮箱放在床上,打开,里面全是百元现金,说:“咱们先交易,后吃饭,怎么样?”

“好!我也这么想,交易完了,大家吃个安心饭。”唐毅点头,招呼着两个手下把背着的蛇皮袋放在地毯上,说:“认购证都在这里面。”

套房的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副场面,原本很宽敞的套房一下子拥进了12个大男人,显得十分拥挤,吴三手带着两个保安,和唐谦带来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守在外面房间;

里面的主房间里,梁一飞和道明诚蹲在地上一张张数认购券,这玩意是一个个薄薄的小本子,2000本着实不少;

对面唐谦则是用手指蘸着吐沫飞快数钱。

吴德元和唐毅另外两个手下坐在各自老板的身后,依旧是大眼瞪小眼。

噼里啪啦数了足足三遍。

两千份认购券,一张不少,足足装了五个大蛇皮袋;梁一飞的四十万,也一分钱不缺,只用了一个小皮箱。

梁一飞把几个大袋子都提到了靠着自己一边的墙角里,然后向唐谦伸出手,笑说:“唐老板,第一步算是顺利结束,咱们吃饭?”

唐毅捂住了梁一飞的手,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冲梁一飞晃了晃,先咔嚓把自己手腕子拷上了,然后说;“钱实在太多,安全起见,我两都放心,你多见谅?”

梁一飞愣了一下,紧跟着也笑了起来,拎起另外半边手铐,咔嚓一下,把自己手腕子拷上了。

两人成了连体婴。

……

……

12个人一起生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两间房,里面一间大一些,钱和认购证都放在里面,外面住四个人,里面住八个人,里面房间,梁一飞和唐谦拷在一起睡大床,剩下来的睡地板。

吃饭的时候还好点,12个人各自吃各自买的,梁一飞和唐谦一只手也能吃,可吃完饭,上厕所就有点麻烦了,梁一飞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扶着鸟,一边抖,一边无语的说:“我说老唐,这幸亏是开小,要是开大怎么办?上厕所的时候干脆解开得了。就算我跑了,那几大袋子认购证还能跑得掉?”

唐谦笑呵呵得说:“梁老板,我开大您忍着点,您开大要是不方便,我帮你擦屁股都行!赚点钱不容易,这点苦还吃不了嘛!”

“行老唐,我算是服了你了!”梁一飞用唯一能用的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吃完饭,又不能出去玩,十二个大老爷们全部挤到里面房间去看电视,床上坐不下,椅子不够用,几个人就坐地上靠着墙,烟雾缭绕,密密麻麻,堂堂的五星大酒店套房搞得跟传销窝点似的。

电视里在重播1990年火机一时的电视剧《公关小姐》,从七个酒店公关小姐的角度,讲述了改革开放中,沿海酒店旅游业的蓬勃发展,介绍了沿海城市的风情,可以讲是这个年代里最时髦和前卫的电视剧,没有之一。

不过,这一季正好是选美,一房间大老爷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里,穿着透明薄纱的泳衣美女,鸦雀无声!

正看着,有人敲门,吴三手和唐谦手下一个剃着板寸的家伙一块出去开门,听门口嘀咕了几句,然后两人又回来了。

“是楼层的‘少爷’,问要不要加被子?”吴三手说:“一床被子要一百五,草,花这么多钱住酒店,被子还要收钱?”

那个板寸也有点茫然,说:“妈的,他们的被子是金的啊,一百五?”

唐谦嘿嘿嘿的神秘一笑,说:“此被子,非彼被子,盖着清热祛火,有益身心健康。”说着,冲电视机里的泳装美女怒了努嘴。

都是一愣,紧跟着,都明白了。

房间里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梁一飞对唐谦说:“老哥,来的时候我看了,门口就有舞厅,要不让兄弟们轮流出去散散心?”

跟着唐谦来的几个人,立刻目光期待的看过来,唐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算了算了,大家辛苦辛苦,之后我请!”

……

5月24号到6月3号,一共13天,12个大男人一起住13天,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这日子简直要死人,房间里全是各种臭味,脚臭汗臭狐臭。

一开头两天还勉勉强强,靠着打牌打发时间,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实在是太憋闷了,梁一飞手下的人还好点,要么就是部队里下来的纪律性很强,要么就是大牢里做习惯了,唐谦手下的就不行了,好几次跟唐谦请示想要出去。

于是双方轮流结伴出去玩,只有梁一飞和唐谦一次都不出门,听出去玩的人回来眉飞色舞的讲,楼下歌舞厅小妞有多靓,表演有多么精彩之类的。

有时候也喝点酒,不过没人喝醉过。

手铐这东西虽然不至于压迫血管,但毕竟是金属的,几天下来,梁一飞和唐谦的手腕子全部磨破,唐谦胖点,更难受,终于解开了,但是晚上睡觉还是要拷在一起。

到了6月1号,唐谦有个小弟从外面玩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随着涨跌幅限制取消,股市持续异常火爆,大批股民涌入市场。

市面上流传,可能会增发一些股票。

唐谦胖胖的脸抽了抽,有点不太自然的看了看梁一飞,道理很明确,要是新发的股票多了,那他卖给梁一飞认购证,就卖亏了。

到了6月3号上午,所有人都禁止出门,守在电视机前面,等着看认购证抽签直播。

第123章 仗义人

3月2号第一次摇号仪式,沪市采用了电视台向公众直播的方式,不用挤在摇号现场也可以看到,避免了拥挤踩踏事件的发生,效果非常好;

第二次就如法炮制,由工商银行储蓄处的摇奖队负责摇号,公证处负责公证,通过摇号机,选出一个频段的号码,认购证号码在这一个频段之内就可以认购某只股票。

电视机里,中间是一个透明的摇号机,一左一右,各站着两个穿着白色长裙的主持人,左边那个把头发扎在脑后,长相更加妩媚的女主持人说了一番套话之后,然后介绍了一下摇奖规则。

“不对啊……”唐谦喃喃自语,这规则和第一次不太一样,按照这个规则来摇号,那中签率,岂不是能极大提高?

果然,主持人的下一句话,让唐谦一下子就愣住了!

由于投资者热情高涨,全国各地企业股份制改革加速,为了满足广大人民群众投资需求,为企业发展提供有力支持…………等等原因,这次发行的新股,增加为34支。

全年发行的新股,从原计划的12支,增加到53支!

“我草!”

唐谦胖乎乎的身体,直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紧跟着手腕一阵剧痛,手铐还和梁一飞拷在一起,梁一飞给他胖乎乎的身体拉的一歪,有些不悦的用力朝后拽了一下,又把唐谦给拽了回来。

唐谦猛地一扭头,一改平时的和气笑脸,眼睛都有点发红,瞪着梁一飞。

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的新上市股票,想都不用想,这次的中签率绝对要远远超过10%, 20%, 30%、40%或者更多!

房间里的气氛也渐渐的紧张起来,原本姿态各异的双方人马,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肌肉下意识的紧绷,警惕的看着对方,阵营分明!

梁一飞平静的望着唐谦因为后悔、愤怒和贪婪而发红的眼睛,淡淡的开口说:“唐老板,早就说过了,各赚各的。你现在这样,不合适吧?“

”“你早知道?!”唐谦红着眼问。

梁一飞不置可否,说:“你有你的消息,我有我的渠道,你知道要开放股价,赚我一笔,我没说什么吧?怎么,现在我的渠道起作用了,你不乐意了?”

唐谦乐意那才叫见鬼!

他加价一千,也不过就是从2800到3800,多了不到40%!

梁一飞这下,多了多少?

一倍,两倍,还是三四倍?!

这他么能一样嘛!

可现在发作还真没有用,双方都是六个人,他自己和梁一飞还拷在一块,这么近的距离,真动手,他第一个吃亏!

这几天相处,他才知道,梁一飞是劳改犯,伤害罪进去的。

呼呼呼的喘了半天粗气,唐谦脸色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干巴巴的说,说:“你有内幕消息,能赚到大钱,我认,我服,可是我生个气,你还不允许吗?”

梁一飞哈哈一笑:“允许允许,你慢慢生。”

说话的功夫,电视里的抽签已经开始。

第一支,是中纺机,两个区段的中签号码……

第二支,复华实业,三个区段的中签号码……

第三支,大众出租……

每开出一支股票的中签号,唐谦原本已经稍微好些的脸色,就会更加难看一分;

梁一飞面色如常;

而房间里的大部分人,其实是不太懂股票的,有几个甚至连抽签是怎么回事都不太清楚,每次开出一支,不管中没中,梁一飞这边的大苏小苏就重重的一挥拳似乎在庆祝;唐谦那边有两个手下就叹口气。

股票虽然多,但开奖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34支股票的中签区段就已经全部抽出来。

右边那个长头发长得相对文静一些的主持人,用一种一眼就看出来早就知道却故意装作很惊喜的语气说,这次的中签率高达50%,凡是尾号是双号的认购证都中签!

电视机前,唐谦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朝后一仰,摔倒在柔软大床上。

“哎……草他妈……”

说着,胖胖的小短腿,还很孩子气的踹了一下床。

……

……

电视刚播放完,王自卫就来了,一脸的兴奋,以及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到房间里12个人还好端端的坐在一起,王自卫心里一送,总算是嘘了一口气。

上去重重一拍梁一飞胳膊,笑哈哈的说:“我滴妈,这次可赚大了!兄弟,你这个后台简直要通天啊,连这么大的消息都能提前知道!服了!”

梁一飞心念一动。

自己有没有后台,在滨海市的时候,王自卫应该很清楚,要真有通天的后台,当时租飞艇也不至于还准备一笔罚款。

更不至于倒现在才来买认购证。

他这么说,想必有原因。

于是,呵呵一笑,敷衍似的说:“运气好而已。”

“额?对对对,运气好,运气好,哈哈。”王自卫干笑两声,又安慰唐谦说:“唐老板,你也别太沮丧了,不管怎么讲,你都赚了嘛,谁能长前后眼,知道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新股,我兄弟也是运气好……”

“你……你别说了。”唐谦捂着胸口,无力的打断了王自卫更加无力苍白的安慰。

王自卫看唐谦这个样子,皱了皱眉头,在梁一飞耳边,小声说:“兄弟,你这次要赚翻,要不,你看看,是不是给唐老板再加点?毕竟这一次中签这么多,事先谁都没想到!”

梁一飞和唐谦是拷在一块的,王自卫再怎么贴着梁一飞的耳朵说话,唐谦都能听见,眼皮一翻,看着梁一飞。

“加钱不可能,事先说好的价钱!”梁一飞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唐谦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王自卫赶紧拽了一下梁一飞。

“老王也别拽我。”不等王自卫和唐谦有进一步表示,梁一飞接着话锋一转,对唐谦说:“不过嘛唐老板,既然你刚才没动手,那我就当大家还是朋友,咱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吧?”

唐谦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点点头,说:“是,当然是朋友。”

“那就好!”梁一飞点点头,“对朋友,我一向是大方的。我吃肉,绝对不让朋友喝汤。”

“对对对,唐老板你放心,我这个兄弟,做人最讲究!赚钱都是小事,咱们在社会上走动,还不都是靠着朋友相互帮衬!”王自卫连忙说。

“是这个话,朋友一个忙,一句话,帮把手,说不定就能救命,赚大钱。”唐谦的脸色渐渐的好看了起来,问梁一飞:“梁老板,你是什么意思呢?”

梁一飞晃了晃手铐:“我不是还欠你四十万嘛,看现在这个样子,你想必也不愿意再跟我一起拷一个礼拜,等着我卖掉中签的认购证再来筹钱还你吧。”

唐谦顿时会意:“你是说,用中签的来抵账?”

“这个法子行!”王自卫在一边插嘴,说:“虽说冒出来这么多新股,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疯涨,可现在大市毕竟是好,中签认购证价钱应该不会跌,还是按照之前的均价,一张一万,唐老板你拿去卖也好,自己炒股也好,还是能再赚一轮,要是自己炒,说不定能赚几倍。”

“几倍不止。”梁一飞摇摇头,说:“唐老板,你是懂股市的,我给你四十张,每只股票不超过五张,但是嘛,你可以自己选是哪些股票。”

唐谦轰的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股票认购证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有好几个环节可以赚钱:平价买证高价卖出,高价买认购证等中签后天价卖出,凭着中签买新股等涨,每一个环节都是机会。

第一个环节小老百姓能赚,第二个主要是像梁一飞这样的老板、二道贩子,第三个环节,需要时间等待,也不保证百分之百会赚钱。

但是新股基本都会暴涨一截,如果让他自己来选股票,自然会选价值高的,十块钱涨一倍和一百块钱涨一倍,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自选四十张认购证,只要等上一段时间,等股票陆陆续续上市,足够弥补损失了!

严格说,足够弥补心理上的落差,因为实际上,即便梁一飞只给他四十万现金,他也不算亏,还是赚钱的。

“当然是真的。”梁一飞笑了起来:“唐老板,你也挺胖的,不要这样一惊一乍,对身体不好。”

“那好,一言为定!”唐毅飞快的摸出一把钥匙,咔嚓一下打开了手铐,用左手重重握了握梁一飞的手,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一起发财。”梁一飞笑笑。

其实在最初,4000高价收认购证,梁一飞就清楚,92年新发的股票绝对不止12支,但是具体是多少,他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几倍。

这个微小的记忆点,是他在认购证倒卖市场已经几乎透明的情况下,大赚一笔的真正底牌。

如果没有这张底牌,这次来,要么就是赚一两百万的‘辛苦钱’,要么就是抱着股票,慢慢等着新股上市,然后还要在接下来的股灾里运气逆天,逃过一劫。

他对股市其实并不熟悉,之所以能记得这次新股发行的波动,是因为取消涨跌幅限制和加大新股发行数量,直接导致了两个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后果:

接下来特区发行认购证再次出现了一个比去年还惊人的‘810大事件’;

1992年5月到11月,沪市忽然暴跌,从1429点跌至400点,之后长时间的低迷不振,形成中国股市第一次大股灾。

在一开始,梁一飞就打定了注意,不管最后是翻几倍,都会给唐谦额外的好处。

一把能拿出两千张认购证,并且比王自卫还提前知道内幕消息,这个唐谦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真独吞了这笔好处,现在安全,接下来未必就没有其他麻烦。

既然是来赚快钱,捞一把就走,没必要结仇,留下隐患,钱赚不完,命就一条,别人一辈子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两次,错过就没了,自己不愁的就是机会!

重生一次机会多没必要冒险,在安全范围内,赚最多的钱才是正道。

不过,话要说明白,不是欠他的,更不是怕他,而是照顾他的。

至于将来股票是跌是涨,那没人能怪他头上来。

无论如何,梁老板,都是个仗义人!

第124章 各得其所

唐谦左挑右选,最后选了八支中签股票,每支正好五张认购证。

豫园商城、陆家觜、大众出租、第一食品、联华合纤、水仙电器、华联商厦、东方明珠。

这里面,既有公认的非常优质的知名企业,俗称‘基本面好’的,也有一些忽然冒出来,近期声名鹊起,可以预料到上市后必然会窜一截的,还有像豫园这样的老牌重组,拿到就是赚到的。

这个唐谦对股市果然很熟悉,内行一个,看样子,不光准备赚一笔,有的还想长期持有。

这更坐实了梁一飞的猜测,这家伙绝对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二道贩子。

见过人贩子卖孩子的,谁见过人贩子偷来孩子养的?

仅仅是这四十张认购证,哪怕不买股票,一出门转手就倒卖了,那也绝对不是四十万。

临走之前,唐谦很热情的又一次和梁一飞握了握手,说;“将来有机会,咱们再一块做点大事!”

“好,唐老板,那我就不远送了。”梁一飞说。

“不送不送。”

等唐谦离开走廊尽头,梁一飞关上了门,问王自卫:“你怎么跑来了,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有其他急事?”

“你看出来啦?”王自卫嘘了口气,“屁的急事,我看电视,那个抽签的一说这次要抽34支股票,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你们在宾馆闹起来!”

说着,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放下杯子擦擦嘴:“还好还好,你还真是做事滴水不漏,叫人没话说。”

“怎么,这个唐谦到底什么来头?”梁一飞问。

王自卫看了眼在里面守着认购证的张德元,把梁一飞拽到窗子边上,小声说:“他和另外几个人都是给人干活的。“

”“谁啊?”梁一飞问。

王自卫摇摇头:“他背后到底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跟你讲,反正不是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那我这算是虎口夺食喽?”梁一飞笑了起来。

“你要是没最后那一下,就算是,既然给他自己选了40张认购证,那就算是合作愉快。这年头,天王老子也没法一个人把钱赚完,大家一块赚钱,才能都安稳赚钱。如果真在希尔顿闹出大事,他背后的人也麻烦,他既然定这个地方,就说明他没想阴你,也不愿意出事。”

说着,王自卫摇摇头,“其实都是利用内幕赚钱,平时做生意他们这帮人也算是规矩,要不我也不能介绍给你。谁能想到,这一下子涨了五倍,原来以为只能中200张,一下子中了一千张!这他妈搁在谁身上,谁都得疯!”

说完,又疑惑的打量着梁一飞,压低声音:“你是真运气好呢,还是有后台?”

对王自卫这个人,梁一飞即不能完全忽悠,更不能完全交底,呵呵一笑:“当然有后台,国家就是我的后台,国家要发展经济、搞活股票市场,我当然听国家的话,跟国家走!”

“得,算我多嘴,没问。”王自卫呵呵一笑,然后正色说:“这么多认购证,你准备怎么办?卖还是自己留着啊?”

梁一飞想了想,反锁的外面的门,指指里面房间,说:“进去聊。”

……

里间,加上王自卫七个人,围着几大袋子认购证,除了梁一飞,基本人人都有点发懵。

事先谁都没想到,这几袋子的认购证里,居然能冒出来960份中签的。

这是什么?不是一堆纸,这就是一堆真金白金,一堆比人还高的钱!

两个小保安直勾勾的看着这些认购证,眼神跟大黄看到骨头差不多,张德元死死的握住了手里装着9800块钱的提包,吴三手一个劲地咽口水,不时的小心翼翼得陪着笑偷偷去瞄梁一飞。

王自卫明明刚喝了一大杯水,进来之后没半分钟,又灌了自己一杯水。

道明诚靠在沙发上,低着头,目光不时的瞟过这几个人。

这一切都在梁一飞的眼底,各人的想法,不需要说,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后面的怎么办,暂时不去说它。这次大家跟我来一趟,辛苦了。”

梁一飞先拿了三张中签的,都是之前唐谦选的‘潜力股’,交给张德元,说:“这东西外面值多少钱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按照成本价转让给你。”

成本价是多少?十张生皮,四千,三张就是1200。

张德元赶紧站起来,手只摆,说:“这怎么行,按照市价,按照市价!”

这个市价,是中签的市价,以这三支股票的行情,价格不菲,一万一张肯定买不到。

梁一飞说:“咱们不算买卖,算是我替你和老赵带的,反正你们本来也是准备买的嘛。”

然后直接把他的包拿过来抽了一千两百块钱,放在自己的提包里。

带了五十万来,给了唐谦四十万,除掉差旅等等零零碎碎,包里还剩下九万八千多。

又直接拿了五万,递给道明诚,“你和三手先分分,过段时间我再另有安排。”

道明诚看都没看,就都丢给了吴三手。

吴三手吓坏了,就跟被丢了一身大便似的跳起来,连忙拾掇好要还给道明诚,哭丧着脸说:“诚哥,诚哥,这不行,我哪敢,我拿一万就行,您拿四万!”

说着,还求助似的看向梁一飞。

道明诚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谁说是给你的,让你帮我收着,少一分钱我找你算账。”

“啊?”吴三手的脸色更难看了,刚才像是被丢了大便,现在像是直接吃了大便。

梁一飞看着好笑,吴三手这个家伙,就得道明诚这样治他,知道怕他就不会乱来,不会出大毛病。

冲吴三手道:“三手,你们两事情多,阿诚的意思,是这钱留着,有用的时候用,省得你一转眼就送赌场里去了。”

“哥你放心,我都戒了,再不会赌了!”吴三手连忙表态。

“管好自己,就有好日子过。”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又抽了两张同样是唐谦选的好股票认购券,起身走到大苏小苏跟前。

他两立刻站得笔直。

“坐,你们坐。”梁一飞抬手朝下压了压,笑着把两张认购证放在他们两之间的茶几上。

大苏小苏忍不住看了一眼,两张认购证除了编号,剩下的都一模一样。

“一人一张。”梁一飞重新坐回来,说:“不过,我不介意你们炒股,滨海市也没股票交易点。当然,真想炒股我不反对,你们自己决定。”

“老板,我们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苏表态。

大苏不甘示弱,说:“对老板话不会错,老板让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这两位到底罕见得达成了一致。

梁一飞点点头:“要是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卖给王经理。”

王自卫毫不犹豫的说:“行啊,外面平均一万一张,我这里收,给两位兄弟一万五!现钱!”

“那不行!”对王自卫,这两没那么‘听话’了,小苏说:“刚才那个唐谦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肯定不止这点钱!”

“你可别把我两当傻子!我们老板在这呢!”大苏说。

王自卫乐了:“那两位要什么价钱?”

“一万七!”

“一万八!”

“行,都好说!”王自卫点头。

“啊?”报价一万八的小苏愣住了,一脸后悔,一模一样的,他开口早了一步,结果一句话,少赚了一千。

梁一飞起身把两张认购证拿起来,放王自卫跟前:“都一万八。”

王自卫摇摇头,把认购证收到皮包里,嘿然一笑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还不行嘛。明天一早,我给两位兄弟拿现钱来。”

然后,冲剩下的一大堆认购证努努嘴,说:“这些你准备怎么卖?乖乖,一下子就上千张中签的,恐怕要分开找买主。”

“钱不用你给,我不是还欠你12万中介费嘛,算在我头上,从这里面扣。”梁一飞说着,冲其他人点点头,说:“你们先到外间坐一坐,我和王经理聊点事。”

道明诚率先走了出去,剩下的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个出去的吴三手带上了门。

“刚才唐谦也算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剩下来这么多,我准备凑个整数,按照他选的八支股,留下一共五十五张,自己炒股。”

梁一飞倒不是想自己炒股赚钱,现在已经不缺钱用了,这笔钱就一直放在股市里,也不管它赔了还是赚了,不到急用钱的时候,都不拿出来,放在股市里。

一来,熟悉熟悉股市,虽然自己不想纯粹的玩金融,但未来企业免不了和金融打交道,不把主要精力放在炒股上,不代表就能不懂股票,不知道行情;

二来嘛,中国股市有个特点,国家毕竟是一直在发展的,做短线需要和庄家博弈,但做长线,抱个几十年,运气不是太差,总体还是能赚的,有的股票看上去股价和二十年前一样,可经过除息除权,一股已经变成了N股,甚至是十N,几十N股;

也当是自己在股市里留的一条退路。

再多,他也拿不出钱来,55张认购证,一张能买一千股,那就是五万五千股,这要真金白银去买。

王自卫点点头,说:“这是个不错的打算,那我明天陪你去开户。”

梁一飞指着剩下的,说:“还剩900张,老王,我也不细分什么好股差股的,都按照统一均价,一万一张,你能不能帮我出掉?”

第125章 女文青和臭男人

证券公司和交易所不是一回事,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前者是卖菜的,后者是菜市场,是一个交易场所。

当然,证券公司本身一般不种菜,种菜的是上市公司,被雇佣来帮着卖菜。

所以王自卫才会说,在交易所的那些都是打工职员,没前途这样的狂话。

证劵公司承担的股票发行、销售的工作,一千张认购证,除了证券公司,很少有什么其他明面上的单位和个人可以一下子吃掉。

搁在一年后,证监会成立,有明确的规定,梁一飞不会这么问,因为那不合法,但是现在没有规定的情况下,这就不是合法与否,而是要看王自卫的个人运作能力了,怎么操作,怎么和领导谈,或者怎么去推销给他认识的那些大户。

这里面,王自卫的赚头也非常惊人。

“嘿嘿嘿……”听梁一飞这么讲,饶是王自卫平时也是个厚脸皮,还是忍不住的溢出了笑容:“这么大一个好处给我,这我怎么好意思呢?这样,那个什么中介费我不要了。明早,我给那两个保安兄弟送钱来。我是这么想的,我先……”

“你具体怎么做,不用告诉我。我是和你个人交易,至于你怎么操作,我不管。”

梁一飞摆摆手打断了他,说:“你时候能给我确定回话?”

“我得和……嗯,你再等一个礼拜行不行?”王自卫说。

“可以,到时候你打我传呼,我给你账号,钱打进去,我给你认购证。”梁一飞拍了拍腰上。

“嗯?你不住在这里了?”王自卫一愣。

“老是住在一个酒店,多乏味啊,也不安全。”梁一飞说。

“也是,九十九拜都拜了,最后一步,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

……

王自卫前脚后,梁一飞一行人后脚就搬家,离开希尔顿,去了新锦江大酒店,和希尔顿住的大多是外国人略有不同,新锦江有项主要工作:接待外宾,尤其是外国政坛人物,相比之下,更加安全。

又是足不出户的日子,期间王自卫来过两次传呼,都是要梁一飞单独先拿一批认购证,一次是32张,一次是28张。

具体做什么,不问可知,梁一飞也懒得问,既然让人办事,总是要给足够的好处。

吴三手和张德元两次带着证去和王自卫见面,拿的都是现金,顺手就去银行存进梁一飞指定得新时代户头。

梁一飞窝在酒店里,主要负责打电话,顺便放松一下这段时间紧张的心情。

这趟来沪市倒卖认购券,说起来好像一买一卖很简单,但是到了他这个层次,几千张几千张的买,难度和危险性都支线上升,远远不是那些普通老百姓几十上百张的小打小闹可比。

即便带了人在身边,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生命安全问题不是很大,财产安全可以说时时刻刻受到考验。

王自卫,只能算是半个自己人,唐谦,更是不知深浅,即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

包括自己带来的人在内,可以讲,这些天遇到的所有人,梁一飞都要不停的转动脑筋,确保这些人的稳定,让事件朝着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

精神也高度处于紧绷状态。

十分疲惫!

在锦江几天,勉强可以休息一下,顺便打几个电话。

远在滨海市的顾文明接到两次梁一飞的电话,两次电话之后,顾文明去查账,账上分别多了32万和28万。

老顾彻底无话可说,梁一飞拿走50万,一个月不到,还回来60万。

遇到这种老板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少拍我马屁。”梁一飞靠在沙发上,双目微闭,轻轻的揉着眉心,笑骂了一句,对话筒说:“正规化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制度流程都按照你说的拟定了,你回来看看,没问题就发。”听筒那头顾文明说。

“好,另外,夏季招生也要抓紧了,趁着寰宇倒掉这段空白期,争取把整个滨海市市场都占下来。”梁一飞说。

顾文明说:“这还用说嘛,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昨天还和朱琳琳讨论,其他省的大城市咱们目前先去不了,这次夏季招生,是不是除了滨海之外,再去南江省另外两个大市设点开班,不求赚钱,先打名气,培养一批人才,等明年,钱和人都有了,就能从容向外省的大城市扩张。”

梁一飞嘿然一笑,自己这脑子和精力,这段时间真的是使用过度了,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还想着什么滨海市场。

如今这滨海市场,不已经在口袋里了嘛,能跑掉才叫怪事!

“行,我也不多罗嗦了,如今咱们顾校长,不是当年的顾老师喽。”梁一飞呵呵笑说:“学校的事,你做主,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我。”

顾文明也笑了笑,然后说:“另外有个事,你上次不是让宋忠实自己办学校嘛,他倒是真动手了,这家伙能力不错,就是你走这几天,就已经开始在招老师,还在陆陆续续的贴小广告,好像已经有十几个人报名了,规模虽然很小,可俨然有了个小学校的雏形。”

“意料之中,宋忠实毕竟是我们新时代培养出来的人,又在寰宇干过副校长,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梁一飞淡淡一笑:“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想得通。”

顾文明说:“他想得十分通!这些事都是昨天下班,他等在学校门口主动跟我讲的,还说这第一期,他准备招满30到40人就开班,想用我们学校的教材。还说,以后要时时刻刻跟我汇报进展。”

“那你看着办,也不用联系太紧密了,毕竟不是我们的分校嘛。”

梁一飞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幽幽一叹,说:“老顾啊,你说说,人生选择,这种事真不一定有什么对错之分。宋忠实要是不跳槽,他一辈子都没法自己创业,吃一次亏,希望他能长一智吧。”

顾文明说:“我看他的样子,还是想回来。自己创业的压力,我多少能体会点,当初还有你带着我,他现在……嘿嘿……有机会看到你就知道了,那这叫一夜白头。”

“所以反过来讲,人生选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嘛。”梁一飞说。

顾文明哑然失笑:“你这个人啊,把人搓扁揉圆,最后什么话还都是你讲了。对了,你给我打六十万,大宇宙要的钱够了?”

“差不多吧,这次回来就买下来,将来咱们新时代的老师去大宇宙吃饭,我给平价。对了,大宇宙这名字不能叫了,你想想,给我起个洋气点的名字,最好的英文发音的,现在流行这个。”梁一飞说。

顾文明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以至于梁一飞都以为是断线了,喂喂喂了好几声,才再次听到顾文明的声音。

语气明显有些失落。

“按理说,是该为你高兴的,可是,我又知道你这个人闲不下来,大宇宙买下来之后,百废待兴,你的工作重心,怕是该往那边转移了吧?”

梁一飞没想到顾文明居然是因为这个事情绪低落,他也沉默了几秒钟,才说:“老顾,新时代的路才起步,将来还长得很,我既然办了这个学校,对它的定位,就不是几个城市,一个区域的知名学校那么简单。这次我来沪市,看到那么多上市公司,我就在想,未来咱们新时代,说不定也有上市的一天!”

顾文明意外说:“私营企业也能上市?”

“现在当然不能,不过将来谁知道?五年前,谁知道中国会有自己的股市,还火成这个样子?”梁一飞说:“老顾,咱们国家,咱们新时代,咱们俩,都还年轻,前途充满了无限可能!”

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将来真有一天上市,我是第一大股东,你就是第二大股东,他妈的,美国佬不是喜欢看亚洲小野猫跳脱嘛?到时候,咱哥两去加州买一条街的酒吧,让美国妞天天光着大白屁股扭给咱们看!”

梁一飞一番听起来不伦不类的话,却给情绪低落的顾文明着实提了一下神,他笑骂说:“草,你个活流氓!行了,那我去忙,等你回来再碰头。”

“好。”

梁一飞挂了电话,又给林之娴打了一个。

刚说两句,梁一飞就愣住了,脱口而出,冲着电话就骂了一句脏话!

“什么?你他妈疯了啊?!”

他坐过牢底层出身,经常嘴巴不干不净,不过大多都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可真正生气时,反而不会骂脏字。

更不会对女人骂!

因为林之娴刚才说得话,太让他意外!

上次的歌舞厅卧底事件,大受报社领导表扬,青年报准备成立一个调查部,专门深挖社会热点问题,林之娴这个丫头当卧底当上了瘾,请求调去调查部。

调查记者,那是一个女孩子该干的吗?

搞人物采访,不但安全,还能结交各种人脉,对她未来发展大有好处。

可当调查记者呢?吃苦受累就不说了,甚至还有人身危险!

至于前途,十年之内,非常好,十年之后,纯扯犊子!

按理说林之娴选择当调查记者,未来能帮梁一飞的忙,绝对比当名人采访记者要大的多,可是梁一飞实在觉得太危险!

劝了半天没用,这丫头挂电话之前,隔着电话,念了一首舒婷的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电话那头,小女生念的五分坚毅五分柔情,念完后含羞带臊的直接挂了电话。

可媚眼全部抛给了瞎子看,梁一飞握着传来忙音的听筒,愣了半天,狠狠把电话吵桌上一丢。

“草,这帮文艺女青年,脑子都有病!”

还好,紧跟着王自卫的消息,冲淡了他这股莫名其妙的恼火。

事情搞定,剩下的840张中签的认购证王自卫全部通过渠道销售掉,按照上次说好的,都平价销售,一万块钱一张,840万。

这么多钱,即不方便用现金,一般银行也没法立刻就提出来,交易很不方便,为了安全和方便起见,约明天一早,去一家他们证券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工商银行当面交易。

挂了电话,梁一飞又感慨一句:“他妈的,还是满脑子都是钱的臭男人省心!”

第126章 焦头烂额赵大军

第二天一早,带着人来到约定的工商银行支行,王自卫和另外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这里了,在场的,还有支行的一个副行长,银行提供了一个办公室,几个人聚在一起,确认了认购证,然后当着梁一飞的面把840万打进了梁一飞提供的银行卡。

同行转账,左手转右手,快得很,不到中午,梁一飞就能查到,自己的卡上,多出一笔即便在几十年后,也能让普通人疯狂的数字。

事情搞定,中年西装男带着认购证先走,支行副行长寒暄了两句也告辞,留下王自卫和梁一飞。

“兄弟,这次我真的好好感谢你一下!你这小九百张中签的认购证,让我在魏老总面前都露了一小脸!啥中介费什么的就不用讲了,我还得认认真真的谢谢你!”王自卫说着,拿起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提包,吧嗒一声打开,推到梁一飞面前。

里面躺着一只崭新的大哥大,说明说充电器什么的一应俱全。

“我试用过是好的,帮你入了网,所以包装拆了,你别介意。”王自卫说。

梁一飞有多疑的一面,看到别人送的电子设备,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里不会有窃听器吧?

转念一想,又笑话自己也是太多疑了,这年头,大哥大根本没法国产,国内也没有无线网络,不要讲王自卫,就算是魏老总,弄一台带监听器和远距离无线传输功能的大哥大,那也是天方夜谭。

算了,回去还是找个懂电子的人检测一下,安全第一。

拿起大哥大,手感沉甸甸的,真跟拿个砖头没什么两样。

瞅了瞅王自卫的大胖脑袋,估摸着如果用力朝上砸,绝对能开瓢!

背部还有张贴纸,上面是电话号码。

王自卫见梁一飞瞅自己,压根没想到这家伙是用自己的脑袋来对比大哥大的硬度,还以为梁一飞是感谢的、激动的眼神,得意的晃了晃他那款,说:“瞧瞧你这款和我一个牌子,叫摩托罗拉,美国货!比我这个还先进呢,你瞧瞧,细了一圈!拿起来没那么有气势,但是更方便!”

“那是,怎么着也不能抢了你的风头。”梁一飞哈哈一笑,收起手机,说:“太客气了,我还有其他事找你帮忙呢。”

手头还剩下55张认购证,准备放股市里;之前张德元已经把喜讯告诉了赵大军,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委托梁一飞帮忙,一张请王自卫收购换成现金,另外两张也用现金来炒股。

滨海市没有证劵交易所,所以都只能请王自卫帮忙,在万国开户,安排业务员帮忙带着炒。

“这个事啊,你还真不用求我帮忙,今天兄弟来,有个好消息跟你讲!”王自卫神神秘秘的说:“咱们兄弟,又能在一起混了!”

“嗯?”梁一飞没太明白他意思。

“我刚不是说,我在魏老总面前露了个小脸嘛,咱们魏老总雄心壮志,一个沪市哪里容纳的下,这不,准备在全国新开几个营业厅,在营业厅就能交易。你说巧不巧,其中就有咱们滨海市。听说我是滨海市人,在滨海市朋友多,魏老总就让我回滨海,负责这个营业厅。”王自卫说。

“呦,你这下厉害了啊,一方诸侯,以后该叫王总了啊!”梁一飞乐了。

我说这死胖子,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之前中介费不要,还送大哥大!

感情他算盘打得也精明,如今的滨海市,梁一飞三个字是有分量的,用恶俗的话来说,那是新贵,他王自卫回来做事,跟自己搞好关系绝对没错!

不过这倒是也方便,滨海市能直接炒股了,自己有事没事,可以去大户室坐坐,跟那帮大户吹吹牛比扯扯淡。

王自卫嘿嘿一笑:“主任,主任,我刚没说完,我负分公司营业厅的一个部门!魏老总的想法,是把炒股大户集中起来,提供各种便利,做一个专门供大户下单交易的大户室,我就专门负责这个,你这么大本,肯定是大户室的威爱批成员!”

威爱批成员?什么东西?威爱批,是哪一批?

梁一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屁的威爱批,是VIP。

大户室,他倒是知道,这玩意在90年代初期才出来的时候,那叫做一个风光,能进大户室的人都是真正的有钱人。

不过随着炒股的人越来越多,资金越来越大,各种交易方式越来越便利,大户室很快就衰败了下去,里面全是喝茶的老头老太。

“那也不得了,心腹重臣嘛!什么时候开业?我给你捧场?”梁一飞说。

“正在搞场地,估计也就两个月左右吧,到时候,咱哥两并肩携手,大杀四方!”王自卫豪气万分的一挥手!

……

……

沪市之行顺利结束,梁一飞一行人坐火车回滨海,这趟从沪市出发的火车里,一路上,车厢里到处都是在聊股票的,乘客们对这个话题的热情已经超过了天气的炎热,不时的就听到一阵高谈阔论。

回去的时候没有那么紧张,软卧包厢门没关,梁一飞蹲在门口抽烟,就听到边上硬座,有人带着金链子的家伙在谈股票经,边上围了一大群人一脸崇拜的听他讲。

梁一飞听了一会,哑然失笑,这胖子讲得所谓股票经全是最常识的内容,还有不少似是而非的错谬,什么股票要低买高卖,涨价的时候要买,跌的时候要卖,怎么开户、一天之内能买卖几次等等入门级都谈不上的问题。

就是这些连梁一飞这个半外行都懒得听得内容,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有人好奇发问。

股票这东西,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毕竟还是一个太过于新鲜的事物,除了沪深两市之外,其他大多数地区老百姓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子夜中的只言片语,根本搞不清股票、认购证、公司、期货的区别。

甚至还有人以为股票和国库券是一类东西,要好几年才能回本。

“我跟你你们讲,炒股胆子一定要大,绝对能发财,股市上混一天,顶你当牛做马在单位干一辈子!”金链子老板豪气干云的一挥手。

梁一飞摇摇笑笑。

像王自卫这样的内行,最接近股市核心的人物,其实已经感觉到股票市场的风险,自己去沪市,他第一句话就是劝自己‘玩可以,但不能全部身家砸进去’。

而然,对于老百姓而言,恰恰反过来,这次沪市股疯,掀起了中国的炒股热,中国人民靠着双手一分一毛赚钱的苦日子过得太久太久了,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没有人能抵御的住诱惑。

“哥,抽烟!”吴三手和道明诚来到走廊上,吴三手抖落了一支烟给梁一飞,又递给道明诚。

“都在聊股票,你们两对股票不感兴趣?”梁一飞随口问。

道明诚摇摇头,吴三手说:“哥啊,咱们在牢里呆那么久,诈骗犯、经济犯见得还少嘛?股票这东西它凭什么一夜之间就暴涨?难道公司一夜之间就赚了几倍几十倍?说白了,不就是一伙人骗另外一伙人钱嘛。咱们说到底,都是小老百姓,这上面骗不过别人。”

“你看的倒是透!”梁一飞瞄了眼道明诚,这家伙就是个诈骗犯。

道明诚点了点梁一飞腰上的大哥大,说:“我倒是觉得,股市怎么看怎么不踏实,未来,倒是这些东西有前途。你说开个大哥大厂,要多少钱?”

“多少钱?”梁一飞哈哈一笑:“且等着吧,把我们三个剁碎了卖都不够一个零头!”

火车缓缓的进入滨海市火车站,一行人下车后,梁一飞让大小苏先回新时代报道,交代了一番这次沪市之行的具体细节不要到处乱说,又让道明诚和吴三手先去休息,然后才和张德元一起第三批出站。

刚出站没多远,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前面驾驶座坐了个年轻的警察,赵大军坐在后排开着窗子抽烟。

看到了梁一飞,开门下车踩灭了烟头,大步迎了上来。

梁一飞瞄了眼车牌,市局的,笑呵呵得说:“赵处长,恭喜高升啊!”

赵大军苦笑说:“嗨,焦头烂额,一大堆工作,根本没发弄,路上跟你慢慢讲。”说着,冲张德元道:“小张,你先回所里,得空咱们再说。”

“好咧,赵处,梁老板,那回头我请两位喝酒。”张德元说。

“那成,回头联系。”梁一飞冲张德元点点头,目送走了他,和赵大军上了车,笑道:“赵处,我这才下火车,家都没回,又准备给我拉哪去?”

“你先跟我去省财政厅,你在沪市这几天,我头都要炸了。”赵大军摆摆手,一脸无奈。

专案组上周解散,买大宇宙是赵大军联系,财政厅手上抱着大宇宙这个烫手山芋,找不到专案组,就天天去催他。

财政即是重点部门,也是权力部门,这次负责大宇宙接收的是省财政厅,几个财政厅的人都快把赵大军办公室都快变成国资委办事处了,局领导看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也就没让他参加局里工作。

谁敢得罪财政口啊,局里的工资奖金各种经费,都指望着人家呢,说不拨款不可能,可随便卡一卡脖子,就能搞得局里财政紧张。

管钱的都是爷。

说着,有点不太放心的低声问梁一飞:“你真弄够了钱?张德元这人平时讲话有点放大炮,不能完全相信。”

“赵处你放心!这事今天我就帮你了断。”梁一飞说。

……

注:之前写错了一个小细节,国资委08年才成立,此时国有资产管理部门应该属于各级财政的国资局

第127章 人员安置

要说这个年代哪个单位门口停的车最多,最豪华,级别最高,那绝非财政口莫属。

不是因为财政厅本身有钱,而是目前国有资产管理,划归各级财政负责,私营企业更是免不了和财政打交道,来财政跑事情的大老板、大企业家如同过江之鲫;

不光管企业家,还管着全省各个部门的钱袋子,那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赵大军挂着市局牌照小警车在街面上很气派,可到了省财政厅大院里,那就跟万元户去了特区,小处长来到首都似的,无论是车的档次,还是车牌号,都毫不起眼,寒酸的停在院子角落里。

财政税收不分家,大宇宙欠了这么多税,现在又先划到财政口管着,难怪催的紧。

负责大宇宙转让的,是财政厅国有资产管理局的一个副处长,梁一飞和赵大军到了对方办公室门口,只见门口已经站了六七个夹着包的人在等着,办公室大门虚掩着,赵大军朝里面探头看了一看,又缩回了脑袋,冲梁一飞说:“里面还有人,等一等吧。”

没想到,他一探头,被里面的人看到了,就听有人在办公室里叫,“哎哎哎,老赵老赵,你来的正好,躲什么啊,上午还在找你呢!”

赵大军哭笑不得的冲梁一飞一摊手,说:“看见了吧,我现在哪是公安局处长啊,压根就是杨白劳。”说着,推门先走进去,说:“梁处长,我们全局工资都指望你们,我哪敢跑啊,来来来,我介绍一下……”

说着,身体一让:“新时代老板梁一飞,一飞啊,这位是国资局梁处长,你两还是本家呢。”

梁一飞这才看清楚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的梁处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干瘦老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的皱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高中老师;

边上的椅子坐了一个秃顶的男人,四十岁左右,圆脸蛋,脑袋上就剩下一绺头发,顺着脑袋趴在脑门上。

手腕子上,带着一条金链子。

“梁处长好!”梁一飞毕恭毕敬的伸出了手。

梁处长还没伸手,边上的‘一绺毛’站起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说:“处长,那我们厂子的事怎么办啊?”

梁处长脸一板:“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们厂那么好的一个企业,怎么就搞成今天这样?缺钱了不去找市场,就知道来找财政、找银行,呱呱隆地洞,都像你们这样还做什么企业?!我都不好意思讲你,这么粗一条金链子挂在手上,跑我这哭穷?”

“处长,处长,不是……”

梁处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你们厂的事以后再说。”

说完,拿起茶杯低头喝茶。

一绺毛讨了个无趣,也不敢纠缠,还是陪着笑说了句‘那处长我先走了’,然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办公室。

梁处长眼皮一翻看着一绺毛的背影,嗤笑了一声,一脸不屑的摇摇头,放下茶杯,对赵大军说:“你瞧瞧,都是滨海市的企业,他们堂堂一个国营汽水厂搞成这样,不改革能行吗?”

说着,又看了看梁一飞,说:“倒是一些民营企业干得不错。今天我总算看到正主了,梁老板是吧,你可是不知道,你嘴皮一翻,说可以买,我们这里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来!”

听到滨海汽水厂几个字,梁一飞心里微微一动,他在夜校的哥们项冲锋就在汽水厂工作。

说起来,自己还是个夜校在读大学生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梁一飞递了一支烟过去,笑呵呵的说:“梁处长,我刚下火车,就跟着赵处来,听领导指示了。”

“指示谈不上,我听说了,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不过嘛,也是你运气好,赶上了好时代,要不然,你再会做生意也没用。”梁处长说。

他是的好时代,是指这几年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国企改革。

80年代开始,企业放权,责任包干,有一部分企业的确是‘一改就灵、一包就活’,但是,还有一部分企业,由于时代和历史遗留问题、市场原因、自身管理原因等等,依旧是沉疴难愈,每况愈下,完全依靠国家财政支持才能活下去,已经成为了国家发展的负担。

到了1990年,乡村集体企业实现利润265.3亿元,竟然首次超过国营企业!

经济日报发文:少数企业“死”不了,多数企业“活”不好!

深入改革成为当务之急,国家放开了国企倒闭、兼并、重组和出售的闸口,让付不起的阿斗自行了断,或者采用出售、合作的方式,让有能力的人和资本来运作,让恶性资产变成良性资产,在沉没成本中尽可能抢救出一些财富,至少不让它继续拖累。

大宇宙目前就有点类似这个情况:之前抵冲税款被没收,归到财政国资局下面,虽然时间尚短,至今也还在停业,但是从‘身份’上来说,其实已经属于国有资产,是一个国有公司了。

再卖给梁一飞,那就是把国资出售给个人,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梁处长说的‘好时代’就是这个意思。

梁一飞说:“那是,个人永远离不开国家,国家前进,个人才能有发展!我们私营企业家,于情于理,既要感谢国家,也要为国家建设出一份力。”

梁处长满意的点头:“你有这个觉悟是对的,难怪赵处他们都推荐你来接手大宇宙。我跟你讲,虽然是为了抵冲税款,可我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资产出售的,我们调查过,你梁老板即懂得做生意,更奉公守法,有能力为社会创造财富,换个人,出再多的钱,我们也未必会出售。对了,你钱准备好了吧?”

“一共450万,随时可以。”梁一飞说。

“很好!”梁处长满意的一拍大腿,直到此时,才把刚才梁一飞递过来的那支小熊猫从桌上拿起来,夹在手里。

梁一飞掏出火机,给梁处长点上,又给赵大军递了一支,自己拿了一支,三个人小火轮开起来。

“梁处长,那什么时候签合同,办手续呢?”梁一飞问。

梁处长弹了弹烟灰,说:“你钱凑齐了,手续快,也就一两天的事,不着急。不过,有几个事,我得事先跟你说下,到时候,也是要写在合同里的。”

梁一飞还没说话,赵大军先直起身子,皱眉说:“梁处长,怎么又冒出来‘几个事’,当初说转让给梁老板,可没提有这个那个的,你现在又提要求,算怎么回事?!”

梁处长也是一瞪眼:“什么叫我提要求!我提什么要求?你这话说的,搞得跟我个人要什么似的!”

梁一飞倒是没觉得太意外。

大宇宙那么大的产业,拢共加一块450万出售给自己,这么低的价格,说到哪都说不过去,说实话,要是对方不再提点条件,梁一飞自己觉得不安心。

他可不想过两年,被人说什么侵吞国家资产。

于是打圆场说:“赵处,我想梁处长也是按照国家政策办事嘛,有什么话,事先讲清楚,总比事后扯皮强。”

“哎,你看看,人家一个年轻私营企业家都比你明白,老赵,你别在这瞎掺和,行不行?”梁处长说。

赵大军给搞的无语,一翘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说:“行,反正我现在是完成任务了,以后你们财政可别天天来找我啊。”

梁一飞笑了笑,起身给赵大军加了点水,又给梁处长加满了水,梁处长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有两个事,要特别说明的。”

“您说。”

“第一,大宇宙为什么被查,你也清楚,不光是偷税漏税,还存在不正当经营,比如三陪小姐这些问题。按理说,企业怎么经营,我们财政管不到,那是工商税务公安的事,可是,这毕竟是从我们这里买过去的,所以,你接手之后,经营上,一定要合法,要不然我们财政没法交代。”

顿了顿,说:“比如歌舞厅里,三陪小姐是绝对不能再有的了。”

“那是当然,周宇宙的例子摆在那里,谁敢再去碰雷区。”梁一飞说。

梁处长摆摆手:“这个你嘴上说不算,你接手经营之后,几个部门肯定还会去检查验收一次。这个你心里要有数。”

“好的。”

“第二呢……你看这个。”梁处长把半截烟放在烟灰缸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翻开递给梁一飞。

“这段时间我们也对大宇宙做了调查,一共有员工212人,除掉事后主动离开不干的,大宇宙现在还有156个人。”梁处长说。

梁一飞一边看表格,一边点头,调查的还挺详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岗位工资等等基础信息都有。

梁处长语气缓和了些,说:“大宇宙这么一转手,他们等于是从私企变成国企员工,又变成了私企员工,无论是出于社会安定团结考虑,还是对这些人负责考虑,对于这批人,你必须安置好!””

梁一飞放下表格,说:“具体怎么安置呢?”

第128章 树立典型

梁处长重新拿起半截烟,夹在手里,虚虚点了点表格,说:“第一,两年之内,不能下岗,不能辞退!”

这句话说完,赵大军又坐不住了,腰杆子一挺:“哎我说,怎么就不能下岗了?别的国企也有下岗的!怎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赵大军跟梁一飞关系很近,算是自己人,内心希望梁一飞接手大宇宙之后,能够发展顺利。

不能让下岗、不能辞退,这让老板怎么当?

大宇宙是什么地方?

里面工作的‘社会人’、‘刺头’都不在少数!

要是这些人给梁一飞找麻烦,梁一飞还不能辞退他们,企业怎么办的好?

那老板还有半点权威吗?!

换句话讲,知道了老板不敢辞退他们,那有些人肯定会以此为要挟。

再说了,现在虽说国企下岗的不多,但并不是不允许,连国企都开始允许职工下岗了,凭什么一个私营企业不允许?

要是大宇宙到了梁一飞手里,反而搞得更乌七八糟,赵大军脸上也不好看。

这一次,梁处长倒是没和赵大军对着瞪眼,而是语重心长的对梁一飞说:“梁老板,这点你要理解,大宇宙现在是焦点,万众瞩目,要是你一接受,就有大批人开始下岗,别人会怎么讲?再说了……”

说到这里,他才扫了一眼赵大军,淡淡的说:“大宇宙值多少钱?是450万能衡量的吗?如果不是要保证人员安置,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不能什么便宜都想占,拿好处的时候行,承担责任义务的时候就喊累吧。”

说完,又看向梁一飞,说:“梁老板,我再讲一句重话吧,你听了不要不高兴。”

“您说。”梁一飞点头。

“要是连这点人你都管不住,拿刺儿头没办法,我们怎么相信,你能搞好这个大宇宙?怎么放心把这个才出这么大乱子的地方,这么便宜交给你!”梁处长正色问。

这些条件要是放在二三十年之后,梁一飞肯定要据理力争一番,但是在当前,听起来难以接受,但的确是实际情况,普遍存在的。

他也能理解,社会稳定,重于一切,社会乱了,企业家日子更不好过。

“没问题。”梁一飞对赵大军说:“赵处,其实吧我觉得,周宇宙这么一倒,剩下来的,就算真有几个刺头,也不会跳出来蹦跶了,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再说,这批人,不敢说能力强,最少都是业务熟悉的,留下他们,我省得再招人、培训,又省钱又省力。”

回来的路上,赵大军跟梁一飞讲过,周宇宙的案子判了:周宇宙25年,阿兵20年,黑头刘死刑立刻执行。

没了周宇宙,剩下来这些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无非就是换个老板打工而已。

自己将来办的事业,手下何止一百多号人,成千上万甚至更多都是可能的,难道就因为有些人之前在竞争对手那里服务过,担心被他们算计,就一概不要?

梁一飞再多疑,也没疑心病到这份上,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真有几个刺头的,不能辞退就没法治他们了?

开玩笑!现代企业搞人的办法多了去了,辞退这种方式,简直还停留在原始社会!

听梁一飞这么表态,梁处长再一次满意的点点头,而且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了梁一飞片刻,说:“不错,的确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做这么大,看起来不是偶尔侥幸啊!”

“梁处长过奖了。”梁一飞笑了笑,“那第二点呢?”

“第二,这些人去年平均工资是280,今年待遇不能降低太多,至少要和全市职工平均工资一样。”梁处长说。

有了第一个‘不许辞退下岗’的苛刻条件打底,这第二个条件,也就不显得那么过分了。

一百多号人,就是不开工资,一个月也就省下两万三万块钱而已,至于降不降工资的,毫无意义。

“那行,明天一早你过来,我们办手续。”梁处长说。

“好,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梁一飞起身就准备告辞。

梁处长却说:“赵处长,要不你先去,我和我这位本家小兄弟,再聊两句?”

“行啊,那小梁,我还得赶回局里,就不等你了。”赵大军说。

“成,办好了我跟你汇报。我送你。”

梁一飞把赵大军送到门口楼梯转弯处,挥手告别,又转身回到梁处长办公室。

进门,顺手把门给关上锁了。

梁处长从的确良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壳红塔上,抽了一支递给梁一飞,然后似有深意的说:“梁老板,刚才聊了那会,我对你这人印象还不错,你跟我讲实话,是不是觉得那几个条件,过于苛刻了?”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处长,我是这么认为的,企业家,私营也好,国有也罢,都属于国家的一份子,不敢说为国家做多大贡献吧,至少是不添乱。”

梁处长笑了,说:“不添乱,这三个字用的好。怎么不添乱?”

梁一飞说:“就比如,现在全国国企改革开始进入深水区,我们省、我们市,也是如此,一批企业开始尝试着出售、倒闭、合并等等。如果在这个时候,大宇宙从国企变成民企后,出现了不稳定、职工下岗,甚至闹事,那不仅仅是一个企业问题了,说轻了,是给地方上的企业改革进程拖后腿、惹麻烦,说严重了,是给整个改革大潮抹黑!”

顿了顿,诚恳的说:“我是做生意的,太清楚改革能为整个国家和个人带来多么光辉的前途,所以,不是我说漂亮话,于公于私,我都能理解并且接收刚才那几个条件。”

梁处长重重的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话,我把你留下来,就是想跟你谈透这个问题!千万别小看这次转让的意义,搞得好,以后你们市的企改就能进行的更顺利!小梁,你能这么想,想得这么透,我就放心了!”

说着,梁处长站起来,主动向梁一飞伸出手,说:“明天过来,办手续。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难处,你可以来找我,只要你能理解这次转让的意义,我这头,能帮忙扶植的,也不会含糊!”

……

……

离开了财政厅,招手拦了一辆车回家,路上回想办公室里的一番对话。

说了那么多,梁一飞就明白一个意思,这次他买大宇宙,如果结果好,可能成为一次滨海市企改的典型范例,从而进一步推动全市乃至全省的企业改革。

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梁处长,一个财政厅国企管理局的领导,会提出那些看似跟他们的业务毫不相关,属于工商税务公安劳动局该管的条件。

因为国企改革,正是管理局最重要的工作,而这项重大改革事业,也将贯穿之后几十年,从未停止。

回到家开门,家里没人,可却打扫的一尘不染,靠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到了晚上六点半,外面有开门声,梁义诚拎着饭盒回来了。

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儿子,梁义诚微微一愣,然后很自然的问:“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吃过没?”

自从搬了新家,新时代和周宇宙斗上之后,梁一飞很回家的次数直线下降,以至于这次去沪市,都没跟梁义诚讲。

梁义诚其实是个很明白的人,儿子大了,有些事他不说,不是有隔阂,而是怕自己担心。

做老人的,帮不上孩子什么忙,但也别给孩子添乱,于是他很少问梁一飞工作上的事,自己也依旧在罐头厂上着班,梁一飞要是回家,有一口热饭吃,有一张干净床睡。

不问归不问,可心里却反而更加挂念,也常常会从报纸上找新时代的消息。

进门口,没有向往常一样打开电视,而是给梁一飞倒了一杯水,坐在他身边,向一个渴望听故事的孩子似的,等着梁一飞跟他说些什么。

“爸,你得空再去看看房子。这次买个大的,一两百平方都行。”

没想到梁一飞开口就是这句。

“又买房子?你们学校扩大规模了,也不需要这么乱花钱吧?”梁义诚失笑说:“再说了,哪有那么大的房子。”

“没房子可以买别墅嘛,听说琥珀园小区有别墅,也就20多万一栋,那边环境不错,可以看看。”梁一飞从皮包里拿出大哥大晃了晃,说:“爸我还真发财了。您知道大宇宙吗?”

“大哥大?大宇宙?”梁义诚给问得一头雾水,这两个‘大’他都知道,但都属于距离他生活很遥远的存在。

和滨海市99.9%的人,距离都十分遥远。

“大宇宙是我的了。”梁一飞说。

梁义诚一惊:“开什么玩笑,他老板不是关进去了吗?”

梁一飞不紧不慢,挑了些能说的,把整件事经过和梁义诚讲了一遍。

梁义诚听完之后,半天回不过神来。

“爸现在企业到底都怎么样啊?”梁一飞的话把他从震惊中带了回来。

说到干了几十年的企业,梁义诚的脑子运转的就利落的多,说:“不行,一大批厂子效益越来越差,罐头厂现在也不太行,内部供应没最初那么吃香,都快回来原来的老路子上了,你周叔叔上次还说,想请你出出点子呢。”

“这不是想点子能管用的。”梁一飞淡淡的说:“罐头这东西市场会越来越小,几个省只要有一个成规模的厂子就够了,咱们一个省居然都有七八家,注定了最后必须倒闭一批,转型一批。周叔叔他们不肯转型,那最后只能被淘汰。”

“你之前不是跟他提过,做什么果肉饮料嘛,他最近倒是开窍了,想喝市里汽水厂合作,可是汽水厂那头不干,咱们又没钱进口大设备。”梁义诚说。

汽水厂?

梁一飞微微一愣,在财政厅,见到的那个一绺毛,不就是汽水厂的厂长吗,去请求财政支持的。

都难成这个样子了,居然放在眼前的机会都不愿意?

是没钱呢,还是什么其他的想法?

“嗨,都是三角债闹得,一句两句讲不清。你怎么好好关心起企业来了?”梁义诚问。

“想招点下岗工人。”梁一飞说。

第129章 人事变化

梁处长那头不让下岗和开除人,其实不用他说,梁一飞也没这个想法。

那么大个摊子想运作起来,那得靠人,尤其得靠熟练的人手。

大宇宙原来有两百多号人,跑了一批,只剩下一百五十多人,人手本来就缺乏,不光不准备辞退谁,还得填补一批人进去。

三四十岁的下岗工人是个最好的选择,这些人年富力强,有多年的工作经验、人际交往经验;

过过苦日子,有奋斗精神,由于下岗的原因,生活骤然拮据,脱去了在企业里的一些坏习气,更懂得珍惜机会,是非常优良的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是改革开放三大红利中,最容易获得一个。

如果想踏踏实实的做一番事业,那么这份红利,从大局来讲,其实比什么股市认购证更赚。

一边稳定住大宇宙的人心,一边招人,同时暗中考察原先那些人,哪些能用哪些好用,吸收精华、剔除糟粕。

……

在家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如约和梁处长碰头,梁处长安排了一个科长带着办手续。

三天时间,手续全部办完,然后进入各种证件下来的等待流程,又用了十几天,证件到手。

记忆里,都说行政单位效率低,可是梁一飞自己几次亲身体验,却发现未必都是这样,派出所、教育局、办证、专案组、到今天的财政口,每次都十分顺利。

说到底,还是看什么人去办,办什么事,怎么办。

求人的事情最慢,互惠互利比较快,如果是别人来求自己,那简直就是神速。

关闭了许久的大宇宙,终于重新打开大门,还没正式营业,但门口的牌子已经换了。

岚韵湖高尔夫休闲娱乐山庄。

得到通知,重新回来报道的员工们在经过大门的时候,看到这块牌子都是微微一愣。

休闲娱乐山庄是啥,大家都知道;

高尔夫球是啥,大家也知道,后面一大片草地,本就准备改造成高尔夫球场,都准备动工了,因为周宇宙被抓而停滞。

岚韵湖,什么湖?在哪?

不过通过二楼的落地窗子,看到后面草地上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上,几台挖掘机的大爪子此起彼伏,有些聪明的员工就想到了。

新老板是准备挖一个岚韵湖出来。

说起新老板,这些大宇宙的老员工们,议论纷纷。

开会的地点在二楼舞厅大厅,偌大的大厅,容纳一百多人并不算拥挤,可还是闹哄哄的。

新老板梁一飞被传得很玄乎,有些是可以肯定的,比如坐过牢,出点子一句话就赚几万块,几个月时间就搞出一个滨海市第一的民办学校……

有些就是捕风捉影,比如关系通天,挥挥手就灭掉了之前的大老板周宇宙,比如手下养着一批从监狱里出来的狠人,谁不服,就治谁……

还有说,是太子爷,省里有个领导,就姓梁……

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新来的大老板,无论是手段、能力都相当过硬,再看到这个正在开挖的大湖,不少人隐隐约约觉得,新老板的魄力也比周宇宙要大,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东家。

都在聊这位新老的老板。

几个长相凶悍,一看就是社会人的家伙,聚在一块接头接耳。

正如梁一飞料想的那样,这帮子所谓的‘哥’、‘老大’,即没有任何为周宇宙报仇的所谓义气,也没有跳出来给梁一飞下马威的想法。

出来混,求财而已,周宇宙倒都倒了,谁他妈会为他把自己搭进去,有病嘛。

他们聊的,是怎么在这个新老板手下继续赚钱,继续发财。

只要不挡财路,带着他们一块赚钱,跟谁混不是一样?

一片熙熙攘攘之中,梁一飞带着工程帽从外面走进来,吴三手跟在他后面,道明诚却不知所踪。

看到梁一飞,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打开了手里的话筒,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梁老板来了!大家鼓掌欢迎!”说着,冲梁一飞迎了上来。

这人叫孙宏伟,大宇宙之前的总经理受到周宇宙案牵连,也被抓进去了,目前由他来负责。

在走流程办手续的这段时间里,梁一飞也没闲着,和孙宏伟接触过,通过他初步掌握了大宇宙的基本情况,并且找到大宇宙剩下的几个骨干分别谈过一次。

人群里响起比较热烈,但不算夸张的掌声,原本坐在卡座里的员工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梁一飞穿过人群,走到舞厅中间的台上,一抬手,压住了掌声,对着站在前面一个穿着白色职业装,大约三十四五的女人笑道:“鲍姐,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不用这么拘束嘛,大家都坐。”

这是原餐饮部的主管,梁一飞以前来吃饭,和她见过几次,周宇宙倒台后,餐饮部总经理去了南方发展,整个餐饮部,目前是她的‘级别’最高。

“梁老板您这么久不来,一来就成了上级,我哪里敢怠慢。”鲍姐咯咯一笑,徐娘半老,风韵却尤增,颇为妩媚。

嘴上客气,却盈盈的朝最近的一个卡座坐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坐下的动作颇为‘用力’,喇叭裤紧紧包裹在臀上,圆润饱满的侧面曲线,对着梁一飞凸显无遗。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梁一飞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初哥,这种时候不会因为一个丰满的屁股搞出不和谐的事情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接过话筒,说:“大家也都坐吧。”

前排的几个骨干带头坐下来,员工们稀稀落落的重新坐会卡座里,仰着头看着台上飞。

梁一飞目光在人群缓缓扫过,把台下这一百多号人,尽收眼底。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大多数都是一看就老实巴结的清洁工、服务员,远远的坐在后面,目光闪烁,有的还有些畏惧;

还有一些穿着体面,眼神中流露出兴奋或者野心的小领导、小领班,坐得笔直,恨不得把胸膛挺到台上来,生怕自己看不见他们;

坐在最前面的,是还留在大宇宙的核心干部。

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神情,就各有不同了,没有什么挑衅,更多的可能还是好奇和期待。

梁一飞清了清嗓子,说:“之前大宇宙发生的事,我就不多提了,其实,和大家也无关。现在开始,这地方变成了岚韵湖山庄,大家暂时各司其职,还是做本职工作。今天来,主要是宣布几个正式的人事任命。”

说完,冲吴三手点点头。

吴三手昂首挺胸的站上台,拿着手里的一张纸,对着话筒念:“餐饮部经理,鲍晓芸;歌舞厅经理,刘旺柱;游戏厅经理王东方;保安部经理,张平;施工部经理马波;财务部经理……”

一连宣布了七个重要岗位,人选都不出意料,要么是之前的经理,要么是经理不干或者被抓后,留下来最有威望的人。

梁一飞事先挨个谈话的就是这些人,当事人事已经知晓,普通员工没什么好讲的,台下很是安静。

吴三手继续念:“副总经理,孙宏伟;办公室主任,道明诚;总经理助理,吴小亮,也就是鄙人。宣布完毕!”

这次大厅里开始有动静了,纷纷接头接耳。

这三个任命有点意思。

没有总经理,却多出来一个总经理助理,显然是新老板的心腹;

至于办公室主任,叫道明诚的,又是谁?从来没听过,也没露面。

新来的老板意图就很明显了,目前大宇宙……哦不,岚韵湖真正管事的,就是这三个人,未来的总经理,大概也是从这三个人之间诞生。

梁一飞对孙宏伟点了点头,孙宏伟会意,从吴三手手里接过话筒,说:“各位安静一下,安静啊!之前呢,咱们这里出现了一些违法行为,梁老板来了之后,这些事都必须改正,包括财务在内,都要合法合规。吴助理和道主任,也会主抓这些。至于其他部门,暂时照旧,大家的待遇也照旧不变。”

这一次,下面自发的鼓起了掌。

孙宏伟顿了顿,向梁一飞点点头,受到梁一飞的眼神认可之后,才继续说:“不过有一点说在前面,今天不变,不代表将来不变。我主抓经营,丑话说在前面,好好干的,未来有奖励,能提升,不好好干,哼哼,连老板都能变,还有谁比原来周老板更硬的?”

台下坐在前面左手第三个卡座中,一个拿着大哥的光头汉子站起来,冲梁一飞很江湖气得拱拱手,笑着说:“梁老板,久闻大名!”

“这位是?”梁一飞问。

不等孙宏伟介绍,光头汉子就说:“我叫任鹏,外面的朋友都叫我一声大鹏,对了,论起来,咱两还有缘分呢,我是86年从白湖农场出来的,跟您一样,也是打坏了人,嘿嘿……”

这话软中有硬,那句‘缘分’,即是套近乎,也是点说不清的意思。

“哦,鹏哥是吧,我也久闻大名了。”梁一飞笑着点点头。

“不敢当不敢当,老板你叫我一声大鹏就行。”任鹏看向和他坐在同一排的那些骨干,说:“老板,他们都分了活,我干什么呢?”

站在梁一飞身后的孙宏伟眉头皱了皱。

梁一飞不是不知道任鹏,他当初和梁一飞提过这个人。

任鹏在之前大宇宙的地位并不低,整个舞厅里所有‘带人的人’,全是他负责,如果这些人有什么麻烦,或者有人从舞厅挖人走,由他出面解决。

简单来讲,是镇场子的。

他没有直接参与三陪事件,加上上次案子审结太快,只抓了几个主犯,也就没怎么牵连到他。

梁一飞却没见任鹏。

任鹏这个人的主要资源能力,还是认识很多带人的人,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威望’。

未来既然没有三陪,任鹏的位置自然就没之前那么高,不需要梁一飞亲自找来单独聊天谈心。

第130章 岚韵湖新规划

任鹏起身的那个卡座里,还做了五六个同样看起来社会气很足的人,任鹏话音刚落,这几个人纷纷面露不悦之色,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你们几个吵什么吵,都听老板的安排!”

任鹏一转脸,煞气十足的瞪了那几个人一眼,然后才又换上一副笑脸,对梁一飞说:“老板,我这群兄弟,都是大老粗,认识的字加一块,还没坐牢的年数多,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孙宏伟淡淡的说:“鹏哥,老板自然有老板的安排,这不是原来了,要讲规矩。”

“孙总,你这头转得够快的嘛。”

任鹏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一声,然后对梁一飞说:“老板,您现在是这个,您来这里,我带头第一个支持!可兄弟们也要吃饭,您说是吧?”

孙宏伟还准备说什么,梁一飞挥挥手打断了他,说:“那当然,这样吧,鹏哥啊,之后场子里违法的事指定不能有了,三陪取消。你和兄弟们要是愿意留下来,还是做原来的事,待遇不变。如果另有高就,我也不拦着,算是你辞职,我再送两个月工资。”

说着,拿起话筒,说:“这话不光对大鹏有效,在场的都是老员工,好聚好散,我不会辞退任何人,谁想走,跟我辞职,我另外补两个月工资。”

没人说话,想走的,早就走了,今天能来的一百多人,都还是想继续在岚韵湖干下去的。

大宇宙、岚韵湖虽然是私营企业,可待遇比一般企业要好的多。

“老板,兄弟们当然想跟着你发财。”任鹏还是陪着笑,说:“不过,光是靠着那点死工资,我怕不够用啊。您也知道,在社会上做人做事,不能光靠打打杀杀,还是得和气生财,朋友们照应给面子,可交朋友,人情往来,这都是要花钱的。”

梁一飞笑了笑,说:“大鹏啊,我知道,以前呢有小姐,大家能赚到外快,现在没了,等于是断了大家的一条财路,是不是?”

“老板,您这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您多体谅,兄弟们也不容易。”任鹏笑道。

梁一飞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其他法子补回来,以后,舞场里,你们推销的酒水,给你们提成,你们带朋友来玩,所有消费,打七折。看怎么样?”

他手下那帮人还准备说点什么,任鹏挥手制止了他们,想了想,说;“那好,谢谢老板,老板放心,以后我们指定好好干。”

“好。”

梁一飞拿起话筒,说:“今天这个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一天,内部装修好之后,重新开业。另外,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去顶楼会议室,我还要和大家聊聊。”

……

大会议结束,梁一飞把部门负责人都召集在顶楼,开了一个内部会议,挨个进行安排。

大宇宙变成岚韵湖,发生了几个比较大的变动。

首先是成立了施工部。

这个部门在以前是没有的,现在又要搞装修,又要开高尔夫球场,施工量巨大,施工部的经理马波是以前大宇宙专门负责水电维修的工头,管着几个技工。

马波以前在这地方,是谁都可以呼来喝去的主,一步升天,对梁一飞十分的恭敬和巴结。

梁一飞对他就两个要求:工程审核预算要报到财务去批,工程质量要过得硬。

这里面就有个潜台词,捞钱可以,但不能过分,所以要审核预算;

但只要审核通过,质量的过硬,他个人在里面有好处,公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

导致的结果就是,马波如果想捞钱,首先必须对岚韵湖负责,那钱呢,从外面的施工队头上抠,他有本事,把价钱谈到最低就行。

餐饮部鲍小芸这头,梁一飞的要求也是两个。

第一,‘特色菜’取消。

之前大宇宙的特色菜是全市都有名的,什么千帆竞技,表表心意,奢华到近乎无耻。

这些菜,的确在前几年为大宇宙赢得了名气,可同样,也招来了很大的非议。

菜贵点,没关系,一根大白菜,你卖一百万,只要有人愿意买,那叫做你情我愿。

可你放手表,放美金,那就涉嫌直接行贿受贿,应景的时候,全是赤果果的罪证。

而这些菜反而不是最赚钱的,甚至利润率很低。

因为成本透明。

一个千帆竞技,一个表表心意,里面放的手表、美金,值多少钱,客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酒店这边少赚点可以,但不可能漫天要价。

成本还高,容易占用流动资金。

纯粹是一个噱头而已。

如今的岚韵湖,已经不需要用这种不赚钱又危险的噱头来打名气。

第二,增加一批货真价实、味道地道的高价菜。

一只霸王别姬,原料只要几十块钱,可如果味道好,够地道,卖个488,688,甚至888,完全可以。

老百姓觉得夸张,可有老板愿意花这个钱。

哪怕梁一飞自己请客,只要客人层级足够,他也会花钱买这个面子。

之后二十年,这才是真正赚钱的点。

接下来是财务和人事。

以前财务和人事是在一块的,都归财务管,大宇宙出事后,原来的财务主管不干了,现在的财务部经理李守财,是梁一飞从新时代带过来的人,新时代的一个资深会计。

暂时没太多得力人手,李守财还是主抓财务和人事。

财务方面,岚韵湖还没开始营业,之前旧账一笔清空,工作量不多,倒是人事是个重点。

原来两百多号人,走了三分之一,剩下这点人手本就不太够用,未来还要开高尔夫球场,那就更缺人了。

无论在哪,人力资源都是隐形的宝贵财富。

梁一飞说:“老李,这段时间你就多辛苦辛苦,新时代在人才市场劳务市场都处得不错,我跟朱琳琳打过招呼,有需要,她会配合你。招人,可以多考虑考虑三十到四十岁左右的下岗工人。”

李守财听名字是个守财奴,可实际上,是个非常本分的人,在新时代不声不响,踏踏实实。

他知道梁一飞带他来岚韵湖,即是提拔,对他这一年在新时代勤勤恳恳干活的奖励,也是当作心腹,所以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多说,把梁一飞的话记在本子上,微微点头。

轮到保安部头上,保安部经理张平显得很紧张。

以前大宇宙的保安部经理,名义上是阿兵,实际上就是他。

他是周宇宙倒台之后,唯一一个还在原来位置上的老班底。

又管着保安这么重要的工作,即便梁一飞和他事先就聊过一次,张平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这位新老板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张平,既然还让你在这个位子上,你就不要多想,对你,我和对他们都是一样的,你们不是谁的家奴,而是来工作的,只要做好工作,其他的就不要多想。”

不光是张平,其他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也都微微点头。

梁一飞接着说:“我们是正规企业,保安的主要工作,是维持秩序,不是私人保镖,更不是地痞流氓。什么镇场子啊,社会上那些事,有任鹏他们,不用你们参与。你的任务,还是训练,给我训练出一支仪表威武、纪律严格、服从指挥的保安队伍。”

张平刷得站起来,站得笔直,说:“梁老板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保安轮番参加军训。二里井派出所的张所长是市局的赵处长上次出面,联系了我们管片的刘所长,如果片区有需要,我们的保安随时可以配合地方上的警察同志出警,向警察同志学习!”

“好,坐。”梁一飞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是对游戏厅的安排。

大宇宙的一楼,以前是游戏厅,有一批投币游戏机,也就是后来俗称的街机。

投币机在国内尚未普及,滨海市市面上很少见,大宇宙也是去年才进口这批游戏机,光是机器就花了五十多万。

电子设备进入中国市场,一开始都死贵,紧跟着等中国企业模仿研发出来之后,又会跳水大降价,然后搞的遍地都是,投币游戏机也是如此,最后烂大街无人问津。

但当前,投币游戏机还是十分赚钱的稀罕物,

以前大宇宙这些投币游戏机的‘币’,是一块钱的硬币,里面有七八台老虎机,投进去的是钱,出来的也是钱。

买回来一年时间不到,买游戏机的钱就全赚了回来还不止。

不过直接用钱,那和赌博没有任何区别,肯定也要该。

新的做法是和后世一样,购买成游戏币。

鉴于之前大宇宙、之后岚韵湖的档次,游戏币依旧是一块钱一个,买十个送两个。

同样的投币机,在一两年后街上的游戏厅里,一块钱能买四五个,依旧可以让那些小老板赚得买房买车。

可以预见,几年之内,游戏机这一块哪怕正常交税,利润依旧很大。

说到这里,梁一飞对游戏部的王东方笑道:“王经理,你可以联系联系一些小厂,我们自己研发新款的游戏嘛,比如投篮的篮球机、捕鱼的捕鱼机,都是很简单的工艺,再申请个专利,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靠着专利卖钱。”

第131章 怎么吸引老板来花钱?

梁一飞在楼上开会,任鹏带着他的兄弟们,也在歌舞厅开小会。

“鹏哥,新来的老板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话还不明白嘛,不给搞三陪,让我们推销酒水!”

另外一个人愤愤不满的把烟头掐灭了,说:“这还用他讲?以前不一直是这样嘛!不要说我们了,服务员推销酒水都有提成!我们比服务员提成还高!他嘴上讲给我们找一条新财路,实际等于把我们酒水这一块还减少了……”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鹏哥,你当时怎么就答应他了呢!”

“行了,都吵吵嚷嚷个屁啊!”任鹏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一群兄弟的牢骚,瞪眼说:“我不答应他怎么办,现在人家是老板,我们是跟着他后面混的!”

一个胳膊上纹着一条龙的人骂骂咧咧的说:“鹏哥,不是我讲,你也太让着他了吧!一个二十岁毛头小伙子,什么东西,站在台上跟我们指手画脚的!老子出来混的时候……”

“闭嘴吧你!”任鹏沉着脸打断了他,朝舞厅外瞄了一眼,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冷笑说:“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要是想知道,你去牢里问问周宇宙,你看他知不知道?!”

这句话起到了很强的震慑力。

几个兄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还是那个纹身男说:“鹏哥,你说周老板真是他弄垮的?不至于吧,我听说他原来就是个学校老板,他能弄周老板?您之前不是说,估计是有大人物要搞周老板嘛?”

任鹏摇摇头,说:“这种他妈的破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偏偏他跟周宇宙有矛盾的时候,周宇宙忽然就倒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着,特意点了点纹身男:“我警告你啊,别他妈瞎来,真弄出事,惹毛了新老板,你自己死没事,别连累到兄弟们。”

“我看着不像啊,新来老板长得倒是和和气气的。”

听任鹏这么说,纹身男对梁一飞的称呼,不知不觉的从‘什么东西’,变成了‘新来的老板’。

“和和气气的?嘿嘿……”任鹏冷笑了一声,说:“你们忘了,梁老板他也是牢里出来的。对了,那个道明诚,你们知道嘛?”

道明诚,新宣布的办公室主任,可是没露面。

“对啊,道明诚是谁啊?开大会也不露个脸?”

任鹏说:“我告诉你们,我本来想,都是白湖农场出来的,回去打听打听他的经历,说不定能套套近乎。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你知道不,以前白湖农场有个叫做贺老虎的?”

说起贺老虎三个字,在场两个年纪大的,都用力点点头。

“虎哥嘛,谁不知道,以前我就是跟他的,那时候滨海市的风云人物,跟鹏哥你并称双雄。”

“屁的双雄,少拍马屁!贺老虎混社会的时候,我他妈还在体校上学!”任鹏哼了一声:“贺老虎这么厉害的人物,死了!你们知道,是谁弄死他的?”

“不会是梁老板吧?”纹身男惊诧道。

“那倒不是。”任鹏摇摇头。

有人恍然:“哦,我知道了!不会是那个道明诚吧?!”

“说不好,反正我听说,牢里也有个叫道明诚的,跟贺老虎有仇,没多久,贺老虎就死了,道明诚反而因为立功出狱。这里面有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任鹏说着,又点了点那个纹身男:“所以我跟你讲,少他妈瞎来。就算周宇宙不是梁老板搞掉的,现在人家即有钱有势,手下又不缺狠人,我们正面得罪他,能有个好啊?!”

“鹏哥,那既然这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搞三陪,我们还留这地方干嘛啊,真靠着买酒水赚钱?那不如换场子就是了!”有人提议。

任鹏嗤笑一声:“换场子?你说换就换啊?滨海市有几个大宇宙……哦不,那什么,岚韵湖这么大规模的场子?看这架势,将来高尔夫球厂造好了,全省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场子,咱们换到别的小场子,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留这里卖酒水呢。再说了,稍微上点规模的场子,哪家没人,能让我们轻轻松松进去?要是以前,有外人来大宇宙抢活,你们干不干?”

他能成这群人的‘老大’,不光是因为混得早,脑子的确也比这些人要灵光的多,想问题相对周全。

跟关键的是,他识时务,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早就不像那帮愣头青一样动不动就拼命。

混社会,光靠拳头,那一辈子都是穷命!

纹身男郁闷说:“鹏哥,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得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没了?要不你跟老板讲讲,他不是怕犯法嘛,小姐这事我们来做,他就当不知道。”

“草,你当过家家呢,我是看出来了,这位新老板比周宇宙稳当的多,说不给干,就绝对不会给干!”

任鹏沉吟了片刻,说:“他说不给干,咱们暂时就先不干。”

几个小弟脸顿时就黑了。

“哭丧着脸干嘛?”任鹏哼了一声:“你没听我说,是暂时吗?你们先别急,看着吧,不出三个月,他就要主动来找我,主动让我们找点小姐来。“

”为什么?“

”你们想想,歌舞厅没小姐,那生意能好吗?哪个有钱老板来这里玩?没有钱老板捧场,岚韵湖这么大个摊子,还不赔死他!”

……

……

梁一飞开完了领导层会议,转身穿过走廊,来到了最东头的一间办公室里。

当初周宇宙的办公室,现在变成了梁一飞的办公室。

装修没有变,摆设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巨大的书架还在,那张睡觉的单人行军床却没了,一侧的硬沙发,变成了一大排真皮沙发,原先巨大但普通的办公桌,换成了一张黑色的老板桌。

墙壁上挂着的‘敢叫日月换新天’早就摘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副完全没有攻击性,甚至有些俗气的字。

‘高朋满座’。

吴三手跟着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指着那副字,笑嘻嘻得说:“哥,难怪周宇宙倒霉,他动不动就要换新天,换这个换那个的,搞得全世界都是仇人,能不倒霉嘛?还是您聪明,把人都变成咱们的座上宾!”

梁一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阿诚这段时间回去给他妈迁坟,这边的事,你还是要多上心。”

说起这个,吴三手苦着脸,说:“哥啊,今天开会我就看出来了,这里的人事复杂的狠,各怀鬼胎的。你和诚哥指挥我干事,我懂,我指定能干好,可让我自己管一摊子事,我真怕干不好。”

“各怀鬼胎,那就对了,有的人想升官,有的人想发财,要是人人都无欲无求的,我这个老板还怎么当?”梁一飞说。

“哥我就没想那么多,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多简单。”吴三手说。

梁一飞抽了支烟丢给他,说:“你也别那么紧张,这段时间,不用干别的,在岚韵湖到处走走看看,多认识点人,跟普通员工搞好关系就行。”

吴三手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哥我明白了,你是要发展自己的眼线!”

“谈不上那么复杂,不过,基层的员工,能看到好多我们坐在办公室里看不到的事。跟他们混熟了,的确能掌握很多情况。你想想,当初周宇宙要是知道阿兵居然带个逃犯来玩,肯定会提前处理,也不至于后来给我们那么大的把柄。”梁一飞说。

“对对对,哥你放心,这个事我能办的好!我跟你保证,以后岚韵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哦不,瞒不过您!”

“你啊……”梁一飞虚虚的点了他一下,说:“牢里的时候,你人就聪明,只要用心,把那些坏毛病改掉,什么事都能做好。”

被梁一飞夸奖一句,吴三手激动的嘿嘿嘿直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那哥我先去办事了!”

“好。”

吴三手脚步轻快的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掉头回来了,说:“哥啊,有个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你说。”梁一飞点头。

“开会的时候,我就坐在歌舞厅经理刘旺柱的边上,您不让搞三陪,他嘴上没说话,但是我发现他表情不太对,好像有话想说又不敢说。”吴三手说。

梁一飞想了想,说:“那你怎么看?”

“我觉得吧,之前才出事,现在风声那么紧,咱们肯定不能违法,不能走周宇宙得老路子,不过……”

吴三手偷摸瞄了眼梁一飞的表情,大着胆子说:“不过,既然是歌舞厅,没三陪,这个生意怎么做呢?咱们这里消费高的吓死人,要是不来点荤的,那些老板过来,图个什么呢?我就怕舞厅接下来生意不好,赔钱啊。”

顿了顿,说:“这么大个场子,赚钱能赚得吓死人,赔钱也能陪得吓死人。哥你从股市搞来的那些钱,要是朝舞厅补贴,那不是太吃亏了。”

梁一飞笑了笑,问:“图什么?你觉得那些老板之前图什么?”

“图女人呗,图快活呗。”吴三手脱口而出。

“对,可是,如果光图女人,图快活,那外面的美容院那么多,酒店里还有加被子的,他们跑着来干嘛?咱们这价钱高的吓死人,同样坐个台,以前外面二三十,撑死五十,大宇宙一个不红的小姑娘,一晚上台下来,也要七八十百来块,如果出台,那就更贵。”

吴三手纳闷说:“也是哦,要是漂亮,漂亮妞多了去了!大宇宙的小姑娘,下面又不是镶金的!是不是因为咱们这里档次高?有面子!”

“这就对了,你要想,他们来找小姑娘,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搞清楚了真正的原因,哪怕没三陪,咱们也能让他们继续来,还舍得花比原来更多的钱!”

梁一飞说:“只要能让他们觉得有面子,他们就舍得拿钱当纸花。”

吴三手眼睛一亮:“哥,您有办法了?”

梁一飞笑笑,说:“行了,现在还谈不上这些,眼下,当务之急是重新让舞厅的人气回来,被之前大宇宙这么一牵连,好多老板都换了场子,有的人也不敢来了。咱们先开业,把名气重新打起来再说。”

“嗨我就知道我是瞎操心,啥事能难到您啊。”吴三手挠挠头,说:“那我走了,哥你有事叫我啊。”

第132章 KTV包房

歌舞厅经理刘旺柱,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纸,站在梁一飞办公门口,犹豫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刘旺柱最近压力特别大。

新老板梁一飞接手大宇宙之后,频繁和骨干员工开大小会议,私下单独找谈话,已经停滞运转的大宇宙变成岚韵湖之后,很快就重新运转了起来。

但是,所有骨干员工之中,除了副总经理孙宏伟,梁一飞第一个找的,就是他!找的次数最多的,也是他!每次聊得最久的,还是他!

从一开始,梁一飞就把话跟他讲的很明确:

大宇宙变成岚韵湖之后,不缺场地、不缺设备、不缺钱和政府支持,也不缺以往的口碑和名气,但是这块‘优质资产’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重新开业后的人气!

滨海市不是没有其他的娱乐场所,大宇宙忽然停业两个多月,原先的老客人纷纷专场到其他地方去玩,一时间想要把这些人重新聚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大宇宙是为什么停业,周宇宙被抓被判,这些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新的岚韵湖正处在一个风口浪尖上,以前的常客、社会上的老板们敢不敢再来玩?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出了这么大的事,重新开张,一开始,肯定是没什么人的。

岚韵湖是有关部门和社会关注的热点,如果新开张,就门可罗雀,冷冷清清,那很可能造成‘滚雪球’的效应,后面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清。

这就跟饭店吃饭一个道理:人越多,越是要排队的饭店,反而顾客越是愿意去,越没人越冷清的饭店,反而就越没人去。

所以岚韵湖重新开张,必须有一个热热闹闹的开门红!

而这个开门红,落实在哪里?

梁一飞每一次找他聊,都会不厌其烦的强调一句:歌舞厅的生意是否能重新火起来,决定了大宇宙能否取得开门红。

高尔夫球场尚且没有建成,国内玩这个的老板很少;一楼的游戏厅,不能体现岚韵湖的消费主力水平;上面的餐饮中心倒是价格不菲,但是新菜式的推出和口碑需要时间积累,而且餐饮中心不是一个开放式的场地,‘火爆’的效果不明显。

一句话:岚韵湖重新开张,第一枪能不能打响,就看歌舞厅!

打响了,你刘旺柱就是岚韵湖的第一功臣!

刘旺柱没指望自己真的能成为第一功臣,至少现在不可能。

梁一飞虽然全盘接手了大宇宙之前留下的一切,没动人,但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除了人手的确不够,主要还是为了稳定人心。

可未来呢?

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主管心里都明镜似的,等将来岚韵湖稳定了,肯定会发生人事变动,到时候谁留谁走,谁上谁下,主要还是看能力。

他们这些大宇宙留下的‘老人’,身份比较敏感,到时候想要出头,那得比新来的人,付出更大的努力,干出更多的成绩!

所以这段时间,留下来的这些骨干,人人都在卖力表现,餐饮部那个小寡妇鲍晓云都恨不得把她自己给梁一飞‘吃’。

刘旺柱很清楚,歌舞厅搞不好,他绝对就是第一个背锅的人!

可现在歌舞厅的事情情况,的确很难办!

一个是人手不够。

虽然已经开始招人,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掉的。

市场上招卖力气的不难,但是歌舞厅这种地方,对服务员要求比较高,不光是言行举止要标准,待人接物、察言观色的本事也要有,即便招来人,也不是立刻就能胜任的。

没人才,再好的地方,也火不起来,再有创意的点子,也没法执行到位。

好在毕竟还留下了一批老员工,可以带着陆续新来的人,暂时勉强应付着。

最难的一点,还是舞厅自身吸引力的问题!

舞厅靠什么吸引人,让那些老板舍得花钱?

在三陪的问题上,他的想法和任鹏是一样的,歌舞厅,没小姐,谁来玩?玩什么?

其实每次梁一飞找他聊,他都几乎要忍不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可是每一次,又都忍住了。

和梁一飞打过几次交道,刘旺柱觉得这个老板虽然年轻,但是做事情跟周宇宙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上的。

周宇宙是典型的老派人,讲威严、要排场,要求下级对他毕恭毕敬,唯我独尊,做生意的目的,不光是赚钱,还要面子。

在周宇宙手下做事,做错事了不要紧,只要对大老板个人足够恭顺,那就不问不大。

新来的梁老板不一样,平时为人和气,在一起开开玩笑,嘻嘻哈哈都没事,但是工作上,必须有板有眼,严格按照他的规划来行动。

在三陪的事件上,新老板已经旗帜鲜明表达了态度,连任鹏都冷处理搁置了,自己现在再提出来,不管有用没用,对还是错,首先立场就有问题。

那不是跟老板唱对台戏嘛?!

那不是跟领导离心离德吗?

一个旧老板手下的人,跟新老板唱对台戏,离心离德?

那能有个好下场?

连任鹏这样的混混,都能看清形势,不敢提三陪,自己去提?

弄不好,不等开张,自己就得被杀鸡儆猴!

没办法,只能想其他的点子。

憋了好久,终于拿出了一个方案,趁着今天梁一飞来这边视察后面的岚韵湖高尔夫球场施工进度,瞅了个机会,单独汇报。

他敲门之后,里面立刻传出来梁一飞的声音:“请进。”

刘旺柱推开门,就看到梁一飞穿着蓝色的工人服,坐在办公桌后面写东西,桌上还放了顶安全帽,帽子上全是灰尘,身上也脏兮兮的。

虽然被梁一飞搞得压力山大,但刘旺柱还是比较佩服梁一飞的:年纪轻轻发了这么大的财,放一般人身上,那早就狂得不知所以,吃喝玩乐了,可梁一飞来到岚韵湖这么久,每次看到他,都是在工作。

不怕苦,不怕累,平时吃吃喝喝也不讲究,好几次看到他就在工地上和工人们吃一块五一顿的盒饭,除了抽的烟好点,其他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大老板。

要说吃喝玩乐享受,滨海市就没比大宇宙……哦不,岚韵湖更上档次得地方,可一个20岁的年轻男的,能这么自律,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成事!

所以,刘旺柱压力虽然大,可并没有在背后发什么牢骚:梁老板比他更辛苦!

那边,梁一飞放下笔抬头看过来,“老刘啊,怎么讲?”

“老板,我这里有个计划,关于歌舞厅的后面发展的。”刘旺柱把手里的计划书,周周正正的放在桌上,然后转了一圈,让字体正好对着梁一飞。

“你坐着说。”梁一飞先点点头示意刘旺柱坐下说话,然后把他的方案拿过来看了一遍。

内容不长,梁一飞很快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放下方案,满意的说:““老刘,不愧国内第一批干歌舞厅的,这两个想法都非常好。”

刘旺柱名字虽然土气,可在滨海最大最豪华的歌舞厅干了几年,思想却十分的前卫,他主要想的是两个办法。

第一,从日本再进口一批卡拉OK!

和投币游戏机一样,卡拉OK也是这几年才出现的新东西,日本人发明的玩意,和方便面烘干技术、随身听一起,被称为日本三大发明。

和一般磁带不一样,卡拉OK有两个音源,一路是伴奏音乐,一路是人声歌唱,日本人将此称为KARAOKE娱乐游戏。

卡拉OK最早进入大陆,是在89年,首都出现了首家KARAOKE歌舞厅。

开业之后异常火爆。

之后KARAOKE歌舞厅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遍地冒了出来,到了1990年,首都已经有上百家,91年有两百家,几乎就是一年翻一倍的数量。

不比首都这样的大城市,滨海市到了90年中后期才出现卡拉OK,而且就是在原来的大宇宙歌舞厅,在绝大部分歌舞厅还是放磁带音乐伴奏跳舞,歌手还是乐队形式的90年,托关系专门从日本专门买了一台。

刘旺柱当时就负责大宇宙唯一一台卡拉OK机的调试、管理、维护,是全市乃至全国,最早的一批卡拉OK技术人员,DJ的鼻祖。

被梁一飞肯定,刘旺柱稍稍松了口气,说:“梁老板,我想咱们再进口两到三台。卡拉OK这个东西越来越流行,将来肯定会是卡拉OK的天下!虽然机器成本高一点,但是省掉了乐队和买磁带的钱,点歌还方便。”

梁一飞想了想,说:“不,老刘,一次性买二十台!”

“二十台!”刘旺柱大吃一惊!

卡拉OK可不是录像机、彩电,几千块钱就能买一台,这东西全部是进口货,国内生产不出来,贵得要死,一台要三四万块钱!

本来提议买两三台,都担心梁一飞不批准,没想到梁一飞一下子要买二十台?!

再说了,二十台,放哪啊?怎么用啊?

两三台好办,大厅有一台,在边上再开两三个小厅,一个厅能坐三四十人的那种,环境幽静点,也更加有私密性。

可二十台?那放哪?难道再开二十个厅?不说购买机器、小厅装修要多投入多少钱,再来二十个厅,那场地也不够大啊!

”“老刘,咱们不要搞小厅,直接做成KTV包房,大中小型,从容纳20多人到三五个人不等。”梁一飞说。

第133章 一线大腕

KTV最早问世,并不是以包房形式,也不是让客人来唱,而是放在大厅里,主要供歌手演唱,客人点歌。

因为最早大陆的歌舞厅娱乐,是跳舞为主,唱歌主要还是起到声乐伴奏的作用。

到了92年左右,才有宝岛那边的商人,想出来,把KTV点唱机,和传统的饭店小包房结合起来,搞成KTV包厢。

最初,还是以吃饭为目的,KTV依旧是助兴。

这种KTV小包房就在宝岛流行起来,后世电视上经常能看到宝岛的各路大佬,帮派分子在饭庄吃饭,包厢里必然会有一台KTV,大佬们左拥右抱,吼着闽南语唱歌。

精明的商人们很快发现,有时候客人们对唱歌的需求,远大于吃饭,于是,单独的KTV包房,在宝岛出现了,并且很快大行其道。

在国内,目前还是大厅式歌舞厅的天下。

大宇宙歌舞厅的格局是大舞池、上面一个大舞台,内部挑高的两层,第一层大厅面积很大周边都是卡座,第二层则是顺着栏杆一流半封闭式的包厢,可以看到楼下。

不过首都、沪市、特区,几个全国政治经济中心,已经出现了KTV包房,但是由于舞厅还在大行其道、KTV包房投资比较大,动辄几十万,所以暂时还没流行起来。

刘旺柱之前想的‘小厅’模式,已经很接近KTV包房,不过,当前人都习惯了在开放式的场合娱乐,思维模式比较固定,没有想到干脆用包间这么极端的封闭模式。

包房模式的好处很容易理解,梁一飞这么一点拨,刘旺柱立刻就明白过来,恍然大悟说:“对对对,这样更彻底,私密性更高,而且包房更赚钱,不光能收酒水钱、点唱钱,还能收包厢费,一个包厢,按照大小规模,一次,或者一个小时收费。”

‘私密性’三个字,说明刘旺柱对于娱乐行业的确有比较深的理解,梁一飞满意的说:“对,就是这个路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几点,你要注意一下。”

刘旺柱立刻就掏出一个小本子,准备记录。

“一个是装修,不需要像大厅的档次那么高,但是要有特点,显得时髦、国际化。”梁一飞说。

以前大宇宙的风格到处都凸显着革命斗志,这得换换,来玩嘛,搞得那么苦大仇深剑拔弩张干嘛?人家是来装逼享受的,不是来接受革命再教育忆苦思甜的!

餐厅那一块梁一飞已经让鲍晓芸把包厢名字都改了,舞厅的包房设计,也是如此,搞一些什么罗马风格、巴黎、爱琴海风格之类的出来。

说实话,梁一飞不喜欢这些假高大上,可当前的暴发户喜欢,这就够了。

“另外,每个包厢安空调。”梁一飞说。

“老板,这个投资可就大了啊!”刘旺柱吃惊说。

点唱机、包厢装修、配套设备什么的,都是大把花钱。

“钱你不用担心,不过嘛……”梁一飞笑了笑:“我说了,要有特点,不是有内涵,什么装修材料啊,配套设备啊,都买最便宜的,你去和施工部聊,怎么最便宜,他们知道。至于点唱机嘛……我上次去沪市,好像看到一种小型的,比我们大厅的点唱机功能要少,也没那么音效配套设置,专门就是用在包厢里的,那种要便宜不少钱,估计一半就能拿下。”梁一飞说。

“哦哦哦,好,我立刻去找。”刘旺柱真没想到,梁一飞连这种高科技都懂。

“另外,每个包房,贴上禁毒禁赌禁黄的标志,一定要在醒目的位置,尤其是毒,包厢门口留一个透明的窗户,服务员如果发现,立刻汇报。”梁一飞说。

刘旺柱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不敢怠慢,重重记上了一笔。

“包房先这样,我们随时沟通。”梁一飞又开始说刘旺柱的第二个建议。

增加歌手和表演。

舞厅里有个大舞台,当初梁一飞就是站在上面给全体员工讲话的,之前营业,上面会有歌手、乐队唱歌,或者进行表演,不过重头戏还是舞池里顾客跳舞。

现在三陪没了,增加一些表演项目,免得场面太‘干’。

刘旺柱想请一些省里市里的著名艺术家、歌唱家来助阵,他在省市文工团也认识人,可以请文工团下面的各种表演队前来‘走穴’。

中规中矩的一个提议,梁一飞好奇问:“省里?咱们省有哪些知名歌手啊?”

刘旺柱连续报了七八个名字:某个音乐学校的美声老师、省文工团的某女高音、市里某艺术家、电视台某节目的主唱、某个在民间有一定知名度的乐队……等等。

梁一飞听得云山雾罩。

这些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说过。

“老刘啊,你是内行,当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可像我这样的土老板、小老百姓,哪里听说过这些艺术家?他们水平也许是高,可你就是把他们请来了,老百姓也未必知道吧?”

“那……”刘旺柱为难的说:“要不,我再拖拖关系,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找到更有名的?”

梁一飞想了想,说:”你这个表演的思路是对的,可是,最初开业,要找,就要找真正的大腕……““

想了想,问:“你觉得,崔建怎么样?”

“崔建?!”刘旺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位是谁?咱们省有这个艺术家吗?不过也就愣了两三秒之后,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什么?崔建!”

摇滚音乐,在20年后已经走向了没落,除了一个‘支撑起华语乐坛半壁江山’的汪老师还在专心致志的做娱乐节目、假模假式的搞搞摇滚之外,几乎已经无人问津,当年的一线大咖普遍沦为三四线边缘人员。

但是在当前,摇滚乐,是中国最火的音乐,足以和港台音乐抗衡!

作为摇滚之王,崔建在国内的热度,丝毫不弱于今年香江才评选出的四大天王,在接地气方面,更有过之!

“老刘你激动什么,崔建不够格啊?”梁一飞明知故问,笑道。

“那当然够格,就算上春晚舞台,他也是这个!”刘旺柱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才说:“老板,就怕这个人,不好请吧?”

请当然是不好请的,今年五月,崔建才在五台山体育馆举办了一场‘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演唱会,为希望工程筹款,座无虚席,之后已经公布出来,还即将在全国几个大城市,举报巡演,以年底首都工体作为结尾。

这么大的腕,就凭着一个地方性的私人歌舞厅,就能请得动人家?

人家根本不缺商演机会,给再多钱,人家也未必愿意来一个小舞厅自丢身份。

除非是钱真给到一定份上,多到他无法拒绝,可是真给个一两百万,那得不偿失。

不光是钱的问题,人家也未必有这个时间,光是公布出来的行程,一年时间还安排的满满的,不光要演出,还得排练。

再说,刘旺柱知道这帮搞摇滚的,一个个个性十足,又不缺钱,很难搞定。

“我试试吧。”梁一飞笑笑,说:“你这边先照常准备,真请不到再说嘛。”

”“那好。”刘旺柱点点头,“老板,您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去做事了。”

“行,你去,随时交流。”梁一飞说。

……

崔建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请的,梁一飞之前,也没想到请崔建。

上次去沪市,拿到钱临走之前一夜,他和王自卫去了一趟沪市的歌舞厅,发现那边的三陪并不像其他城市那么多,可舞厅赚的钱却只多不少,很多方面,模仿了港台,尤其是香江夜总会的模式。

所以一开始他对歌舞厅的计划,也是照搬这种模式,赚那帮喜欢臭显摆炫富的大款的钱。

刘旺柱的建议给他提了一个醒,要真能请到崔建这样的腕儿来,带来的正面影响,绝对不仅仅是让岚韵湖一夜之间大火那么简单。

就凭崔建都在这唱过歌一条,滨海市、全省,就没一个歌舞厅能比得了!

顺便,还能解决好几个小问题:国资局那边的验收啊,岚韵湖受到大宇宙事件牵连带来的不好名声啊,专业性比较强的员工不好招,都能被一次崔建的走穴带来的影响力所掩盖。

这事,他自己出面指定不行。

得找冯刚。

之前就说了,别看首都那么大地方,那么多人,可是各个圈子就那么大,都是文艺圈子里的人士,低头不见抬头见,冯刚也许有路子。

正巧,冯刚还‘欠’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今年年初他当了大撒把的编剧:不是那种好多编剧他凑数,而是正儿八经的核心编剧。

过年时候,打电话来说,想到来滨海市新时代收集补习学校的资料采采风,后来自己忙,冯刚也忙,他人就没过来,但是让顾文明给他提供了不少资料。

自己还给他提供了几个段子,一些比较经典的台词。

刘旺柱走了之后,给冯刚打了个传呼,没一会就回电了。

“喂哪位呼我?”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

“刚子,我啊,梁一飞。”

电话那头愣了一两秒,声音一下子变的热情起来,说:“呦,我还当谁呢!买大哥大啦?”

梁一飞笑笑,问:“人家送的,对了,你那个戏怎么样啊?”

“好得很,我还得谢你呢,你那几个段子太经典了。哎,我听顾校长讲,有的就真的是发生在你们学校的学员身上的?”冯刚问。

“对啊,新时代那么多出国的人,背后的故事多了去了,你要是拍出国戏,一部连续剧都拍不完,什么感情啊、学习生活啊、人际关系啊,段子多得不得了。”梁一飞随口笑说:“对了,有个事找你帮忙。”

冯刚毫不犹豫的讲:“你说。”

“我自己新开了一个歌舞厅,规模还行,想找人热热场子,你能帮我请到崔建不?”梁一飞问。

本来以为冯刚要问问人,或者考虑一会,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崔建,能啊,熟人了!他刚从金陵开演唱会回来,就上个礼拜还在一个局一块吃饭呢。”

第134章 投资电视剧?

电话这头,梁一飞微微一愣。

没想到冯刚答应的这么爽快。

要论在圈子里的地位,崔建绝对属于一线大腕,冯刚这一年混得再好,也不至于说请就一定能请的动吧?

再说了,都是文娱圈,可毕竟一个是电影电视,一个是音乐。

严格说起来,冯刚现在是编剧,更倾向文学圈,跟王硕、郑小龙、马伟都那帮人比较熟。

冯刚呵呵笑道:“也是巧了,你早三个月问我,我都得托人,不敢跟你打保票。我们编剧圈子里,有个张远老师你知道吧?”

梁一飞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所知不详,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冯刚继续说:“崔建准备和张老师一起,投资拍个电影,张老师还是编剧和导演,那个本子吧,张老师不太拿得准,怕犯忌讳,就跟我们几个人一块聊,一来二去的,我和崔建这不就认识了嘛。吃过几次饭。”

崔建拍电影?

这事梁一飞还真有印象,不是冲着崔建,而是电影的女主角。

当年没什么名气,后来出演了小李飞刀的惊鸿仙子,又过了几年,都四十多岁了,莫名其妙一下子爆红,被称为‘冻龄女神’。

长得的确还可以,很有东方女人的韵味,梁一飞是冲着她才找到了那部电影,崔建是男主角。

不过这电影就没在内地上映过,拍完就被禁了,崔建因此还亏了一大笔钱。

这都暂时不是梁一飞关心的,问道:“才吃过几次饭,你就能跟我打包票了啊?别到时候我宣传打出去了,你请不动他,那我这个脸就丢大了。我跟你讲,我这地方在歌舞厅里算大的,可是跟体育馆演唱会相比,那就是个小场子,人家未必愿意来。”

冯刚沉吟了片刻,说:“这样,我跟他讲,就是帮朋友一个忙,他要是过来,你招待好,别说什么商演,临走,按照商演的市价低一点,给他一个红包就行。”

“行,他商演的市价多少?”梁一飞问。

“十五万,你给十万就行。”冯刚说。

价钱上梁一飞觉得差不多,目前崔建是国内商演价格最高的明星,第二位是毛阿敏,三万。

第一名和第二名整整差了五倍,不过一分价钱,一分价值,毛阿敏来演出,效果绝对不如崔建。

“那你先问,问好了尽快给我回话。对了,他们搞摇滚的,有没有什么怪癖啊?”梁一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他来我这,好吃好喝招待没问题,可要是抽、赌、嫖,那我可招待不了。”

冯刚大咧咧一笑:“这你放心,别看他在台上喊得凶,生活当中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到时候见面你就知道了。”

“那好,我等你好消息。”梁一飞说。

“哎你等一下……”冯刚那头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低声问:“你刚才说,你那边有好多关于出国的题材,有没有学生在外国打工的?”

“那太多了,基本都在打工,什么送报纸、中餐馆、工厂、学校实验室的都有。”梁一飞说。

“经商的呢?”冯刚又问。

梁一飞想了想,说:“这倒是没有,第一批学生才出去半年,哪那么快就有经商的,不过出去的这些人当中,应该有认识做生意的中国人的,他们打工地方的老板,很多都是中国人。你这部戏还需要桥段?”

“这部戏不需要,不过现在不是出国热嘛,那天我和小龙老师在一块聊,等大撒把拍完,上映之后,如果反响还不错,那接下来,准备再筹拍一部关于出国的电视剧。”说着,笑道:“你那是个现成的题材库,故事又真实又多,我这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工夫呢。”

“那行,我跟顾校长打个招呼,你有需要,直接问他,想收集故事,让他帮你牵桥搭线。”梁一飞说。

“好咧,那我先谢了啊,对了,真要是拍,你来不来客串一把?”

“我就算了吧。”梁一飞笑道:“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小生意吧,演戏就算了,如果到时候需要投资,我倒是愿意。”

听冯刚说的信息,结合当前的时间,梁一飞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他说要拍的那部电视剧八成就是94年上映的燕京人在纽约。

“嗨,电视剧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你放心,真要从社会上找投资,我肯定第一个找你。”冯刚说。

“行吧,你尽快帮我问崔建有没有时间,我这边正在装修,装修好了就等他来热场。”梁一飞说。

……

……

投资电视剧,这个事目前对于梁一飞来说还比较遥远,当务之急,还是岚韵湖这头。

看人吃豆腐嘴快,世上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能不能接得住还得看自己本事。

股票认购证是这样,岚韵湖也是这样,做得好,一个便宜占下来,就够一辈子,做不好,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大宇宙变成岚韵湖,不光是拿出450就行的,安定人心、重新投资建设、建立自己的班底彻底掌控、对有关部门交代的过去、转型走上正轨、即赚钱又成为一个结交人脉资源的大本营,这一步步都要处理好。

搞得好,450万买大宇宙,就是梁一飞重生至今最大的一次获利,能在后续至少二十年,持续不断的充分发挥赚钱和赚钱之外的各种作用。

和冯刚通话结束之后几天,梁一飞几乎吃住都在岚韵湖山庄里,主要工作,还是视察基建:舞厅要重新装修、顶楼的办公场所要重新装修、后面的一大块地皮又要挖湖又要搞高尔夫,工程量很不小。

还有各个部门头头们的汇报,或者主动上门找梁一飞表忠心、谈感想,几天下来,光是说话,都说的嘴皮子发麻。

梁一飞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工作狂?好像最大的乐趣,就是工作?

上辈子也他妈是这样,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整个人就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上辈子还好点,因为没什么先知,要操心的事相对少一些,还有空闲时间去找几个所谓的红颜知己,这辈子先知太多,对未来的规划野心太大,连谈情说爱都没时间。

似乎兴趣也不大。

“哥,伟人都这样,主席不是说嘛,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吴三手笑嘻嘻得说。

“你当我是小霸王啊。”梁一飞翻了个白眼,举起手臂抡了一个圈。

“哥你好点没?要不要去医院查查?”吴三手走到身后帮梁一飞捏肩膀。

早上梁一飞去后面的岚韵湖检查工作,大湖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就差朝里面放水,梁一飞脚下没注意,顺着土坡子摔倒下面大坑里去,把陪同的施工部经理马波吓了一跳。

边上的吴三手想都没想,哐当一下就跳下去‘救人’。

马波想了一秒钟,然后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老板掉坑里,领导干部们争先恐后的跳下去,其他员工也没的说,当时岸边的一群人,就跟下饺子似的,哗啦啦朝下面跳。

本来就是个一米多深不到两米的土坑,也没水,梁一飞掉下去屁事没有,可上面下来了五六个人,有个家伙脚下没准,顺着坡滑下来,直接一脚踩梁一飞肩膀上了。

本来没事,愣是被热情救援的员工们给踩得嗷嗷叫。

“没事,有点肿。”梁一飞抖了抖肩,心想是不是在岚韵湖搞个洗浴部,招点按摩的技师,平时自己也享受享受。

想了想,暂时还是算了,三陪刚取消,立刻做洗浴按摩,容易被人误会。

等过段时间,岚韵湖完全上正轨之后再说。

吴三手一边给梁一飞捏肩膀,一边说:“哥,我最近按您说得走基层,还真听到不少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哦?说来听听。”梁一飞说。

“鲍晓芸之前在餐饮部,八面玲珑,据说来这里的客人,跟她比跟原来的餐饮部经理还熟,她能拉来一大批熟客;马波这人,比看他在在你跟前老老实实,对外面那些做工程的狠着呢,工程款全扣着,说是做完验收了再给钱;您不是让保安部张平搞训练嘛,他每次训练之前,都要当着保安的面,话里话外的拍你马屁,明显心里不踏实,怕把他当成余毒给处理了……”

梁一飞默默的听,也不置可否。

人嘛,都有心思,有各种故事,各种想法,才是真正的人。

“对了,舞厅的那个任鹏,跟他手下的一批人,背后牢骚很大。”吴三手。

梁一飞终于开口了:“还是关于三陪的?”

“是啊,以前他们在舞厅里镇场子,那些带人的,全部要孝敬他们,诚哥才来的时候,就要先打点好他们,要不然,根本不要想进场。如果换场,也得打点好他们。现在不给搞三陪,这些人的财路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块。”吴三手说。

“那有没有背后搞什么动作啊?”梁一飞揉着脖子问。

第135章 一张草纸也有用处

吴三手摇摇头,说:“那倒是没有,这帮人就是混混,心里明白着呢,就他们那点斤两,哥你随随便便拿出来点钱,用点关系,弄他们太容易了。”

顿了顿,“再说了,现在都还没开张,他们就是想搞什么动作,也没法搞。”

“发发牢骚也不是什么大事。”梁一飞淡淡的说:“任鹏这些人,层次比较低,哪个当老板,他们背后都要发各种牢骚。不过还是有一定的关系网的,他们在,对未来的歌舞厅生意能起到一些帮助。”

吴三手摇摇头,说:“哥,我真不理解,您说这帮人到底在想什么?走也不肯走,留下来发牢骚有什么意义呢?我还真希望他们搞点事情,这样你开除他们就名正言顺了,对国资局那边也能交代的过去。”

梁一飞呵呵一笑:“交代?你以为我真要向国资局有什么交代?就因为那边一句话,我就真没法子让他们走人了?”

“那我就不懂了。”吴三手疑惑的说:“任鹏是在社会上认识一些人,可就就凭这个,对舞厅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要说镇场子吧,可是咱们保安足够了,再说,您现在是滨海市的大老板,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咱们这闹事?直接报警抓走。”

大宇宙出事后,这个片区的所长换人了,也姓刘,叫刘百韬,梁一飞见过两次,赵大军介绍认识的,虽说没有新时代片区和管片的张德元的关系那么铁,但是正常治安维持是绝对没问题的。

所以吴三手想不通,既然梁一飞有办法弄任鹏这些人,干嘛还留着他们,这些人对岚韵湖,并没有太大帮助,留着说不定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以梁一飞的性格,怎么会干这种事?

梁一飞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三手,你觉得我对周宇宙留下的这些人,怎么样?”

“那有什么说的?好啊。哥,要不说都愿意跟着你干呢,就我这段时间的了解,留下来的大部分人还是不错的,背后都对你翘大拇指,说你比原来周宇宙要好得多。”

“他们且说,我且听吧,也不用太当真。”梁一飞说。

吴三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我还是多少有点担心,哥你毕竟是半路接手,要是只施恩,不立威,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

“我说不清楚。”吴三手摇摇头,说:“不过在牢里,我就能感觉到,就连当朋友处,也不能是一味的老好人,何况当老大,光对人好就不行了,好的太多,人家还容易把你……哦哥,我说的不是‘你’,容易被人当成软柿子捏,还是要恩威并重,即让人觉得跟着这个老大有奔头,又在心里敬畏着。”

梁一飞回头看了吴三手半天。

吴三手给看的浑身不自在,搓着手说:“哥,我是不是说错了?”

“三手,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依我看,这么下去,你也快能当老大了。”梁一飞笑了笑,然后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沙发,“你坐。”

吴三手对着梁一飞,挨着半边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

梁一飞说道:“恩威并重是要的,可是这个威,比恩难,为什么呢?施恩的理由简单,方式也简单,就算做得不太恰当,可毕竟是给人好处,别人心里不会有疙瘩。威就不一样了。”

吴三手睁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施威,不是暴虐,先要有理有据,让人服气。你说我当老大,你做错事,我罚你,没问题,可你要是没做错,我就看你不顺眼,揍你一顿,你能服气吗,别人能服气吗?”

“那不能!”

“任鹏这些人,有点牢骚,正常,换成谁都牢骚。就因为这事弄他们,道理上站不住脚,就算不轻不重的弄他一下,结果也起不到服众威慑的作用。”

“这倒是,要不,找个茬?”吴三手说。

梁一飞喝了口水,淡淡的说:“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我觉得不对,猴子比鸡厉害,杀个鸡能吓住猴子?你打个小孩,能吓唬住大人?你才到一个单位,冲老实巴交的扫地老头发一通火,其他人不会怕你,只会笑话你。反过来,杀个猴,吓唬吓唬鸡,效果才好。”

梁一飞这番话说得有点绕弯子,吴三手琢磨了一会才有点明白过来。

“哦,哥,你的意思是,现在由着他们发牢骚,最好他们自己控制不住,惹出点事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杀猴子吓唬鸡了?您这是在养猴子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任鹏这几个人,用处不大,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老老实实的,将来可以继续用他们干活,如果不老实,那也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用’他们。”

梁一飞抽出来一支烟,似笑非笑的说:“三手你记着,当老大,不光恩威并施,更要会用人。就算是一张草纸、一坨大便,都有他的用处,老大能不能当好,就看你会不会用人。”

吴三手赶紧站起来,划了一根火柴给梁一飞点上,笑嘻嘻得说:“哥你说的真好!不像诚哥,他尽玩神秘,什么都不跟我明说,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没阿诚吓唬你,你现在能沉的下来,老老实实的听我跟你讲这些吗?”梁一飞说。

正说着话,放在办公桌上的大哥大响了,吴三手去办公桌上拿过来递给梁一飞。

“喂你好,我是梁一飞。”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梁老板你好,我是崔建,小刚的朋友,你的事他跟我讲了,我月底三天正好有空。”

梁一飞一愣。

这么和气的?

还主动打电话过来?

“建哥你好,太感谢了!月底行,你那边几个人,我帮你订票定宾馆。”梁一飞说。

“我带自己乐队来,乐队的人有七个人。”那头讲。

梁一飞拿出纸笔说:“好的,那我们留个电话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相互留了大哥大号码,崔建这人感觉不是很善于交际言谈,没说什么就撂了电话。

打电话的过程吴三手听了个一清二楚,在一边激动说:“哥,是崔建吧?我可喜欢他的歌了!”

“哦?喜欢哪一首?”梁一飞随口问。

“不是我不明白!”吴三手说着就跟着哼了起来,“噢,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梁一飞把电话本收好,笑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唱歌还不错嘛,到时候,请他跟你合唱一下?”

“真的假的?!”吴三手大喜过望。

梁一飞没回答,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看了看桌上日历的时间,说:“把施工部马波叫过来。”

吴三手转身离去叫人,过了快有二十多分钟,施工部经理马波才一身水泥灰尘的来到办公室,进门之前,先拍了拍身上的灰,跺跺脚,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站在距离梁一飞两米多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弓着身子说:“老板,您找我?”

这一批中层干部之中,马波的出身最低,文化水平也最低,对梁一飞的态度也最恭敬。

梁一飞抬头,问:“马波,最近工程进度怎么样啊?”

“老板你放心,我天天催着呢,后面大湖已经开始灌水了,按照您的吩咐,我请大学教授设计了图纸,接下来就可以施工;餐厅那边装修简单,已经结束,稍微散两天味道就能用,歌舞厅那头才通知要具体怎么装,我正准备安排施工队进场。”马波汇报说。

梁一飞把日历反过来,放在他面前,说:“歌舞厅那头,25号之前必须做完。”

“老板,这哪能搞完啊?”马波吓了一大跳,算算手指头,距离25号也就22天了,歌舞厅那边的工程,再怎么赶时间,也得一个半月。

对这个施工部经理,梁一飞总的来讲是满意的,虽然没什么文化,多少从外面施工队那搞了点好处,但是业务熟,干活肯卖死力气,这就足够了。

可是,对他的态度,梁一飞却没像其他中层干部那么温和,不同的人,不同的管理方式,对马波这样的,和颜悦色绕弯子打机锋他未必懂,就是要直来直往,干脆粗暴,脸一沉:“时间我给你定了,你自己看,干不完我就换人,谁能干谁上!”

马波嘴角抽抽了几下,脸上浮现出一股子底层人特有的狠色,一咬牙:“老板,我就是死在工地上,也绝对拼下来!”

梁一飞嗯了一声,语气温和了几分,说:“老马,你军令状立在这里,到时候完不成,我撤你!完成了,我有奖励!”

“老板放心,我这就去了!”

……

……

被梁一飞这么一逼,岚韵湖舞厅的施工进度果然如同神速,而整个岚韵湖的整体施工进度,也没有因此降低速度。

说到底,在不要求环保的情况下,施工速度,一个是看管事的人,手够不够狠,手够狠,逼的紧,工人速度就快;还一个就是舍不舍得花钱雇更多人。后者梁一飞解决,前者,正是考验马波的时候。

忙起来时间过得太快,到了25号凌晨,歌舞厅装修总算告一段落,大厅稍加改造,包厢完成,刘旺柱也联系好了一批点唱机,正在发货的路上。

27号下午,梁一飞带着继承自大宇宙的一辆奥迪100,两辆桑塔纳,来到火车站接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其实梁一飞也不敢相信,如今国内一线的大腕,出门居然坐得是绿皮火车,虽然是软卧,可和崔建的身份并不相符。

一眼就认出了带着大帽子、大墨镜的崔建,崔建真人和电话里感觉差不多,大概是由于小时候口吃的缘故,不太善于言辞。

不过一数人数,多了两个,原先说是7个,变成了9个。

“我两朋友,跟来散散心。”崔建不太好意思的说:“给你添麻烦了啊。”

“来了就是自己朋友,没什么麻烦的。”梁一飞瞄了眼这两人。

认识。

第136章 演唱会

这两位一男一女,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即便在92年这个大众都很普通的年代,也一点儿不显眼。男的简单的牛仔裤,白色短袖,个头不高,和崔建一样带着鸭舌帽和大墨镜;女的比男的个头要明显高出一截,穿着牛仔大背带,也是白色短袖,身材高挑,但很纤细,也带着大墨镜。

尽管这两个人的墨镜足够遮挡住小半张脸,可梁一飞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两位。

窦维和王绯……

看到这两个人,很早之前就已经适应了穿越的梁一飞,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说起窦维,这个在大陆90年代摇滚乐坛上唯一能和崔建分庭抗礼,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崔建更有灵气的巨星,梁一飞或者大部分2018年的人的脑子里,第一个印象,大概就是那时候他被报道出,停着将军肚,已经秃顶,在小饭店吃面条的形象,纯粹的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典型代表,和摇滚巨子搭不上半点关系。

而此时的窦唯,还是标准的小鲜肉一枚,在摇滚乐坛已经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但名气和影响力,远不如崔建。

而王绯,在梁一飞的印象中,有两个形象:一个是在舞台上画着浓浓的眼影,歌声空灵,人却好像在另外一个空间的灵气女神;另一个,则是唱着佛经,一边拜在佛祖面前诚心祈祷,一边和所谓的民间气功大师修炼的中年女明星。

此时的王菲,也已经在香江闯出了名头,却十分的青涩。

从梁一飞个人来讲,倒是更喜欢崔建这个人,对于窦维和王绯都属于路人,不黑不粉。

这两位后来都活成了仙的人,梁一飞关注也不多,不过,对于和窦维有一些关系的另外一位摇滚巨星,倒是十分的喜欢。

经过王绯介绍,窦维认识了经纪人程建添,成为了BEYOND乐队主唱黄嘉驹的同门师兄弟。

看到窦维,梁一飞就想到了那个光着膀子,站在舞台中央,呐喊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怕会有一天会跌倒’的男人。

如果这个热情、乐观、充满了天赋和感染力的歌手一直活下去,他在世界流行乐坛的成就,很可能会高于之后一切亚洲歌手,并且将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

和全世界的摇滚不同,这是一个能用音乐传达力量的信仰的人,他的音乐,不仅仅是娱乐和宣泄,他给出的是前行的答案,而并非质问、幽怨、逃避和愤怒。

想到这里,梁一飞脑子一跳,黄嘉驹现在还活着,要等到一年之后……

见梁一飞微微发愣,崔建还以为梁一飞因为认出了这两个人而感到惊讶,把梁一飞拉到一边,低声说:“最近窦维乐队不太顺利,出来和我一起散散心。对了,他两的事,还没公开,别对外讲。”

这话把梁一飞说的真正是一愣。

崔建这人还真实在,或者说,真是因为冯刚的关系,把自己也当成朋友。

之后又介绍了一下其他人,崔建是带了乐队过来的,剩下来六个,应该都是后来国内摇滚乐坛的牛人,不过梁一飞就认识一个。

键盘手,臧天朔……

“几位,咱们先上车,到我那边吃个饭,酒店已经定好了,晚上再送大家回去休息。”梁一飞招呼着。

……

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很难想象崔建在当前的火爆程度,在这个娱乐明星很少的年代里,经历了几十年压抑的中国人,尤其是这一代的年轻人,几乎把自己的情绪,全部通过摇滚宣泄了出来。

和后世明星要颜值、人设,甚至演技都不同,当前的摇滚明星,更像是这一代青年人的知音,歌曲直击他们的心底。

梁一飞在岚韵湖三楼最大一个包厢,给崔建一行人接风,整个岚韵湖的在岗的服务员,几乎都沸腾了,差不多全部挤到了三楼过道外面。

连一向讲求守纪律、现代化管理的梁一飞,这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只是吩咐张平安排好保安措施,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出一两个狂热歌迷忽然冲上去酿成什么事故。

岚韵湖的‘歌迷’热情,像是看到了偶像似的,而进入岚韵湖山庄之后,崔建一行人,包括窦维在内,对岚韵湖也是十分的意外。

之前冯刚跟他讲,就是帮朋友一个忙,朋友开了家舞厅,要暖场。

虽说崔建知道冯刚不可能介绍他去小舞厅走穴,肯定是有些规模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规模竟然这么大!

之前还以为,也就是海马歌舞厅那种层次的呢,他和马未都也认识,他去海马唱过两次,同样是帮朋友忙。

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大规模的一个娱乐城。

不仅规模大,环境好,而且档次也高。

坐在包厢里,居高临下看过去,后面那一大片草坪,中间有一个蔚蓝的湖泊,景色十分怡人。

崔建这人是出名,可个人生活并不奢靡。

“梁老板,下面这个草地是干嘛的?”崔建好奇的问,楼下的草地正在施工,除了中间的大湖之外,还有一些尚未完成的小路和球场设施,高尔夫目前在国内属于一项极端前卫的运动,还属于资本主义腐朽生活的典型代表,除了极少数真正的太子党有机会略微接触之外,大多数人根本不了解。

何况还没修好。

倒是边上已经拿下了眼镜的王绯,不太确定的说:“这是准备建……高尔夫球场?”说完,意外的看着梁一飞。

“王小姐好眼光,等以后建好了,我请大家来玩、”梁一飞点点头,到底是去香江发展的,眼界的确不一样。

窦维忽然在一边说:“这草坪上,能不能开演唱会啊?”

梁一飞笑了笑:“当然可以。”

窦维说:“那要不然干脆,借你的地方,我开一场演唱会!收的钱咱们对分!”

此言一出,边上的王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崔建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窦维现在是什么情况,去年因为王绯的缘故,离开黑豹乐队,组建的做梦乐队,但是状态一直不好,做梦乐队的成绩也非常不理想。

这里面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和窦维熟悉,可是两个人的创作风格、性格,都不太一样,在台下,他是那种相对成熟,能静下心来搞创作的,比较喜欢安静,有规律的生活;窦维则更加跳脱,属于激情型,情绪来了,灵光喷涌,要是遇到什么堵心的事,激情没了,状态不好,那就完蛋。

这次来,主要是散心的,根本没准备让外界媒体知道,但是窦维这个性格,干出点什么事都有可能,说不定临时起意开一场演唱会,反而重新找回了状态。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就这么定了!”窦维举起酒杯,冲梁一飞说:“梁老板,行不行?”

“行啊。”梁一飞举杯把酒给干了,然后说:“要不然,咱们这样,你们再多留两天,我来做做宣传,要开就热热闹闹的开,就在草坪上。建哥,你今年的演唱会,不都是为了希望工程筹款嘛,我那份钱除掉成本之外,剩下的不要,。”

窦维想都不想就说:“那我也捐了。”

崔建嘴巴微张,看了看他们两,摇头笑笑,说:“你们都这么讲,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扣掉成本,都捐。”

“喝酒,喝酒!”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一飞都记不得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喝断片的。

就记得昨天喝得很high。

这帮搞摇滚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相反,可以说是他穿越至今,几乎从来没见到过的性情中人。以前讲千金难买爷高兴,可真到了要花千金买高兴的时候,很多人是舍不得的,而崔建和窦维两个,包括崔建带来的乐队成员,身上都有种真不在乎钱的气质。

这种洒脱,大概也是他们其实貌不惊人,但是能被很多漂亮女孩迷恋的原因。

偏偏是这种洒脱,注定了这两位都不是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

但是酒量上,却比传说中的只好不差,喝起酒来颇有些只要开心,命可以不要的架势,先是和梁一飞这边的人宾主对喝,然后自己人喝,最后一阵乱喝,好像这年头做摇滚,只要激情,完全不需要保护嗓子似的。

喝着喝着,莫名其妙就断片了!

然后好像是做梦,做梦里都在喝酒,也记不得到底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

“哥,这帮搞摇滚的,简直不要命啊!昨晚……昨晚你喝蒙掉之后,窦维吐了一地。”吴三手一身宿醉未醒的样子,朦胧着醉眼从外面走进来,打着哈欠说:“我才给他们安置到宾馆,还好崔建脑子还清醒,说酒醒之后,再具体聊演唱会怎么办。”

“哦,吓我一跳,的确有演唱会这回事。”梁一飞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来,揉着脸,说:“帮我弄盆冷水进来,我洗把脸,策划一下演唱会的宣传工作。”

既然变成了演唱会,那就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让岚韵湖火起来。

第137章 高频词汇

飞艇这个东西对于滨海市老百姓而言并不陌生,从1991年到1992年之间,已经连续看到过两次。

不过,这两次,飞艇宣传的都是同一个行业:民办教育。

不得不说,滨海市的民办教育之所以发展的快,政府之所以大力支持,不完全是因为新时代教学成绩的原因。两次飞艇上天,让民办教育这个行业给全市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所以,当再次看到天空中飘来挂着大横幅的飞艇的时候,下面看到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学校了?

教育局的王建设也在办公室里,眯着眼嘀咕说:“从哪来的新学校?我怎么不知道……”

目前滨海市民办教育市场,在官方注册过的已经有四家,新时代一家独大,另外三家小型的也就几十人的规模。除了新时代,其他学校都没这个财力来租飞艇。

至于新时代……已经不需要靠着飞艇来打名气,滨海市想参加英语补习、有出国需求的,没有人不知道新时代,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有没有这个钱。

等飞艇靠近,王建设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崔建窦维燃爆今夏!与你激情相约岚韵湖!

中间照旧,挂着个大横幅:助力希望工程!

“嗯?”王建设愣了一下。

岚韵湖是什么,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还不知道,不过他有所耳闻,现在他跟梁一飞、顾文明,不光是业务领导关系,更多还是朋友。

梁一飞接手大宇宙后,大宇宙留下了几辆车,其中有奥迪这样的豪车,王建设上个月陪老婆回老家,找梁一飞接过一次,装了个面子,在梁一飞办公室聊了一会,所以对大宇宙改成岚韵湖的事略知一二。

当时大宇宙风波犹在,他还问梁一飞呢,要不要等开业,找一些朋友来捧场,增增人气。

没想到梁一飞连崔建这样的一线大腕都能请得到。

看来自己还真是替古人操心,王建设心想问梁一飞要几张票,这两年尽听说谁谁谁开演唱会,自己还从来没机会看过呢。

……

和王建设一样,梁一飞的朋友们看到飞艇之后,纷纷给他打去电话,表示祝贺,又表示一定要来捧场的,也有找他要票的。

知道岚韵湖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并不算多,梁一飞虽然交游广阔,办公室里挂着高朋满座的横幅,可整个滨海市四百多万人,梁一飞的朋友也不过仅仅是沧海一粟罢了。

大多数人,对这个‘岚韵湖’到底是什么,一无所知。

滨海市没这个湖啊。

不知道岚韵湖,没关系,可崔建窦维,尤其是崔建的知名度太大,也许有不喜欢他、路人,但要说连崔建这个名字都没听过的人,倒真是凤毛麟角。

没有网络的90年代初,顶级明星的知名度反而比有网络时代要大,连传播速度都快得多,毕竟这个年代的媒体和明星数量都实在太少,天天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日子,想不知道都不行。

接下来,滨海日报和南江日报,同时刊登了一则消息,详细介绍了这次演唱会和时间和地点。

本次演唱会的门票依次为15元到30元,在岚韵湖现场售票,此外,演唱会结束后,岚韵湖歌舞厅将举行一次‘见面会’,崔建和窦维将出席现场登台演唱。

报纸最后有一行醒目的大字:本次演唱会,所有盈利,将捐献给希望工程,资助贫困学生重返校园。

希望工程成立时间比较短,89年才开始推广,目前在民间影响力不算很大,不过资助贫困学生显然不是一件坏事,老百姓对这这场演唱会的第一印象,顿时拔高了几分。

信任度也提高了,岚韵湖虽然是第一次听说,可希望工程,做慈善事业,总不会是假的吧?

相当一部分的音乐爱好者,和崔建的粉丝,更加兴奋!

滨海这地方吧,不算大城市,即便到了几十年之后用最宽容的眼光看,也就一线尾二线头的样子,按照正常情况,顶级的大腕,基本不可能来这里做大型演唱会。

上次的金陵崔建演唱会,好多人还因为在外地买不到票去不了而觉得可惜。

这次在本地开,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

“这个岚韵湖,不就是原来的大宇宙吗?”

外宾饭店一个包厢里,几个本地的老板在吃饭,做服装加工生意的秦老板听一个朋友说起岚韵湖演唱会,意外说:“那地方我知道啊,被查封了嘛,怎么开演唱会?又重新开业了?”

“大宇宙我也去过。”另外一个老板点点头,疑惑说:“老周放出来了?听说判了二十多年。”

一个知情人说:“不是周老板,大宇宙换新东家,改成岚韵湖的,新老板姓梁,以前是干补习学校的。新时代你们知道吧?”

在滨海的商圈里,新时代其实不算顶级的私营企业,不过却是去年冒起来最快的一个,在场都是信息灵通,圈子里的人物,自然没有不知道的。

“那个梁老板等于是继承了周宇宙的产业,自己还抓着一个新时代?那照这么讲,这怕是我们市最年轻的大老板了吧?”

“何止我们市?全省……反正就我知道的,没这么年轻的大老板。”之前的知情者,一个本市著名的倒爷疑惑的说:“听说,来头大的狠,省里一个老首长的子侄。”

“我怎么听说,是去年才放出来的?”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老板说:“这人有点意思,开舞厅,不让搞三陪,没听说过吧?”

“呦,才放出来啊,那以前是不是跟飞哥你混的。”有人笑道。

飞哥摆摆手:“没见过,我84年就出来了,不过我打听了,在牢里也不见他怎么样,出来之后,一炮打红。我估计吧,还是有靠山,或者榜上了大腿,要不他怎么敢接手大宇宙。不过肯定不是梁高官的子侄,要不然他能进去?”

“嗨,说这些都没有用,到时候咱们一块去瞧瞧呗。再说了,大宇宙这么一倒,连个好好吃饭的地方都没,去看看他这个岚韵湖搞得怎么样。”

滨海市的老板姓对演唱会感兴趣,稍微上点档次的商人们,感兴趣的却是梁一飞这个人。

这位年轻的老板,崛起的太过于迅速,而来历又十分的神秘,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劳改犯,替代掉了滨海市顶级的大老板周宇宙,俨然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城市就这么大,指不定什么时候相互就能打交道,尤其的民营企业家,多个朋友多条路,之前还没什么机会,这次正好趁着岚韵湖开张,和这个新晋大老板打打交道。

而国资局这头,梁副处长从报纸上看到演唱会新闻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梁一飞,表示对岚韵湖工作的高度肯定!

老梁对于小梁现在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个民营老板,和其他暴发户,处处都透着股不一样,不光会赚钱,而且大局观特别强。

这点很关键。

当前社会上有些老板,赚到钱了,就狂得不得了,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一点儿都不考虑国家政策风向,也不管地方政府的难处,甚至对政府工作指手画脚,大放厥词,不光给工作带来难处,在社会上也引发了很恶劣的影响。

改革开放,第一批受益的,是这些人,可偏偏也是这些人,导致了改革开放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和负面声音。

这个梁一飞就不一样。

梁副处长调查了解过,接手大宇宙后,的确一个人都没动,而且很快的稳定了之前寰宇教育和大宇宙的人心,这一千多号学生,两边几百个职工,一个闹事的都没,让有关部门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还把演唱会的收入捐给希望工程!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给大宇宙,不岚韵湖涨面子,还是给国资委、之前的专案组涨脸。

这正说明,专案组之前的案子办对了,国资委之前的出售人选选择是正确的。

以前,偷税漏税藏污纳垢,现在呢:

‘被民营企业收购之后,变成了一个有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为丰富本市老百姓的业余娱乐生活贡献出一份力量,给企业改革树立起一个好榜样,企业不是不能出售,关键是选择有社会责任感、有经营能力的民营企业家’。

引号中的这段话,是梁副处长写在‘企业改革工作报告’中的。

整篇文章一千多个字,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感,这两个词多次出现。

他觉得这两个词,非常好,完全可以概括改革开放中的优秀民营企业家应该具备的素质。

这两个词也不是他原创,又一次出差去外地,在火车上从一张浙省的报纸上看到的,印象中,依稀似乎是浙省的某篇关于企业改革的评论文章,整篇文章的内容早就忘了,可偏偏是这两个词,印象十分深刻!

如今每次写关于民营企业的文章,梁副处长必然要用到两个词,每次用,都必然会得到领导好评!

第138章 民营老板圈子

演唱会开幕当天,梁一飞坐在办公室里,从办公室新打通的两个窗户朝下看去。

两边都是人山人山。

一边是岚韵湖的入口,大门口排队购票的人群已经蔓延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停车场早就停得满满当当,顺着马路边沿,一排汽车长龙停出去一两百米,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之后车辆拥堵为患的年代。

整个滨海市的私人汽车,恐怕有一小半都在这里了。

至于自行车、摩托车,那更是数不胜数,尤其是自行车,统一停放在岚韵湖规划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上,从楼上朝下看,一排一排密密麻麻,就跟后世的共享单车坟场似的。

而另外一侧,在岚韵湖畔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上,崔建和窦维尚未登场,在后台准备,音乐已经响起来了,买过票的人陆陆续续的进场,在周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哥我好心疼啊!”吴三手一脸痛心疾首的说:“早知道来这么多人,不捐款就好了!他妈的,外面的草地能坐好几千,里面的舞厅能坐好几百,这一下少说损失了三四万!”

说完,他忽然啊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解释:“哥我可不是说你啊,我就是舍不得这么多钱,啥希望工程啊,指不定这些钱都到哪去了!”

“小钱不去,大钱不来。”梁一飞淡淡一笑,指着外面楼下,站在马路边的一些人,说:“那些是倒票的吧?”

“可不是嘛!哥你都不知道,演唱会票跟认购证似的,前面买到,后面就能转手多卖五块八块的!”吴三手骂骂咧咧的说:“他妈的,咱们做善事,倒是给这些黄牛赚到钱了。”

“你猜猜,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咱们内部流出去的票?”梁一飞忽然问。

吴三手一愣,紧跟着说:“对啊!有可能!哥,我要不要去查一下?”

梁一飞点点头,说:“不用大张旗鼓,稍微关注一下就行。真查到了,也别声张,对了,管片的刘所长来了没?”

“来了。他下午就带着管片的警察在外面维持秩序,刚才赵处长到了,就跟赵处长一块在隔壁说话。我请他们过来?”

“不用,你忙你的,我去见他们。”

说着,离开办公室来到隔壁的一个新修的会客厅。

这个会客厅装修的金碧辉煌,比梁一飞自己的办公室还要豪华,还没进门,就听到管片派出所的刘百韬豪爽的大笑声。

推门进去,赵大军坐在沙发上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说些什么,正是管片的所长刘百韬。

刘百韬虽然只是个所长,可年纪和资历在那,上次大宇宙事件,原先的所长被调离,刘百韬是专案组直接点名委任的。

老警察了,经验十分丰富,在市里警察队伍基层人缘很广,声望也高,连赵大军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做岚韵湖这样的娱乐场所,和管片派出所搞好关系十分重要,刘百韬上任后,梁一飞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不像赵大军、张德元那样,完全是自己人,不过也没刻意刁难岚韵湖,这次办演唱会,怕人太多出事,一开始埋怨了梁一飞几句,不过之后也十分配合,派出人手帮着维护治安。

总之,不远不近。

“赵处,刘所。”梁一飞打了个招呼,然后笑道:“你们说什么呢,刘所这么开心?”

赵大军递了一支烟给梁一飞,刘百韬说:“说你呢。”

“说我?”梁一飞坐在沙发上,赵大军对面,笑道:“刘所长要是喜欢来玩,以后我送你一张金卡?”

“不是说岚韵湖,我一个糟老头子,唱歌五音不全,跳舞跳不动,来你这玩个啥啊!”刘百韬冲赵大军点点头,说:“我自己的一点私事,我听赵处说,你认识证券公司的人?”

“刘所你想炒股?”梁一飞说。

“我哪懂这个,我儿子。”

刘百韬有些无奈的讲了一下情况,他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学金融的,分配到了一个政府单位,他儿子不愿去,想到证券公司工作,想托梁一飞帮帮忙。

他说完,赵大军在边上讲:“老刘,要去证券公司,要么是沪市,要么是特区,你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真舍得让他走啊?”

“那怎么办,年轻人非要干这个,我们老两口也拦不住。梁老板,你看有没有办法?”刘百韬说。

梁一飞想了想,说了句“稍等”,然后转身出门,给王自卫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回来了,笑呵呵得说:“巧了,万国九月份要在咱们市开个分公司营业厅,缺人手,刘所,你回去问问,你儿子要是愿意,就留在咱们市。就是怕小地方,他看不上。”

“他敢!”刘百韬喜上眉梢,一拍大腿:“咱们市生他养他,他还看不上自己家乡了?就这么说,梁老板,等他进了公司,我请你吃饭!”

……

当天的演唱会十分圆满,滨海日报在第二天就发了一篇新闻,着重介绍了这次演唱会;

同样的时间发表,省报站的高度明显不同,从大宇宙、岚韵湖、演唱会,聊到了人民群众的娱乐生活。

第二天晚上,岚韵湖歌舞厅正式开张。

昨天演唱会之前,各部门该来的都来了一次,岚韵湖算是正式通过了各方面的认可,舞厅开业,政府部门的朋友不方便露面,除了王建设,剩下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

昨天演唱会和之前的宣传,一下子打响了岚韵湖的知名度,全市那么多歌舞厅,不乏请所谓的明星来走穴的,但能请到顶级歌手,并且开演唱会的,只有岚韵湖。

再加上报纸的正面报道,大宇宙带来的负面影响彻底被磨平,开业的第一天,才8点钟,大厅就已经坐满了人。

梁一飞在前面第一桌,开了一个大卡座,招待崔建和窦维,一开始两个人一人上去唱了一首,下面的客人们热情实在太高涨,涌上来要签名,保安拦都拦不住,还好舞厅也就只能坐那么多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摇滚乐的粉,挨个签名总算没出乱子,然后和梁一飞暂时告别,去了酒店休息。

梁一飞是老板,在第一排开了一个卡座,招待自己的朋友。

说起来,在滨海市这段时间,梁一飞生意场上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并不多。

一方面,也是起来时间太短,从放出来至今,也就一年多点的时间,这点时间,主要的精力还是花在和有关部门打交道上。

90年代初,民营企业家,怎么处理和政府、管理部门的关系,直接决定了企业的生存发展,其实比商业竞争还要耗精力。

说到底,新时代把整个市的补习市场都占了,期间也不过是遇到了一个竞争对手而已。

一方面,民办教育市场是全新的太冷门,只有新时代一家,唯一一个算是能平起平坐的,还被新时代吞了。

关系人脉积累了不少,下级培养起来一批,但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实在是凤毛麟角。

拿下大宇宙改造成岚韵湖,梁一飞有几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利用这里,扩大自己的人脉圈子。

虽然之前的人脉不多,但梁一飞今晚一直都没闲着。

王建设给介绍了两个人,都是新冒出来的民办学校校长,一个是未来学校校长周玉凤,一个起着女人名字的中年男人,一个是金牌补习班的老板,叫程青河,补习班是副业,之前靠着倒卖服装赚了不少钱,在市里开了一家规模还不错的服装店。

这两个人无论是学校规模,还是如今的身价,距离梁一飞都差了老大一截,根本没什么可比性,虽然年纪长梁一飞不少,态度却客气的狠,梁一飞和他们聊了两句,就让顾文明去陪了。

主要是谈生源,有新时代在上面笼罩着,这两个学校的日子很难过,新时代如果愿意,几乎可以让他们生存不下去。

滨海市还有一家补习学校,新程补习学校,没来人,但是在昨天就送来一个大大的开业花篮,这个补习班的老板正是宋忠实。

人虽然没到,但是相对其他两家学校,新程反而轻松的多,学生也多,突破了一百五十个,足足开了三个整班。另外两个学校看新程招生顺利,私底下找过宋忠实,想联手一块干,被宋忠实拒绝了,现在只能反过来,再看新时代脸色。

岚韵湖的几个干部,主要是餐饮部的鲍晓芸和舞厅的刘旺柱,也给梁一飞介绍认识了一批人,坐在前面的那个卡座里喝酒聊天。

商人聊天,自然是聊商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最近的南海岛房地产。

从90年开始,南海岛的房地产忽然火了起来,房价连番上涨,两年时间翻了几倍,现在已经达到了5000,是滨海的整整五倍多。

几个老板都有点心动。

正说着,任鹏从卡座后面冒了出来,领着一个脸上有刀疤,长相颇为凶恶,却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老板,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飞哥,咱们滨海市道上的这个!”任鹏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对梁一飞笑说:“飞哥和您,和我,都是白湖农场出来的,以前特别关照我,今天来给咱们舞厅捧场。”

第139章 未来干什么能赚钱

梁一飞还没说话,卡座里,滨海市的屠宰大王张松张胖子笑呵呵得说:“呦,云飞你也来了啊。”

另外几个人也冲这‘飞哥’点头示意,有一两个神情还不太自然,笑得很僵硬。

飞哥没看其他人,只对张胖子点点头,然后冲梁一飞伸出手,笑着说:“裘飞。”

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的刀疤抽动了起来,在舞厅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狰狞,跟厉鬼似的。

“呦,巧了,都有个飞。”梁一飞也笑了,伸手和对方一握:“梁一飞。”

和对方手微微一握,梁一飞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个人掌心的老茧很厚。

掌心老茧厚,这在后世是很难遇到的,当兵练枪虎口有老茧,工人手指头有老茧,单身狗手掌外沿有老茧,可掌心,是整个手掌最脆弱的地方,干什么能磨出茧子来?

梁一飞以前听人讲过,建国初期,直到七八十年代,民间都还一直有人练武术。

既不是那种花架子,也不是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神功,就是扎扎实实的打磨身体,就是流传下来很普通的东西,什么铁砂掌、通臂拳、洪拳、谭腿之类的,没什么秘诀,靠的就是下死功夫,练的好,三拳两脚打死人不是难事。

到了90年代,气功热兴起,再后来,经济腾飞,基本就再没人在这种即对自己身体有损伤,也没赚不到钱,还特别辛苦的事情上花时间和精力。

这人掌心里都有老茧,八成是练铁砂掌练出来的。

两人手分开,裘飞又说:“你别听任鹏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道上不道上的,我也就是个做生意的。”

“飞哥,坐。”梁一飞笑着问:“飞哥是哪一行啊?”

裘飞还没讲话,张胖子就插嘴说:“你瞧着他们几个脸色,被大飞给吓成这样,梁老板,你能才出来不?”

席间,有两个身家只有百来万的老板,看到裘飞来了,脸色的确有些难看,梁一飞忽然灵光一现,说:“飞哥,不会是做钱庄借贷的吧?”

“哈哈哈,都说梁老板有眼光,闻名不如见面。”裘飞哈哈一笑,坐下来,冲另外两个小老板大咧咧的一挥手:“李老板,钱老板,你们两放心,今天我不讨债。”

那两人尴尬的笑了笑,有点坐不住了。

“得了,你们去忙吧,大飞坐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我们几个人说说话。”张松对那两个老板说。

那两老板如蒙大赦,起身跟梁一飞告辞。

等他们走了之后,这卡座里的几个老板,身价差不多都能对等,梁一飞才冒起来,积累相对少,但即是地主,又是新蹿红的,也不逊色。

“我刚才听你们说海南房地产,怎么,有兴趣?”裘飞问。

提起这个话题的,是温州老板温玉春,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温州的‘徽章大王’,全国百分之六十的校徽、厂徽什么的,都出自于温州的一条街,而温州这条街上,百分之六十货都是温家的,改革开放十多年,温家愣是靠着一分钱两分钱的徽章,赚到了千万身家。

不过这几年,买卖越来越难做,温家几个儿子,各自出来发展,温玉春是温家老二,来了滨海。

“我也在观看,关键是政策!”温玉春给新来的裘飞递了一支烟,说:“咱们这些人怎么发的,都是靠着政策,可是现在房地产到底是怎么个讲法,还能持续多久,谁都不知道。如果有个能通天的关系进来,一块去投钱,我心里把握就大点。”

这番话十分的稳重,和温州商人一贯的大胆、手快相比,简直可以算是保守了。

说完,几个人全部看向了梁一飞。

传闻,梁一飞是省里某个大佬的子侄嘛。

“梁老板,你觉得呢?”张松问,裘飞也看着他。

梁一飞想了想,说:“南海岛最好不要去,就不说政策,你看市场。”

“怎么讲?”温玉春坐直了身体,朝梁一飞靠近了些。

“我也看过报纸,南海岛才多少人,一百多万,屁大点地方,居然有一万多家地产公司!”梁一飞说:“各位,这生意怎么做?就不说政策了,谁现在去坐生意,立刻就有一万多个对手。”

“不是有传闻,上面准备把南海岛也化成特区吗?”张松问。

“这我不知道,不过就算成特区又怎么样?这么点地方,一两万家地产公司分,能分到几块肉?”梁一飞摆摆手,笑说:“反正我觉得不是很靠谱。”

温玉春沉吟着没说话,张松不置可否,倒是裘飞说:“梁老弟,你的事我知道,要是商业头脑,你大概是我们市这些人里数一数二的,你觉得,接下来几年,做什么赚钱快?”

“飞哥,要说赚钱快,恐怕没什么比你钱庄更快了吧。”梁一飞说。

“快是快,不过不稳。”裘飞说:“咱们两都是牢里出来的,跟张胖子他们不一样,太知道大牢是什么滋味了,你出来的时候,看到十米黑墙上那几个字,想必也是心情复杂吧。”

“是。”梁一飞点点头:“我当时就跟自己讲,干什么都好,别犯法,再也不能进去了。”

顿了顿,看似不经意的说:“所以我这边不让三陪,搞得任鹏兄弟他们断了一条财路。”

裘飞嗯了一声,没在三陪的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接着刚才的话题,讲:“所以啊,放贷这个事,能不能长久,现在不好讲,不管怎么讲,它都是个虚得东西。今天我看到你这个岚韵湖,说真话,想做做实业,有一份踏踏实实的产业。”

“要说踏实,跟着国家政策走,那最踏实。”梁一飞说。

“政策这东西,谁说得准?”张松看了看温玉春,讲:“要能吃定政策,我就跟玉春去南海岛投资房地产!”

梁一飞说:“具体的单个政策吃不准,可是大方向大潮流不会错。国家要发展,要建设,这点现在已经明确了吧,不光是现在明确,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变。”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几个老板都点头。

这可不是改革开放之处,大部分人担心走回头路,如今开放已经进入了14个年头,改革开放的成果已经凸显出来,发展经济,成为定局!

这时候,谁再走回头路,谁就是和全国一批先富起来的人为敌,和全国那些还没富起来却想富起来得人为敌,和那一小撮已经发了的人为敌。

举世皆敌。

“就说搞建设吧,那里面得包含多少赚钱的行业啊。”梁一飞说:“岚韵湖这段时间装修,我就深有体会,装饰品、家电器具、建材原料、水泥钢铁,这都是一座座金山!”

这番话让几个老板都微微点头。

梁一飞顿了顿,又接着说:“咱们民营企业,不能去跟国企抢钢铁、电力这些大头,可是再把眼界放开一点,那水泥呢?电镀加工呢?煤炭呢?”

“煤炭?你是说煤矿?这也都是国企把着在吧。”裘飞忽然说。

“大矿场的确是的,可是小矿场呢?还有经营不下去的国企煤矿呢?”梁一飞说:“几个小矿场,就能组成一个矿业公司,要是能拿下一个国企煤矿就更不得了,将来矿吃矿,矿并矿,越滚越大,说不准都能上市。”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你有兴趣啊?”裘飞说。

“我不行,没这层关系,也没人手。”梁一飞摇摇头说。

这话半真半假,没人手可以培养,新时代、岚韵湖的人,都是梁一飞用出来、练出来、选拔出来的,关键是他没把煤矿放在未来的布局规划里。

煤矿沾血太多。

张松哈哈一笑,说:“难怪人家说你是点子大王,听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大飞,你养着那么多人,倒还真能考虑考虑。”

裘飞想了想,不置可否,说:“嗯,再说吧。”

说着,冲梁一飞举了举杯子,“梁老板,今天咱们算是认识了,我敬你一个。”

说着,一仰脖干了。

梁一飞也干了,然后笑道:“对了,我让岚韵湖副总孙宏伟给几位一人办了一张金卡,以后来玩,所有消费打八折。”

正说着话,表演舞台上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女歌手,一亮相,下面就是一片掌声雷动。

这女的不光长得漂亮,台风也正,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穿着一身在当前很时髦的晚礼服,露出了一片雪白高耸的胸膛。

“呦!我这女谁啊?”张松眼睛一亮,笑说:“我坐了一晚上,发现你这里歌手的档次比原来要高得多啊,要么就是漂亮的,要么就是嗓子好的。”

梁一飞说:“不搞三陪,总的有点其他的特色吧。这女孩好像是省文工团请回来的,姓祁吧。”

说完,冲边上的服务员招招手,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服务员应声走向顾文明那个卡座。

“艺术家啊,请她唱歌得不少钱吧?你这一进一出划不来啊,三陪的钱不赚,请人唱歌,反而多花钱了。”张松说。

“不要钱。”梁一飞摇头一笑。

这话说出来,卡座里几个老板都一脸不信的样子,裘飞开玩笑说:“老弟,你人长的是俊,可人家也不至于就看上你了吧?”

梁一飞没解释什么,这时候,一个服务员拎着一个手提花篮送到舞台上,花篮上贴着一条红飘带。

女歌手瞄了一眼飘带,冲台下微微点头示意,柔声说:“谢谢金牌补习班程总送的小花篮。”

第140章 不光要身还要心?

台下,顾文明那桌金牌补习班的程老板被当着这么多人点到名字,愕然愣了愣,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谢谢程总的支持,下面,这首夜来香送给程总。”女歌手笑吟吟的冲他一躬身。

程老板本来是被‘逮黑头’逮了一下,服务员过来跟顾文明讲了几句什么,然后顾文明就暗示,这个女歌手是舞厅经理怎么怎么辛苦才请来的,他老板和岚韵湖是同一个老板,怎么着都要捧场,送个花篮。

又把服务员叫过来一问,舞厅就出售花篮,一个小花篮88块钱,不等顾文明掏钱,程总就很机灵的把钱给了。

给钱的时候,多少有点肉疼,就这么个破花篮,外面卖撑死了3块钱……

可是在几百号滨海市老板们的注视下,台上女歌手点了他的名字,温柔的冲他一笑,程老板那点子不懂快,顿时烟消云散!

不就88块钱嘛,博美人一笑,当众露了脸,值了!太值了!

站起来的时候不痛快,坐下来的时候,满面春风!

然后旋律响起,女歌手开声唱了起来。

这一开嗓子,又是满堂红,和之前大宇宙那些随便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女歌手不同,台上这位的声音明显更加专业。

前面梁一飞这着的卡座里,温玉春第一个明白过来,说:“梁老板,这个花篮是要钱的吧?”

“对。”梁一飞点点头,说:“以后凡是在这里玩的,可以给自己喜欢的歌手捧场,送一朵鲜花18,一束鲜花38,一个小花篮88,中等花篮188,大花篮588。今天是第一次,以后每次送得最多的,可以点一首歌。”

“哦,你这里不搞三陪,该卖花篮了!我说老弟,你这一个花篮,成本几块钱,转手就赚几十几百,很够狠的啊!”张松说。

“我这也是跟沪市那边的歌舞厅学的。”梁一飞说。

这倒不假,上次去沪市最后一天,跟王自卫一起去了歌舞厅,他发现沪市的歌舞厅用的就是来自港台五六十年代夜总会的方法,让老板送花捧小姐,点歌也要花钱,价格者得。

当时还跟边上的几个本地老板聊天,听说这法子也是才兴起不久,可相当赚钱,有些富家子弟和暴发户,一晚上就能‘白相’出去成百上千,就是为了挣个面子。

当晚,梁一飞亲眼看到,舞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篮,一个小姐唱一首歌,少的能收到几十块钱,多得能收到一千多,于是就有了这个想法。

“是,我在特区那边也看到过。”温玉春说着,招招手,叫来服务员,说:“给台上这位小姐送个中等大花篮。”说完冲梁一飞点点头,意思是捧场。

张松在边上哈哈一笑,招手叫过服务员,大声的说:“我给台上这位小姐,送个大花篮!”

温玉春声音很低,仅仅边上几个人听到,而张松却是叫出来的,前面几排都听到了,都朝这边看过来。

台上唱歌的女歌手正在一段伴奏副歌之中,虽然这一嗓子显得有些没礼貌,可她还是冲台下的张松点头微笑示意。

张松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冲在场的其他客人们挥了挥手,就跟领导视察似的。

在场的大部分人也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不少人奇怪之余,就挥手叫过边上的服务员问情况。

“老张你就显摆吧,难怪人家讲暴发户素质低,我看都是你带的!”裘飞笑骂了一句,叫过服务员,也送了一个大花篮。

这就不是冲着女歌手,而是给梁一飞捧场,卡座里其他几个老板纷纷跟着有样学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大花篮朝台上送了上去。

那个女歌手唱着唱着,表情就不太对了!

她们来唱歌,没钱,但是客人送的花篮,岚韵湖扣掉30%的管理费之后,和歌手们对分,如果每个月达到一定的数量,还有一笔奖金。

换句话讲,这一个大花篮,588,她就能分三分之一,205块钱。

文工团效益不行,她又是年轻职工,一个月收入零零碎碎加一块,也就240多块钱而已。

等台上女歌手唱一首夜来香,台上多出了七个大花篮,一个小花篮。

一首歌唱完,加上上台和谢幕的时间,赚了半年的收入。

下台之后,女歌手直接就来到了送花篮最多的第一个卡座,深深一鞠躬,说:“谢谢几位老板捧场!”

“谢什么,你唱歌好听,这是其一,不过,今天你要谢,就谢你们梁老板,我们这都是冲着他的面子。”张松说。

女歌手冲着梁一飞再次深深一鞠躬,“谢谢老板。”

“用不着,你这是劳动所得,劳动致富光荣!”梁一飞笑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劳动致富,也要感谢好时代,感谢好老板嘛!”张松胖乎乎的手倒了满满一杯红酒,朝桌上一推,靠在沙发上大咧咧说:“靓女,你光嘴上说感谢可不行,得敬你们老板一个吧。”

卡座里,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暴发户,有的低调点,有的像张松这样高调点,可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在外面玩过吃过见面,要面子的,张松这么一讲,几个老板也跟着起哄。

女歌手看着这么大一杯酒,很是为难,她又不是出来卖的,正儿八经的文工团职员,赚点外快,这么大一杯酒,她哪能喝得下去?

“我说张老板,哪有你这么倒红酒的,这个杯子倒一个底就行,幸亏没外人,要不人家真的笑话你。”梁一飞呵呵一笑,又拿了一个空的高脚杯过来,把那杯倒满的红酒,倒了一大半到空杯子里。

把剩下的小半杯酒推到女歌手面前,拿起另外大半杯酒,轻轻在杯子上一碰,发出叮一声脆响,对女歌手笑道:“来,咱们合作愉快!”

说完,自己一仰脖把酒喝了。

女歌手愣了愣,然后也跟着一仰脖干了,说:“谢谢老板。”

这一次,语气比刚才的致谢,诚恳得多!

“行了,你去卸妆吧,辛苦了啊。”梁一飞说。

女歌手轻轻的嗯了一声,对满桌老板再次鞠躬致谢,看看梁一飞,见梁一飞对她点头微笑,于是说了声‘各位老板玩得开心’,然后转身朝后台走去了。

这一转身,又吸引了不少目光,她穿得是晚礼服,贴身的那种,天鹅绒的材质贴在身上,把身后的腰臀曲线勾勒无疑!

“看来还是梁老板怜香惜玉。”温玉春咂咂嘴笑说。

张松却是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对梁一飞说:“我算是开眼了,兄弟啊,你才是真正的花丛高手!你这是不光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啊!搞女人很有一套嘛!”

一卡座人都轰然大笑,梁一飞也没解释什么,跟着笑笑,说:“少扯淡,喝酒喝酒。”

说话的功夫,下一波演出者上台了,之所以说是一波,而不是一个,是因为是舞蹈,芭蕾舞。

有了刚才的经验,很多在场的老板也问清了情况,穿着白色舞裙和舞蹈服的女演员一登场,下面就有两束花送了上去。

……

……

之后,梁一飞那一桌一直在聊生意,从煤矿,聊到建材,零售,股市,连小商品都聊出来了。

到了快凌晨,裘飞有事先走一步。

刚出歌舞厅大门,任鹏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脸讨好的递烟。

“不抽了,嘴都抽麻了。”裘飞淡淡的一摆手。

任鹏嘿嘿一笑,把烟别再耳朵上,亦步亦趋的跟在裘飞身后,低声讲:“飞哥,您跟梁老板提了没?这么好个场子,没小姐,那不是可惜了嘛!”

裘飞淡淡的扫了任鹏一眼,说:“我还没提,他就先把我话堵死了。”

任鹏说:“不会吧,他连您的面子都敢不给?!”

裘飞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任鹏,语气十分认真的问:“大鹏,你是这在挑谁呢?”

“不是,哥……”

裘飞哼了一声:“行了,你别在这煽风点火的。我告诉你,你们这个老板不一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我也不想为这点屁事闹不愉快。”

“哥,不至于吧,他再怎么着,才起来一年,有什么根基?你还怕给他结仇?”任鹏说。

“周宇宙倒是有根基,他现在在哪?你教训你自己兄弟的时候,脑子清楚,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又糊涂了?”

裘飞回头朝歌舞厅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拍拍任鹏的肩膀,“看在以前你跟我混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既然他主动堵我的嘴,那就说明,他知道你的心思,想搬出我,所以,你呢,要是嫌这里没财路,就自己走,我带着你干点别的,如果还想留在这里,那就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要不然,最后倒霉的是你自己。”

任鹏以前跟裘飞混,得了裘飞不少提携,也知道裘飞是个什么狠角色,既对方都这么讲了,任鹏的确不敢再有什么其他想法,说:“哥,那你觉得,我是留下来,还是?”

裘飞说:“那你自己想吧,你这个老板,我觉得前途很大,你想要留下来,那就真心实意的跟他干,你以前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他也正缺人手,说不定处着处着,能把你当自己人。”

任鹏想了想,说:“那哥我考虑考虑。”

第141章 打赏经济

岚韵湖开业一周后,KTV点唱机也运到,刘旺柱就趁着每天白天不营业的时候,组织安装调试,梁一飞有时候会跟着一起去看。

这个年代的KTV点唱机和后世的在外形上已经很接近,就是体积要大一圈,内核本质就是一台计算机,有运算器、存储器、输入输出设备。

使用上最大的不同,是没触摸屏,要用遥控器去点歌!

比较头疼的是系统:KTV发源地是日本,在宝岛被发扬光大,而宝岛在20世纪初,被日本长期殖民,日本化非常严重,很多民众都能认识简单的日本文字,导致了系统和遥控器都是日文……

这批进口点唱机稍微要好点,点唱系统是繁体中文的,虽然没有后世KTV点唱机系统那么便捷,但也能看懂,遥控器上的文字却是日文。

没人懂日文,当前国内人对日文的了解,仅限于死啦死啦,米西米西,花姑娘的干活,梁一飞懂得多一点,知道雅蠛蝶是什么蝶,仅此而已。

好在刘旺柱虽然不懂日文,但是会用遥控器,上面几个按钮,梁一飞跟着学了一会,就捣鼓出一首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电视机上,烫着卷发的泳装女郎在沙滩上搔首弄姿,似乎想到她逝去的初恋。

调试完成之后,刘旺柱紧跟着就跟梁一飞汇报这一周舞厅的营业情况。

说起舞厅,刘旺柱就觉得梁老板简直都神了,一开始他还怀疑,舞厅的东西的确比外面贵,可是一个花篮,卖出外面几十倍,上百倍的价钱,真的有人买?

几百块钱花出去,连唱歌的女孩手都摸不到,也就是在台上说一声谢谢,下台陪着喝一杯酒,仅此而已,这帮客人傻吗?

事实证明,还真就是有人傻钱多的,并且不在少数!

开业第一天,送花活动就大受欢迎,异常火爆,第二天晚上,随便哪个歌手上台唱歌,舞台上都能摆满了花,有的是大花篮,有的是小花篮或者单个的花,总之就没歌手空手而归。

刘旺柱在舞厅里盯着,一开始想不通,可渐渐的,渐渐琢磨出了点味道来。

这帮客人,花这么多钱,未必就是捧台上的女歌手,买的其实是一个面子!

来的都是有钱人,凭什么感谢你,不感谢我?你能花18送一朵,我就花不起38送一束了?你送一个小花篮,我咬咬牙,一个大花篮也送的起!

经常是有这样的情况,一开始各送各的,但是后面的人,如果超过前面人送的礼物,那前面人搞不好就要再次送一个反超,把这个面子赢回来。

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台上的花可不就多了嘛!

当然,也有来捧女歌手的,比如就有桌客人,连续三天,都来给一个歌手送花,每次出手就是一个小花篮,高兴了,哪怕没人和他们争,还会再加。

看着台上那些花,刘旺柱心里是既高兴,有想骂娘!

高兴不用说,这些花对于舞厅来说,那就是真金白银,而且没成本,可以回收利用的,头天人家送的,关门后拾掇拾掇,洒点水,第二天再卖给这些傻大款!

想骂娘也很合理,他一个歌舞厅经理,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加一块,不到五百块。

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还不够这帮暴发户送一个大花篮的!

这他妈,一群该枪毙的王八蛋!

“老刘,暴发户就是这副德行,你跟他们生气,犯得着嘛。”梁一飞一边玩遥控器,一边笑着说:“有这些人,咱们得收入才能高。等KTV开业之后,你每个月,加一千块钱补助,两千块钱奖金。”

“啊?”刘旺柱被这从天而降的三千块钱吓了一大跳!

以前大宇宙,歌舞厅的经理一个月都拿不两千,好像只有周宇宙得贴身保镖,阿兵才有这个待遇,超过三千。

还有任鹏他们,其实算上外快,是有这个收入的。

而他忽然之间,就从500涨到了3500,七倍,听到之后,第一反应还真不是高兴,反而是担心梁一飞因为他刚才发了几句牢骚,在说反话。

“老板,要不等KTV营业之后,效益好再加钱吧,现在,其他几个部门都没加钱,就我加了,而且加那么多,是不是不合适啊。”刘旺柱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梁一飞挥挥手:“老刘,给你加奖金,不是偷偷摸摸的,你也不用怕人知道,我就是要让其他部门的人都看到,只要干得好,收入不是问题,你就是干的好的。而且我跟你讲,以后半年一次考核,如果部门业绩好,还有半年奖金!”

听梁一飞的意思,不像开玩笑,刘旺柱的精神顿时大震!

梁一飞说:“另外我跟你讲,接下来舞厅大厅你要注意两个事。第一个,如果有人争风吃醋,那让他们去外面解决,谁在我们岚韵湖闹事,客客气气,但必须请出去,遇到来头大的,你们请不动,通知我,我来请。第二呢,台上唱歌的这些女孩子,出来岚韵湖怎么样我不管,可在舞厅,我们要为她们的安全负责,不能随便让人欺负了。这两条,你告诉所有服务员。”

“好,您放心,我立刻安排。”刘旺柱说。

正说着话,任鹏探头探脑的推门进来了,见刘旺柱也在包厢里,嘿嘿一笑,没进门。

刘旺柱见状,起身说:“老板我先去了。”

“好。”梁一飞点点头。

刘旺柱和任鹏微微一点头,离开了包厢,任鹏才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有事啊?”梁一飞问。

“梁老板,我……”任鹏犹豫了一会,说:“我今天来,想跟你认个错。”

“哦?”梁一飞笑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什么错,你坐。”

任鹏坐下来,斟酌了半天,才说:“老板,我思想前后,觉得还是要跟你说,免得以后心里留下疙瘩。说实话,之前我对你不给搞三陪很不满,嘴上没讲,心里就觉得你根本不懂行,私下里,还发了一些牢骚。”

梁一飞眼皮一翻。

任鹏来认错,倒是没想到的。

按照之前的想法,是等岚韵湖各个部门都稳定、摆平之后,如果他还有牢骚怪话,那就用他来立立威。

他这一主动来认错,搞得自己反而不好下手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142章 还是朋友

卡拉OK包厢开业当天,岚韵湖就出现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事变动。

不是梁一飞或者宋宏伟公布出来的,而是通过梁一飞的助理,吴小亮私下和山庄里员工聊天,一点点不经意的‘泄露’出来的。

任鹏不干了。

之前,稍微有点眼力的人,特别是岚韵湖几个已经活成人精的中层,都看出来,梁一飞接手之后,任鹏不是太安分,早晚恐怕要出点事:不是他主动跳出来惹事,就是梁一飞拿他做法。

看起来,梁一飞这样的大老板,滨海市顶级私营企业家,对付任鹏这样的社会人,十拿九稳。

可是谁能说的定呢?

梁一飞毕竟是新窜出头的大老板,根基不深,之前说周宇宙是被他干掉的,他背后是某个大员,也仅仅是一系列的江湖传闻,没有实锤;

而任鹏也不是一般的江湖混混,手下有一批对大宇宙知根知底的兄弟,他自己在滨海市道上是一号出挑的人物,而曾经的老大何云飞,即是滨海市道上当之无愧的一号人物,也是滨海为数不多的几个大老板之一!

以前,连周宇宙都要给何云飞面子。

所以,之前很多人觉得,梁一飞如果要动任鹏,很可能会闹出一番新的风波来。

可谁都没想到,任鹏居然带着他的那帮兄弟,一声不吭的主动离开岚韵湖,半点波澜都没。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吴助理‘无疑透露’出来的只字片语之中大概能猜到一些:梁一飞霸气外露,任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惶诚恐主动认错,梁一飞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度的原谅了他,任鹏没脸再在岚韵湖,主动请辞……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吴助理是梁老板的忠实狗腿,在这些宣扬老板伟光正形象的事情上,有所夸大很正常。

但是,任鹏平静的离开,岚韵湖的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了一个事实:新来的梁一飞梁老板,在短时间内,已经正式跨入了滨海市顶级大老板的圈子里,和何云飞、张松,乃至以前的周宇宙这样的大老板,平起平坐,而不仅仅是一个一夜之间拥有了千万身家的年轻人。

岚韵湖的人心之前就不算很浮动,经过这次小事件后,彻底沉淀了下来。

舞厅里,经理刘旺柱拉过一个匆匆而过的年轻服务员吩咐说,“你手头的事先放一放,这两瓶酒送过去,小的一瓶是罗马包房,顾校长在那边请客,点名要的茅台,大的是巴黎,别弄错了啊!”

这小伙子叫周晴,是刘旺柱的远房亲戚,最近舞厅缺人手,走他的后门新招来,平时梁一飞来舞厅陪朋友,刘旺柱就叫周晴去招呼,在老板面前多露露脸,将来肯定有好处。

“三舅啊,咱们老板这么年轻,还没媳妇吧?”周晴一脸认真的说:“您想法子让我姐也来这里呗,我姐长得漂亮,人也贤惠,他经常喝多酒,我看他身边也没个人能照顾照顾……”

刘旺柱笑骂一句:“做你的清秋大梦吧,老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能看上你姐?少在那瞎操心,赶紧把酒送过去。”

周晴先来到了罗马包房,一个中包,新时代的一群老师在里面玩,然后又端着一瓶XO人头马来了巴黎大包。

推开门,周晴微微愣了一下。

包厢里有十几个人,任鹏也在,正在笑嘻嘻得给梁一飞点烟。

这人不是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再看看包厢里的其他人,一个个纹龙画凤,身上不是刀疤,就是纹身,把老板围在中间!

周晴心里就是一紧。

坏了,该不是来报复的吧!

下意识的脸色一变,就想出去叫保安来救老板!

“那个……小周是吧,辛苦了,你忙去吧。”梁一飞笑了笑,递了一张五块钱放在托盘上。

没想到老板居然认识自己,周晴顿时激动起来,什么叫保安也顾不上了,鼓起勇气,大着胆子低声问:“老板,没事吧,要不要我留下来?”

包厢里没人唱歌,只开了音乐伴奏,他声音虽小,包厢里其他人却也听见了,顿时十几双眼睛,或者凶狠,或嘲笑,带着各种各样玩味的神色盯住了他!

被这些社会上的老混混盯着,农村来的周晴只觉得自己被一群狼盯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毛毛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怕归怕,可农民骨子里那股朴实和年轻人的倔强也冒出了头,梗着脖子,瞪大眼睛,一脸不服不忿的反瞪了回去。

“行了,你去忙吧,都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梁一飞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哦,那……老板我们就在外面。”周晴红着脸,又‘威胁’似的瞪了这些人一眼,这才不放心的转身闪人,带上了包厢门。

他刚走,包厢里这帮社会人都笑了起来,有个三十左右的,染着金发的女人,叼着烟调笑:“梁老板,你这服务员太敏感了吧?怎么着,还怕我们吃了你啊?”

这女人穿着一件低胸的蝙蝠衫,露出了半片胸膛,上面有一片翅膀纹身。

任鹏笑嘻嘻的说:“娜姐您要是能吃了梁老板,那可是一段佳话!”

娜姐抹着淡淡眼影的丹凤眼淡淡一番,风情万种的在梁一飞身上扫过,然后笑骂任鹏说:“任鹏你他妈吃女人饭吃多了,张嘴就是下三滥。”

梁一飞重新坐回来,笑着说:“才来的服务员,不知道情况。”

说着,拿过放在沙发上的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农行卡,推给任鹏。

“大鹏,这里面有五万快钱,不多,算是我一份心意,你收着。”

任鹏刚才还笑嘻嘻得,看到这张卡,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身体挺得笔直,惊诧说:“梁老板,这什么意思啊!”

包厢里其他几个社会上的老混混,也都十分意外,娜姐又点了一支狭长的女士烟,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梁一飞。

何云飞坐在梁一飞身边,说:“你这干嘛?”

今天,何云飞带着这些滨海市道上真正有头有脸的人来,一来是想和梁一飞认识认识,将来大家都是朋友,免得发生误会,反正这帮人早晚都会来岚韵湖玩;

二来嘛,他对煤矿这门生意很动心。

但一个人去外地吃煤矿,各方面都显得势单力孤,拉上这帮混社会的朋友一起,成算更大。

他带着这些人来,是听听梁一飞的意见,毕竟煤矿这门生意,他之前没有任何涉足,梁一飞既然能提到,想必有他独特的看法。

还有个顺带的原因:那天他和警告了任鹏几句话,没想到,任鹏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决定,先向梁一飞认错,然后辞职。

这个决定做得其实很漂亮,也很果断,说明任鹏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是个人才。

何云飞要做煤矿生意,正好缺人手,干脆让任鹏重新着他混,这次带任鹏一起来打个招呼,算是他这个当老大的给小弟铺铺路,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免得再有心结不痛快。

梁一飞只是个小学校的老板的时候,周宇宙就能在他面前摆老资格、以势压人,可梁一飞拿下周宇宙,取而代之成了滨海市的大老板之一,那即便是何云飞这样的狠角色,也必须要正视梁一飞,不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让彼此留下心结。

“飞哥,这事你不要管。”梁一飞摆摆手,对任鹏说:“之前,我断了你的财路,那是没办法,我有我的规划,要是不断你的路,我的路就没法走。”

在一群社会人耳朵里,梁一飞这话非但不觉得刺耳,反而十分在理,何云飞也微微点头。

“可是,大鹏你虽说背后牢骚了几句,但是你忍住了,没乱来,没给我惹麻烦,就冲这点,我还把你当朋友,至于这笔钱……”

梁一飞点了点桌上的银行卡,说:“将来你跟着你飞哥干,要花钱的地方多,你跟着我干过一场,这笔钱,就当我送你的一笔嫁妆。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跟我来黑的横的,那不行,一毛钱都没有,但如果是朋友,和和气气,相互帮衬,大家都有钱赚。”

说着,冲何云飞一笑,说:“这年头,钱他妈是赚不完的,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还得想想别人,大鹏是你的人,钱我不好多给,这五块钱,是个心意。”

“梁老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宇宙栽你手里了。”娜姐在边上淡淡的说。

任鹏看着桌上的银行卡,又看看何云飞,何云飞点点头,说:“你收着吧,自己买点什么也好,想生钱,就放我这里,将来有矿了,算你的股。”

“飞哥,算我的股吧。”任鹏想都不想就说。

何云飞点点头,然后对梁一飞说:“我是这样想的,今天来的这些人,一块搞煤矿,我占大头,五成股,娜娜占两成,剩下的三成,他们分。不过怎么着手,我们都没什么经验,你给我们出出点子。”

说着,看向另外几个人,说:“我们每家挤一点出来,凑出来一份股子,给梁老板。”

除了何云飞,娜姐是第二大股东,点点头:“成,梁老板是点子大王,我们信得过。”

第143章 借鸡生蛋

梁一飞上辈子的圈子里有个很年轻的煤老板,子承父业。

当时国家抓节能减排、铁腕整治污染,加上市场变动,这批煤二代已经开始积极转型,梁一飞还找这个煤二代拉过投资,所以对煤炭能源市场,多少有些了解。

从97年年末开始,煤炭价格就暴涨,煤炭几乎一天一个价,几年内从一百多,最高飙升到了500多块钱一吨,而且供不应求,一吨煤赚个300块钱很轻松。

一个年产3万吨的微型煤矿,一年下来闭着眼睛赚上亿。

但在当前,煤炭利润其实很一般。

虽然从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期,随着国家建设发展,煤炭一直在涨价,从86年的一吨30出头,到当前已经接近了90块钱,但是成本也一直在增长,一吨煤,抛开各种水面下的开销,光是开采费用,都超过了60,利润也就二三十块钱而已。

还是毛利。

而当前的私人煤矿,一般都是‘369’,年产三万吨、六万吨、九万吨,再大一点,30万、60万那一批,基本都还是国企,个人想拿到手不容易。

何云飞和玟姐他们心里飞快的默算一下,哪怕是一个九万吨的矿,一年到头,不出一丁点而意外,一年也就两百多万的毛利。

实际上,煤矿的‘其他’成本,往往是大头。

一个年产九万吨的煤矿,一年干到头,赚得那点钱,基本都花出去了,最后能有个几十万的结余就算很不错了。

一年赚几十万,这么多人分利润,算到每个人头上,一个人分几万。

这些人都算是滨海市有头脸的,几万块钱没人会太当回事,废了这么大事,一年赚个几万,还不够操心的,没意思。

何况,还要进行先期投资,要去外地开拓市场,有各种风险的存在。

何云飞说:“想赚钱,必须把产量搞上来,过十万吨的矿,一时半会我们指定拿不到,那就只有多拿小煤矿。一个369,拿它个五六个,那也是几十万吨的规模,赚头就大了,但是这么一来,先期投入又太大!”

既然有做煤矿的想法,何云飞事先也做过一些调查。

小煤矿之所以难以为继,还是因为产量小,成本高,不是因为小煤矿没价值。

所以想要买过来,还是要花一笔钱。

另外,小煤矿成本高,买来之后,想要赚钱,那就得降低成本、提高产量。

怎么办?投资,买设备!

私营小煤矿,和国企大矿的主要区别,不光是销路,还有效率,主要是设备不一样。

国企大矿,有钱买好的机器,一台进口的设备,动辄几百上千万;

而私企小矿,以前大多是生产队、村镇的,当时设备就很简陋,承包给私人之后,还是沿用了以前的设备。

甚至到了90年代初,还有很多完全依靠人力进行。

年产量3万吨的煤矿,只要有机器,一年产量轻轻松松翻几倍。

可小煤矿民营企业从哪来这个钱投资?就算是把煤矿抵押给银行,银行都不会放贷。

不投资,不买设备,以当前的煤价,赚头很小,甚至连买矿的钱都赚不回来;

投资的话,又是一笔大钱。

何云飞和这些人,虽然想拓展新领域新财源,可目前自己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没必要一下子堵上全部身家去一个不熟悉的领域,需要的是稳。

“当地的社会关系也很麻烦。”玟姐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说:“我们是外来户,人家能这么轻松的让我们立足?”

“是啊,我也担心这个,别到时候买了几个小矿,上不上下不下的,钱花出去了,在当地又站不住脚,砸在手里。”另外一个长相彪悍的中年人说。

“小煤矿效益再不好,那也不是几万几十万能买下来的,先期投资太大了!”

包厢里议论纷纷,何云飞抬手压了压,说:“都别吵,今天不是就来问点子了嘛。梁老板,你觉得我们该怎么着手?”

梁一飞笑了笑,说:“我先说一下啊,刚才飞哥说给我股份,我呢,不为这个,股份我也不要,纯碎是朋友之间聊天,我有什么想法,和大家伙闲聊而已。”

何云飞还准备说着,梁一飞已经抢先一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问:“飞哥,买煤矿要花很多钱嘛?”

“一个矿不多,可几个矿,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何云飞说。

梁一飞淡淡的问:“飞哥,你是干什么的,你买矿,还要按照市价?”

何云飞一愣,什么意思?

梁一飞换了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不急不慢的说:“小煤矿,尤其是私营小煤矿,从银行贷不到钱,可你有钱啊,你借给谁都是借,为什么,不把钱借给他们呢?”

何云飞愣了一下,紧跟着恍然大悟。

他做民间贷款,以前目的是赚利息,并不希望对方最后生意砸了还不上钱,所以会认真的选择借钱的对象;

那些效益不好,随时可能关门大吉的煤矿,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现在转过来一想,自己准备经营煤矿,那效益差的小煤矿,反而是最好的借贷对象:对方能还上钱,那就安安稳稳的收一份高昂的利息;还不上钱,那对不起,直接收煤矿。

私营企业民间借贷的利息,普遍超过20%,30%乃至40都是很常见的,光是这笔利息,就足够买矿了,成本非常小。

“这是个法子。人跑了,矿跑不掉!”何云飞点点头。

用这个法子,原本只能买一个矿的钱,就能买一个半,甚至两个、三个!

玟姐也说:“这法子慢是慢一点,可的确很稳,煤矿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挖完的。可是,等有了矿之后,还不是要投资?”

“这就看各位到底是要赚一笔就走,还是想长期干下去。”梁一飞说。

“赚一笔就走怎么讲,长期干下去又怎么讲?”何云飞问。

“赚一笔就走,那就倒卖。放债抵押的矿肯定很便宜,你转手一倒卖,能赚一笔;要是想长期干下去,那就卖低价煤。”梁一飞说。

“低价煤?”何云飞越听越迷糊了。

煤炭本来就不赚多少钱,再卖低价煤,那不是更没赚头了?

总不能讲搞来一批小煤矿,天天运营着,一分钱不赚吧?

那还真成了义务做贡献了?

而且,任何一个市场都是有规矩的,他们一群外来者,贸然以低价出售煤炭,扰乱了当地的煤炭市场,当地的国企、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管!

又不赚钱,又结仇,这不是有病嘛?

难道仅仅为了积累行业经验?

没这个必要吧……

有几个人正在抽烟,烟头都快烧到了手指头,浑然不觉,奇怪的看着梁一飞,等待他的下文。

“关键是你卖给谁!”梁一飞说:“你低价卖给市场,那当然不行,可是你要卖给当地的大煤矿,国企煤矿呢?”

“那不是更赔钱了?”

何云飞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点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低价卖给国企,当然没问题,还能搞好和当地政府国企的关系。

可问题是,搞关系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而不是赔钱啊!

最后无奈一笑,说:“兄弟,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接说呗,我们要是能有你这脑子,不就不来问你了嘛。”

梁一飞解释说:“大矿设备好、不愁销路,但是私营小煤矿更加灵活,所以两者成本上相差不大,低价卖给国企,当然要亏钱,但不会亏得太多。对于国企大煤矿来讲,只要价钱比它的开采成本低,那么它就没必要自己开采,或者自己可以少开采一部分,即省钱,又省事,对吧?”

这当然了!自己生产,一吨煤要花60,还得各种管理,应对各种高危的生产风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故,企业领导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

如果直接买,一吨只要55,甚至更低,那何必自己开采呢?

不光省心省力,对外,还可以继续按照60块钱的成本报上去。

厂长轻松、职工轻松,任务完成了,还能留小金库,何乐而不为。

梁一飞接着说:“国企煤矿是按照任务指标来工作的,30万吨级别的煤矿,它一年开采任务,撑死也就20多万吨,如果你一年能给他提供30万吨,它就什么都不用做,机器设备人员,就能完全停下来,要是一年给他提供10万吨,它一年就能休息三分之一的时间,实际上,按照现在这个煤炭需求,很多煤矿一年当中,本就有一段时间是休息的。”

顿了顿,问何云飞:“你和对方搞好了关系,给它提供低价煤,那借用,甚至租用它的闲置机器设备,雇佣他的职工,想必不是难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云飞脑子再不灵活,也听明白了。

假设一个年产6万吨的煤矿,一吨煤,亏五块钱卖给国企,一年亏30万。

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就能租用,甚至借用对方的设备,然后反过来提高自身的生产效率。

至于是借用,还是租用,那就看怎么去‘处关系’。

有了设备,原本一年能挖六万吨,非常容易就能提高到十几万吨,真狠下心,六万吨的煤矿,一年三十万吨都有可能!

多出来的那些煤,再按照市价卖掉,一进一出,就是几百万的赚头!

“我草,这他妈是借鸡下蛋啊!”娜姐艳红的嘴唇里,爆出一句粗口。

第144章 文工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梁一飞给何云飞的‘建议’,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煤二代朋友父辈的发家史,在煤炭行业并不是很景气的90年代初,对方家族用这种方式,很快就吞掉了当地一批小煤矿,垄断了当地一个60万吨国企煤矿的供应。

结果后来导致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当地那个国企矿基本天天不用开工,机器闲置、员工闲置,全部被私营小矿雇去。

两年之后,那个大矿改制,被梁一飞那个朋友的父亲,用近乎是白送的价格拿下。

2000年之后的巅峰时期,他那个朋友的家族矿业公司,一年产煤接近三百万吨,一吨煤赚两三百,一年下来闭着眼睛入账六七个亿,以至于家里揣着几十个亿,不知道该怎么花。

在煤老板的圈子里,他这个朋友的家族,只能算是很普通的一员,没什么成就。

当时聊这段发家史,梁一飞那个朋友倒是没半点骄狂,十分谦虚,可却给听者梁一飞狠狠的上了一课。

都以为煤老板们的发迹,是在90年代中后期,两千年前期,可事实上,市场好不好,不是生意好不好的唯一因素,还要看怎么操作。

如今拿过来改头换面一套用,又何止是借鸡下蛋!

用何云飞放出去的贷款,反过来低价收没钱还的煤矿,这是草船借箭;

利用低价煤,和当地大煤矿搞好关系,如果有一天对方的企业改革,那么何云飞他们,必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暗渡陈仓;

利用对方的机器、人员,来挖煤,扩大产量,这叫做借鸡生蛋。

实际上,给大煤矿的好处,还是依靠对方的机器、人员和设备,是借花献佛。

如今的煤矿市场,的确没有后世那么火爆,但恰恰因为如此,各大煤矿的生产任务都不高,梁一飞正是利用了这点,在并不算太热的大环境下,帮助何云飞他们另辟蹊径。

如果等到2000年之后,煤炭市场大火,运煤的车都在矿场门口排队打架要煤,那低价煤的法子一点用都没有,可在当前大环境下正好可行。

聊到后半段,何云飞几个人彻底明白了的思路,十分的兴奋。

这帮混社会的,一兴奋起来,酒就没够,拢共喝了七八瓶洋酒,三瓶茅台,外加一大堆果盘什么的,这一顿就把包厢的装修赚回来了。

不过,未来矿场的股权,梁一飞最后坚持没要。

煤矿这东西十几年之内能盈利,但过于烫手,弄不好会沾血,对于何云飞这帮人,梁一飞的定位是朋友、资源、人脉,不会跟他们一起赚这种沾着血的钱。

喝到凌晨两点多,总算是告一段落,把他们送到歌舞厅大门口,梁一飞又浑身酒气的回到舞厅里一个僻静的卡座坐下,招呼服务员上一杯热茶,随口问了下顾文明那个包厢的情况。

新时代夏季招生结束,战况喜人,虽然滨海市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三家补习学校,可是整体市场是越来越大,主要增长还是在四六级这一块。

这一期的人数轻松过两千大关,朝着三千奔去,在开课之前,破三千问题应该不大。

今晚老顾请新时代的一批干部在KTV包厢开洋荤,犒劳犒劳大伙,梁一飞中途去露了个脸,少不得也是一通喝。

当喽啰的时候,背后腹诽老板屁事不干,整天就是吃吃喝喝,可当自己当了老板才知道,吃吃喝喝,就是老板最重要的工作。

古今多少事,尽在吃吃喝喝中。

歌舞厅刚打烊,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服务员在收拾,梁一飞抱着热茶,把腿放在沙发上,散散酒气。

“梁老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回头一看,一个鹅蛋脸的女人。

舞厅的女人,服务员也好,唱歌的也罢,都是浓妆艳抹,这女人卸了妆,梁一飞又喝多了一时间没认出来,眯着眼睛瞅了瞅,才想起来,正是歌舞厅开张那天,收到花篮最多的那个女歌手。

当时张松起哄,倒了一大杯红酒让她敬酒,自己帮她挡了一下。

卸了妆素颜,没有穿演出时候那条礼服长裙,看上去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些知性的气质。

“祁……祁小姐啊……”梁一飞打了个酒嗝,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没想到酒喝得太多,人晕昏昏的,朝边上歪了一下。

女歌手下意识的扶住了梁一飞。

扶正了梁一飞后,缩回手,坐在和梁一飞距离一米多一点的卡座另一侧,微微抿嘴一笑,“我叫祁玟茹,您以后叫我小祁就行。”

见对方的神情,梁一飞一愣,这才92年,“小姐”这个词就有其他含义了?

卡座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什么都不说有点尴尬,说点什么吧,梁一飞也不知道该和这个不太熟的姑娘讲什么内容,随口问:“这段时间在舞厅工作,还好吧?”

祁玟茹点点头,说:“梁老板,这段时间多谢您的关照了。”

说着,站起来很客气的鞠了一个躬。

“不用那么客气,你坐你坐。”梁一飞连连摆手。

“应该的。”祁玟茹重新坐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在这里唱了一个月,收入多,工作环境也挺轻松的,不像在文工团压力那么大。”

岚韵湖开业了一段时间,来玩的人都渐渐知道,这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在舞厅里,不能对来演出的女孩子乱来。

不过,规定是规定,客人们来玩,花了这么多钱,几百几千的朝台上送,一点甜头不给那也是不现实的,就算舞厅方面不要求,演员们想赚这个钱,唱完之后,至少也会下来陪着来捧场的老板喝喝酒,打个招呼。

真清高到这点场面也不愿意应付的,那唱不了几次,下面就没什么人捧场了,舞厅方面也会渐渐减少这样的歌手上场。

至于下班时间,立刻舞厅,有没有比较放得开的歌手和捧场的老板私下发生点什么,歌舞厅管不到,也不想管。

祁玟茹是打响舞厅送花第一炮的歌手,自身条件在一众歌手中也算是拔尖的,按理说,需要应付得‘场面’很多,不过由于第一次梁一飞帮她解了围,这件事被在场的几个大老板事后当玩笑说,渐渐也就传开了,让她身上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梁老板看中的女人’的光环。

有了这层光环,在舞厅里各方面都很顺利。

收入也高,只要有梁一飞的朋友在场,一般都捧个场,比如昨天晚上,何云飞来,进包厢之前正好她在唱歌,就顺手送了一个大花篮。

偏偏这么久,梁一飞并没有对她有任何‘过分的要求’,甚至从那之后没有单独找过她。

祁玟茹又不是小姑娘,能看出来,这位年轻老板那天纯粹就是好心,帮她下台,所以也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一下梁一飞,今天下班看到梁一飞一个人坐这里发呆,就过来想聊几句。

梁一飞喝多了酒,对祁玟茹也没什么利益和其他方面的诉求,没想那么多,顺着她的话朝下讲,“文工团压力也大?我听刘经理讲,文工团的效益不行,应该没什么工作压力吧。”

文工团这种存在是伴随着部队发展而发展壮大的,以前辉煌的时期,海陆空总政四大文工团,各部队、各单位也有自己的文工团,有些军区甚至会在师一级就成立对应的机构。

随着80年代末百万大裁军,一批文工团裁撤的裁撤,合并的合并,或者转到地方。

在岚韵湖唱歌表演的歌手、演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来自于各个文工团,比如祁玟茹所在省文工团,就是南江军区裁撤后,原本几个文工团都合并了而成。

听起来牌子大,各种文艺人才也多,可带着浓厚的党政色彩,在政策上,暂时不能去承接商演。

人员激增,没有新的赢利点,导致了经费紧张,好多演员,甚至是艺术家,收入连工人都不如,偶尔配合电视台、公家单位拍电视、演出什么的,劳务费也少的可怜,明星可能几万、十几万的拿,文工团编制的,就只能一天几块钱、十几块钱。

所以,一批人理所当然的开始下海、接私活。

梁一飞以为祁玟茹所谓的压力,是‘经济上’的。

哪知道祁玟茹露出一个“你懂的”微笑,摇头苦笑说:“文工团那种地方,漂亮女孩子太多,工作机会少,其实还是有各种压力的。”

顿了顿,朝四周看了看,说:“倒是岚韵湖这个地方,我觉得,更加干净点。”

梁一飞想了想,说:“应该说,更加纯粹点,大家想要什么,一目了然,等价交换。”

梁一飞笑笑,岚韵湖倒也未必是等价,几百块钱,换一声谢谢一个笑容,手都摸不到一下,有的人觉得值,有的人大概就觉得亏到家。

不过相比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岚韵湖的人确很直接。

随口笑道:“猪八戒可爱,猪八戒装唐僧就没意思了。”

“嗯?”祁玟茹微微一愣。

梁一飞解释说:“猪八戒好色,可他承认自己好色,好色的赤果果,光明正大,反而有几分可爱;但内心像猪八戒一样,酒色财气,表面上却像唐僧一样,道貌岸然,动不动还讲点大道理、大政策,那就恶心了。”

祁玟茹噗嗤一笑,紧跟着点头:“嗯,您说的对,反正文工团有些人挺恶心的,还不如猪八戒。”

说着,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舞台,说:“梁老板,我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给您唱首歌吧。”

第145章 暴利行业

不施粉黛的祁玟茹手持话筒站在舞台上,偌大的舞厅只有舞台的背景灯还亮着,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双唇轻吐,清灵的歌声回荡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舞厅里。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我不想说我很纯洁,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

看看可爱的天,摸摸真实的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许多的爱我能拒绝,许多的梦可以省略

可是我不能忘记你的笑脸

想想长长的路,擦擦脚下的鞋,不管明天什么季节

一样的天一样的脸

一样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电视剧外来妹的主题曲《我不想说》。

原唱者杨玉莹凭着这首歌一炮而红,以清纯的姿态,成为大陆第一代,也是唯一一代玉女掌门人,然后和国内最大的走私大王的侄子发生了一段颇受非议的恋情,在最巅峰的时期销声匿迹。

再次出现在舞台上,已经是二十年后,当年清纯无敌的玉女,已经难掩老态,为了生活褪去骄傲,参加各种档次算不上高的娱乐活动,谦卑而徒劳的努力着。

红颜如名将,不叫人间见白头。

专业练美声的祁玟茹平时在台上,演唱的大多都是有一定难度的歌曲,即便是第一次出场,那首夜来香,也是经过数不清名家演唱的经典,听起来柔腻无骨,其实想要唱得好,对技巧和感情要求很高。

至于这首《我不想说》,虽然好听,可并没有什么演唱难度,标标准准的口水歌,对于祁玟茹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所以,发挥的很棒!

梁一飞听着听着,眼皮发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十分,身上多了一条毛毯,而舞厅里空无一人。

桌上放了个茶杯,边上有水瓶,拎起来晃了晃,里面有热水。

喝了点热水,脑子清醒了点,夏天天亮的早,透过舞厅的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渐渐亮了起来。

一个人坐在沙发的卡座上,点了一支烟,看着面前偌大的歌舞厅,梁一飞忽然就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些孤独。

明明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经营的事业越来越红火,岚韵湖迎来送往,高朋满座,可是这种孤独感,却并没有因此减轻。

不完全因为他是穿越者,更多的,还是觉得没有找到同路人。

有过一次穿越经历,冷眼看过改革开放三十年的自己,自己对于未来的目标,和当前的老板、二三十年后的企业家,已经完全不同。

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而言,赚钱甚至连第二位都算不上。

这是目前所有的朋友、下属,都无法理解的。

将来能否成功,梁一飞自己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人,独孤前行。

靠在沙发背上,脑子里冷静回想着穿越至今,自己为将来的布局,所做的两件事。

新时代和岚韵湖。

新时代已经走上正轨,顾文明坐镇没什么需要太操心,滨海市已经容纳不下,老顾上次汇报,已经派了两拨老师,朝南江省另外两个城市拓展新业务。

这两个城市在南江省算是大城市,但相对滨海市,这两个城市还是要落后一些,不过恰恰因为如此,当地市场上没有出现有力的竞争对手,两拨人的前期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还是那句老话,这次主要目的是练兵、打名气,等有了人才储备,立刻向周边发达省市大城市进军,金陵、杭城、沪市,继而覆盖东南沿海地区和发达城市,把新时代变成一个教育集团。

再之后,理所当然的是上市。

私下里,梁一飞给顾文明增加了一个新的任务:收集新时代的学员信息。

不是什么有几个女人、职位与收入不符、喜欢大胸还是长腿之类的隐私信息,而是要和出国的学生,一直保持联系,了解这些学生的学习专业、所在地点、从事工作、未来计划等等信息。

甚至在未来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新时代可以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专门资助一些年轻人出国考察。

这批人,是未来最顶尖的人才网、最前沿的信息网,在适当的时候,将会成为未来规划的最大资源宝库之一。

而这项工作,必须提前着手,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

相对于新时代的着眼于未来,立足于国外,长远投资,岚韵湖这边,则是国内的短期投资,帮助自己更好的在国内立足。

和新时代一样,梁一飞对于岚韵湖的定位,绝不仅仅是赚钱。

在未来二十年之内,岚韵湖这种高档娱乐会所,都将成为自己在国内结交人脉、组织圈子、勾兑洽谈的绝佳工具,保证自己如鱼得水的进入各种想进入的圈子,形成一个巨大有力的人际关系网络。

20年之后,岚韵湖这种高档的娱乐会所,自然要转型。

等到时候,选择很多,什么生态农庄、自然食品基地、养老渡假山庄之类的,都可以尝试。

一个对内,一个对外,一个着眼未来,一个着眼现在,都是打基础。

接下来,要考虑的,则是第三个至关重要的基础:一份真正的财源!

新时代赚钱,可这个行业注定不是暴利,上限有瓶颈,而且又要关注人才,成本很高;

岚韵湖也赚钱,而且赚得的的确确是暴利,很多消费,比如送花,比股票认购证利润率还高;

可岚韵湖只有一处,再暴利,它也是有限的;

这份暴利,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拿出来分润,维持关系。

至于煤矿这些产业,底子太黑,里面水太深,往往会受制于人,不能上到明面,梁一飞也不会去碰它。

那么下一步,就是找一个真正的能见得光的暴利行业,一个纯粹是以攫取高额利润,赚钱为目的的行业!

在几年之内,积累出惊人的原始资本,最起码是数以亿计。

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1992年下半年开始的几年里,最赚钱的行业是什么?

或者说,最没有技术含量,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去参与,又有天大的暴利的行业是什么?

正想着,吴三手从后面大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今天的报纸,快步走过来,说:“哥,你怎么在这里睡了?找你半天。”

“在哪睡不是睡。”梁一飞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哪怕再忙都不会落下,揉了揉脑袋,靠在沙发上,说:“你给我读几段吧,昨晚喝得有点多,脑仁子发疼。”

“哥不是我说你,你是该找个女人,至少是个生活秘书,照顾照顾你生活,你这样忙下去,身体哪里受得了。”吴三手先嘀咕了几句,然后拿起一份南江报纸开始读起来。

响应国务院号召,南江省企业展开清理三角债活动,取得开门红,一批企业纷纷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从今年12月1号起,全国范围内取消粮票、肉票等生活类票供应,市场原则上全面开放供应,有票的人民群众可以从明天开始到12月底,于当地相关部门兑换现金……

五年期国库券本日发售,承销商万国证券、国泰证劵、申银证劵……

梁源高官出席全省企业改革座谈会,要求全省企业着眼大局,不以一时一厂一人得失为判断标准,全力配合我省企业改革进程……

转发某报评论员文章,《国企改革中,靓女是否该先嫁》……

于巴塞罗那举办的第25届奥运会顺利闭幕,我国运动健儿经过顽强拼搏,喜获16金、22银、16铜,高居奖牌榜第四位,传统强项乒乓、跳水发挥出色……

“等等。”梁一飞忽然睁开眼睛,打断了吴三手,说:“你去把这次中国队的奖牌榜详细情况找来我看看。”

“这里就有。”吴三手翻开了另外一张报纸,滨海日报,开始读。

‘金牌,伏明霞,女子跳台;李小双,男子自由体操……

银牌,庄泳,女子50米自由泳;林莉,女子200米蛙泳……

铜牌,曲云霞,女子1500米;李春秀,女子10公里竞走。’

念到铜牌前两个后,梁一飞挥挥手,说:“行,我知道了。”

“哥,怎么了?这些铜牌有什么不对吗?”吴三手还是比较敏锐的,意识到梁一飞的关注点在哪里。

“没什么不对的。”梁一飞笑了笑,奥运会奖牌能有什么不对,就算是吃药拿下的奖牌,都会有人出来背书。

94年,春晚上,黄宏一句‘外国人得了冠军啥说的没有,中国人得了冠军就兴奋剂啊?不是鹿家军打了兴奋剂,是鹿家军给十二亿中国人乃至全世界华人打得一针兴奋剂……’赢得满堂掌声如雷。

至于几年之后被狠狠打脸,也没见他脸肿成什么样子,反而又来了一句同样掌声如雷的‘我不下岗谁下岗’。

只要皮足够厚,打脸是不怕的。

梁一飞看着报纸沉吟了片刻,说:“你准备一下,也就这一个月吧,去东北出趟差。”

第146章 骗子最赚钱

吴三手最怕的就是梁一飞什么都不告诉他,就叫他去管一摊子事,一想到那么多人,那么复杂的关系,稍微处理不好,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他脑仁子都发疼。

可如果梁一飞指明,要他干什么,怎么干,吴三手精神头立刻就来了。

想都不想就说:“好,去干嘛?”

梁一飞点点报纸上的铜牌榜,说:“这么多铜牌,你知道为什么曲云霞排在第一位?”

“为什么?”吴三手很配合的发问,然后又更加配合的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说:“是不是因为获得奖牌时间啊?”

“因为这是田径项目,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在田径项目上从来都是弱者,以前中国人被称为东亚病夫,和这个也有一定关系,当时田径还属于最主流的体育运动。所以,能在田径项目上拿奖牌,不管有没有兴奋剂,对于咱们国家,都是一针兴奋剂。尤其是咱们国家正在高速发展的时候。”梁一飞说。

田径运动在90年代了两千年之后,造了两个明星,无一不是当时最火爆的顶级话题。

同样是弱项的篮球,也制造出一个明星,最顶峰时期的影响力,超过任何一个娱乐明星。

“哦,我明白了!”吴三手想了想,说:“对了,这个曲什么的,好像是鹿家军的人吧,鹿家军这两年好出名啊,那帮女人太猛了,田径项目一会破一个记录,一会破一个记录,我不怎么看电视都知道!”

梁一飞哈哈一笑:“这次去,你就找这个鹿家军的教练,鹿仁康,跟他签一个协议,以后五年之内,帮我们代言广告。”

“这个办法好!”吴三手一拍大腿:“按照这个势头,弄不好他们就能拿个世界冠军什么的,到时候举国欢庆,他们代言的广告,就算是卖狗屎都能卖疯掉!”

“你讲话就不能委婉点!”梁一飞翻了个白眼。

吴三手倒是不傻,话糙理不糙,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关窍所在。

这个鹿仁康后来代言的那些产品,其中一大部分,还不如狗屎。

狗屎还能肥田!

“关键是便宜,要是真等他带队拿了世界冠军,再想找他签约做广告,价钱我们拿不起。”梁一飞说。

“哥,那我们卖什么呢?”吴三手挠挠头。

新时代、岚韵湖找他代言显然都不合适,梁一飞又没别的产业,不能真卖狗屎吧?

“这你先不用管。”梁一飞说。

“好。哦对了哥,王自卫的请帖。”吴三手从包里掏出一份大红色背景,烫金大字的请帖。

打开一看,里面写着‘万国证券滨海营业部定于本月18号开业,敬请梁一飞先生光临’。

下面还夹了一枚纯银的银币,和一块钱银币差不多大小,上面印着万国的标致,不值什么钱,但是放在请帖里,非常有档次和纪念意义,在当前,也算是非常豪气的举动。

上次去沪市,王自卫说万国要在全国开营业部,他被分到滨海这边管理大户室,那边动作倒是快得很,刚刚两个月不到,就开业了。

“我知道,王自卫跟我讲过,对了,咱们也不好空手去。”梁一飞指了指舞厅后面仓库的方向,说:“给老王捧个场,送十个大大的花篮过去。”

吴三手乐了,花篮好,又不花钱,还有面子。

“对了,王自卫才回滨海市,听说他家还有个老娘,你给买点保健品送家去。什么昂立一号、三株口服液、太阳神口服液,捡最贵的买。”梁一飞说。

“哥,要不多买点,你平时也喝喝,补补身体!”吴三手很好心的说。

“那东西能补身体?”梁一飞眨眨眼睛,看着吴三手说:“谁告诉你的?”

“都这么传啊,电视广告上,国家老干部都喝这个,可神了,上次我想给我妈买点三株口服液邮寄回去,你猜怎么着,他妈的,百货大楼居然买不到,上了就断货,我还是找人才买到。”吴三手道。

“三手啊,你听哥一句,给你妈寄点钱就行,这些东西少喝,没啥用,弄不好再喝出什么毛病来。”梁一飞说。

这一次,连对梁一飞言听计从,自己也十分有社会经验的吴三手,都不太敢相信梁一飞的话了。

昂立一号、三株、太眼神,这些营养品那可是国内最好最好的牌子,一到逢年过节,送礼的全是这个,电视广告、报纸广告做得铺天盖地,连农村乡下的土墙上都刷着三株口服液的广告,他老娘就是在老家村口看到广告,才让他买的。

全国那么多人都在喝,还那么多科学家、老干部出来站台,怎么会是假的呢?

“三手,你知道三株的武家父子,90年去皖省创业的时候,身上有多少钱不?”梁一飞笑着问他。

吴三手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这两人是在80年代承包豆芽菜起家的,当初去皖省代理什么851口服液的时候,有人讲是3万,有人讲,是30万,总之在那时候已经不少了,对吧。可是到了91年,三株的销售额,就突破了1500万,今年我不知道,不过记不得上次看了一个什么报道,说销售额妥妥破亿。”梁一飞说。

“30万,一年变成1500万,再一年变成破亿?!这比搞股票认购证还赚钱啊!”吴三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拍大腿:“草,他妈的,我明白了,肯定是骗子!”

坐过牢的人,也许不懂什么高科技、营销手段,但是都有最朴实的认识:如果一件事赚钱速度太快,天上掉馅饼,那这件事本身一定有问题,干这件事的人,十有七八就是大骗子!

“骗不骗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少喝点保健品,想养生,去楼上餐厅弄点王八汤喝喝都比那东西好。”梁一飞说。

吴三手纠结了好一会,最后骂骂咧咧的说:“他妈的,这年头是怎么了,傻子太多,连骗子都不够用了!”

……

……

万国营业厅的位置极佳,选在滨海市一环边,滨海目前唯一一座大型立交桥出口正对面,十二层的蓝鲸大楼,下面三层全部被万国包下了。

梁一飞坐着岚韵湖的那辆奥迪100,刚下高架桥,前面路口就已经堵上了,密密麻麻得全是人和车。

万国分部的成立,意味着,滨海市成为目前南江省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炒股的城市,将‘股市’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带进了滨海老百姓的生活。

其实至今为止,股票是什么,怎么玩,股市又是什么东西,绝大多数滨海市老百姓和一批小老板们根本不清楚。

但是,报纸上、电视上、传说中,股市是一个能发大财的地方,股市一夜之间制造暴富的神话,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火热的传播。

两次股票认购证事件,制造出了一大批暴富者。

而就在两周之前,八月初特区的认购证抢购风潮,酝酿出了中国股市第一次大事件,直接受牵连、处分者,高达四千余人!

这一切,都等于在每个人的耳边,无声的诉说一个神话:股市,是金矿,是每个人打破头,倾家荡产也要挤进去的好地方!

所以万国分公司的开张,引发了全市老百姓的热情,拥堵的车潮中,梁一飞还看见好多外地的车票。

这个‘蓝鲸营业厅’也是相当的了解民情,在大楼四楼外面,挂上了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一排刺眼的金色大字:

自行车进来,小汽车出去!BP机进来,大哥大出去!

粗俗,易懂,煽动力十足!

“这帮王八蛋,居然敢打这种广告!是该有人管管他们了!”开车的吴三手看到这条横幅,又开始骂骂咧咧。

他老早就说过,股市这东西,不靠谱,纯骗。

“万国是证券公司,胆子不至于大到这个份上,八成也是人家送的。”梁一飞也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深谈,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都有可能发生,史玉驻卖个保健品,都敢‘请国家和人民作证’,不怕吹大发,只怕不会吹,见怪不怪。

堵车懒得等,先下了车,步行过去。

在营业厅门口,送的一排十个花篮一字排开,下面的落款简简单单三个字:梁一飞!

陆陆续续看到不少熟人,都是岚韵湖露过脸,喝过酒的,真正的大老板却只有梁一飞一个,自然成了众星捧月似的。

“刚看到这些花篮,我们还在说呢,您今天大概会来!”

“您也炒股啊?”

“梁老板,改天去您那,您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都说股票能赚钱,咱们也不懂……”

七嘴八舌得,天又热,搞得梁一飞一头大汗,说:“各位,我今天来是给朋友捧场,这样,待会介绍给大伙,以后想炒股,大伙都问他。”

说着,哈哈哈一笑:“不过,赔钱我可不管啊。”

几个中小老板面面相觑,这梁老板还真不是吹的,新成立的证券公司都有关系?!

大厅里人都要炸了,根本看不到几米外,梁一飞打了个电话给王自卫,没一会就看到二楼闪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

“王自卫,王经理……”

第147章 汽水厂罗贡献

大厅里人满为患,连个转身腾挪的空间都没有,王自卫挨个给梁一飞的一群‘朋友’递了名片,然后带着梁一飞上了二楼的大户室。

大户室这个东西也是万国魏老总的发明,股本超过50万的股民,不用和一般小股民一样在大厅遭罪,大户室提供舒适的环境,更快的报单速度,以及一群同样的大户聚在一起,讨论股票,形成一个小小的财富人脉圈子。

最早的大户室,采用的是电话报单,采用专线,大户室的电话延迟只有几秒,而外面大厅散户的电话报单延迟最多能到二十多秒;

至于在家里用家用电话,延迟则能达到惊人的一分钟。

在股市T+0的时代,当天就可以买进卖出,对于保底有五十万股本的大户而言,这一分钟,真正叫做‘一分钟几十万上下’。

虽然特区首开改革开放之风,但是沪市拥有百年金融传统,股市倒是一直走在时代最前沿:特区还在用白板报价的时候,沪市就采用了电话、电脑,万国的魏老总亲赴日本、欧美考察,回国后组织研发了国内第一套中文的股票交易系统,把中国的股票交易模式,一下子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原始社会,提升到了与国际接轨。

饶是如此,梁一飞也没想到,滨海营业部的大户室,居然是清一水的大屁股联想电脑。

进了大户室,一排排电脑,恍然好像走进上辈子大学机房似的。

电脑这东西如今绝对是个稀罕货,联想的机器,最便宜也在两万起步,和它一笔,什么结婚三大件彩电、冰箱、洗衣机,全部黯然失色,后者三样加在一起,还买不到一台电脑。

“我们魏老总有眼光,大手笔!”王自卫说起万国的老大,一脸崇拜。

别看电脑贵,可是回本很快:股市采用T+0模式,可以当天无限制买进卖出,每一笔交易,证券公司抽取少量手续费,无论涨跌,稳赚不赔。

王自卫给梁一飞留了一个好位置:靠窗口的8号机,打开电脑,进入了一个很原始的股票交易操作系统。

个人账户里,两支股票,豫园和联华。

梁一飞手头的44张股票认购证集中在八支股票里,目前已经发行的只有这两支,上市最初,借着当时开放股价涨跌限制的热潮,豫园经过复权一度飙升到了320块钱每股,联华也涨到了22,双双暴涨一倍半。

当时王自卫在沪市帮梁一飞运作,打电话来报喜,梁一飞只是淡淡一笑,说股票这东西只要不卖出去,它就是个数字游戏,有涨有跌,也没什么太值得高兴的。

一语成谶,6月,有关部门出台政策,征收千分之三的印花税,两市反应强烈,完全可以用一泻千里来形容,原本冲到高峰的沪市从一千五百多点,暴跌到800多点,之后又一路下滑;

到了8月,受到811深市事件影响,沪市再次下滑,跌破500点大关。

短短三个月不到时间,沪市经历了翻两倍、跌七成半的过山车式的巨大波动,一大批人套牢在其中。

尽管是这样,还是阻挡不住投资者,或者说是投机者的热情,把股市当成改变命运的‘机会’。

梁一飞这两支股票,由于是新股,还算没赔钱,投资了50多万,最高峰票面价值达到170多万,此时跌的还剩下71万,比发行价略高。

好在他也没指望立刻就从股市赚钱,情绪波动不大,随口问王自卫:“你们现在手续费收多少?”

“嘿嘿,大户室一单千分之三。”王自卫很鸡贼的笑了,说:“不过能谈,等你手头的股票再上市一两支,我帮你调到最低,千分之一。”

“乖乖,你们这是包赚不赔嘛。难怪你们魏老总舍得给每个人配一台电脑。”梁一飞笑道。

大户室是五十万起步,最少的也有五十万股本,多的上百万,甚至几百万都有可能,整个大户室一共三十几台电脑,几千万的股本,一个月下来,最保守的估计,手续费收入也是以十万为单位。

何况,当前这种当日可交易的模式下,股民交易频率高的吓人,最夸张的时候,一天之内就能把所有资金进出几个来回。

靠着这一间大户室的手续费,就足够整个滨海营业部的所有开销还有大大结余;

相比之下,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户室今天还没正式开业,没什么人,王自卫哼哼唧唧得说:“公司是赚钱,可我头大!”

“怎么讲?”梁一飞问。

“我们这边营业厅的老总是魏老总的嫡系,难伺候着呢,你看,大户室还没坐满,就开始给各个部门压任务了,大户室这头,每个月的手续费要达到这个数,我才能过关!”

他比划了五根手指,飞快的来回翻了好几下,看得梁一飞头头晕,然后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现在大市不如原来,就算用电脑,客户交易也肯定不如前几个月频繁,这么重的任务,我有个屁办法完成!”

梁一飞呵呵一笑:“这不简单嘛,我教你一招,保证能大幅度提高大户们的交易频率。”

“哦?”王自卫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现在炒股的人,有几个懂股票,懂K线图什么的?就算是大户室里的这些,无非就是有钱而已,懂股票的也是凤毛麟角。”

梁一飞指着大户室最前面的那面空墙,说:“你在这里搞个黑板,再请个懂股票的,给他包装一下,搞成所谓的老师、专家,天天在这里给大户们讲股票,谈股票经,分析数据走势,最好每天或者每个礼拜,再挑出一两支股票专门讲解,讲得大户们心痒痒,跃跃欲试,你还怕他们不交易啊?”

“这倒还真是个法子。”王自卫琢磨琢磨,有点意思,上面天天有专家讲股票,下面的大户手里有股票,肯定坐不住,到时候赚了的想赚更多,赔了的想赚回来,这车轮一动,就再也刹不住车了。

而且,的确像梁一飞说的,当前的人几乎都不懂股票,买股票靠天收,请专家来讲课,动不动就冒出几个专业词汇,很能镇得住人,也符合市场客户的需求,可以算是大户室的‘福利和特色’。

“对了,我上次跟你讲,给我安排两个人,没问题吧?”梁一飞问。

一个是管片所长的儿子,想进证券公司;

另一个是赵大军和张德元,他两手头有两千股,算起来市值最高峰时期也不到五十万,不够资格进大户室,梁一飞托王自卫在大户室走后门开个席位。

“来工作没问题,就安排在我这里,不光能学到东西,还能认识一批老板;至于席位,这样,等你的其他新股上市了,持有人还是你,名义上让其他人来操作,想办法又能凑一个席位出来。”王自卫说。

“好,怎么操作你看着办。”梁一飞从包里拿了个厚厚的红包塞给王自卫,说:“开门大吉!”

王自卫没要红包,说:“我正要说你呢,这么客气,送点花篮心意到了就行,还专门把保健品都送我家里去了,这红包我不能再要。对了,帮我在岚韵湖留个包厢,明天晚上我们分公司聚餐,吃完饭唱歌,你那边生意太火了,我打电话定包厢根本订不到。”

“随随便便不认识的人都能订到包厢,岂不是显得我那很不上档次?都是唬外人的障眼法,不是熟客,打电话过去通通是包厢已满。”

梁一飞哈哈一笑,拿起大哥大打回岚韵湖,吩咐留两个包厢,一个吃饭一个唱歌。

王自卫一愣,然后乐了:“这他妈处处都是套路!”

“套路得人心嘛。”

两人正说笑着,大户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呦,来来来,我介绍一下……”

王自卫正要开口,领头的那个胖子就哈哈大笑,说:“还要你介绍!在门口看到花篮,我就猜到梁老板在这里!”

来人正是张松。

那位道上混的‘娜姐’也在,嘴唇依旧红得要滴下血来,调笑说:“呦,还真是有缘分呢,到哪都能看见帅哥!”

“那是,有钱赚的地方,就有他!”张松过来,给梁一飞递了一支烟,又递了一支给王自卫,梁一飞问:“你们认识啊?”

“我跟他是老相识了。”梁一飞看了看跟着他们俩来的另外三个人,说:“这几位是?”

这三个人梁一飞都不认识,不过其中有个带着金链子的秃顶,却是十分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不等别人介绍,那个秃顶就主动说:“梁老板,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咱们在梁处长的办公室见过!”

梁一飞微微一沉吟。

哦,想起来了,滨海市汽水厂的!

“鄙人罗贡献!”秃头满脸的神采飞扬,大咧咧的向梁一飞伸出手,完全没有半点当时在梁处长办公室请求帮忙贷款的怂样。

腕子上带着一块进口的金劳,闪闪发光。

第148章 冤大头

大户室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批人,三十六台电脑的大户室差不多做了20张桌子,热闹起来。

今天营业厅第一天开业,大户们主要是先认个门,熟悉一下环境,学习交易软件怎么用。

在场的大多数人对电脑都很陌生,更不要提这个交易软件了,捣鼓了半天,好多人连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都输入不好。

娜姐选的是7号位置,就在梁一飞边上,竖着纤细的一阳指,试了几次都是输入错误,干脆放弃了尝试,做了一个很暧昧的动作:

趴到梁一飞的老板椅后面,伏在梁一飞肩膀后,笑吟吟的说:“这些高科技我搞不好,你帮我。”

一股温热的女人气息顺着梁一飞的耳朵流过去。

梁一飞笑了笑,起身坐到边上的七号桌前,噼里啪啦几下敲进初始的用户名和密码。

进入界面,一共五只股票,账户市值总共132万,和梁一飞相比,几乎要多出一倍来。

“你来教我怎么用。”娜姐随手把梁一飞的椅子拉过来,坐在他边上,指着操作系统里的数字和曲线问这问那,梁一飞一一解答。

讲了快半个小时,娜姐才模模糊糊的摸出了一点儿门道来。

找了个停顿的功夫,梁一飞给她递了一支烟,说:“娜姐,你这投资挺大啊。”

接触过几次,他对娜姐有些了解,三十岁,全名叫做裘娜,滨海市最早一批倒腾服装、摆地摊起家的老板。

摆地摊难免和社会上三教九流打交道,裘娜人长得漂亮,脑子灵活,也有最早那批商人心狠手黑的一面,两三年时间,就从一群服装贩子里脱颖而出,成为滨海有名的女装大王。

这背后有何云飞的功劳:裘娜的一个小姐妹,也是合伙人,和何云飞好上了,还生了个儿子,何云飞当时有老婆,是裘娜帮着背后捂了一年多,等何云飞做通了老婆的‘思想工作’,才把儿子接回去,她那个小姐妹也算是被默认了,养在外面。

论起来,裘娜算是何云飞的大姨子,还是何云飞儿子的干妈。

有了这层关系,裘娜无论是做生意的资金,还是社会上的麻烦,都没摆不平的。

饶是如此,裘娜也算不上滨海市的顶级大老板,做服装生意又需要大量资金周转,梁一飞见她一下子投了一百多万在股市里,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交易软件里,裘娜的几只股票和大盘一样,惨不忍睹的一片绿色,就学习操作软件、说话的这半个多小时,又跌了九千多块钱。

裘娜用起电脑来束手束脚,一开始握着鼠标手都紧张的出汗,可是面对转眼就跌了一万块钱,她却是面不改色,神情平静的扫了一眼屏幕,就挪回了目光,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淡淡的说:“股票就是赌钱,上了赌桌,有赢就有输。”

说着,看了眼梁一飞,笑吟吟的问:“是不是觉得这个女人太狂妄?

“这倒不是。”梁一飞摇摇头,说:“只不过我不喜欢赌。”

“看出来了。”裘娜点头,靠在椅背上,用夹着烟的细长手指指了指周围,说:“这帮人,真比你有钱的没几个,可他们在股市里的投得钱,都要比你多。”

说着,一转靠椅,面向梁一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说:“你这个人吧,奇怪的狠,年纪轻轻的,不喜欢赌,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吃喝玩乐,就一门心思赚钱,你说你赚那么多钱,到底为了什么?”

梁一飞呵呵一笑,“谁说我不喜欢女人?”

裘娜眼睛一闪,忽然离开自己的椅子,朝前探过身子,几乎要把整个胸膛都压过来,眼神四分妩媚,三分挑衅,三分玩笑,说:“那你看我怎么样?”

梁一飞低头从她低胸蝙蝠衫敞开的领口看进去,目光掠过那片翅膀纹身,落在深沟之中,一语双关的说了一句:“大。”

“大庭广众的大,还是年纪大的大?”裘娜示威似的又一挺胸膛,然后重新坐好,两条修长的大腿叠在一起,说:“行了,不逗你了。我跟你讲,这些股票也不是我花钱买的,涨了最好,赔了也不亏,云飞哥带着人去外地搞煤矿,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投钱。所以服装生意不缺资金周转。”

“哦?”梁一飞有些意外。

煤矿这事当初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她就很积极,还是大股东,怎么等到自己出了点子,其他人都决定下场之后,她反而打了退堂鼓?

“我毕竟是女人,男人的生意,掺和太多了不好。”裘娜笑笑,“就像你经常说的,这年头,赚钱的路子,到处都是,何必沾这种带血的钱。再说了,飞哥有飞哥的生意,我有我的生意,不一定非要事事捆在一起。”

她和何云飞之间的事,梁一飞就不好插嘴了,点了点头,没吱声。

就在此时,最前排中间的3号位置,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抬头看过去,汽水厂厂长罗贡献被众星拱月一样捧在中间,指着屏幕,得意洋洋得大声说:“看见没,这么多股票,就我这三支涨了!一下午,三万块!我跟你们讲,别的不敢说,炒股票,滨海市没几个人比我懂!”

这话本身没什么,赚了钱吹几句牛逼很正常,可是梁一飞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什么地方?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有钱人?哪个不是在各自领域身经百战的?

在证劵公司,夸口自己是股票大牛?这有点狂得没边了吧。

问裘娜:“这个罗贡献什么情况,跟你们很熟啊?”

那天在梁处长办公室,梁一飞亲眼看到罗贡献那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得样子,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嘴脸,简直是判若两人。

从选位子开始,罗贡献就表现的十分高调:大户室里两个整整的大老板,自己坐在第二排边上,一向很张扬的张松更是干脆选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而罗贡献直接一屁股做到第一排中间。

他的股本同样很惊人,从后面瞄过去,他屏幕上的资金上下跳动,赫然超过了两百万!

裘娜瞄了眼在前面大谈股票经的罗贡献,语气淡淡的说:“都是朋友嘛,有什么熟不熟的。不过,咱们的钱,是自己一分一分赚出来的,他的钱来的简单,花起来也痛快,咱们不能和人家比。”

嘴上说是‘朋友’,但语气里明显有不屑。

“怎么讲?”梁一飞问。

“这又什么怎么讲的,汽水厂快黄了,你知道吧。”裘娜说。

当然知道,光是上次在梁处长办公室所见所闻,就知道一个大概。

滨海市汽水厂是全市唯一一家生产汽水的,以前是当地的知名企业,市场需求和罐头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这两年效益越来越差,欠了一屁股债,全靠银行贷款度日,那天罗贡献就是去跑贷款的,被梁处长狠狠批了一通。

“那么好一个厂子,设备全部是德国进口,市场更是独一家,根本不愁销路,你说说,怎么就能做得快倒了?”

裘娜冷笑说:“你再看看他一个厂长,一个月工资奖金不到四百块钱,怎么就能开得起奥迪,用大哥大?咱两账户上的钱加一块都不如人家多,这还不是明白着的事嘛。”

“哦,挪用公款。”梁一飞说。

裘娜无所谓的摆摆手,说:“管他呢,挪用的不是咱们的钱就好。”

说着,站起来,冲前面腻声说:“呦,罗老板,你这一下午就赚了这么多,是不是该请大伙出去娱乐一下,庆祝庆祝?”

罗贡献回头,看着裘娜,眼神里毫不掩饰流露出色迷迷的光芒,说:“娜娜你开口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行,你说个地方,今晚都我请!”

“还什么地方啊,就他那呗。”裘娜一拍梁一飞的肩膀,说:“岚韵湖,你不会舍不得吧?”

罗贡献拿起大哥大挥了挥,说:“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岚韵湖就岚韵湖,梁老板,今天咱们也算是认识了,晚上就去你那,给你捧场!”

“那好,我谢谢罗哥了啊。”梁一飞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

股市下午休市很早,四点多点,大户室里一群人就陆陆续续离开,有的打车,有的开车,朝岚韵湖方向走。

梁一飞的车上午上吴三手开回岚韵湖了,坐的是裘娜的车。

也不是什么好车,一辆红色的桑塔纳,除了洗刷的比较干净之外,其他看起来都普普通通。

等上了路,跟着前面罗贡献的奥迪,梁一飞忍不住摇头笑了,说:“娜姐,他对你很不错嘛,将来,我是不是该叫他一声姐夫?”

“滚蛋!”裘娜笑骂了一句,说:“姐我年纪再大,也不至于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朝身上爬吧?这罗秃子,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别看他脑袋上毛都没了,人花的很,在外面场子里玩还不够,汽水厂有不少女工他都经过手。”

说着,脚下油门一加速,飞快的超过了前面的奥迪,从后视镜朝后瞄了一眼,说:“这人不是圈子里的,不用给我面子,狠狠宰他!”

“放心,宰人那是岚韵湖的强项。”

梁一飞脸上微笑,心里却是在想汽水厂。

这可不是罐头厂那种一年百万级别营业额的小厂。

数百号熟练工人,偌大的场地,齐备的厂房,一批进口价值不菲的机器设备。

生产汽水的设备,有一大半,都能直接用来做保健品。

既然汽水厂效益不行,又摊上这么个领导,为什么不把它变成保健品厂呢?

喝汽水,当然没有喝保健品好,这也算是造福社会了。

第149章 关键是认同感

岚韵湖歌舞厅的一个大卡座里,罗贡献被几个大户室的老板围在中间,在一群老板和身边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羡慕、敬佩的眼光中,大谈股票经。

岚韵湖没有陪酒的小姐,罗贡献觉得浑身不自在,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个‘带人的人’,带了一群三陪过来。

自己带人,岚韵湖向来是不禁止的,也禁止不了。

舞厅昏暗的旋转镭射灯光不时的从罗贡献的秃顶上掠过,带起一抹油光,台上女歌手演唱的新白娘子传奇主题曲千年等一回,根本压不住他的高谈阔落,周围好几个卡座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午赚了几万块钱的光辉事迹吸引了不少客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倒是他身边作陪的那个年轻小姐一直在强颜欢笑,不时的因为胸部和大腿被抓得太痛而忍不住皱眉。

草尼玛死秃子,变态啊!要不是为了那一百多块钱小费,谁他妈陪你玩!

“喝!”罗贡献丝毫不在意身边女孩子的不适,一手拿起水晶杯里号称是82年拉菲的红酒,狠狠的一仰脖灌下肚子。

另外一只大手绕过身边女孩的后背,在对方饱满的胸膛上又是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狠狠的搓了一把,似乎在发泄一般!

罗贡献的心里其实很肉疼。

岚韵湖他第一次来,可之前的大宇宙他来玩过,对这里的消费水平略知一二,要不今天也不至于这么痛快答应裘娜。

可刚才光是楼上的一顿饭,12个人,结账的时候就花了八千多!

到了歌舞厅这边,裘娜带来的一个小姐妹,非说要喝法国红酒,罗贡献心想裘娜一时半会上不了手,不妨先勾搭勾搭她那个姐妹,于是大咧咧的一挥手,让服务员捡最贵的随便上。

三瓶红酒,没等问价格,服务员就开了。

开完之后,冒出来一大堆听不懂的名词,什么酒庄,什么82年干燥,什么拉菲……这些词跟红酒有没有关系,罗贡献不知道,不过红酒上的价钱,他倒是听明白了。

这酒他妈比茅台还贵!

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花销,今晚吃一顿、玩一场,他下午的那点收入,恐怕就得花进去七七八八。

嘴上说的痛快,实际上,赚的钱,全进了岚韵湖的口袋。

要是仅仅这样也就罢了,赚了钱就是为了花,为了出来享受,贵点没什么。

可最气人的是,酒上来之后,裘娜和她那个小姐妹只尝了一口,就眉头直皱,说什么这酒太难喝,两人翩翩然一扭腰,下了舞池,各自找舞伴跳舞去了,一点机会都没留给他。

醉眼朦胧,看着前方舞池里,轻轻扭动腰肢的裘娜,罗贡献又忍不住在身边小姐身上发泄似的狠狠搓揉着。

草,这帮暴发户,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路线,靠着挖社会主义墙角发财,早晚一天给你们专政掉,全部没收国库!

……

……

“这个罗贡献,国企厂长,转下来就管着几百号人,偌大的厂子,跟我们这些三瓜两枣一分两毛攒钱做起来的私营老板不是一路人。当初云飞哥倒卖过色素,找他批的条子,这才认识。”

舞池里,梁一飞搂着裘娜,随着音乐节跳着节奏鲜明的快三,话题很自然的又转移到了圈子里外号‘罗大头’的罗贡献身上。

私营老板、国企老板,说起来都是老板,但是由于经历、背景等等原因,这是两个在同一个‘老板’大圈子里的小圈子。

罗贡献对私营老板圈子有一定了解,但不熟悉。

由于价格双轨制,国企的各种原材料进价比市场便宜很多,能拿到国企的批条,都不用见货,一转手就能倒卖获利,很多‘倒爷’应运而生。

曾经有个很夸张的例子,某企业仓库有一批钢材,钢材没出厂,批条在市场上转了一圈,转了十几道手,最后又回到了这个厂子,厂子用比出厂价高三四倍的价格,重新买下了自己买出去的钢材。

国家遭受了损失,肥了一批倒爷和像罗贡献这样的黑心厂长。

何云飞最早就是干这个起家,认识的罗贡献,这几年国企改革如火如荼,监管力度加大,倒爷的生存余地和利润日渐压缩,他才改行开始放贷。

国企老板和私企老板最大的差别,大概还是身份上的强烈不认同感。

国企老板觉得私企老板是草根,社会地位低;私企老板觉得国企老板根本不懂做生意,全靠国家给政策,双方相互看不上。

唯一一个共识,大概是双方都觉得,对方是在靠着挖国家墙角发财。

裘娜把和梁一飞握着的那只手抽出来,两只手都搭在梁一飞的脖子上,看上去,像是一双手臂钩住了他的脖子,笑吟吟的问:“怎么,我看你你对这个罗贡献很感兴趣,岚韵湖老板不想当,想当国企老板了?”

梁一飞原本是一手握着裘娜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裘娜这么一抽手,他一只手没地方放,顺势就滑到了她的腰肢上。

两只手环抱腰肢,发现对方的腰又长又细,隔着天鹅绒的布料,传来温暖滑腻的感觉。

笑了笑,说:“想到我在夜校的一个朋友,也是在汽水厂工作。”

“呦,我都忘了,你还是大学生呢。”裘娜眼睛亮闪闪的,忽然凑上来,贴着他耳边问:“大学生跳舞,是不是都像你这么规矩啊?”

说完,双手顺着脖子一路向下,把梁一飞的双手朝下微微一按,放在她翘挺的臀部,然后重新钩住梁一飞的脖子,整个胸膛压在梁一飞的胸口,随着响起的萨克斯背景音乐声音,像一条蛇,妖娆放肆的扭动起来。

梁一飞被这个风情万种的大姐头忽然开车,搞得一愣。

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真真切切,很大,很软,很Q弹。

一曲终了,裘娜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一转身,“走,喝酒去!”

重新回到大卡座,就看到祁玟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在给卡座里几个老板敬酒。

见梁一飞回来,祁玟茹起身冲他点头微微一笑,然后又转身对罗贡献说:“那罗老板,您慢慢玩,我先去卸妆。”

“等等!”

罗贡献喝得满脸通红,隔着几米都能闻到酒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把拉住祁玟茹,朝沙发上一带。

祁玟茹一个女人,力气本来就不如男人大,何况这个秃子刚送了她一个大花篮,更何况,没想到梁一飞也在这桌,看起来是朋友,祁玟茹只在最初稍稍挣扎了一下,就没再动,挺直了身子,有些尴尬的坐在罗贡献身边。

罗贡献醉醺醺的搂着祁玟茹的肩膀,对梁一飞说:“梁老板,你这地方可以啊,连省文工团的女高音都能请来。不过这些艺术家就是爱装清高,刚才还跟我假惺惺推三阻四的,正好你来了,我直接问你,我带她出台,要多少钱?”

祁玟茹眉头皱了皱,不等梁一飞说话,就拿开了罗贡献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朝边上挪开了半米,客客气气得说:“罗老板,您真误会了,我就是唱歌,不干别的。谢谢您的厚爱……”

“草,少他妈跟我在这装,这地方还有不要钱的女人?老子一万多都花了,不在乎再花一万!”

罗贡献拿过随身带的皮包,从里面拍出一叠钱,大概三四千的样子,朝桌上一拍,梗着脖子问:“够不够!”

“罗老板……”

“少废话!不够是吧!”罗贡献再一次打断祁玟茹的话,又拍出一叠更厚的钱,“不就是要钱嘛,一万够不够?不够还有!老子今天就要这个面子,你下面就算是镶钻的,老子也买得起!”

场面有些难看,梁一飞坐在祁玟茹和罗贡献中间,把这些钱叠在一起,重新放回他的包里,笑笑说:“罗老板,我这里的规矩你大概不知道,歌手只唱歌……”

罗贡献喝得的确太多,这次连梁一飞讲话也直接打断了,红着眼说:“梁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今天咱们第一次认识,我就带人来捧你的场子,一顿饭七八千,一顿酒又是五六千,我眉头都不皱一下,不就是花钱嘛,钱算个屁事!可当着这么多人,你也得给我面子!”

梁一飞笑了笑,没说话,边上,裘娜笑吟吟的开口了,指着台上正在收拾鲜花的服务员,说:“呦,我们罗厂长的面子,那指定要给,谁敢不给罗厂长面子啊?那个大花篮是罗厂长你送的吧?”

对着裘娜,罗贡献的态度明显要好得多,大咧咧的一挥手:“几百块钱,小意思,图个开心嘛。不算什么。”

“祁小姐,你在这里唱歌有一段时间了吧?”裘娜忽然问祁玟茹:“这样的大花篮,一般人可送不起,你收到过多少?”

都是女人,裘娜这么一开口,祁玟茹就知道她的意思,淡淡的说:“我来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开业那天,张老板、何大哥、温家少爷,还有我们老板的几个朋友,一共送了快十个,后来每天陆陆续续都能收到几个。总共加一起,也有五六十个吧。”

说着,冲梁一飞点点头,说:“我就是个普普通通唱歌的,老板们捧场,都是看在我们梁老板的面子上。”

说到张老板、何大哥这些人,罗贡献脸上张狂的表情明显的收敛起不少。

裘娜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梁一飞,继续问:“你们梁老板对你这么好,有没让你陪过酒,出过台啊?”

祁玟茹同样淡淡的看了梁一飞一眼,眼神里也有点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摇头说:“我们老板太忙,我一直想表示感谢,也没时间,就是有次给老板唱了一首歌。”

“你们老板啊,他不是忙,我估计,他对女人大概没兴趣!”

裘娜哈哈大笑,锤了梁一飞一拳,然后对罗贡献说:“老罗看见没,人家老板都带不出去,要是让你带出去,这女孩以后怎么跟张松、何云飞还有他们梁老板交代?这样吧,你送一个花篮,也让她上去再给你唱首歌,成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贡献酒再多,也听明白这什么意思了,这女的不是一般的歌手,后面指不定跟梁一飞有什么瓜葛。

出来玩,毕竟不是结仇,既然人家都亮明车马是‘自己人’,他再要强行出台什么的,那就是摆明车马要跟梁一飞碰一碰了,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顺势下台,把秃脑门上的毛捋了捋,“嗨,梁老板的人啊,你早说啊!早说能有这事嘛!”

第150章 要团结,不要内斗

舞厅的小插曲之后,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冲突,罗贡献之后在大户室看到梁一飞,笑呵呵得说那天晚上喝多了酒,失态失态,让大伙见笑了.

梁一飞也是笑脸相迎,和张松、何云飞他们一样,给罗贡献办了一张金卡,以后消费可以打折,可以提前预定包厢。

蓝鲸大厦营业厅才开业一周时间,外面的散户是就已经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戏剧,梁一飞不止一次的看到,一群散户拥挤在一起,看着电子显示屏的数字,打了鸡血一样大喊涨涨涨,也不止一次,在休市的时候,看见因为股票下跌赔进去棺材本的老头老太太,坐在门口台阶上双手合十,乞求上天神佛保佑。

蓝鲸大厦一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香炉,里面供着一尊黑乎乎的财神,每天从早到晚,香烟不断。

每次股市暴涨,和暴跌,门口的香炉里都插满了香。

蓝鲸大厦开业时候那条‘自行车进来,小轿车出去’的横幅早就拿下来了,换成了一条‘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显眼提示。

然而这一切,都阻止不了散户的热情,一面是求神拜佛,甚至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失败者,另一面,更多的人拿着全家积蓄前赴后继的涌进大厅开户。

“这些人,连股票是什么,就敢把身家性命朝里面砸,说他们是可怜呢,还是可笑?”张松坐在大户室里,看着楼下求神拜佛的散户,说不清是讥笑还是同情的摇摇头。

大户室里的气氛比外面大厅要祥和的多,虽然股市前期大跌,但最近已经趋近平稳,总的来说,没有再出现一天暴跌几十点的恐怖情况;

能近大户室的,基本都是见过世面的,几十万涨涨跌跌,数额虽然比外面的巨大,都还算能承受,偶尔会听到大户室里几句骂娘的、拍桌子的,不过休市之后,该玩玩该乐乐,照样纸醉金迷。

罗贡献几乎天天都泡在这里,这家伙炒股的确有几把刷子,一个礼拜下来,又赚了七八万块钱,每天和大户室里的人大聊股票经,俨然已经成了大户室股神。

以至于王自卫暂时都不用找股票专家来热场,大户室里每天的转手率就高得吓人,好几个老板都在跟着罗贡献一起炒股。

背地里,王自卫跟梁一飞开玩笑,说罗贡献这个名字起的真不错,为大户室贡献了一大堆手续费……

在这点上,梁一飞就差的很多。

开业到现在,就做了几笔单子,进进出出不过四十万,还亏了两万多,今早才买了二十手两千股的联华科技,结果入手就开始跌,中午跟张松在一块吃完饭,两千股已经损失了六千多块钱。

“罗贡献也有这只股,上午才卖。在这支股上他进进出出赚了不少。”张松朝前面的罗贡献怒了努嘴,说:“你还这别说,这人的确适合炒股,无师自通。”

前面,罗贡献正在聊联华,声音很清晰的传到后面来,说这只股盘子小,有点风吹草动,市场股价很容易就能反馈出来,适合做短线……

吧啦吧啦一大堆,都是后世很简单的股市常识,连梁一飞这个半外行都懂,不过在当前大家都不了解股市的时候,这些最基础的常识,却又是宝典。

懂归懂,可偏偏操作起来,梁一飞就是不赚钱,罗贡献就是能赚到钱。

这到哪说理去!

“你啊,我看是心根本不在股市上面,还真纯粹是来玩的,要不然未必比他差。”张松说。

“也不一定,有的人天生嗅觉就敏锐。”梁一飞呵呵一笑。

张松吸溜着一瓶可乐,随口说:“我听说,最近你跟裘娜走得蛮近的?”

梁一飞看了他一眼。

张松这人,在滨海市大老板圈子里,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论生意,他不是最大,论人脉,他也不是最广,不过,和谁都有往来,私下都能勾兑。

总而言之一句话,都是朋友,没仇人。

别看他平时在一块玩的时候,嘻嘻哈哈,像个大活宝,高兴起来,暴发户张狂气质一览无遗。

可他从来不会过火,不会结仇,分寸火候把握的十分精准到位。

同样是唱歌送花篮调戏女歌手,他做出来,钱花的不多,自己有了面子,又顺手捧了一把梁一飞,给足了梁一飞和岚韵湖面子;

连祁玟茹背后都不埋怨他,反而觉得这个张老板人挺好。

罗贡献恰恰相反,花了几万块钱,却得罪了一圈人,自己也没快活。

在圈子里,张松就是一个百事通、信息源、润滑剂。

听张松忽然说道裘娜,梁一飞看了看空的七号桌,说:“也谈不上走得近,她一个女同志,爱玩,我那边正好玩得也多,有时候去坐坐,怎么了?”

“能怎么了,你两男未婚女未嫁,就是上床也天经地义。”张松呵呵一笑,然后才说:“跟你讲个事,你当笑话听。”

“嗯。”梁一飞点点头,”你知我知。”

“嗨无所谓,你年轻,知道的少,其实圈子里的都有耳闻。大概是86年,还是87年的时候,何云飞才发迹,天天泡舞厅不着家,那时候舞厅少啊,滨海就那么一两家,一来二去的,就在舞厅认识了两个年轻女孩,本地做服装生意的。”

顿了顿,笑说:“何老大这人,手面敞亮,人豪气,男人味足的很,那时候场子里的女孩子,都朝他身上倒贴,他呢,人是仗义,可男人嘛,都那样,玩了就玩了,没动过真心。可这次不一样,他偏偏就看上了这两个女孩当中的一个,五迷三道的追了有半年,愣是没得手!说起来他妈的也是诡异,他喜欢的那个没得手,另外一个姑娘,反而喜欢上他了。”

“三角恋嘛。”梁一飞说。

张松点点头,说:“差不多吧,何老大喜欢的那个,脾气也犟,经常当众搞得何老大下不来台。有次何老大喝多了,脾气上来,非要霸王硬上弓,你猜怎么着?”

“你这人,跟我说相声呢。”梁一飞淡淡一笑:“我明白你意思,裘娜是何云飞的人。”

“那你就猜错了!他不是喝多了嘛,人都认不清了,还怎么霸王硬上弓?裘娜那个姐妹扶着他去休息,醒过来一看,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睡一块了。要死不死的,这他妈一炮还就中了标,怀上了!

后面的事,就跟你知道的差不多,何老大生意越来越大,儿子有了,老婆在家闹,另外一个吧,也不是省油的灯,何老大搞了裘娜的姐妹,对裘娜挺不好意思的,其他的心思就渐渐淡了,以兄妹相称,当朋友处,这些年帮了裘娜不少忙。”

梁一飞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段故事,生活果然比电视演的还要精彩,笑笑,“松哥,好端端的,跟我讲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圈子里,谁不知道我张大善人,只搭桥,不拆路,只拜佛,不破庙,整天不琢磨别的,尽干好事了!”

张松开了个玩笑,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兄弟,男人嘛,就这回事,自己不要的,也未必乐意让给别人。何老大这人仗义起来那的确没话说,可手黑起来,那真怪吓人的,你是没见过。我琢磨着,咱们处得都不错,犯不着为了点误会,闹出意气来。”

说着,拍了拍面前的电脑,说:“这年头,他妈的满地都是钱,有什么事,比赚钱重要?!我们这些私营企业家,活得不容易,银行不待见我们,他们国企老板看不起我们,老百姓背后骂我们,你说说,滨海市就屁大点地方,好不容易出了几个人物,再因为点屁事窝里斗,犯不上啊。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梁一飞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

“哦?”

“说要是男人都被阉了,全世界绝对是一片祥和,共产主义说不定早就实现了!”梁一飞一本正经的说。

张松正在用吸管吸溜着吸管,忽然噗嗤一口就喷了出来。

周围几个大户室的老板莫名其妙的朝这边看过来。

“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张松摆摆手,擦干嘴,摇头无语苦笑说:“得,看来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共产主义了,还是让我在资本主义的权力欲望,纸醉金迷里沉沦到底吧!”

“我大概也看不到。”梁一飞哈哈一笑。

男人之间的战争,有一半都是因为女人,至少是借这个由头。

出了祁玟茹这码事,梁一飞考虑过,岚韵湖唱歌送花篮的项目,赚钱多,也容易惹事的,在合适的时机,取消这个项目,让岚韵湖从一个娱乐场,转变成真正的会所。

但现在还要靠着它赚钱,时机不到。

聊了一会,股市下午休市,梁一飞离开大户室,刚走到门口,电话响起来。

“哥,我找到了!他妈的,这鹿仁康到底是搞体育的还是卖狗肉的,院子里养了一大堆狗!”

电话那头,吴三手的声音和狗叫声融合在一起。

第151章 神奇的保健品

电话这头,梁一飞微微一愣,这位鹿教练现在就有养狗的爱好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想了想,对电话那头说:“三手你记着,我这边底线是两百万,三年的代言广告费用,不光包括他个人,还有他手下的整个田径队。”

“哥你放心,我在当地都打听过了,有企业找鹿仁康做广告的,费用都用不着这么高,如果仅仅是拍一个广告,五万块钱就够了。我觉得咱们这个价钱还能继续谈。”吴三手在电话那头小声的说。

梁一飞点点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吴三手在当地,情况肯定要比自己更清楚,于是点头说:“行,你自己把握,随时联系。”

挂了电话,梁一飞看了下时间,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晚夜校有课。

说起夜校,忍不住晒然一笑,自己有多久没去过夜校了?

好像就考试的时候露过一次面,还只考了一门课,当期剩下来的两门,是花钱找人代考……

自己呆在夜校的时间不长,真正谈得上关系好的,也就两个人,一个项冲锋一个姜小荔,从大宇宙事件开始,也好久不见了,正好抽个空回去瞧瞧,顺便找项冲锋了解一下汽水厂的实情。

项冲锋爷俩都在汽水厂保卫科干,最初新时代才成立,缺保安,还想拉他过来帮忙,项冲锋倒是十分乐意,可他老爷子不肯,好好的国企不呆,去什么私企?

如今汽水厂这副摸样,估计项冲锋日子也不好过。

驱车来到夜校,就等在门口,等了快半小时,才老远看到项冲锋骑着个自行车过来,隔着车门,冲他招招手,喊了一嗓子冲锋。

“咦?一飞……飞啊!”项冲锋吱呀一下刹住车,还是那副结结巴巴的样子,先打量着梁一飞那辆岚韵湖的桑塔纳半天,冒出来一句:“你买车了?”

“你这信息也太不灵通了。走,上车说,咱们吃饭去,你选地方,我买单!”梁一飞拍了拍车门。

“成!反正我也不……不想上课,无聊的很。”项冲锋把自行车大咧咧朝学校门口车棚一锁,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强壮的身体几乎要占满半个驾驶座。

两人开车翘课,让项冲锋选地方,没想到他选了市里的肯德基,到了二楼一个角落卡座,点了满满一桌子的油炸食品,项冲锋被他老爹逼着每天要锻炼,平时即没机会,也什么钱来消费这些不健康饮食,吃得满嘴流油。

吃了差不多,他擦擦手,打了个饱嗝,忽然幽幽的冒出来一句:“一飞……现在夜……夜校,挺没意思的。你不了,小荔也……也走了……我一个人都不想去上课。”

以前夜校里,他们三个人玩的最近,不过大宇宙事件之后,姜小荔忽然跟梁一飞讲她想出国,到外面去见见世面,梁一飞安排了她从新时代走,资助了她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对了一飞,你……你学校那边还,还要保安不?”项冲锋忽然问。

“怎么讲?你爸不是不让你从国企走嘛。”梁一飞接着话题朝下引。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国企……我们汽……水水厂现在是越来越……越差!”

说起汽水厂的现状,项冲锋一肚子苦水要吐,都不用梁一飞专门来问,就把梁一飞想知道的说了个七七八八。

汽水厂以前不愁市场,全市就这么一家,市面上也没有其他有力的竞争产品,生产的桔子汽水非常畅销。

加上设备都是进口的、有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各方面政策向来有限供给,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属于不折不扣的优质企业;

但是这几年,一大批新产品涌入市场,国外的,有可口可乐,国内的,有健力宝,还有各个地方性的山寨可乐、各种新口味的饮料,几乎一夜之间就抢占了饮料市场。

按理说,这时候汽水厂应该想的是改革管理节约成本、研发新产品,重新抢回市场,可厂长罗贡献压根不朝这方面想,采用了一个简单干脆粗暴的办法:直接从银行贷款。

银行一开始还愿意放款,渐渐的看汽水厂老不见起色,银行也不傻,贷款越来越难审批,罗贡献又玩起了很常见的套路:扣住供货商的钱不给,等产品卖出去之后再还款。

如果是优质产品,压货款这一套的确是可行的,可问题是产品销路越来越低,回来的那点子款根本不够还原料商的钱。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诡异的情况:汽水厂欠着其他厂子一大笔钱,这笔钱越滚越多,为了保证那些供货商的欠款不至于成烂账,以及汽水厂几百号职工的生存,市里就只能再想办法通过银行给汽水厂贷款,确保汽水厂不能黄掉。

欠钱的反而成了大爷。

这种窘迫环境下,汽水厂的职工的日子自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私下里,大家都在传,厂长罗贡献挪用公款,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挥霍,自己买房买车养女人。

民怨沸腾!

“要是……要是能换个厂长就好了!”项冲锋嘀咕着问梁一飞:“一飞,你朋……友多,能不能,曝……曝光他?”

梁一飞心念微微一动。

曝光罗贡献当然没什么问题,这事都不需要在首都的林之娴帮忙,自己现在财力和关系,随便找个本地的报纸都能办到。

可是曝光了他,后果无非就是汽水厂换一个厂长。

换个厂长,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和罗贡献本人也没什么私仇,相反,这段时间一直在大户室里混,相互还熟悉了不少,平时聊个天递个烟什么的,还算是融洽。

整罗贡献本人,不是目的,自己要的是汽水厂。

其实罗贡献要的也是汽水厂,不同的是,罗贡献更像是一个大跳蚤,趴在汽水厂身上吸血,把汽水厂当成财源,一点点榨干;而自己则是要汽水厂,变成一个可以下金蛋的老母鸡。

沉吟了片刻,说:“冲锋,你知道汽水厂,欠哪些企业的钱吗?欠多少吗?”

“不知道。”项冲锋很诚实的摇了摇头,然后又说:“我能查到。”

“嗯。”梁一飞点点头,说:“暗中去查就行,不要张扬。”

项冲锋人有点憨憨的,可并不傻,听梁一飞让他去调查,他眉头一挑,惊喜问:“你……”

“嘘。”梁一飞最嘴唇前竖起了一个食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说:“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明……明白!”项冲锋用力点头。

……

……

几百公里之外,吴三手正在体委的一个院子里,和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一起喂狗。

不大的院子,养了三条跟小狮子一样的藏獒,看到生人,一个个作势欲扑,吴三手连续喂了几把狗粮,那三条藏獒都依旧我行无素,只要他一靠近,就冲他呲牙,一副喂不熟的样子。

倒是跟那个中年男人很亲,不时的摇着尾巴绕着他打转。

“这种狗好,忠心,一辈子就忠于一个主人!”鹿家军的领军人物鹿仁康把一块肉骨头随手抛出,刚落地,三条藏獒就冲上去争抢起来。

他擦了擦手,斜睨着吴三手,说:“你们找我签合同做广告,一签就是三年,只给八十万,太少了点吧。”

吴三手在梁一飞面前唯唯诺诺,可面对这个被一大群狗环绕的中年男人,却显得底气十足。

跟着梁一飞这么久,吴三手算是见过大世面,交往的都是当前最有钱的一批人,在吴三手看来,眼前这人无论在气势还是财富上,都远不如滨海市那些大老板。

搞几条大狗,就能装场面了?!

他一改平日的猥琐,呵呵一笑,不深不浅的说:“鹿教练,奥运会金银铜牌,都是市价,您要是拿了金牌,那没的说,翻几倍都行。可是您现在带的队伍,不还仅仅是一个铜牌嘛。”

“铜牌怎么了!”鹿仁康三角眼一翻,豪气万分的一挥手,语气充满了自信和霸道:“你信不信,我说让谁跑第一,谁就能跑第一,我想拿什么牌子,就能拿什么牌子!说破什么记录,就破什么记录!”

“不至于那么神吧?”吴三手说。

“就是这么神!你要是不信,等着看明年的世界田径锦标赛。不过到那时候,找我代言,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鹿仁康说。

吴三手好奇的问:“鹿教练,你这么有信心,难道真的和外面传说的,给队员打针了?”

鹿仁康脸色一沉,说:“你别乱讲!我们鹿家军能取得好成绩,除了有一套训练有素的方法之外,还有我专门研发的中成药保健品,长期服用,能大幅度提升人体机能。”

“哦?这么神,那您给我开开眼?”吴三手说。

鹿仁康沉吟了片刻,说:“这样吧,三年的代言费,我要一百万。另外,这个秘方我可以卖给你们,不过,也要一百万。”

“那我得先找专家验一验!”吴三手说。

“那怎么行,给你看了,你给我流出去,我找谁说理去?!”鹿仁康连连摆手,说:“要不就一块买,要不然就拉倒。我鹿家军这块牌子,不愁买家。”

第152章 看似无害的酒水生意

岚韵湖餐厅,一个小型包厢里,罗贡献单独请梁一飞吃饭。

上次在舞厅闹了点不愉快,不过很快的就像粉笔字一样擦掉了,大家谁都没再提,之后相处的还算融洽。

只是从那之后,罗贡献很少来岚韵湖玩。

今天,单独请梁一飞是有事要聊。

包厢大圆桌就两个人,却点了一桌子菜,罗贡献拿着一瓶茅台,给梁一飞到了半杯,然后自己加满了一杯,笑呵呵得说:“梁老板,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着,一仰脖,咕咚见了杯底。

“这点小事,罗厂长你太客气了。”梁一飞喝了自己面前的半杯酒,放下酒杯,说:“你放心,我这个地方酒水消耗很大,一个月从你汽水厂进两三万块钱汽水问题不大。”

罗贡献这个厂长也不是只知道炒股,一点儿正事不干,至少汽水厂的销售业务还是上心的。

首先得确保汽水厂活着,他这个厂长才能不断的从里面上下其手捞钱。

今天找梁一飞,就是想谈和岚韵湖合作,岚韵湖有自己的大型餐饮,有舞厅,高尔夫球场也已经初见雏形,是一家酒水大户。

虽然现在流行可乐、健力宝,但在岚韵湖这样的地方,包装漂亮点的桔子汽水,同样有销路。

不光是梁一飞,滨海市做餐饮娱乐稍稍有点规模的老板,罗贡献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这家三五千,那家两三万,一个个小单子汇聚成大单子,所以汽水厂目前虽然举步维艰,但还是能勉强生存。

厂子员工叫苦连天,上游供应商和银行一大笔钱收不回来,罗贡献却对目前‘不死不活’的现状很满意。

一来是能力问题,他没有能力让汽水厂能起死回生,重新辉煌起来;

二来嘛,就算汽水厂上去了,市场打开了,他除了收获点荣誉,能有什么好处?

工资奖金多加那么几块钱,几十块钱?

汽水厂效益真好了,那厂子这个位子就变得炙手可热,未必能轮到他来做。

相反,让汽水厂保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一个大烂摊子,他这个厂长反而坐得稳,由于账目的混乱,也更方便他在其中做手脚。

比如说今天,他找梁一飞推销酒水,表面上看,是一个月两万五,但是在合同上,要做成翻一倍的样子,合同金额是五万。

这对双方都有利可图:岚韵湖这头,实际买汽水的钱,还是按照两万五来给,但是账面上支出成本高了,能少交税,

目前交得的营业税和企业所得税,税务那头不会直接计算企业成本,但涉及到发票、流水等等因素,企业自然有办法通过操作,把一部分成本给算进去。

多一点成本,就能少交一点税。

汽水厂那头,两万五的收入,账上却是五万,看起来盈利多了,要多上缴利润,好像吃亏,实则不然。

他能拿着这笔销售合同,去银行贷款!

银行变精明了,国企也未必就能贷到款,市场成绩说话,你有订单,那就有贷款。

一笔几万块钱的阴阳合约,他在里面就有几千块钱的捞头,这种几千几万的单子,汽水厂每个月都有不少,加起来就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不停的贷款、不停的和上下游企业发生债务,形成巨大的三角债,汽水厂就越安全,他个人在其中上下其手也就越多。

按照目前全国都在清理三角债,按照一般的做法,汽水厂这种优质企业,最后很可能是政府出面,或者银行出面,用杠杆兜下汽水厂所有的债务。

到时候,债务没了,罗贡献还是厂长,捞得那些钱也不用再向谁负责,一笔勾销,安稳落袋。

梁一飞想了想,说:“这法子倒是没问题,不过罗厂长,我不太理解,你合同做五万,我最后银行给你到帐,只有两万五,你账目怎么做?”

“股市上赚了,就填进去,要是亏了嘛……”罗贡献嘿嘿一笑,似乎不愿意多说,只道:“会计那头我早就打好了招呼,那么多烂账,总有办法做的平。”

在电脑和互联网尚不普及的年代,做账、查账,都是十分复杂的工作,尤其是像汽水厂这样的大厂,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账目,连厂长、会计、经手人都换了好几茬,想要查清楚基本不可能。

连汽水厂自己的会计,大概都搞不清楚那些破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在举国上下清理三角债时候遇到的难点之一,那么多牵连在三角债里的企业,不可能一笔笔去查细账,去追责;只能从大处入手,银行投资,尽可能保护一批优质企业,把大部分企业从三角债的泥潭里拉出来,让经济重新恢复顺畅运作。

正说着,梁一飞的大哥大忽然响了。

“罗厂长,你稍坐,我接个电话就回。”梁一飞起身拿起大哥大冲罗贡献晃了晃。

“好好好,你先忙。”

离开包厢,梁一飞走到隔壁一个空包厢里,接通了电话。

吴三手的。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电话那头吴三手把白天和鹿仁康谈的结果向梁一飞汇报:鹿仁康在代言费上加价不多,从最早开出的80万加到一百万,但是坚持要一百万打包出售他的秘方。

对方态度很坚决,甚至讲出‘你如果不要我的秘方,叫我代言、做广告就毫无意义’这样的话。

“哥,我觉得不太对劲啊,你想,什么秘方这么灵,吃了就能破世界纪录,拿冠军?要是真有这种东西,全国人天天吃,我们全国老百姓不是都成李宁、史泰龙啦!”吴三手说。

如今‘超人’这个词还不流行,体操王子李宁和史泰龙是当前国内外的两个超人代表。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李宁一举夺得三金两银一铜,接近中国代表团奖牌总数的1/5,成为该届奥运会中获奖牌最多的运动员,并且创造了世界体操史上的神话,先后摘取十四项世界冠军,赢得一百多枚金牌。

1988年宣布退役后,李宁以其姓名命名创立了“李宁”运动品牌,也大受欢迎。

至于史泰龙,国人知道他,还是从盗版录像带上,第一滴血虽然没有在国内上映,但在录像厅却是最受欢迎的一类,让国人从满是奶油小生或者高大全英雄的影视作品中,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荷尔蒙爆棚的男主角。

梁一飞忍不住摇头一笑,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可一旦被炒热起来,十几亿人就像被蒙住了双眼得疯子一样,丧失理智,疯狂的追捧。

那些所谓的高学历精英、大学教授、各种见过世面的二代,还不如一个没文化的劳改犯看得通透。

“答应他。”梁一飞说。

吴三手还准备说点什么,梁一飞就直接打断,语气坚定的说:“但是你要和他说清楚,我们买的秘方,是鹿家军服用的秘方,鹿家军之所以能取得好成绩,就是因为喝了这些秘方!这点,你务必跟他落实到位,包括口头、合同上的,并且定好违约的赔偿金额。”

听梁一飞语气坚定,吴三手情知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最后说:“哥,要不等签完合同,我先喝一点试试?”

“喝个屁。回来,我叫厨房给你煮一窝王八汤补一补。”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行了,我正在谈事,先挂了。”

“好。”

挂了电话,梁一飞在包厢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

鹿家军真正一夜爆红,其实是93年,4月和8月,四月在国内破了一个世界纪录,八月在斯图加特世锦赛包揽女子1500米、3000米、10000米全部3枚金牌。

距离在世锦赛破纪录,还有差不多十个月。

沉吟了片刻,重新起身,走到隔壁的包厢。

“罗厂长,久等了。”梁一飞呵呵一笑,把手里的大哥大摆在桌上,摇头说:“一大堆破事,个个都是来要钱的。”

“理解,你生意做得大,花销自然多嘛。”罗贡献笑呵呵的说。

“罗厂长,刚才我想了一下啊。”梁一飞凑近了点,说:“不如我们把合同再做大一点,做到每个月十万块钱。我这头,也少缴点税。”

罗贡献的眉头微微一跳。

梁一飞的目的可以理解,少交税。

但是他总觉得那里不太对,梁一飞之前还问东问西的,怎么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之后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主动要求大幅度提高合同金额?

可要说阴自己,先不讲对方有没有这个动机,罗贡献实在想不到,这份双方都参与的合同,梁一飞怎么阴自己,他有什么好处。

一个月就十万块钱的合同,一年拢共也就120万,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老罗,你这个人就是想得多,所以才掉头发。”梁一飞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呵呵一笑,说:“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一次性签一年的合同,先把一年的钱打给你。”

罗贡献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可行。

无非是原来五万块的合同,做到十万而已。

操作起来简单,把原来汽水的出厂价格提高一倍,但是实际收钱还是按照事先商定的价钱。

等于是,合同价格是实际价格的四倍。

看起来很夸张,可岚韵湖是高档消费场所,汽水卖给它卖贵一点也能讲得过去。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汽水厂那头做账更麻烦了,虚账要多做一倍,一年多找60万流水从账目上走一边。

关键是,梁一飞那句‘一次性签一年的合同’,吸引力太大。

既然愿意一次性付款,那他就能拿着合同,以一整年的收入120万为基础来贷款。

这里面他一次性上下其手,就有几十万的余地,放到股市里,运作的好,不用半个月就能连本带利回来!

第153章 大记者潘觉

敲定和汽水厂的‘合作’之后,梁一飞没有再和罗贡献多喝多聊。

国企老总,和私企老总,在认同感价值观上,个人风格上,的确差别很大,就算梁一飞不算计罗贡献和汽水厂,充其量和罗贡献也只能成为生意往来的朋友而已,远远谈不上一起喝酒扯淡的交情。

把财务部经理李守财叫来吩咐了一番,听完之后,李守财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他是梁一飞从新时代带来的老班底,又管着财务口这么重要的一块,有些话别人不敢说,李守财却是可以讲,也必须要讲。

“老板,真较真起来,这不是合理避税。”李守财斟酌着用词,说:“合同数目是一年120万,我们账上的真实支出,却只有30万。要抹平这笔支出,就要从其他方面做账,也不是单纯的扣支出,还得通过发票……”

李守财讲了一堆专业的操作手法,最后低声说:“岚韵湖的账目很清楚,一笔做假,那就要牵连到很多笔,作假多了,肯定要露馅,毕竟我们不是汽水厂那种几十年的老企业,想要查账,很容易就能查清。”

梁一飞眼皮微抬,扫了李守财一眼。

李守财的话,从道理、法律上来说是对的,可在实际环境下,他的担心,又属于杞人忧天,过度紧张敏感了。

这年头私营企业这么干的太多了,查都查不过来。

见梁一飞看着他,李守财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老板,我是不是想多了?”

“没有!”梁一飞果断摇头,说:“老李,我用你,用的就是你这份多余的担心,用的就是你的滴水不漏和严谨。岚韵湖这个地方花花世界,本来就容易犯各种错误,所以在钱上面,你得看紧了。这样吧,以后我们内部走账,还是按照两万五来走。”

“好,您放心,指定不会出错!”有老板的认可撑腰,李守财心里顿时有了底。

财务是项危险的工作,老板一旦出了岔子,尤其是在钱上出了茬子,财务想甩锅说在不知道都不可能,之前大宇宙的财务就是这么倒霉的。

对于财务人员而言,一个奉公守法的好老板,往往比多开一份薪水更重要;何况梁一飞给他的待遇并不低,在岚韵湖的管理人员里,他李守财是第一位。

其实岚韵湖的税务压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重,这里绝大多数的消费,其实根本没有发票,比如送个花什么的,根本无账可查。

梁一飞和李守财交代清楚,叮嘱了一句‘注意保密’,然后看看时间,收拾了一下,离开办公室朝歌舞厅走。

今晚,何云飞过来玩,之前特意跟他通了气。

何云飞的‘煤老板’之路进行的非常顺利,甚至连放贷这一招都没用上,就在南江省找到了两个经营不下去的小煤矿愿意低价出售,然后威逼利诱的又搞垮了当地另外一个六万吨的矿。

三个矿在手,然后才按照梁一飞的点子,给当地国企煤矿低价供应,果然不出所料,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低价收煤,把机器借给何云飞,连租用费都没要。

这里面除了梁一飞的点子,想必还有何云飞自己的手腕,电话里说的不详细,不过梁一飞还是能听出一股子血腥味道。

刚到舞厅门口,就看见除了两个侍应生之外,任鹏也站在大门口。

“梁哥!专门在这里迎您呢!”看到梁一飞,任鹏的态度即恭敬,又带着几分热情,和当初那个腹诽岚韵湖断了他财路的老混混判若两人,亲热极了。

“大鹏,最近没少赚吧。”梁一飞笑呵呵得接过任鹏的烟。

“嗨,还没结算,不过这次肯定是能大赚一笔了。”任鹏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说:“都是托了您的福,没您,也没我的今天。”

梁一飞哈哈一笑:“好说,我也没给你什么福,还断了你的财路。”

“说这个干嘛,都怪我当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给我五万块钱,我又加上自己攒的几万块,全部投进去了,云飞哥说,搞得好,到明年分红,我至少能拿这个数!”

任鹏一个巴掌来来回回的翻来覆去的,看得梁一飞都眼花,少说五六十万。

“对了,云飞哥还带了个人来,知识分子,大记者,我们这次能顺利买到两个小矿,他功劳不小。”任鹏说。

讲道‘大记者’三个字,梁一飞忽然想到了林之娴,这位小姑娘转行成调查记者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联系了。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这次何云飞去买矿,一开始是准备按照梁一飞的法子,先放贷后收矿,可从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报道了南江省清苑县下面的一批濒临倒闭,难以为继的私营煤矿,号召有能力的企业家接手,避免国家资源浪费。

何云飞灵机一动,找到了写这篇文章的记者,然后顺藤摸瓜,搞清楚了清苑县煤矿的具体情况,胸有成竹后,顺利一把拿下。

“哦,又是一个调查记者嘛。”梁一飞说。

“什么记者?”任鹏没听明白,下意识追问。

“没事。”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左前方的一个卡座里。

何云飞西装革履,可是左手挂了一个绷带,坐在卡座中间。

身边围坐着一群兄弟,正在畅饮。

裘娜也在,和另外一个二十多岁,长相颇为妖媚的女孩子在低声说些什么。

“你可算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何云飞老远就看见了梁一飞,起身招手,等梁一飞到了近前,他指着一个刚才背对着梁一飞的年轻人,说:“这位是潘觉潘大记者,这次多亏了他,你们都是文化人,肯定能聊得来!”

“我算个屁的文化人,夜校生而已。”梁一飞笑笑,看向黑暗的卡座里。

等对方站起来看清了脸之后,梁一飞微微一愣。

“咦?是你?”

那人也十分意外的说:“你就是他们说的梁老板?”

“你们认识啊?”何云飞和一桌人奇道。

“当然认识,我两认识,比你还早呢。”梁一飞哈哈一笑,拍了拍潘觉的胳膊,说:“你不是在宣传科嘛,怎么当记者了?”

眼前这个二十来岁带着黑框眼睛叫潘觉的年轻人,以前是罐头厂宣传部,梁义诚手下得力干将之一。

卖罐头,梁一飞没少在罐头厂宣传部泡着,由于年纪原因,和潘觉厮混的挺熟。

怎么变成记者了?

而潘觉的厚厚眼镜片后,泛出不可思议的光,上下打量了梁一飞一阵,惊诧道:“这么大的娱乐山庄,都是你的?我之前还听说你在办学校呢。”

“嗨,你看我两各说各的,都说串了。坐下说,先说说你。”梁一飞说。

潘觉也没什么特别离奇的经历,他喜欢写东西,笔头子好,以前在厂子里就经常给报社投稿,后来因为一篇文章,被滨海日报看中。

“呦,你们还有这段渊源呢。”何云飞笑道:“这叫什么,这是缘分啊!喝一杯!”

梁一飞看了看何云飞胳膊上的伤势,没多问原因,只道:“你这受伤了,还能喝酒啊?”

“这点伤算个屁啊。今天高兴,说什么也得喝!”何云飞已经喝了不少,拿着酒的手都有点发颤。

和裘娜一起的那个妖艳小少妇劝了他几句,何云飞一挥手:“你少罗嗦啊。”

“都给打了一枪,你还喝,喝死了也活该!”那个小少妇脸一沉,起身噔噔噔踩着高跟鞋朝外走。

裘娜冲梁一飞使了个眼色,又冲何云飞努努嘴。

看起来,这位就是那个‘睡错了的’三角恋当事人。

场面有点尴尬,梁一飞歪头看着何云飞胳膊上的伤口,皱眉说:“怎么回事,都中枪了?”

“嗨,火药枪擦了一下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拼命怎么赚钱,小意思。女人就是烦得很,小题大做的,不管她!”

何云飞无奈的揉揉太阳穴,然后转移了话题,对梁一飞说:“兄弟,你别看潘大记者年轻,我发现他的本事真不小。你记得一年前,全国都在给小山庄庄主叫屈的事吗?偏偏他写了一篇,狠狠驳斥,一战成名!这份眼光,难能可贵啊!”

潘觉的表情却是怪怪的,对梁一飞说:“说起来,这事我真的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提醒,我好险就犯错误,哪里有今天。”

梁一飞回想起当初的种种,淡淡一笑,说:“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敢写。”

91年,全国知名农民企业家,带着小山庄创业成为全国第一富豪村的小山庄庄主李作敏,因为自己家亲戚打死人,对抗当地公安机关调查,闹得全国沸沸扬扬。

这本身没什么好说的,企业家也要守法,更要守法。

可由于李作敏身上有‘改革开放后第一农民企业家’的光环,导致对他的处理,投鼠忌器。

好多人认为,如果处理他,是不是就等于否定改革,是一次逆流,影响经济发展,让其他企业家人人自危?

为他说话的声音很多,大多都是‘顾全大局’、‘从此发落’、‘功罪相抵’这样的说法。

潘觉也想写点什么,可拿不定到底从哪方面开口。

当时全厂上下都说梁一飞脑子活,有见识,潘觉就私下找了梁一飞问计。

梁一飞把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企业家的历史使命感’随口跟潘觉聊了一下,又聊到打击非法,正是社会主义法治的进步和成熟,法治社会更有利于保护经济发展之类。

潘觉回去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梁一飞说的有道理,按照他的思路来写。

最初,这篇文章虽然发表,却很快被淹没了,到了92年,李作敏被抓被判,他那篇文章一下子被翻出来,潘觉也因此小小的出了个名。

要不然,他一个工厂宣传部的职工,笔头子再好,也不可能调到报社工作。

第154章 总会选择错误的答案

岚韵湖歌舞厅也不全是女歌手,今天在台上演唱的是一个组合,三个脸上胶原蛋白都可以溢出来的半大男孩,演唱宝岛组合小虎队的爱。

男色女色都是色,三个小男孩的热度,竟然完全不逊色于之前的女歌手们,台上的花篮摆了一大堆,连裘娜都自己掏腰包送了一个大花篮。

何云飞酒喝到一半,精力不济,带着人提前离场,裘娜起身送了一下。

原本热热闹闹得卡座,就剩下梁一飞潘觉两个人。

梁一飞从果盘里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一边吃,一边随口问潘觉:“我看你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样子,有心事啊?”

“啊?”潘觉猛地一抬头,继而苦笑说:“有这么明显?”

梁一飞擦擦手,笑道:“我记得你原来就梦想着能进报社,当记者,现在梦想实现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也不是不高兴。”潘觉叹了口气,说:“其实吧,我现在这个岗位,叫做调查记者,待遇很不错,一般记者,一个月工资奖金补助加一块,不到400块钱,我们这个岗位,能有上千。对了,调查记者是什么,你知道吧?”

梁一飞点点头,当然知道,林之娴就是干这个的,经过上次三陪事件后,彻底在青年报站住了脚,是青年报调查部的挑梁记者。

这个女孩子的能力远超自己的想象,渐渐的,已经不需要自己给她搭台,依靠着青年报的资源,已经开始走上了正规。

调查记者在未来十年,都是个吃香的行业,当房价还是一千左右的时候,全国调查记者的待遇,普遍就达到了五六千。

各个报社的调查记者,都是报社的精干力量,重点培养对象。

著名的南风杂志,短短几年时间从一个地方性的杂志,一跃成为全国顶尖的纸质媒体,影响力最大的媒体,依靠的也是一批精干的调查记者,深挖社会热点。

从一个小厂宣传科职工,一跃而成市报的调查部记者,按理说绝对是平步青云。

潘觉却是苦笑,说:“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调查记者的待遇好,工作又不枯燥,上镜率高,这不是美差嘛。可是真正干了之后才知道,这活太危险!就说这次煤矿调查,要不是警察来得快,我差点被当地煤矿老板给丢矿井里面,后来还收到了威胁信,不让我把调查的结果曝光……”

他回头看了看大门口的方向,继续小声讲:“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给云飞大哥提供这些线索,他把那几个煤矿拿下来,我才能安全。”

之前潘觉一直比较沉默,现在打开了话匣子,一肚子苦水,忍不住就想要吐一吐,说:“梁老板,你知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文艺青年,就是喜欢写文章,没那么大胆子去揭露黑幕什么的,自从收到那封威胁信之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踏实。一直到何老板把那几个煤矿都拿下来,我这颗心才算是稍稍放进肚子里。这种日子,我是真不想再过了。”

梁一飞听他抱怨,脑子里又一次想到了林之娴。

同样是调查记者,同样面临危险,林之娴的选择,和潘觉的选择截然相反。

当然,不能说谁对谁错,选择当一个斗士,和选择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是各自的生活态度,保家卫国热血洒疆场固然值得赞扬,可当个普通工人朝九晚五,也不是什么丢人的选择。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梁一飞问。

“我还是想写点时事评论新闻。”潘觉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梁老板,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这有什么的,评论文章写得好,同样是气势磅礴名垂青史的大作。”梁一飞随口问:“最近有没什么题材?”

“对了,真有一个,我想来想去,拿不太准。正好和企业改革有关,我跟你请教请教?”潘觉说。

今年上半年,有些城市的国企改革中,掀起了一股‘以三铁破三铁’的热潮,用铁面孔、铁手腕、铁心肠,来破除企业里的铁饭碗、铁交椅、铁工资,使不少厂子减轻了负债,重新焕发了活力。

企业改革没有现成的经验,谁都没法确定哪种模式就一定是正确的,哪种方法就一定行得通,只能一边尝试一边修正,在发展中去解决问题。

三铁破三铁的模式,由于见效很快,目前各地都在模仿。

“以前我们的劳工、人事和分配制度都是定死的,企业不能辞退职工,一个岗位干一辈子,干得好干的坏,都是那么多钱,极大的束缚了企业的创造性和积极性,三铁破三铁,用绝大的气魄和手腕,彻底解决了这些弊病……”

聊到这个话题,潘觉顿时又变的滔滔不绝起来,说着说着,却发现梁一飞一直没搭茬,坐在边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讪讪的闭上了嘴,“嗯……梁老板,你觉得呢?”

梁一飞看了他半天,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这个潘觉,革命热情是有的,可怎么每次都能站到历史的对立面去?

上次小山庄,他的立场是错的,这一次破三铁,立场又搞错了!

这家伙是不是天生倒霉,每当遇到重大关口,他总能鬼使神差的从两个答案中准确的选择错误的那一个……

梁一飞斟酌着措辞,问:“潘觉啊,这个三铁破三铁,不是领导层提出来的,而是实践中,企业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是吧?”

潘觉听出梁一飞语气里的不以为然,说:“对,并不是有关部门的红头文件指示。但是,目前看来很成功啊。”

“好,那既然是经验,就可以讨论。”梁一飞说:“你要看清楚一个关键问题,破三铁,并不是一个新的话题,企业改革这么多年,一直在这方面下功夫,所以你费那么大力气,论证‘破三铁的正确性’,其实毫无意义嘛。”

“嗯?”潘觉微微一愣,然后脑子飞快的转了过来,说:“你的意思是,三铁破三铁,关键是前面那个三铁?”

“对喽。”梁一飞点点头,说:“破三铁,是目标,目标早就证明没错,前面的‘以三铁’是手段、经验,手段、方式,是正确的还是错误?这才是要讨论的。”

潘觉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重复着说:“铁面孔、铁心肠、铁手段……”

梁一飞也没打断他,等他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好几遍,梁一飞才缓缓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怎么讲?”潘觉问。

梁一飞说:“是不是太‘硬’了点?你要知道,企业改革,首当其冲得就是职工,全国的职工是什么人,不是仇敌,更不是阶级敌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老百姓。国家搞企业改革,说到底是为了发展经济,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让大家共同富裕起来。对于这些人,动不动就用铁手腕,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这显然和国家的大方针是背道而驰的。”

这番话放在实践中,也许有一些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对待’的余地,但是在大道理上、在大原则上、大是大非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潘觉整个人为之一振,倒吸了一口凉气。

动不动就铁铁铁的,那还真是把人民群众当成敌人了对待了!

“可是,企业这么多年积累的问题,如果没有雷厉风行的铁手腕,怎么能在短时间内破除积弊呢?”潘觉又问。

“我没说铁心肠、铁面孔、铁手段不对。但是,要谨慎,要讲究方法。”

梁一飞顿了顿,说:“比如一个厂子几百号职工,忽然之间,全部下岗,他们的生活怎么办?一个城市,那么多厂子,有多少职工?会不会引起社会的动荡?怎么样保障下岗职工、转岗职工的生活稳定?这都是需要考虑到的。”

顿了顿,说:“简单粗暴的破三铁,短时间企业领导有成绩了,可很容易造成各种隐患。所以,我觉得吧,你如果要写破三铁的文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破三铁过程中,要谨慎,更要考虑周全。”

“嗯嗯嗯……”梁一飞一边说,潘觉一边就不住的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真别说,梁一飞这个思路的确很有价值。

按照之前的想法,随大流,写得再好也就是一般文章,泯然于众人。

而按照这个思路,是能够出彩的!

如果有一天,三铁破三铁,被叫停,被证明是错误的,那此时发表这篇文章,价值自然不言而喻。

退步说,就算‘三铁破三铁’的方法,最后被证明是正确的,全国推广,那他提出要‘谨慎’,也不是唱反调,不会犯错误。

点点头,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梁老板,真没想到,时隔一年多,您又指点了我一次。”

梁一飞呵呵一笑,说:“我也是个人体会而已,岚韵湖,我接手过来就没辞退任何一个人!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介绍省财政国资局的梁副处长,跟你谈谈我们省企业改革的心得和方法。”

第155章 只能坚强

“真的啊?”

潘觉激动的手微微一抖,酒杯里号称是82年的拉菲都溅出来几滴。

他大约是知道这种酒价格的,手背上感觉到湿润,低头一看,又是微微肉疼的样子。

两种奇怪的表情,一个充满希望,大气磅礴,一个则恰恰相反,小家子气,同时出现在脸上,相当的诡异。

梁一飞心里好笑,岚韵湖这地方,82年的拉菲比自来水都多,好像永远喝不完似的……

“你先不要太激动。”梁一飞挥挥手,笑道:“国资局那边梁处长,是专门管我们省国企改革的,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可以帮你铺铺路,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你采访,和你聊,那我不能打包票。”

潘觉笑得都合不拢嘴,梁一飞既然愿意出头帮忙,把握就大很多。

再说了,现在全国各个省市都在搞国企改革,各有各的办法,各有各的特色,千帆竞技,谁不想拔个头筹?跟别人屁股后面学,吃别人剩下的馒头,能有什么滋味?

按照梁一飞之前讲的思路,在破除三铁的同时,考虑到员工的安置问题,妥善解决职工生活,这就是南江国企改革的一大特色,报社主动上门去报道宣传,再加上梁一飞的面子,国资局绝对没有不乐意的道理。

“梁哥,我敬你一杯!”潘觉拿起高脚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82年拉菲’酒劲太大,还是其他原因,原本灰白的脸色已经是精神奕奕。

“呦,你们两聊什么呢?喝得这么开心?”

裘娜从卡座后面绕过来,坐在梁一飞身边,好奇的问潘觉。

潘觉嘿嘿一笑,摆摆手,说没什么,叙旧。

“这样,这是我的号码,你也留个号码给我。”梁一飞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潘觉,潘觉也递了一张名片过来,然后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上班,那就先告辞,梁老板,裘老板,你们慢慢玩。”

“好,慢走。”

裘娜看着潘觉远去的背影,嘴角一翘,摇摇头,冲梁一飞笑道:“你交游还蛮广阔的,云飞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笔杆子,没想到,还是你的老熟人。”

笔杆子?听到这三个字,梁一飞心里微微恍然。

怪不得何云飞今天会带潘觉来玩,还奉为上宾,十分的客气和尊敬。

原来不光是因为通过他摸清了那几个煤矿的底。

‘笔杆子’的力量,说大也大,说没用也没用,用不好,就是一堆铅字,用合适了,一篇文章,能解决的问题往往是钱根本办不到的。

一个混社会起家的,居然能想到这一层,难怪何云飞是滨海市道上公认的第一人。

相比之下,任鹏,甚至周宇宙,比起何云飞都明显差了一大截。

“对了,他那伤怎么回事?我刚才听潘觉讲,煤矿争夺的挺激烈的?”梁一飞问。

说起何云飞的伤势,裘娜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叹了口气,说:“何止是激烈,差点出人命。”

何云飞这次清苑县之行,一共收了三个煤矿,收前两个的时候都很顺利,到了第三个,六万吨的那个矿,遇到了大麻烦:矿主在当地有些势力,是个家族矿,煤矿本身虽然不是特别赚钱,但经营的也还行,对方不想卖。

收不下这个矿,何云飞光凭着另外两个矿,就没法垄断清苑县小煤矿市场,不好和大矿谈低价供应。

一边态度强硬不愿意卖,一边志在必得,一个是过江猛龙,一个是地头蛇,谈不拢,只能来硬的。

具体过程裘娜也不清楚,只知道最后何云飞这边赢了,拿下了矿。

但是连他自己都中枪,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危险。

“我听任鹏讲,对方父子三个,一个残疾,一个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给了对方一百万医药费,这事暂时算是了了。”裘娜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心里总不踏实,说到底,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卖命买命。”

梁一飞倒了一杯白开水,把杯子推到裘娜面前,说:“煤矿这种生意,里面猫腻多,利润大,有冲突难免,所以我自己不碰。不过,飞哥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应该有经验,你也别过于担心。”

裘娜端起水喝了一口,“我知道,所以当时我也思量再三,决定还是退出。这早不是80年代菜刀队那会了,无法无天的乱来,早晚要出事。”

梁一飞眯着眼睛,打量了裘娜片刻,忽然嘿嘿摇头一笑。

裘娜眼皮一翻,抬起细长的手指,虚虚点了梁一飞一下,说:“你少在那坏笑,我跟云飞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梁一飞双手一摊。

裘娜扫了他一眼,把桌上的热水捧在手里,靠在卡座上,自言自语一样说:“其实吧,最早我挺瞧不上他的,你说一个男人,家里有老婆,还跟我这冒充纯情,谈爱情,这不是无聊嘛,不过那时候他势力大,我就是个卖服装的,心里看不上他,嘴上还是敷衍着。”

说着,两条穿着健美裤的长腿叠在一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说:“可渐渐的吧,相互了解了,就发现他这人还不错,男人该有的毛病他都有,男人该有的好处,他也有,也就把他真当成朋友来看乐。再后来,他帮我的忙越来越多,我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大,我跟他之间,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了。”

说着,转头看向梁一飞,说:“总之吧,我不会跟他好,但他要是有事,我也不能不管。”

裘娜忽然讲了一大堆掏心窝的话,搞的梁一飞有点不知所措。

自己和裘娜间,说到底,连暧昧都谈不上,无非就是年轻男女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已,她犯不着跟自己讲这些。

淡淡的回了一句:“娜姐,你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跟我说这些?”

裘娜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上,等吐出一团青烟之后,才说:“怎么,听着烦了?”

“本来咱们就是在聊天,没什么烦不烦的。”梁一飞摇摇头,想了想,说:“只不过觉得,和你平时的风格不太像。”

“我平时什么风格?女大王,母夜叉,还是女流氓?”裘娜下巴微微一扬。

“这倒不是,就是平时看你挺坚强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放在心上,连自己股票涨跌都无所谓。没想到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梁一飞说。

“一个女人出来混社会赚钱,不坚强怎么办?”裘娜哼了一声,红艳艳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话:“姐姐我要是不坚强,早被你们这群臭男人强坚了!”

梁一飞正在喝茶,噗嗤一口喷了满桌子。

……

……

第二天梁一飞醒过来的时候,脑瓜仁子还有点发疼。

昨天晚上裘娜大概难得不坚强,露出了比较女人化的一面,聊得兴起,非拉着喝酒,而且不能是那种‘82年拉菲’。

茅台!

梁一飞算是见识了裘娜的酒量,真的有那种喝酒就像喝水的人,喝啤酒的塑料杯子,二两五一杯,就看着她一会一杯,一会一杯,没多久,桌上就放了三个空茅台瓶子。

传说有种职业叫做‘国宴陪酒员’,酒量必须三斤起步,裘娜绝对能稳稳达到要求。

起来刷牙洗脸,打电话让餐饮部送了一份豆腐脑和小笼包,吃完之后,开车去蓝鲸大厦大户室。

大户室里的股民,大部分都不是专职,今天这几个在,明天那几个在,比如今天张松和裘娜都没来,整个大户室也就七八个人。

可唯独罗贡献几乎天天都在。

“呦,梁老板来了!”看到梁一飞进门,坐在第一排中间的罗贡献抱着保温杯跟他打了个招呼。

梁一飞走到他的电脑后面,看了眼软件。

罗贡献的股本又多出来七十多万,全部资本已经快有三百万了。

“贷款下来了?这么快啊。”梁一飞随口说。

“呵呵。”罗贡献低声笑了笑,不置可否,这种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在大户室里,不好直接讲得太清楚,他把界面调整到联华科技的走势图上,说:“这支股你也有吧?”

“不多。”梁一飞说。

罗贡献得意洋洋的说:“你跟着我做,多了不敢说,抱三个月,这支股翻个一倍,那是稳的。”

梁一飞说:“你这么有把握?之前我好像听你说,这股盘子小,适合做短线?”

“之前是之前嘛!”罗贡献说:“联华发公告了,要投资一千万,做国产DVD。DVD你知道吧,比VCD更清晰!将来肯定有市场,你听我的,现在能买就买,不翻一倍,绝对不要卖!”

“那我买点试试。”梁一飞嘴上在笑,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要是这个罗贡献,也算是人才了,无论是炒股、还是搞一些台面下的小动作,都有过人之处。

可惜了,只要他能把这些心思一半用在汽水厂上,汽水厂也不至于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停电!!晚上更新到明早

《重生燃情年代》停电!!晚上更新到明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不得已的势利眼

“《破三铁之我见--以柔克刚》?”

滨海日报的主编张一石看着潘觉递过来的稿件,本来已经没有几根眉毛的眉头,还是微微一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等看完了整篇文章内容,张一石的眉毛倒是不跳了,可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

“小潘,我问你,这些内容,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根据国资局梁处长的采访总结出来的,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国资局的看法?”张一石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稿件。

潘觉看张一石这个严肃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我根据梁处长的采访内容,结合了我们省一些企业改革的实际案例,我自己总结分析出来的……”

说完,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说:“当然,这些想法在采访的时候,我和梁处长沟通过,他……他也认可。”

张一石又一次点了点桌上的报纸,问:“你少支支吾吾的,是认可,还是不置可否?”

被揭穿了,潘觉尴尬的挠挠头,说:“他没说什么,就是点头微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我个人觉得,至少不是反对。”

“嗯……”张一石翘起了二郎腿,沉吟了片刻,重新再拿起这份稿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凭良心讲,抛开立场、风险这些外在因素,单单从评论文章本身而言,张一石审了这么多年的稿子,眼前的这篇绝对算得上佳作。

要不然说潘觉这个小伙子有天赋呢,根本不是新闻专业,就因为爱好,可出自他手的文章,无一不是少见的精品。

可问题是,作为一个地方性的官方媒体,发文章,当然要考虑到影响和后果!

现在‘三铁破三铁’活动在这么多城市开始普及,搞得如火如荼的,这篇文章虽然没有正面驳斥,但也是指出了目前破三铁中很多不恰当之处。

潘觉认为‘就算最后三铁被认为是可行的,也不会犯错误’,这个想法其实还是比较幼稚的,如果真的由权威单位宣布这是可行的,在全国范围推广,那么这篇文章一旦发表,是会有一定政策、政治风险的。

这就等于和国家大政唱反调,给国家建设添乱。

这是张一石犹豫之处。

但是从一个普通老百姓对目前‘三铁’的感受,从一个学者对目前改革的观察,摸着良心讲,张一石觉得潘觉文章里说得有道理。

权衡再三,张一石还是决定,刊发出去。

无论如何,三铁破三铁的方法是好是坏,上级有关部门毕竟还没有给出定论,依旧是在摸索中。

“小潘啊,你想清楚了,我告诉你,这一步万一走错了,我挨处分少不了,之前,我得先处分你小子!”张一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潘觉犹豫了片刻,一狠心,妈的,大不了回罐头厂宣传科去!

“主编我想好了,万一不合适,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潘觉说。

“你肩膀有多宽?承担的了嘛?”张一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你小子,尽给我找麻烦。行了,拿回去,有些字句再斟酌一下,语气尽量温和一些。”

说完,把稿子交回给潘觉,“对了,今晚下班,来家吃饭,你阿姨做了肚包鸡,说你前段时间去采访辛苦,专门给你买的。”

……

……

“一飞……我,我查到了,汽水厂的债主,都……都在这里了。”

还是在肯德基里,项冲锋吃饱喝足,从随着带着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份手抄的名单。

“你可以嘛!”梁一飞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傻大憨粗的,办起事来,却十分的细致,效率也高。

名单上的字写得真叫一个丑,歪歪扭扭的,还有好些错别字。

可是内容却很详细,哪家厂子,欠了多少钱,是什么钱,都一清二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这么一个汽水厂,足足欠了另外12家企业的款子,扣掉最后那几个一两万的小额欠款,光是前面七八个大额欠款的,粗粗一看,几年累积下来,就超过了三百万。

这还不算差银行的钱!

要是算上差银行的钱,一个汽水厂,负债已经超过了五百万。

整个汽水厂还不到五百个人,拉平均一个人负债过万。

难怪国资局梁处长看到罗贡献就气不打一处来,蝎子粑粑独一份的企业,愣是被搞成这个样子,还不能让它倒,不然这些钱全收不回来。

收好单子,想了想,问:“汽水厂在外面,是不是也有应收账款?”

“嗯,有……有……有……不少!”项冲锋坑坑巴巴的说。

和当前所有陷在三角债中的企业一样,汽水厂差别人钱,也有人差汽水厂钱。

这种经济模式,就是个危险的钢丝游戏,应收账款、债主、市场、企业生产、银行,任何一点出了纰漏,整个链条就会断裂。

再能干的厂长,再怎么谨慎勤快,如履薄冰,也只敢说是勉强维持,何况还有一个罗贡献这样的内部超级大蛀虫。

项冲锋接着说:“不过,不抵……抵债,你要名单的话,我……我想法去……去弄!”

“冲锋啊,你一个保卫科的,怎么能把财务上的事,搞得这么清楚?”梁一飞好奇的问。

“嗨,说……说来我就烦的狠……”项冲锋很苦恼的挠头:“财务科有个女的,跟我好了,这都是我问她要来的!”

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一飞你说,我一个人多……多自由!要什么女朋友啊!”

梁一飞都听乐了,说:“你这一脸嫌弃的,肯定是人家长得不好看吧!有没照片?”

项冲锋摇摇头,说:“没照片,不过人长得挺好看的……所以说,烦人!我跟你讲,漂亮女人麻烦的狠,又娇气,又不会过日子,除了……除了上床那两下快……活,还,还不如老老实实农村妇女……”

“嗯?”梁一飞一愣,眯着眼睛,打量了项冲锋片刻,说:“冲锋,你小子怎么知道上床快活啊?”

“嗨,别……别提了!”项冲锋懊恼万分的一拍大腿,长叹一声:“酒,这个东西,害人啊!”

梁一飞好悬没一口可乐喷出来,没看出来,这家伙长得憨憨厚厚,肚子里挺花,下手挺狠嘛!

妈的,自己穿越过来混到今天,都还没个女人呢!

项冲锋这口苦水一吐,就刹不住闸了,絮絮叨叨,结结巴巴的跟梁一飞开始倾诉烦恼。

别看项冲锋说话不利落,可身体素质好得很,从小被他那个侦察兵退伍的老爷子当成特种兵操练,是汽水厂篮球队的主力中锋。

工厂和大学里差不多,运动场边总有一帮女人围观,也总能发生点故事,项冲锋每次打球,会计部都有几个女工在边上摇旗呐喊助威,一来二去的,有个叫沈爱红的女孩子就看上了项冲锋。

前段时间天热,沈爱红天天给项冲锋买冰棍吃,项冲锋吃得都不好意思了,回请了人家一顿饭,喝了点酒,脑子发晕,天气燥热,看着沈爱红薄薄的白衬衫下面,那两团晃来晃去的肉,项冲锋动物本能冲动就占据了上风,男人自由什么的暂时选择性关闭。

都是一个厂子里的,事后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

项冲锋天天嘴上讲女人是拖累,麻烦什么的,可事真发了,他倒也算是有担当,脚一跺心一横,都这样了,还能怎样,可早晚要结婚,就她吧。

没想到,这次,项冲锋父亲死活不同意。

原因倒是也简单,这个沈爱红,家里条件差,一家五口人,老妈下岗有病在家,下面有两个弟弟,都没工作,还有个卧床不起的奶奶。

项冲锋老爷子这次真不是势利眼,实在是没办法:项冲锋自己家条件也差得不得了,也有病人,下面同样有妹妹,两家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这要是娶了沈爱红回来,以后怎么办?项冲锋不光要养两个病人长辈,还得管这两个没工作、没结婚的弟弟。

小老百姓一个,自己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管得过来嘛?

还有个麻烦,这两家十口人,就三个人工作,都在汽水厂。

以前汽水厂效益还行,日子勉勉强强能过得下去,可现在,连全工资都发不出来,指不定哪天就下岗了。

到时候怎么办?

项冲锋老爹这次跟他讲的很明白:你就是娶个聋子瞎子,都比沈爱红好,不是这姑娘人不行,实在是你俩没这个缘分,你娶个聋子瞎子,只要负担她一个,你娶沈爱红,得负担一家子,冲锋啊,你从小脑子就不好,自己都没活明白,娶了她回来,你这一辈子得累死。

听他说完,梁一飞点点头,爱情这种东西其实挺虚得,今天能爱这个,明天也能爱上另一个,但是不同的选择,对今后的人生,往往有截然不同的后果,要是按照项冲锋现有条件,娶这么大一个‘包袱’回来,倒不如直接断掉,背着负心汉的名声被骂一阵,总比苦一辈子的好。

“你自己怎么想?”梁一飞问。

“这次我不能……不能依我爸!”项冲锋果断的摇摇头,说:“我说……说不好,可我觉得不合适!”

梁一飞呵呵一笑:“那也简单,她那两个弟弟工作我给她安排掉,两家十口人,有五个人在工作,日子差不多能过下去了,你爸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真的?”项冲锋豁然一下子站起来,瞪着两个大牛眼:“一飞……飞你别骗我,那太好了!”

“我骗你干嘛,你带他们来,我看看怎么安排合适。正好我现在处处缺人手。”梁一飞说。

第157章 帮忙要债

当天下午,项冲锋就带着沈爱红和她两个弟弟来了岚韵湖。

专门和项冲锋交代过,不要跟沈爱红透露是自己要查汽水厂的信息,沈爱红完全不知道这其实是梁一飞还人情,还以为就是项冲锋找了有钱的‘同学’,看到梁一飞之后,一直显得十分的拘禁,脊梁挺得笔直,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摆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倒是项冲锋,第一次来岚韵湖,也是第一次来梁一飞的办公室,好奇的左看看右摸摸,说什么我爸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大一个山庄,早就让我来给你当保安了……

沈爱红两个弟弟,大的叫做沈国,十七,小一点的叫做沈家,十五多点,很随意的两个名字。

两个年轻人,大的那个眼神很机灵,虽然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可眼珠子一直在滴溜溜转;

小的那个很腼腆。

“梁老……大……梁大哥。”沈爱红结巴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大哥’这个称呼,显得近一些,又不失尊重,对梁一飞说:“他两都是初中毕业就没念了,沈国以前在家门口小店帮工,沈家今年刚毕业。都没什么文化,不过你放心,他两都勤快,能吃苦。”

“我也没什么文化,这不是跟冲锋一块上夜校了嘛,好好干,将来有出息,单位出钱,供他们两个考文聘。”梁一飞笑笑。

“那太好了,梁大哥你放心,他两指定好好干,沈国,沈家,赶紧谢谢梁老板!”沈爱红连忙对两个弟弟说。

沈国沈家正要起身道谢,梁一飞挥挥手,打断了他们两,说:“不用谢我,你们好好干,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沈国啊,你17了,初中毕业有一两年了吧,怎么一直都没找工作?”

沈国正要回话,沈爱红又插嘴,眼眶发红,自责的说:“都怪我耽误了他两,当初我妈病退下来,厂子里是有一个职工子弟名额的,我这个当姐姐的占了,搞得他两没工作。”

梁一飞笑了笑,抱着茶杯喝了口茶。

“你……你别罗嗦!”项冲锋眼睛一瞪,“问……问他两呢,没问你!他两自己说!以后他两有什么事,是不……不是都你来……来帮着干?”

被项冲锋这么一吼,沈爱红脸顿时就红了。

“梁老板,不怪我姐,那时候就一个名额,她要是不去,我还在上学,就被别人顶了。”

沈国接着开口了,说:“我毕业之后,帮我妈卖过冰棍,去年,家门口街道开了个门市部卖副食品,我去帮着记帐,也站过柜台。记帐、买卖什么的,我都懂点,迎来送往的我也能应付。”

“嗯,不错。”梁一飞点点头,又看向沈家,说:“你呢,会点什么?”

沈爱红下意识又要开口帮弟弟回答,刚抬头,就看项冲锋牛眼瞪着她,话到嘴边,憋回去了。

相对于沈国的相对老练,沈家就显得青涩的多,还没开口,脸就有点红了,说:“我……我刚毕业,什么都不太懂。”

“不懂没关系,可以学。”

梁一飞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没一会,李守财敲门进来了。

目前李守财不光管着岚韵湖的财务,还有人事。

“老李,这两个你带去安排一下。”梁一飞沉吟了片刻,指着沈国说:“这个大点的,叫沈国,安排他去舞厅,从服务员开始干;”又看向沈家,说:“这个小的,初中才毕业,没工作经验,嗯,去施工部干吧。”

“好。”李守财话不多,认清了人之后点点头。

梁一飞笑着问沈家,说:“施工部可不轻松,每天风吹日晒的,天天在工地,能不能吃得了苦?”

沈家低着头嗯了一声。

梁一飞看看时间,说:“那就这样,老李,明天你带他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尽快上班。冲锋,我接下来还有点事,今天怕是陪不了你了,我在楼下餐厅给你们一家开了个包厢,你们在这吃个饭。”

“哦,啊,好。那我们先走了啊。”

梁一飞是真有事,今天道明诚回来,吴三手去接人了,估摸着再有半小时就能回来,要谈点关于汽水厂的‘正事’。

项冲锋一行四人到了楼下餐厅包厢,看到菜单,沈爱红脸吓得都有点发白,虽说是梁一飞请客,她也不敢点太贵的菜,随便点了几个最便宜的。

等上菜的功夫,她才一肚子疑惑问项冲锋:“怎么这么安排?沈国去舞厅当服务员没什么,可沈家才这么点大,去工地,太辛苦了吧?工地上那些事,他也不懂啊。”

当姐姐的,很心疼最小的弟弟,倒是沈家自己小声嘀咕说:“姐,我能吃苦!”

“可是去工地上,也太苦了,你从小就没干过重活,工地上那些水泥砖头什么的,你受得了嘛?还有,工地上的工人都是大老粗,你好歹也是初中毕业,跟他们能搞到一块来嘛。”

沈爱红十分担心,对项冲锋说:“要不,你在找你同学问问,哪怕安排个钱少点,轻松点的活呢。”

沈国皱眉说,“姐,你就别担心了。项大哥能托这个人不容易,现在到处都在下岗,能找到工作就很不错了,咱们怎么好挑肥拣瘦的?”

“这话对!”项冲锋点点头,对沈国沈家说:“你们两个别……别听你姐瞎说。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就干什么,好好干!你们两才多……多大,就图安逸啊?”

说着,指了指天花板,楼上的位置,说:“我这个同……学,20岁,有这么……么大一个产业,可你们知道不,他,他十二岁就摆地摊,还坐过牢。不磨……磨练,怎么能成器?”

“还坐过牢?”沈国沈家相互对视一眼,并没有什么‘看不起’的神情,反而显得十分的佩服,沈家说:“项大哥,我们老板经历这么传奇啊,你给我们讲讲呗。”

项冲锋摆摆手,说:“你们就记住,做人要知道好……好歹。踏踏实实干,今天吃的苦,明天全部会成……成你的本事!”

沈爱红就是个普通女人,一开始担心,听项冲锋这么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而抿嘴一笑,说:“呦,你今天怎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项冲锋拍了拍强壮的胸肌,说:“什么大道理,这……这都是我爸从**着我练武术时候跟我讲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小……小学课本都有的嘛。”

……

楼上,梁一飞站在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窗朝下看。

楼下的高尔夫球场轮廓已经基本成型,中央的岚韵湖在夕阳下倒影出粼粼的波光,很是好看。

再眺望远方,一栋栋不算高的楼,已经开始拔地而起,整个城市都飞快的发展着。

每次看到这些,都会觉得,手下可用的人实在太少。

把沈国沈家两兄弟,分配到舞厅和施工部基层,也是这个意思,这两个人都年轻,可以塑造。

吴三手顺利和鹿仁康搞定了代言,最后还还了点价,180万。

三年的独家广告代言,外加那个所谓的秘方。

果然不出所料,秘方的主要原料,是甲鱼,号称是‘鳖中精华’,长期服用,可以极大的提高人体的爆发力、耐力、免疫力和寿命。

接下来,如果能顺利拿下汽水厂,紧跟着又是要一大堆人事安排,搞企业管理,用人的问题始终是最关键的问题之一。

等了一会,办公室外有人敲门,喊了一声‘进’。

门从外面推开,吴三手率先走进来,道明诚随后跟着进门。

“家里事处理好了?”梁一飞丢了一支烟过去。

道明诚随手一抄,接住了,没抽,别在耳朵上,说:“我哪还有家?处理不处理的,就是图个心安。”

梁一飞知道道明诚那点心思,总觉得他妈去世,是因为他当年坐牢,心里一直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嘴上不提,心里阴影面积很大。

他出狱之后,连续两次回老家,两次都呆了很久,就能看出来,这个心结他始终没解开。

梁一飞看了看桌上的台历,半开玩笑说:“要不,等空下来,送你出国玩一段时间,散散心?”

道明诚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说:“我看可以,国外是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呢,说不定,比我们这里还人傻钱多!”

“那我不敢说,不过,洋妞胸大屁股翘,东方女人可比不上。”梁一飞笑道。

吴三手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说:“那汽水厂怎么办?”

道明诚扫了他一眼,说:“这又什么怎么办的,要办你说的那个罗贡献,随手就办了,分分钟的事。不过,一飞,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你要的是汽水厂,光搞罗贡献本人,没什么用吧?就算他坐大牢被枪毙,汽水厂跟你也没关系啊。”

梁一飞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项冲锋给他的那张‘欠款清单’,说:“你看看这个。”

“嗯?”道明诚接过来,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不解的看向梁一飞。

“估计接下里,你得出几趟差。”梁一飞笑说:“眼看着就到年底了,各个厂家的日子不好过,这欠的账,也该收一收了。”

吴三手没反应过来,嘀咕说:“啊?我们帮他们收账?”

道明诚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抖了抖手里的纸,“我们是‘帮’他们收账,不是‘替’他们收账。”

第158章 股神!

从90年开始,每到年底,就有一类人会忙碌起来。

他们会登上前往全国各地的绿皮火车,买最便宜的夜间车票,住最廉价的路边招待所,吃馒头喝凉水,甚至就在街头找个暖和点的地方打地铺。

他们身上基本不会带钱,因为他们也没什么钱,可是他们的最贴身的口袋里,一般都会有两张纸:

一张是单位的身份证明或者介绍信,另外一张,是欠条。

这批人叫做‘讨债大军’,主要的组成人员是企业的职工和职工家属,很多效益一般的企业到了年底,都会减少甚至暂停生产任务,把一部分职工派出去,拿着大大小小的欠条,到处讨债。

相对应的,就有那么一批老板、企业家,每到年底这个时候,就习惯性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和讨债大军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拼得就是谁更能藏,谁更能忍,熬过了年关的几个月,讨债大军的经费不够,队伍撤回去,这一年就算顺利结束。

欠钱的人当中,有一些是真正没钱,不敢露面,还有一部分,却是由于种种原因,有钱不还。

“刘厂长,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有钱不还?”

滨海市汽水厂办公室里,罗贡献拿着电话一通连珠炮似的反问:“我汽水厂账上根本没钱!就算有钱,我欠你们那点钱算个屁啊!色素厂、糖精厂,哪个不比你们多几倍!我要是还了你们钱,另外几个厂子怎么办?”

明明是欠人钱,可罗贡献的语气比借钱的还横,而电话那头一个为汽水供应配套纸箱的小厂厂长,则是一直陪着笑,说:“罗厂长,你们有难处我理解,可你们也考虑考虑我们,汽水厂家大业大的,随便挤出来一点,就能还上我们的钱了,我们厂子几十号人,过年都等着发工资呢。”

“你要过年,别人不过啊!行了,你不要罗嗦,这年头,哪个厂不欠钱?你找我要钱,我还想找人家要钱呢!”罗贡献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刚挂上话机,没两分钟,电话铃又响了,罗贡献拿起电话,又是来讨债的。

不过,这次对方的口气就强硬了很多,汽水厂最大的一个原料商:糖厂的。

欠对方的钱多,而且对方厂长后台也硬,罗贡献的态度就没之前那么强横了,小心翼翼得陪着笑,说:“放心放心,无论如何,年底之前,我一定挤出20万打过去……”

话没说完,话筒里就像炸雷似的,传出来一个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声音。

“罗大头你说多少钱?20万?你们厂欠我们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啊?罗大头我告诉你,欠多少钱,1月份之前,一毛不少你全给我打过来,不然的话,明年你们厂的原料供应就没了!”

罗贡献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嘴上还是赔笑,说:“洪厂长你放心,过年前我一定尽力凑钱,能凑多少凑多少……”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我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去你们厂了,你钱不到,我们厂的职工就吃在你家,住在你家!”说完,电话那头噗通一下挂了。

“操!”罗贡献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忙音,骂了一句。

放下电话,他倒是也没什么紧张为难的情绪。

过年嘛,讨债是例行戏码,你找我,我讨你,早就习惯了。

他当厂长的第一年,89年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讨债的,那时候汽水厂效益还行,账上有钱还,欠的钱也不多,对方就来了四五个人,直接找到办公室,没去他家。

饶是如此,当时也把他吓了一跳:那几个人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把背着的铺盖摊在办公室地上,一副‘不给钱我们就在这里过年了’的架势。

不过,这两年世面见得多,经历的多了,罗贡献很快就习惯并且掌握了应付的方法。

简单的很,避而不见,只要找不到我人,难不成这帮讨债的还真敢把厂子砸了?厂子里东西搬走?

巴不得这样,真这么干,那就报警。

至于说什么来年不供应原料,那是扯淡,欠的钱越多,它来年越是不能断供,要不然,之前欠的钱,就彻底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一分钱都要不回去!

反正每年到年底,就是这一幕相互扯皮的大戏,谁态度强硬点,谁办法多点,谁就能多少要回一点钱,谁心软点,谁跑得慢点被抓到了,谁就得多少还一点钱。

混过一年是一年,就等着国家清理三角债,什么时候清理到汽水厂头上,到时候一笔勾销。

罗贡献又接了几个讨债的电话,然后同样的,开始打电话,找欠汽水厂的人要债。

他欠人家的,人家也欠他的。

说起来,滨海市几家私营企业倒是不用操心,每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像岚韵湖这样的,干脆先把一年的货款都打过来,肥的很。

打了几个电话,对方的回答,和他刚才回答要债的几乎如出一辙,要么是装横耍赖,要么是推诿敷衍,总之没一家愿意痛痛快快还钱的。

把厂办公室何主任叫过来,当面做了一番安排,从12月开始,由保卫科和公会,抽调各个部门科室的人,去各地讨债;汽水厂方面,暂时停工,仅着存货用,尽量显得冷清一些,免得其他厂来讨债的,看到汽水厂生产热火朝天,觉得汽水厂多有钱似的。

“就先这样。”罗贡献起身,拿起大哥大,把风衣很潇洒的一披,说:“这段时间我就不来厂里了,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明白。”何主任点头,讨好的说:“厂长,嫂子我已经安排了,住在二建的招待所,条件好得很,你放心。”

“好好好,你办事我放心。”罗贡献哈哈一笑,拍拍何主任肩膀,说:“对了,我上次让你买的股票买了没?”

“买了买了!”何主任笑得脸都绽出了花,道:“就半个多月,涨了一半多!厂长,你真是股神!”

“股神?”罗贡献微微一愣:“这词你发明的?”

“不是啊,香江电影里,有赌神,就周润发演的那个!周润发是赌神,逢赌必赢!您炒股这么厉害,买的股票都赚钱,您不就是股神嘛!”何主任谄媚的说。

“哦?”罗贡献想了想,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个词说得好!股神!哈哈,我喜欢这个称呼!”

……

……

“股神来了……”

“股神,今天又该买那只股?”

“现在我一天看不到你,我都不敢操作了!”

没过几天,蓝鲸大厦营业厅的大户室里,罗贡献‘股神’的名头就传开了,每天他一出现,其他大户就或真或假的开玩笑这么称呼他,连张松这样的大老板都不例外。

罗贡献也得意洋洋,十分的受用,不光和一群人聊股市,甚至还开始对大户室电脑里的炒股软件指指点点,提出众多不满,一会说什么功能单调,一会又是什么操作太麻烦。

“草,看见没,得意忘形就是这个样子。”王自卫晚上在岚韵湖和梁一飞喝酒,说到罗贡献,一脸的看不上。

“人家是真有本事,会炒股,说几句很正常。再说了,你们那个股票软件也的确太老土了点。”梁一飞随口说。

不过,说到股票软件,好像忽然想起点什么,又记得不是太清楚,模模糊糊的。

“不是这个意思。”王自卫说:“有钱人我现在是见多了,比他狂得也有,可像你,像张松,哪怕何云飞吧,你们的钱,那都是自己用脑子、用血汗赚回来了,那是真本事。他算什么?讲难听点,就是个蛀虫,拿着汽水厂几百号老百姓的血汗钱来挥霍。”

“喲,老王,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正义感的嘛?”梁一飞笑了起来,说:“人家罗厂长最近常来我这里玩,你可别当面说啊。”

“那不会,我不是跟你嘛。”王自卫摆摆胖手,说:“我有个亲戚在汽水厂,我是听他抱怨,也觉得罗贡献过份了,听说,他们过年奖金不准备发了,一家发一箱子桔子汽水!这大冷天的,过年不发钱,发汽水,你说缺德不缺德!”

“那我跟你讲,以前我爸他们厂,过年发罐头,拿罐头顶工资。”梁一飞说。

王自卫说:“要不然讲国家在搞企业改革呢!不改怎么得了,你看我原来的那个马戏团,一改,就活了吧。我上次听说,他们都准备买企鹅了!哎你说,咱们这地方,企鹅能养得活不?”

梁一飞失笑,这老王,喝多了吧,又扯企鹅上去了。

不过说到企鹅,梁一飞忽然想起来了!

对嘛,股票软件,企鹅!

上辈子在MBA学腾讯案例的时候,讲到过,腾讯的马华滕应该就是在92年底的样子,自己编写了一款股票软件,功能十分强大,还有智能分析,后来被人五万块钱买走,算是他第一桶金!

股票软件什么的无所谓,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和马华滕打打交道。

正说着话,大哥大响了,接通一听,是道明诚。

就说了一句话,四个字。

‘人都到了’

第159章 职工家属

每个城市的火车站外,都肯定有一排住宿条件恶劣但是收费十分便宜的小旅馆,滨海市火车站外也不例外。

道明诚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蓝色中山装,带着个鸭舌帽,一双洗得发黄的白球鞋,还斜斜的背着一个挎包,跟普通的工厂工人没什么两样,低着头走进了‘春来大宾馆’。

名字起的很气派,和市里老牌豪华酒店‘春来宾馆’只差了一个字,可环境却是天差地别,狭仄的走廊里灯光昏暗,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来都要侧身才能让的开,两侧墙壁的墙皮斑驳不堪,走廊上每隔不到三四米,就有一个房间,从基本不隔音的木门后面传来天南海北的口音。

走到二楼东边尽头,一扇门虚掩着,道明诚推开了门。

顿时一股混合着烟味、汗臭、脚臭,还有残羹剩饭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连在大牢里蹲过小黑屋的道明诚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眼前最多不超过15个平方的双人间里,挤满了人,床上的铺盖已经卷起来,几个人蹲在上面,墙角也蹲着人,地上丢满了烟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粗粗一看,房间里居然挤着九个人。

看到道明诚出现在门口,房间里猛地安静了一下,全部抬头朝门口看过来。

最靠近门口,有个皮肤黝黑五十多岁的男人打量了道明诚几眼,说:“哦,你就是小宋吧?”

“是我。”道明诚点点头。

“来来来,进来坐进来坐。”男人从床上跳下来,让开了正好一个屁股大的位置,道明诚侧着身子才走进房间,半边屁股挨着木板床坐下来。

那男人随手关上了门,很热情的掏出一包一块五毛钱的黄梅烟,递了一支给道明诚。

“不抽不抽,谢谢。”道明诚抬手拒了拒,说:“大家伙都到齐了吧?”

“都到了,我介绍一下啊,我叫周群,是化工厂的,这是杨建军老杨,纸盒厂的……”皮肤黝黑的男人挨个把房间里的九个人介绍了一圈,分别来自六个厂子,都是汽水厂欠债最多,或者最急的。

说完,隔着窗户指了指楼下,说:“我们九个是代表,还有十几个人在对面天桥下面,厂子里叫我们来讨债,就给了两张来回的车票钱,剩下的吃喝住宿都我们自己垫,讨到钱回去再报销,讨不到钱我们还得自己掏腰包……”

他在这絮絮叨叨倒苦水,蹲在床铺上面的纸盒厂的老杨打断了他,问道明诚,说:“小宋,我多嘴问一句啊,你也是汽水厂的职工家属,那干嘛要写信给我们说汽水厂有钱,帮我们讨债?”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九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道明诚。

这六个厂子,原本有四个是准备派人来讨债的,但是各自的时间都不同,也没有约好一起,而是眼前这个小宋,联系了他们,把这六个厂子的人都约到一起来。

之前,这个小宋讲,他是汽水厂的职工家属,知道汽水厂有钱,让他们赶快来,慢了,钱说不定就没了。

可这个道理讲不通,他干嘛要帮外人找汽水厂讨债,对他有什么好处?

“哎,本来我不想讲。”道明诚露出了一个很痛苦的神情,咬牙切齿的说:“我老婆在汽水厂工作,跟厂长罗贡献搞破鞋!”

“哦……”其他人恍然大悟,难怪了,这是要报复厂长。

道明诚说着,从随着的包里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周群。

周群看了看,上面是一个有几分风韵的少妇,和汽水厂厂长罗贡献并肩,站在汽水厂大礼堂的合影,大礼堂后面还挂着横幅,91年春节联欢会。

照片在众人手里传阅了一圈,又回到道明陈手里,道明诚把照片重新放回挎包,说:“他妈的,我算是看透了,这女人就是嫌贫爱富,嫌我没钱。我话说在前面,这次要能要回来钱,你们一家不管要多少,我要三成的好处费!”

“三成?这太多了吧?!”

“哪有收三成的!不行不行!”

房间里哄的一下,六个厂子的代表顿时炸了锅。

有欠债的,有要债的,也就有帮忙要债的,随着要债大军的兴起,社会上也出现了一批人,专门帮着要债大军调查信息,从中吃好处,一般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对本地的情况比较了解。

一般也就一成的好处费,撑死了,一成半。

一下子要三成回扣,未免太夸张了。

不过这么一说,这个小宋倒是更加能令人相信。

“都别吵!”为首的周群摆摆手,问道明诚,说:“小宋,你确定能帮我们要到钱?汽水厂的情况我知道,效益不好,账上没几个钱吧?”

“没把握我也不会找你们。”道明诚说:“我告诉你们,从我知道我老婆跟罗贡献的破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查罗贡献。汽水厂没钱,可罗贡献有钱的很,开奥迪,用大哥大,炒股票,去一趟歌舞厅就花几千上万!你们只要能把罗贡献给逮到,还愁要不回来钱?”

“真的假的?这个事你不能骗我们!要是罗贡献没钱呢?”有人问。

“我跟你们讲地方,你们自己去看就知道了!”道明诚说:“反正罗贡献现在躲起来了,你们自己找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他哭穷你们也没办法。你们要是答应给我三成,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他过得是什么日子,然后带你们去逮他。”

“三成,还是多了点。”周群犹豫说:“我打听过,市面上帮人要债,都只给一成。再说了,我们就算逮到他,他赖着不给钱,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还不简单,你们想,你们现在担心的,不就是罗贡献其实没钱嘛,闹也没用,如果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换不了你们钱,他根本不怕。可只要确认他有钱,而且有很多钱,那你们就能去闹了,汽水厂亏损成这个样子,他这个厂长却财大气粗,这说不过去吧?他肯定怕闹大,到时候不还钱也不行。”

道明诚顿了顿,“告诉你们,我查得很清楚,他贪的钱,足够还清你们的账!你们找别人帮忙要债,就算要到,也要不全吧。你们听我的,保管能一次性全部要回来!”

“这个……”周群和房间里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纸盒厂的老杨说;“三成不行,两成吧,不能再多了!”

道明陈眉头皱起来,犹豫了半天,一拍大腿:“也行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周群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你们先在这里住着,这两天,你们派几个代表,人不要多,我指点你们去看看罗贡献到底是什么人,过什么样的日子。然后找个机会,你们一起去,把他拿下!不过我可不能露面啊,他认识我。”道明诚说。

……

……

罗贡献这几天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快到年底了,后半年的一直很颓的股市总算有了点起色,已经连续半个月都稳重有涨,他看中的联华果然不负所望,在大市好的时候,一路攀升,今天涨百分之几,明天再涨个百分之几,自从上次建议梁一飞买之后,至今已经涨了快50%。

买涨不买跌,越是涨得股票,越能继续涨下去,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估计最迟也就春节,翻一倍!

股票涨了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由于为了躲债不去厂里,老婆也送到了招待所,整天不在家,这日子过得非常的自由!

他在厂子里有姘头,以前每天要回家,只能抽空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开房间,现在好了,干脆明目张胆的住在一起,成双成对的公开出入,每天两个人花天酒地的,白天去逛商场,下馆子,晚上就去歌舞厅玩。

这几天股市渐长,梁一飞也赚了不少,时不时的邀请大户室里的人去岚韵湖玩,今天你做东,明天我做东的,气氛相当热烈融洽,罗贡献也赶热闹,每次都带着那个姘头去岚韵湖。

这地方虽然没陪酒的,但是绝对上档次,在这里玩,很能在女人面前涨面子。

罗贡献也有自己的想法,大户室这些人,不管是国企老板,还是私企老板,那都算是社会上的人尖子,能力、人脉、钱,至少占了一项,能搞好关系,还是要搞好关系的。

将来指不定谁就能帮得上谁,借着谁发财。

再说了,他这个厂子,也未必就能干多久,到时候退下来,还是要靠着‘朋友’。

怎么搞好关系,也简单,吃吃喝喝,大家熟了,自然关系就好了。

就好比和梁一飞吧,最初闹得不太愉快,可后来在一起玩的多了,说不上推心置腹,至少也能算是酒肉之交,不就通过他卖了不少汽水嘛。

今天晚上,轮到罗贡献做东,本来是想去卡拉OK包厢的,可梁一飞说有点感冒,封闭的包厢太闷,于是罗贡献就在歌舞厅第一排开了个大卡座,带着他那个姘头,和一群大户室的老板们一边听歌一边喝酒。

都是办企业的人,话题说着说着就讲到了企业上,有个老板就问:“老罗,你们厂子要不要搞下岗,破三铁什么的?”

“我们那个厂还没这个打算,怎么了?”罗贡献问。

“我听说,津门那边搞什么三铁破三铁,手腕太激烈,有下岗女工自杀了,还有职工上街闹事!”那个老板说。

第160章 多向梁一飞请教

死人可是大事,尤其是在企业里,不管是私营还是国营的,人命比天还大,平时再怎么着都行,可一旦出了人命,那就是天大的责任,在场的几个老板,包括梁一飞和张松在内,纷纷竖起耳朵。

“怎么回事啊?”

之前这个老板说:“我也是听朋友讲的,津门那边是老基地,企业多,也是改革重点,三铁破三铁在津门那边搞得很热闹,当地还拿出来当成绩到处宣传,哪知道大概是手腕太激烈,面子上好看,背后,多出来一大批下岗职工,忽然间就给断了生路,一点补助都没,终于出事了,有人上街闹事,有女工自杀,反正在那边影响很大。”

罗贡献一脸不屑的说:“我早就讲嘛,对工人、农民,都不能做绝,要给人家一条活路走!”

“呦,以前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善良呢?”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妖娆少妇调笑说。

这女人和道明诚给周群他们看得照片上,正是同一个人。

“女人懂个屁!我跟你们讲,工人、农民,都是老实头,你只要给他一口饭吃,他再苦再累再委屈,他都只能忍着。”罗贡献得意洋洋得说:“我们这些企业家,一定要看清楚这点,减工资、拖工资、加班加点,怎么着都行,但千万不能断了人家活路,断了活路,他就要造反了!”

张松呵呵一笑,说:“老罗啊,你这企业管理的思想很资本主义啊!”

罗贡献说:“张老板,资本主义算什么,这个道理,咱们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摸得透透的,你看古代,又是收税,又是服劳役,可是只要给老百姓一口饭吃,他就能老老实实的干活赚钱,就不会造反。历朝历代,造反都是因为没饭吃嘛。”

说着,对梁一飞笑道:“梁老板就懂,你们看,他管着岚韵湖,一个人都没开除,所有人都有饭吃,现在不是好好的,都卖力干活!”

“我可不是帝王将相啊。”梁一飞哈哈一笑:“不过嘛,咱们可以过帝王将相的高档生活。”

说着,看了眼罗贡献身边的女人,笑道:“我这边新进了一批法国的香槟酒,要不要尝尝?喝法也很特别,相当有气势!”

不等罗贡献说要或者不要,梁一飞又接着说:“就是有点贵。”

果然,罗贡献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能有多贵啊!钱就是王八蛋,赚了钱就是要花!要享受生活!”

没多久,服务员送来了两瓶香槟。

酒一出场,整个舞厅顿时就哄了起来,所有人全部朝这边看过来,隔得远的看不清,干脆从各自的卡座里站起身来,趴着沙发伸长了脖子。

有三个服务员,前后走成一排,第一个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两瓶有四十公分高的巨大酒瓶,每个酒瓶的瓶口居然在绽放烟花,在灯光昏暗的舞厅里,显得极为惹眼。

后面两个服务员,各自端着满满一盘空杯子,来到卡座前,把所有杯子在卡座前的桌几上,摆出了一个金字塔的形状,然后拿着香饼从最上面倒下去。

酒瓶口放烟花,摆金字塔,这种小花招在后世的酒吧里很常见,可是在90年代初,一个算不上一线城市的歌舞厅里,那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这个有漂亮!”罗贡献都没问多少钱,光看这场面,太有面子了,整个舞厅里,这一桌顿时成了焦点中的焦点。

这一顿酒,能吹半年!

梁一飞笑说:“赶巧了,我手下不是有个英语学校嘛,有学生在外国酒吧打工,学回来的新招。在岚韵湖,有个说法,叫做‘金碧辉煌’。”

“形象,太形象了!”罗贡献咧着嘴呵呵直笑,被歌舞厅的镭射灯光一照,堆成小山一样的酒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泛起淡金色的光芒,看上去,的确像是一道辉煌的金色墙壁,闪的人眼都发晕。

在舞厅最靠角落,连镭射灯光都几乎照不到的一个偏远卡座里,周群、老杨和几个厂子的代表,面前的桌上只摆着一壶可怜兮兮的菊花茶,由于多次冲水,里面的茶水几乎没了味道。

看着远处那做水晶玻璃杯墙壁折射出的迷醉光芒,他们恨得牙都痒痒!

这几天,他们一直跟着罗贡献,看到了罗贡献带着女人整天逛商场,动辄就几百块钱几百块钱的买衣服买包,亲眼看到罗贡献的车和大哥大,今天又亲眼看到他从蓝鲸大厦大户室出来,来到这个消费高的吓人的歌舞厅,然后点了一个震惊全场的金碧辉煌。

“日他奶奶个腿!”纸盒厂的老杨恨恨的骂了一句:“难怪不还我们钱,钱全部让这龟孙贪了!”

……

……

有人纸醉金迷,金碧辉煌,也有人勤勤恳恳,坚守岗位。

比如梁一飞的那位本家,国资局的梁副处长。

晚上十点半,他还在加班。

从91年下半年开始,加班,就成了国资局所有人的常态工作,一个礼拜六天班,梁副处长差不多有四天晚上都要加班,周末还经常来办公室坐半天。

没办法,事情太多,国家发展的速度惊人,改革进行的如火如荼,作为全省国企的管理部门,国资局每天要处理的工作数不胜数,就没有‘结束’这个概念。

企业、职工、银行、媒体,各方面,都要处理好,都能来找他,全省那么多企业,哪怕一个企业一礼拜只有一件事要办,工作量也十分惊人。

不光忙,责任也重大,稍不注意,就可能导致国家财产的损失,个人也会犯错误。

所以必须要时刻掌握政策风向,学习领会国家大方针。

梁副处长的案头,放着两份报纸,一份是滨海日报,一份是半月谈,前者是滨海市的官方媒体,后者则向来是风向标。

在这一期的半月谈里,很显眼的位置,有一篇关于‘三铁破三铁’的评论员文章。

和各地开展的如火如荼的破三铁活动中,半月谈的这篇文章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肯定了三铁依旧要继续破,但是对于‘铁面孔、铁心肠、铁手腕’的方式,明确的表示了不认同。

最后,用了六个字‘破三铁,要谨慎’。

无独有偶,滨海日报,对他采访的那篇文章里,最后也用了这六个字。

梁副处长比较着这两份报纸,心里一阵庆幸。

幸亏当时采访记者谈到三铁手段的时候,自己没有表示认可;幸亏南江省里凡是自己经手的企业,都没有采用过于激烈的三铁手段,至今没有出乱子。

之前,局里还有一种声音,南江省也应该加大步伐,学习兄弟城市的先进经验,用三铁手段加速企业改革,处理一批救不活、拖后腿的企业。

幸亏当时自己提了反对意见,局领导衡量之后,也认为应该等一等,再看一看。

果然,这一等,结果就等出来了。

不过,下午开会的时候,局长强调,虽然三铁手段过于激烈,但是破三铁,进行企业改革,依旧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我们省要办出自己的特色来,让企业、职工、国家都满意。

梁副处长拿起滨海日报,又把那篇采访文章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真别说,这帮耍笔杆子的知识分子,的确有点见识,这篇文章的‘之我见’,简直就是为企业改革指出了一个有特色的办法,比起三铁手段要稳妥的多。

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后,里面密密麻麻得记着全省一大批有问题急需要进行改革的企业,挨个琢磨起来。

既然有了好的理论和方法,那接下来,就该加快实践的步伐。

……

同样在加班的,还有潘觉。

主编办公室里,张一石挂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却十分振奋,面前同样放着两份刊物,半月谈和滨海日报。

“你小子可以嘛!对国家政策吃得很透嘛!”张一石用力的点了点半月谈那篇‘破三铁要谨慎’的文章,十分欣赏的对潘觉说:“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这篇文章前脚发,后脚有关部门就定论了!”

潘觉嘘了口气,看到半月谈的文章后,他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现在看来,自己那篇文章非但没有犯错误,反而还立功了。

“都是您教的好。”潘觉嘿嘿一笑,说:“要不是您冒着风险给发,这篇文章早就在废纸篓里了。”

“我可没教过你这么写啊,你小子,就是有天赋,不光笔头子好,嗅觉也灵敏,你看看,上次写小山庄庄主,这次写破三铁,都是别出心裁,和大多数人唱反调,可偏偏能紧跟国家大政策!你啊,就是干这行的料!”张一石说。

潘觉心里微微一动。

这两次,其实最初自己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两次都是因为请教了梁一飞,才有了今天的结果。第一次,从一个小厂宣传科的干事,变成了日报记者,第二次,为日报立了功。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社长去市里宣传部开会,孙副部长不光表扬了我们报社,还点名表扬了你!”张一石拍了拍潘觉的肩膀,说:“刘副总编年纪到了,明年退休,你好好干,再写出一两篇好文章来,到时候,我帮你去争取!”

潘觉吓了一跳,他才多大,只靠着几篇文章,就能想报社副总编的位子?

“这又什么不能想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没志气?”张一石一瞪眼:“我告诉你,你这两篇文章,无论是出发点、论点、分析、结论,水平都十分高!已经有领导拿你的文章来做参考了。”

顿了顿,补充说:“用领导的话来说,你的文章,很有前瞻性,很有大局观,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嗨,老了,记性不好。反正社长跟我讲了一大堆,都是夸你的。”

听到这里,潘觉原本放松的心情,骤然又是一紧。

我滴妈,这次风头出大了!

前瞻性,大局观?

这些东西,也有,但,都是错的呀!

万一将来……

算了,将来万一再有什么大事件,还是先去请教梁一飞。

第161章 罗贡献被打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回到岚韵湖歌舞厅,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一般情况下,舞厅营业到两点半,不过梁一飞这个卡座里的老板,年纪大多都在四十出头,身体不能跟年轻人比,十一点之后就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

最后走的是罗贡献。

“梁老板,那我也告辞了,咱们明天大户室见!”罗贡献喝得满脸通红,浑身酒气,醉醺醺的跟梁一飞握了握手,然后挽着女人离开歌舞厅,出了岚韵湖大门,朝边上的停车场走。

“老罗,你喝这么多,还能开车不?”身边的女人问。

“这有什么不能开的!”罗贡献歪头色迷迷的说:“我越喝越精神,你信不信,我不光能开车,还能骑马!”

“去你的,死相!”女人娇嗔说。

“哈哈哈!”罗贡献得意洋洋得捋了捋脑袋上仅剩的一缕头发,说:“这几天怎么样,过得开心吧?”

女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当然开心了,白天逛街买买买,晚上来舞厅,打交道的全部是市里最有钱的一批老板,玩得都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东西,什么卡拉OK、金碧辉煌,跟着罗贡献炒股,还赚了不少钱。

就是一点,这个老罗,毕竟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人,不到三天,床上就半死不活了,搞得不上不下的。

心里腹诽,不过脸上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小鸟依人的搂着罗贡献,撒娇说:“那当然开心了,你最好了!”

喝完了酒,被年轻女人搂搂抱抱,罗贡献就有些冲动起来,一手拿出车钥匙准备开门,另外一只手在女人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猴急的就想把女人朝车里推。

车门刚打开,停车场外面忽然就跑进来一群人,直奔他们而来,把罗贡献围住了。

大半夜的,罗贡献吓了一跳,可等看清楚对方之后,他的底气又足了不少。

一群人,都不认识,而且看着穿着打扮,就是普通工人的样子。

“你……你们谁啊?”

“操你大爷,姓罗的,你他妈拿着我们血汗钱就这么糟蹋!”人群里有人骂了一句。

紧跟着,罗贡献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火辣辣得痛,眼睛都睁不开了。

“啊!杀人啦!救命啊!”

停车场里响起女人杀猪一样的尖叫。

……

罗贡献告辞之后,梁一飞坐在卡座里,点了一支烟。

台上有一个中年男歌手,声音沧桑,在唱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

很魔性的一首歌,歌词来来回回就那么三四句,调子也十分简单,可偏偏一经推出后,立刻风靡,还获得了当年十大金曲。

的确有种催眠作用,让人好像跟着歌曲一下子进入了很空灵的状态,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窈窕背影。

耶利亚女郎,倒是是什么样的女郎,从这首歌诞生以来,数不清的人大概都幻想过,很从来没有人给出过答案。

正矫情着呢,保安队的张平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冲进来,在梁一飞耳边焦急的说了几句。

“老板,罗厂长刚出门,就被一群人打了!”

“哦?”梁一飞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要债的,门口的保安看情况不对,过去劝架,根本劝不住,又从里面调了一队人出去,总算是分开了,正僵持着呢。我看罗厂长给打得不清,您看怎么处理啊?”张平问。

张平也拿不定主意,按理说出了岚韵湖的门,那就不归岚韵湖管,岚韵湖也没责任,可是事发地点在岚韵湖停车场,被打的还是老板的朋友,保安只能先劝住。

“行,我去看看。”

梁一飞忍住想要笑的心思,板着脸,跟着张平一起大步走出舞厅,刚到楼外,就看不远处的停车场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围着,闹闹哄哄的。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老板来了!”

张平在前面开路,在场讨债的恐怕有20多人,倒是没为难梁一飞,让开了一条路,梁一飞这才看清,七八个岚韵湖的保安隔在这群人和罗贡献之间。

罗贡献的西服给撕开了一条大口子,脑袋上肿起来一个大包,眼眶乌青乌青的,满鼻子满嘴都是血,正捂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靠着他的汽车,那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罗贡献身边。

那辆很风骚的奥迪也没好到哪去,一面车窗碎了,前面挡风玻璃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龟裂。

“怎么回事,怎么打人啊!你们是谁啊?!老罗,你没事吧?”

梁一飞忍住笑,一脸严肃中带着三分莫名其妙的表情,穿过人群,来到罗贡献身前。

“梁老板,你可来了!”罗贡献就像看到了救星死得,哭丧着脸,一把拉住梁一飞,低声说:“你赶紧带我走!”

声音虽然低,可还是被听到了,那二十多个讨债的顿时嚷嚷起来。

“不能让他走!”

“走了我们去哪找他!”

“还钱,还钱!”

“老罗,这怎么回事啊?”梁一飞问。

“汽水厂差他们钱,谁知道找到这里来了!”罗贡献冲这些人连连作揖,说:“各位,我是真没钱,厂子里账上也不剩几个钱,你们先让我走,我回去想办法还不行嘛!”

人群里有人叫起来:“放屁,你没钱,你没钱能开奥迪用大哥大,能到这个地方喝酒?我们都亲眼看到的!”

“不还钱,我们就找记者,找电视台,去市政府告你!”

“各位,别冲动,我想办法!”罗贡献赶紧说。

“老罗,不行就报警吧,欠钱也不能打人啊,瞧瞧把你打的。”梁一飞说。

罗贡献哪敢报警,本来欠钱就是理亏,再说了,这帮人不知道怎么就摸清楚了自己的底细,连炒股的事都知道,这要是一报警,真查起来,那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还不得露陷了?

罗贡献当了几年厂长,太清楚了,这种屁事,多的很,不查、不闹,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要是有人闹起来、查起来,那绝对要倒霉。

这帮人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

“各位,那他这样也不行啊,你们看流了这么多血,总得进去包扎包扎吧。讨债归讨债,搞出人命不好吧,再说了,把他搞死了,你们找谁要钱?”梁一飞说。

“就是,就是,各位,你们放心,我说话算话,一定还钱!”罗贡献说。

讨债的人群接头接耳商量了一阵,有个带头的说:“让你去包扎行,但是你别想跑,我们就跟着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到哪我们到哪,什么时候你把钱还了,我们就走!”

“你们这么多人,一块跟进去干嘛?”梁一飞不耐烦的挥挥手,说:“真不放心,来几个人就行了,老罗,你跟我进去包扎下伤口,这大晚上的,别堵在我门口,我这还要做生意,搞得人家以为这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

吵吵嚷嚷的,保安护送着罗贡献两人重新回到岚韵湖,找了个安静的房间,临时给罗贡献止了血,处理一下伤口。

看着都是血挺吓人的,其实倒也没太严重,下手打人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只是打破了鼻子,流鼻血而已,剩下的全是皮外伤。

跟进来的几个人就守在房间门口,堵住了走廊。

“我说老罗,什么情况,怎么搞的这么难看?”梁一飞递给罗贡献一杯茶。

“嗨,这他么点太背了!以前有人来讨债,都去厂里,我避避也就没事了,谁知道这次给他们抓了个正着。”罗贡献懊恼说;“早知道,我干脆到外地旅游去!”

“幸亏在本地,我还能救你一次,要是在外地,被打死了都没人知道。”梁一飞笑笑,指了指门口,说:“你到底欠他们多少钱?”

“不是我欠的,是汽水厂欠的。”罗贡献沮丧说:“这几家加一块,一共不到三百万吧。”

“难怪了。一个个就跟玩命似的。”梁一飞点点头,说:“那你准备怎么搞啊,我这里你呆上个一两天行,时间长了,我也没办法。”

罗贡献眉头紧皱,十分的为难。

“老罗,我建议你还是把钱还给他们。”梁一飞瞅了瞅门外,压低声音,说:“这帮人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真闹急了,这眼瞅着到年底,万一他们真跑到市政府大门口闹,你麻烦就大了!”

“是啊,我也怕,我也想还钱!”罗贡献说;“我刚才都跟他们讲了,汽水厂账上还有个四十多万,我先还他们,可他们不干啊!”

梁一飞说:“那人家当然不干,你欠三百万,还四十万?”

顿了顿,说:“你干脆把股票买了,不就有钱了嘛,你那些股票,包包叠叠的,也超过三百万了吧。”

罗贡献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毫不犹豫的摇头:“那怎么行,我用自己的钱还厂子的债?!不行不行!”

不过刚说完,语气就软了下来。

他股市里的钱,本就是厂子里的钱。

只是,这些钱早就被他视为私产,想让他吐出来,简直比杀他还难受。更何况,现在股市又一片喜人!

第162章 终极大招

股市这东西就像个魔咒:涨了舍不得卖,想赚更多;跌了更舍不得卖,想回本。

罗贡献炒股的钱即不是自己的,也不等着急用,放在股市,就是个会下蛋的金母鸡,让他拿出来还钱无异于从他身上割肉。

正说着,吴三手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快步走到梁一飞和罗贡献身前,回头朝门口守着的几个讨债的人瞅了一眼,小声说:“哥,有个市报的记者,想采访罗厂长。”

“记者?!”罗贡献脸色刷得一变。

“从哪冒出来的记者?记者怎么知道了?”梁一飞也很‘吃惊’的问。

“对方晚上正在也在咱们这里玩,当时罗厂长在舞厅喝酒的时候他们也在,后来罗厂长不是被打了嘛,他们就打听怎么回事。”吴三手自责的说:“罗厂长,也怪我们服务员和保安,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给说漏了。”

“我草,你们……”罗贡献不敢对梁一飞发火,冲吴三手瞪眼说:“你们怎么什么东西朝外说,他妈的,以后谁还敢来你们这里玩?”

岚韵湖这种消费场所,能来的都不是一般人,花的钱来路也不敢说都正当,不少的身份更是不合适出现在这里,像罗贡献这一类挪用公款的厂长,也就是个小角色而已,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在这里高消费,这么多大鱼泡在里面,且轮不到他倒霉。

没想到,谁都没出事,偏偏他给讨债的抓了个现行。

“行了,老罗,你现在着急上火也没用,服务员私下讲话,谁能百分之百控制的住。”梁一飞摆摆手,想想,说:“是市报的,还是省日报的?记者叫什么名字?”

“滨海日报,咱们市的,记者姓孙,一个三十多岁瘦瘦的男的。”吴三手说。

“老罗,你先别着急,我打电话问问。”梁一飞冲罗贡献摆摆手,然后拿起大哥大,走到房间窗口,拨了一个号码。

“喂,潘觉,我啊,对,有个事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头梁一飞在打电话,吴三手陪着罗贡献,罗贡献脸上的血是擦干净了,可反而更加面无人色,脸色十分难看。

“罗厂长,我们老板和市报社关系不错,你也别太担心了。”吴三手在边上劝说,“不过,门口那几位你赶紧应付掉,这些人老在岚韵湖这边也不是个事,再说了,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把记者打发了,这些讨债的再闹事,我们老板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罗贡献沉着脸点点头,道理不假,不过话未必真。

这些私营企业家当然不能一手遮天,但是在具体的一个城市里,梁一飞这样的顶级大老板的能量,从某些方面说,比他们这样的国企厂长要大的多。

因为私企老板个人的财富比国企老总更多,能用的手段,也比受到各种制约的国企老总更广。

不过,人家有没有必要帮这个忙,那是两说。自己和梁一飞的交情还远远不到这个份上。

没一会,梁一飞那头挂了电话,走回来冲罗贡献点点头,说:“老罗,我报社的朋友和孙记者认识,等会过来劝劝他,应该不会有问题。”

罗贡献这会已经缓过神来,定住了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小熊猫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梁一飞。

“梁老板,多谢你了。有个事,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梁一飞接过烟,没抽,别在耳朵上,笑了笑,说:“好说,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商量。”

罗贡献脸色一僵,紧跟着苦笑了一下,说:“我这点心思瞒不过你,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找你借,我是想,你能不能出面帮忙约一下何云飞,我想以汽水厂的名义,找他借点钱,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

“老罗,你跟云飞哥认识比我还早,找我出面干嘛?”梁一飞问。

“嗨,你跟他关系不是好嘛。再说了,现在这个情况,要是没人在中间勾兑,他能愿意借钱给汽水厂?”罗贡献压低了声音,说:“利息什么的都好算,汽水厂来年还有一大批单子,到时候我优先还他的钱,你放心,你这边我也有一份感谢。”

梁一飞看了罗贡献半天,不说话,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罗贡献说。

“老罗,我笑你,即有自知之明,又没有知人之明。”梁一飞说。

“怎么讲?”

“你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摆平这些要债的,所以有一笔钱你就能过关,而何云飞放贷从来只选有偿还能力的人,效益好的厂子,汽水厂效益不行,所以找我出面帮忙。这是你有自知之明的地方。”

顿了顿,接着说:“可是,你也不想想,何云飞是什么人?会因为我的面子,就冒险借几百万给你?他要是借了几百万给你,你不怕他把你连厂子带人都吞下去?你别忘了,他可不是银行,你借银行钱还不上,大不了厂长不干了,厂子被抵债,你欠他钱不还,你一家老小不准备过安生日子了?”

“罗厂长,云飞哥那边的利息多高,你不知道啊?”吴三手在一边帮腔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在还能找谁借钱?

罗贡献不是不知道何云飞是什么人,可问题是,仓促之间,整个滨海市,全南江省,除了专门放贷款的何云飞,谁能拿出来两百多万借给他?

银行能,可银行又不傻,莫名其妙贷给他两百多万还欠债?

很多国企也能,可问题是,人家国企怎么会借这么多钱给汽水厂?

剩下的,只有滨海的一批私营企业家,大老板级别的。

那可选择余地就很少很少了。

至于何云飞的利息有多高,罗贡献也是有所耳闻的,那绝对不是一家效益不好的企业能够负担的起,找何云飞借钱,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心里准备。

他之所以能提出找何云飞借钱,或者说,他之所以敢于长期挪用公款炒股,欠各方面的钱,近乎肆无忌惮的挥霍,不是不知道他的行为随时可能被揭露,而是因为他有一个”终极大招“。

事情不发,他能一直靠着公款给自己赚钱,事发了,真逼到了像今天这样迫不得已的局面,他也有把握能凭借汽水厂,搞到最后一笔钱,让自己顺利脱身。

犹豫了半天,低声说;“你放心,这个我自然有办法,如果最后真还不上他钱,我绝对能让他满意。”

“哦?”梁一飞意外的打量着罗贡献,摇头说:“老罗,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

“这……这,哎呀,这个我不方便说。但是你放心,我最后一定不会亏了何云飞!当然,也不会亏了你!”罗贡献道。

梁一飞还是果断摇头,说:“你要是不跟我交个实底,我怎么去跟他讲。”

罗贡献紧皱眉头,看了看吴三手。

“你先去忙,我陪着罗厂长。”梁一飞对吴三手说。

“好咧,哥我就在外面办公室,有事您叫我。”吴三手说。

等吴三手离开了,罗贡献还是不太放心,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把梁一飞拉到房间最里面的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这才低声开口。

“现在企业改革,好多效益不行的企业都卖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啊。”

“这里面,谁来提卖、卖给谁、怎么卖,都有大门道,外人根本不清楚。我就跟你说两条,你就明白了:厂子估值多少钱,怎么去算这个价值,厂长有很多办法;另外,买家可以优先给欠款的单位。”

既然话都说穿了,罗贡献决定干脆再说白一些,道:“你看啊,汽水厂要是明年还能支撑,赚的钱,我就先还一部分,当利息;要是支撑不下去,那我就想法子,把厂子用白菜价,‘卖给’债主。你想啊,解决掉这些欠债的,到时候就两家大债主,何云飞、银行,银行要的是钱,它要汽水厂干嘛,还嫌麻烦呢。我再从中做做工作,那汽水厂不就是何云飞的?汽水厂再怎么效益不好,可那么大的地皮,那么多设备,他就是卖二手设备,也不止两百多万吧。”

梁一飞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半天,就是逼着罗贡献自己把‘卖厂’两个字说出来。

上辈子在MBA里学到90年代初这一段,对当时一些企业改造的办法印象十分深刻。

像罗贡献这样损公肥私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企业该卖,还是得卖,甚至卖得很便宜。

因为这些企业已经病入膏肓,罗贡献这样的人趴在企业身上吸血,这些企业又趴在国家身上吸血。

非常时刻只有用非常手段,只有放开手,甚至承受一些损失,汽水厂这样的企业才能重新活过来。

与其抱残守缺,让诺大的场地、厂房渐渐荒废,几百几千万的机器变成废铁,几百号职工守着工厂却没有收入,倒不如便宜出售,让它们重新发挥作用。

对于职工、社会经济、国家税收、整个国企体系去芜存菁良性发展,都是件好事。

愿意接手这些困难企业,有能力重新把这些企业搞活的人,自然不是慈善家,如果无利可图,谁会来接这个烂摊子?

当前很多效益不行的企业就是出售掉的,然后重新整合开工,所以,当逼到墙角的时候,梁一飞有很大把握,罗贡献自己就会提出来‘卖厂’。

可嘴上,却依旧不应,说:“老罗啊,企业不是你个人的,你说让它倒闭就倒闭,说卖就卖啊?”

“我跟你讲,汽水厂早就在国资局改革目录当中了,我这边一直勉励维持着,才支持到现在,如果我放手,你放心,年底之前,肯定能卖。”罗贡献自信说。

“哦,这样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何云飞。”梁一飞点头。

“那咱们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成不成?”罗贡献看了看门口堵着的那些人。

“行,你等着。”梁一飞当着罗贡献的面,拨通了何云飞的大哥大号码。

门口守着的几个人不时的探头朝里面看一眼,刚才梁一飞和罗贡献躲窗户边上窃窃私语,他们就起疑了,此时见梁一飞又打电话,终于忍不住,直接冲进了房间。

“姓罗的,你到底能不能还钱!”

“不还钱,我们就去政府曝光你!”

罗贡献手直摆:“各位,各位,稍安勿躁,你们放心,我已经在借钱了,准保让你们满意!你们先出去行不行,我这边正借钱呢!”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重新退出房间,依旧守住门口。

第163章 为社会做贡献

这年头,大哥大还没什么免提功能,至少梁一飞的这台办不到,不过梁一飞把声音开到了最大,罗贡献凑在一边,两人的对话,也听到了七七八八的。

听梁一飞说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何云飞沉默了片刻,然后干脆利落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行。

不行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现在没这么多钱。

罗贡献冲梁一飞直使眼色,想求梁一飞帮他讲几句好话,好几次甚至都想自己和何云飞通话了。

不过电话那头,何云飞紧跟着,很耐心的跟梁一飞解释了一下原因。

“兄弟,不是我驳你面子,也不是不想帮老罗,我实在是有我的难处。”

他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了煤矿当中。

拿下三个小煤矿,再便宜,也花了不少钱,还有和当地大矿、地方关系的沟通,都花了大钱,何况这里面还有一次火并,为了消弭带来的不良影响,钱花的海了去了。

给当地国营煤矿供应低价煤,可是三个小矿才开工,想要回本赢利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尤其已经快到年底,天冷,煤矿本就在停工、重新整合阶段,到现在为止还没开工呢。

总之一句话,煤矿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未来大有可为,何云飞得全力以赴,要有后续投资,还要留着点钱防止突发事件。

“兄弟,我这头实在是爱莫能助,不想多事。不过,汽水厂还是不错的,光是那么多德国进口的机器就值不少钱,你要是愿意借点钱给老罗,指定不会亏。”

……

……

同一时间,在清苑县山区一处煤矿。

虽然已经是夜里,可煤矿依旧灯火通明,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车车黑黝黝的原煤从矿井里运上来。

何云飞带着任鹏,站在一处煤上之上,受伤的手臂横着架起来,然后另外一只手一抖,把一条从当地老民兵手里收来的猎枪,架在伤臂上,瞄准了远处黑洞洞的大山。

“哥,其实我觉得汽水厂还不错,拿下来,咱们自己盖房子,卖地皮,也能赚啊。”任鹏刚才也听到了几句,不解的问。

何云飞没说话,忽然扣动了扳机。

没有上子弹的猎枪,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保养的不错,打野猪不成,打人是够了。”何云飞随手把猎枪丢给任鹏,然后才说:“原因刚才我都说了。”

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了,你以为企业那么好接手啊?这个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任鹏不太理解的摇摇头。

何云飞淡淡的说:“就算是白送给一个厂,可你也不想想,这个厂欠了银行那么多钱,还有几百号人,这都要花心思和精力去处理摆平。”

“哥,这事您还能摆不平吗?”任鹏说。

何云飞笑笑:“要是在以前,也许我会接手,虽说麻烦,可只要花心思,还能能摆平的。可现在,哪有这闲工夫?煤矿这头你也看到了,挖出来的是什么?那都是钱!有搞厂子的心思和钱,还不如继续多吞几个煤矿,多和几家国营煤矿拉上关系。梁一飞有句话说得不错,咱们国家现在大搞经济建设,煤炭这东西始终有市场,而且煤价早晚有一天要上去。咱们窝在山里,闷声发财就好,稳妥起见,越低调越好。”

说着,指了指面前黑黢黢一望无际的大山,“这他妈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有个好处,天高皇帝远,按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只要咱们能安安心心扎根下来,这地方,就能变成我们自己的王国。”

“也是。”任鹏点点头。

何云飞眺望的是远处的深山,而任鹏看得却是灯火通明的矿场,咧嘴笑说:“哥,这地方还真是一座金矿,只要拳头大够狠就有一片天,比在城里快活多了。可惜了,一心不能二用,不然……”

“不然什么?”何云飞扫了眼任鹏,说:“我告诉你,钱是赚不完的,咱们再有本事,也别想把所有好处都捞尽了,什么都想捞,那最后就只能处处是仇人。你以为梁一飞为什么要忽然好心帮罗贡献给我打电话?”

“啊?”这一次任鹏真不懂了,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何云飞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咬在嘴里,任鹏立刻就拿出火机过来帮着遮风点上了,他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随风飘散去,然后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也是猜的。按理说,罗贡献在他那被人堵了,他保罗贡献安全,也就尽到了责任,何必还帮着罗贡献找我借钱?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事,让罗贡献自己给我打电话。”何云飞说。

任鹏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跟了梁一飞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年轻的老板,虽然有仗义豪爽的一面,但绝对不是什么滥好人。

要真能借到钱,罗贡献自然也会给梁一飞好处,可那三瓜两枣得,梁一飞能看得上?

本来屁事都不关他的,他何必出头朝自己身上揽?如果罗贡献从这里借到了钱,梁一飞怎么说也算是中间人,后面各种麻烦。

何云飞接着说:“还有,他在电话里,那么详细的告诉我罗贡献将来准备怎么用汽水厂抵债,罗贡献就在边上,他干嘛不让罗贡献自己跟我讲,那不是更清楚直接?煤矿是他指点我们来干的,这是个要花大钱,要低调的事,难道他不清楚?”

任鹏琢磨了片刻,忽然惊诧说:“哥,你是说,梁一飞自己想要汽水厂?!”

任鹏其实也是老江湖了,想问题,处理事情,都得了何云飞几分真传,要不然,当初早就被梁一飞当猴子给杀了儆鸡。

堪堪的从梁一飞手下逃过一次,反而因祸得福,搞好了关系,还跟着何云飞做煤矿发大财,任鹏对梁一飞并没有任何的怨恨,反而有种异样的情绪。

两三分无奈,两三分感谢,剩下了几分,反而是敬畏。

老大何云飞,和梁一飞,这两个人,都是他任鹏看不懂、摸不透,高深莫测的那种。

所以,任鹏在心里本来就对梁一飞有几分‘神化’,被何云飞稍稍一点拨,立刻猜到了真相。

“大鹏啊,所以我说这么多兄弟里,你是最有前途的。”何云飞笑了起来,拍了拍任鹏的肩膀。

任鹏越想越觉得心惊,明明周围没人,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问:“哥,要是这么讲,那罗贡献出事,是不是也是梁一飞在暗中做的?”

何云飞想了想,说:“那就不好说了。不过,连我们都知道要拓展业务,梁一飞难道不清楚?岚韵湖这种地方,是娘们的买卖,看着漂亮,做不大,这个他想必也清楚。他年纪轻轻的,吃喝嫖赌一概不沾,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胸有大志!”

顿了顿,忽然冷冷一笑:“罗贡献的名字起的好,这种脑子里被肥油塞满的蠢猪,正好给梁一飞当垫脚石,让他连骨头带肉一起吃下去,也算是为社会做点贡献了。”

任鹏咽了口口水,嘀咕说:“妈的,这大晚上的,我被你说的都有点怕。”

“知道怕是好事。我们这些私营老板,要是不知道怕,那离死也就不远了。”何云飞说。

……

……

“罗厂长,电话我也打了,何云飞说话你也听到了。”

岚韵湖的房间里,梁一飞放下大哥大,冲罗贡献无奈一笑,“能帮的我可都帮了。”

罗贡献刚才都听到了,一开始何云飞拒绝的时候,他还想自己和对方聊,可对方说完那些原因之后,罗贡献就清楚,何云飞的确不可能在这时候借钱给他。

“梁老板,要不……”罗贡献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要不,您帮个忙?刚才何老板也说了,我这个厂子……”

“别别别!”梁一飞连连摆手:“我钱也紧张啊,好端端的我要个汽水厂干嘛?岚韵湖卖汽水,所以我买个汽水厂?那我不是有病嘛。”

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说:“你现在嘴上说,汽水厂能便宜卖给我,到时候我钱借给你了,汽水厂不卖,或者卖了个高价、卖给别人了,我找谁哭去?”

听梁一飞的后一句话,口风有所松动,罗贡献连忙说:“这你放心,我给你写保证都行!一定能低价卖给你!干了这么多年厂长,这点事我还是能操作的!”

“得了,罗厂长,你写保证有什么用?厂子又不是你个人的。再说了,什么叫便宜卖,一千万,还是五百万,就算是两三百万,你说便宜,我还说贵了呢。”梁一飞摆摆手。

“梁老板,那么大一个厂子,两三百万你还嫌贵啊!”罗贡献着急说:“我这么跟你讲吧,厂子能压到什么价钱,我心里有数,”

“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相信你?”梁一飞随口笑了笑,“我借给你两百多万,要不你用股票来抵押,反正你股市里不是也有快三百万嘛。”

“啊?那怎么行?!”罗贡献摇头连连。

股市里的钱,是他自己的钱,厂子嘛,是公家的。厂子怎么瞎搞都行,自己的钱,那可不能有风险。

“所以讲,你也没把握能便宜把厂子卖给我,要不你怕什么。我说老罗,你这样不厚道,幸亏我没答应你,何老板也没答应你,要不然到时候我反而好心当了恶人,替你背黑锅。”

梁一飞看了看表,打了个哈欠,说:“行了老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这样老红口白牙的,我也爱莫能助。我得睡觉去了,你跟门口那些欠债的好好聊,别打架,实在不行,就报警。”

“别!”罗贡献霍的站起来,一咬牙,说:“行,就用股票抵押!”

第164章 自筹经费出国

罗贡献的股票就是普普通通二级市场上的流通股,个人之间的借贷抵押不是很方便操作。

不过事在人为,外行没办法,内行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王自卫帮忙,饶了几个圈子,在厂子没到手之前,罗贡献可以进行股票交易,但是没法提现。

罗贡献户头里,一共有七支股票,按照目前的总市值,在292万出点头,可以算是滨海市蓝鲸营业厅里的第一大户,用这些作为抵押,找梁一飞借了245万。

“梁老板,这次你该放心了吧!”罗贡献瞄了瞄身边那一对‘左右护法’,很无奈的说:“你赶快把钱打来吧,要不然我得被他们给活吃了!”

这几天,来讨债的人大部分住在罗贡献家里,另外每天还有两个左右不离的跟着他。

“你这股票不会忽然暴跌了吧?那我可就划不来了。”梁一飞嘀咕说。

罗贡献几乎要抓狂:“我的大老板,股票怎么会好端端的暴跌,你没看它一直在涨嘛。再说了,你又不是真要我股票,它涨跌也不关你什么事啊。我这头抓紧帮你办事不就完了!”

“那行吧。”梁一飞对跟着来的李守财说:“给汽水厂账上打钱过去。”

“太好了!”罗贡献如释重负,转头对那左右护法说:“看见没,我说了肯定会还钱的嘛!”

“等钱到手了再说吧!”那两人面无表情。

“你们放心,钱是我借给他的,我催着他还你们。罗厂长,借一步说话。”梁一飞冲那两人笑笑,然后拍了拍罗贡献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

罗贡献如今就是惊弓之鸟,看到梁一飞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又怎么了?”

“没什么,老罗啊,钱我是给了,厂子那边的事,你可得多操心。”梁一飞说。

“哎呀,我还当是什么呢,你放心,这不都说好了嘛。”罗贡献道。

“是这样的啊老罗,我得提醒你一下。”

梁一飞的还是在微笑,但语气渐渐的冷了一些,对罗贡献一字一句的说:“以前呢,咱们纯粹是朋友,没什么利益纠纷,这次不一样了,我可是两百多万真金白银拿出去,要是最后搞得不上不下的,那可别怪我不讲交情。何云飞的钱不好借,我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罗贡献神情微微一僵,梁一飞话里话外的等于就是在威胁了,可是对于这些从底层混起来的私营老板,罗贡献还真没什么办法,况且他的确是欠着梁一飞的钱。

“兄弟,你放心,这次你帮我过了关,后面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企业里那些事,我太有把握了!你一百个放心!”罗贡献拍着胸脯说。

“那行,就算我多虑了。”梁一飞哈哈一笑,说:“等这事过了,你就算不当厂长,手头还有几百万的股票,照样是大款,到时候你要是想做点什么生意,咱们说不定还能合作。”

“对对对,都是朋友嘛。”罗贡献说。

……

第二天下午,岚韵湖的钱就到帐了。

加上汽水厂账上留着准备过年关的四十几万,凑了整整三百万。

“厂长,这笔钱咱们怎么用啊?”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请示。

“还能怎么用,还钱啊!这次来讨债的几家,一共欠了270多万,剩下的还有几家小厂,零零碎碎也欠了二十几万,正好,一次性还清。”

电话这头,罗贡献看着一群讨债鬼,没好气的说。

“啊?厂长,这么一来,咱们厂里账上就一分钱都没有了!”电话那头,办公室主任猛地一惊,语气惊诧的问。

汽水厂最后账上的四十万是要应付大事的:年底还银行的贷款利息、年底员工的工资、来年生产采购原料的一部分定金,设备保养维修,等等,全部要靠这四十万。

可以说,这笔钱是汽水厂的保命钱,之前连罗贡献都不敢随意乱动。

可是这四十万一拿走,汽水厂顿时就顿断了。

“那怎么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都找上门了,不还钱怎么办!”罗贡献捂着脑门说。

电话这头,办公室主任愣了半天,这话是从罗厂长嘴里冒出来的?自己没听错吧?这还是之前的罗厂长嘛?

有几个欠债大户,逮到了罗厂长,这个事办公室主任多少是听说了点的,可是就算还钱,那也比没要一次性还完吧,按照惯例,给个一半,最多六七成也就能打发走了。

再说了,有些厂子的钱,根本不急着还,这一次干嘛也急吼吼的还掉?

如果这些都抠下来了,那四十万是能省出来的。

还不止。

“厂长,那现在一点钱都没了,接下来怎么办啊?”办公室主任小声说;“这几个月在轮岗,原来一个礼拜六天班,只要上三天,剩下三天只能一半工资,职工情绪已经非常大了。这眼瞅着到过年了,要是发不出工资,那还不闹翻了!还有,银行那头按照惯例,年底也要收利息。对了,二车间那台德国的流水线上有几个设备老化严重,再不换,就得停工……”

这些话,罗贡献也知道,办公室主任本是想说给罗贡献听,然后罗贡献借着这个话头,和那几个讨债的人打个商量,以这些理由少还一些钱。

哪知道罗贡献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行了,你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有难处,人家也有难处,就这么定了!下午去银行,把这些钱都还给人家!”

“额,那行吧,厂长我们银行见面。”

挂了电话,罗贡献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带着讨债的人去了银行,然后一通转账、体现金还钱,由于数额太大,前前后后忙了两天才算把这些人的钱还完。

“各位,你们看,我说话算数,钱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了吧!”

“罗厂长,你别见怪,我们也是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要过日子!”

“好说好说,理解理解,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要不然,一起吃个饭?”罗贡献假惺惺的问。

几个讨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摇摇头,为首的一个说:“我们还有事,得赶紧回单位,车票都买好了,就不耽误你了。”

“那好,那好!”听说对方要走,罗贡献重重的嘘了一口气,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摸着还有点肿得脑门,心想总算是打发了这帮讨债催命鬼。

……

……

讨债大军在滨海市又逗留了两天才走,送他们走的,是‘小宋’。

前脚送这些人上火车,道明诚后脚就打了个车回到了岚韵湖。

进了办公室,道明诚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大蛇皮袋朝梁一飞的沙发上一丢,就跟个小炮弹似的,轰得一下。

“什么东西?”

梁一飞正靠沙发上抽烟,转身打开袋子口拉链一看。

里面全是钱。

“喏,一共52万,全在这里面了。”道明诚随手从桌上拿了支香烟,自己点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我发现这年头大部分老百姓还是实在的,说好了两成,事情办完一分钱都没少我的,我之前还留了一手防止他们不给钱呢。”

“怎么都是现金?”梁一飞奇怪的问。

“现金好做账嘛,银行提了钱,转来转去的,他们各自厂子里账目不好办。”道明诚说。

“也是。”梁一飞摇头笑笑,同样是国营单位,汽水厂的账目一塌糊涂,但是如果真按照规定要要求来走,国营企业的账目比私营企业要严谨认真的多。

就像人一样,这年头有一些胆大包天,脑子灵活的人,但大多数还是老实巴结的普通人;企业也一样,既有汽水厂那样不像话的,但大多也还是规规矩矩。

“这些钱你自己收着吧。”梁一飞重新把袋口拉上了,说:“你接下来到底怎么打算的,要是出国,这笔钱就当我赞助你的,要是准备留在国内,想在我这里干也行,想自己干,这笔钱就当你的启动资金。反正,都是你自己劳动所得。”

顿了顿,笑道;“智力劳动也是劳动嘛。”

“出国,这点钱哪里够用?”道明诚笑了笑,拍拍钱袋子,说:“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钱,我不要,还给你。”

“阿诚,你到底什么意思?”梁一飞眯着眼打量着他一会。

道明诚这个人,绝对不是视金钱如粪土,要说自己真缺这52万救命,他肯定不会要,但是,自己现在并不是很缺钱,他却拒绝这笔钱,那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道明诚淡淡的说:“你手头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不过算算就能明白,认购证赚了一笔,其中买岚韵湖、投资股市、岚韵湖的整改修建,买那个什么秘方和代言,再加上这次借钱给罗贡献,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岚韵湖这段时间是赚钱,可这笔钱你得留着,接下来接手汽水厂,前期肯定还要投资花钱,所以我估摸着,你的钱是不太够的。”

顿了顿,又说:“这笔钱呢,我不要,不过算我借的,我找你借两个月,到时候还给你。出国的钱,我自己来赚。”

梁一飞眉头一挑:“你准备怎么赚?”

他太了解道明诚了,骨子里就喜欢冒险。

在国内之前还好点,有顾忌,可是这眼看着都要出国了,他不狠狠捞一笔才怪!

“那不能告诉你,省得你瞎操心,你这人就是太谨慎。”道明诚神秘一笑,忽然说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讲:“罗贡献那种蠢猪都能赚到钱,你还担心我?”

第165章 钱不够用了

道明诚有句话其实没说错:梁一飞缺钱。

在外人看来,新晋大老板梁一飞的事业突飞猛进,蒸蒸日上,无比光鲜。

全市第一个也是最大的民办补习学校是他的,全市最豪华的高档娱乐场所是他的,眼看着明年高尔夫球场就能开业,那可是附近好几个省的独一份!

平时,有事没事还就泡在大户室里,上百万的资金炒股。

要说梁一飞缺钱,谁他妈信啊?!

可还真就是缺钱。

买岚韵湖花了四百多万,买鹿仁康的代言和狗屁秘方花了小两百万,借给罗贡献快两百五十万,股市里前两支后来又上市一支股票,百来万,全是真金白银买的。

到现在也没赚什么钱。

光是这些不用看账就能想到的大头开销,就把他从认购证市场上弄来的钱全部花光都还不太够。

另外,岚韵湖到手之后,歌舞厅整改、重新装修、挖大湖、搞高尔夫球场,零零碎碎的基建开销,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好在岚韵湖还是比较赚钱的,这半年下来,总算没有落下亏空。

没办法,发迹的速度太快,还没有时间来积淀,水还没注满资金池就被抽走了。

这年头,暴富的确容易,比如认购证、补习学校、岚韵湖,都是可以一夜暴富,或者几个月暴富的行业;但是梁一飞想的不是赚一笔就安安稳稳过日子,花钱太快,前脚才爆了爆,后脚就又有大额投资,几乎是疯狂的扩张。

那钱哪有够用的,印钞机也跟不上啊!

接下来,不管罗贡献怎么操作,汽水厂再便宜,只要接手了,先期肯定又要花钱。

设备再齐全,毕竟是从汽水换成保健品,那也得维护和添加一些吧?人员再怎么熟练,那也得做一些变动吧?政府方面给的政策再好,最起码之前欠银行的钱要自己来还吧?市场推广,产品原料,这都要钱,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就不是一笔小钱。

他毕竟不是倒卖国有资产,而是真正去做企业。

掰着手指头算算钱从哪里来。

股票这东西梁一飞真是外行,炒了那么久,基本不赚钱,不能指望。

但是还得炒,不光要炒,还得大大方方的炒。

这是个场面问题,对于私营企业家尤其重要。

很多老板明明欠了一屁股债,连油都加不起,可出门谈事,也要开豪车,这不光是打肿脸充胖子。

梁一飞平时没什么特别的个人爱好,也没有炫富的习惯,开的车虽然是奥迪,可是在滨海市的大老板圈子里,只能算很普通。

但是只要他还在大户室混,还有百来万资金,那梁一飞三个字的金字招牌就能一直金光闪闪,别人就愿意和他谈合作,相信他的实力,有些想对他动歪脑筋的人,也会再三思量。

股市的钱暂时指望不上,剩下来就是岚韵湖和新时代。

岚韵湖赚钱的狠,从买下来开业至今,梁一飞的支出,有一半都来自岚韵湖,一年稳稳的大几百万是有的。

不过岚韵湖毕竟只是一方‘小湖’,所有的水源只来自于滨海市一地,容量有限,近期几次从岚韵湖账上抽水出来,岚韵湖这方小湖账目也快见了底。

又要到过年,账上还得留钱,不能真给它搞空了。

那就只能打新时代的主意了!

“新时代哪里有钱啊!”

顾文明一听说梁一飞要钱,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

梁一飞给他搞的很无语。

明明自己才是老板,可每次找他要钱吧,老顾都这样,一副要他命挖他肉的吝啬模样。

“不是我抠门,你现在甩手掌柜当的快活,不知道具体情况!”

顾文明掰着手指头跟梁一飞算账。

寰宇倒掉之后,新时代92年独霸市场,两期学员拢共招收了快小六千人。

很吓人的一个数字。

不过这批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四六级,学费并没有那么高,拢共学费包包叠叠在一块,也就一百六十万出点头。

另外,教材倒是大卖,目前滨海市乃至全省,新时代的教材大受欢迎。

但是拢共加在一起,撑死都不到两百万。

“这些钱用途都是明确的,学生多了,老师和教职工也多了,人员工资开销,教师代课费。按照你老人家的要求,现在有三成的教师都是全职,这一块就要花不少钱。另外,这么多人,老纺织厂的几个仓库、厂房全部用上了,装修改造、教材教具,又是一大笔钱。对了,还有两个分校……”

新时代在南江省下面另外两个稍微大一些的城市开了分校,一开始各自投资了三十多万,今年第一期招生成绩还算不错,可毕竟城市规模不能和并还是相提并论,又是第一期,以四六级学生居多,赚头有限。

事实上,这两个分校目前还不赚钱,算上前期投资,其实还略微亏了一点。

“对了,还有啊,还是按照你老人家的要求,我在着手准备成立新时代校友基金会。”

顾文明今天被梁一飞叫来,不光是诉苦,顺便准备汇报工作,说:“这个基金会我是这样想的,以后新时代规模再大一些,可以接受校友捐款,资助贫困学生出国,可是最初必须我们自己朝里面放一笔钱,至少要有三四十万吧!以后每年还得朝里面放钱,现在物价涨这么快,每年朝里面放的钱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吧啦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最后手一摊:“你现在要从新时代抽钱出来?我怎么办?多了,新时代捉襟见肘,弄不好要伤筋动骨,直接影响未来的发展计划。少了吧,十几万,好,包包叠叠,我挤出来二十万,对你这头,也没什么帮助啊。”

梁一飞一直在听顾文明说话,始终没怎么接茬,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情啊!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查账!”顾文明没好气讲。

梁一飞倒不是不信顾文明。

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顾文明,这半年多,和原来的顾文明,又有了很大不同。

随着新时代发展越来越快,自己放手越来越多,当初那个青涩的大学老师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这个顾校长,俨然成长成了一个业务精熟、精明强悍的企业家。

老顾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亲自代课了。

从认识顾文明到今天,梁一飞总算是彻底放心:这个人终于历练出来,可以放心的让他独当一面。

这样一个下属的长成,比什么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财富更加可贵。

“老顾啊,你跟我算了这半天账,可是,我找你要钱了嘛?”梁一飞点点了顾文明,笑问。

“啊?”顾文明愣住了。

不要钱,不要钱你之前跟我算账,讲什么经济困难干嘛?

“今天找你来,一来呢,也是问问你新时代的现状,省得你老批评我当甩手掌柜;二来嘛,跟你说之前那些,是希望你通过新时代,来解决两个另外的问题。”梁一飞说。

一听说不要钱,顾文明顿时轻松了下来,说:“什么问题?”

“从第一期开始,咱们已经送出去了三批人了吧。”梁一飞掰着手指头算:“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已经在外面站住了脚。正好,新时代要成立基金会,借着这个机会,再摸一次底,把出去的那些学生情况搞清楚。”

顿了顿,说:“如果我真能接手汽水厂,一些设备可能要从国外进口,也许还要请几个国外的工程师或者药剂师之类的,咱们在国内两眼一抹黑,出去的那些同学,能帮上忙。”

“哦,这个你放心,我这边一直有档案,出去的那些人,跟我们感情都还不错,找他们帮这点忙问题不大。”

“另外还有一个事,你问问,能不能找到愿意合资的老外。”梁一飞说。

“嗯?你的意思,钱的问题,通过合资入股来解决?”顾文明略略沉吟了一下,“从长远来说,划不来吧?”

汽水厂如果到了梁一飞手里,那说明,估值一定不高,这时候让其他人、外国人入股,能拿到的钱肯定也比较少,反而送出了大笔的股份,即解决不了燃眉之急,长远来说也让渡了一定的主导权。

来中国投资的老外,那可不是白求恩,说得难听点,那是一群豺狼虎豹!他们来,就是看准中国市场,就是来赚钱的!

跟这帮人打交道,尤其是个人和这些人打交道,说难听点,叫做与虎谋皮。

“不是为了那点钱。”梁一飞解释说:“最好找那种没什么背景,钱也不是很多的老外,给他很少的股份,未来他就等着一份分红。”

想了想,忽然笑道:“实在不行,让菲尔自己回国注册一个公司,然后入几万块钱的股份。”

“那你图什么?”顾文明愈发的不解了。

图什么?

税收政策嘛!

顾文明管着新时代,体会不到:国家本来对于教育就有优惠,加上滨海市今年通过的地方性法规,新时代的税收压力很小;

岚韵湖这头,表面上看起来税收是很重,很实际上,很多消费它是没法计算的,不用交税。

饶是如此,岚韵湖赚的钱,也有很大一部分交了税。

而未来的工厂,贸易往来全部是公对公,都要开发票入账。

这税收就很吓人了,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几年下来,开一个分厂都绰绰有余!

如果有外国资本,哪怕只有几个点的股份,那就是合资企业,就有对应的税收减免。

像滨海市,纯外资企业是三免两减;合资企业,也有三年比较大幅度的减税,三年期满后,比起私营企业,还有一些优惠政策。

不要白不要,要了,绝对不白要。

第166章 罗贡献二次被打

凭良心讲,梁一飞的确想过要从新时代抽点钱过来,不像是他跟顾文明讲得,只找人、听汇报那么简单。

不过,听完顾文明的汇报之后,之前的念头也的确打消了,老顾讲得不是没有道理,新时代正在用钱阶段,现在从新时代头上抽钱,无异于在一个人正在发育成长的时候,克扣营养伙食,得不偿失。

那就只能从岚韵湖头上想办法,回过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岚韵湖的账目,跟李守财嘀咕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

在确保岚韵湖正常运营,不会出现任何财政问题的情况下,按照之前的营业流水计算,从现在开始,每个月抽三十万左右问题不大,如果梁一飞没有其他的大额开销,挤一挤,这个数字接近四十万。

再多,岚韵湖就没法正常运营,稍微有点风波可能就要遭遇财政危机。

和周宇宙时代相比,如果上是通货膨胀和经济发展的话,岚韵湖的总体盈利能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虽然采用了一些新的手段增加的赢利点,但合法经营交税多了,梁一飞本人的各种应酬花费、人脉资源花费多了,一进一出,基本持平。

还是那句话,岚韵湖的客户,主要还是本地,利润率高,但总营业额有天花板限制。

新时代那头老顾虽然抠门,不过话里话外梁一飞也听出来了,等自己真需要用钱的时候,挤一挤,也能一次性拿出个二三十万支持。

算来算去,梁一飞对于手头的财政情况,大致有了个底。

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次算账,更说明,手上的确需要一个能赚快钱,赚大钱的项目,光靠着岚韵湖和新时代,出奶速度还是太慢。

……

梁一飞借钱给罗贡献,罗贡献准备想办法把汽水厂‘抵’给梁一飞的事不是秘密,很快在圈子里就传开了。

这天晚上,张松和裘娜过来玩,之前那位温家少爷温玉春也在,聊到这个事情,几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张松一脸皮里阳秋的坏笑,说罗厂长炒股炒得意乱神迷,干脆连厂子都不要了,以后全职炒股;

温玉春话不多,问梁一飞接手汽水厂之后,准备做什么?

之前的桔子汽水肯定是没市场了,这东西在当前的饮料市场里要卖相没卖相,要口味没口味,要价格也卖不上价格,完全没竞争力。

梁一飞见他话里有话,顺着朝下说了一句,笑道:“暂时还没太考虑清楚,不过汽水厂改来改去的,万变不离其宗,估计还是饮料。”

“哦……”温玉春点点头,说:“我们那边倒有喝凉茶的习惯,不过不知道其他地方人喜不喜欢那种口味,有点药味。”

这话倒是给梁一飞提了一个醒,汽水厂,未来做保健品,但不是说只能做保健品,饮料市场同样可以抓住。

而且从长远来看,饮料的利润并不比保健品低。

一瓶矿泉水,两块钱,一瓶冰红茶,三块五,凭什么卖这些钱?这东西比餐饮利润还惊人,而且能持续发展,人人都可以消费,不知不觉的就大把赚钱,盈利能力比网络游戏都不差!

不过现在嘛,凉茶这个东西暂时没有太大市场,对于饮料的需求,国人还停留在口味的阶段,要求新奇味道好,暂时没有任何的养生保健需求真,这得等上个三五年左右,经济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市场上风靡一时的保健品被揭穿真相,已经没法再到处‘骗人’的时候,凉茶这一类的‘微健康’饮品才能开始逐步流行。

人的消费习惯是认知,是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十年后流行的产品,拿到今天来,未必就有人买账。

倒是裘娜说到了重点。

她今天穿了一件在后世看起来土豪气十足的貂,大围脖上全是毛,从领子顺着胸口一直朝下的大毛边,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下面是一条紧身女裤,陪着长靴,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一条妩媚的大狐狸似的。

“你摊子铺的太快了吧?”裘娜摸着自己的‘毛’,歪头看着歌舞厅,说:“这才多久,岚韵湖接手下来,才半年吧,本收回来没有,就准备办工厂了?你可要想清楚,汽水厂光是职工就有小四百号,一旦接手过来,别的先不用干,你第一个就要想怎么养活这几百号人,不管你出什么产品,回款都要时间,之前那段时间,你得有足够的钱给他们发工资。”

“依我看,倒不如一转手再卖了,赚一笔。”张松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说:“机器就不提了,汽水厂那边,光是地皮,就能回本。”

“张大哥,你有地产的门路?”好学小少爷温玉春又开始提问了,这家伙对一切商机都充满了求知欲,但是认识这么久,却没见他做过什么。

要么是光说不练假把式,要么就是一个十分谨慎,出手必要赚钱的厉害角色。

张松嘿嘿一笑,说:“上次吃饭,认识几个首都来的地产商,之前都在沿海捣鼓进出口指标的,回到首都搞了个地产公司,不过首都地皮哪有那么好拿,想在其他城市趟趟路子。梁老弟,你要是有兴趣,我帮你联系联系?”

说着,忽然哈哈一笑,说:“对了,这几个人跟你还有那么点‘缘分’呢。”

“怎么讲?”梁一飞微微一愣,自己也不认识沿海的倒爷啊。

“你们当然不认识,不过,有次在一起玩,你不是说南海岛房地产早晚要崩盘吗?”

温玉春又好奇插嘴:“那边我打听了,局面还可以啊,没有要崩盘的迹象。”

“那是因为你没在当地混,我认识的那几个朋友,从特区回来之后,先在南海岛捞了一笔,然后才回首都。他们的看法,和梁老弟当初如出一辙,觉得地方火得过头了,崩盘也就是半年左右的事情,所以才提前撤离!他们分析,南海岛的地产是个例外情况,但总的来讲,全国未来的地产市场会是一个热门,到时候,谁手头上的地皮多,谁就是这个!”

张松比了一个大拇指。

“再看吧。”梁一飞还是摇摇头,对裘娜说;“你说的也是,我这边摊子铺的太快,现在没精力再干别的,钱真有点不够用。”

裘娜摸着毛,笑吟吟的说:“要不要借钱啊?”

此言一出,张松和温玉春都在笑。

裘娜这话倒也算是真心,他们几个和梁一飞相比,手头的确有点闲钱,梁一飞真需要的话,只要付合适的利息,可以商量。

这两年经济总体形势好,银行贷款,利息达到了12%左右,不过私营企业依旧贷不到;民间借贷,年利息普遍要超过30%,梁一飞有岚韵湖这么大个产业,又不怕他跑了,钱放在他这里吃利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之前梁一飞就是靠着借钱个罗贡献,才能染指汽水厂。

现在说借钱给梁一飞,怎么听,都有点揶揄的意思。

“我可不借钱,欠人钱我睡不好觉。”梁一飞哈哈一笑。

正说着话,大哥大响了。

接通一听,对面是个结结巴巴的声音,项冲锋的。

“你们坐,我接个电话。”梁一飞冲这几人点点头,起身走到舞厅门口,才对电话说:“喂,你说。”

“哥……厂子……厂子要黄啊!”

电话那头,项冲锋的声音欢呼雀跃,开心的不得了,一副地地道道‘厂奸’的模样!

虽然有股票作为抵押,梁一飞也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关注事态进展,项冲锋自然就成了他的金牌小密探,随时关注着汽水厂的一举一动。

短短半个月时间,汽水厂连续发生了几件事,现在已经完全停产。

一开始是个再小不过的小事:一条流水线上某个环节的设备老化,需要维修。

维修嘛,自然是要停工的,原来汽水厂就采用的轮岗模式:一个礼拜只上一半时间。这么一停工,连带着一批人干脆就全休在家。

放在20年后,上班的巴不得单位停水停电,机器坏掉可以休息,可当前不一样,轮岗就是轮休,轮休就没钱,人人抢着上班。

原本就已经打了个折扣的收入又少了一大截,工人们都盼着机器早点修好。

哪知道盼来盼去,厂子里压根没有修机器的意思,公会、职工代表去厂办一问,才知道,厂子里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不要说修机器了,连下个月工资在哪都不知道。

这下子,厂子里炸锅了!

一群年轻工人直接冲进了厂长办公室理论,论着论着,就论出了火气,不知道谁先动手,罗贡献又被打了一顿。

打得还不轻,脑袋缝了好几针……

不过根据项冲锋表述,梁一飞判断,罗贡献这顿打,很可能是‘自找’的。

当时有工人就指责罗贡献挪用厂子里的钱,自己穿金带金,开车用大哥大,厂子却搞成这个样子,发不出工资,他难辞其咎。

罗贡献讲了一番话,把责任撇的很干净:这次厂子还欠款,一共还了三百万,都是他找人借的。

这里面不光是因为他的面子,为了借钱,他把房子、车子、大哥大、家里的存款、自己的那点股票……一大堆全部抵押出去了。

说得很惨,反正谁也不知道他股市里到底有多少钱,看上去就像是他为了厂子倾其所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职工们再憋火,没什么证据,也不能再讲什么。

倒是罗贡献又开始反过来指责职工,说什么你们这帮人好日子过惯了,趴在厂子身上吸血,他妈的天天一张报纸一杯茶过日子,上班下班比回自己家还随意,汽水一箱一箱朝家里搬,厂子搞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们难道就没责任?

然后双方忽然就打了起来。

罗贡献满脑袋都是血,被送到了医院。

再回厂子的时候,带回来的不是钱,也不是维修设备的工人,而是国资局的工作组,开始核算汽水厂资产。

第167章 开会

项冲锋的‘情报’还是比较靠谱的,和梁一飞掌握的情况相互印证了一下,说明罗贡献的确在很积极的想办法处理汽水厂。

梁一飞倒是从来没怀疑过,罗贡献会不会言而无信,拿了钱不干事。

他手头还有快三百万股票,就算不当厂长,未来那也是人上人,而且可以正大光明的当个有钱人,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而梁一飞是正儿八经坐牢出身,混社会起家,罗贡献除非脑子烧坏掉,才会去耍梁一飞,和他结仇。何况股票还抵押在梁一飞手里。

一开始只是担心,罗贡献办事归办事,可办事能力不强,或者漫不经心。

目前看来,罗贡献在干坏事,损害工厂利益上,还是很他妈的有一套的,简单的几个操作,把原本还能苟延残喘的汽水厂,顿时就逼到了绝境,还抛出来一大堆理由,把他自己摘了出来。

什么汽车、房子抵押这些话,之前罗贡献就跟梁一飞打过招呼,应景的时候,千万别说漏嘴了,口风要对得上,不然厂子搞成今天这样子,他那些财产的确没法交代。

想到这里,梁一飞忽然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这个罗贡献,不说他是什么好人还是坏人这么简单的评价,单说作为一个厂长,企业领导,他肯定是有大问题,甚至可以讲是罪大恶极的。

但如果换个人,一个好人,但能力普通的领导,呕心沥血去搞好汽水厂,最后拖上几年,汽水厂才死亡,那对于国家财产和汽水厂的这些工人而言,反而是一种更大的损失:银行要不断输血,汽水厂工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和心血,最后付诸东流,还浪费了宝贵的年华,连汽水厂本身的机器什么的,也会贬到一文不值。

相反,有这个一门心思损公肥私的罗贡献,汽水厂提前死亡,反而可能会有更好的结果。

关键是看,收购企业的,到底是什么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怎么操作运营管理。

罗贡献是什么人,可以定性,但整件事到底是什么性质,是好是坏,这个还真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历史会有一些非常荒谬的故事。

果然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没过多久,到了12月下旬,国资局梁处长电话直接打到了梁一飞的大哥大上。

请他去开会。

梁一飞还假模假式的问,到底是什么事,梁处长在电话里说,有个企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手,然后把汽水厂的大致情况讲了一下。

最后说,在盘点欠款的时候,发现他是最大的债主。

问他有没有意向接手。

这自然是行的,答应了梁处长,明天去国资局开会,具体聊这个事。

刚挂了电话没一会,又响了。

接通,是潘觉的。

“梁哥,那个国资局给你打电话了没?”电话那头潘觉小声问。

梁一飞一愣,紧跟着呵呵笑道:“嗯?你消息蛮灵通啊,前后才几分钟你就知道了。”

“哪里是我消息灵通啊,我们社也给我下达了任务,让我去报道滨海汽水厂改制事宜,从头到尾,全部交给我全程报道,领导要求,务必要树立出一个国营企业改革的正面典型,宣传我省改革的特色和成绩。”

潘觉一口气说得有点多,顿了一顿,才继续说:“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问一下情况,结果领导讲,也是巧了,你就是选择的出售对象之一,而且是重点对象,所以,我这不才给你打电话,咱们事先通个气嘛。”

还些话潘觉不好直说。

自从上次写了三铁破三铁之后,潘觉在全省,至少是全市的媒体圈子里,关于改革、发展这一块,可以说一下子蹿红了,之前写的那篇关于小山庄文章也被翻了出来,他一下子就成为当红的年轻专业记者,报道国企改革的工作,几乎非他莫属。

可潘觉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强项是笔头子,至于大政策的判断,对于局势的把握,这些全是从梁一飞那里学来的。

包括他文章里,不少看上去十分‘牛逼’的词汇,什么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什么做好下岗职工的社会保障工作……劈哩叭啦,这些是最能抓住领导和读者眼球的。

可基本上,也都是梁一飞的话。

这次又正好赶上梁一飞亲自下场,他想要报道出彩,顺利完成任务,实际上,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配合梁一飞。

配合好了,他的报道自然能出彩!

他不说,梁一飞却是明白的,想了想,呵呵一笑,说:“潘啊,会明天开,咱们两前后脚去,我估计,这么大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会议就能定的,咱们开完会之后,搞清楚情况,再谈。”

“那行,对了梁哥,我多句嘴,这个汽水厂各方面条件其实很不错,您要是想经营工厂,是个好选择,绝对值得尽量争取。”潘觉说。

“我知道。”梁一飞点点头。

挂了电话,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他妈的!

什么情况?

什么叫做‘选择对象之一’!

飞快的播通了罗贡献的电话。

那头罗贡献一听是梁一飞的声音,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得意的说:“梁老板,怎么样,我言而有信吧,是不是国资局给你打电话了,明天开会,我也去!”

“你跟我这耍什么花枪?!”梁一飞语气冷厉,毫不留情面的问:“现在怎么有好几个候选人?你真当企业破产出售了,你就能安全下马?!”

“哎呦,兄弟,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罗贡献的语气连忙换了一下,陪着笑说:“就怕你误会,哪知道你真误会了,你说我是那种过河拆迁的人嘛!”

“你说。”

“嗨,那几个人,论实力都不如你,论意愿,也不如你强烈。都是找来凑数的。”罗贡献低声说:“这还是我提议的,你不是一直跟我说要稳妥嘛,总不能这么大一个厂子,就你一个候选人,那外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啊。”

“老罗啊,你这怕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你自己安全吧。”梁一飞冷冷的说。

“我说兄弟,你冷静点,我安全了,你安全了,厂子不才能顺顺利利的交到你手里嘛!”罗贡献说:“而且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次盘点之后,汽水厂资不抵债,嘿嘿,你要是愿意接手,大概不要什么钱。”

“不用钱那也有别的条件,再说了,我借给你的两百多万不是钱啊。老罗,话给你丢在这里,事情顺利,咱们还是朋友,否则,这两百多万,你就自己想办法还给我吧,实在不行,白湖监狱里空的房间还多得狠!”梁一飞说。

罗贡献被梁一飞吓唬的头都大,所以他也挺怕和这些私营老板打交道,说:“放心好了,明天开会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梁一飞就到了省财政厅。

还是上次的大院,还是停满了好车,不过和第一次跟着赵大军相比,梁一飞那辆奥迪一百,总算不是太丢人。

国资局会议室的在四楼,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里摆着长条桌。

进去之后,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

有一个明显是工作人员,在倒茶,另外三个,都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桌上竖着的大哥大,应该就是另外的候选老板。

等了一会,门被推开,梁副处长率先走了进来。

潘觉和罗贡献一左一右跟在他后面,潘觉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偌大的照相机。

“梁处长你好!”

包括梁一飞在内,几个老板都站了起来。

“都坐都坐,人到齐了,咱们不废话,直接开会。小潘,你在边上照相,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发问。”顿了顿,半开玩笑的道:“咱们内部会议,想问什么都行,能回答的,我也都尽量回答你,不过,发文之前,不光要给你们领导审,我也是要先拜读一下大作的啊。”

“您放心,一定先请您斧正!”潘觉点点头,带着相机和纸笔,很自觉的做到会议室后面的一排椅子上了。

之前那个工作人员坐在会议桌右边最后面,拿出纸笔,准备记录会议刚要。

梁副处长坐在中间前排,罗贡献坐在他右下手,剩下几个老板依次在罗贡献对面落座。

“开门见山,大家想必都知道了,汽水厂一直以来效益不是太好,这次终于撑不住了,准备出售。”

梁副处长虚虚点了点罗贡献,说:“罗厂长今天在这里,以前的不好,我就不多说了,说了也没意义。但是有句话我要讲在前面,汽水厂,是滨海市当年花了大精力、大价钱的老牌厂子,将来不管落在谁的手里,我都希望新的老板,要认真对待,让这个厂子,能重新发光发热,即为你们个人谋利益,更要成为国家建设和发展的一份子,重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之中!这也是我们愿意低价出售汽水厂的初衷!”

全部鼓掌。

梁副处长抬手压了压,说:“十分掌声,不如一分行动!之所以选你们这几位来开会,也是出于对你们个人和企业的考察,组织上认可你们,相信你们。下面,罗厂长,先给大家做个介绍吧,让各位相互认识了解一下。”

第168章 天大的包袱

罗贡献一脸笑容,挨个做了一下介绍。

一个是南方特区来的,主要的生意在特区,做进出口;

一个是本地的,梁一飞听说过这人的名字,滨海下面一个县里的养殖屠宰大王,介绍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很客气的扶着椅子扶手,屁股离开的座椅一点点悬空,冲梁一飞点了点头,笑得非常友善;

最后一个是金陵来的老板,和梁一飞一样,开歌舞厅,金陵有三家舞厅,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是‘娱乐教父’。

介绍这三个人的时候,梁一飞脸色一直不阴不阳,除了偶尔和对方有飞快的眼神接触之外,大部分时间,都面无表情的盯着罗贡献。

罗贡献就跟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似的,脸色一开始还带着笑容,说着说着,笑容越来越僵硬,好不容易介绍完了这三个人,轮到梁一飞,罗贡献不知不觉中就加大了声音,连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这位梁一飞梁老板,是我们市杰出的年轻企业家,创办了全国第一家,也是最大的民办补习学校,商业头脑是众所周知的,半年多以前,顺利的把我市最大的娱乐场所改造为私营企业……”

罗贡献被梁一飞盯得发毛,介绍起梁一飞的时候就格外卖力,那语气十分的‘不客观’,连梁处长都听不下去了,摆摆手,打断了他,说:“老罗,你那么激动干嘛。行了,别人要介绍,他还要介绍嘛?谁不知道他!”

说着,冲梁一飞点点头,说:“找你来,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有接手企业的经验,岚韵湖你就搞得非常好,上上下下都十分满意!”

然后又看向在场的几个老板,说:“我们省,滨海市搞企业改革,绝对不走三铁破三铁那一套!职工是阶级兄弟,是为社会主义发展做出过贡献的功臣,他们过得好不好,是社会能不能稳定的重要因素!我们发展经济,绝对不能搞的社会动荡,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那还要改革干嘛?那不是本末倒置嘛!这一点,领导对我再三强调,我也要对你们再三强调!”

对面三个老板相互看了看,眼神里或多或少都有点无奈。

那个养殖大户还是先冲梁一飞笑了笑,然后对梁副处长操着一口地方口音相当浓厚的普通话,说:“领导,您说具体该咋办,我们商量商量,能办得好,我们就办。”

“行了,言归正传。”

梁副处长打开带来的笔记本,说:“我先介绍一下汽水厂的情况。滨海市汽水厂,建立与1952年,至今已经有40年历史,位于北一环白鹤路与同庆路交叉口,厂区总共占地208.2亩,拥有配套齐全的各类生产车间和仓库,一栋四层办公楼,两条流水线分别与52年、82年,从德国进口。当前有职工466人,其中,在岗职工244,退休、半退休职工222……”

听到人员数字,梁一飞和另外三个老板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退休、半退休职工,居然差不多是总职工人数的一半!

哪有这样的?这帮人是根本不用干活,工厂养活着,拿的工资比在岗职工其实少不到哪里去。

这就等于一个在岗职工,就要养着一个退休职工!

难怪汽水厂搞不好,!

有的事的确不能百分之百全怪罗贡献,背着这么大一个负担,汽水厂怎么可能朝前走?被活活压死,那是早晚得事!

其实不光是汽水厂,目前很多厂子,都面临这样的情况。

企业就是大家庭,从职工出生到死亡,全部在这个大家庭里渡过,工作、结婚、小孩上学、养老,企业包办了工人一辈子所有的大事。

这当然有它的积极的一面,这年头工人对于厂子的感情的确非常深,跳槽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培养出来的熟练工、人才,基本都能留在企业为企业做贡献。

但是反过来了,随着企业年头增长,退休的工人越来越多,企业的包袱也会越来越大。如果企业的运营良好,有足够的效益,并且不断的拓展市场,新陈代谢健康,虽然不断有人退休,但也不断的有新人加入,那这个包袱倒还暂时能承受。

可像汽水厂这样的,市场越来越小,生产规模随之减小,用工需求萎缩,就导致了进人的速度跟不上退休的速度,在岗和退休人数开始失衡。

不管怎么讲,退休拿的钱,总是要比在岗职工少一些的,于是厂子里为了减少开支,就只能鼓励工人提前退休、半退休,暂时减轻一些负担。

只有节源,没有开流,很快就会进入饮鸩止渴的恶性循环,厂子里那点钱连发工资都不够,哪里有精力和财力去拓展业务,开拓市场?

最后光是冗余人员开支这一块的雪球就越滚越大,足够压倒一家运营正常的中小企业。

要是放在以前,这一切都有国家兜底,企业的目标不是盈利,而是按照计划完成生产任务,确保整个国家都在计划内运转着;

可一旦财务自主、人员自主,企业推向市场之后,如果没法在短时间内打开市场,那等待着像汽水厂这样中小型企业的,只有逐渐死亡。

梁义诚所在的罐头,情况其实也差不多,没那么夸张,差不多是两个在岗的养一个退休的,也就是当时梁一飞出了金点子,罐头厂才回光返照了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也不行了,听梁义诚讲过几次,罐头厂又开始轮岗,梁义诚现在闲的狠,一个礼拜只要上两天半的班,剩下来时间,都在萍姨的小饭店里帮忙。

钱没赚,做菜的手艺倒是涨了不少,还学会的算账,眼看有朝家庭妇男发展的趋势。

“咳咳……具体的资料比较多,我就不念了,大伙自己看看,这上面有一些主要的数据。”梁副处长从笔记本里面抽出一叠写着汽水厂情况的纸,传递给梁一飞他们几个一人一张。

对面三个老板扫了几眼就放下了手里的纸,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梁一飞在认认真真的阅读。

除了刚才梁副处长介绍的,这份清单里,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点。

汽水厂目前欠着银行187万,这是本金,前前后后还有30几万利息,加在一起222万。

从90年年中开始,汽水厂就没有发全工资,截至目前,拖欠工人工资一共44万。

一部分设备需要维修,具体金额大概在30万上下。

此外,还欠着外面企业钱,一共272万。

这当中,有245万,是欠梁一飞的。

这是欠的。

当然也有一些结余的东西。

在外面的应收账款,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一共也有102万左右;

仓库里有一批剩余汽水,按照当前的售价,大概价值25万;

梁副处长从屠宰哥手里接过一支烟,点上了,快抽到一半,梁一飞才放下了文件,梁副处长问:“小梁啊,看得怎么样?”

梁一飞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另外几个老板,说:“大伙觉得呢?”

特区来的老板直接摇摇头,说:“这个厂子资不抵债,窟窿很大。”

金陵来的娱乐教父也呵呵一笑,说:“领导,债务太高了,要是我们接手了,政府能不能把所有债务都给免掉啊。”

屠宰哥摇摇头,又反过来问梁一飞,话说的就比较直接了:“梁老板,这个地方我恐怕拿不下。”

“好嘛,找了你们几个来,我还没说怎么拿,你们就一个接一个摇头!”梁副处长把半截香烟朝烟灰缸里一按,说:“梁老板,你呢?”

梁一飞问:“领导,能给什么政策,具体怎么出售,有什么要求?”

“是这样的。汽水厂表面上看起来资不抵债,但是你们是老板,心里清楚的很,这些机器、厂房、地皮都是有价值的,只要你们能让它们继续运转起来,那这笔买卖绝对不会亏,不光不亏,而且是大赚!”

梁副处长这话也不算错,别的不讲,光是那些机器,两条流水线就价值就很惊人。

没有指标的话,这种大型设备有钱都买不到。

关键是,有没有能力让这些设备发挥作用,没这个本事,那它就是废铁一堆。

他接着说:“经过组织讨论决定,这次汽水厂零元转让,一分钱不收!但是,谁接手汽水厂,那些欠款也得由他还清。刚才说减免,那是不可能的。400多员工的安置工作也要落实到位!”

“领导,说不要钱,可实际上厂子到手,还不等赚钱,就要先背上快600万的欠款!”特区老板很无奈的说:“我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娱乐教父说:“我也没办法。”

屠宰老板又对梁一飞说:“梁老板,看来只有你了,这六百万,有两百万多都是欠你的,你接手正好嘛。”

梁一飞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想大哥你来演戏就不能专业点嘛。

“梁副处长,我接手是可以,但是毕竟这么大一个摊子,就算接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钱。”梁一飞指了指面前的文件,说:“我还想要几个政策。”

“你讲。”梁副处长点头。

第169章 稳定压倒一切

梁一飞指着文件上的第一个重点,银行欠款,说:“第一,欠银行的钱,我先付利息,之后两年之内分批还清。”

梁副处长沉吟了片刻,点头:“嗯,可以。”

原来是汽水厂欠银行的钱,连利息都还不上,现在无非是欠债人变了,还能先还利息。

反正有抵押物,也不怕梁一飞跑了。

梁一飞又接着一条一条的抠。

“员工拖欠的工资,我认账,但是不能一把还清。在汽水厂重新盈利之后,我再还。外面拖欠我的钱,政府要出面帮我要回来。”梁一飞说。

拖欠的工资一共有四十万多,一把拿出来压力有点大;

也不是说不行,但不能这么轻松的给钱。

梁一飞两辈子办厂,太了解‘员工’这个群体了。

说他们勤劳本分,没错;但是从一个角度,这些最基层的工人,同样是最市侩的一群人,如果新老板一开始就这么好讲话,那接下来这些人难保不会登鼻子上脸,提出各种其他的要求。

至少会导致自己一些计划没法执行下去。

比如人员变动,和拖欠的工资相比,人员变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我没法答应你。”梁副处长也锱铢必较,很严谨,说:“第一,工人拖欠的工资,不是我答应就行的,我这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同意了,可工人们闹起来,你不好过,我也交代不过去。第二呢,外面的欠债,也都是各个困难企业,人家有钱没钱,有钱先还谁,都不是我们国资局能决定的……”

说着,看了眼罗贡献,笑道:“你想啊,要是我们国资局一句话,就能催讨回欠款,那还怎么会产生这么庞大的三角债?国家干嘛还费那么大力气?”

梁一飞想了想,说:“那拖欠工资和外面的欠款,我自己处理,不过,领导,要牛挤奶,也不能不给牛吃草,有些小节上,到时候您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副处长脸一板:“什么叫做小节,什么叫做大节?涉及到党纪国法,涉及到社会安定,就没有小节,都是大事!”

顿了顿,语气缓了缓说:“不过嘛,只要不违法,只要工人不闹事,你在处理手段上灵活一些,我想各方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谢谢领导支持。”梁一飞笑着点点头,然后忽然叹了口气。

“还有要求?”梁副处长问。

“领导,我上次接手岚韵湖,您跟我讲,人一个都不能动,我呢,支持您工作,理解市里的意图,所以除了一个辞职的,剩下我全部留下。这个您是知道的。”梁一飞说。

梁副处长说:“我当然知道。选择你,就是因为我们有过合作的经验嘛,对你放心,知道你顾大局。这次,我们也是希望,你能确保汽水厂的稳定。”

“可现在这个情况不一样了。”梁一飞说。

岚韵湖说到底,原来是私营企业,没什么退休养老这一说,留下那些人,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而汽水厂呢?

恰恰相反,退休的那接近一半员工,全是白吃饭的!

不光要拿退休工资,以前他们生病住院,全是厂里报销。

将来,退休的人会越来越多,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即便有一些自然死亡的,剩下的依旧是个巨大包袱。

难道养他们一辈子,不存在的嘛!

梁一飞是企业家,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政府,没有理由去负担其他老百姓的医疗和养老。

退一步说,这些人是做过贡献,可他们的贡献对象,不是梁一飞的企业,而是之前的汽水厂。

比如新时代老师,在新时代干了几十年,梁一飞负担一下他们退休后的生活,那还说的过去。

“另外,梁处长,讲良心话,现在企业里的员工是一副什么样子,您比我清楚,罗厂长,您也清楚吧。”梁一飞忽然问罗贡献。

罗贡献很配合的深深叹了口气,说:“哎,我太明白了,领导,这些人铁饭碗抱习惯了,养成一身坏毛病,迟到早退,上班磨洋工,挑肥拣瘦,对领导的指示阳奉阴违,偷厂里的东西,那都是家常便饭,汽水厂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有责任,可也不光是我的责任。梁老板未来接手,要是一点都不给动,那他太难处理了。”

“我说不给动了嘛!”梁副处长淡淡的说:“老罗,你这时候了,再推卸责任有意思嘛?不要讲梁一飞他是私营企业,就算是之前,你当厂长,你手里不也有人事权嘛,人事调整的权力早下发给你了,你自己能力有问题,没有处理好人事关系,现在来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罗贡献大约也给梁副处长骂习惯了,嘿嘿一笑,尴尬的点点头:“是是是,怪我怪我。”

梁一飞和国资局这一类部门从上辈子就开始打交道,太清楚了,有些话,有的条件,现在人家跟你谈的时候你不讲清楚,不敲定,等事情过来,再遇到麻烦,再去找,连管事的人都未必能找得到,就算再谈,那各种难度也会直线上升。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可能要政策,笑呵呵的说:“领导,不能一点政策都不给吧。我们也难啊,您看看,要是谈妥,我转眼就背了六百多万的债!我这是倾家荡产支持国家建设啊。”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滨海这些一线的大老板,私营企业家,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谁,拿出来六百万,那得要扒一层皮,像裘娜那种才半只脚踏进大老板阶层的,一次性拿出三百万都不太可能。

全市的私营企业家,能拿出这笔钱的人,掰着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你这是一次性拿出来嘛?!”

梁副处长也不客气,直接戳穿了梁一飞的猪尿泡,说:“欠银行的钱,暂时不还;拖欠工人工资,暂时不给;外面欠的小三百万,一大半都是你自己欠自己的你,你接手之后,除了修修机器,一个月发十几万工资,还掉那一二十万小欠款,三十多万银行利息,我帮你算过了,拢共准备七八十万就行。你跟我这哭什么穷!”

“领导,这不光是穷不穷的问题啊!”梁一飞寸步不让,提高了嗓门,瞪着眼说:“我这接手过来,还得生产吧,还得市场开拓吧,这都要投资,将来能不能赚钱那还是两说。连罗厂长都有人事权,不能讲我买了这个厂子,反而没了吧!这不是欺负人嘛!”

这两人说着说着就差不多吵起来了,梁副处长啪得一拍桌子:“什么话,欺负什么人?谁欺负你!买卖公平,自觉自愿,你要是觉得不乐意,可以不买嘛!你不买,我再找人!”

梁一飞一抱胳膊,翻了个白眼:“领导,不管找谁,都得给人事权。哦,我自己的企业,我提拔几个人,开除几个人,还犯法啦?”

梁副处长瞪着眼说:“你要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啊,你是开除几个人这么简单嘛?那可是两百多号离退休职工,你一下子全不要了!这两百多人闹起来,是去我家吃饭啊,还是堵在你岚韵湖大门口,去你们餐厅吃饭啊!”

他两说着说着火气都上来了,梁副处长管着全省国企,别看是个副处长,可权力惊人;而梁一飞年纪轻轻,却两辈子都是管人的人,在自己的领域里说一不二,顿时就呛上了,火药味十足。

潘觉下意识就想劝两句,可还没张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两在那拍桌子瞪眼,可剩下来的人,都笑而不语,就跟在看戏似的。

而且不管他两怎么吵,都没半点离开或者谈崩的意思。

潘觉恍然大悟。

他妈的,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领导,反正人事我要是都不能自主,这企业我没法弄。”梁一飞最后甩出了一句话。

“从头到尾,我说了人事不能自主嘛?!我说过没有!”梁副处长直眉瞪眼:“人事自主,不代表可以瞎来!你要是有本事,让员工安安稳稳的能过日子,不闹事,不要讲这两百多,就是全场小五百号人全不要,我也没二话!可反过来,你一接手就开除这个开除那个,几百号人忽然之间生活就没了着落,闹起来,后果你自己承担!”

终于有第三个人开口了,罗贡献说:“梁老板,领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嘛,稳定第一,只要确保稳定,人员怎么变动,你说了算。梁处长,您是这个意思吧?”

“对啊!”梁副处长冲梁一飞一瞪眼。

梁一飞忽然就笑了,说:“领导,我们不是在谈嘛。既然您是这个意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您放心,汽水厂几百号人,我肯定都安排的好好的。”

“那行。今天会就到这里,接下来你去厂子里瞧瞧,等确定下来,双方签合同,正式转让。”梁副处长说。

“好。”

开完会,梁副处长有事先走一步,安排罗贡献和另外一个国资局的人陪着梁一飞去厂里实地调研。

离开办公楼,梁一飞和屠宰老板和金陵的娱乐教父一块出门。

“两位,今天辛苦了,有空到我那里去玩。”梁一飞递了两张名片过去。

“今天到滨海市的主要目的,还真就是去岚韵湖取取经,学习学习经验。”娱乐教父也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梁老板,我是久闻大名了!”养殖屠宰大户晃了晃手里的大哥大,很草莽气息的说:“能认识你,我这趟也没白来,对了,听说你们那有大餐厅,以后要猪肉,您找我,保证又便宜又新鲜!”

梁一飞一愣。

这生意还真是无处不在,只要有心,处处都是买卖,哈哈一笑,说:“那行,两位晚上去我那玩,咱们以后多联系。”

第170章 成为历史

一个小小插曲,当天晚上金陵娱乐教父王浩和那位养殖屠宰大户郑老球真去了岚韵湖,梁一飞陪他们喝了一会酒,还介绍了当地几个老板相互认识一圈,真做成了几笔买卖。

倒也不大。

郑老球在滨海市海东县承包了一个山头,有山有水有地,不光是养家猪,还养着什么黑猪、羊、二代野猪,还有自己的蔬菜农场,鱼塘,养殖屠宰一条龙,搞得有声有色的。

岚韵湖餐饮部会派人去考察,如果没问题,以后定期从他那进一批食材。

不光岚韵湖,在场的老板还有个也是做饭店生意的,双方同样留了联系方式。

说起海东县,梁一飞忽然想到当初新时代第一期学员里,有个一起踢过球的老齐,是海东县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说,果然都认识。

“老齐啊,你还不知道,提副县长了!管着我们呢!唉吆,你们熟那太好了,下次去我那,把老齐请来,一块吃个饭。”郑老球美滋滋的说。

王浩在金陵有几个舞厅,五台山的明星,中山东的太空舞厅,都是他的产业,不过最近三陪抓得很凶,日子不太好过。

三陪定性为非法,就是从金陵市掀起的。

他就琢磨着滨海市那个大宇宙,现在的岚韵湖,人家怎么就能搞得有声有色的?

想在岚韵湖考察考察,学习学习经验。

这事一般关系其实不太好开口,人家凭什么把自己的本事交给你啊?

没想到梁一飞一口答应下来,把副总经理孙宏伟叫过来,让他专门安排人,陪着王浩考察。

王浩老家是东北的,身上有股子东北人的豪爽,当场投桃报李,说汽水厂不还有一批库存汽水嘛,那东西在舞厅里好卖得不得了,我全包了!

“那行,运费都算我的,等接手了厂子,安排车分批给你送过去。”梁一飞跟他碰了个杯。

生意虽然都不大,不过做起来非常顺利,这就是人脉的作用之一,在圈子里,熟人多,路子广,很多常规买卖都不用操心就做了,大家赚钱;相反,要是没门路,没朋友,只靠嘴皮子,光这20几万的汽水,就够一大批销售人员跑断腿。

今天一小笔,明天一单买卖,有钱人的财富越积累越多,人脉越来越广,和普通人的差距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只要自己不做死,没有重大的战略失误,日子都能过得不错。

……

小小插曲之后,梁一飞开始投入到汽水厂的工作之中。

没让项冲锋和他女朋友露面,这两个人继续潜伏在人民群众当中就好,人民群众里也有坏人,需要有自己的耳目。

罗贡献介绍了他之前的得力干将,汽水厂办公室主任何新福给梁一飞,大部分时间,是何新福带着梁一飞在汽水厂实地考察。

只接触了半天,梁一飞就发现,这个何新福难怪在罗贡献手下混成了心腹,这家伙绝对是个以领导之心为心的资深马屁精!

马屁精归马屁精,可人家业务也的确精熟,论起对汽水厂的了解掌握,比罗贡献要深得多了。

梁一飞跟在他在厂子里转悠,每次遇到有工人,只要梁一飞事后问,他立刻都能把这个工人的个人情况、家庭情况,甚至思想倾向如数家政一样讲出来。

还有厂子里的机器、设备、原料等等相关,就没他不熟悉,不清楚的!

是个人才!

不过,在厂子里考察的时候,也发现了一股很不稳定的情绪。

职工们看到自己,基本没有什么好脸色,老远就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年轻的职工还好点,有些老资格,甚至甩脸子,讲难听话。

“老何,大伙情绪很大嘛。”梁一飞有次问何新福。

何新福说:“老板,您不是外人,这话我也就能跟您说。厂子这个情况,为什么会搞到今天这个样子,您比我清楚,对吧。职工们本来就有怨气,不过,那怨气不在您身上。可现在,传出去您要接手企业,大伙这股子怨气不就到了您身上了吗?”

“这话怎么讲的,厂子搞到这样,又不怪我!”梁一飞说,“讲白了,我要不接手,他们接下来能不能吃上饭还是两说呢。”

“谁说不是呢,可小老百姓懂什么,他们哪知道这些。他们现在就明白一个事,以前厂子再差,那是国企,国家养着他们,现在变成私营企业了,他们的铁饭碗没了!这不就自然怪上你了嘛。”何新福说。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普通职工这种群体,可爱,也可恨,有狡猾机智的一面,也有愚昧无知的一面,今天能歌颂一个人,明天就能朝这人身上丢烂鸡蛋。

私营职工的社会地位,目前还远不如国企铁饭碗,这个观念哪怕到了三十年之后都没有太大变化,职工们的心理落差,除了梁一飞,没有别的宣泄口。

“也能理解,到时候企业赚钱了,这股情绪自然就没了。”梁一飞笑笑:“老何,你平时多留心,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异动,立刻跟我讲。”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尽心!这帮人,就欠管教,以前自由散漫习惯了!”

在汽水厂前前后后调研了几天,查了账,认了人,各个部门、车间转了一圈,又旁敲侧击的从项冲锋那打听出不少内幕,在确定没有太大的隐患之后,梁一飞赶在元旦之前,和国资局那头签了合同。

汽水厂正式摘牌的那一天,全场466个职工,除了七个实在没法动弹的,三个还在外面出差的,剩下456人,全部到齐。

在办公楼前的大广场上,梁副处长、罗贡献、梁一飞,先后讲话。

讲话的内容倒是鼓舞人心,继往开来,场面也布置的很喜庆,大红色的临时舞台,大红色的横幅,连座椅都披上了红色的彩条。

可是在场的职工们,从头到尾,没有一次鼓掌,甚至没有看到有人笑。

梁一飞面无表情的坐在主席台上,感受到台下的目光火辣辣的刺在自己的脸上,有愤怒,有怀疑,有惊恐,有茫然。

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最后摘下汽水厂牌子的那一刹那,抹起了眼泪。

有着四十年历史,见证了滨海市建国后兴衰起伏的汽水厂,从这一刻起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曾经一度风靡滨海市,是几代人童年记忆的桔子汽水,也随着经济发展的大潮,消失不见。

时代的车轮下,任何与它前进方向不相吻合,甚至同一个方向却追上不上它前进速度的人或事,都将被碾碎。

无论这些人曾经多么闪耀,这些事多么刻骨铭心。

能留下的,只有回忆。

……

……

不是说谁难过,这日子就不用过了,就算成千上万的人难过死了,地球还是照样转,一圈24小时,一分钟都不会停留。

缅怀过去,不等于消极对待现在和未来,汽水厂的职工心里再不是滋味,梁一飞该干的事还是一样不少的要干。

先把银行利息还了,银行那头不催款,国资局就好说话。

同时要找专家,确定还要买哪些机器,原料。

保健品和汽水在生产流程和公布上,其实区别不大,都是原料加工、灌装、包装,但是具体细节还是有一些不同的,需要增加一些机器。

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了个全体员工大会。

梁一飞的计划是分几步走,先安定人心,人心稍微定了之后,才有精力和人手,重新投入生产;

在生产的过程中,通过观察,拉一批打一批辞一批,有必要的话,再招一批。

最后鹿仁康一旦拿下了世界冠军,乘着举国欢腾的功夫,拿出自己的拳头产品。

中华鳖精!

“梁先生,我不是很能理解,你所谓的保健品,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如果是饮料的话,那不能宣传有提高身体机能的效果;可如果是药物,那这么简单的生产流程显然是不合理的,您必须有巨额投资,建立起实验室,经过长期的实验,并且获得国家相关监督部门的批文。”

梁一飞的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强壮,有着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的老外,十分好奇的问梁一飞。

这个人叫施密特,德国机械专家,汽水厂的第二条流水线就是从他原先供职的德国一家机械设备厂购买的。

那条产线要维修,梁一飞又要引进新的设备,理所当然找到了当初购买的厂家。

哪知道那个厂两年前就倒闭了,被德国范德森机械制造工厂收购,还好德国佬办事还是比较靠谱,不但收购了这个厂子,还顺带接收了之前的业务残留问题,联系之后,立刻就派了施密特坐飞机过来。

维修不是问题,给钱就行。

梁一飞提出了新的产品后,施密特也给出了解决方案:他们的流水线很智能,其中配件、模具都可以拆卸重新装配,能满足多种型号的‘灌装物’,所以倒也不用进口新的大设备,只要根据产品规格,去他们厂定制一部分对应的模具换上就成。

事实上,之前的流水线,并不叫汽水生产线,全名叫做‘多功能灌装线’,不光能生产瓶装汽水,只要模具一换,凡是‘灌装进容器的液体食用物’,基本都能生产。

可笑之前的汽水厂,花了那么多钱买流水线,结果功能却没有发挥出十分之一。

生产小瓶装的中华鳖精不是问题,倒是施密特本人对中华鳖精的定位很疑惑。

保健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德国佬从来没听说过,有能提高身体素质,却不用经过大批量科学实验和药物监管部门审批的东西。

第171章 讨要欠薪

施密特的话梁一飞没法正面回答。

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答。

对人体能造成重大影响,改变之前的生理轨迹,强行让身体朝一个特定的方向发展,短时期内取得成效,这东西不是药又是什么?

米饭、大白菜、西红柿、可乐、肯德基,这些对身体肯定都有影响,但是能到达上面说的标准吗?

达不到,所以它们都不是药。

中华鳖精根据梁一飞之前向施密特的描述,它就能达到,所以它就必须是药。

可是这种能改变人类的药物,居然不需要经过实验室研究,不需要经过国家药物监管部门审批,就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市场上,随便什么人都能买?

这怎么自圆其说呢?

没法自圆其说。

因为它根本达不到这个效果。

只有一个效果:解渴。

如果喝得多,可以利尿,喝的再多,会觉得好撑……

但是,这一点都没关系,因为它的确不违法。

老百姓喜欢讲什么‘钻法律的空子’,可梁一飞是当老板的,他从来不喜欢这种话。

什么叫做钻法律的空子?

法律的空子,那就是没法律的地方,那就是不违法。不违法,为什么不能干?

有本事你也找个空子钻啊?人家韩信连裤裆都能钻,换成你,你钻一个我看看。

好在施密特不是什么社会学家或者政府官员,他来就是帮忙搞机器的,梁一飞不需要跟他讲的太清楚,忽悠几句,蒙混过关就行。

“施密特先生,您可能不太理解,保健品不属于药,不需要批文和编号。但是在我们国家的民间,存在一种叫做‘传统秘方’或者‘偏方’的东西,这是几千年的经验积累下来的。比如中华鳖精,它利用的就是甲鱼强大的生命力!”梁一飞一本正经的鬼扯。

“哦,甲鱼,我吃过,很狰狞,但很美味,有这些功效吗?”施密特惊诧说。

“当然!施密特先生,你这次的中国之旅如果还有时间,我邀请你去我的另一个企业,岚韵湖,那里有最正宗的中国美食!仅仅是甲鱼,就有八种做法!”梁一飞说。

施密特咽了口口水,说:“对于中国美食,我一向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和敬意的!谢谢您的邀请,今天可以吗?”

“啊?”梁一飞一愣,没想到这是个贪嘴的老外,随口一句话他还当真了,急吼吼的就要去吃。

随即哈哈笑道:“当然,不仅是今天,如果你喜欢,随时去吃!”

“哦,那实在太感谢了!中国的美食真的让人流连忘返,我经常来中国出差,每次来,哪怕在路边吃一碗猪血汤,我都觉得这次旅行是有意义的!”施密特面露陶醉。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梁一飞真没想到居然能遇到这么一个贪嘴的老外,施密特这人给人感觉还挺可爱的。

心念微微一动,说:“施密特先生,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专门聘请你当我工厂的机械顾问,给你在中国专门安排房间和固定的薪水,以后你就可以经常来,或者带着妻子孩子,一起来中国品尝美食了。”

“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毕竟,经常来中国,会影响我在德国的工作。”施密特十分严谨认真的分析。

梁一飞说:“当然,我随时等待你的好消息。今天晚上,我们去先去品尝一下甲鱼的八种吃法!”

正说着话呢,忽然就听到办公楼下面一阵骚动。

梁一飞的新办公室就在四楼中间,办公桌靠着窗户的方向,扭头朝下一看,就看见楼下广场上聚了一大批工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汽水厂才接手过来,目前还没正式开工,上次开会梁一飞已经宣布,这段时间工资照发不误,工人们暂时情绪还算是稳定。不过由于没开工,人人都闲着没事干,所以就经常来单位瞎溜达,相互之间打探了解一些最新的动态,交流交流,经常能看到工人们聚在一块聊天。

虽说情绪暂时稳定,可未来如何,工人们心里还是没底。

“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施密特问。

“没关系,我们国家的工人爱厂如家,他们都在为工厂的未来担心,希望能尽快重新生产。”梁一飞认真的说。

“我非常理解,一个工人肩负着一个家庭的生活重担,在我们国家,有大批的工人,停产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把你的要求转达回去,争取尽早运来机器重新开工!”施密特说。

“非常感谢。施密特先生,您稍等一下。”

梁一飞打了个电话,把在楼下的何新福叫了上来。

没一会,何新福就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脸上神情不太对劲,一进门,就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可抬眼一看,施密特在这里,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冲施密特点头打了个招呼。

“施密特先生,我先让何主任安排车送你去岚韵湖,我这边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再陪你吃饭,你看怎么样?”梁一飞问。

“没问题,那我们晚上见!”施密特微微点头,又对何新福说:“非常感谢。”

“不客气,施密特先生,您跟我走。”

梁一飞站在窗口,看着何新福和施密特离开办公楼,施密特上了车远去,没一会何新福又回来了。

梁一飞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透过窗户,指着下面广场拥在一起的人群,皱眉问:“楼下怎么回事?!”

虽说厂子里经常有工人们来,可是像今天这样,大批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却是第一次!

这显然不正常!

“厂长,我正准备跟您汇报呢!”何新福刚才就想说,看施密特在,没好开口。

工人们天天聚在一起聊天,聊厂子的事,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挑了头,起哄说要厂子里先把之前拖欠的工资还上。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和响应,这两天私下好多人都在讨论,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有道理。

今天上午,各个车间部门的人忽然来了有一多半,在岗职工大部分几乎都到了,何新福本能的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一打听,才知道职工们想选出代表,来和梁一飞聊这个事情。

“这是要逼宫啊。”梁一飞笑了起来,说:“代表选出来没?”

“厂长,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公会副主席李明浩就跟我讲,想要来找你,看他们那个样子,应该是有备而来的!”何新福忧心忡忡的说:“您是不知道,这个何明浩,在工人里很有影响力!当初罗厂长在的时候,他没少给罗厂长找麻烦!”

正说着话,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外面有人敲门。

还没等梁一飞说请进,门就被推开了,七八个工人涌进来,走廊里还有更多的人探头探脑的堵在门口朝里面看。

“你们要干什么!”何新福脸一沉喝问道。

领头的那个工人,身材高大,脸膛黝黑,正是公会副主席李明浩。

“我们找梁厂长!”何明浩说。

“找厂长也不能直接冲到办公室来啊!再说了,有事说事,你们来这么多人要干什么?”何新福质问。

这下工人们七嘴八舌得炸开了锅。

“我们都是厂里的工人,怎么不能来?”

“关系我们每个人,我们当然都要来找厂长!”

“厂长又不是****,还不能见啊……”

不算太大的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工人们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叫做礼貌,情绪一上来,交流就变成了像吵架似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把何新福和梁一飞给围住了,气氛剑拔弩张的。

“要造反了你们!”何新福抓起桌上的电话,大声说:“喂喂喂喂,保卫科嘛?保卫科?!”

“何主任,你不用打,我也在这里。”保卫科科长余飞翔人走廊外面走了过来,带着两个保安。

这两个保安,其中一个是项冲锋,项冲锋的老爹只是个副科长。

何新福拿着话筒就是一愣:“哎我说老余,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老何你这话讲得,什么叫起哄!大家找厂长要自己的正当利益,难道不对!”余飞翔皮笑肉不笑的说。

“对,余科长说得对,我们就是要正当利益!”

“我们要工资!”

“本来就是差我们的!”

人群再次闹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发生冲突,梁一飞拦住了又要说话的何新福,大声的说:“大家安静一下!有什么事,说清楚,你们这样吵来吵去,我哪知道你们要什么东西!”

梁一飞开口,人群倒是立刻安静了下来,相互看了看,最后统一看向了李明浩。

“厂长,我们都商量过了,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你得把之前欠我们的工资补发掉!”何明浩顿了顿,又说;“欠谁的钱,欠多少钱,账上都有!”

“就这一件事?”梁一飞问。

“对,就这一件!”何明浩说:“梁老板,你是大老板,有钱人,几百万上千万的,开奥迪用大哥大,不在乎那几百一千,可是我们都是苦哈哈的工人,一个月就那么三百块钱不到,厂子里拖了那么久的工资,少的欠了两三百,多得都欠了快两千!这钱要是你不给,我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以后就没法干了!”

“李明浩,你这话不对吧。”梁一飞淡淡的说。

第172章 好人不一定是有用的人

李明浩的话听起来是在情在理的。

于情,工人们的确不容易,一个月起早贪黑就赚那么三百块钱,还要养活一家子,这一下子被欠了几百甚至一两千,眼看着快要过年了,谁受得了?

于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没什么好说的。

几句话,把在场工人们就搞得群情激昂,好像梁一飞如果不还钱,就是黑心资本家,吸工人的血。

可是这话有点似是而非!

“上周二,全场开大会,大部分职工都在,我是不是和大家讲过,厂子现在有困难,共度时艰。拖欠的工资,等以后重新生产投入市场之后一分钱不少的补发给大家?当时大家没人反对吧?”

梁一飞望着李明浩,目光又在众人身上扫过,继续说;“是,工资是拖欠了不假,可是这不是我拖欠的吧?相反,我来了之后,厂子还没开工,你们什么事都还没干,我就先把工资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不说别人了,李明浩,你一个月工资奖金补贴加在一块352块钱,我来之前,只发240,现在补齐了吧?保卫科余科长,你是320块钱,之前罗贡献在,一个月给你发210,现在也补齐了吧。还有你们在场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的工资没补?现在站出来,我当场给他补!”

梁一飞话说到后来,语气渐渐的严厉了起来。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吱声了。

李明浩的话看似有道理,梁一飞的话也不假。

“当时不做声,听说能补工资,一个个都满意了,哦,工资补了,现在想想,这个老板好说话啊,好,那又开始不知足了,想得寸进尺,再要一笔,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看我年轻,看我有钱,就觉得我好说话?搞一群人过来吓唬我,是吧?了不起啊,连保卫科都开始造反逼宫了!”

看着安静下来的工人们,梁一飞陡然加重语气,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

“我告诉你们,老子在大牢里啃窝窝头的时候,什么狠人没见过?你们跟我来这套,门都没有!你们说的没错,我有钱,我怕什么?我手头一个学校一个岚韵湖,一年下来几百万,惹出了事,大不了这个厂子我不要了,你们自己接着闹,一个个喝西北风去!”

梁一飞心里是一定要汽水厂的,所以不能让汽水厂乱起来,可是越是这样,嘴上越是要强硬。

事可以做,但得看是被逼的,还是主动给好处,要是前者,一次被逼,次次都要被逼,到后来这个厂子就没法管理了!

果然,他这么一甩狠话,露出劳改犯的狰狞嘴脸,刚才还群情激昂的职工们全体静默了下来,刚才几个朝前面冲的很凶的年轻工人,不自觉又超后面退了半步。

论和社会上混混流氓打交道的经验,保卫科最丰富,科长余飞翔咳嗽了一声,笑着出来打圆场:“厂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嘛……”

“余科长是吧?”梁一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质问说:“你是干嘛的?保卫科是干嘛的?我出钱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来堵我办公室的?你这个保卫科长能不能干,不能干就让人!”

余飞翔被梁一飞一呛,脸一下憋红了,他以前也是在社会上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对着罗贡献都不虚,在厂里也是老资格,根本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年轻厂长会这么讲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一时间下不来台。

何新福在一边哼了一声,说:“余科长,任鹏你知道吧?任鹏不知道,何云飞你该知道吧?跟我们梁老板都是哥们。你可别搞不清情况,以前是国企,罗厂长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是私企,梁厂长一句话,你这个保卫科长还想不想干了?赶紧的,带着保安去干正事,维持维持秩序去,少在这里添乱!”

余飞翔嘴角抽抽了两下,最后还是冲梁一飞挤出一丝笑,说:“厂长,您千万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来问问,欠的工资什么时候还。”

说着,冲跟来的两个保安挥挥手,说:“走走,回去看门!”

三个人转头从人群中离开了办公室,何新福看向李明浩,说:“李明浩,你怎么讲?”

李明浩的态度比之前软了一些,却比余飞翔更有骨头,一挺胸,对梁一飞说:“厂长,你在社会上混的好我们知道,可是我们都是工人,欠的钱,都是我们吃饭钱,家里的活命钱!”

“对,谁不给我们活命,我们就跟谁拼命!”有年轻工人起哄说。

“别瞎说!”李明浩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摆摆手,然后对梁一飞说:“厂长,我是公会主席,就是帮工人讲话的。你刚才说的不错,一开始我们没要钱,那是因为知道厂子里没钱,可是现在您又是买机器,又是联系老外的,那可都要几十万几十万的朝外花,而且我们也打听了,你是真有钱,大老板,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一年几百万,那欠我们的钱,当然得还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说:“不是逼你,厂子换了老板,大伙心里都想好,要是你真没钱,我们能理解,可你现在明明有钱,要是有钱不还,那不是寒了大伙的心吗?我说句难听的,就算咱们不闹事,可心里不痛快,工作上磨洋工偷懒,将来损失的,不还是你吗?”

“对,厂长,我们都是老实工人,你把钱还了,我们感谢你!”

“几十万对你算什么啊?少买几辆车不就有了嘛!”

工人们议论纷纷的。

正如梁一飞自己曾经说的那样,说他没钱,谁他妈信啊?

不到他这个层次的大老板,普通老百姓,谁会知道他们这种大老板的花销有多大,压力有多大?都以为是躺在炕上喝香油,天天左拥右抱,过着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呢。

有这样的老板,但大多数创业到了区域一流的老板们,其实私生活还是很苦逼的,连张松那种比较爱玩的大老板,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跑业务、拉关系、赔笑脸,稍微麻痹大意一下,投资失误、得罪人、没跟上形势,随便哪个坑都能埋了他们,等着他们的,不是大牢,就是倾家荡产。

不过这些话,也就同层次之间的老板倒倒苦水,跟工人们,说不上,说了也没人信。

“李明浩,你倒是能说会道嘛,看来该去宣传科。”梁一飞摇头笑了笑,说:“你讲得呢,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要是这钱,我就不补发,你们准备怎么样?”

“厂长,你这么讲就是不讲道理了嘛,你都说了我讲得有道理,这不是赌气嘛!”李明浩也赌气似的梗着脖子,说;“那要是这样,咱们就不开工了,什么时候补发欠的工资,什么时候开工!”

“李明浩,你真是要造反啊!”何新福说。

“我们就是要过日子!”李明浩说。

梁一飞语气缓和了些,说:“一共欠了四十多万工资,我是大老板,可这也不是一笔小钱,我为了接手汽水厂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光是帮你们罗厂长还债,就花了快小三百万,这个账上都有,你们也清楚。所以呢,一次性拿出来,我也得想想办法。”

听梁一飞的语气松动,李明浩的态度也朝后退让了一步,说:“厂长,您再难,您也是大老板,办法多,路子广,您动动脑子,一句话,就能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了,以后我们跟着您,也能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干!”

“这样吧,何主任,你去通知全厂,明天开个会,全厂人,能来的都来,我们一块讨论一下拖欠工资问题,然后给它解决掉。”梁一飞对李明浩说:“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四十万,一时半会的,我不可能一下子答应什么。”

为了拖欠工资的事,李明浩和厂子里的工人,也不止一次闹,本就没指望这样一下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听梁一飞这个表态,李明浩看了看一起来的工人们,说:“那好,明天开会说。不过厂长,您可不能敷衍我们,要是开会还解决不掉,我们还得找您做主!”

“可以。”梁一飞点点头,“你们先去,在这之前,就不要聚在一块闹了,搞得场面难看,对你们也没好处。”

“领导你放心,我们都是厂子里的一份子,都是希望厂子好嘛。”李明浩点头说,然后挥挥手,说:“大家先走,不打扰梁厂长了。”

工人们来去匆匆,李明浩带头离开,办公室里的,走廊上的人,很快走了个一干二净。

梁一飞站在窗口,很快就看见何明浩从一楼走出去。

他一走出办公楼,立刻就被还留在广场上的工人们簇拥在其中。

“这个李明浩,真是个刺头!可是偏偏在厂子里威望特别高!”何新福在边上叹气,说:“这人有点一根筋,真把自己当成工人代言人了,处处为工人讲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自己没什么坏心?”梁一飞说。

何新福瞄了梁一飞一眼,小心翼翼得说:“他个人倒是蛮正直的,平时谁家有困难都帮忙,自己家里还落下了不少饥荒,工人有点什么事,都找他出头,要不然他也没这么大影响力。”

梁一飞点点头,笑道:“看来这还是个好同志,只是对我有点误会。”

“嗨,说不好这个人,反正工作很积极卖力,年年都是标兵。”何新福说。

“哦,那还是可以担当大任的嘛。”

梁一飞脸上挂着笑,可看着广场上被上百号工人簇拥在其中,像领袖一般的李明浩,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个李明浩,一定不能留。

罗贡献是王八蛋,但是他能帮上忙;李明浩也许是个好人,但是他会坏事。

第173章 债抵债

在厂子里留到晚上,准备了一下明天开会的材料,到了晚上,去岚韵湖陪着施密特吃饭。

面对岚韵湖推出的‘霸王战八方’,也就是八道由甲鱼为主菜组成的甲鱼宴,施密特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吃下去。

说起菜肴,梁一飞上辈子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对于西方菜,一直不以为然。

一个小盘,一块牛排,用点柠檬西兰花,装点上几颗蔬菜,再用酱汁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图形,搞来搞去就这些东西。

原料再高档,做得再用心,最后也就那样。

什么米其林几星几星的,用来评价中国菜,对不起,真不够格,论原料的讲究,论烹调的火候,论色香味意形,中国随便哪个菜系,同样是做到极致,都甩开老外八条街。

日本菜、韩国菜也没差,没啥底蕴内涵和实在内容,从古至今,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能有什么珍馐美食,整点噱头出来,冒充文化内涵人文科学,自己骗自己开心。

泡菜也是美食?扯淡吧,就是穷,没菜吃,舍不得吃新鲜的,腌制起来而已。八大菜系,哪个菜系没自己的腌制小点心?哪个做得好了,不甩开韩国泡菜连车尾灯都看不见?

还有狗肉,都懒得说他们,吃来吃去,就一个狗肉火锅。

汉朝时候就有狗肉的五种吃法,要不要了解一下?

包个寿司,还非得不戴手套用手捏,美其名曰‘手的温度最适合入口’。

这么短时间,手的温度能传导到米饭和鱼里?然后让寿司和手保持同温?

那得捏多久,当揉奶呢?

拜托,不就是因为带个手套不好捏嘛,非整出一套高大上伪文艺假人生的东西出来。

典型的虚无主义,形而上!

他妈的,手洗得再干净,上面也会有细菌的好不好?

施密特一边吃,一边听梁一飞在这边扯淡,聊美食经,抽了个空,笑说:“梁,我觉得你可能也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不,施密特,我只是一个现实的人,所以我特别反感不现实的东西。”梁一飞敲了敲面前的盘子说。

“那你就是个实用主义者。”施密特促狭的挤了挤眼睛,说:“那你能点评一下我们德国人吗?我想知道,在中国人的眼睛里,德国人是什么样子的?”

梁一飞想了想,学者西方人的样子耸耸肩:“我从来不在朋友面前,说对方祖国的坏话。”

施密特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梁,你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很高兴,这次来中国,不仅品尝了美食,还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

吃完饭,派车送施密特去宾馆休息,坐在办公室里,等到十点多钟,项冲锋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桶,桶里有几条蛇泡在透明的液体里,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

“我……我爸让我给你带的酒……他……他自己酿的酒,去风湿。”项冲锋把塑料桶搁在地上,“不过你……你可别打开盖子喝啊,这都是……都是五步蛇,指不定还……还活着。喏,瓶子下面……面有龙头放酒。”

“哦好,带我谢谢你爸。”梁一飞起身把酒拎起来,放到柜子上面摆好。

也不知道他爸从哪弄来这几条小孩手臂粗细五步蛇,大的惊人,放在这里,不管喝不喝的,面目狰狞,都挺有气势。

“李明……明浩这人怎么处理?”项冲锋问。

“冲锋,我听说,李明浩其实是个挺热心挺正直的人。”梁一飞说。

项冲锋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说:“哥……我觉得吧,李明浩是个好人,可……可是他不听话,工人都听他的,有他在,你……你的话不好使!”

项冲锋这人有点憨,但绝对不是傻,有时候,憨憨的人看问题反而很直接,能一下子看到问题的本质。

关键是,憨人想问题不复杂,谁跟他好,谁跟他近,他就站在谁的立场上,没那么多思想纠结、道德包袱。

听他有这个态度,梁一飞也就能放心的说下面的话了。

“李明浩这个人吧,在厂子里影响力太大,处理的好,可以帮我解决很多麻烦,处理不好,可能引起众怒。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梁一飞说。

“嗯对对!他……他威望高的狠,厂子里一批年轻……轻人,都听他的!”项冲锋说。

“冲锋,你这段时间,暗中帮我留心几个事。这个李明浩平时和谁走得近,他个人和家庭的大致情况之类的信息……”

说着,怕项冲锋记不住,停顿了一下,点了支烟,才继续说:“还有,厂子那么大,有影响力,不止他一个,还有哪些人,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些人大概是什么情况,你也查一查。另外,工人们背后有什么情绪想法议论的,你多留心。”

“好,我懂!”项冲锋点点头,然后继续说;“其他有影响力的我……我都知道。你看啊,保卫科科长余飞翔算……算一个,他和社会……会上的人走得近,办公室主任何新福,厂里文职坐办公室有不少人都是他……他提拔的,还有……”

算上何新福,项冲锋一连串又说了三个人。

两个人聊到快12点,梁一飞又派车把项冲锋送回了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一点半,汽水厂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工人。

听说是解决拖欠工资的问题,工人们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连夜相互通知转告,全厂466个人,到了414个。

以前开会也是有会议记录的,梁一飞随手翻了翻,不由的哑然失笑。

自己接手之前,汽水厂开会,已经有三年多从没到过这么多人了,最多的一次,是92年南巡后,到了289个。

剩下来什么年会、表彰会,这样那样,往往也就百来人撑撑场面。

什么国家大事、喜庆典礼,说得天花乱坠再好听,意义再重大,都不如自己发钱重要。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何新福站在台上,冲着大喇叭连续说了好几遍安静,可台下就是安静不下来,叽叽喳喳闹哄哄的,男同志还好点,有些泼辣的女工就直接冲着台上起哄,有哄何新福下台的,也有问何新福什么时候发工资的。

更多的人则是根本无视他的讲话,继续相互聊天。

站在后台的梁一飞实在看不下去,直接走上了台。

他这么一登台,就跟自带噤声功能似的,偌大的大礼堂,几百号人,瞬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吵什么吵,领导这不是来了嘛,都安静啊,听领导讲话!”何新福脸皮僵了僵,把话筒递给梁一飞,含羞带臊的闪到后台去了。

梁一飞接过话筒,飞快的扫了眼台下,等了有七八秒才开口。

“大家都知道今天来是干嘛的,商量补发拖欠工资,拖欠的工资一共有44万3千两百22块钱,从上到下,几乎人人头上有份。我昨天让会计把清单整理的出来。不过,这笔钱,我现在拿不出来!”

这话说完,刚刚安静的礼堂嗡的一下又一次炸了锅。

下面工人们都十分意外,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多人好以为今天来,就是补发工资呢。

坐在第一排的李明浩直接站起来,大声的冲台上问:“厂长,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吗,今天补发工资!”

“我们昨天是怎么说的?说的是今天商量拖欠工资的补发问题,我没说今天补发吧!”梁一飞说。

“厂长你要是这样我们绝对不答应!”李明浩转身就对在场的工人们说:“同志们,厂里面欠得都是我们的血汗钱……”

不等他开始煽动,梁一飞更大的声音,就从礼堂四周的四个大喇叭里继续传出来。

“李明浩,你在那嚷嚷什么啊,你要是能解决这40多万,我让你上台来讲,好不好?”

李明浩回头,说:“厂长,昨天我们讲的好好的!”

“我说了不解决嘛?”梁一飞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各位同志们,我手头暂时没这么多钱,但是呢,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的拖欠的工资,我又不能不管,所以,想了一个办法!”

说着,转身从后面上台来的何新福手里,接过一叠纸,冲台下晃了晃。

“钱在哪里?钱就在这里!这里有多少钱呢?这里有102万3千2百12块钱!”梁一飞晃了晃手里的一大堆纸,说:“这些纸都是欠条,都是外面的厂子欠我们的钱!换句话讲,也都是在座各位的血汗钱!”

台下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李明浩说:“厂长,这些账猴年马月才能要回来啊?等要回来再发工资,年早就过了。”

“对了,这就是我接着要讲的!”梁一飞晃着欠条说:“厂子里欠你们四十几万,这里有一百多万的欠条,我的办法就是,把欠条给你们,让你们自己去要钱,有本事要回来多少,你们就得多少。”

下面顿时又一次议论起来。

以前也有要账的,可是把厂子的账,全给个人,那却从未有过。

因为以前的厂子是国家的,厂长没这个权力。

这么一来,如果欠一块钱,要到了,就变成两块多,欠一千,能变成两千多!

最近厂子不开工,正好可以去要账。

可是,大部分职工却觉得不靠谱。

因为没这个本事,说要账就能要到啊?要账是那么好要的?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滨海市,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让他们去要账?算了吧。

还有众多的离退休人员,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让这些人去要账,那不是先要了他们的命?

梁一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意思呢,觉得自己有能力、有精力,想赚钱的人,组成几个要账小组,代替另外的人去要钱。这个钱要回来,多得,都给要账小组。比方讲,一个要账小组十个人,代替一百个人去要账,这一百个人呢,厂子里欠了你们十万块,我给你们22万的欠条,要回来22万,要账小组一个人就多分一万二,要回来15万,一个人就多分五千。”

“那要是只要回来不到十万呢!”有人问。

“那我就没办法了,要回来多少,你们就分多少。”梁一飞一摊手:“哦,你们年纪轻轻十个小伙子,连一半钱都要不回来,还好意思跟我这里闹啊?!”

顿了顿,说:“反正呢,办法就这个,有本事的人,愿意赚钱的人,上来报名,领条子。要是没人敢,那我也没办法,随便你们怎么闹,我现在没钱就是没钱!”

台下吵吵嚷嚷中,终于有人第一个举手,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去!”

项冲锋。

“我去!”

“我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年头,想赚钱的人很多,愿意吃苦赚钱的人更多,工人们拥护李明浩,是因为李明浩能帮他们要钱,可当有了一条能够自己赚更多钱的路子之后,就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再听李明浩的话了。

第174章 捧杀

人性这个东西最难懂,也最好懂。

攀比、逐利,这两个从古至今就刻在人的骨子里面,下面报名参加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举起的手臂就跟雨后春笋似的。

一开始报名的几个,还都是厂里的‘活跃分子’,平时就精力旺盛,希望跟人争斗;渐渐的,越来越多普通工人开始报名,也不限于年轻男同志,年纪大一点的,女同志们,都纷纷举手。

让别人去要钱,到底不放心,再说了,别人能去要,我怎么不能?真要回来多得钱,就那么眼睁睁得看着落到别人口袋里?

那心有不甘!

再说了,反正最近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呆在家里干等,倒不如放手一搏。

没一会,台下就热闹了起来,声音盖住了整个大礼堂。

李明浩有点着急。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梁一飞这个法子听起来蛮好,等于也是各让一步,至少让工人们的欠款有了着落,能看到要回来的希望,要是操作的好,搞不好还能赚一笔。

之前汽水厂,不就是因为要债被要黄掉的嘛,连罗贡献那么精明的人,最后还不是还钱了?

可是……怎么说呢,这么一来,不等于是梁一飞一点心都不用操,一点儿责任都不用承担,全部风险,都转嫁到工人身上了?

原本,欠的那些钱,是任何时候都能理直气壮的找厂子里要的,不管换成谁来管厂子,这笔钱工人们都能找到债主;可要真答应去要债,那结果就不好讲了,只要拿了欠条,钱能不能要回来不敢讲,欠的工资先抹平了。

一个很稳的事情,变成了难以预测的结果。

可是话说回来,毕竟有赚钱的可能性,而且立刻就能行动起来。

最关键的是,有这么一大批人举手,现在工人们议论纷纷的话题,已经从‘找梁一飞要债’,变成了‘谁去找外面的厂子要债,该怎么要?’

矛盾一下子转移了。

这时候,李明浩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没想清楚,谁还听他的?

“李师傅,同志们这么积极热情,作为工会主席,你是不是也该出头,带着大伙一块去要账啊?”台上,梁一飞拿着话筒笑呵呵得问。

李明浩一愣,自己出去讨债?

这个……要是自己离开了,厂子里发生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李明浩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工人,对于这些私营老板,本能的就觉得不放心,多少年来的教育养成的思维模式,觉得资本主义的私营老板就是建立在压榨工人的基础上的,所以工会必须发出声音,这次他才会带头帮工人们讨薪。

要是他走了,万一新老板对工人们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那怎么办?

不等他想好,边上已经有工人先开口了。

“对啊李师傅,你能说会道,又热心,你帮我一起,把握肯定更大!”

“对对对,李师傅你在,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李师傅,厂子里不也还欠着你两千多块钱嘛?!你也一块去啊!”

在工人们心目中,李明浩的确威望很高,不光是热心帮工人们出头,这也是多年来在工作当中表现出的能力,让大家信服他。

“李师傅,既然大家都推举你,我看你也别推辞了。干脆这样,成立的催讨小组,你担任总组长,下面小组也不用太多,每个组搞个十个人左右,来个四五个组就差不多了。厂子里谁有这方面的能力,谁适合,你人头熟,你清楚,这件事就交给你统计安排。”梁一飞说。

“啊?”李明浩脑子有点乱。

他没想到,梁一飞居然会把总组长这个差事交给他,自己带着人跟梁一飞对着干,对方居然还委以重任。

“对了,李师傅你在厂子里有威望,将来钱要回来了,要回多少,怎么分配,也由你来统筹安排,我想大家都没话说吧?”梁一飞继续笑道。

“没话说!”

“李师傅我们信得过!”

“换个别人我们还不放心呢!”

“你带着年轻人干吧,大伙都相信你!”

被工人们捧起来,李明浩一点办法都没有,完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做。

再说了,讨薪这件事,本就是他主持出头来办的,这时候,他不去当这个组长,谁来当,他不负责,谁来负责?

“好吧,那谢谢大伙,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伙尽量多的要钱!”李明浩说。

不知道有谁先带头鼓掌,紧跟着掌声从稀稀落落,就变得轰然大作,整个大礼堂的工人们气氛热烈极了,给予李明浩英雄一样的待遇。

等了好一会,掌声才又落下去,梁一飞面带微笑,在台上说:“那好,就这么办,报名的都去李师傅那里,等安排好了,李师傅跟我讲一声就行,每个小组来我这里拿欠条。”

说完,放下话筒,转身离开。

刚走到后台,何新福就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一种想要媚笑,但是又克制住不太敢的诡异模样。

刚才他在后台看到前面发生的一幕,即佩服,又心惊。

梁一飞用欠条抵债的决定他是事先就知道的,这倒也不算什么特别出奇的招,只不过以前罗贡献即不能用:他是国企厂长,没权力把企业的债务减免抵消,100多万变成四十多万,那叫侵吞国家资产;他也不想这么干,汽水厂在外面的债务关系越复杂,罗贡献这个厂长的位子就越稳当,越方便上下其手。

梁一飞用这笔收起来很麻烦的欠款,抵偿工人的工资,不算什么,最多说明他有一定的魄力。

可是等到他处理李明浩的问题的时候,何新福忽然意识到,这个新来的年轻老板,和罗贡献,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比罗贡献高的太多太多,也狠得太多太多!

一开始给李明浩委以大权,让他当大组长,看起来给了他权力,可实际上就等于把他从生产中踢了出去,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李明浩没法对生产工作指手画脚;他忙要债还忙不过来呢。

可外人,包括李明浩在内,根本没法说梁一飞任何一句不是,相反,不少工人可能还会觉得梁一飞不计前嫌,依旧重用李明浩。

到这一步,何新福对梁一飞的手段,可以说是比较佩服了。

整人,未必要开大会、戴帽子、大张旗鼓的激烈冲突,有时候笑嘻嘻得捧着对方,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接下来,梁一飞忽然提出,要债要回来的钱,全归李明浩分配,何新福一开始还有点疑惑,可细细一想,心中陡然就是一凉!

这要账能要回来多少,谁都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百多万,能要到七八成就已经通天了,不可能全部要回来!

人心贪得无厌,不管要回来多少,都肯定有人背后觉得不够。

甚至会相互猜疑。

要回来,又怎么分呢?

别看这帮工人现在嘴上说的好好的,多出来的给要债的,可那是因为没看到钱,真等要回来了,人的心思又要开始不平衡了。

要债的觉得自己辛苦,多拿钱天经地义!

剩下来的人大约又会觉得,都是厂子职工,你不就跑了一趟嘛,凭什么多出来的都给你?好处都你得?

这还是在要回来的钱,能多于欠下的工资的情况下。

要是要回来的钱,根本不抵工资,那分配起来就更麻烦了!

以前何明浩帮他们要钱,那是恩,现在给几百号人分钱,稍稍有点不注意,那就是仇!

二桃尚且能杀三士,何况是几十万,对着几百号人?

这些人各有心思,各有算盘,性格背影也不同,有不要脸,有老实头,有鬼灵精,有难缠户,有愣头青,也有倚老卖老,这怎么摆平?!

神仙来都摆不平!

这一次要债之后,不管李明浩再会平衡,必然会得罪一部分人,离心离德。

以后,他再想有现在在厂子里这么大的号召力,还有可能吗?

何新福是常年跟着一把手后面混的人,类似于政府里的一号秘书,钻研的就是这些人际、权衡之术,说白了,就是怎么‘整人’,怎么‘抓权’,怎么‘平衡’,对这些手段的敏感程度,有时候比领导还要高。

在后台听到看到这些,何新福隐隐约约就猜到了七八分。

此时再看梁一飞,除了最早对新领导的巴结,更多了几分畏惧。

这帮大牢里出来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杀人都不见血的?!

这还是个只有20岁的年轻人吗?

汽水厂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罗贡献难辞其咎,何新福是罗贡献的一号狗腿,屁股上也不干净,所以以前对梁一飞毕恭毕敬的,就是怕翻旧账,今天看到梁一飞不动声色的对付李明浩,他心里更是忐忑。

琢磨了片刻,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厂长,我今天算是彻底开眼了!”

“嗯?开什么眼。”梁一飞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眯着眼看了他一会,说:“老何,你这个人啊,能力是有的,在这个岗位上也是合适的,我们私营企业,没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记住两条,第一,认真执行领导指示,千万不要阳奉阴违;第二呢,搞好本职工作。只要做好这两条,厂子好了,我这个当老板的不会忘记你的功劳。至于以前那些事,粉笔字一笔擦了,你和我,咱们汽水厂,都重头开始。”

何新福脑门上汗都要出来了,原来老板不是不知道他那些屁事。

“您放心,以后您的话,就是最高指示!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认认真真!”

第175章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

汽水厂之前的烂账,想完全查清楚,一笔一笔证据凿凿,那不太可能。

可是,大约摸出来一些底子,模模糊糊的判断出,谁在里面不干不净,这不难,会计们心里都有数。

梁一飞接手之后,找项冲锋女朋友聊过,知道一些内幕。

比如这个何新福,之前跟着罗贡献,吃回扣什么的就不算了,光是挪用款项,少说也搞了两三万。

要不然,他能有钱炒股?

还有保卫科那头,包括项冲锋在内,集体偷厂子里的汽水出去卖,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晚上后门一开,外面小货车直接开进来,一车一车朝外拉!

余飞翔前前后后从里面少说也搞了几千块钱。

这些破事,梁一飞大概都清楚。

甚至不用查,猜都能猜的出来。

可话说回来,以前是以前,以前是国企,大家都这样,水至清则无鱼,这要是一笔一笔较真,汽水厂还不等重新投入生产,那就得先乱起来。

这些屁事,只能让它过去,暂时不能翻旧账。

等到稳定下来之后,再重新整顿。

不过一些重点的人物,比如说何新福这样的‘影子厂长’,却是要敲打一下,不能让他们觉得新来的厂长就是个憨货,不吃白不吃,表面恭敬,背后继续上下其手。

今天让何新福在后面呆着,旁听,就是这个意思,敲山震虎。

能震动最好,震不动,将来机会合适了,这个何新福就是最好的立威对象。

效果比预料的要好,要说世上的聪明人倒真不少,当初的任鹏,现在的何新福,都是这样的人。

不是好人,有小算盘,但是识时务。

人嘛,一要自知,二要知人,加在一起,就叫做‘识时务’;不识时务,再牛逼的人,你能比天高,比地厚?!

对任鹏、何新福这样的人来说,梁一飞就是天、地一样的存在,敢硬碰,敢不听话,玩死他们的办法梁一飞多得是;

但是对于梁一飞而言,省厅国资局,同样是天地一样的存在。

在何新福面前装完大尾巴狼,梁一飞又要去向梁处长汇报工作。

别看企业已经买下来,私有化了,可是国资局要是不满意,搞一个民间老板的办法太多了。

做生意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梁一飞这个老板,有一半的精力,就是花在应付各方面的关系上的。

之前好几次请梁副处长来岚韵湖,他都笑而不应,这年头人差别非常大,既有一些肆无忌惮的,也有像他这样权力越大,越是小心翼翼。今天,是潘觉出面,请梁副处长来,梁副处长才选了个下班时间,还不去歌舞厅,直接来了梁一飞办公室。

“你这个词非常好!”一进门梁副处长就指着梁一飞身后挂着的那副很俗气的字笑了起来,说:“以前大宇宙周万新得办公室我也来过,他挂那个就不好,不是说主席的诗词不好,而是意思不对。他一个投机倒把起家的私营小老板,动不动就换这个换那个,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这个就好,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要高朋满座,八面来宾。”

进门就说这话,说明梁副处长心情相当不错。

潘觉在边上说:“领导,梁老板做事您是知道的,一向都是和气生财,稳稳当当。比如这次欠薪的事,他处理的就很有新意。”

顿了顿,说:“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为了工人的利益,一百万,当成四十万拿出去了,等于给工人发了一个大礼包。”

梁副处长呵呵一笑,这个话嘛,报道写写可以,可要说当真,他还不至于那么幼稚。

外面欠的这一百万,原本就是很难要回来的死账。

不过他这个法子倒是蛮灵活的。

梁一飞自己去要,对方基本都是国企,态度好点的,一拖二赖,态度不好,拿出派头来,大门一锁直接不让进,他也没办法。

地方上的派出所也好,其他有关部门也罢,肯定都维护自己当地的企业,哪里会把他一个外地的私营老板当盘菜?

倒是让工人们去要,都是小老百姓,都是债主,那么多人,对方厂子也不敢怎么样,真闹起来,有理的是汽水厂的工人。

“这个方法还真能推广推广,咱们现在国企改制中,类似的情况太多了,厂子拿不出钱,新接手的老板不愿意管,工人又不依不饶的。”梁副处长虚虚的点了点梁一飞,笑道:“你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梁一飞泡了一杯茶,给梁副处长端到桌上,然后把小熊猫拿出来放在桌上,才笑道:“我也是根据国家清理三角债的精神来做的。”

潘觉今天来,本就是要写报道的,梁一飞开始谈,他拿出笔就开始记。

梁副处长也微微点头听他说。

“三角债这一块呢,都是烂账、死账,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谁都不肯让步,即便肯让步,也拿不出钱来。退一万步,即便拿出钱来,银行也好企业也好,都是国家的财产,不管谁让步,最后损失的都是国家财产。”

梁一飞顿了顿,让潘觉有一些记录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那么现在让私营企业家接手,而且表面上看,厂子很便宜就卖给我们,我们企业家,除了重新搞活厂子之外,更要承担起一些隐形的责任,比如说这个欠薪,我们就可以做一些让步,把一百万,变成抵偿给职工的四十万。说到底,我们接手企业,目的不是从中倒卖赚一笔,而是要让企业重新活起来,只要是为了这个目标,那就可以让步,是努力的方向。”

顿了顿,说:“说到底,私营企业的最终目标,也是在国家的管理下,作为国企的补充,把经济搞上去。”

“小潘啊,他这个话你重点写一写。”梁副处长听到最后,眼睛一亮,说:“这就是我们省搞改革的特色和特点嘛!现在有些人讲,靓女该不该先嫁人,丑女该不该赔本嫁。为什么这么讲?人家就是担心,有一些老板,低价买了企业去,不好好经营,转手一卖,肥了自己,坑了国家和工人!我们省改革,坚决要杜绝这种情况!”

“对!”潘觉用力点头:“靓女丑女,早晚都要嫁,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关键是当父母的,要认真考察,找个好‘女婿’,至于嫁妆什么的,那不是重点,未来女儿生活幸福,才是关键!”

这话连梁一飞听了都微微点头,梁副处长更是哈哈一笑,说:“小潘,难怪你们社长推荐你来报道,你这个话说的,生动形象,非常好懂,一下子就讲到了关键!”

“领导过奖了,我也是前后两次,看梁老板怎么操作,心有所感。”潘觉谦虚的笑道。

“对了小梁老板,现在第一步迈得很不错,我们局里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梁副处长看向梁一飞,说:“上次你提到,人员冗余,后面到底准备怎么办啊?”

说着,语气稍稍严肃了点,即是提醒,也是指示,说;“这不比欠工资,几百号人的饭碗要是一下子砸了,那搞不好是要捅出大篓子的!”

“领导这个事暂时不着急,如果要做的话,最后肯定安排的妥当。现在当务之急,等国外的机器到了,我们厂子重新投入生产。”梁一飞说。

“对对对,生产一旦起来了,人的问题也就随之解决了嘛。对了,你上次说,你们要生产保健品?”梁副处长好奇的问。

“对,提取甲鱼精华。”梁一飞忍住笑。

每次看到鹿仁康的那个配方,梁一飞都想笑。

以前他还以为,所谓的中华鳖精,至少得是老鳖汤吧,可看到配方才知道,屁,就是点普通提神醒脑的中药,外加糖精。

完全和老鳖没半毛钱关系!

从养殖大户那边预定的甲鱼,全部给岚韵湖餐饮部来做甲鱼大餐,厂子那头根本用不上!

真能卖得好,这利润太他妈惊人了,几乎就是拿糖水卖出进口药的价钱!

难怪国内几个卖保健品的厂家那么火,随便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偏远小村子都能看到保健品广告。

“哦,保健品好,老年人能喝吗?”梁副处长问。

“能啊,就是提高人体机能免疫力的。怎么讲?”梁一飞随口就说。

中华鳖精包治百病,能解决一切人类健康问题!

长期服用三株口服液可以让人延长十年寿命,这种话都有人能信,商店一上架立刻能卖断货,那么糖精水能提高人体免疫力,也很合理嘛。

“哦,是这样的啊,有个半公半私的事情,你看好不好解决。”梁副处长笑了笑,说:“我妹夫在南山疗养院当院长,那边疗养的都是老干部,今年预算有点超支了,年底没钱发过年的福利,你这头过年前要是能出产品,能不能先赊给他们一批,等明年经费下来了,再补给你?”

梁一飞掰着手指头算算,93年春节是1月22号,机器能不能来都不一定,出产品肯定是来不及了。

不过老人家们,那都是功臣,不能眼看着不管,想了想,说:“梁处长这样吧,年底这一批保健品我包了,我买一车太阳神口服液送过去!”

“太阳神是行,好东西,可不能让你掏钱啊!这话咱们得说清楚。”梁副处长笑着说。

“不是白送,等于是试水,如果过年发保健品行得通,那以后,等我们厂子投产了,疗养院那边逢年过节的保健品,都从我们厂子订购,我给折扣,这不是两好并一好的事嘛。”梁一飞说。

“这个办法可以试试。”梁副处长点点头。

何止是可以试试。

太阳神、三株、飞龙口服液,国内保健品的三座山头,哪一个都有一招‘老干部代言’的标准套路。

从起步资金仅仅五万块的校办企业,到营业额数亿元的保健品龙头,太阳神仅仅用了三年半时间。

靠的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套路,在后世都已经被用滥掉,但是还能让无数人相信的套路。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第176章 大老板的集体焦虑

李明浩的能力和威望的确都没话说。

几百号人,谁去讨债,哪些人留守,这是需要平衡的,交到他手里,前前后后也就三天半时间,讨债小组就组建完成,然后从梁一飞的手里拿过欠条,一共52个人,五个小组,浩浩荡荡的讨债大军在元旦后踏上征程。

梁一飞在元旦这天,给他们开了个欢送鼓劲大会,五个小组的组长披着大红花粉墨登场,上台挨个发言表决心。

紧跟着是一月份,按理说一月要过年,一般厂子都比较轻松,可汽水厂和梁一飞这头忽然就忙了起来,连整个元旦这天都没回家。

先是潘觉的采访报道,上次和梁副处长在岚韵湖一番长谈,梁副处长回去之后下定决心,要把汽水厂当成一个典型竖起来,狠狠宣传一下南江省得国企改革进程和成绩。

报社当然配合,在原来的基础上,要做一个正儿八经的系列大型连续报道,过年之前,第一期就要出来。

主题是:南江省企业改革之中,私营企业家如何参与。

潘觉天天跑梁一飞这边采访,写了稿子给梁一飞先看,梁一飞也很认真,树典型这种事,树的好了固然名利双收,要是有纰漏那也能惹来很大麻烦,所以潘觉的稿子,他自己把关,梁一飞把关,梁副处长把关,最后是报社总编把关,就跟西天取经似的关卡重重。

潘觉听梁一飞的,他太有经验了,梁一飞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有时候和后面两道关有不同意见,三方难免又要碰头坐在一块聊个小半天。

除了报社这边,梁一飞还专门抽了个空,亲自去买‘保健品’,帮梁副处长那位当疗养院院长亲戚的忙。

元旦过完,春节将至,正是保健品最热销的时候,借着这个机会,近距离感受一下保健品市场到底是什么热度。

结果,没感受到……因为,买不到!

梁一飞带着吴三手两人先是去了百货大楼,所有保健品都在三楼礼品专柜,刚到三楼,就看到东南角那边人山人海的,挤进去一看,柜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桌子,桌上放着血压计,后面坐着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免费问诊。

一问才知道,三株药业今年把百货大楼这一片柜台全包了,不给其他保健品入场,连续进行一周的免费问诊。

春节前十天开始卖,凡是拿着‘诊单’的消费者,买一盒三株口服液,送一个保温杯。

和印象里不同,在场的不光有老人,事实上,大多数都是中年人,梁一飞看了一会,很多人根本就不量血压,拿了一个‘问诊单子’就走。

买产品送礼物,这一套后世很常见,不过在当前,却非常能吸引人的购买欲望,尤其是送很实用的礼品,87年首都有家鞋店,买一双鞋,送一双筷子,结果引起了哄抢。

利用新闻、广告、代言、赠礼、获奖等等后世看来很常规的手段,推动产品销售,几乎算是中国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最高端的营销智慧了,至于梁一飞的那些‘金点子’,毫不夸张的说,在当前,属于传奇级别。

“哥,要不我们就买三株吧?”吴三手问。

“不,还是买太眼神。”梁一飞摇摇头。

太阳神财大气粗,习惯在电视上重金做广告,走城市路线;三株相比之下财力要弱一些,走得是贴地气的路子,全国每个城市轮番做义诊,送礼物,开拓农村市场。

现在国内保健品市场,领头羊还是太阳神当之无愧,既然给老干部发福利,那肯定得买档次高的。

不过也就一年的功夫,三株和太阳神在营业额上就能够并驾齐驱,成为年产值几个亿的企业。

吴三手是知道中华鳖精配方的,嘀咕了一句,说卖保健品,比卖军火还来钱。

百货大楼买不到,梁一飞找张松帮忙,张松这人是圈子里的万金油,跟谁都打交道,直接从当地太阳神省一级的经销商那里拿货。

本以为张松的面子,加上自己的面子,两个滨海市大老板的面子加一块,对方不说什么激动万分吧,肯定也要借机结识一番。

一车就两百箱,算不上什么大钱,换成梁一飞自己,肯定是成本价,说不定还会请对方一起吃顿饭交个朋友。

哪知道这位经销商牛逼到了天上,张松开口,差点要不到货,最后好说歹说,一盒还加了三十块钱的价,才‘特批’了两百盒!

还得梁一飞自己去提货。

带着车到了太阳神的仓库,梁一飞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人家这么牛逼硬气:仓库不算大,还没新时代改成教室的仓库大,可是门口停着运货的车,却排队排出了快有一里地!

梁一飞看着就有点不太懂:就这么点大个仓库,能有多少货?

这么多货车,够装吗?

“你以为这仓库是装货的啊?这就是个办公地点!”张松指了指仓库的另外一头。

梁一飞这才注意到,仓库一边是排队等着拿货的车,另外一边,也不断来车,但却是送货的车。

一头卸货,另外一头直接装货。

张松摇头苦笑说:“你看看,人家这个生意多得多牛逼,逢年过节,来多少卖掉多少。”

两个大老板,跟打工仔的似的,又是递烟又是说客气话,问了几个人才找到那位省级经销商的办公室:仓库二楼东头的一个小房间。

推门进去一看,梁一飞愣住了。

房间里就三个人,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在抽烟,一个干瘦干瘦的男人坐在老板桌后面,嘴里也叼着烟,两手飞快的点钱。

地上放了几个大麻袋,里面全是钱,那个男人点完钱就把一叠用橡皮筋一扎,直接摆在桌上。桌上已经放了大概有好几‘层’现金。

“吴老板,这位就是梁老板,我带他来拿货。”张松笑呵呵得说。

太阳神南江省总经销商吴洋就抬眼皮扫了一眼梁一飞和张松,对边上坐着的一个壮汉说:“你带他们去楼下,取两百箱我们自己存下来的。”又对张松点点头说:“钱直接给他就行,现金啊!”

说完,就跟没看到梁一飞这个人似的,继续点钱。

梁一飞张松跟那个壮汉一起提货,给了钱,开车回来的路上,张松唏嘘说:“生意做到这个份上,那才叫真牛逼,谁的脸色都不用看,谁的面子都不用买,全用钱讲话!听说连当地政府,都要供着他们。”

“那是,当地都是他们养着在呢。”梁一飞笑笑。

太阳神90年的营业额就突破了两个亿,纳税至少超过八千万,据说今年的营业额已经接近了十亿大关迈进,这么大的税收额度,所在的东关县也好,黄江镇也罢,那还不得把它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这种企业,在当地就是土皇帝,在一定的环境下,比地方主政官员权力还大,当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霉,或者调离,企业不一样,谁来当官,想搞出政绩,都要依靠这种巨无霸型的企业。

“你说,人家太阳神算是全国最大的私营企业了吧?”张松忽然问。

“怎么好好问这个?”梁一飞说。

大部分人以为太阳神是私企,其实和当前很多看起来像是私企的大企业一样,太阳神也存在产权不清晰的问题。

“我就忽然觉得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张松感慨说:“你说说,这日子都怎么过的?也就七八年前吧,万元户就不得了了,就还在为成万元户沾沾自喜的时候,忽然就有十万、百万元户了,都来不及反应,紧跟着,地方上就冒出来上千万的大老板。”

他看了看梁一飞,说:“我两还觉得自己挺牛逼,在市里呼风唤雨不得了,可这才多久啊,私营企业,就有做到上亿的了!可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回头看看,不说万元户了,百万元大户是最有钱的年代,好像就在昨天。”

“老张,你这个有文艺气质,怎么不去当作家呢?”梁一飞哈哈一乐。

其实,他可以理解张松的感慨。

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会需求极大膨胀,物资相对短缺,财富因此可以飞快的聚集,但是财富的上限也不断的被打破。

今年富豪大老板,明年说不定就只是个普通的有钱人;

今天的太阳神全国顶尖,十个亿的营业额,那还得了,简直就是后来BAT一流?

可几年后呢,营业额一直在增长,可十个亿,却提不上嘴了。

经济发展的速度太快,不仅仅制造了一批富人,更在飞快的淘汰富人,只要跟不上时代,三四年之内,像张松、裘娜、何云飞,这些所谓地方上顶尖大老板,很快就会沦为普罗大众。

当然,依旧是很有钱的普罗大众。

所以张松的感慨,反应出了一种焦虑:怎么样才能跟上时代,让自己的钱生钱!

这种焦虑,当初的周宇宙有,张松有,裘娜、何云飞、温玉春都有,周宇宙想办学进而从政,张松裘娜炒股,何云飞哪怕挨一枪都要办煤矿,温玉春天天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追根问题,不想错过一点儿可能赚钱的机会。

这些当代的大老板们,集体焦虑着。

如果没有对未来大势的先知,梁一飞必然和他们一样,也处于这种焦虑之中。

第177章 重大利好!

一路感慨了几句,带着两百箱太阳神直接去了疗养院。

这次的待遇不一样了,梁副处长的那个亲戚,疗养院陈院长,直接带了人在大门口迎接,一路上迎到了院长办公室,然后非留着吃饭,让疗养院的那个据说给高官做过菜的大师傅亲自下厨,摆出来一大桌。

这个老干部疗养院是用来养老的,不过和养老院可不是一回事,不光生活条件好,里面住的人级别也高,随便一个老头老太太,指不定就通着天,随便谁家的子女,就在地方上或者部队里担任要职。

陈院长说起来是个领导,可也就只能管管疗养院员工,平时看到住在这里的老干部,那叫一个客气热情,比对自己亲爹妈还要热情。

今年物价涨的太快,年初批下来的经费不够用,刚放出点风声,说年底不发福利,养老院就闹开了,不止一个当地的领导干部打电话来过问,搞得陈院长焦头烂额的。

这两百箱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太阳神,帮了他大忙!

“我干了,你随意啊!”陈院长酒量那也不是盖的,陪梁一飞和张松喝了有二斤多,手不抖眼不花,咕咚一仰脖,一两四钱的杯子又空了。

梁一飞给喝得实在罩不住了,刚才跑去厕所吐了一次,拉着椅子做到陈院长身边,说:“老陈,不喝了不喝了,再喝要死人,改天你到我那去喝。对了,等我厂子的保健品出来了,我再给你送一批。”

“你那定价多少啊?”陈院长就没少喝,可脑子清楚的很。

要都是太阳神这种价格,逢年过节都发,疗养院明年就算多申请经费也买不起。

“应该和太阳神持平,可能,还要贵一点。”梁一飞笑了,说:“你放心,你这边的不要钱。”

“那不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梁副处长和陈院长虽说平时有点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可大原则上还是稳的,一听不要钱,摆手连连。

“也不白给,我跟梁处长之前就说了,到时候吃得好,我做宣传,就说我这个产品,也专供离退休老干部。”梁一飞顿了顿,笑道:“就当是广告费嘛。”

“那没问题,这事我说了能算!”

……

从疗养院回来第三天,施密特再一次来了滨海市。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整整两个集装箱的模具、设备以及对应的零配件,目前中国工业水准相对比较落后,很多配件工艺水平达不到,汽水厂这种进口的流水线,必须要从国外采购零配件。

按照正常生产模式,一般都会存储一批常用零件,以备更换,可以前汽水厂根本没有储备,梁一飞这次一狠心,又多花了八万美金,买了一批常用零件。

他可不想生产正在如火如荼,忽然因为零件损耗而停工。

施密特这趟辛苦极了,从上次来滨海了解情况,到回国,再把设备带来,前前后后仅仅用了20天就办完一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货运码头收了货之后,梁一飞先安排施密特又去岚韵湖大吃大喝了一顿,第二天下午,召集了一批工人,在施密特的指导下,开始组装机器。

这一天,是大年28。

汽水厂这样的老国企里,即有偷奸耍滑混日子的,也有一批真正吃苦耐劳,愿意干事,也想干事的老实职工,刺头们基本都出去要账了,剩下的一百多个在岗的员工大多都还算老实,这么长时间没上班,工资照样拿,虽说眼看着要过年了,可厂长一声令下,还是来了小一百号人。

这一百号人连天加夜,一直到年三十晚上,一部分工人实在要回家了,流水线上还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人,梁一飞从岚韵湖叫了五桌年夜饭,搞成自助餐的形式就放在厂房里,岚韵湖值班的大师傅带着火在边上加热,工人们饿了的就自己来吃。

这一下忙到了大年初一早晨,到了凌晨四点多的样子,两条流水线终于修复完毕。

梁一飞站在最初一道工序之前,按下按钮,替代保健品的一缸水直接注入搅拌器后,随着机器轰鸣声,两条流水线同时开动,一批小瓶子缓缓的从流水线上挨个工序划过,洗刷、注入、上盖、封口、包装……

两百个装着水的小瓶子,上面包着‘中华鳖精’的塑料封皮,下线整齐在摆放在一起。

“梁,中国的工人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能诞生奇迹的东西。”施密特和梁一飞一起,跟着工人们一块奋战了两天两夜,黑着眼眶说。

“诞生奇迹?你是说吃苦耐劳嘛?西方人似乎更加强调科技和流程的作用。”梁一飞把玩着一个小瓶子,流水线重新恢复生产,过完年之后,就可以采购原材料,然后投入生产,先囤积它整整一仓库货再说!

施密特摇摇头,说:“世界的最初,并没有所谓的科技和流程,所有的科技和流程,都是一批批人奋斗所得,从落后原始到科学。我觉得,尽管在西方人眼里,中国还很落后,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差距就会被无限缩小。”

“但愿吧,到时候,我就不用花那么多钱,从你们那进口这些普通的小配件了。”梁一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未来30年,有些差距的确被无限缩小,但又有一些新的差距,再次被放大到几乎不可弥补的地步。

……

1993年春节过得飞快,年初三之前,梁一飞每天就是忙着和各路关系拜年联系,初三之后,又要参加各种饭局。

潘觉的系列报道第一篇赶在去年年底发出来,反响还不错,省里就此在年前开了一次讨论会。

去梁副处长家拜年的时候,他透露了点风声,93年开始,省里准备有计划的开始对一大批中小型企业‘动手’,有的是出售,有的是兼并,争取在三年之内,基本解决南江省这批拖后腿的企业。

笑着说梁一飞要是有兴趣可以再接手一两个。

这次梁一飞就没什么其他想法了,一来精力和钱都不够;二来,这些中小企业,涉及的行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业务领域过于分散;而有一些则大量重复,比如水瓶厂,全省就有五个。

除非有大资本集体收购整合,否则鸡零狗碎一个两个买没意思,还不够烦神操心的,梁一飞毕竟不准备去直接倒卖国有资产,至于地皮,这东西现在不值什么钱。

至少可以说,目前房地产行业的利润,在一众可以赚钱的选择中,远远排在后面,更无法和保健品相提并论。

年初八,曾经的汽水厂重新开工,采购部的人开始朝全国各地跑,生产一个再简单的产品,都需要各种各样的原材料,‘秘方’里的七八种药材,装保健品的小瓶子,瓶盖子,印刷包装的包装纸,甚至装箱的纸盒,这些东西全得出去采购。

从接手至今,汽水厂虽然摘了牌子,可还是习惯性的被叫做‘汽水厂’,趁着这个功夫,梁一飞注册了一个‘华强能量饮品有限责任公司’,汽水厂也正式更名为华强饮品。

刚挂上牌会办公室,何新福表情就有些怪怪的过来汇报。

“厂长,李明浩打电话回来说,几个讨债小组的工作都挺顺利,有两个组已经差不多要到钱,准备回来了,另外三个组估计也就二月底三月初能结束。”

“哦?讨了多少钱?”梁一飞问。

说给李明浩负责,梁一飞还真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从头到尾,李明浩不主动汇报,他一个字都没问过对方。

“现在具体数字还不清楚,不过能确定的,已经有五十万,李明浩说他在努努力,争取要回来七十万。”何新福说。

“一百万出头,要回来七十万,这是喜事啊,你一副愁眉苦脸得样子干嘛?”梁一飞笑呵呵得说。

“是,是喜事。”何新福斟酌着措辞说:“我一开始以为也就要个三四十万呢,这一下要回来这么多,这个李明浩腰杆子又能硬气起来了。”

“他是功臣嘛。”梁一飞看了看日历,说:“这样,你去一趟李明浩家里,以厂子里的名义,先把欠他的工资还了。”

“好。”何新福点点头,然后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走到梁一飞办公桌前面,压低了声音,为难的说:“厂长,等他们要钱回来了,是不是扣一部分下来?反正就欠了44万,还清这笔钱,剩下来的还归厂子里。”

何新福这么讲不是小气,目前的华强厂账上的资金的确非常紧张。

之前罗贡献管着厂子,账上都还有四十多万应急的钱,可到了梁一飞手里,又是买机器,又是买原材料,各种开销流水一样的出去,厂子账目上流水很多,可存的钱少到可怜。

今天上午,何新福在会计那边对账,发现账上这次发了工资、拿钱买原料之后,居然就剩下六百多块钱了!

他吓了一身的冷汗。

“要账回来的钱一分钱不拿,全部发给员工,要不然他们得造反。钱我来想办法。”梁一飞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按照之前的摸底,岚韵湖每个月能支援三十几万,但是目前汽水厂的花费明显超过了之前的预计,捉襟见肘。

等鹿仁康拿下世界冠军,保健品才能顺势推向市场,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又要发工人工资,又要买原料生产囤货,岚韵湖那边的供血只怕跟不上,大致一算,怕是有七八十万的缺口。

等何新福离开之后,梁一飞直接开车去了蓝鲸大厦大户室,准备和王自卫聊一聊,要是股市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那就卖点股票来支应过这一段。

股市里面的钱等于没赚没赔,卖了也不心疼。

还没进大户室,在门口就听到罗贡献大嗓门嚷嚷:“利好,重大利好消息!你们都听我的,赶紧补仓!”

第178章 潘多拉魔盒

走进大户室,就看见罗贡献面前的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报纸,手里还拿着一张用力的挥舞着。

旁边围了七八个大户室里的常客。

蓝鲸大厦这个大户室目前一共有42个人,有些阵营分明的分成两类人:这个阵营分明,倒不是说两类人相互敌对,而是说这两种人的情况不太一样。

一类是像梁一飞、张松、裘娜这样,有自己的产业事业,业余炒股的,这批人一开始还天天泡大户室,但很快的,主要精力又回到了自己的事业上,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出现在大户室,一周来个几个半天坐坐;

还有一类就是全职炒股的,这些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手头赚了第一桶金,却没有后续的生财之道,也耐不得再朝九晚五的上班,于是把大部分或者全部身家都投进了大户室,全职炒股,周一到周六,只要股市开盘,从早到晚就都泡在这里面。

前者属于投资,后者完全是投机。

目前围绕着罗贡献的这几个人,全部是全职炒股的投机者,有两个也是当地国企的厂长,和罗贡献一样厂子黄了之后,他们自己忽然就有钱了,轰轰烈烈的投入了股市之中。

看到梁一飞出现在门口,罗贡献在人群里冲他挥挥手,笑起来:“老梁,稀客啊!你真是运气壮,一来就有好消息!”

“什么内幕消息?”梁一飞冲大户室里这些人点点头微笑,走到罗贡献身前。

瞄了一眼他电脑上的股票软件,好家伙,这老小子的资产已经有430多万了!

自从汽水厂被梁一飞接手过去,罗贡献彻底无事一身轻,安全着陆,之前挪用炒股的两百多万平安落袋,每天也不干别的,时间三三开。

三分之一泡大户室,三分之一去花天酒地快活度日,三分之一在家或者在情人家享受天伦之乐或者肚皮下三寸之类,日子过的小神仙没啥区别。

中国股市有个特点,在大势相对平稳的时候,无论是熊市还是牛市,只要手头有足够的资金,不是太贪心,比较有经验的大户低买高卖,进进出出,赚点生活费还是不成问题的。

去年10月,经过股票认购证风波、股市一年间暴涨暴跌的巨大波动,证监会终于成立,信心比黄金还重要,监管层出手,市场重新被注入了信心,颓丧了大半年的股市开始渐渐稳定、回暖,上证指数从500多点,短短两个多月,重新回到了1400点。

罗贡献手头这快三百万,在股市里如鱼得水。

过年梁一飞和他一起吃了个饭,还听罗贡献吹牛逼,他如今股市里的资产也快要逼近四百万。

在滨海市的大户中,算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光是论钱,很多滨海市有头有脸的老板都不如他。

这才多久?已经突破了400万,变成了430万!

做实业就是这样,摊子铺的大,看着光鲜,可手上真没什么闲钱,比如说梁一飞,如今一下子拿出五十万都非常困难,以至于要沦落到卖股票补贴厂子的地步。

有时候想想也挺恼火,罗贡献这样挖国家墙角,从虚拟经济里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日子过得轻轻松松,自己这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压力山大,卖自己股票投入实体经济,相比之下,谁愿意来搞实体?

还有,罗贡献除了那千分之几得印花税,完全是尽得,赚了这么多钱,几乎不要交税;厂子倒好,营业额差不多一半都要上缴,这他妈可是营业额的一半,不是利润的一半……

在中华鳖精投放市场之前,赶紧想法弄成合资……

回到正题,笑呵呵得问罗贡献:“什么好消息?内幕啊?”

除了内幕,谁敢说就一定会涨或者会跌?可要真是内幕,那又不是罗贡献这种层次的人能掌握到的,所以梁一飞也没抱着多大信心。

“哪里需要内幕!所以我讲,你们都不会炒股,根本不懂嘛!”罗贡献那股子牛逼劲头又上来了,把手里的报纸朝桌上一摊,牛皮哄哄的说:“我跟你们讲,炒股这个事情,就两个原则,大原则,听国家的话,国家叫你炒,你就炒,国家发文提示风险,你就赶紧扯;小原则,多关注各种相关新闻,市场敏感着呢,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在股价上反应出来!你看看这个!”

这倒是不假,他桌上少说摆着七八份各种各样的报纸,大户室也一共定了十份报纸,免费阅读,大户们每天在股市就是看盘、喝茶、看报纸、吹牛逼。

罗贡献指着的是一份商报,在不起眼的第二版,刊登了一则消息:

中国工商银行收购联化科技10%的股份,现金交易,这些钱专款专用,定向投资,用以投资联华科技,建设一条新的DVD生产线。

消息不长,就第二版角落里一个豆腐块似的,也不是专门报道,内容简简单单,就是一则通告。

证监会规定,上市公司,超过5%的股权变动,都必须发布公告。

哪怕是一个自然人,买一个上市公司的股票,达到了5%这个线,都要在报纸上发公告,以确保普通小股东的知情权,避免风险。

梁一飞微微一愣,真别说,还真是个重大利好。

都不用罗贡献分析,哪怕不炒股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工商银行是什么样的存在?它居然能入股投资联华,那这个联华科技不就等于有了国家背书?还会缺钱?缺政策扶植嘛?

稳得一塌糊涂啊!

再说了,银行的投资方向,向来体现了国家意志,工商银行忽然投资联华科技,是不是意味着国家准备大力发展影碟技术?

其实都不用国家‘大力发展’,这两年沿海地区,从港台日本来的VCD已经因为画质清晰、便于携带等等原因,渐渐开始取代录像带。

无法在中国普及的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大陆自己的VCD机生产单位,一台进口的VCD机,售价要高达上万!

由于是高科技产物,这一类的数字压缩技术,国内也没人掌握。

这年代的普通人可能不太了解什么叫做VCD,连听都也许没听过,看到这则公告也未必就能明白。

但是大户室里的这些人,可以说是当前年代最前沿、消息最广的一群人!

“都别愣着了,赶紧买吧!联华上午收盘之前好像是28块6一股……我草!”罗贡献一边说话一边就要买入,刚打开联化科技的界面,就看到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到了31块。

说话的短短一会功夫,居然涨了两块多钱!

“梁老板我不跟你扯了,同志们们赶紧冲啊,手快有手慢无!”

罗贡献顾不上和梁一飞讲话,把账上的余额一百多万打了31块2毛钱,全部买入;

等他买完之后,联华已经涨到了32块4,这涨的太吓人了,他想都不想,就卖了几只股票,把钱全部投入了联华这一支。

大户室里其他几个老板也在纷纷买入,有个坐在罗贡献身边,市热水瓶厂退下来的副厂长就瞄了一眼罗贡献的屏幕,说:“老罗啊,你这次赌得够大的啊,一半身价都砸进去啦?”

“跟着国家走,我怕什么?!有工商银行给我垫底呢。我跟你们讲啊,这个事可遇不可求,遇到一次就出手,一次就够一辈子!”罗贡献毫不担心的说。

梁一飞也有这支股票,他三支股票,这支比较少的,拢共也就38万的样子,打开电脑,账面上的数字已经飙到了44万,还在疯狂的超上跳。

财帛动人心,梁一飞以前以为,自己面对股市,是绝壁有定力的!

可是,眼前这种情况,一方面是自己真缺钱,另一方面,又是摆明了能在短时间里赚大钱,这种诱惑实在太大了!

到底要不要补仓?

自己果然是没有在股市赚钱的命,之前两个月,股市回暖,不会炒股的人随便搞搞,赚个百分之五六十,甚至一两倍问题都不大。

再看看自己另外两支股票,一直死蛇似的,不上不下!

大几十支股票,就那么几支不涨,还偏偏给自己遇到了!这他妈哪说理去?!

反正本来就准备卖,要不然,卖掉一点补仓?

说不定,立刻就赚回来了?

可要是万一跌了,这他妈连最后一招,卖股票筹集资金的路子都被断掉,那到时候,自己就真只能去借钱办厂了!

就这么短短一犹豫,一根烟的功夫,好嘛,44万已经变成了48万!

我日他娘咧!这个涨跌停板的规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回来,这样搞,还不把人给诱惑至死?!

梁一飞吸了口气,稳稳心神。

最后下决心,不买!

这他妈就跟服用禁药似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面根本没法收拾,一开始吸了一口,绝壁上赢。

以后每次实体缺钱,难道就想着来股市赚钱?

他妈的,这么搞,早晚要倾家荡产跌进去!

就这么办,忍住,不买!

反正联华科技一直在涨,大不了到时候把它卖了,按照这个涨势,凑个五六十万问题不大!

心里打定了主意,可是实际中,却饱受煎熬。

下午,联化科技一直在涨。

整个大户室里沸腾如鼎,外面大厅里更是炸了锅,人们疯了一样买进联华科技!

唯独梁一飞,十分落寞的坐在大户室的角落里,独自抽烟。

距离休市还有半个小时,梁一飞觉得自己都有点要崩不住了,账面上,联华科技从最初的38万,变成了71万,几乎要翻倍!

他妈的,正准备关电脑走人,眼不见心不烦,忽然大哥大响了。

“喂,谁啊?”梁一飞有点心浮气躁的接了电话。

第178章 两个萝卜好多坑

像梁一飞这样的老板都有很好的情绪管理能力,没办法,你不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没人来帮你,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不过时间久了,尤其是正好遇到一段时间特别忙的情况下,往往还是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一些负面情绪,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老板看起来‘脾气很大’的缘故。

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梁一飞的态度就不是特别好。

电话那头传来道明诚的笑声,说:“你在哪呢,闹哄哄的?”

梁一飞微微一愣,道明诚这家伙好久都没他的消息了。

年前,搞定汽水厂之后,他说准备出国看看,汽水厂的债主给了他差不多五十万的回扣,梁一飞没要,送给他当成出国的经费。

道明诚当时讲算是借的,他用这五十万去赚钱,梁一飞也没太当一回事。

他赚不赚,怎么赚,那是他自己的事,给不给,那是梁一飞的一份心意。

再好的朋友,到了别人手里的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给人钱笑哈哈,从人口袋里掏钱,那叫结仇。

越好的朋友越不能这么干。

这么久过去了,道明诚一直没个消息,就跟凭空失踪了似的,连过年都没露面。梁一飞也没找他,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大的人难道还怕走丢了不成。

“你跑哪去了?国还出不出了?”梁一飞问。

“我啊,我在沪市玩呢。”道明诚笑呵呵的说:“出国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有办法。”

“你有办法,不会是偷渡吧?我告诉你啊,新时代出国方便的很,你别没事搞成有事,自找麻烦。”梁一飞道。

“你放一百个心。对了,我打电话专门跟你讲一下,你手头是不是有一支叫做联华科技的股票啊?”

听到这句话,梁一飞神情微微一变,拿着电话从后门离开了大户室。

外面大厅里已经闹翻了天,走廊上更吵,根本听不清,说了一句‘你稍等’,然后又拿着大哥大走到走廊尽头,窗户边上,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哪有那么巧,联华科技今天忽然异动,道明诚就打电话来问自己联华股票,不会跟这家伙有关吧?

可要是说有什么关系吧,好像又说不通。

道明诚自己不炒股,而且,他再有本事,撑死了也就是忽悠忽悠上市公司,怎么着也不可能把工商银行当成棋子吧?

“我跟你讲,这股票你别追得太紧,想买可以买一点,不过两天之内,算了,最迟明天下午收市之前,全部卖掉。”道明诚说。

“啊?!”梁一飞心里咯噔一下。

日他娘,果然真跟他有关系!

“阿诚,你到底在干什么?”梁一飞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道明诚不是那种吹牛逼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可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也就是个劳改释放人员,哪有有如此大的能量?或者知道这么深的内幕?

不要讲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本事!

那么只剩下一个听起来很夸张,但细想十分合理的解释:这家伙当成某人,或者某个集团的白手套。

道明诚就是那种动脑子然后执行的人,沪市那个地方权贵聚集,他被某个权贵看上,推到前台进行一些操作敛财,完全有可能!

“阿诚,有的水太深,你可别掺和,踩进去了,你人不死,根本出不来!”梁一飞有点担心的警告他。

白手套不是那么好当的,表面光鲜,背后就是一条狗,一举一动受人控制,生死不由己。

“啊?我踩什么水?你说话不要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对了,我签证都办好了,去爱美瑞肯,就月底走吧,跟你说一声。”道明诚说。

梁一飞还要说点什么,道明诚已经说了句油腔油调的‘我要吃萝卜去了,拜拜’,然后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梁一飞听着忙音,莫名其妙。

吃萝卜?吃什么萝卜?

先吃萝卜淡操心?吃萝卜通气放屁?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

几百公里之外,沪市一家上星的酒店套房里。

道明诚放下电话,面前的桌子上,还真摆在两个萝卜!

不是胡萝卜,是两个挺粗大的白萝卜,和成年男性手臂差不多粗细,不过已经削掉了一半,两个半截萝卜都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站着,顶上还有菜叶子。

像两个并肩站着的小可爱。

萝卜边上放着把雕刻用的精致小刀子。

小刀子边上,则是一本护照。

道明诚拿起一个萝卜,翻过来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萝卜的下面,被雕刻出来一个圆形的公章,上面很清晰的有几个字‘联华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

道明诚张开嘴巴,跟兔子似的,用大门牙喀喀喀几口啃掉了下面公账的那一块,然后很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一点都不甜’,随手把半截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萝卜丢进了边上的垃圾桶;

然后又如法炮制,把另外一个萝卜下面给啃了。

这枚萝卜下,刻得是工商银行的章。

两个大萝卜啃完,道明诚拉开窗户,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看着楼下穿梭的人群。

车水马龙中,远处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这个百年来中国最繁华的城市,散发出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楼下斜对面,就是沪市证券交易所。

已经快要到下班的时间,可交易所外面,却依旧是人山人海。

“坑同胞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过你们放心,我去美国之后,还会有更多我这样的人来坑你们,祝你们填坑愉快!”道明陈喃喃自语。

……

……

滨海市这头,道明诚啃大萝卜的时候,梁一飞重新回到了大户室。

道明诚这家伙在干什么,梁一飞也猜不透。

这年头什么诡异的事情多可能发生,只要胆子够大,奇迹就像大白菜。

但是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道明诚专门打电话来,不会没有把握;

第二,以道明诚的能力,和目前的科技水平,好多事情只要有心,事后根本查不到。不像二十年后,大街小巷都是摄像头,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在监控之中,只要想查,一个人的行踪举动根本影藏不了。

既然他安全,自己安全,那情况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想了想,把另外两只要死不活的股票各自卖掉了25万,又凑了五十万,全部买进了联华科技,这时候联华科技已经涨了一倍出头,买入价在46!

刚买进来没一会,当天的股市就休市。

半天之内,联化科技暴涨一倍,收盘价47块1毛5!

整个大户室里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兴奋,今天在大户室的老板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补仓联华科技,最早的罗贡献20几块钱入手,到后来大伙在各个价位陆续补仓,休市的时候所有人账面上都是赚了的。

罗贡献那头几乎直接翻了倍,后来又补了几十万进去!

“不行哎,还是少了!”罗贡献拍着大腿说:“这他妈我敢断言,明天开盘,还得朝上窜一截!”

“这涨的太凶了吧?”还是之前水瓶厂的那个副厂长,即激动,又有点不太放心的说:“老罗啊,你估计这要涨到多少?一下子暴涨这么多,到时候万一跌,那也吓人的很啊!”

“怕个屁啊,等他DVD生产新一上线,还得涨。你想想,生产线上线,生产产品,就算市场不好,销路不行,那也得一年左右才看得出来吧,这段时间我觉得不会跌!”另外一个人说。

“反正我等一等,现在我均价是38,到个60就卖掉。”有人说。

“老白你有点出息没?!你们看着吧,至少要翻个三四倍才能缓下来,你们听我的没错,现在都别卖!”罗贡献又开始分析股票经。

这个联华科技的盘子其实不大,市面上的流通股也就两个多亿而已。

别的城市不说,光是滨海这个大户室,今天砸进去的钱就有上千万!

沪市、杭城、特区、首都,还有全国其他几个大城市的都建立了大户室,砸进去有多少?

“能涨成这个样子,不光是因为报纸上的利好消息,也是我们这些大户炒起来的!接下来就是散户接盘了,正是赚钱的时候。你们千万别着急买,你卖几十万,他卖几十万,好端端的盘子硬是被咱们自己砸下来,你说亏心不亏心?到时候散户反而低价接盘,本来该你们赚的,钱都被那帮散户给赚了,你们不是有病是什么?!”

罗贡献说着,跑到大户室最前面,一手叉腰,一手颇有伟人气势的重重一挥:“你们听我的,继续护盘,买入拉价,争取让它涨到100,咱们再一起抛!就这一次,赚够一辈子!”

“行,就这么办!”

“说好了啊,共同进退,谁他妈都别先溜!”

梁一飞前面有个从政府单位退下来的处长,笑呵呵得回头问梁一飞,说:“梁老板,你怎么看啊?”

大户室里其实还有几个很特殊的人,类似这个处长,还有赵大军,都是托关系进来的,这些人股本不够,一般都跟风走。

这人和赵大军混熟了,今天没来,他就想听听梁一飞意见。

“各位你们要到一百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到。我等钱用,涨到我心理价位,钱够了,我就得抛了。”梁一飞笑笑。

梁一飞这话多少有点动摇军心,罗贡献呵呵一笑,皮里阳秋的说:“梁老板跟我们不一样,人家觉悟高,赚了钱要拿去办厂,回馈社会,解决就业,交税支援国家建设!不像我们这些人,就知道投机倒把!”

“行了各位,你们继续发财,我可得回去支援国家建设了。”梁一飞笑了笑,起身关掉了自己的电脑。

第179章 大陆李家诚

忙得一塌糊涂!

晚上岚韵湖有个局,梁一飞还得去应付下。

岚韵湖天天有局,不是这个老板就是那个领导,按理说梁一飞倒也不必次次都出面,有时候他在,遇到了,去喝一杯就可以了。

不过今天这个局,他挺感兴趣的,要不是因为来股市想变卖股票换钱,下午梁一飞就准备先去岚韵湖。

组局的是温玉春。

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人家都说温州商人眼光准,下手快,可他来滨海一年多,天天问这问那,跟滨海和南江省这一帮老板吃吃喝喝,颇有些准备成张松第二的意思,成为南江商圈万金油,可正儿八经的生意,一个没做。

这倒是也正常,做生意,尤其是当前私营企业家做生意,大部分都靠个人脉关系,像温玉春,大家伙都熟了,对他口碑也都不错,知道这个小伙子即有钱,人也挺稳的,现在如果他想做点什么买卖,圈子里的朋友都会支持。

那可不是口头上的支持,就算不给钱不给人,给几笔生意,签几个单子,他不管做什么,都能立刻取得开门红。

一个比较另类的温州商人。

如果仅仅是温玉春组局,倒也没啥,他如今是岚韵湖的常客,熟悉的狠。

但是他今天要带一个人来。

目前中国的沿海地区,并非都是特区,除了划出来的几个地方作为特区经济发展很快而言,剩下来大部分沿海,依旧可以算是‘农村地区’,经济发展并没有那么前沿,居民还是以打渔种地为主。

但是狮门市是个例外。

狮门市与其说是一个市,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岛屿,有道路和大陆相连,距离对面宝岛最近的管辖地巾门岛也就20公里左右,建国初期,狮门和巾门之间的炮击几乎周周进行,狮门市很长一段时间内被作为收复宝岛的最前沿阵地。

双方不要讲打炮了,就连广播,声音稍微放大点,对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改革开放之后,狮门市由于良好的自然环境,成为重要的进出港口,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没有特区那样的‘人和’,政策优势,可地利有过之而不及,进出口产业蓬勃发展。

改革开放初期,国内各种物资缺乏,依靠进口获得,物资紧俏的同时,大部分进口产品的数量更是有限的需要批文,狮门市就成了倒爷的天堂,也应运而生了一批专门从海上进货的老板,有合法的渠道,也有非法的渠道。

直到今天,很多外国货依旧紧俏,但随着两岸关系缓和,对面的宝岛不光和狮门市有大量的贸易往来,也成为了一个重要的走私源头。

大到进口汽车,中到进口电视冰箱,小到一包三五香烟,在市面上都是难见的稀罕货,市场需求大,走私‘事业’也蓬勃发展,最初,胆子大不要命得渔民开着小船过海,从巾门岛那帮子守岛的国军手里交换物资,渐渐的,最早的资本进入其中,大海船、集装箱,一船一船进入大陆。

别的不说,岚韵湖的那些KTV点唱机,梁一飞心知肚明,全是买的宝岛过来的‘免税货’。

今天温玉春带来的这位,和梁一飞一样,也是个年轻人,叫盛文峰,父辈盛鑫是地地道道的狮门市人,80年代举家去香江,在当时低迷的地产行业大赚了一笔,今年回国,在狮门市创办了一家进出口公司。

华远进出口贸易集团。

这是梁一飞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华远,盛鑫,盛文峰,这几个名字在当前的大陆,在狮门市,籍籍无名。

可是用不了几年,华远集团,将成为南中国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全国市场上有八成的三五香烟,都由华远的集装箱过海而来;

更是牵连出新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大案;

而围绕着华远和盛家叔侄两的故事和传奇,沸沸扬扬了有十余年之久。

梁一飞当然没想着和盛家做什么生意,不过对盛文峰这个人倒是挺好奇。

同样是当前只有20岁的年轻人,这位老弟后来搞上了中国大陆第一代,也是唯一一代真正能称为玉女掌门的一个女明星杨玉莹,而当叔叔的盛鑫,据说也有一些很高端的桃色绯闻。

如今杨玉莹已经声名鹊起,岚韵湖歌舞厅里的女歌手上台,最受欢迎的就是杨玉莹的甜歌,有次喝多了酒,祁玟茹还给梁一飞唱过一首。

来到歌舞厅门口,梁一飞有些恶趣味的心想,不知道现在这两位勾搭上没有,说不定今晚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杨玉莹本人。

不过这倒是让梁一飞失望了。

来到第一排靠左边,一个位置很好,但不失僻静的卡座里,翻眼一扫,在座的只有一个女人,裘娜,剩下的都是男人。

灯光比较暗,也没看清全脸,一眼看过去,有两个男人都有些面生。

“先生,您有事吗?”

刚走到跟前,有个戴墨镜的西装男就从卡座后面忽然出现,冷漠但还算客气的拦住了梁一飞。

这才发现,黑黢黢的卡座后面,还站着两个一模一样打扮得家伙,看样子应该是保镖,可是在昏暗的歌舞厅里三个保镖都戴着大大的墨镜,显得很诡异。

虽然诡异,却不突兀。

这年头流行港剧,港剧里保镖全是这副打扮,搞得内地很多老板跟风,喜欢让保镖不分场合的戴墨镜,岚韵湖这地方,一个拿着大哥大,挂着拴狗的金链子老板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墨镜男的画面十分常见,都快属于土老板标配了。

张松就有两个这样的保镖,退伍兵,有次来玩,灯光太暗,有个保镖噗通摔了一跤,搞得全场哄堂大笑,之后再来,那两保镖就没再戴墨镜了。

不过,梁一飞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保镖的气势和之前他见过的那些都不太一样,几个人就站在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流露出一股子凶悍。

新时代岚韵湖的保安基本都是退伍兵,要是论仪容、军姿,朝那一站,不输任何老板的保镖,可是相比之下,这些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退伍兵,给人一种过于‘干净’的感觉。

倒不是说退伍兵就是花拳绣腿,相反,梁一飞看他们平时锻炼,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可是,和这些人相比,那些退伍兵保安更像是一柄寒光闪闪锋利保养的非常好的刺刀,而这些人,却有种带着干涸的血渍的杀猪刀的感觉。

论材质和锋利,前者肯定更胜一筹,但带着血的杀猪刀显然让人觉得更加危险。

和梁一飞说话的这个保镖,普通话口音怪怪的,有明显的粤语腔调。

“梁老板,你可算来了!”温玉春冲身边那个年轻人说了一声,那人立刻起身,对那个拦住梁一飞的保镖挥挥手。

那保镖闪过一旁让开路,梁一飞才呵呵一笑,在裘娜的身边坐下了。

“在这里场子里被拦住,这可罕见得狠。”裘娜笑吟吟的开梁一飞玩笑。

梁一飞还没接茬,那个年轻人就接口,说:“梁老板你好,久闻大名了,实在抱歉,这几个人都是我叔叔以前用惯的,这次来内地,一定要塞在我身边,让你见笑了。”

梁一飞回头又看了眼这几个保镖,忽然笑着冒出来一句:“都是三极第的人才。”

这句话说出来,三个面容冷酷的保镖中,有两个,嘴角都明显动了动,那个年轻人呵呵一笑,谦虚说:“过奖了,古代三元及第的状元,几十年也未必出一个,全国的人尖子,他们几个,只是一些江湖人物,不好这么夸他们的。”

能听得出来,这个年轻人肚子里有些墨水,不像当前大部分的老板,动不动以大老粗自居自豪。

此时坐下面对面,梁一飞才发现,这人不光年轻,就长相而言,其实也算得上俊朗,难得的是,明明一个生意人,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子忠厚,给人一种可以托付信赖的感觉。

人和人相处,第一感觉十分重要。

就是不知道,是忠厚还是假忠厚。

“我介绍一下啊。”温玉春终于开口了,挨个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两个面生的人。

不出所料,这个看似俊朗忠厚的年轻人,正是华远集团的少东家盛文峰,年纪非常轻,去年刚满20。

盛文峰从小和叔叔盛鑫在香江做生意,90年开始,香江地产业低迷,只要肯入场,一百块钱就能做成一千块钱的买卖,那时候还不满20的盛文峰和他叔叔一起,横扫了香江一条街,一年之间赚下了两个亿,然后回国投资。

倒还真让张松讲对了,如今千万级别的大老板,也就只能在地方上光彩光彩,已经上不了大台面。

这才多久?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千万大老板,就已经被挤出了全国一线。

盛鑫亲儿子在加拿大读书,不负责生意,如今刚21的盛文峰担任华远集团总经理,其实就是华远生意的下一代掌门人。

这趟来他内地要去好几个大城市,结交朋友,为华远打开局面。

另外一个叫做刘长明,持香江身份证,可却操着一口首都口音,成立了一家‘达菲地产’,最近在首都拿了一块地,准备做别墅项目。

当初盛家叔侄在香江拿地,通过的中介公司,正好是帮着刘长明拿地的,经手人都是同一个。

盛文峰从首都回来,他就跟着盛文峰一块在全国几个大城市转悠,结交朋友,拓展内地的路子。

“梁老板,中国要出李家诚了,你知道吗?”刘长明夹着一根粗大的雪茄,得意洋洋的说。

第180章 美金

整个滨海市小四百万人,此时知道李家诚的,大概也就不超过十分之一。

但是,在岚韵湖歌舞厅里,不知道李家诚的,大约也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刘长明一句话把卡座里滨海市的几个老板都说愣了。

裘娜瞅瞅梁一飞,张松也瞅了瞅梁一飞,呵呵笑着问道:“谁啊?刘老板,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哦,是他啊。”裘娜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下梁一飞,道:“这个小老弟,说不定是咱们滨海李家诚,全国的嘛,估计还轮不到吧。”

温玉春有些好奇的问:“刘总,你说的是谁啊?”

盛文峰和邓志广没吱声,还是那个刘长明哈哈一笑,把雪茄放在桌上,仰着脸得意洋洋得说:“不好意思啊,正是鄙人!”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邓志广低着头喝酒,盛文峰嘴角稍稍动了动,露出一个随大流的捧场笑容。

还是求知欲极强的温玉春问:“刘总,这怎么讲?”

“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当时和首都日报的记者讲,他们也这副表情。”刘长明又夹起雪茄,吸了一口吐出浓烟,才说:“李家诚做得是什么?是地产!梁老板,张老板,裘老板,你们几位说起来都是大老板,不过你们能不能猜到,这个项目我准备投资多少钱?”

“多少钱?”裘娜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淡淡的开口了。

她不太喜欢这个刘长明。

妈的,都是老板,谁的身价都不小,一个胡同混混,不知道怎么的摇身一变成香江人,跑这来装什么大瓣蒜?!

要是做房地产,在场的几个老板,谁都能玩的起来!就算是她,只要开口,滨海市愿意帮忙的老板也一大堆,开发个小楼盘不成问题!

一开口就李家诚、投资多少多少钱?

草,裤裆里装大鸟,吓唬寡妇呢!

刘长明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裘娜语气的变化,还是注意到了,但是根本不在意,继续用洋洋自得的口吻说:“也不多吧,我那个公司,注册资金,1500万,”

顿了顿,不等其他人露出‘不过如此’的表情,笑呵呵得补充了两个字:“美金”。

裘娜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张松也一翻眼皮,盯住了刘长明。

刘长明笑呵呵得继续说:“这个项目,是我跟昌平县政府联手做,他们出土地,我出钱,那块地建筑面积50万平方米,我准备盖先他个800栋别墅!每一栋也不多卖,三百万!两年后交付,打造全国第一别墅区。预计投资也不算太多啦,4500万……”

继续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同样的两个字:美金。

裘娜有点笑不出来了。

甭管这家伙是真有钱,还是真骗子,可人家如今操得是接近4个亿人民币的盘子。

想了想,问:“300万一栋别墅?”

如今滨海市也有别墅,可价格也就在几十万,便宜的,30万就能买一栋,贵到死,也就五六十万。

昌平距离首都近,开车个把小时就到,是个好地方,可地方再好,也不至于卖到300万吧?

“刘总,我听邓总提过,说你那块地,风水不错?”盛文峰忽然问。

“盛公子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刘长明又夹着雪茄的手挥了挥,说:“你们说,全国最好的风水在哪里?”

温玉春笑了笑,说:“刘总,你就不要说一句卖三句关子啦,大家都是朋友,你说,最好的风水在哪。”

“最好的风水,当然是故宫,皇帝住的,可那地方,咱们哥们买不到。那怎么办?简单啊,活皇帝住的地方买不到,死皇帝住的地方,总行了吧?我这块地的地脉,跟明陵是连着的,你们去当地一问就知道,那都是风水宝地!要不然我哪敢卖这么贵?!未来的客户,不是老外,就是我们香江人!”

说着,顿了顿,笑道:“各位老板,这个项目正要启动,各位要是有兴趣,大家都是朋友,可以投资。要是怕担风险,那也没问题,可以买一套来住,香江半山区知道吧?住的非富则贵,未来我这个项目,也朝这方面发展,到时候,你们的邻居,要么是跨国公司总裁,要么是社会名流。不瞒各位,我就在香江半山买了一套别墅,你们猜猜,我隔壁住的是谁?”

这一次他又绕弯子,不过这个话题倒是蛮有意思,张松接口说:“不会是李家诚吧?”

“那不至于。”刘长明呵呵一笑,又以‘卖关子’的方式问:“电影赌侠,赌神,看过吧?里面有个龙五,你们知道吧?就是他的一个外宅。平时人不住在那,我见过两次,还打过招呼。”

这年头谁知道那位‘龙五’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当是个演员而已。

只有盛文峰‘哦’了一声,轻轻说:“原来你和十叔做了邻居。”

别人不知道,梁一飞却清楚这位龙五的身份,听盛文峰叫得熟稔,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带的保镖。

难怪江湖气十足的。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一隅之地的霸王而已,97一到,解放军过海,分分钟压服,不老实的全部拉去打靶!

“怎么样各位,有兴趣一定提前跟我说,到时候一房难求,可别怪兄弟我没提前说。”刘长明哈哈笑道。

张松和裘娜相互看了看,他两还真有点心动,可总觉得,这个刘长明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刘总,你那个项目叫什么名字啊?”梁一飞觉得听他说的内容,好像似曾相熟。

“玫瑰园!你要是首都有朋友,一打听准知道!”刘长明说。

“哦……”梁一飞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耳熟。

要说命运也挺有意思的,眼前这两个‘新朋友’,一个是新中国最大经济案的主角之一,另一个,是新中国第一大地产烂尾楼事件的主角。

这个刘长明不是骗子,或者说,他没想着靠骗赚钱,只不过,他编制的蓝图过于宏伟,把自己都骗了进去。

“刘总,你说你的地皮连着皇陵,风水好是吧?”梁一飞说。

“对啊。”刘长明道:“你全国去瞧瞧,找不到第二家!”

“我就是担心,明朝都被灭了,你说他选的这个陵墓的风水,到底是真好,还是早就败了?要是真好,崇祯皇帝也不至于在煤山上吊吧?”梁一飞笑呵呵得问。

刘长明一下子给问住了,夹着雪茄就是一愣,嘴巴微微张开,说不出话来。

“风水这个东西,还是看你怎么看,怎么处理。”盛文峰接口,呵呵一笑,说:“就比如我们在香江,低价买入了一间凶宅,找过风水大师看,说门口有金煞,屋主居住,容易受刀兵之灾。果然不错,一查,这家老屋子,上面三代,爷爷死于日军枪口下,父亲参军抗日,也牺牲在战场上,屋主本人是江湖人,年轻时候械斗,被砍断了一条胳膊。”

“那你们也买?香江那边人很信风水的吧,买了之后,你们怎么脱手?”裘娜好奇的问。

“改一改嘛。”盛文峰笑道:“引水火入宅,重修地面的时候,在水泥里加入少量的硫磺硝石,在后院挖一个水池。水能招财,火能炼金,这么一来,进门的金煞,反而变成了一个金矿。在日常生活里,水能湿润空气,净化环境,硫磺硝石呢,又能防虫干燥,对老房子都是很有好处的。”

“这还真是门学问。”裘娜点点头。

不是风水有学问,而是做风水的有学问。

风水这种事,跟辩论一样,关键在于,怎么讲出道理来,至于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玉春,这次你是不是准备出手了?”梁一飞问温玉春,他请这两位来,恐怕不是纯粹的聊天喝酒,看样子,要不然就是地产,要不然就是进出口。

这两个生意都没问题,可这两个人,都有大问题。温玉春平时在一起玩的不错,也不知道他会选择那个坑朝下跳。

可怜的孩子。

没想到温玉春的答案相当牛逼。

“我想做百货商场。”温玉春说:“先拿地,做地产,然后出租柜台,留一部分自营做零售,等做起来之后,再开连锁的百货商场。盛总那边有各种紧俏物资,还不需要批条,一开始想打开局面,得仰仗盛总了!”

说着,举起酒杯,朝盛文峰晃了晃。

“客气了,你是买家,我是卖家,大家合作发财嘛。”盛文峰点头和他笑着碰了碰杯子。

“地产开发方面,我有不懂的,还需要刘总您多多指教!”温玉春又对刘长明说。

刘长明哈哈大笑,说:“搞地产,你跟我学,那是找对人了!李晓光知道吗?”

梁一飞手一抖,几乎要忍不住对脸给他一巴掌。

这人……真是说不好,你他妈讲话,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嘛?!

不过,李晓光这人,在座的的确都知道!

中国在80年代中期,第一批跻身百万富翁的人。

不过他真正出名,还是在去年。

1992年,法拉利第一次来中国开车站,李晓光以13888美金的价格,购买了中国第一辆法拉利跑车,成为中国法拉利第一人!

92年,关于私营企业家,最著名的一张照片,就是李晓光穿着西服,在天安门广场面前,和他那辆挂着‘京A00001’红色法拉利合影。

“这人不是做章光101生发水的嘛?”张松问。

“不错,当年鄙人也是靠着101发家。如今李总也在跟着鄙人一起,投资玫瑰园!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朋友,各位老板要是有兴趣,不妨投资,我保证,未来的回报一定让大家满意。”

第181章 中环CBD

刘长明这人的确有点忽悠天赋,气势很足,换成一般老百姓,绝对相信这是个超级大老板。

可问题是,在座的人,也都是正儿八经的大老板,多少有点信不过他,在张松他们看来,这家伙跟骗子之间,就差了一副手铐。

梁一飞倒是相信刘长明,不过这人的未来,玫瑰园的未来,实在不值得去投资。

倒是好奇宝宝温玉春终于决定出手,从事的项目也让一群人都挺感兴趣的。

“到时候,还要各位哥哥姐姐多帮衬!”温玉春又给滨海本地的老板挨个敬酒。

裘娜就问:“玉春,你怎么不在本地做商场,你们家的温州路子比在滨海可要广的多啊。”

温玉春笑了笑,讲了两个理由,一个说得很直接,一个有些隐晦。

比较隐晦的,是他家里的关系,他家里有兄弟四个,他即不是掌权的老大,也不是最受宠的老幺,在家里的位置不上不下,属于那种听话干活,但真没啥地位的。

温州市场是好,可他既然出来了,就只能自己打一片天,可能是温家的具体情况,也可能是当地的习俗,有掌家老大在,他要么帮着家族事业那一份不多的分红,要么就只能自己出来打拼,温家能支援一笔钱,干的好,这个大家族开枝散叶,干得不好,无非也就是他这一支不出彩而已。

要是回温州,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跟着老大后面干,干得再好,赚得再多,也是家里的。

这原因他没直说,不过在场都是明白人,听他语气有些苦涩的‘呵呵’了几声,就大致猜到了。

能直说的原因,是他对未来百货商场的定位。

这个百货商场,说是‘百货’,其实并不像百货大楼似的,从针头线脑到服装衣帽、大型家电应有尽有,他的初步构想,是主要卖一些高端品牌货,稀罕的进口货。

所以他才会和华远集团事先搞好关系,华远未来的业务主要是进出口,全是目标产品。

就不说别的了,光是三五香烟,如今的企业想大批进货,批条就很难搞的到,随便哪家小卖部、门市部,如果能定期搞一批三五来卖,指定赚钱。

至于什么进口的服装、VCD机、进口电视、手表什么的,那就更牛逼了。

这就需要市场足够大,消费水平比较高。首都、沪市、特区虽然好,可那边现在的地价也不低了,投资太大,滨海这几年发展快,他在这里朋友也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玉春啊,你这个那就不能叫做百货大楼了,应该是,嗯,高档品牌店?”梁一飞点点头说。

“暂时我还没有构思太明白,如果都是卖各种品牌的,最后我怕搞成大杂烩,像批发市场似的,反而把档次降低了。这次,我想做的是高档次的消费场所。”

顿了顿,冲梁一飞微微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可能还有餐饮和娱乐。”

“哦。”梁一飞也笑了,说:“没关系,生意做不完,你不要有多余的担心,到时候人手不够,缺什么,你跟我讲,我帮你起步都没问题。”

温玉春还没说话,第一次认识盛文峰意外的看了梁一飞一眼,微笑说:“梁老板果然是仗义人,够朋友!将来有机会,咱们说不定也能合作。”

“梁老板的口碑咱们滨海市圈子里没不知道的。”温玉春笑了笑,对梁一飞先点头致意,然后才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是想做娱乐城,餐饮娱乐是高档,但也不是岚韵湖这种档次,怎么说呢……”

他斟酌着措辞,梁一飞说:“时尚,但不是奢侈消费。”

“对,就是这个意思!”温玉春点点头:“店铺我也是准备自营一部分,租一部分,主要靠着收租金。具体的模式,我还没完全想好。”

说着,对边上的盛文峰说:“梁老板是咱们市有名的点子大王,以前给人出点子,一句话就能救活一个厂子,我今天请他来,也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哦,和那个点子大王张阳一样,给人出点子。”刘长明说。

梁一飞的点子之路,虽然直接抄袭了很多真正的点子大王张阳的创业,但是并没有让这个真正的点子大王‘夭折’,只是成名稍微晚了一些,从92年开始,张阳开始渐渐冒头,成为新一代的点子大王。

他最出名的一个点子,赚了30万。

健力宝公司征集销售办法,张阳出了个点子:有奖销售。

在健力宝易拉罐拉环下印一些字。

最常见的是谢谢惠顾;

然后是三等奖五元,直到特等奖五万元,获奖者可以直接去本地经销商处兑换。

这个点子让健力宝销量在半年内翻了一倍不止,也让张阳一战成名。

有奖销售除了让健力宝销量大增,也催生了一个经典的行骗手段,直到很多年之后,在偏远地区的火车、大巴上,还经常能看到穿的老实巴结的农民,啪得一声打开健力宝,然后忽然惊呼‘我中奖了’。

接下里的套路众所周知,边上必然有个老板要低价买来,这个老板必然没带足够的现金……

“没想到梁老板还有这样的经历。”盛文峰微笑着冲梁一飞点点头,倒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在场这些做生意的,谁没一些特别优秀的商业创意?没有特别好的成功案例?没有能力朝前的商业手腕?

几个点子,不足为奇。

“玉春,要是你又这个想法,我倒是建议你,做成,嗯……”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商业综合体。”

这是个新名词,没人听说过,温玉春和盛文峰都好奇的看着梁一飞。

“名字是什么不重要,我就是这么概括的一说,其实,香江那边应该有这样的。”梁一飞对盛文峰说:“它本质还是个大型商场,但是可以进行各种商务和消费,集合贸易、服务、展览、餐饮、日常娱乐于一体。比如说啊,一楼是展厅,二楼有各种品牌,三楼有超级市场,四楼都是餐饮,五楼有录像厅、台球室、游泳池、甚至电影之类的……”

顿了顿,说:“总之,吃喝玩乐购物一条龙,有一定档次,但不是奢侈品消费,水平针对中等人群。”

盛文峰恍然说:“哦,我知道,你说的是CBD吧,香江有的,中环CBD的规模非常大,是香江的经济中心之一!”

说着,他也顿了顿,目光在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在温玉春的身上停留了很短暂得时间,最后看向梁一飞,用一种即羡慕又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中环一向是香江最繁华的区域,如今更是寸土寸金,一铺难求,仅仅是收房租,地产商就已经要赚到翻!香江有一句话,叫做一铺富三代,说得就是中环。”

“你可以啊,连香江的商业模式都知道。”张松语气十分愕然,奇怪的看着梁一飞。

天天在一起混,也没见过梁一飞去香江考察旅游什么的,他怎么就什么都知道?

“我年轻嘛,平时喜欢看看录像,香江电影里,那种餐饮娱乐一体的大型商业中心很多啊,枪战不是经常就在这种地方发生嘛。”梁一飞先解答了张松的疑惑,然后对盛文峰点头微笑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一说,我的思路就清晰了。”温玉春微微点头,想了想,说:“不过,按照梁哥你的说法,即便档次没有岚韵湖这么高,可滨海市现在的消费水平能支撑的起来吗?”

温玉春和梁一飞年纪相仿,属于同一年龄段,不过比梁一飞还要大三岁,以前称呼‘梁老板’,不过生意场上和官场的规则有些类似,不是谁年纪大,谁就是哥,不知不觉中,对梁一飞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他的这个问题倒是切中肯絮,说到了点子上,可见在滨海市混了这段时间不是白混的。

像后世万达这类商业综合体,之所以能火,和经济大环境是分不开的,经济发展到了一定的水平,尤其是年轻人手里有一些余钱了,商业综合体,吃喝玩乐一条龙才能热起来。

当前真正有钱的老板,更喜欢来歌舞厅,或者岚韵湖这类私密性比较高,同时能有炫耀、攀比的地方。

如今经济才起步,大部分年轻人还在厂里拿着死工资,一个月三四百,生活都捉襟见肘,每个月剩不了几个钱,偶尔进行一些娱乐,也就是几块钱十几块钱的消费而已。

老一辈手里可能是有点钱,可根本舍不得花。

说到底,还是大多数人都比较穷,动辄花个几十块钱吃顿饭,对于当前大多数年轻人依旧是无法承受的。

“这话没错,不过云春你要向前看。现在经济是未必承受的住,但同样的,你拿地、建设也很便宜,等到经济起来了,连年轻人都能几十上百的消费,地段好的地皮就不是容易到手了。”梁一飞说。

“这话说的在理。”一直没开口的刘长明忽然插嘴:“大陆如今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低价拿地,等经济好了,高价出售出租,李家诚和香江那些富豪全是这样发家的!”

盛文峰淡淡的说:“不错,做地产,就是赌国运!”

第182章 温玉春的后路

赌国运,是个很大的概念。

经济发展能带来的,不光是未来地皮涨价,拿地难。

具体来看,还要考虑当前主流政策,在未来会导致什么影响?

岚韵湖老板们聚会,不完全是吃喝玩乐,很多时候,是在吃喝玩乐的同时,开座谈会,聊市场,聊生意,聊政策,聊未来。

好多生意和商机就是这么吃吃喝喝聊出来的。

“一块综合用地,使用权是五十年,等你拿下地,再把商场盖起来,招商引资,投入运营,那至少也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吧。”

梁一飞在几个人的注目下,冷静的分析说:“这两年的大环境是什么?是国企改革,甭管手段温和还是激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只要国企改革进行下去,那么就会有大批的年轻人下岗。”

“下岗不就更没钱了嘛?”温玉春说:“我担心的正是这点。”

梁一飞先嗯了一声,才继续说:“这个事要看长远和整体,下岗,它本质上是一种社会职业体系的崩溃和重建,在这个过程中,一开始大多数人肯定会丧失很大的经济来源,但是人这个东西,是有主观能动性的,是要求生存的……”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说:“下岗,就是逼着大多数人,包括年轻人和年富力强的中年人,重新找一条生活之路,生财之路。逼着他们从僵硬的体质里出来,发挥自己的智力、体力,去投入市场。”

盛文峰接口说:“你的意思是,从长远来看,有一小部分人会变穷,但更多人,反而是因祸得福,能赚更多的钱?”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各位,我是工厂子弟,从小看着厂子里那些职工是怎么活的,说真话,我有时候就在想,甭管你干什么,哪怕去马路上修自行车、蹲三轮呢,都不要你多聪明,只要不懒、勤快,干点什么都比在厂子里拿死工资强!那地方,说是一天上八个小时班,可至少有一半时间都浪费了。”

“安逸害死人!”张松最初也是厂子里下海的,深有体会,说:“打破铁饭碗,逼着人去创造财富!梁老板年轻归年轻,还是有远见的,他现在说的话,等于是准备赚几年后,这批人创造出来的财富。”

说着,问温玉春,说:“这事我觉得靠谱,玉春你要是想做就抓紧,无论如何,拿地总是不会亏。”

温玉春笑了起来,说:“做是一定做的,今天大家聊聊,等到具体开始的时候,我再找各位细聊。”

今天吃饭,来的几个人各有目的,盛文峰要在内地结交人脉,刘长明要在内地认识高端客户或者投资人,温玉春则是和滨海市这帮地头蛇大老板聊他的规划可行性,顺便打个招呼。

如今顶级的老板虽然已经开始朝上亿规模发展,但作为地头蛇,滨海市这几个千万级别的大老板,能量依旧不可忽视,除非是有强悍背景,否则谁来滨海市做买卖,和地头蛇们都必须搞好关系。

尤其是地产方面,更要先勾兑好了,取得一致认同,谁来做,谁参与,怎么分润之类的,温玉春毕竟是个外来户,这些话事前不讲明白,很容易引起误会和摩擦。

别的不讲,他要做大型餐饮娱乐,首先就得和梁一飞打个招呼,要不梁一飞很容易误会,温玉春背后捅岚韵湖的刀子。

中途梁一飞去厕所,温玉春从后面跟了过来。

“梁哥,这个事,你有没兴趣入一股?”温玉春随口问。

梁一飞边洗手,边从镜子里看了温玉春一眼,忽然摇头笑笑,说;“玉春,都是朋友,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我说过了,你做事,我支持你。”

说着,淡淡的点了一句:“岚韵湖,也不是我主要的事业,不用怕我误会你。”

温玉春却认真的说:“你真误会了,不是不放心你。”

“那怎么讲?”梁一飞点了支烟,朝外走,说:“走出去说。”

两人离开卫生间,上了三楼,找了一间没人的餐厅包厢,温玉春从餐厅的柜子里,拿出茶叶盒子,泡了两杯茶。

“其实我之前的规划,并不是CBD,而是类似亚细亚商城那样的,主打服务和货物,出租柜台,当然,也是等地产升值,然后全国开连锁。”温玉春抱着热茶喝了一口。

“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梁一飞说。

亚细亚商城的名气比百货大楼还要大,不光是货物齐全、时髦眼前,关键一点,服务好到一塌糊涂,态度胜过空姐。

在如今大部分服务员还在捧着铁饭碗,吃大锅饭的年代,大部分商场的服务乏善可陈。

据说有一次在亚细亚本部商场,有个年轻人抱着土制炸弹想自杀,结果各个柜台转了一圈,愣是被服务员的态度所感动,打消了念头。

“可是你刚才说到CBD,就那么几句话,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的想法有问题。”

温玉春肃容说:“亚细亚,归根结底是百货,而做百货,它的背景、资金、硬实力,绝对比不上百货大楼;两个强项,服务、产品,随着企业改革和经济发展,百货大楼也会渐渐追上来;我再学亚细亚,学的再好,无非也就是第二个亚细亚而已。”

顿了顿,这个之前一向显得很温和的年轻人,眼睛里闪过一抹侵略性很强的光,说:“梁哥,为什么我就不能做第一!”

“所以,你想做国内还没有人做过的商业综合体CBD?”梁一飞笑了笑,“可是,很有可能,国内已经有人在做这个了。”

“那也是才起步。”温玉春斩钉截铁的说:“大家都是才起步,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有得争!但是说实话,这方面,一来我懂得有限,脑子不如你好使;二来,我一个人在滨海,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朋友。”

“玉春,就我了解吧,滨海的这些人,都是能信得过的。”梁一飞淡淡的说:“大家的目的,都是要赚钱,只要你能让人赚钱,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温玉春摇头笑了起来,说:“梁哥,明人不说暗话,滨海这些朋友们……张松张哥,是个好朋友,可他毕竟年纪大了,80年代初期,他能吃得开玩得转,那一套,放在今天,不行了。娜姐,是个女人,好多事,她有心无力;至于何云飞大哥,他的路子跟我不同。只有你,不光年轻,脑子、眼光、手腕,在看来已经不仅是能跟得上时代,甚至是领先时代,而且……”

他嘴角一翘,露出一个说不清味道的笑容,说:“而且,你仗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两年就能走到今天的人,会给我仗义的感觉,但是我相信我的感觉。”

温玉春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都是朋友,他认识张松还比梁一飞早,可在梁一飞面前,点评其他老板的缺点,这是风险很大的做法。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玉春,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钱,我现在真没有,至于人脉关系,你只要开口,不是太过分的,我也好,张松裘娜也好,甚至何云飞,都不会驳你面子。”

“我这些都不要。”温玉春摇摇头,说:“梁哥,你帮人出点子起家,我还是要你的点子,这个CBD该怎么发展,怎么走,我一直需要你的建议。我拿出一成半暗股给你,你知我知。”

“仅仅是一些建议,好像值不了那么多吧?”梁一飞问。

“对,我还想要你一句承诺。”温玉春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栽了,你拉我一把。”

“这么严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梁一飞笑道。

“梁哥,有句话我谁都没说。”温玉春苦笑,说:“我这次出来,其实是被踢出家门的,我家几个兄弟,大哥掌权,老幺在外国读书,另外的,一人八百万,这次,我也是不得不出手了,再不有所动作,用不了两年,我这点钱,就什么都干不了!我的人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能重来,所以我必须要稳,要留条后路。”

“这样吧玉春。”梁一飞把香烟掐灭,淡淡的说:“股份,我一点不要你的,点子,你有想问的,我有想说的,还是会告诉你。将来你要是在生意上栽了,只要不是你得罪了连我得罪不起的人,我保你一条后路,至于这条路好不好,怎么走,那是你的事。”

梁一飞这个表态,已经超过了温玉春最好的预期。

他眼神一紧,十分不解的打量了梁一飞半天,说:“梁哥,那你图什么?”

“图什么?”梁一飞笑了笑:“张松跟我讲过一句话,我觉得不错,咱们民营企业家不容易,能相互帮衬就不要相互拆台,赚钱的机会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一个也吃不完,既然吃不下,那就不要硬去从别人的碗里挖一口饭吃。我们各自发展,在需要的时候,相互伸一把手,大家都能站得更稳。”

……

等回到舞厅的时候,卡座里几个人的话题,已经转变了画风,变成了歌舞升平。

盛文峰的叔叔最近买了一首歌。

“一首歌?”梁一飞几个人都十分好奇,好端端的,买什么歌啊?

无法理解。

“歌颂改革开放的,我叔叔在报纸上看到歌词,觉得很有意义,一高兴就买了下来。问题是,只有歌词,没曲谱。”盛文峰笑道。

这就说得通了,当前这些暴发户、大老板,对于改革开放,内心里其实是抱着很大感激的。

没改革开放,就没他们的今天。

说是拍马屁也好,说是附庸风雅也罢,总之这批老板,都在不遗余力的支持改革开放,推波助澜。

“什么歌啊,说来大家也听听?”裘娜随口问。

“春天的故事。”盛文峰说。

第183章 天长地久与曾经拥有

春天会发生什么故事?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冰河解冻,冬眠了一整个冬天的动物们从巢穴里钻出来,寻找果腹的食物;

春天到了,心痒情动,这是一个交配的季节,动物们纷纷挺着小钢炮,红着眼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延续;

春天里能发生的故事很多,但是春天的故事,只有一个。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1992年,那也是一个春天。

几个小圈圈,掀开了一个大国的复兴序幕。

以前梁一飞还不知道这首歌的来历,听盛文峰这么一讲,原来这是去年特区一张报纸上发表的歌词,作词人写好了歌词,却没有合适的曲谱,一直在征集曲谱,盛鑫看到这首歌词之后,觉得意义非常好,就出钱买下来,正在找人谱曲。

难怪……难怪这首歌的演唱者后来是那位,还和盛鑫有过一段不知道真假的绯闻。

别的不讲,这首歌的确相当牛,不是纯粹的应景歌曲,整首歌的确唱出了改革开放中那股子欣欣向荣的气氛,可以说是改革开放的代表性歌曲,无论是艺术水准,还是时代特征,都十分的鲜明浓郁。

“这歌词挺不错,我倒是认识些搞文艺的,有机会我也来问问。”梁一飞随口和盛文峰笑着说。

盛文峰也没太当回事,他那个叔叔,附庸风雅跟一般暴发户不一样,人家有钱了,买车买楼买女人买黄金,他叔叔雄心壮志,玩得最低档也是古字画,一首歌对于他而言也就是众多收藏中不起眼的一个。

“我听台上这个女歌手的声音,是经过专业美声训练的吧?”盛文峰冲台上的女歌手点了点,也是随口问梁一飞。

还是祁玟茹。

这快大半年下来,岚韵湖歌舞厅出了三朵金花,另外两个都有专门的老板捧着,,其中一个据说好像已经当了小三,上台演唱是越来越少。

唯独祁玟茹,反而上台次数增加了。

没办法,明明和梁一飞屁事没有,可从张松送花、罗贡献拍钱要带出台两件事之后,外面他两的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滨海市没哪个老板会触这个霉头,去撩拨祁玟茹。

反正有钱嘛,还愁没漂亮女人?

祁玟茹也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倒霉,于是就只能通过勤勤恳恳的辛苦劳动赚钱。

好在赚得也不少,次次上台,多则几个大花篮,少也能收到不少鲜花,她自己演唱水平的确不错,形象也好,加上有梁一飞的面子在这里,她的花就没断过。

听盛文峰讲道祁玟茹,张松和裘娜他们几个知情的老板都是一脸怪笑,裘娜还推了梁一飞一把,抿嘴笑说:“喂,人家到底经过专业美声训练没?”

盛文峰看得莫名其妙,打量打量梁一飞,又瞅瞅台上穿着礼服的祁玟茹,片刻后,露出恍然神情。

“哦哦哦,失言,失言了,梁老板年少有为,理所当然应该有这样的佳人相伴。”盛文峰也露出了‘我懂的’微笑。

“你别听他们在这起哄,我跟她相当清白。”梁一飞摆手笑道。

这破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果然嘛,连盛文峰都不相信。

年纪轻轻一个大老板,还没结婚,也没女朋友,身边没女人,谁信啊?

其实也是梁一飞懒得多解释,让人误会误会也好,免得被别人传自己取向有问题,那就更说不清了。

盛文峰问了几句祁玟茹的情况,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台上送了六个花篮。

这六个大花篮一上去,把半个舞台都遮住了,在舞厅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连张松他们都很意外,看梁一飞面子送花篮的人多,可一次也就一个,当初何云飞、张松,都只是一个而已,没谁这么大手笔的。

6个花篮,不是一笔小钱了,好几千,这面子给到了天上。

倒是梁一飞通过各种后世的资料,对盛家叔侄的作风有一些了解,这对叔侄出手交人,要么不做,要么,一次性就到位,让对方绝对难忘。

这种做事方法,看似大手大脚,其实效率非常高,今天这六个花篮,一下子把之前所有人都比了下去,的确给自己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台上的祁玟茹也朝这边看过来,盛文峰只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就礼貌的收回了目光。

一首歌唱完,梁一飞冲台上招了招手,祁玟茹穿着礼服直接来到了卡座。

梁一飞倒了半杯红酒放在桌上,冲祁玟茹笑道:“祁小姐,这位是盛老板,今天这杯酒,无论如何你得敬,我可不能替你喝了。”

祁玟茹抿嘴一笑,坐在梁一飞身边半尺左右,拿起桌上的红酒,冲盛文峰微微一晃杯子:“盛总,多谢盛情!”

说完,一仰脖,杯子见了底。

紧跟着,一股红晕就顺着她修长洁白的脖子,爬上了脸庞,她穿着晚礼服,大片的胸膛都露在外面,连雪白的胸膛都微微发红。

盛文峰很有风度的微微一笑,说:“祁小姐太客气了,你的歌声非常动听,今天我大饱耳福。”

顿了顿,抱歉的冲梁一飞一笑,然后继续对祁玟茹说:“我肝不好,不能喝酒,第一次见面,祁小姐敬我一杯酒,我没有什么礼物回送,我刚才听梁老板说,你是学美声的,那我这里正好有首歌,就送给祁小姐,也算是宝剑配英雄,鲜花赠美人!只是,只有词儿,没有曲,不过梁老板神通广大,搞定曲谱应该不成问题。”

祁玟茹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怎么又送歌了?

她也不傻,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身份,自然知道这是梁一飞朋友圈子里的事。

她在这里,无非是这些老板们相互结交的一个由头,是润滑剂,是桥梁。

这些大老板有一个算一个,都送她大花篮,但没一个人是因为她,而送花给她。

送花是规矩,她可以收,可其他东西,就得看梁一飞的意思。

于是扭头用询问的眼神先看了看梁一飞。

梁一飞也没想到盛文峰做事这么上场面,这种人果然是天生适合交际,难怪20岁,就成了盛鑫的副手。

也难怪,能把当前中国最漂亮的女人搞上手,恐怕不完全是因为有钱。

于是笑笑:“盛总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我找人给你谱曲,等谱曲好了,如果盛总还在这里,到时候还要辛苦你上台献唱一曲。”

“那是应该的。”祁玟茹微笑点头,然后施施然起身,说:“那各位老板你们聊,我先去卸妆。”

“好。”梁一飞点点头。

她刚走,张松就在边上哈哈笑了起来,说:“梁啊,你还说你俩没事?你看看,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你跟哥哥讲实话,到底吃没吃?”

几个老板,包括裘娜在内,都饶有兴趣的等着梁一飞的答案,梁一飞淡淡一笑,一本正经的说:“我说张哥,讲句不吹牛逼的大实话,以兄弟我的相貌和钱财,看我眼神不对的年轻女人太多了,我要是都吃,我得撑死。”

不远处,祁玟茹刚走到后台门口,就听到梁一飞他们卡座里爆发出一阵爆笑。

回头看了眼,果然,看到张松他们正好也在朝这边看。

回到了后台,有个文工团新来的女歌手非常热情的就凑了上来,搂着她胳膊笑吟吟的说:“祁姐,今天又是收获满满啊!你可不知道,咱们团里的人背后都羡慕死你了。”

“是嫉妒吧。”祁玟茹笑笑,在女歌手挺翘的小鼻梁上剐了一下,说:“当我不知道,背后指不定怎么讲呢。”

这个女歌手叫周云晴,去年才来文工团的,才18岁,和祁玟茹关系不错,家里农村的,经济困难,祁玟茹就介绍她也来这里唱歌。

“嗨,你管那些怎么讲呢,反正你不偷不抢,自己下海赚钱,让她们眼红,眼红死她们!”周云晴说。

“小晴啊,有个话我一直想跟你讲。”祁玟茹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对周云晴说:“岚韵湖这个地方,虽然说纸醉金迷的,可还算是有规矩,只要你自己能守得住,是能正正当当赚钱的,有些事不要眼红别人。”

“姐,我可没眼红你。”周云晴嘟着嘴说。

“我知道,就是提醒你一句,女孩子年纪轻轻的,未来路很长,别跟她们有的人似的,为了眼前一点好处,自己把自己路走绝了,不值当。”

说完,对着镜子卸妆。

祁玟茹有她自己做人做事的一套标准,这个小姑娘是她带来的,作为大姐,有必要跟她把话讲清楚。

至于能听进去几分,那就看各人了,人可以帮人,但谁都没权力去限制别人。

“姐,你跟咱们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周云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而一脸八卦的站在祁玟茹身后帮她卸妆,说:“人家都讲,你和梁老板是那个!”

祁玟茹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说:“哪个啊?”

“就是那个嘛,哎呀你知道的!”

“不是。”祁玟茹摇摇头。

“姐,真不是啊?可我看梁老板对你不错啊,每次他只要在,你台上的花都放不下!”周云晴笑眯眯的凑到祁玟茹耳边,说:“姐啊,你和他真没什么?”

“你个小妮子要干嘛?”

“姐,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周云晴嘿嘿嘿笑:“我其实挺喜欢的。”

“瞧你脸皮厚的呦。喜欢,那就去喽。”祁玟茹扭头似笑非笑的说:“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在人家那碰了钉子,你可别来哭鼻子。”

“凭什么不喜欢我啊,我听话又漂亮,还会跳舞,当初在学校里,追我的人多了去呢,还有高干子弟!”周云晴说。

看着周云晴一脸青春自信的样子,祁玟茹依稀看到了十几岁时候的自己。

她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要说梁一飞这个人,自己是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不丢人,没什么不敢承认。

就跟上街看到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套心仪的化妆品一眼,梁一飞人温和,有能力,经济条件好,长得也不难看,还帮了她不少忙,这样的一个年轻男人,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

同样就像一件漂亮衣服,一套化妆品,喜欢,但未必要拥有,即便拥有了,那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对于未来,祁玟茹有自己的规划,岚韵湖,仅仅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对于另一半,祁玟茹也有自己的想法,梁一飞很好,但并不合适。

如果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让人生停留在这个阶段,那不是她的个性和风格。

既然不能天长地久,那又何必曾经拥有?

第184章 暂停交易

今天晚上这一顿饭吃得含金量非常高,到临散场之前,裘娜还跟梁一飞说有个投资,年利息稳稳的24%,今年还要朝上提,很可能提到40%朝上,她已经把股市钱退出来了,投到这个项目里,问梁一飞要不要投资。

30年后,超过10%回报的投资理财,就可能有重大隐患,血本无归,不过当前社会上,年回报率超过10%的比比皆是:银行的商业贷款,利息都达到了12%,超过40%的回报,听起来夸张,可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

不过梁一飞现在没这闲钱,也没多问裘娜,这种投资当然有风险,但最后钱能不能拿回来,还得看投资人实力如何,裘娜也不是小姑娘了,要是没足够把握不会下场,梁一飞犯不着操这份闲心。

晚上照旧睡在办公室隔壁的卧室里,自己哼了几句春天的故事,回想回想调子,然后香甜入睡。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驱车去蓝鲸大厦。

还没开市呢,才8点多点,大户室里就已经热闹起来,罗贡献和一帮专业炒股的老板聚在一块,很兴奋的聊联华科技,猜测开市之后能涨到多少。

“赵处,少见啊。”

赵大军今天也过来了,跟另外一个退下来的干部在一块聊天,梁一飞过去打了个招呼,赵大军递了一支烟过来,说:“我今天刚进门,就听他们一直在说联华科技,好像长势喜人啊,我在跟老李商量着,我两要不要追点?”

梁一飞笑笑,说:“昨天收盘都过70了,你现在追,钱少了买不到多少,赚也有限,多了,你也没那些钱啊,高价股风险太大,要是昨天嘛买点也就罢了,今天,我建议还是算了。”

大户室就这么点大,罗贡献他们在前面聊天,赵大军梁一飞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梁一飞在后面讲话,前面也能听见,罗贡献回头笑说:“我说梁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不像大老板了,炒股哪有你这样小心翼翼。”

说着,对赵大军讲:“赵处,做人做事,你说说,哪里有十成十的把握?有个七八成,就能搏一把了!何况是炒股?这个联华利好消息惊人,现在全国的资金都在朝里面灌,你别看它已经70了,按照这个势头下去,涨到一百问题不大,你现在要是想入场,缺钱,我借你个十万块钱都行。”

他这话不能讲没道理,不过赵大军听了,反而摆摆手,呵呵一笑:“我一个上班的,炒股哪里敢冒险,更不能借钱炒股,心意我领了。”

罗贡献有罗贡献的算盘,如今他不当厂长了,比以前反而更需要人脉,十万块钱能交上市局的干部,这笔买卖划算的很。赵大军也不傻,这十万块钱拿了,赚了还好,万一赔了,那就等于被罗贡献套上了,犯不着。

聊了一会,股市开盘。

“我草!”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果然又涨了,开盘就涨了两块钱!”

赵大军咧了咧嘴,有点肉疼的样子。

亏钱肉疼,没赚到,其实也很疼。

罗贡献继续在前面得意洋洋的大声说:“你们瞧瞧,我说的吧,还要涨,这才哪到哪啊?我跟你们讲,我统计过,凡是有重大利好消息的,少说要涨一个礼拜,像联化科技这么大的利好,连续涨一个月都不稀奇!得了,不跟你们讲了,我再补仓!”

果然如同罗贡献所言,从开市开始,联华科技就一直在朝上涨。

涨势比昨天要慢了不少,毕竟就这么大的盘子,涌入了这么多资金,昨天暴涨阶段已经过去,但越是这样,越是平稳上涨,越说明越来越多的散户已经跟进来。

赵大军还是没买,但开始翻阅前几天的报纸,看到发的那条收购联华科技,投资DVD机的公告的时候,老赵嘴角一抽,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一下,对梁一飞说自己还是没这个一夜暴富的命。

梁一飞看赵大军这个纠结的样子,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股市这东西,魔力太大了,以前老赵可不这样患得患失,那时候真的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可自从炒了股,每次见面,聊工作的时候少了,谈股票涨跌的时候多了。

股票这个东西到底是好是坏,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全世界专家学者来辩论,也论不出一个所有人都信服的结论。

不过梁一飞觉得,对于普通人,把它当成一项常规的投资,远远要好过当作改变命运的阶梯。

想通过股票改变命运的人,绝大多数的命运的确会发生变化,但具体朝哪个方面去发展,谁都无法预料。

经过一上午,中午休市的时候,股价已经接近了80,下午开盘,再次稳中有涨,眼看着到了下午三点半,梁一飞看看张上的钱,之前的二十多万加上后来接到道明诚电话之后,高位补进去的五十万,现在已经变成了151万。

想到道明诚的话,咬了咬牙,反正自己需要的资金已经筹集到了,再等下去随时可能有危险,咬了咬牙,不管后面再怎么涨,认了。

分三次,抛出去了大半,账面上还是留了20几万,和一开始时候的股本持平。

“我草,谁他妈这么大笔抛售,有毛病啊!”

两个多亿的盘子,膨胀了两倍出头,也不过五六个亿,梁一飞陆陆续续抛售了一百多万,交易信息顿时有变化,显示出先后有大单抛出,股价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一直涨势中,跌了一毛多钱。

梁一飞在后面起身,直接关了电脑,说:“我抛了,这么涨我心里发慌,卖了安心。”

虽说明知道梁一飞准备脱手,可真看他卖了一百多万,罗贡献他们还是有些恼火,不好直接发作,只能不阴不阳的说:“梁老板,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大的身家,还缺这点钱?你看看吧,你这么一抛售,后面肯定还有人跟着抛,引发连锁反应,股价绝对要被打下来一截。”

“暂时的嘛,反正你也说了,有利好消息,后面联华还要投资DVD,用不了多久又能涨回来。”梁一飞淡淡的说。

果然不出所料,梁一飞抛售之后,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几笔大的卖单,大概也有和梁一飞同样想法的人开始抛售,连续一天都在上涨的联化科技忽然就止住了涨势,反而开始以很慢的速度下跌。

连续上涨的势头忽然被止住,似乎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大户室里不知不觉中就弥漫起一股凝重的气氛,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大户们,没了声音,抱着胳膊坐在电脑前,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稳住,其他人都稳住!咱们这里买的多,别都抛了!”罗贡献在前面大喊。

也不知道是他的喊声起到了作用,还是联华科技的确很坚挺,在休市前四十分钟左右,股价终于停住了下滑!

“好!”罗贡献一拍大腿,冲着屏幕,瞪大了眼睛,大声说:“涨!”

这个神神叨叨的举动,非但没有引来嘲笑,反而引起了共鸣,大户室里七八个重金买入这支股票的大户,都和罗贡献差不多样子,双眼圆瞪,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似乎想通过意念,来让股价数字朝上跳。

还真他么管用,足足过了有半分踪,股价数字,朝上忽然跳了一毛两分钱!

这钱不多,但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罗贡献重重一挥拳头,咬牙切齿的说:“再涨!涨!”

“涨!”

“涨!多涨点!”

这一次,开始有人小声的附和他,同样冲着电脑屏幕,念起了经。

还有人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的嘀咕着:“老天保佑,佛祖保佑!”

电脑屏幕上的数字,终于重新恢复了‘正规’,一点点,几分几分,一毛两毛的开始重新朝上跳动,缓慢,但是无比的坚定!

“好!”罗贡献大吼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一挥拳头:“涨,继续涨!”

整个大户室里跟着了魔似的,大户们开始跟着罗贡献的节奏,一起大声的喊着:“涨!涨!涨!”

昨天一天涨了两倍,也没见他们这么激动,而今天从小跌到回涨,也不过才区区两块多钱,大户室里的情绪就彻底被调动了起来。

一阵呐喊高过一阵,到了休市前20分钟,股价在疯狂的呐喊声中,比之前下跌的时候,又高出了两块八毛多钱!

“你们看,我说的吧,这支股一个月之内都不可能跌!几个人没信心没关系,整个市场都看好他!”

罗贡献话音未落,有个正在操作的老板忽然‘咦’了一声。

“什么情况?!”

“哎呦我操!我电脑坏了?!”

“老罗老罗,看看你电脑!”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操作界面上,同时跳出了一个简易的窗口。

罗贡献回头一看,自己的电脑上也有这样一个窗口。

窗口里就几个字:600XXX联华科技暂停交易!

罗贡献大吃一惊,愣了几秒钟,忽然冲着隔壁王自卫的小办公室大吼一声:“王经理,怎么回事!”

第185章 唯英雄不改本色

股票停牌很常见,上市公司发生重大变动,比如公布年报、中期业绩报告、开股东会、增资扩股、重大收购兼并等等情况,或者证监会认为这支股票目前存在重大问题,上市的股票都可以停牌,暂停一段时间交易,等恢复后从新进入市场,或者干脆退市。

但和此时跳出来的‘暂停交易’窗口完全是两码事。

停牌有停牌的规矩,可不是随便在操作软件上跳出来一个窗口就行的,有一系列流程,对于公众来说,至少会看到发布公告。

可罗贡献天天报纸不离手,股市消息发布的就那么几张报纸,他从头到尾几乎都熟悉的能背下来了,也没看到过联华科技要停牌的消息;

再说了,当前股市大势趋好,联华科技正在上涨,这时候一般不会停牌。

更何况,它后面还有工行这样的大机构做背景,股民信心正是十足,就算有点什么小意外,也能顶得住。

所以,忽然跳出来这个窗口,让罗贡献,和大户室里的一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浮现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冲王自卫办公室里吼了几嗓子,也没人答应,罗贡献直接推开门进去,一看,小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鬼影都不见。

桌上放着一杯茶,一摸茶杯,还在微微发热,人走了不久。

罗贡献皱着眉头离开了办公室。

“老罗,怎么讲?!”刚出门,大户室里几个买了联华的老板就迫不及待的问。

“王经理不在,刚走不久,我看他包还在办公室,估计办事去了,等会还得回来。”罗贡献看了看手表,挤出一丝笑容说:“反正晚上没事,我在这等等他,回来问清楚。”

“我也等!”

“晚上有事我也要等他回来问清楚!开玩笑,我三十几万全在里面!”

“老李你才30几万,我有七十多万砸进去了!不问清楚,我今天绝对睡不着觉了!”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罗贡献摆摆手,尽可能用镇定的语气说:“依我看啊,也未必是坏事,弄不好,也许就是停牌,只不过没公告。你们想啊,它股票涨的那么快,之前又拿到了新的投资,这不都是重大事项嘛,停牌也说得过去。”

说着,罗贡献自己也觉得有些道理,否则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忽然停止交易。

“老罗你说说,这有可能是件好事啊。要是真停牌,复牌之后,搞不好要增发新股,按照现在这个涨势,一送十,不,至少得一送五吧?”有个老板说。

这位杨老板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散户,也是中国最早一批股民,当初老家在沪市,当初倾家荡产房子都卖了,凑了三万多块钱炒股,哪知道运气好到爆,抓着的一支股票连续两年遇到了一送十,然后一送五,两年下来,一股变成五十股,股价除权除息后跌了又涨,虽然比最初要低得多,但数量上多了五十倍,又赶上去年证监会成立后股市回暖,一下子涨到和两年前一个价位,他瞬间就有了百万身家。

百万身家,即便如今物价和工资都涨的厉害,可在滨海市,依旧是属于富豪一个级别的存在。

不过梁一飞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很荒谬:这家伙当初卖得两套房子,是沪市霞飞路的两间两室一厅……

反正在大户室里,除了罗贡献,就数这位杨老板牛逼轰轰,平时经常和罗贡献一起大谈股票经,号称小股神。

大股神,当然是罗贡献。

罗贡献一听,点头连连,乐了:“老杨,你说的在理啊!完全有可能!”

越说,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

联华从20多,涨到了80多,不管怎么讲表面上看都有点吓人,股票大盘子多了好几倍,再涨下去,很容易给人不稳定随时会崩盘的感觉,社会舆论影响也不好。

忽然停牌,来个一送十,或者一送五,除息除权后,股价自然会下来,重新回到十几块钱的样子,这么一来上涨空间就大得多了。

80多块钱一股,散户怎么进场接盘?反过来,要是压到十几块钱,甚至几块钱一股,那就会有大批的散户接盘!

以联华科技目前的势头,未来DVD生产线一投产,重新涨到三四十根本不是难事,到时候在场的所有老板,有一个算一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罗贡献瞄了眼坐在后排的梁一飞,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等到了那时候,自己的资产未必就比梁一飞少。

恐怕只多不少,仅仅按照目前的股市账面价值,他几乎全部投进了联华科技,360多万的联化科技,平均价位大概在40块钱接近五十,当前已经翻了快一倍,变成了700万,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其他股票,已经有超过了七百万。

只要抱牢这支联华科技,过千万,成为千万级别大老板,不是难事!

所以说人是社会动物,得有交流,温玉春是这样,罗贡献这帮人也是这样,相互聊了一阵,原本大户室里因为措手不及的暂停交易带来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老板们一边聊天,一边等着王自卫回来。

梁一飞也没走。

这次联华科技停牌,他是亲身经历者,作为大户室一员,他也想第一时间得知最后的结果。

特别是这件事明显和道明诚脱不开关系,直到现在梁一飞都蒙在鼓里,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道明诚是怎么操作的。

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幸亏道明诚提前打了招呼,自己果断卖掉股票。

太险了,前前后后就差了那么一个小时,要是自己当时再贪心点,想再等,等休市之前涨一波,明天开市再涨一波……那他妈现在就已经套住了!

股票这东西就是这样,涨疯了,谁舍得买?何况联华科技才涨了一天多,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跟入都来不及,怎么会卖?

然后真到了狂跌的时候,想卖就卖不出去了。

赵大军在边上也没走,今天休假,这个副处长平时在工作上呼风唤雨威严十足,可是在股市、商场上,就是个才入门的初哥,财富和大户室里的人远远不足以相提并论。

炒股这么久,难得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一波三折,也像看戏似的,心情跟着波动。

上午还觉得可惜,到了下午,忽然之间又有些庆幸。

“小梁啊,我这个心脏恐怕真的不适合炒股做生意。”

赵大军递了一支烟给梁一飞,摇头苦笑,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前出警,看到杀人犯,我都敢朝上冲,那可比炒股危险多了,弄不好是真能送命,可炒股说到底,不就是赔点钱,不至于死吧。可是,看到杀人犯我不怕,一点儿都没犹豫过,可在股票面前,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买进、卖出按钮,我这个心啊,别提多纠结了。”

梁一飞拿打火机给赵大军点上了,呵呵一笑,说:“所以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死都不怕,就怕穷。”

赵大军一愣,摇头笑了起来:“是这个理。”

“我开玩笑呢,赵处。抓杀人犯,你理直气壮,真牺牲了,那是壮烈,不说能留名青史吧,但谁说起来,都得翘起大拇指叫你一声好汉子。炒股呢?赚了,人家说你投机倒把,赔了,人家讲你利欲熏心,活该!”

顿了顿,收敛起笑容,淡淡的说:“主席的话一点都没错,有的事,那叫做重于泰山!有的事,那叫做轻于鸿毛。为人民服务,送了命你都不怕,炒股,为自己谋私利,赔点钱心就虚,也是这个道理。”

梁一飞这话本是随口扯淡,大户室里聊天打发时间而已,可是赵大军听了之后,神情却是微微一变,有些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梁一飞不是在指桑骂槐的讥讽他,可梁一飞的话,也的确让他忽然惊醒了。

自己有多久,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了?

好像自从上次梁一飞低价卖给自己股票之后,自己这点心思,就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赚钱上面。

当初还和梁一飞说过,要是自己想赚钱,那么多老战友、老领导,随便批个条子都是钱。

可怎么就这么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呢?

真的是因为炒股能赚钱嘛?

好像也不是,这大半年来,炒股是赚了点,可并不多,整个大户室,梁一飞的业绩排倒数第一,他赵大军倒数第二,一对难兄难弟。

那是因为什么?

回头想想,从90年开始,这一两年来,自己的生活里,越来越多的人,把钱,挂在了嘴边,亲戚朋友同事,一个个动不动就是炒股、下海、投资什么的;

耳边听到的,三句话不离钱钱钱;

而自己从小到大,在部队里,在基层,以前接受的那种无私奉献、敬业爱岗的教育,却提的越来越少。

自己一个警察,赚钱好像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没有人再去提什么英雄了,大家都在朝钱看,谁赚到钱,谁就是英雄,而真正的英雄,反而背后被人笑话愚蠢。

好像一切事情的标准,就是看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钱才是对的,赚不到钱就是错了。

这不对!

以前在派出所,指导员讲过的一句话,猛地在心头回响起来。

沧海变幻,物欲横流,唯大英雄,不改本色!

边上,梁一飞在看报纸,忽然觉得赵大军不太对劲,一转头,就看他蹭的一下像触电似得站起来。

“怎么了赵处?”

赵大军脸色不太好看,说:“小梁,我先走一步,对了,最近单位比较忙,我把账号发给你,你帮我打理打理股票,行情好的话就卖掉吧。”

梁一飞一愣,干嘛啊这是,不准备玩股票了?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给赵大军带来这么大的触动。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或者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终究是注定的。

如果换成梁一飞,一段时间意志消沉,醉生梦死,忽然有人这么提点一句,说不定他的反应和赵大军也是一样的。

见梁一飞一脸愕然,赵大军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道:“你是生意人,我是警察,我们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我就是觉得,炒股票,投机,这个事对我们的本职工作,其实没有什么正面帮助,你自己也要注意了,好好干企业,为自己和国家,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说着,转身离开了座位。

他刚出门,王自卫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了。

天不热,却满头的大汗。

“谁手头还有联华科技的股票?!”

第186章 好良言救不了该死的鬼

赵大军的离开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可王自卫一进门,整个大户室立刻就炸锅了,老板们把王自卫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得问。

“大家坐下说。”王自卫肥胖的身躯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来,站在大户室最前面,先打开保温杯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口水,然后才问:“我们这边有多少人手里还有联华科技的股票?!”

虽然没说原因,可王自卫的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罗贡献他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急的脑门上都冒了汗,罗贡献一拍桌子:“王经理,你直接讲,到底怎么了?!”

“我告诉你们啊,有股票的,等复牌之后,立刻打低价卖掉!”王自卫说。

“你是说,联华科技真的是停牌?”杨老板问。

“这么好的势头,停牌后干嘛要卖掉?”罗贡献说。

“是停牌,但这是紧急停牌,证监会领导中午亲自点名,要求下午停牌,都来不及发公告!你们还以为这是好事呢?!”王自卫擦了擦汗,飞快的把原委道来。

今天中午,接到总部通知,下午所有证券公司的所有营业部,紧急召开会议,传达上级指示。

联华科技的股价异动过于激烈,首先引起的,是联华科技公司本身的注意,紧跟着证监会也注意到了,股价涨当然不是坏事,可一天之内涨成这个样子,那也太离谱了。

双方一开始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有幕后黑手,故意拉高盘子,可是从买进卖出的信息来分析,都是各地的大户散户入场,看不出来任何串联炒作的迹象。

以证监会和上市公司的力量,双方查了有三个多小时,才发现了了那则在商报上刊登的不起眼的‘公告’。

上市公司联华科技先叫了起来,这他妈什么情况,根本没这事啊?

公司倒是欠了工商银行不老少钱呢!

去工商银行一问,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啥投资?从来没有的事啊!联华科技还欠着银行一大笔钱,催帐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银行这头都准备动手段,走法律途径来解决了,怎么可能会投资?!

三方都傻了眼,又找到发文的商报,对方倒是承认的很痛快。

不错,是我们发的,不过,那不是你们两家一起来函的吗?喏,当时的函件还在呢。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封标准的公函,上面还盖着两家的公章。

公章这种东西,外人看起来都一样,但是自己单位的内行一看就知道真假,何况这类公函都有存档,一比对就清楚了。

最后调查出来结果,这封公函压根就是假的,跟两家单位屁的关系都没有!

于是联华科技紧急停牌,发生了下午的一幕。

“大概等明天吧,公告就要出来了。”王自卫又喝了口水,语重心长的说:“各位老板,这股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复牌,到时候指定是暴跌,你们也别心疼了,挂个低价卖掉吧。”

看到这么多大户室的老板都大笔买入了联华科技,王自卫其实也有点心疼。

他太清楚了,这次闹出这么惊悚的事件,联华的股票恐怕会跌到谷底,在场这些买了联华的老板们,恐怕有一大半都要损失惨重,直接退出大户室。

大户室人少,佣金就少,他个人的奖金自然也就少。

不过和王自卫担心的那点奖金相比,罗贡献他们面临的损失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听王自卫讲完,在场的几个老板脸色都煞白煞白的,天不热,却是一个个额头出汗。

杨老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双目失神,嘴里喃喃自语:“我草,我草,我草……”跟魔怔了似的。

整个大户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就听他用滨海口音极重的声音,不停的‘我草……我草……’

“妈的!谁!干!的!”

罗贡献忽然就勃然大怒,脑袋上就剩下一绺的毛肉眼可见的居然微微炸了起来,双眼血红,瞪着王自卫大吼起来!

王自卫干股票的,涨涨跌跌见得多了,不要讲亏欠,就是跳楼要自杀,他都见过,哪里吃罗贡献这一套,眉头微微一皱,朝后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说:“没查出来,信是从沪市一个弄堂的邮筒寄出去的,谁知道是谁干的?!”

罗贡献几乎要暴走,“他妈的,没王法了啊!这么搞都没人管?!我们亏得那些钱怎么办!”

“罗老板,你别发火,事情已经出了,你发火也没用。”王自卫把会议上的那一套说辞拿了出来:“这一次呢,的确暴露出股市监管的一些漏洞,上面决定,进一步完善上市企业公告制度,而且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恢复竞技涨跌机制,把股民的风险降到最低。”

“他妈的,我管什么其他人的风险,我就问我们的损失怎么办?我可是看了报纸的消息才买的股票!”罗贡献几乎都快要失去理智了,背着手在大户室里走来走去:“他妈的,我要去告商报,告联华科技,告你们证券公司,告证监会!”

王自卫一摊手:“罗老板,那你要告我也没办法,不过,股票涨涨跌跌,很正常嘛,再说了,商报也好,我们公司也好,也没谁让你去买联华科技吧?”

说和,指了指大户室的大门,说:“反正我们是尽到提醒的义务了。”

由于才过完年,在大户室的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

却不是什么喜庆的话,而且格式十分怪异。

上联:日进斗金;

下联:倾家荡产;

横批却比较长,多一个字:股市有风险。

……

……

股市周末休息,周日这天,梁一飞没去大户室,对于大户室里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不过却在报纸上看到了‘联华科技事件’的相关说明。

联华科技,证监会,工商银行,三家单位联名,在工商报、人民报等四家大报,同时发布了一个声明。

内容无外乎就三点。

第一,之前工商报刊登的工行入股注资联华科技的消息是假消息,请广大股民不要上当受骗;第二,吸取这次经验教训,新成立不久的证监会接下来要着手制定相关法律法规,进一步规范股票市场,同时追查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第三就比较重要了,由于联华科技在本次的事件之中,也属于受害人,所以对联华科技本身没有什么处罚,下周一将重新复牌。

联华科技的高管们也纷纷表态,不会借着这次高股价事件抛售,请广大股民安心。

根据梁一飞的经验,这第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谁信啊!

有很多人甚至会怀疑,这件事压根就是联华科技的高管自己所为,目的就是为了套现!

就算证监会对联华高层有监管措施,想卖也卖不掉,可这句话无异于给市场提了一个醒:可以趁着高价卖掉股票。

对于股票市场而言,信心比黄金还珍贵,无论是炒家放出利好消息,或者拉升股价,目的,就是为了给散户们创造出一种‘这支股票会涨’的假象,让股民对股票有信心,大胆接盘。

或者反过来也是一个道理,让股民对股票失去信心,亏本抛售,然后炒家接盘。

问题是,想创造信心容易,可一旦信心崩盘了,再想维持,那就绝对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

没有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拯救失去信心的市场!

相反,等市场完全失去信心的时候,真正有能力、有眼光的人,这时候会做的,绝对不是护盘,不可能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普通人砸下自己的血本,这些人只会雪上加霜,用尽一些办法,从其中脱身,减少自己的损失,为原本就丧失信心的盘子雪上加霜。

护盘,这种事,只能发生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老百姓身上,出发点也绝对不是爱国爱企业,而是想乘机赚一笔。

放下报纸,梁一飞只觉得很荒谬。

他想到了一切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料到,道明诚居然用了这种最原始最老土的方法,两个假章,一封信,就搅得一支上市股票不得安宁,几个亿的资金随之起舞,成千上万的大小股东被深陷其中。

这有难度吗?没有,连一个农村的老农都可以操作!

这他妈还有点规矩吗?

本来就对股票市场深怀戒心的梁一飞,此时更是警惕到了极点!

做生意风险再大,但毕竟都是可以预料到的,能预料到的风险,就有解决办法,最起码能知道最坏结果,对整件事的轮廓还算能清晰的预料;可股市里,不到一个极高的层级,根本搞不清水下面到底有什么样的暗流!

这次幸亏是道明诚在操作,要换个人,换个幕后黑手,那自己也得被套在里面!

周末这天,除了梁一飞,很多在股市里有大额投资的老板,都过得心惊胆战,即便没有买联华这支股票,可对于股市,又有了一份新的认识。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老百姓的追逐财富的欲望。

周一一大早,蓝鲸大厦门口等着进大厅交易、开户的股民依旧人山人海,并没有因为这次联华事件而减少半点。

很多股民在门口看到了贴出的联华事件的公告,感慨一番后,一转头,又冲进了营业大厅。

梁一飞在上楼的短短几十米,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聊天。

“可惜了,当时我要是买了联华科技就好了!”

第187章 大气运还是太倒霉

短短一天时间,大户室里的气氛已经和周六上午截然相反。

明明已经坐了七八成的人,可大户室里静悄悄的,一进门梁一飞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平时喜欢聚在一起聊天的人不说话,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小股神杨老板有些神经质一样的,盯着明明还没开始交易的电脑屏幕,握着鼠标,一会晃一下,一会晃一下,进行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操作。

罗贡献沉着脸坐在第一排,神情憔悴,一言不发。

路过他前面的时候,梁一飞特意瞄了一眼,以前罗贡献的脸是焦黄面皮,此时却变得有些发黑,挂着两个深深的眼袋,明显是没睡好。

很可能,这一天他都没怎么睡。

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终于开市了。

就在开市的一瞬间,大户室里好像一下子重新活了起来,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老板们顿时恢复了升级,明明以前还不太会用鼠标,此时却运收手如风,整个大户室里响起一连串密集的鼠标点击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妈的!72!”不知道有谁低声吼了一嗓子。

刚开盘,联华科技就跳水,放在有股价限制的后世,等于是开盘就跌停板。

72块钱,对于蓝鲸大厦大户室里的老板们而言,其实还是有的赚的,但是紧跟着,他们发现一个很恐怖的情况!

72块钱根本卖不掉!

没人接盘,卖给鬼吗?

股价一路暴跌,等到梁一飞慢慢悠悠打开自己的操作软件的时候,已经降到68块钱,屏幕上全部是大笔大笔的低价出售单子,而买入栏里却几乎都是空的,唯一一宗打价格买的,只有100手,而且价格低得吓人。

罗贡献忽然在前面声嘶力竭的吼出来:“不能卖!绝对不能打低价卖!这样砸是要崩盘的!”

可是,这时候大户室里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再听他的,好几个老板打出了65左右的价格;

依旧是卖不掉。

全国的大户室不止蓝鲸大厦一处,购买了联华科技股票的,也不止是在场的这些人。

到了这个地步,没人再想着等高价赚钱,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跑!

不赚钱都要跑,亏本都要跑!

尤其是那些到了60、70甚至80块钱才接手的股民,疯了一样打低价位出售,而之前30、40甚至更便宜接手的股民,更是打出了更恐怖的低价位。

开市十分钟左右,蓝鲸大厦大户室里的联华科技股票,一手也没卖掉,而股价已经一路狂泻,仅仅十分钟,就只剩下了一半!

罗贡献几乎要崩溃了,他350多万的联华科技,均价在50几块钱,已经亏了20%!

打40,卖不掉!

36,终于有人在这个价位上接盘,可数量很少,轮到他的单子,接盘的已经买光了,价格再次狂泻;

32块钱,终于卖掉了一部分,但仅仅只有十手一千股……

“买啊,你们倒是买啊!我卖得便宜,你们买啊!”杨老板神经质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大户室里,这个中年男人的嘶吼,显得即可笑,又有些让人脊背发寒的恐怖。

……

……

整整一上午时间,联华科技以比之前一天多上涨更惊人的速度,跳楼似的,狂泻了80%以上,从80块钱,降到了只剩下14块钱,比最初没有发公告时候的24还要低出接近一半。

而蓝鲸大厦大户室里的老板们,最终跑掉的股票,差不多连一半都不到。

还是那句话,市场彻底丧失了心,已经没人愿意接盘,偶尔一些接盘侠刚出价,根本没法满足那么多想逃的老板。

股票不是你想卖,想卖就能卖。

那群持有联华科技的老板们,面如死灰,整个大户室就像火葬场似的,渡过了一个难熬的中午。

到了下午,联华科技终于渐渐的开始恢复正常,依旧在跌,但跌得已经没有那么夸张,几毛几毛的下落。

愿意接手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8块五毛钱左右,蓝鲸大厦大户室里,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出完了货的老板。

杨老板,望着屏幕上仅剩的12万块钱,终于不在叫唤,反而开始露出很渗人的笑。

就在一天之前,软件里的账面价值,还有113万,在三天之前,有82万。

王自卫拎着个水瓶从里面办公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杨老板,见他神情很不对劲,王自卫过来给他水杯里加了点水,劝道:“杨老板,放宽心,放宽心,股市嘛,有赚有赔,你这不是还有十几万嘛。要是想继续炒股,我跟上面请示一下,你继续留在大户室一段时间,要是不想炒了,十几万拿出来,过日子也够了。”

“嗯,哦。”杨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情绪发泄的用力过猛,此时整个人都安静到有些呆滞了,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烫……”王自卫刚要拦,就愕然发现,杨老板已经把滚烫的开水喝到了嘴里,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

杨老板失控,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这么一天时间,大户室里最多的,像罗贡献,损失了接近三百万,最少的,也损失了十几万,经此一役,以后的大户室里,恐怕要剔除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老人。

罗贡献颓然的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得一声,整个大户室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脸顿时肿了。

“老王,我先走。”梁一飞起身不动声色的走到后门,冲王自卫用口型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王自卫看着梁一飞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毛毛的。

要说这事是梁一飞干的,王自卫不信。

没这个必要,梁一飞在当中其实没弄到多少钱,为了百来万,冒这么大的险,以梁一飞的身家犯不着。

可是,整个大户室里,所有买了联华科技股票的人当中,只有梁一飞顺利脱身,在高点狠狠赚了一笔。

不能说所有的故事都有阴谋,王自卫只是觉得,这个年轻的老板气运实在太强悍。

从当初认识,他用一万多块钱租了飞艇,到现在才多久?他就从一个工厂子弟,摇身一变成为了滨海市屈指可数的大老板,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市场、大老板、混混流氓,任何一个都能让普通老板头疼欲裂的麻烦,对他完全没有半点阻碍。

如今连股市波动,似乎都没法伤他一根毫毛。

这样的人,不是有大气运又是什么?!

此时打死王自卫他也想不到,几分钟后,有‘大气运’的梁一飞会倒霉到什么地步。

……

梁一飞离开大户室的路上,心里就在盘算着,这次自己到底赚了多少钱。

之前就有的20多万,变成了80多万,这里面差不多赚了60万,后来高价补仓的50万,赚得少一些,但也有30万冒头。

这么一来加在一起,赚了小一百万,当时卖的时候,联化科技账面价值160多万,留了24万,到帐现金130万多,后来暴跌,这24万就只剩下了两万冒头。

换句话讲,这次联华科技的波动,直接把华强厂接下来几个月的欠缺的费用全部赚齐了,还不止!

手头有钱心里不慌,心情不错,一边朝外走,一边想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办?

什么事呢?以前有次好像想到过,不过就是灵光一现而已,现在忽然再去想,想不起来了。

到底什么事?挺重要,又挺不重要的。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蓝鲸大厦大门口,老远就看到门口供着的那个财神爷香炉周围,围满了人,一个个异常虔诚的捧着香,冲着香炉上的财神爷拜拜。

不远处,街边有一排卖香烛、转运符的小贩,还有满地的盒饭盒子。

炒股发财的人没多少,倒是带动了周边产业,让一批肯踏踏实实卖体力活的小商贩赚了钱。

正朝自己的车走过去,忽然之间头顶就是一暗。

下意识就抬头看。

啥也没看见,只觉得眼前忽然就黑了,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紧跟着脑袋一阵剧痛,腿脚发软,眼前全是小星星晃来晃去,晃得自己眼睛发晕。

耳边,迷迷糊糊的传来好多人的惊呼。

“有人跳楼啦!”

“砸死人啦!”

梁一飞只觉得一股热腾腾的液体,不知道从哪就淌出来,滑过自己的脸庞,然后蔓延的胸口。

痛,剧痛,说不清是哪里痛,浑身上下都痛!

然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临了之前,梁一飞脑子里闪过一大串念头。

他妈的,蓝鲸大厦最高也就六楼,哪个王八蛋有病啊,找这地方跳楼!

想死怎么不去摸电门呢?东门大河又没盖子,您去跳啊?

他妈的,跳什么蓝鲸大厦?还偏偏砸到老子头上!

搞什么搞!

哎,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穿了?

要是穿,穿到那一年比较好?

崇祯末年行不行?贞观时期不太好吧……

梁一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临昏迷之前,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的……

内心戏很足,被砸得很憋屈。

与此同时,三楼大户室窗口冒出来好多人头,王自卫睁大眼睛,看着楼下晕过去的一个,嗷嗷嗷怪叫的一句,心里也骂了句娘。

姓杨的你他妈有病吧,想死,怎么不去跳六楼?

跳三楼,你他妈吓唬谁呢,装什么痛不欲生!

第188章 不是被害

人类在宇宙之中,终究只是一片尘埃,一群过客,即便发展到了人类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科学昌明的时代,很多事依旧是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甚至连人体自身的奥秘,科学能说明的,也不过百分之几而已。

比如说做梦,到底是什么原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大脑皮层的兴奋活动?抑或是灵魂在意识中的折射反应?

说的人很多,但没人能说得清,严谨的科学也最多只能从理论上进行一定的分析,却没任何半点法子去制造、影响一个梦境,让它按照科学家的预料走下去。

但人类可以为自己在现实中,编制任何自己想要的美梦。

然而,美梦终究是梦,梦醒的时候,往往滋味不太好受。

梁一飞隐隐约约做了好多梦,都记不清是什么样的梦了,然后就觉得胳膊好疼,再然后,就渐渐的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一个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他冲着梁一飞比划了两个指头,问:“醒了,来看看,认识这是什么吗?”

“耶!”梁一飞说。

“嗯?”白大褂一愣。

紧跟着,又冲过来两个熟悉的脸庞,一男一女。

然后床边站满了熟悉的人。

“林院长,我儿子脑子没问题吧?”那个熟悉的男人担忧的问。

“大家都让一让,给病人一点空间呼吸。”白大褂又比划了三个手指,问:“梁老板,你看看,这是几啊?”

“三……”梁一飞虚弱的吐出一个字,然后苦笑了一下。

全部想起来了,全部认识了。

自己从蓝鲸大厦出来,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跳楼,从天而降,砸了自己一下。

然后自己好像在内心吐槽了一大堆,然后就晕了。

眼前肯定是医院,白大褂是熟人,滨海第一人民医院的林院长,经常去岚韵湖吃饭,一般都是别人请他去,几次下来,请他去的那些人梁一飞没认识,倒是和林院长结实了。

人活在世,认识医生总是必须得。

剩下来的,梁义诚,萍姨,吴三手,岚韵湖的孙宏伟,华强厂的何新福,大户室的王自卫,坐在边上椅子上的……嗯,对了,被哥哥欺负的好奇宝宝温玉春。

裘娜也在。

就这些人了。

“爸,我昏迷了多久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说着,瞄了一眼王自卫:“老王,哪个王八蛋跳楼?哎呦……”

“没多久,就一天不到。”李院长接口了,笑道:“梁老板,你真是有运气的人,人家跳楼砸你身上,不光救了人家一命,你自己也没啥大事,胳膊骨折了,大腿受了点皮外伤,给蹭掉一块肉,养个两三个月就行。麻醉药劲头过去了,你这是疼醒的。”

王自卫站起来,一脸郁闷的说:“还能有谁,老杨,杨老板,这王八蛋真是害人害己!”

“有病啊!”梁一飞满嘴苦涩,忍着疼说:“三楼他跳个屁啊!”

其实蓝鲸大厦大户室,只在2楼,只不过一楼大厅是挑高的,有六米多,二楼在外面看上去就是三楼。

“可不是说嘛,神经病啊,要死他找个高点的地方,还把你给害了!”裘娜在边上气不打一处来,说:“他自己倒好,什么事没有,就脑袋上磕破了一块,送医院缝了七八针,没事了!也不说露头来感谢一下你,自己回家装乌龟躲起来了。”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吓死我了!”王自卫拍着胸膛,他真吓得不轻。

三楼也不算矮了,要是没梁一飞帮着挡那一下,老杨摔出个好歹,或者梁一飞被砸出个好歹,他这个大户室的经理肯定得跟着倒霉,指不定因为管理不善就要被辞退。

如今这个联华科技事件搞得沸沸扬扬,正要找人背黑锅呢。

幸亏梁一飞醒了。

王自卫越看越觉得梁一飞的确如有神助,是个贵人!至少,这家伙绝对是自己的贵人!

“哎……”梁一飞着实是郁闷,这话怎么说的,前一秒天降横财,后一面,天降横祸,摇摇头说:“算了,他一下子亏了大几十万,别刺激他,躲就躲了吧。”

林院长在边上挥挥手,说:“行了,人也醒了,脑子也没问题,病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家属可以再留一会,剩下人都走吧。”

说着,对梁义诚说:“叔叔你放心,我跟梁老板是好朋友,他住着,我们指定给他照顾好。”

“好,院长你受累了,等他病好,一定让他感谢你!”梁义诚冲萍姨使了个眼色,萍姨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过去。

这年头,医生收红包,是公开的秘密,没什么好避讳,又是朋友之间的人情,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林院长哈哈一笑,道了声谢,把红包装进白大褂口袋里。

“那你好好休息,大家伙差不多也走吧。”林院长对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开始朝外赶人,王自卫、裘娜他们道了声你好好休息,吴三手、何新福两个人明显有工作要汇报,梁一飞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被这么砸了一下,昏迷才醒,梁一飞实在是脑壳子发晕,浑身乏力,一动都不想动,脑子也懒得转了。

天大的事,去他娘的,先放一放,休息第一,身体第一。

外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梁义诚和萍姨,梁义诚冲儿子笑了笑,问:“昏了一天,饿了吧,要不要吃点馄饨?”

“是饿了。”梁一飞点点头,山珍海味吃得多,现在想到油腻得东西就倒胃口,倒是从小吃到大萍姨包的馄饨,清清爽爽,入口滑滑溜溜,下肚子暖暖和和,好得很。

家里现在条件好,用进口的保温瓶子装着馄饨,两个小水瓶,一瓶子是馄饨,一瓶子是汤,冲出来一大碗,吸溜吸溜就喝了个底朝天。

人还是累,不过精神好得多。

又吃了一碗半,这才觉得有点保障。

“姨,你手艺比原来还好。”梁一飞冲萍姨笑笑表示感谢。

“你少说话,歇着。你也吃点?这一天你也没水米不粘牙了。”萍姨后半句是跟梁义诚说的,梁义诚‘嗯’了一声,捧着梁一飞剩下的大半碗馄饨坐在房间小凳子上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两大水瓶馄饨,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爷俩转眼就吃完,萍姨拿着碗和水瓶子到隔壁去洗,梁义诚起身坐在病床边上,斟酌着措辞,问梁一飞;“你跟爸讲实话,你这次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害你?”

梁一飞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爸,哪里会有人害我,就算害我,也没这么害的,多大仇多大恨,犯得着同归于尽嘛?再说你也听到了,就三楼。”梁一飞想了想哑然失笑,爷俩都是有点那么点‘被害妄想症’。

生意做大了,难免得罪人,也就难免招人报复,出点安全意外,总是习惯性就朝‘有刁民要害朕’的思路上走。

这次嘛,恐怕真不是,这跟有人故意坑害,是两码事。

“这次是意外,难保下次。”梁义诚皱着眉头,说:“我之前都还不知道,你这一生病,我才晓得你生意已经做到这么大了!儿子,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现在社会多乱啊,你有钱,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眼红,你得找几个靠谱的保镖!”

“爸,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梁一飞失笑。

保镖这个事吧,尤其是贴身保镖,找的不好,不如不找,毕竟是和平年代,法治社会,哪里就有那么多当街杀人暗害的事情了。

不过,保镖不着急,找个司机或者助理什么的,却是有一定的必要,省得什么大小事都要自己事必躬亲,身边多个跑腿开车的,自己能轻松很多。

以前干这活的是吴三手,现在自己的心思渐渐又朝华强厂转移,吴三手就得看着岚韵湖那边,不可能从早到晚跟在自己身边。

说话的时候,萍姨走进来了,听到爷俩说保镖的事,插嘴说:“可以雇警察,我听人讲,沪市那边公安局就开展了‘私人安全保卫’的项目,一个月几百块钱,就能雇公安贴身保护你。”

这业务梁一飞倒是知道,也是听王自卫讲的。

不过这项业务虽然有特色,可市场并不买账。

开玩笑,让个私营企业家带几个公安24小时跟在身边,这不等于让猫给老鼠保镖吗?

不吓死,也得别扭死,还要不要偷税漏税了,还要不要腐化堕落了?!

再守法的老板,也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保镖是最近的人,怎么可能选择公安干警……

“那我跟周厂长讲讲,你从厂子里雇几个保卫科的来,保卫科那边跟你也熟,还便宜。”梁义诚说。

“爸我的安全你就别操心了。”梁一飞现在真不想用贴身保镖,这种人要跟就跟一辈子,如果半路换,其实是要进行高价赎买,或者说高价封口的,换了个话题,说:“爸,萍姨,你们两最近厂子里饭店里怎么样啊?我听说,不是很顺利。”

虽说不是亲爸,可这两位,是这个世界里,梁一飞可以说最亲,也是最无私关心他的人,尤其是梁义诚。

之前太忙,真抽不出功夫来过问,这次住院,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出院,被逼着清闲下来,家里的事也该过问过问了。

第189章 廉价餐饮

说到梁一飞的工作、安全、爱情什么的,梁义诚有说不完的话,操不尽的心,可说到他们自己,梁义诚摆摆手,说:“嗨,你休息你的,不要操心我们。我们这么大人了,日子还不会过啊?”

“闲着聊聊家常嘛,我睡了一天了,也睡不着。”梁一飞转脸问萍姨,说:“姨,听说你饭店最近生意冷清啊。”

萍姨犹豫了一下,才拉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上,拿了个苹果削皮,说:“做小生意,有旺就有淡,也没啥。现在你也知道,厂子都不景气,小香江那边的工人舍不得花钱,也没钱,生意就淡了点,等过两年,企业好了,生意自然也就好了嘛,没事。”

这倒是,小香江那一片都是厂区,所有的消费,都靠着附近厂区的工人支持。

不过那片全是老厂,而且以像罐头厂那样的小厂居多。

这年头,这一类的厂子,十家有九家,日子都非常难过。

萍姨说得‘未来’,不太可能到来。

再过了五六年,国家干脆放弃了这一类的中小国企,把经历集中在大型企业上,这批企业职工全部下岗,自谋生路,像小香江这类原本繁华的厂区,也会渐渐的变成贫民区、城中村。

“你要是有办法,给你姨找点生意倒是正事,她干饭店这么多年,什么都熟,荒废下来可惜了。”梁义诚说。

“嗯。那这么讲,罐头厂也不行了?”梁一飞问。

“我估摸着,再这么下去,罐头厂大概也撑不过今年了。”梁义诚忽然笑了,说:“听说现在各方面对你口碑都很好,你要是有钱,不妨买下来。厂子里都是你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算是帮帮他们,给他们一条吃碗的路子。”

能便宜买下罐头厂,当然不亏,罐头厂里那些机器,将来无论是生产保健品还是未来转型,都用得上。

可问题是,梁一飞暂时没钱,也没这个精力来做。

而且,买下厂子,很可能会搞得老爷子难做人,就罐头厂职工那副德行,梁一飞太清楚了,真拿下来,有六成以上的人都得回炉重造,甚至辞退下岗。

抛开父子关系,哪怕梁义诚这样的骨干,梁一飞如果作为上级,都觉得他十分不称职……

具体怎么处理之前的工人,怎么下岗,怎么调岗,让工人能够相对平静的接受,还在摸索之中。

“爸,姨,厂子里先不管它,反正有我在,咱家也不至于吃得上饭,爸我上次说让你去看别墅,你看了没?”梁一飞问。

“看什么别墅啊,几十万一栋,家里才买了房子,你平时又不回来住,我一个人在家,买什么别墅,钱多得烧心啊?!”梁义诚一瞪眼。

梁一飞鬼使神差的冒了一句出来:“你两差不多就结婚吧,有个别墅,我们一家三口能住得下,省得我天天住办公室。”

这话以前再怎么表态,都没说得这么直接,萍姨脸微微一红,低着头不说话,把手里的苹果片了两块,一半递给梁义诚,一半递给梁一飞,她自己拿着中间的果核小口吃着。

梁义诚也给闹的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

想了想,说:“本来我跟她商量也就是今年,不过这不是赶上了她店里生意不好,罐头厂也不行了嘛,我两年纪都不大,总不能靠你来养活吧!”

梁义诚靠梁一飞养活,那是一点儿毛病都没得,主要还是刘萍,她不能让人家讲,嫁给梁义诚,就是图梁义诚有个有钱的儿子。

“所以我两想再看看,等条件好点了再结婚。其实吧,打不打证也没什么区别,平时相互照顾照顾,跟一家人不是一样嘛。”梁义诚说。

“那当然不一样!”梁一飞呛了老爹一句,对萍姨说:“姨,其他的生意,我暂时也想不到,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边一个学校,一个工厂,都要工作餐,尤其是学校,每天都有几百张嘴要吃饭,本来我是想搞个食堂,干脆都包给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钱也不多,是个辛苦钱。您看呢?”

萍姨还没说话,倒是梁义诚开口了,说:“你是好心,可是让她赚你钱,你萍姨心里多不是滋味啊?我倒是有个想头,阿萍你去注册个正儿八经的餐饮公司,雇点人,每天就做简简单单的盒饭,给一飞他单位送是一方面,另外,也去开拓些其他的市场……”

顿了顿,说:“以前人人都在厂子里吃饭,现在好多厂子都不行,越来越多的人出来打工找活,我觉得将来物美价廉的餐饮绝对也有市场。别的不讲了,就蓝鲸大厦那个股票公司,我有时候从那边路过,中午门口全是炒股的,门口小饭店都坐不下,反正我单位也没事,也去帮帮忙,多拿下几个像这样的地方,再加上一飞他们学校厂子,收入肯定不错。”

萍姨点点头,笑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当老人的,也不能尽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

没想到梁义诚的眼光还挺准。

快餐的确真是个好点子,改革开放30年,好多显赫一时的创意、产品,都会随着大环境变化而被淘汰,唯独‘物美价廉、货真价实’这八个字,永远不过期。

看起来不显眼,是辛苦钱,但它面对的,却是最大的一块市场!

“那成,就这么定了。爸,萍姨,厂子学校那边我去打照顾,别的我就不管了,另外,我再拿十万块钱出来,给你们启动。”梁一飞说。

“哪还能要你拿钱,我这几年也攒了点,一开始足够了。”萍姨说。

……

和梁义诚和萍姨聊了一会,梁一飞有些疲惫了,萍姨想留下来照顾他,被梁一飞拒绝,他睡觉的时候不太习惯身边有其他人,而且萍姨那头也忙,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心想明天让吴三手找个护工来也就差不多了。

自己是断手不是断脚,大小便都能勉强自理,找个人来洗洗衣服,端茶倒水就成。

一夜无话,在医院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刚睁开眼睛,吴三手和何新福就在门口等着了。

住个院也不得清闲,这两位有好多事要汇报。

挨个来。

“哥,还有个奇怪的事,就是昨天,岚韵湖账上莫名其妙多出来五十万,就是前天吧,就是你被砸得那天,沪市那边农行汇过来的。孙宏伟查了下,岚韵湖没这笔应收的款子,托我来问你一下。”吴三手说。

五十万?梁一飞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这个数目,这个时间点,还能是谁呢?

当初道明诚讲,这五十万是借给他的,现在,肯定是他还回来的。

还了就还了吧,正好缺钱,之前股市的一百多万,再加上这股市的五十万,接下来手头的钱宽宽松松,应付华强厂几个月的生产投入、人员工资,足够了。

说完了正事,梁一飞随口问:“三手,这段时间管着岚韵湖,感觉怎么样?”

吴三手坐在边上给梁一飞剥橘子,顿时苦了脸,面皮跟桔子皮似的皱在一起,说:“哥我天天提心吊胆啊!”

“我说你毛病还不少呢,以前阿诚在,你跟我说你跟着他提心吊胆,现在他不在了,你提心吊胆个屁啊!”梁一飞一瞪眼。

被梁一飞骂了一句,吴三手反而一副很爽得样子,说:“哥啊,以前你在岚韵湖,我就知道听你的指定没错,可你现在不在,我干啥都觉得没了主心骨,生怕做不好!”

“你做的挺好啊。”梁一飞夸了他一句。

别看吴三手没干什么‘大事’,可他在岚韵湖,业务摸得很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都照应的到,八面玲珑,四方周全的,岚韵湖自从接手过来后,一直能稳定运营,这里面是有吴三手一份不小的功劳的。

要不是有吴三手,梁一飞也未必会这么快就接手另外一个厂子,有他看着岚韵湖,加上另一个副总经理孙宏伟,守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哥,反正我还是喜欢跟在你身边,你不知道,现在岚韵湖上上下下,人人看到我都说好话,耳朵边天天都是马屁,可我心里虚得很,以前呢,听你骂我几句,我心里别提多踏实了!”吴三手说。

梁一飞没好气的一挥手:“没事赶紧走,你再留下去,我得被你气死!”

“哥,那你什么时候出院啊?”吴三手期期艾艾的问。

“我他妈明天就出院,行不行?”梁一飞说。

“可是哥,伤经动骨一百天啊!”吴三手说。

梁一飞给气得脑瓜都疼,一瞪眼:“知道你还问,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把那谁……谁……”

“何新福?”

“哎呀我脑子被你气糊涂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对,何新福叫进来!”

“好咧!”

被梁一飞骂了一顿,吴三手浑身舒坦,迈着轻松的小碎步离开了病房,然后何新福就进来了。

同样是管理一个方面的下级,何新福在梁一飞完全没有吴三手那么轻松,毕恭毕敬的站在病床前面,微微躬身,说:“厂长,李明浩他们回来了!”

“哦?拖欠工资处理的怎么样啊?”梁一飞问。

第190章 夜勤病栋

时间朝之前推移大概一天半,就在梁一飞被砸刚进医院,新华强厂的公会办公室里,李明浩和几个职工代表,还有五个讨债小组的组长一起在开会。

保卫科余飞翔也在,叼着烟,先说:“老李啊,我刚才听厂办的何新福讲,梁老板受伤住院了,咱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啊?”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李明浩摆摆手,说:“我们去探望,厂长也不会好得快一些。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次要来的钱,怎么合理分配掉!我们这些干部,首先要为职工服务嘛,钱都欠了那么久,职工们都望眼欲穿的盼着,结果好不容易要回了钱,我们先屁颠屁颠的去看老板,职工们知道了该怎么想,多寒心啊?”

听李明浩讲这话,余飞翔觉得有点牙酸。

不过,在场支持李明浩的倒是大多数。

“对,先把钱分了!大伙最近多辛苦啊!”

“工人问题解决了,也是帮厂领导分忧嘛!”

“那行,那我们就先说钱的是。”

李明浩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说:“先跟大家伙做个汇报总结,这一次呢,一共要回来61万2千600块钱……”

话音未落,有个年轻的工人代表,二车间的苏海强就直接打断了他,“不对吧,李师傅,我们怎么听说,年前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要到了差不多七十万,年后还有还债的。现在怎么总数只有60万出头?”

说着,一脸疑惑的看向讨债小组的几个人。

一个讨债组的年轻人顿时不干了,红着脸说:“苏海强你什么意思!他妈的,我们在外面啃馒头喝冷水,这么冷的天,辛辛苦苦帮大伙要账,你不要污蔑我们!”

“我污蔑你们什么了?!”

“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啊?!你小子就是说我们吞钱了!”

“海强就是这个意思又怎么样?说了有七八十万,结果你们就带回来60万,怎么个说法?你倒是讲讲?!”

“我草,我告诉你们,少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去要债,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就是,要是贪,我们全给贪了,还留六十万干嘛?!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

“你骂谁是狗?!”

“谁是狗谁自己心里清楚!”

两句话还不到,办公室里讨债的人和职工代表就吵了起来,李明浩重重一拍桌子,“吵什么吵!都闭嘴!”

他在厂子里的确是有威望的,他一开口,双方果然都闭上了嘴,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很简单的一件事,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李明浩没好气的把小本子拿起来晃了晃,说:“不错,之前预计是有70多万,可是哪知道刚过年,有两个厂子就倒闭了,这钱还怎么要回来啊!”

李明浩的话,工人们还是相信的,不过之前那个带头怀疑的苏海强大概是想挣回点面子,嘀咕说;“这么巧?什么时候不倒闭,偏偏这时候倒闭……”

“海强你闭嘴!听李师傅讲!”另外一个老成些的工人代表踹了苏海强椅子一脚。

“行了,说正事!”

李明浩继续说:“这个钱呢,我是这么想的啊,先按照账上的欠款,把44万欠职工的都还了,还剩下17万多,之前厂长讲,多要回来的,给讨债组,不过我琢磨了一下,毕竟都是大家伙的钱,讨债组全要了不合适,这样大家看行不行,拿出十万,奖励讨债组,剩下的七万,五万块,全场工人平分,还有两万块呢,公会挨家挨户,送给困难职工!”

“好,我们赞成!”苏海强第一个开口。

“李师傅,这不合适吧!”这一次,反对李明浩的,却是讨债组的人,二组组长张峰一脸不悦的说:“事先说好的,怎么说变就变呢?”

“对啊,没我们,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我也反对!”

本来多17万,讨债组50来个人分,一人能分三千四,按照现在这个分发,讨债组一个人就两千一二的样子,足足差了一千多,四个多月工资呢!

原来说的好好的,说变就变,这一下心里落差太大了!

说好给五块,最后多给两块,人人高兴;可要是说好5块,最后只给4块9,就差一毛钱,都会有一大堆人不满意!

讨债组里,一组组长,厂宣传办主任于和平淡淡的说:“李师傅,不是讲我们要吃独食,可你想啊,做事要公平吧。”

李明浩问:“怎么不公平了?!”

于和平说:“欠大伙的钱,都已经还了,钱是我们去要的,剩下来留守的那些人,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多分钱?你说给老弱病残留两万,我没话说,可要讲什么都没干的人,也能分钱,那我们这些辛辛苦苦讨债的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啊?!”另外一个职工代表不阴不阳的冷笑,说:“谁知道你们先吃了多少独食,现在拿出来六十几万,还在这叫委屈!”

“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了!”

办公室里又开始吵了起来。

……

“这么讲,李明浩这次摆不平喽?”梁一飞听何新福说完,淡淡的问。

“他最后还是坚持这么办,私底下虽然有不少怨言,但是大部分职工还是支持的。”何新福说:“毕竟,全厂四百多号人,出去讨债的才52个,怎么讲好歹也能分两千多。这次讨债,讨债小组也都是李明浩带着的,他的话有分量,其他人不满归不满,最后只能忍了。”

梁一飞眼皮一翻,说:“他的话有分量?我的话就是放屁喽?”

何新福被梁一飞的语气吓了一跳,嘴角一抽抽,说:“厂长,那您看怎么办?”

“该怎么办,我之前就说过啊,多出来的,全给讨债的人。”梁一飞说。

“可是……”何新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是您现在在住院,李明浩在厂子里威望又那么高,我怕他硬顶。”

“财务听他的?我记得,财务、人事、后勤这一块,都是你这个厂办主任管得吧。”梁一飞淡淡的问。

何新福赶紧说:“那当然不会听他的!厂长你放心,厂子里的财务大权,我一定给您抓牢了!”

“那你担心什么?”

“我就是想,现在厂子正在搞生产,您又在住院,一切是不是以稳定为主?闹起来,影响了生产,得不偿失啊!”何新福小心翼翼得问。

梁一飞笑了起来。

唯才是用,还是唯德是用,这话从古代至今,一直有不同的看法。

可用何新福,梁一飞觉得没错,这家伙在常规事务的理解和处理上,是把好手,看问题也很准确。

语气放缓和了些,说:“老何啊,既然我之前讲过,关于讨债、分配,都交给李明浩,那当然是他说的算,怎么会不稳定呢?”

何新福微微一愣,既然他说了算,那你刚才说那些反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让你把我的话,向工人们传达出去,我还是希望,‘能者多劳,多劳多得’这种分配模式的,可是呢,既然我说过,都交给李明浩,那我也得说话算数。最后怎么决定,还是李明浩来做。”梁一飞说。

何新福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

“高啊厂长!”

梁一飞的话表面听起来矛盾,可细细一琢磨,他立刻明白了。

李明浩现在这么干,虽然暂时用威望压服了一批人,可是,并不代表这些人心里没有芥蒂;梁一飞的意见散播出去,那些人,在心底里,就会天然的朝梁一飞倾向。

不服气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讨债小组的人!

讨债小组的人都是什么人?

都是厂子里最能闹事,最有精力的一批人,可以讲是刺头,也可以说是骨干!

这批人如果都支持何新福,那以后梁一飞想要办什么事,李明浩反对,就很麻烦,反过来,就算他们中立,那李明浩毕竟就是一个普通干部,能搞的过厂长?

不存在的!

退一步说,李明浩如果听厂长的话,那也好,那批刺头要感谢厂长,厂长的权威也能树立起来。

“老何,你别在这拍我马屁,我跟你讲过,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比什么都强。行了,你去忙吧。对了,临走之前帮我弄点饭来,有点饿了。”

说这话眼看就到了饭点,这年头住院还没有专职的护工,梁一飞腿脚不方便,又不想太麻烦家里人,每次都是来汇报工作的人,顺手帮着洗洗衣服打打饭。

“”好咧“。何新福刚拿着饭盒准备走,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紧跟着,一股香气传来,一大捧鲜花出现在病房里。

鲜花后面,有两个女人。

祁玟茹穿了一身清清淡淡的便装,另外一个年轻女孩,看着可能也就20,也许还不到,长得很娇小玲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也认识,不太熟,岚韵湖的歌手,好像叫周云晴。

第191章 怎么样才能搞定老板?

“你们两怎么来了?”梁一飞用好着的那条手微微撑起来,在床上坐直身体。

那个不太熟的小姑娘周云晴立刻把手里的捧花放下了,很殷勤的扶着梁一飞,说:“老板,您身体刚好点,好好休息。”

梁一飞给这个周云晴搞得微微一愣,有没有这么熟悉啊?

不过,岚韵湖歌舞厅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多性格都比较开朗外向,内向的,干不了这个活。

平时梁一飞这个老板对这些女孩子也比较和气,不少女孩子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每次看到这个年轻老板都很亲热。

何新福看到有美女来探病,冲这两个女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跟梁一飞告辞,很识相的闪人。

周云晴压力压根就没何新福这个人,拿了个枕头帮梁一飞垫在身后,倒是祁玟茹淡淡的把何新福送到了病房门口,寒暄了两句,才返身关门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周云晴坐在病床边上,在给梁一飞剥橘子。

“怎么搞的,好好的居然被人砸了!那个跳楼的人真该死,自己想死就死去呗,还害人!看把你砸得,胳膊都断了,这该多疼啊!”周云晴一边剥橘子一边愤愤不平的说。

“嗨,意外嘛。”梁一飞笑了笑,看向祁玟茹,说:“你们两怎么过来了?”

祁玟茹还没说话,周云晴就插嘴抢话,说:“我们听吴主任说的!”说着,冲梁一飞嘟起小嘴,皱着眉头说:“你可不知道,都吓死我们了,舞厅里姐妹们都说要来看你,又怕人多打扰你休息,所以我和祁姐单独过来的。”

被周云晴插了一句嘴抢话,祁玟茹也没什么可说的,冲梁一飞点头笑了笑,示意的确是这样的,然后很矜持的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一压裙子,上身坐得笔直,十分的端庄。

周云晴倒是一点都不显得生疏,一边说话,一边手上一点不慢,掰开一小块橘子,先自己尝了一口,然后又掰开一大块,递给梁一飞,笑吟吟的说;“你吃吧,可甜了!”

梁一飞接过来尝了一口,是挺甜的,也不知道这个季节从哪弄到这么甜的橘子。

“挺好吃。”他咂巴咂巴嘴。

周云晴眼睛立刻笑得眯成了月牙,双手趴在病床边上,说:“我老家种的蜜桔!家里来亲戚,才给我带的一篮子,你要是喜欢吃,我下次都带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边什么都有,林院长你们不都认识嘛,他在这管事,亏不了我。”梁一飞笑道。

“那不行,他毕竟是男同志,还管着这么大的医院,哪里会那么细心。”周云晴说:“医院里是什么生活条件啊,太差了,吃得清粥小菜,包子都没肉馅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要好好补补身体。你好好养着,以后你的吃喝就包我身上了,我天天给你炖大骨头汤喝!”

梁一飞心里微微一动。

平时再和这帮小姑娘嘻嘻哈哈,可论交情、感情,都没到炖大骨头的份上。

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想法,梁一飞心里挺清楚的。

可是,他并不怎么抗拒。

怎么说呢,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身边一直没个能照顾自己的人,别看赚了那么多钱,外面八面威风的,可个人生活其实过得挺单调枯燥。

一个礼拜,有一半时间就睡在办公室隔壁的小床,剩下来一半时间,不是喝多了就是熬夜工作。

吃饭也很简单,在岚韵湖还好点,要是在外面,往往就是一盒简简单单的工作餐就打发了。

下属们倒是有听话忠心的,马屁不绝于耳,可一帮男人,再怎么着,也想不到来照顾自己的生活细节。

自己掏根烟,吴三手知道立刻凑上来帮点着,可是绝对不会看到烟灰缸满了,他拿去倒掉,桌上脏了,他来擦一擦。

连吴三手都常说,是该找个生活助理,安排照顾自己的生活。

所以虽然知道周云晴的关心并不是那么单纯,可梁一飞非但不抗拒,反而觉得挺受用的。

人家不图你点什么,干嘛对你好?既然这份好,自己觉得舒服,那干嘛不让人家图自己点什么呢?

刚才周云晴剥橘子那个动作,梁一飞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小丫头先是用细长的指甲,把橘子上的白丝一缕缕挑干净了,又先自己尝了一口甜不甜,这两个小动作,说明她是个很细心也懂照顾人的人。

说实话,这两个小动作,很能打动人,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

人非草木,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缺什么想什么,梁一飞两辈子,照顾的人太多,太累,但是真没怎么被人照顾过,受不了这个。

于是微微一笑,说:“那就辛苦你了,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坐在对面的祁玟茹明显一愣。

她没想到梁一飞真的会答应送大骨头汤,以她对梁一飞的感觉,这个老板不是那种轻易就被女色所吸引,在漂亮女人面前走不动的人。

相反,如果可能因为女人带来麻烦,梁一飞是向来不碰的,而且他的心思好像真的不在女人身上。

变态工作狂。

比如对她,梁一飞机会太多了,却从没越界过。

周云晴也是微微一愣,紧跟着就用力点点头,一挺胸膛,说:“老板你放心,向***保证,我肯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我又不是猪,白白胖胖。这事也不用让主席在天上操心了,我相信你!”梁一飞笑道。

“嘿嘿……”周云晴嘿嘿狡黠一笑,又瞅了瞅病房,小鼻子一皱,说:“大倒是挺大的,可是乱糟糟的。以后我就当你的专职护工了啊,每天早上来,你受伤不方便,什么事都交给我!”

“那你工作怎么办?”梁一飞说。

“文工团又没什么事,舞厅那里,我才去,上台也收不到几朵花,有祁姐她们在就够了!再说了,老板的身体健康重于一切工作!”周云晴一本正经的说。

“那好,就麻烦你了,我这里还真没请护工。嗯,这样,我让吴三手天天派辆桑塔纳接送你。你这也算公务嘛。”

“嗯,好,有个车接送,我时间就充裕点,给你把大骨头汤多炖一些时间,更入味!”周云晴说。

正说着话,眼看到饭点,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没敲门,是刘萍和梁义诚,拎着两个保温水瓶。

进门之后,梁义诚和刘萍都微微一愣,祁玟茹站起身,周云晴愣了一下,立刻就笑着迎了上去,说:“这是叔叔阿姨吧?”

“是,这两是我同事。”梁一飞介绍说。

“你们好,你们好。”梁义诚目光在两个女孩身上一扫,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水瓶放在桌上,说:“你萍姨给你包的饺子。”

“叔叔阿姨我来!”周云晴很自然就把两个水瓶接过来,手脚麻利的拿了碗筷洗干净,倒了一大碗饺子,端到梁一飞的身边坐下,梁一飞刚把病床上的挡板推起来,准备伸手接饺子,周云晴就朝后一让,说:“你胳膊不方便,我喂你吃。”

一边,梁义诚和刘萍相互瞧了瞧,两人都没吱声,刘萍端了一碗饺子给坐在边上的祁玟茹,说:“姑娘,到饭点了,你也吃几个垫吧垫吧,医院里伙食不行。”

“阿姨你放心,以后我给我们梁老板送饭,您和叔叔就别辛苦了。”周云晴把一个饺子稍微吹得凉了一些,递到梁一飞嘴边,然后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看看这事闹得,你们年轻人还要上班。”梁义诚客气说。

倒是祁玟茹,端着饺子坐在一边,才吃了两个,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当然不是饺子不好吃,实际上,这两个饺子到底是什么馅儿的,她都没留心,更别说味道了。

想了想,放下碗,起身说:“梁老板,叔叔阿姨,你们先忙,我文工团还有点工作,先走了。”

“好,那我送你。”萍姨说。

“阿姨不用客气,门口就有公交方便的很。”

“那祁姐,我就不跟你一块回去了,文工团那边,你帮我请个假好不好?”周云晴拿着勺子说。

“好。”

祁玟茹吐出一个字,大步离开了病房,出了医院大楼,噔噔噔快步如风朝外走,好像真的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一般。

可出来医院,来到公交车站,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却又发起了呆,连续两班公交车路过,祁玟茹都没上车,也不知道是不想走,还是发呆太入神,没发现。

最早知道梁一飞被‘砸’住院的,其实只有她,周云晴和舞厅其他女孩子,并不知道。

她第一时间就想来探病。

抛开一切男女关系和利益原因,客观来说,梁一飞对她,的确是格外的照顾,如今她能在岚韵湖挑起大梁,收入颇为惊人,过着衣食无忧优渥的生活,特别是不受骚扰,可以讲,完全是站在梁一飞这座大树下。

而她对梁一飞,是有好感,是喜欢的。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想来探病。

可当时稍微犹豫了一下,觉得一个人来,总有点别别扭扭,显得过于关心了。

于是淡淡的把梁一飞住院,和周云晴透露了一下。

不出所料,周云晴一听,立刻提出一起来探病。

目的是达到了,来之前,她也想到了,周云晴这个小丫头,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接近梁一飞。

她觉得自己也不在乎,反正本就对梁一飞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可是,从进门,梁一飞答应周云晴给他送饭开始,祁玟茹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股子不痛快,这种情绪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越挤压越深,尽管她脸上还挂着淡淡微笑,可内心就跟煮开了的水似的一直在翻涌。

直到周云晴给梁一飞喂饺子,而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端着一碗饺子的时候,这种情绪一下子增长到了极点。

文工团能够有什么事呢?只是个借口逃离罢了。

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彬彬有礼,知性大方。

第192章 就怕女人什么都不要!

“女人嘛,终究是女人,你这么想有点过虑了。”

回去的路上,刘萍跟梁义诚聊起刚才病房里的那个女孩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刚才在病房里,这两位都是过来人,再加上周云晴表现的那么殷勤,这又什么看不出来的?

稍稍坐了不到20分钟,他们也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年轻人。

梁义诚对梁一飞做生意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事实已经不止一次的证明,在这上面,梁一飞有本事,就算有什么麻烦,也不是梁义诚能插手帮忙的;

可是在男女关系上,梁义诚还真有点不放心儿子。

很简单的道理,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正儿八经的谈过女朋友,做生意是做大了,可在这方面,好像还是空白。

人家有钱了,身边女人不断,自己儿子吧,似乎对女人没兴趣。

以前没女朋友,梁义诚着急,如今看着有女孩子喜欢儿子,梁义诚也有点担心,儿子应付不来,被人骗了。

那个叫做周云晴的女孩子,人漂亮,能干,各方面都不错,可是,就是太殷勤了点。

梁义诚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年轻老板忽然一夜暴富引来女性围绕在身边图他的钱,这种桥段简直烂大街。

倒是刘萍对此看得很开,说:“女人找男人,总得图点什么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飞有钱,有本事,人家女孩子喜欢他这点,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倒是觉得,要是一飞现在穷的叮当响,反而有个这样标志的女孩子倒贴他,那才不正常。”

“你这话说的……”梁义诚有种‘果然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的感觉。

“男人有本事,对女人本身就是一种吸引力嘛,也不能说人家就纯粹图钱。再说了,人都是有感情的,一开始在一块,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缘故,可时间长了,处着处着,感情深了,那就不一样了。”

刘萍在公交上,搀着梁义诚胳膊,说:“我是女人,还能不知道女人嘛,真等喜欢上了,那之前条条框框全部不存在,以前觉得好重要的条件,全部无所谓了,其他都不要,就是要这个人!”

梁义诚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那你们女人有点傻呀。”

“去你的!”刘萍笑着锤了他一拳。

……

……

周云晴天天来伺候病人,梁一飞的日子的确过得舒服了很多。

天天早上一睁眼,早点就买好了,放在边上,稀饭豆浆豆腐脑,小咸菜,小馒头肉包子豆沙包,春卷油条葱花面,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有次梁一飞说想吃小笼包……

这年头,小笼包可不是满大街都有卖,就滨海市烤鸭店和外宾饭店有,连岚韵湖都没,第二天醒过来,床头就放着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一问才知道,周云晴早上四点多起来去市里烤鸭店排队买的。

中午和晚上伙食更好,各种骨头汤、肉汤变着法给梁一飞补。

病房也整洁的一塌糊涂,干净的搞得梁一飞都不好意思乱弹烟灰;

外面走廊上挂着晾晒的衣服,从一开始洗病服,到后来,内衣裤都周云晴帮着洗了。

还有个不太好启齿的事情,上厕所。

不好启齿,可却很现实。

梁一飞手骨折,打着石膏,腿上被蹭掉一块肉,也做了处理,自己大小便也行,就不是那么方便,小便还好点,反正多出一只手可以扶着,大不了尿到池子外面,开大就不好整了,坐下,站起来,包括最简单的单手擦屁股折叠草纸都有一定困难。

人的平衡性很重要,手和腿出问题,平衡性被打破了,很简单的动作都要经过训练才能完成。

一开始当然是自己上厕所,周云晴也没提这种事都要代劳,可是有天下午,梁一飞自己上厕所,摔了一跤。

这他妈就相当不好整了。

周云晴在外面听到卫生间里咚得一声,然后是梁一飞的闷哼,想都没想就冲进了厕所。

打开门一看,梁一飞光着半拉屁股倒在地上,卫生间有个座便,有个蹲槽,他脑袋正可怜兮兮的冲着蹲槽。

地上还有水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反正卫生间里一地的狼藉。

周云晴二话没说,重新拽了纸帮梁一飞擦了屁股,叫着护士进来,两个女孩子吃力的把梁一飞搀出去放床上,护士在打扫卫生间,周云晴倒了温水帮梁一飞擦干洗净,又洗了被子床套枕头套,忙活到晚上七八点。

搞得梁一飞十分的不好意思,这一跤摔的,周云晴深浅他不知道,可自己的长短,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之后,周云晴就不让梁一飞自己蹦蹦跳跳的去上厕所,每次都给他搀到里面坐好,然后才背着身子守在门口,等梁一飞自己处理差不多了,又帮他搀起来。

搞得很像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干部。

上厕所尚且如此,洗澡就更不用讲了,这天还有点凉,洗澡的时候,周云晴找了一个大椅子,让梁一飞穿着大裤衩坐上面,骨折的手臂举得高高的,她来擦身体。

张松和裘娜温玉春这些人来过几次,看到照顾梁一飞的居然是周云晴,几个人都明显很意外。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留在梁一飞身边的是她。

以前倒是都在舞厅见过,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天天跟在祁玟茹身后姐姐姐的叫着,可这时候,和梁一飞传绯闻最凶的祁玟茹不见了踪影,倒是这个小妹妹顺利上位。

离开病房,晚上开车去岚韵湖的路上,几个人就在聊这件事。

“上位,不至于吧?看他两没什么。”王自卫一边开车一边说。

“这还不叫上位啊?”张松咂巴咂巴嘴,说:“梁一飞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姑娘这么对他,甭管是不是有目的,他是绝对不会亏了人家的。”

“我特意问了一飞一嘴,好像人家女孩什么都没要啊。”王自卫说。

“王经理,你还是经验少啊。”张松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说;“女人,不怕她要,就怕她什么都不要。她要首饰、要房子、要汽车,那都是有价钱的,可她什么都不要,就一个劲对你好,你怎么办?要么就被白玩一次,要么,你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她!梁一飞是那种白玩小姑娘的人吗?“

王自卫想了想,一拍方向盘:“我草,难怪人家讲,真爱无价呢!”

“嗨,女人啊。”裘娜忽然冒出一句和刘萍类似的感慨,小姐妹代替正主上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似曾相熟。

只不过当初,她没看上何云飞,正儿八经的正主,是何云飞的前妻。

说起祁玟茹的命运,温玉春忽然说:“这位美女去哪了,我去岚韵湖几次,都没见到她。”

“我也没看到,岚韵湖现在也有意思啊,三朵金花,如今全部不见人,下次我看到吴小亮问问,是不是准备养大了当小猪卖啊?”张松笑道。

车里几个人都笑,裘娜翻了个白眼,说:“你就嘴不积德吧。对了,刚才梁一飞说他爸跟他后妈准备搞个什么快餐,你们怎么讲,是入点股呢,还是介绍点生意?”

“入什么股啊,他烦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个店里以后都从他那订餐不就完了。中午有个送餐的也好,省得那些打工仔一到中午就跑出去,经常下午两三点才回来,他妈的,拿着老子的钱,不给老子好好上班。”张松说。

“那我也让下面几个店从他那里定。”裘娜说。

温玉春想了想,说:“那我送一辆小货车吧,平时开车送盒饭,方便。”

“行,到时候开业了,大家一块去露个面,份子钱都统一给。”张松把车窗打开,点了支烟,问:“对了玉春,你到底怎么搞啊,百货大楼开不开了?”

“正在想办法拿地皮。”温玉春淡淡的应了一句,没详细说。

梁一飞住院第三天,他就又单独去看望了一次。

说起未来的CBD,梁一飞给他指了一条路。

罐头厂。

罐头厂人少,地方不大,业绩不行,省里也有想法出售。

他后来去实地考察过一次,位置大小都合适,罐头厂距离小香江那个工人区还有很不短一段路,正好在老南山公园边上,一环路外面一点,周边环境非常好,不远处就是环城河南山公园景区。

今年年初,圈子里有人透露,市政府传出要朝那边搬迁的消息,将来肯定要发展。

就今年二月开始,南山公园外面已经开始修滨海市第二个大型高架桥了,比之前老市区三里井高价,规划上足足大了三倍。

在病房里的梁一飞,还专门打电话找到了省厅国资局的梁处长,介绍给他认识。

约好了明天下午去省厅谈。

这一次梁一飞没要什么好处,就是提了一条,将来真拿下罐头厂,罐头厂的机器,便宜点卖给他,反正温玉春也不准备继续办厂,留着没用。

温玉春心里有谱,真谈下来了,那些机器,一分钱也不能收梁一飞的。

“哎对了,你们吃过穿山甲没?这东西他妈能吃吗?”张松忽然问。

最近岚韵湖新出了山珍宴,听说是梁一飞从下面清苑县一个养殖大户那定的货,全是山里野生养殖的野猪啊、野鸡什么的,味道挺地道的。

梁一飞生病也没忘了’推广业务‘,介绍他们去吃。

“能,扒了皮里面肉嫩的狠,好吃的狠。特区那边有专门买这个的,相当不便宜,经常断货。不过可别对外说,这东西是保护动物,不能明着上招牌的。”温玉春说。

“那不会,就抓了一个,吴小亮偷偷留下来的,准备给他们梁老板进补,梁一飞不吃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便宜了咱们。”张松舔舔嘴唇,这帮人里,他最爱吃喝玩乐。

裘娜说:“这些长得难看的东西,吃起来还真挺带劲的。我上次去吴湖,当地老百姓在田里逮了几个野生扬子鳄,准备剁碎了喂鸭子,我们也是好奇,三十块钱一条买过来红烧,哎呦,那叫真香,那个皮啊,比甲鱼裙边还好吃,没法说,说着我都有点馋了!”

“等梁一飞病好了,撺掇他养鳄鱼去!反正他现在在搞王八保健品,等到时候,再搞出来个什么中华鳄鱼精,咱们也跟着吃点鳄鱼肉!”张松哈哈笑道。

“几位老板,等哪天几位都成全国数得上的大财主了,到时候去吃大熊猫,那才叫牛逼!”王自卫在前面说。

几个老板听得都是一愣。

这事,他妈有点意思啊!

“对,吃大熊猫!就吃大熊猫!”

第193章 会员制计划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正常来讲卧床修养两个多月也是要的,不过梁一飞这段时间修养条件特别好,医院照顾到位,每天进补到夸张,关键还是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快,也就一个多月,到了四月初,就感觉已经恢复的差不离了。

休息这种事一开始还挺爽,在床上躺到后来,急的要死,每天无所事事,就跟猫抓挠心似的,就盼着吴三手他们过来汇报工作。

手臂上的石膏也拆了,感觉还行,没啥异样;有次周云晴扶着下楼遛弯,跑到体重秤上一称,好嘛,78公斤了,休息了一个月,愣是涨了12斤肉,以他一米七八的身高,站在镜子前面显得有点圆圆滚滚的。

“长胖点好,你平时多忙啊,一出院没几天又得瘦下来,多长点肥肉,熬起来能撑得住。”周云晴说。

梁一飞是彻底呆不住了,第二天一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吴三手开车来接,回家一趟之后,先到岚韵湖,在岚韵湖门口停车场,下车之前,梁一飞忽然问周云晴,说:“云晴,你后面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你不是出院了嘛,我继续上班呗。”周云晴说。

“文工团那边,你要是想继续朝上走,我帮你找人和你们团长联系联系,歌舞厅这边……”

没等梁一飞说完,周云晴就嘻嘻一笑,说:“哪要那么复杂啊,文工团又没什么事,我在舞厅唱唱歌,挺好的,你平时要是闲了,我找你玩。”

说着,看了下手上小巧的女士梅花表:“我先去后台,好久都没唱歌,我得开开嗓子去。吴主任,那就麻烦你照顾他了啊。”

前面的吴三手一直没说话,听到叫他,“哦哦”了两声。

周云晴服侍伺候了梁一飞一个多月,临了,还是什么都没要,连调整工作都没找梁一飞开口,像小鸟一样跳下车朝岚韵湖后门欢快的走去。

吴三手停好车,嘀咕了一句:“哥,这姑娘……挺不错啊。”

大牢里出来的人,即便没什么大本事,看人也是要比一般人更准的,吴三手本来是想说‘水挺深’,可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万一将来成老板娘呢?讲这话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别说老板娘,就是成了2号、3号……8号老板娘,那枕头风吹起来也受不了。

梁一飞从后视镜里看着远去的周云晴,笑了笑,说:“行了,上楼回办公室。”

……

周云晴的确没有找梁一飞‘要’什么东西,不过,梁老板这段时间生病,全程由周云晴照顾,这个事瞒不住,也没人刻意去隐瞒,整个岚韵湖上上下下都知道。

歌舞厅虽然晚上是高峰,不过中午后就开张暖场,周云晴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歌手们陆陆续续来后台化妆、练音做准备的时间点,她一进门,靠近后台大门一个化妆台的女歌手正好从镜子里看见了她,回头就说:“呦,云晴回来啦!”

“嗯,张姐。”周云晴嘿嘿一笑。

‘张姐’这么一嗓子,整个化妆间里七八个男女歌手顿时纷纷回头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几个女孩直接就迎了上去。

“这次你可发达了哎!”

“快说说,跟老板发生点什么没有?”

“那还用问,就凭我们云晴姐的条件,哪个男人不喜欢?”

“云晴这次你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后要多关照关照我们啊。”

叽叽喳喳的,众星拱月似的把周云晴围在中间,整个后台就跟炸了锅的麻雀窝似的。

“你们别瞎说,我就是去帮帮忙,什么都没有。”周云晴倒是没流露出什么得意洋洋得情绪,反而还是以前那样,对谁都笑嘻嘻客客气气。

可周围的人哪里相信,兀自说个不停,原本还算安静的后台变得吵吵嚷嚷的。

人群外,有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别围着,准备准备,过会准备上台了。”坐在后台中间,最大的一个化妆台的祁玟茹平静的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声音不大,可是后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祁玟茹在这群年轻人中,无论在文工团的级别,还是岚韵湖的资历,都是最老的;

岚韵湖的三朵金花,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么多歌手,收入最高是她,之前‘背景’最硬的还是她。

虽然这次照顾梁一飞的是周云晴,可祁玟茹跟梁一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也不是很清楚,所以祁玟茹的话语在岚韵湖舞厅里分量依旧很重。

其他几个歌手冲周云晴挤挤眼睛,坐了些奇怪的表情,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化妆台。

周云晴的化妆台就在祁玟茹边上,坐下来之后,看了眼祁玟茹,叫了声:“祁姐。”

祁玟茹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嗯”了一声,说:“准备准备吧,老板出院,今天晚上搞不好外面会爆满,他朋友们肯定得来。”

“嗯,我知道。”

……

梁一飞在楼上办公室先看了一遍账目,年后岚韵湖收入还行,但增长幅度很平稳,隐隐约约快要达到了瓶颈阶段。

好在后面的高尔夫球场已经完全修好,随时可以开放。

副总经理孙宏伟也在,说:“老板,高尔夫球在国内少,我找国外的朋友问了一下,这个收费其实不高,后面那么大的场地,就算是天天满员,盈利也就那么回事。而且现在国内喜欢打高尔夫的人不多,咱们就这么开张,我怕赚不到什么钱。”

孙宏伟从梁一飞接手岚韵湖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的。

他有他的小算盘,以前周宇宙当权,他只是一个游离在核心层外的角色,梁一飞掌权,一下子把他提拔到了副总经理。

当时公布了三个核心领导,那个道明诚始终没出现,吴三手属于梁一飞的私人,平时更多起到的是上传下达和监管作用。

那孙宏伟的心思就活了起来,自己好好干,多用心,将来岚韵湖的日常经营管理大全,总经理的位置,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所以在日常工作里,孙宏伟把自己的定位放得很准:不和吴小亮去争权夺利,相反,对他非常客气和尊重,同时,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之余,也会去想岚韵湖未来的发展。

“老孙,这样,整个岚韵湖施行会员制。”梁一飞说。

“好。”孙宏伟拿了个本子开始记录。

“以前我们发的金卡,只有一档,而且除了打折没什么其他作用。以后岚韵湖发三种卡,第一档VIP帝王卡,第二档VIP钻石卡,第三档VIP黄金卡,持卡才能在高尔夫球场消费,所有岚韵湖的消费分别是6、7、8折,但是除了我们送出去的关系户,办卡要费用。”

梁一飞想了想,说:“帝王卡,开卡费20万,钻石卡5万,黄金卡两万。”

孙宏伟插了一句嘴,说:“这些钱就光是办卡的费用?”

“不,这些钱办卡一次性交清,但是存在他的卡里,可以使用,不能提现。钻石卡的期限是三年,黄金卡的期限是一年,帝王卡不设期限,就是讲除了帝王卡之外,另外两种卡里的钱,要在三年和一年之内花完,过期作废。”

“哦,我明白了,这么一来,办卡就能一次性收到不少钱。一百个办帝王卡的,我们一次性就能收到2000万。”孙宏伟笑说。

这是个好办法,敛财快得很。

不过,他也清楚,滨海市能拿得出20万的人虽然不少,可是,一次性办一张卡花20万的,寥寥无几,就算是梁老板的那些大老板朋友,也未必舍得。

能办一张钻石卡,那在滨海市都算是了不起的有钱人,不要说一百个,十个都凑不齐;普通中等老板,能办一张黄金卡,就算是很有面子的事。

“这个卡,卖点就是一个面子。”梁一飞淡淡的说。

在住院的时候,梁一飞有时间细细想过当前的几个产业。

岚韵湖这头,有挖掘空间,而且,要保证岚韵湖在高速的经济发展中,不断出现的各种高档娱乐场所中,始终占据滨海甚至南江省得领头羊位置,光靠舞厅、餐厅,乃至高尔夫球场,是不够的。

什么样的企业,能始终成为行业的领头羊?

制定行业标准的。

当然,岚韵湖也好,其他娱乐场所也罢,不可能去制定出一套娱乐场所应该怎么办的行业标准。

那就换个思路,怎么运营怎么装修这些没法制定,那就针对消费的人群来制定一个标准,把岚韵湖作为一个衡量本地老板‘层次’的标尺!

怎么衡量,就是通过办卡。

能舍得办帝王卡的,就是当地的一线顶尖老板,钻石卡,是比较大的老板,至于黄金卡,那只能讲是有钱人。

以目前岚韵湖在滨海市的地位和影响力,岚韵湖的开卡等级层次,对于财富等级的划分,是有一定权威性的;要是再过两年,各种高档场所都起来了,岚韵湖的卡,也就未必能起到这个效果。

老板们嘛,进行高消费,说到底为了两件事:身份面子炫富之类的,这是精神满足;结交同一层次的其他老板和人脉,这是物质需求。

作为高档娱乐交际场所,岚韵湖之前之所以能赚钱,无论是特色菜、送花、超级高消费,其实都是在某些细节上满足这些要求。

未来想始终保持领头羊地位,就要把这两个做足做透,让岚韵湖成为来衡量整个城市的财富等级的一把尺子。

第194章 要出大事

把岚韵湖打造成城市财富的标尺,用岚韵湖的会员等级,区分出城市的财富等级,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岚韵湖在滨海市的地位自然不会受到动摇,当初拿下岚韵湖,赚钱、结交人脉的目的,也能最大程度实现。

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想了想,说:“嗯,老孙,这样的啊,我之前讲的20万,5万,一万,几年时间,三个档次,就是个大致意思,不一定就严格一板一眼得全部按照这个来。你主要领会精神。”

“嗯,我明白,总的意思,就是要通过会员卡,把人划分开。嗯,第一档次要特别高,只有真正的顶级人物才能进来。”孙宏伟说。

“对就这个意思,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后面高尔夫球场还能修几栋小楼,专门供高端用来宴请聚会。”

梁一飞点了点桌子,道:“具体怎么划分,标准怎么定,各个档次的待遇如何,你恐怕要去调研一下,哪怕用个两三个月时间都不怕,好好的摸清楚咱们市,全省,乃至全国的财富大致分布,老板们都有什么样的心思和需求,最后定一个比较靠谱的标准。”

刚才讲了之后,梁一飞忽然意识到,什么20万、5万,都是自己拍脑袋张口就来的,没什么科学性。

既然要做标准,那还是得调研,贴合实际,数据说话。

顿了顿,补充说:“岚韵湖是高档消费集中地,自身就有不少有价值的数据,你平时多注意收集统计。”

孙宏伟愣了一下。

这话他懂,也不懂。

懂,是指他知道怎么去做;不懂,因为‘有价值的数据’,这个概念对于他,对于当前绝大多数人而言,都太超前了点。

数据能有什么价值?

要是换成顾文明,他大概就能全懂了,新时代去年年初,就开始做专门的数据信息收集和统计。

这就是大数据的雏形,当数据大到一定规模,会成为世界上价值含量最顶尖的几种东西之一,价值甚至超过金矿。

看孙宏伟的表情,梁一飞也没多解释,这种事说多了没用,他去做几次,就能感受到。

“老板,那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去了。”孙宏伟道。

梁一飞说:“老孙啊,先别着急走。有个事。”

“您说。”孙宏伟微微一挺胸。

“不用那么紧张。”梁一飞笑了笑,说:“账我看了,这段时间岚韵湖的发展情况我也看在眼里,你和李会计讲一下,让他们尽快重新做一个岚韵湖的工资奖金薪酬体系,要重点突出,管理层的待遇和奖励。”

这就是要加工资加奖金了,而且梁一飞没有直接找李守财,而是通过他这个副总经理传话,这里面透着一股子很激动人心的味道,孙宏伟胸膛一挺,正色说:“谢谢老板!”

“还是那句话,多劳多得,企业好了,大家都受益。”梁一飞微微一笑:“行,去忙吧。”

等孙宏伟离开了,梁一飞升了个懒腰,问吴三手说:“这边还有什么事没?没的话,我想去华强厂转转。”

“嗯,晚上张松温玉春他们说要过来,一来庆祝你出狱……”

“嗯?”

“哦哦,说顺嘴了,出院,出院。”吴三手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梁一飞也乐了。

出狱这两个词,带着好多一生的难忘的回忆,如今,身边也就能和吴三手一起聊聊了。

生意越大,能一起聊当年的朋友,却越来越少。

“这有啥好庆祝的,他们自己闹吧,我就不一定去了。你刚才说第一,还有第二个原因?”

“嘿嘿……今天不是那谁重新登台嘛,哥你知道张松喜欢起哄,又要去捧场。”吴三手笑嘻嘻得说。

“那谁?”梁一飞一愣。

“就那谁,周小姐嘛。”吴三手说。

“我草!这帮人,他妈闲得慌吧,尤其是张松,这家伙就不能搞点正事干干。”梁一飞实在无语。

“哥,我估计吧,是看你给何云飞、温玉春都找了好路子,他们几个也想跟你学习学习,找点生财之道。”吴三手说。

“我哪有那么多生财之道,抢银行他们干不干。”梁一飞摇头嘿然一笑,看了看时间,说:“这么说晚上我就更没必要出席了,我们先去华强厂。”

如今真正的当务之急,还不是岚韵湖会员制改革,而是华强厂的生产储备!

4月初,鹿仁康带领鹿家军,在国内连续打破了1500、3000米的世界纪录,全国已经引起一定的轰动!

在几个月后,八月份的世锦赛,这支队伍被全国人民和媒体,都寄于了极大的希望。

到时候,全国震动,鹿家军一夜之间成为民族英雄一样的角色,囤积的中华鳖精就能立刻变成真金白金。

订单梁一飞根本不愁,要是生产出问题,那损失就太大了!

从出院开始,接下来到八月份,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督促生产。

吴三手开车,到华强厂,厂子大门上了锁进不去,在门口按了好几次喇叭,也不见有人出来。

等了快有三分钟,门卫室大门才打开,门卫老白打着哈欠从保卫科钻出来,一看到梁一飞站在门口,老白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屁颠屁颠的过来开门。

“呦,厂长您康复了啊!大伙都盼着您赶紧回来呢。”老白说。

“老白你干嘛呢,大白天的关着门,按了半天喇叭。”梁一飞跨进工厂大门,随手推开门卫室的半虚掩的门,里面顿时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连梁一飞这个老烟枪都有点受不了。

华强厂的门卫室比新时代和罐头厂大多了,是个两室一厅:一间房给门卫住,一间房是外面办公的,一间房是接待,平时来人在这里等着喝喝茶和门卫聊聊天。

此时最大的办公房间里,中间堂而皇之的放了一桌麻将,两个保安,一个工人围着一圈。

不用问,刚才正打麻将呢。

看到厂长来了,三个人笑嘻嘻站起来,叫了声厂长。

梁一飞点点头没说话,拿起一边窗口下的进出登记簿,翻了一下。

只看了几页,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厂里有规定,进出人员,包括送货、来访,都是要登记姓名、单位、人数、时间、事由等等信息的,可厚厚的一本来访登记簿,最近两个月的来访记录只有寥寥的十三四条,登记的也非常简单,字迹潦草,内容也缺。

虽然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可华强厂还在正常生产,不要讲访客,就算是每天进出的原材料,两个月下来,都有几十次。

像潘觉,经常来取材,可上面一次登记都没有。

“老白,这怎么回事啊?”梁一飞点了点登记簿。

“啊?怎么了?”老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梁一飞说的‘怎么回事’是指什么。

“老师傅,你看墙上都贴着访客登记说明,您这本子上,信息缺得也太多了吧?”

吴三手见梁一飞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很不愉快了。

跟着梁一飞干了这么久,他太清楚,梁一飞对工作的要求标准非常高,一是一二是二,再好的关系,混日子,在梁一飞这行不通。

“哦哦,这个啊,厂长你瞧瞧,以前不也这样嘛,记录不记录都无所谓,谁来过,我心里一本账呢。”老白一脸无所谓的说。

梁一飞合上了本子,没说话,回头看了眼站在麻将桌边的几个人,问那个保安:“这大白天,我怎么没看到保安巡逻站岗啊?”

“厂长,前两天不是下雨嘛,东边厕所边上围墙墙皮冲掉了一大块,余科长带着人在粉刷呢。”那个保安说。

梁一飞想了想,转身朝外走,老白要送,他摆摆手说:“不用送,你们玩吧。”

离开门卫室,梁一飞一言不发,朝东边厕所围墙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余飞翔的确带着五六个人,聚在墙根下面。

围墙大概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两三平方的墙皮给下雨冲掉脱落,露出下面的底灰来,很难看。

这几个人,一个人拎着个铁皮桶,一个人拿着刷子,一个人捧着调灰板,还有两个跟在余飞翔后面。

余飞翔背着手,在边上指指点点。

余飞翔没看到梁一飞过来,梁一飞也没叫他,就老远站在树下面,看了几分钟,忽然语气讥讽的问吴三手:“三手啊,刷这么屁大点墙灰,要一个中层干部带五个职工,那要是整堵墙都墙皮都掉了,或者我要重新修个围墙,岂不是要用成千上万的人力?你当初在牢里,好像也刷过墙吧,一百多米,十米高的墙,用了几个人来着?”

“我们仓八个人,就给半天时间。”吴三个摇头叹了口气,劝道:“哥,这帮人就是清闲惯了,您犯不着跟他们置气。”

梁一飞冷哼了一声,说:“走,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接下来,把整个华强厂都逛了一遍。

即便事先就知道这些传统的国营老厂里员工人浮于事,可接手的时候,华强厂毕竟还没有重新投入生产,大多数人都闲着,所以还没有特别直观的印象。

走了一圈下来,车间、原料仓库、成品仓库、财务室、宣传科、保卫科……梁一飞脸色越来越难看。

离开仓库的时候,梁一飞一脚踹翻了一个随意摆在门口的铁皮水桶!

“去,跟何新福讲,一个小时之内,把厂子里各个部门的领导全部叫来,我就坐在办公室等。”梁一飞铁青着脸说。

第195章 滚出去等通知!

华强厂厂长办公室。

何新福为首,七个人,产线主任、保卫科科长、宣传科长、采购科长、财务、市场科……全部站在那,连个座位都没有。

李明浩倒是不在,公会在厂子里并不是核心部门,他还只是个副职,轮不到来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

气氛很凝重,从最早到的保卫科科长余飞翔开始,然后陆陆续续来人,可至今,梁一飞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坐在办公室后面看厂里的职工信息表。

几个头头面面相觑,梁一飞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看向何新福,何新福皱眉用很小的幅度摇摇头,示意不要吱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每隔几分钟响起的翻动纸张的刷刷声,显得很压抑。

唯二坐着的另外一个人,是吴三手,他不时的偷偷瞄一眼梁一飞。

梁一飞面无表情,但是吴三手能感觉到,这位狱友内心压抑着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其实,梁一飞发火的时候不多,至少吴三手没看到过。

这次,梁一飞自己都觉得,该好好的发一次火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只要他板着脸下命令,绝对是有作用的,下面人办事效率会猛涨。

上辈子也有一次,让所有人一个小时之内来办公室汇报,结果不用45分钟人就到齐了。

可今天,通知下去之后,包括何新福在内,应该到的十个人,一个小时过去,居然才到了4个。

又等了半小时,来了三个,凑够了面前的七个人。

仓库主任、人事科长、产线的另外一个主任,到现在都没露面。

何新福一颗心就始终悬着,梁一飞病好来视察,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召集领导干部开会,居然遇到这种情况,不恼火才怪。

“咚咚咚咚……”办公室角落里的老式挂钟忽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钟声打破了宁静,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挂钟。

“好了,不等了,我们开会。”梁一飞放下报纸,终于淡淡开口了,说:“大家都坐吧。”

最长时间的余飞翔都已经站了一个半小时,早就腿脚发软,剩下的人站的时间也不短,可算是解放了,纷纷在办公室里的沙发、椅子上坐下。

“你给大家泡点茶。”梁一飞冲吴三手说了一句,然后道:“今天我出院,先回的岚韵湖,岚韵湖那头……”

刚说了一句话,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大概差不多快60的男人急冲冲的进来。

第二条产线的主任,也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刘德才。

“哎呦呦,厂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下午接孙子放学去了,刚回来就听说开会!”刘德才朝办公室扫了一眼,看到情况不对头,连忙陪着笑和梁一飞解释。

“哦。”梁一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点了点日历,淡淡的问:“老刘啊,今天是礼拜三,我要是没记错,礼拜三是工作日吧?你出门办事,一走就是一下午,请假了没?”

刘德才有点尴尬,嘿嘿一笑,说:“厂长,我不是接完就立刻回来了嘛,我家情况特殊,我儿子媳妇都太忙,我不接没办法啊,万一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还得了啊。”

梁一飞盯着刘德才看了几秒钟,挥挥手,说:“你坐吧。”

“好好好,对不起啊厂长,我以后一定注意!”刘德才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这时候吴三手已经泡好了茶,给这些人端过去,梁一飞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今天我先去的岚韵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觉得还算满意,不仅日常运营走上正轨,那边的经理还在准备开拓市场,扩大业务,那边我算是放心了,然后来了华强厂这边……”

正说着,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梁一飞的讲话第二次被打断。

这次是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80年代、90年代初期,胖子并不多,这时候要是能长成大胖子,那就说明家里条件的确相当不错。

“对不起对不起!中午跟老丈人喝酒,喝多了!”

仓库主任周全有满身酒气,进门后大咧咧的朝沙发上的一个空位一屁股坐下来,拿起边上宣传科于和平的茶杯,说:“老于,我喝口水,他们急吼吼的跑我家去叫我,我水没来及的喝一口就过来了。”

于和平没说话。

整个办公室都没人吱声。

周全有正要吹茶叶喝水,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头,小绿豆眼眨巴了几下,讪讪的放下茶杯,有点心虚的站了起来。

“厂长,我本来想中午吃完饭就过来的,老丈人从农村来了,带了好多玉米豆子什么的。没办法,陪着喝了点。对了,还有他们自己腌的土猪肉,味道真不错,我给你送两刀过去?”周全有解释说。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梁一飞差点被他气笑了,说:“要不然,你干脆也别干了,回家腌土猪肉多好,正好,我认识有个搞养殖的,我介绍你过去干啊?”

周全有胖手直摆:“哎呦哎呦,厂长,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这不是人情往来,没法子嘛。”

“行了,你也坐吧。”梁一飞沉着脸摆摆手:“何新福,把门关上,所有多出来的椅子都收到隔壁去。”

门关上了,多出来三张椅子,被何新福扛到了隔壁梁一飞住的房间里。

都等着梁一飞说话,可梁一飞却闭口不言。

连续两次被打断了思路,他自己脑子微微一懵,瞬间有点失忆,刚才说到哪了?

不光是有个短暂的空白,连情绪也被打断了。

等了有十几秒,才回过神来,摇头很无奈的一笑,说:“咱们厂,开个会不容易啊,看来,我耽误大家不少正事嘛。”

“厂长,这哪里话,千错万错,都怪我们不守纪律。”宣传科的于和平接话说:“以前是铁饭碗,都懒散惯了,现在改革,还像之前那样混日子是不行了。不过一时之间,大家伙思维观念都没跟得上转变,正需要您给我们上上课,通通思想,转变脑筋。”

梁一飞微微嗯了一声。

之前让项冲锋摸底调查,这个于和平在厂子里,也算是比较有影响力的一个人,有些类似罐头厂的梁义诚,不过好像更有心计,也更愿意出头干事。

讨债组他担任的是一组组长,光他们那个组,就讨回来三十几万,几乎占了全部讨债额的一半。

梁一飞住院期间,厂子里没人有足够的权威管事,李明浩在债务重新分配问题上,还是固执己见,据说私下里,和于和平搞得有点不愉快。

于和平的主张比梁一飞还要激进:哪个组要回来的钱,多余的,就这个组自己分。可按照李明浩的意思,于和平他们组等于少拿了一半的钱。

这是一个愿意做事,有能力做事,也是可以拉拢的人。

梁一飞冲于和平微微一点头,说:“上课不至于,我年纪轻轻,各位有的人,当我爷爷年纪都够了,我谈不上给各位上课。不过,老于这话不假,厂子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再像之前那样懒懒散散,无组织无纪律,那就等于直接从我口袋里掏钱,也直接影响你们自己的收入……”

咔嚓一声!

在梁一飞的讲话声中,显得极为刺耳。

门把手的声音。

门第三次被从外面打开了,梁一飞的讲话,第三次被打断!

人事科主任吴爱国!

“来迟了来迟了!厂长,你继续讲!”吴爱国夹着黑色的提包,猫着腰走进来,四处找地方坐。

可眼睛扫了一圈,办公室里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

沙发坐满了,平时接待、开会用的椅子也坐着人,一个多余的都没。

他十分尴尬的站在办公室中间。

边上之前到的人,各种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梁一飞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淡淡的问:“老吴啊,你还找的到椅子吗?”

“厂长,我……”

吴爱国正要解释,梁一飞这次却没有再给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点着手表,说:“我两点半让何新福通知,三点半之前要到齐,现在是几点?”

“现在……现在是4点15了。”吴爱国额头上的汗渗了出来。

梁一飞盯着他,语气森冷,缓缓的说:“今天开会,讲得是厂子的未来,是我们大家的前途,可是,你让我们所有人在一块,等了你一个多小时,看起来,你好像也没把厂子的前途,我们的前途,和你自己的前途当一回事嘛。既然这样,厂子里,那恐怕就没你的座位了。”

吴爱国愁眉苦脸的说:“厂长,我今天休息,在家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可路上自行车链子断了,真的是……”

“关键时刻掉链子,那我还要你干什么?!”

梁一飞脸色猛地一沉,之前的和颜悦色完全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狰狞,厉声喝道:“滚出去,回家等通知!”

这年头厂长骂人,骂脏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关键是,这话这就等于要开除他,吴爱国脸都吓白了,哀求着说:“厂长,我真没别的意思!我路上骑车骑得太快,就怕来迟了!”

可是梁一飞已经不再听他说话,吴三手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客客气气,但同样冰冰冷冷的说:“吴科长,请吧。”

何新福温言劝慰说:“老吴,你先回去等着吧。”

吴爱国如丧考妣,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办公室。

吴三手咔嚓一下,反锁上了办公室大门。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肃杀起来。

看到吴爱国的下场,之前来迟的几个人,一个个心里打鼓,不知道厂长会怎么处置自己。

梁一飞点了一支烟,不急不慢的抽着,等一支烟还剩下三分之一,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重新开口了。

这一次,语气和之前也截然不同,没有一点儿温和。

“铺垫的废话我就不多讲了。今天叫大家来,是安排下岗。”

第196章 开启群嘲模式

梁一飞重重发落了人事科科长吴爱国,可谁都不知道,其实他心里对吴爱国并没有准备进行太严肃的处理。

虽然住院,但毕竟接受华强厂已经有一段时间,明面上有何新福,水面下有项冲锋一家子当耳目,对于华强厂的主要人员情况,梁一飞还是比较了解的。

华强厂的中层干部里,人事科的吴爱国,其实算是个老实头。

和财务一样,人事权,其实都在厂领导手里,财务有时候还能跟一般员工摆摆架子,和其他部门推诿扯皮,但人事不同,完全是领导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没什么实际的权力。

吴爱国平时在厂里和谁都很少红脸,虽然和当代其他工人一样也有磨洋工懒散的毛病,但总的来说,用大众眼光看,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好人。

今天迟到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如果说理由最充分,最能原谅的,反而是吴爱国,他说他链条掉了,梁一飞相信。

可是,梁一飞还是要当着这么多人严肃处理他,甚至骂他。

一来他倒霉,正好是最后一个来的,触了霉头;

二来,现在华强厂的情况,和当初岚韵湖不一样,需要挑一个软柿子来立威。

岚韵湖之前就是私企,龙蛇混杂,社会气很足,要立威,就得拿最狠的来立威才能吓得住人;而华强厂不同,工人们再怎么着,本质上,都是小老百姓,过惯了安逸日子,聚在一块是条龙,分开全是虫,用个老实头来立威就足够起到效果。

而且,这样的老实头,不敢闹事。

第三嘛,也是今天梁一飞要办的一件大事:下岗。

从厂子里‘微服私访’一圈下来,他愕然发现,之前想着先应付过这段时间,等中华鳖精上市,再来搞人事,搞下岗,恐怕不行。

厂子里的状况触目惊心,现在不动,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生产和销售。

所以他下了狠心,在短时间之内,把人员调整、厂风纪整顿、退休工人丢包袱,这几件事,快刀斩乱麻,一起办了!

办这些事,人事科的工作量很大,也会很难,这就需要有个任劳任怨,业务纯熟,跟自己一条心的人事科主任来具体操作。

吴爱国,很合适。

所以,今天对他,梁一飞虽然发了大火,可其实是一个敲打,要是吴爱国真被吓到了,能老老实实的,未来可用;反过来要是敲打一下,反而敲打出了他的反骨,那也正好,就从他开刀,换掉人事科这个关键岗位。

这是后话,果然,痛骂了吴爱国一顿,在场其他人的明显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要是搁在之前,下岗是个敏感话题,要是忽然说出来,那在场这些人绝对得炸锅,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

可此时,中层干部没却过于激烈的反对,只是面面相觑。

呵斥走了吴爱国,梁一飞的态度反而温和了起来,抱着茶杯,不急不慢的挂掉上面的茶叶,说:“叫大家来,就是商量的,有意见,有想法,现在可以提,咱们民主集中制嘛。”

眼皮一翻,扫了在场众人,把杯子在桌上轻轻一顿,说:“现在不说,以后就不要再讲了。”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资格最老的二车间主任,那个接孙子导致迟到的刘德才,问:“厂长,厂子自从您接手以来,不是干的红红火火的嘛,您看啊,欠款也还上了,拖欠的工资也给了,您还带着我们转型做保健品,现在保健品多好卖啊,将来指定能赚大钱,干嘛好端端的要下岗?”

仓库主任周全有道:“对对对,厂子里的都是熟人,兄弟姐妹,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

“人都下岗了,谁干活啊?厂长,未来厂子要发展,依靠的就是这些有经验的熟练工人嘛。您再去招聘,钱不少花,招来一批新人,活干得还不行。”保卫科余飞翔说。

有一个说话的,就有第二个,紧跟着第三个第四个。

语气都很谦逊,谁也不想再被梁一飞指着鼻子骂滚出去,可态度都很明确,没人想开下岗的口子,在这个问题上,厂里的干部和职工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下岗是条红线,这条红线不打破,甭管是私企还是国企,大家都有安稳日子过,可一旦开了口子,那就意味着铁饭碗没了,下岗的自然失去了工作和生活来源,留下来的,也要小心翼翼,随时可能被辞退。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梁一飞问:“说完了?我说两句?”

“厂长您指示。”宣传科于和平说。

“我说说我今天下午的见闻吧。先讲安全保卫。”

梁一飞看向余飞翔,说;“门卫室打麻将,我叫门半天都不开,要是外面客户来了,上级领导来了,看到这,谁还敢给我们政策,跟我们做生意?这个还是小事,我就不说了,老余,我想问问,你们保卫的人,是残疾啊,还是弱智啊?”

后面这话就纯粹是骂人了,余飞翔不明所以,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翁声说:“厂长,您这话不合适吧。”

“不合适?!我看合适的狠!”

梁一飞说:“我们今天开会,决定厂子的将来,这么大的事,也就十个人冒头,你们倒好,刷一块两平方米的墙壁,就要用六七个人,我刚才从窗口看,到现在还没刷好?这不是残疾,不是弱智,是什么?我从大街上找两没手没脚的叫花子来,用嘴叼着刷子干活,干得恐怕也比你们快吧?你还好意思说,我招新人来,干不了活?!”

磨洋工,屁大点事搞一大群人,一直是这样,可像梁一飞这样当面毫不留情的挖苦讽刺出来,却还是第一次,把余飞翔臊得无地自容。

梁一飞哼了一声,说:“要不然,以后你们保卫科也别下岗,五个人,拿一个人的工资怎么样?反正你们五六个人,还干不了一个人的事。”

“厂长,我们……我们是没干好工作,下岗的事,我,我赞成。”余飞翔犹犹豫豫的转了口风。

梁一飞没再看他,把矛头转向了二线主任刘德才。

“老刘,你说厂子里干的红红火火?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出现幻觉了,耳朵听不清,眼睛也看不清?”

刘德才不光是年纪大,也是厂里的元老,功臣;

厂子里的老同志跟他关系好得很,年轻的、中年的一批骨干,很多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学徒。

在工人之中的威望,比李明浩低一些,但论和很多人的私交,却比李明浩要更深。

刚才说保卫科,还是群嘲,轮到他,就变成个人矛盾,指名道姓的骂他个人,刘德才受不了了,梗着脖子说:“厂长,刚才我就想说了,你是领导,你有钱,可你也不能骂人啊!我都58了,为厂子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你才多大,毛长齐了没有?来了才多久,就这么讲我,你凭什么?!”

“想不通啊?那我带你去你们二线车间看看!”

梁一飞说:“满地的烟头,机器上全是烟灰,我说这个机器怎么那么容易坏呢,你是老同志,你比我懂啊,那怎么你们车间就乱成这个样子。”

说着,对一车间主任白亮亮点了点,“你们车间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还看到有明火!”

白亮亮年轻些,相对老实胆小,正要说话,梁一飞就打断了他,继续问刘德才,说:“老刘啊,工作守则就贴墙上,上工的时候该怎么干,一清二楚,那你要不是看不见,就是明知道不合规,也不管。要不然,你不认识汉字?”

“厂子里多少年都是这样,也没出事故嘛。”刘德才说。

“以前的恶习我就不说了。就说现在吧,你们车间那条产线,是花了大价钱请老外来修好的,为了搞点钱发工资、进原材料,我连岚韵湖的盈利都贴进来了,好不容易在股市里搞点钱,还差点被砸死!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抓紧生产!”

说着,问何新福:“我千叮咛万嘱咐,产线要全力开动,一切保生产,一切促生产,你向各部门传到到了没有?!”

“传达了!”何新福说。

“那就奇怪了啊!老刘,要原料有原料,要工资有工资,加班还有加班费。可在工作日,你们第二产线,到岗的人还不足应到人数的一半,剩下的,扯淡吹牛的,比干活的还多!你们就这么红红火火?就这么把我这个领导的话当耳边风?”

说着,一拍桌子,质问:“墙上贴着规章制度不执行,不是眼瞎是什么?厂子里的决策当耳边风,不是耳朵聋是什么?!你既然看不到产线的问题,也听不清领导的指示,不下岗干嘛?!我看你下岗后,回家带带孙子,非常好嘛!”

刘德才顿时语滞,嘴角抽抽了几下,手微微发抖,可是也无从辩驳。

“厂长,厂长,您消消气!我工作也没做好,以后一定改正!”仓库主任周全有大着胆子拿起水瓶,要给梁一飞加水。

迟到的三个人,一个滚了,一个被骂耳聋眼花,周全有算是看出来了,梁一飞接下来大概就得劈头盖脸的骂他。

于是干脆端正态度,主动认错。

梁一飞把茶杯朝边上一挪,让周全有拎着水瓶很尴尬的站在原地。

“周全有,你不光是工作没做好的问题吧。”梁一飞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他们几个,是工作态度问题,是习惯问题,说到底,是人民内部问题。你是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跟他们性质是一样的吗?”

第197章 你自己选

梁一飞今天看了一圈,最后去的仓库。

也是从仓库出来,才最后下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解决人员问题。

再好的计划,对未来再有先知,终究还是要靠人去实行,华强厂的人员遗留问题,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生产。

周全有自己干过什么事,他心里很清楚,听梁一飞这么说,嘴唇糯糯了几下,语气低三下四,已经近乎哀求了,说:“厂长,这个事我会后跟你单独汇报……”

“什么单独汇报?!叫你们来开会,就是把话说清楚的,话不当着大家面讲清楚,人家要说我做人不公道。”

梁一飞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分别用回形针别起来的单据,冲着在场的人晃了晃,说:“这里有两份单据,这一份是我接手之前,汽水的库存单,出货单,财务那有存根。”

转头问周全有,说:“之前库存,减掉出货,那就是现在库存,周主任,你告诉我,现在库存汽水有多少,能对得上嘛?”

周全有看都没看上面的数字,低着头喃喃的说:“对不上……”

“当然对不上!”梁一飞一拍桌子:“仓库里至少少了八百箱汽水!这怕不会是损耗吧?老周啊,你管仓库,平时仓库那些人自己拿点喝,给家里小孩带点,我不说什么,可这八百箱怎么讲?你们仓库这些人,是天天用汽水洗澡啊!”

八百箱汽水,一箱子25瓶,批发价也就十几块钱,对于整个汽水厂之前的产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可梁一飞接手后,仓库里已经没多少存货,这八百箱占得比例就非常惊人了。

存单是在梁一飞接手汽水厂的时候,重新统计的,也就是讲,这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八百箱汽水就不翼而飞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以前,大批量生产,动不动就上万、几万箱的时代,更不是之前铁饭碗的年代!

而是才换了老板,才改成私营企业的关口,这帮人就敢这么干,明目张胆,胆子也太大了!

周全有下意识的朝保卫科余飞翔那瞄了一眼,却见余飞翔低着头喝茶,压根没看他!

偷厂子里的汽水出去卖,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什么秘密,在有些范围内,简直是可以公开谈论的!

比如仓库和保卫科,这批汽水,就是仓库的人,保卫科的人,联手搞出去倒腾卖掉的。

可这时候,周全有哪里敢再拖余飞翔下水,余飞翔可不是善茬,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把余飞翔拖下水,他能放过自己?

“厂长,这个……这个……”周全有这个那个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本想说‘以前也是这样’,这话又不敢说出口。

梁一飞现在要整治的,就是‘以前怎样怎样’!被抓到了把柄,还说这话,那不是朝枪口上撞嘛!

“周全有,上万块钱,我要是报警,你怕是要进去做几年吧?”梁一飞敲了敲桌上的电话座机。

“别别别!”周全有连忙按住了电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啪一下跪在梁一飞办公桌前面,哭丧着脸说:“厂长,我错了,都怪我没管好下面的人,我有罪,我有罪!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面子上,千万别报警!”

这年头人人才刚吃饱饭,什么‘人格’、‘尊严’之类的精神上的东西,并没有像后世被看得那么重。

男人下跪当然不好,可在当前也不算罕见,别的不说,哪个厂子里都有不少跪搓衣板,跪老婆的家伙。

至于跪厂长,的确有点软骨头了。不过,当前很多人还习惯性的把厂长当成‘大家长’对待,所以周全有对梁一飞下跪,其他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太过份。

反倒是习惯了后世的梁一飞没想到周全有会来这么一招,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他心狠,或者说,他心狠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如果仅仅是汽水一项,今天梁一飞未必会发作,早在接手汽水厂的时候,就从项冲锋那里得知,仓库和保卫科上下其手倒卖汽水赚黑钱。

可今天去仓库检查,还发现了另外一件大事!

“周全有,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报警。”

周全有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可不等他高兴起来,梁一飞接下来的话,顿时又把他打进了更深的深渊。

“你的这些破事,我才说了一半!我这里有两份单据,之前一份,你可以讲是汽水厂遗留问题,也能找理由,说是拖欠工人工资,他们迫不得已。可是这二份,是我接手之后,中华鳖精的入库量!”

梁一飞拿起第二份单据,冲两个生产线主任晃了晃,说:“这是你们两签过字的,不会有错吧?”

这时候谁敢说有错,谁出头,谁就来顶锅!

谁有反对意见,谁就跟周全有一起,在地上跪着吧!

“好啊,好啊,好得很!中华鳖精还没开始卖,刚开始生产一个多月,就有三百多箱被你们吞掉了!你们他妈的到底是看仓库的,还是仓库里的老鼠啊?!”

梁一飞这次没客气,直接说的是‘你们!’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特意在余飞翔身上多停了几秒钟。

橘子汽水,那都是快卖不出去的东西,他们偷;中华鳖精,还没上市,一点儿名气没有,他们也偷!

那将来,中华鳖精火了,仓库还能存的住?!

当时视察仓库,发现亏空,梁一飞当时整个脊背都发凉。

因为他忽然就想到MBA教材中,一个在主课后的小案例:

90年代初,有个私企老板收购了快倒闭的棉纺织厂,转型做织物,其中真丝枕头卖得非常好,远销国外,国内市场供不应求,托人都不一定能买到!

可就在这时候,仓库忽然起了大火,烧掉了全部的库存不讲,还烧伤了几个人!

厂子因为安全事故停产,那个老板因为违约,交付不了订单,赔得倾家荡产。

为了生产真丝枕头,他借了不少钱垫资去买原料、机器,最后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老婆孩子天天被人恐吓,无奈之下,从厂子大楼跳下来,摔成一地马赛克。

过了好多年,当年厂子里的老职工才透露,这场火,就是看仓库的人自己放的,那些人见真丝枕头销路火爆,不断的偷出去卖,窟窿越来越大,到了根本无法弥补的地步,干脆一场大火,消灭证据,反正这看仓库的赚黑钱已经发了,大不了不干!

当时想到这个小案例,梁一飞即后怕,也自责!

自己还是太自信了,总想着快速扩大规模,等中华鳖精上市了再处理人事。

可到那时候,厂子火了,人事关系会变得更加麻烦!

产线上,磨洋工的、混日子的、不守规矩的,有这些人在,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一个这样的人,就能让十个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心里不平,丧失斗志;

仓库里,偷东西的,倒卖的,胃口无穷无尽,一开始是为了钱,钱到手了,又怕担责任,长久以往,谁敢保证不出现各种各样离奇的‘事故’?

就算不出事故,那也是数以十万计、百万计的损失!

不整顿,不动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应付日子,这能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单据朝周全有劈头一把砸了过去。

一份单据十几张,劈头盖脸全砸在周全有脸上,周全有不敢躲,近距离之下,梁一飞手上的力气也大,就听啪得一声脆响,一叠纸在周全有脸上爆开了。

“我告诉你周全有,来白的,我公安、监狱都有朋友,就你干的这些事,弄你十年大牢,你跑都跑不掉!来黑的,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我能让你去挖煤矿出矿难死在井下面!”

梁一飞平时很少去这么赤裸裸的吓唬像周全有这样的人,毕竟就是小老百姓,吓唬他,不显得自己有本事。

今天真是气急了!

更是要向开会的这些人表态!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敢阻拦人事改革,谁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自己的怒火!

“厂长,您消消气!”何新福赶紧捡起了散落满地的单据,整整齐齐的放在梁一飞的案头,说:“厂长,那您说,我们接下来怎么改革,怎么搞下岗?”

梁一飞眼睛一瞪:“何新福,我还没说你,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厂子交给你在管,你就管成这个样子?”

“厂长,我没做好工作,我有责任,我接受处分!”何新福态度十分端正。

“你的事再说。”梁一飞挥挥手,然后站了起来。

他这么一站,整个办公室全部站起来了,鸦雀无声。

梁一飞阴沉着脸,说:“全厂下岗分为两步走,第一步,全体退休人员下岗,以后人事关系全部转到劳动局,和我们厂再没经济往来,华强厂给补偿,但不再负责他们的退休工资、养老、医疗,具体怎么补偿,我会交代财务;第二步,在岗职工,按照30%的比例下岗,各部门十天之内报上来,之后一周之内,解决补偿和人事关系转移。留下的人,全员加20%工资!”

尽管梁一飞的安排完全超过了在场人最坏的预计,可经过这场会议,梁一飞从头到尾的施威,愣是把这帮老油子搓扁捏圆,调教的没脾气,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在这时候来触霉头。

何况,还有个加工资的甜头吃。

噤若寒蝉。

梁一飞绕过办公桌,伸手虚虚的扶了周全有一下,淡淡的说:“你呢,是我来打电话让公安把你带走,还是你带个好头,自己主动下岗?你自己选一条吧。”

“我……我下岗。”周全有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198章 各怀鬼胎

开会一般有几个目标。

讨论方法、布置任务、统一思想。

今天华强厂这个会议,以后面两个目的居多,尤其是最后一个目的:统一思想。

下岗这个事说到底,还是要靠中层干部来落实,中层干部和基层员工对于下岗之前的态度是一致的,不愿意。今天这个会,梁一飞这个领导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定这些中层干部。

一连串的立威,连续处置了两个人,最后更是直接第一个逼的周全有自己要求下岗,之后会议进行的就比较顺利,至少在明面上,所有的干部都开始认同‘下岗’这个决定。

整人事的吴爱国,逼走周全有,就是给这些干部提个醒:工人下岗,他们去统计调查说服,他们这些中层干部,谁能继续干,谁丢工作,甚至进大牢,梁一飞说的算。

所以当立威的目的达到后,这个会开得时间并不长,算是一个领导层的动员,到了六点半左右就宣布散会。从明天开始,全厂通告。

散会之后,梁一飞没走,让吴三手泡了一杯浓茶。

“哥,这几个人今天是没什么话说了,可是真执行起来,他们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吗?”吴三手把茶泡好,不太放心的说。

关系到自己的铁饭碗,没人愿意轻易的砸掉。

华强厂和岚韵湖毕竟不一样,岚韵湖从一开始就是私企,人员流动快,领导层之间、领导和职工之间、职工之间,谈不上什么交情,相互串联的可能性有,但很小,即便联合起来,粘合度也十分有限。

华强厂之前不一样,它是国企,工人、干部,都是一起工作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粘合度十分高。

今天开会,这些干部是给梁一飞逼的没办法,再加上为自己的工作考虑,表面赞同,背地里,会不会拖延塞责,阳奉阴违,甚至串联在一起搞一些小动作,这都很难说。

社会大环境在这里摆着,不是讲梁一飞是老板,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他管人的能力,没这个能力,就是太子登基,也坐不稳皇位。

“你以为会开完了嘛?”梁一飞说。

“嗯?”吴三手一愣。

“会开完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梁一飞拿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说:“今天这个统一思想的会议,刚才只是前半部分,接下来才是后半部分。”

搞人事斗争,说到底就是吓唬一批老实的,拉拢一批能干的,再干掉一批惹麻烦的,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局面就能掌握住了。

刚才那个短会,吓唬是有了,干掉的还很少,至于拉拢,远远谈不上。

“可是,人都走了啊?”吴三手奇道,没人,怎么进行后半部分。

正说着话,忽然之间,忽然门口就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

……

开完会,那几个中层干部下楼之后,没有立刻散去回家,而是在楼梯稍微停留了一下。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都是一肚子话,可谁都没率先开口。

尴尬了几秒钟,资格最老,年纪最大,也是刚才被梁一飞痛骂‘耳聋眼花’的刘德才先开口了。

“搞什么东西嘛!他一个小年轻懂什么,都搞下岗了,谁来干活?!都是厂子里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的,哦他一句话下岗,就没工作啊?一家老小谁来养?劳动人民到底还是不是国家主人了!于科长,你们宣传科要讲话!对了,公会也不能装傻!于科长,你要去找工会李师傅!”

宣传、财务,包括之前的人事,都是属于厂办监管着的,属于后勤管理,和具体搞业务的产线、仓库、市场平时属于两个‘阵营’,不过由于工作关系,宣传科和公会又向来是共同进退的。

按理说,公会也属于厂办管,可华强厂的这个公会有个强悍的副会长李明浩,独立性又比较强,在工人们中威望很高。

宣传科主任于和平和李明浩私交不错,以前在工作上,大部分时间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李明浩一边。

关系十分复杂。

于和平嗯了一声,说:“这个事公会肯定是要知情的,好多工作需要公会来做。”

“对,小于说得对,公会是代表工人的,这事公会出头反对最合适!”刘德才义愤填膺的说:“纪律不好,那就新制定规章,严格执行,有几个害群之马,批评教育处分也是应该的,可怎么能把全厂一半以上职工的饭碗都给砸掉呢!瞎胡闹,简直就是瞎胡闹!国家的厂子,就不能交给这些资本家!”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聊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各自散去。

保卫科科长余飞翔朝保卫科走去,他摩托车停在保卫科,准备取车回家。

路上路过那面之前粉刷的墙壁,余飞翔的脚步停留了片刻。

墙壁上还有新鲜的白灰,两三平米脱落的墙皮,至今还有三分之一没有粉刷完。

“老余,老余……”

仓库主任周全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冲余飞翔招手。

“你怎么在这?”余飞翔下意识回头朝办公楼梁一飞的窗口看过去,见窗口没人,赶紧三步并两步走到周全有边上,一把把他拉到墙角后面。

“我一直在等你,我……”

“老周你别说了。”余飞翔打断了周全有,看了看四下,虽然没有人,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压低声音讲:“这样,你先走,我晚上去你家,到你家聊。”

“好好好。”

等周全有远去了,余飞翔才重新朝保卫科走去,回到保卫科,点了一支烟。

他心里面有事。

仓库里那些汽水、中华鳖精私下倒卖,是他带着保卫科,和周全有联手一起干的!

汽水的钱已经分了,他拿的,不比周全有少,按照当时的分账,他和周全有一人3成,剩下的四成,分给保卫科和仓库其他参与这件事的人。

周全有来找他干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那几百箱中华鳖精其实没卖掉,藏在他家老房子里。

这玩意还没面世,没人买,不过现在保健品市场这么火,新来的这个厂长自己就是靠着出点子、开拓市场起家的,所以他两认定,一旦投入市场,销路肯定不错,到时候一切上了正轨,再想弄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所以先搞出来几百箱,就等着中华鳖精上市。

万一能像三株、太阳神那样供不应求,那这几百箱中华鳖精,卖出个高价,足够他们少奋斗十年!

周全有丢了工作,肯定是找他谈这些中华鳖精怎么处理,怎么分。

可是现在,余飞翔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

刚才开会,周全有被迫辞职,他亲眼看到,一开始梁一飞说什么‘判十年挖煤矿’之类狠话的时候,不光是周全有,他心里也咯噔一下!

梁一飞真要追究,周全有十年,他也十年,周全有挖煤矿出矿难,他这个保卫科长大概也得脱层皮!

可事实上呢,周全有被逼的辞职,而他这个保卫科长却没事,连岗位都没变。

现在关键是,梁一飞到底知不知道失窃是周全有一块干的?

想了一会,余飞翔猛地一拍脑门!

他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全有就是个管仓库的,厂子里的巡逻、治安,全部是保卫科,丢得可不是一瓶两瓶,一箱两箱,要是保卫科不放水,周全有怎么把几百箱的货运出去?

难道挖地道!

连孩子都能猜得到,这事保卫科肯定参与了!

以梁一飞的精明,会不清楚?!

那他为什么动周全有,却没揭破自己?!

是因为自己混过社会,有点社会关系?

扯淡呢吧,滨海市道上的挑尖的大哥何云飞,和梁一飞是老朋友了,自己认识的那些道上的小混混,不要讲何云飞,就算是看到何云飞手下的任鹏,那也得装孙子叫一声哥。

至于派出所那点关系,就自己平时喝酒的那几个片警,能帮着自己和梁一飞作对?

开什么玩笑,人家在市局都有关系!一句话,所长搞不好都能换掉,还在乎几个片警?!

是忌惮自己在厂里的影响力?!

换成别人,刘德才,或者李明浩,那有可能!

可偏偏自己不行,自己底子不干净,人情再大,大不过法,自己的的确确黑了钱,偷了货的。

再说,厂子里真正拥护自己的,都是那些和自己一块分了黑钱的人,指望这些人死扛,不可能,真追究起来,为了自保,绝对有人迫不及待的卖掉自己。

那梁一飞为什么不拆穿自己?!

这意思还不明确嘛?!

想到这里,余飞翔陡然惊醒,在安安稳稳过日子和冒险发一笔横财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一狠心,掐灭了烟头,离开保卫科,重新回到了办公楼里,噔噔噔上了顶楼,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无独有偶,和余飞翔一样,冷静下来思考个人利弊得失的,并不止一个。

第199章 ‘叛徒’太多

吴三手正和梁一飞说着话,办公室外就传来敲门声。

声音很轻,咚咚咚,断断续续的三下,虽然没看到门外的人,却能明显的感觉到门外敲门人小心翼翼的感觉。

吴三手一愣,又来人了?

“请进。”

随着梁一飞的声音,门被推开了。

“厂长,还忙着呢。”

门口的是今天会议最后来的,被梁一飞骂走的人事科科长吴爱国,进门后满脸堆笑,脊梁微微的弯曲。

梁一飞什么都没忙,拿着报纸在看呢,就在等接下来会来的人。

吴爱国,算是其中之一。

“呦老吴啊,你坐你坐。”

“谢谢厂长。您抽烟!”吴爱国却没坐,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硬壳的红塔山出来,还没拆封,当着梁一飞的面拆了,先恭恭敬敬的递了一支给梁一飞,又递了一支给吴三手,自己却没舍得抽。

梁一飞看了看烟,笑道:“老吴,烟档次上来了嘛,以前看你抽的都是一块五的黄梅。”

“刚出去买的,我给您点上。”吴爱国拿出火柴就要朝上凑。

梁一飞挥挥手示意先不抽,说:“找我什么事啊?”

“厂长,刚才你们在开会,我在外面,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吴爱国说。

“你不是车链条掉了嘛,意外嘛。”梁一飞现在的态度,和刚才开会骂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不不不,不是车链条的原因。”吴爱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是这里,这里没转过弯来。”

梁一飞放下报纸,靠在椅子上,说:“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你说说。”

“嗯,厂长您花了这么大心思,出了这么多钱,接手了汽水厂,要是没您,我们这些人不要讲讨回欠的工资了,就连饭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做人,要知恩图报,要懂事,您现在带领着这个厂子,我们不能和原来罗贡献时候一样,继续混日子,得卯足了力气,好好干!”

吴爱国叹了口气,说:“自行车掉链条是意外,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懒散习惯了,思想上没绷紧弦,才犯了错误。”

吴爱国是搞人事的,虽然没有实权,可政治嗅觉十分敏锐,人事斗争门儿清,被骂出去想了好一会,之后又得知厂子里要下岗,顿时就明白了梁一飞为什么要发作他。

这就是杀鸡儆猴啊!自己这个鸡,要是再没点眼力劲,主动认错,还岂不是真等着被杀了?

“老吴啊,你有这个心思,我谢谢你,不过,这个想法不太对。”梁一飞却摆摆手,明明年轻很多,却语重心长的说:“认认真真干活,这不是说报答谁的恩情,我对你们呢,也谈不上什么恩情,说白了,是我带着你们一块赚钱。你们懒懒散散,混日子,最后我赚不到钱,对你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还有孩子,未来孩子上学、结婚都要花钱,你多赚钱,对你一家都是好事,对吧。”

“对对对。”

梁一飞点点头,问:“厂子里要下岗,你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厂长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吴爱国连忙说。

“下岗,不是害你们,谁不想赚钱?可现在呢,有些人放着能赚钱的机会不好好干,那不是傻吗?不光自己赚不到钱,还拖了其他想好好干,想赚钱的人的后腿。这种人,留着他们干什么?”

“厂长,你这话说的太通透了!我是想好好干的,我跟您保证,以后工作一定尽心尽责!”吴爱国说。

“这就对了嘛,吃大锅饭,就都受穷,愿意干活的不光没好处,还要被那些不干事的人拖累。就跟上次讨债似的,一些没去讨债的人,不光多拿钱,还一肚子牢骚,去讨债的同志,大冷天全国各地的跑,辛辛苦苦拿了钱回来,还要被人背后讲闲话。哪有这个道理?可是怪谁呢,人都贪心,谁都不能怪,只能说规矩没定好。”

梁一飞这次夹起了吴爱国递过来的那支烟,说:“现在我管事,就不能这样。以后,不干活的通通滚蛋,留下来的人,只要好好工作,都加工资,我开会已经讲了,留下的,先加百分之20,后面还有各个班组的奖金什么的,会让财务尽快拿一个方案出来!”

看到梁一飞夹起烟,吴三手下意识就想去点上,手一动,却意识到什么,冲吴爱国使了个眼色。

吴爱国立刻会意,重新拿出火柴,凑上来给梁一飞点烟。

“厂长,那您看我这次犯错误,怎么处理?只要不下岗,我接受一切处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孩子刚上中学,都指望着我这份工资。”吴爱国说。

梁一飞吐了一口烟,点点头,说:“老吴啊,既然你有这个态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继续干你的人事科科长,加工资也有你的份。这次下岗工作要是进行的顺利,之后还有奖金。”

吴爱国大喜过望,那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被痛骂了一顿,哪知道屁事没有,看样子厂长还准备重用他!

“厂长,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您……哎哟,您一万个放心!”他搓着手激动的说。

“老吴啊,你也别过于高兴,接下来的你的担子很重啊。一来呢,很多人的思想工作,需要你们人事科去做,有些人闹事,大概也是第一个找到你们人事科;二来呢,各个部门报上来的下岗名单,你们人事一定要给我好好把关,哪些人是能用的,哪些人是混日子,一身臭毛病改不掉的,你搞人事这么多年,心里都有谱,我可得依靠你的火眼金睛!千万不要让那些混子留下来!”

担子的确重,可至少工作保住了,吴爱国点了点头。

“也不光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梁一飞冲隔壁里间喊了声:“老于啊。”

里间房门打开,宣传科科长于和平从里面走出来,冲吴爱国呵呵一笑:“老吴,没想到吧。”

“呦?于科长?”

吴爱国先是一愣,紧跟着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投诚表忠心’的,人家宣传科于和平早就来了!

没想到啊!

刚才在楼下,刘德才大放厥词,吴爱国就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于和平好像还在支持刘德才呢。

他和公会李明浩关系也非常好,本以为他一转头就去找李明浩。

打死也没想到,居然会主动来支持下岗?

而且,于和平平时是最沉稳的一个人,平时在厂里很少冒头,这次怎么会第一个选择站队?

“老吴,你也别这么意外。”于和平说:“咱们都是老兄弟了,不是我这人墙头草,而是厂子到了今天,好多事,不改,那是真不行了!”

说着,对梁一飞微微点头,才继续说:“以前吧,厂子是国营,又摊上了罗贡献这么个王八蛋,想改也改不了,我心里有话,说出来也没用,所以我不说话。就说要债那事吧,事先说好的,多劳多得,可结果呢,还是走大锅饭的路子,这么搞下去,谁愿意干活?厂子怎么能好?可是如今来了梁厂长,讲真话,我能看到希望,能看到将来!”

说着,声调不知不觉的就高了起来:

“今天下午开会你不在,梁厂长讲得那些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哪句话都命中要害!刚才梁厂长跟你的讲的话,我在里面也听得一清二楚,太对了!这时候要是不支持梁厂长,还像以前那样混日子,那不是自己断掉自己的前途嘛!”

于和平一改平时的沉稳,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重重一拍大腿,有些激动的说:“等了小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到国家改革开放,遇到个好厂长,别人我管不着,可我自己,没得说,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就跟着厂长干了!老吴,你表个态!”

“那有什么说的!”吴爱国脸一扬:“我刚才就讲了,厂长怎么讲,我怎么干!”

梁一飞满意的说:“老于,老吴,你们都是厂子里的老同志了,了解情况,人缘也好,这次下岗,你们宣传科、人事科,相互多配合。”

厂子里,于和平和吴爱国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人,虽然不如李明浩威望大,但前者属于智囊一类,后者在人事科多年,和全厂职工都常打交道,是个人事百科全书。

这两人能支持,尽心干活,下岗的事,就成了一半。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吴三手忍不住想笑。

之前梁一飞讲话,被迟到的人,打断了三次。

现在呢,开完会,偷偷摸摸来敲门的人,也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来的是于和平,第二次是吴爱国,第三次,不知道又是哪个。

于和平和吴爱国相视对望一眼,两人很默契的同时露出一个会心微笑,就要一起朝里面房间先藏一藏,梁一飞摆摆手,说:“不必了,又不是搞地下工作,那么神秘干嘛。现在看出来了吧,大多数同志,还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嘛。请进!”

这一次,进来的是保卫科长余飞翔。

余飞翔一进门,就看见于和平和吴爱国两人站在办公室,冲他笑。

愣一愣,看到对方脸上那种‘原来你也来了’的笑容,忽然就明白了七八分。

我草,这两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啊!

老子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呢,哪知道才勉勉强强挤进前三!

和之前一样,余飞翔同样是来投诚的,不过他是带着‘投名状’过来的。

先承认保卫科之前工作失误,漏洞太大,又表示,被厂子外面那几百箱中华鳖精在哪,他已经调查出来了,立刻就能让人取回来。

这话明显是假的,前前后后才一个多小时,他就从不知情到查出了赃物所在?

他是神探亨特啊?!

可梁一飞、于和平、吴爱国都没揭穿他。

这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于是余飞翔顺理成章的保住了保卫科长的位置,成为下岗小组的第三名核心成员。

第200章 逆流暗涌

华强厂的下岗工作从第二天开始进行,过程比预计的要顺利的多。

其实,从汽水厂变成私营的华强厂那一天开始,工人们心里就影影约约的感觉到,下岗这个事,或早或晚不可避免。

国营企业改造,下岗已经成了一个惯例,没有哪个企业能避免,即便还是国企,也会有大批下岗,何况已经变成了私企?

当这一天真到来的时候,工人们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和紧张,并不是什么震惊。

还有一些很关键的原因。

比如,华强厂在岗的一批中层干部,这次极为配合,宣传科、保卫科、财务、车间、市场,一批部门的领导亲自挨个做思想工作。

又比如,剩下的人可以加工资。

虽然乱哄哄的,但从厂子里发布下岗通知,至今为止,过了三天,并没有出现工人扎堆串联闹事的事情。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合。

“小李,你要出来说话啊!”第二产线的主任刘德才找到了李明浩,先义正词严的声讨了梁一飞几句,然后吹胡子瞪眼,说:“你这个公会主席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你一言不发,你对得起大伙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组织上对你的培养吗?!”

在一块的,还有好几个工人,都是刘德才的徒弟,也在边上愤愤不平的纷纷开口。

“李哥,你瞧瞧那个梁一飞是什么嘴脸?我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他一个二十岁毛头小伙子,居然当面骂人,这不是流氓嘛?!”

“公会不为工人讲话,那还算什么公会!”

“一下子下岗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李师傅,你要讲话!你带头,我们都响应!”

李明浩沉着脸听他们讲话,摆摆手,说:“你们少在那起哄,这事我心里有数!”

下岗通知发出来之前,那天厂子里中层干部开会当晚,刘德才就把情况告诉了他。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这么干!

不是说不能下岗。

和大多数工人一样,李明浩也心知肚明,下岗是早晚要发生的事,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幅度这么大!

两百多离退休工人全部脱离关系,在岗的,也有30%要下岗,这等于是一下子让60%以上的工人失去了工作和收入来源。

那可是差不多三百人,两百多家庭,上千口子人的吃喝拉撒!

汽水厂虽然效益不好,可是能维持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些人,没这些人,哪里有汽水厂?他梁一飞买个屁啊!

现在倒好,来了个资本家一分钱没花买了厂子,嫌这些人累赘了,一句话全部不要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李明浩也承认,厂子里的确存在陋习,可是大家都是阶级兄弟、革命战友,同志嘛!

就不能批评教育,处分处理?

一定要砸了人家的饭碗?!

当天和刘德才聊完,李明浩一夜没睡。

他想不通。

刘德才有句话没说错,这到底还是不是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天下了,一个小资本家,有什么权力一句话,就让成百上千的工人吃不上饭?!

反正他就相信一点,甭管什么原因,发展经济也好,什么振兴老厂也罢,那都不能让工人饿死吧?!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厂子里、厂区里,挨个去找厂里的老熟人、干部们聊,想要让各个部门一起动员起来,共同找梁一飞要个说法,让他打消念头。

去之前,他是很有把握的,他的想法也不是说不能下岗,打破铁碗饭的确有必要,完全可以施行现在流行的聘用制,或者进行考核,不合格的人教育、调岗,最后实在不行再下岗;

至于离退休工人,那就更不能这么对他们了,不过退休工资什么的,可以酌情少发一点。

他觉得这个提议是合情合理的。

哪知道,一夜之间,厂里那些干部、骨干,态度纷纷发生的变化,对他明显生疏了起来,像保卫科、财务、还有仓库的那个副主任,甚至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连向来跟他很铁的宣传科于和平,这次都旗帜鲜明的拒绝了他!

中层干部集体转变,连厂子里那些骨干员工,这次的态度也十分的暧昧。

大部分人,不愿意出头!

原因很简单,在岗职工,毕竟还能保留70%,而且这70%,是可以加工资的!

甚至有很多员工,不仅不愿意出头,言语之中,对于这次下岗还十分的赞成!

要没下岗,他们这些人想要加工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通知里说的很明确,下岗,就是让愿意干活的人多拿钱,不愿意干活的少拿钱,不干活的人,不拿钱!

至于下岗的人,也有补偿安置,具体怎么办,现在还没公布,谁都不太敢在这时候闹事,万一原来补偿条件还不错,结果一闹事,反而给的少了呢?

跑了两天,嘴皮子都磨破了,李明浩愕然发现,自己在厂子里的威望大不如前,最后愿意出来支持他的,就剩下那么一小撮铁杆!

没人支持,没有群众基础,怎么去和厂长谈判?!

李明浩还影影约约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如果大家都不支持,是不是说明自己想错了?

下岗还真是件好事?

“屁的好事!”刘德才一拍桌子,痛心疾首的说:“小李,你糊涂啦!这要是让他得逞了,以后咱们工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厂子成了他的一言堂,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工人就成了他赚钱的机器,他就能肆无忌惮的压榨工人,不错,我们是走市场经济路线,但是你别忘了,前面还有‘社会主义’四个大字!绝对不是让资本家当家作主!”

“李师傅,再说了,还有两百多离退休工人呢!他们可都是老同志啊,没了这份收入,他们能愿意?他们怎么过日子啊?!靠着几千块钱补偿,坐吃山空?!”二车间年轻工人贺强说。

贺强父母都是厂子里得离退休工人,一家三口,一个人上班,三个人拿钱,虽说工人工资不高,可三个人加一块,一个月有快九百,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老人能花几个钱?父母的退休工资,最后都是贺强的。

可是要下岗,就算贺强能留在岗位上,可整个家庭的收入,一下子就减少了一大半!

厂子里有一些像贺强这样,父母双方或者一方都是退休工人的,这些人,大多也都像贺强这样反对下岗。

“这倒是,这些老同志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不能没着落啊!”李明浩嗯了一声。

刘德才说:“我去找过他们,这些人听到要下岗,有的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不光是为了钱,心里憋屈啊,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厂子就是他们的家,现在算个什么事?随便来个毛头小子,就把他们从家里赶走了!这不是强盗嘛!”

贺强也在边上煽风点火继续说:“当初说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响应了国家号召,结果老了老了,没人管他们了!就一个子女,又要上班,又要照顾老婆孩子,还要养两个老人,这日子怎么过?!”

贺强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计划生育是82年才施行的,至今不过10年而已,响应计划生育,只生一个的这批人基本都没退休,扯不上。

不过这个理由还是有一定煽动力的。

“老刘师傅,这个事,我肯定是要说话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乐观,咱们要换一个战略思想了。”李明浩说。

“你讲怎么办,我听你的!”刘德才说。

“光是我出头肯定不行了,你老在厂子里有威望,要发动人,不光是在岗的,那些退休的老同志,你也要发动,我也去再联系一些同志,我们把声势才能尽量造大!”

“这不用你说,我既然来找你,就没想着自己当缩头乌龟!”

“好!”李明浩点点头,继续说:“现在看起来,下岗恐怕是在所难免了,那我们能为工人做的,就是争取最好的下岗条件!”

“小李啊,你这个立场转变的怎么这么快啊?!争取条件,资本家讲话能相信吗?下了岗,他不给钱怎么办?!这种事还少吗!”刘德才说。

“我们就是要确保,钱在下岗的时候就能到位!不给钱,钱不给足,那就坚决不答应,闹到市里去也不行!”李明浩说。

“那你讲多少钱合适?”刘德才问。

李明浩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得笑容,说:“多少钱都不合适!”

“嗯?你这话怎么讲?!”刘德才不解。

“老刘师傅你想啊,给多少钱能让人吃一辈子?少了,给个几千,那肯定不行,多了,给个两三万,三百号人下岗,那就是五六百万,梁一飞肯定拿不出来吧!”

“那当然,他要是拿出来五六百万,再加上之前花的钱,买咱们厂就等于花了一千万了,那他没赚头。而且我听说,厂子现在没钱,他为了买原料,还是从其他地方挤了钱出来,手头肯定没这么多钱。”刘德才讲。

“那就对了嘛,没钱,就暂时不能搞下岗。不下岗,那就按照之前我提出来的法子,使用聘用制,重新制定各种规章制度。”李明浩说。

刘德才想了想,一拍大腿:“这是个办法,这次搞不成,将来他就更搞不成,只要讲下岗,咱们就拖,拖几次这事就得黄了!就这么办,就得让这些资本家知道,谁才是讲话算的人,别以为有点臭钱,是个狗屁厂长,就能为所欲为!”

“行,我们现在就去联系人!”李明浩说。

“师傅,李师傅,我刚才从厂里过来,看到省厅国资局的人开车,把厂长接走了。会不会是国资局知道咱们厂要下岗的事,出面管了呀?”有个工人问。

李明浩和刘德才相视对望一眼,他们两的层次,远远够不到和国资局领导对话的级别,根本不清楚。

“国资局出面管最好,不管咱们也不怕,咱们先把声势造起来,要是他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我们也不客气,带着人,直接去国资局找领导!我还就不信了,国家就不管工人的死活?帮着资本家?!”刘德才吹胡子瞪眼说。

……

“同志们,各位老板,我再强调一遍,搞改革,是为了改善人民群众生活,绝对不能本末倒置,不管人民群众死活,尤其是我们省的改革,绝对不走这样的路子!”

在滨海市另外一个大型工人区外,国资局的梁副处长,身穿普通的便衣,对七八个来自全省各地,买了国营企业的老板语重心长的说。

其中就有梁一飞。

第201章 厕所边的拖鞋大叔

剩下来几个老板,倒是不认识,不过路上介绍过了,都是南江省里买了国营企业的私企大老板。

论身家,梁一飞在里面也就是普普通通,其中有一个老板把隔壁中领市两个大型纺织厂一块拿下来了,那是加一起三四千人的超级大厂。

可以说,南江省企业改造的杰出人物、领军人物,今天基本都到了,本人有事真过不来的,也派了专人来。

可是,今天却不是开会,国资局先派车,把梁一飞接到了省厅,然后又派了三辆车,由梁副处长带队,来了这处滨海市最大也是最老的工人区之一:市运输公司厂区。

来之前,省厅特意通知,所有老板不带大哥大,不穿西装名牌,装着越普通越好,送他们来的车,距离厂区还有一公里就停下了,所有人下来步行。

很多老板,包括梁一飞在内,一开始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省厅这是什么意思。

下车之后,步行过来的一路上,梁处长道明了原委。

今天来,是让这些老板,亲身感受一下,下岗工人的生活状态,接受现场教育,希望他们在企业改革中,能尽可能的考虑到工人的利益,确保工人下岗后的生活问题。

严格来说,不是‘希望’,而是要求!

因为就在上周,滨海第一制药厂出了一起重大事件!

事情太大,连媒体都压着没敢报道,梁一飞也才出院,所以他压根不知道。

制药厂从80年代中后期效益就越来越差,92年,也就是去年下半年,被卖给了一个外资老板,对方拿到厂子之后,立刻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批人强制下岗。

当时的下岗方案,相对还算比较温和:分批次减少工资,三年之内,每年分别依旧能拿基本工资的六成、四成和两成,给工人一个过渡时间,三年后,和厂子里完全脱离关系。

当时国资局和厂里也是同意的。

可这个方案,执行起来,才发现不对头。

92年还好点,到了93年,下岗工人的工资从六成,锐减到四成,算起来就90块钱,再加上通货膨胀,而这一年物价上涨却很快,这90块钱哪里够花?!

越来越多的下岗工人开始自谋生路。

有手艺的工人还好点,能出劳动力的男同志,也能赚口饭吃。

可是有些女同志就不好办了,这些人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以前在办公室里干着毫无技术含量的重复劳动,天天打毛线聊家常,骤然让他们去找工作,相当困难。

一部分年轻女同志,就利用起了女人天然的优势。

当初,岚韵湖没有三陪,但滨海市其他歌舞厅,这种下岗女工来进行陪侍的情况十分常见。

制药厂有个家庭就是这样情况,一家人,父亲、母亲、儿子、媳妇,四口人全部下岗,日子没法过,儿子出去蹲三轮车,这个媳妇背着家里去陪侍,几个月下来,钱是赚到不少,人的心思也活泛了,过年期间,跟着个特区的老板跑了!

那家父母想不开,老太太喝了农药,老头子一气之下中风,儿子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购买了制药厂的外商身上!

要不是他买了厂子,如今一家四口还好端端的在厂子里上班,哪会有今天?!

制药厂下岗职工兔死狐悲,感同身受,一块跟着那人闹事,堵了制药厂大门,围住了外商的汽车据说还打了人。

这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省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及时出面解决,采用了一个没办法的办法,厂子先暂停生产,之前工资,全部按照七成发。

可人家外商不干了,谈不拢,撤资闪人。

人跑了,事出了,原来已经颇有声色的制药厂,再一次陷入了停滞之中,各方面都没落到好,外资一撤,制药厂账上根本没钱,挤压着一大堆货,这个烂摊子只能国资局接手,政府掏钱来补贴厂子里的在岗和下岗工人。

所以国资局紧急把这批老板召集在一起,现场教育,打预防针!

政府就那么点钱,又要维持正常开支,又要搞建设,千万不能再出类似的事了!

“你们讲讲,这个事能怪谁,哪方面都不能怪,外商的安置政策算是不错的,厂子里的下岗工人一开始也是配合的,当地对下岗工人的再就业帮助也是有的,可谁能想到出了这么个意外情况,那小妇女跟人跑了!现在倒好,制药厂以前还能发一部分下岗工资,在岗的收入更高,可这么搞下去,现在停产,用不了半年,所有人都拿不到钱!”

梁副处长边走,边和一群老板说:“有人讲,这次事故纯属意外,是倒霉,可是同志们,老板们啊,你们想想,要是一个厂子几百号几千号工人一夜之间全部下岗,都没工作,生活没有着落,那这一类的意外,发生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今天是这个,明天说不定就是那个!我话说在前面啊,接下来不管是谁,不管哪个厂,再有类似事件,你们自己解决,国资局不会出面帮你们擦屁股!”

这一路上,就听梁副处长一个人在说,其他人都没有怎么讲话。

讲什么呢,无话可说。

大环境在这里,既然想占国营企业改革这个便宜,从里面分一杯羹,那同样就得承受它带来的其他种种要求。

说白了,便宜买厂,这等于是用自己的能力、手段、智慧,去解决很多老国企遗留问题,来换取国营企业的场地、设备、熟练工人。

当然,一些纯粹是乘机挖国家墙角,倒买倒卖的人除外。

说着话,就看见不远处一大片灰色的顶棚,运输公司的宿舍区到了。

成立于1950年的运输公司在70、80年代曾经是滨海显赫一时的超级大企业,全市一切和车辆、运输、交通有关的业务的运营、审批,都由运输公司负责,最鼎盛的时候,下属七个子公司,几十个门市部,厂子澡堂、影院、学校、宿舍、甚至医院,一应俱全,有六千多职工,几万的职工家属。

到了80年代初期,随着计划体制的逐渐变化,运输公司开始走下坡路,货运分离、汽车进出口分离、汽配零件业务分离、公交、出租车业务分离……到如今,曾经显赫的运输公司,就剩下两个主要工作,修理和教学。

运输公司职工子弟学校,一个小规模技校,培养汽修工,几十家门市部,留下了几个,变成了小型汽车修理厂。

就这么一个学校,几个维修点,要养活整个运输公司目前还剩下的三千多职工和家属,这里面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已经下岗,拿着一个月几十块钱最低的下岗工资。

今天带梁一飞他们来,就是‘参观’运输公司这些下岗工人的生活状态,亲身感受一下这些下岗工人的难处。

“各位,你们自己进去逛吧,注意安全。”梁副处长说。

这片生活区不是后世的居民小区,而是一个巨大的蓬户区,道路狭仄潮湿脏乱,却又四通八达,电线胡乱的从房顶穿过,梁一飞找了一个有一口井,看起来干净点的路口朝里面走。

在里面逛了有快二十分钟,给梁一飞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死气沉沉。

生活区里人很多,而且很多其实都是年轻人,但从这些人身上,看不到任何活力。

年轻人们几个人聚在一块,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盯着黑白电视机发呆,年纪大一点的,三三两两的坐在门口,面无表情,也不怎么说话,三四十岁的人,却给人一种安度晚年,或者老年痴呆的感觉。

走到一个开阔点的路口,终于看到了一个还算有点活力的场景:一个污水横流的公共厕所边上,是个小卖部,小卖部窗口挂着塑料手枪、贴画、皮蛋卷这些东西。

有个穿着破汗衫的中年大叔,蹲在门口,用小剪刀小起子一样的工具,在制作夏天的凉拖鞋。

边上已经做好了几双。

这人大概认出梁一飞是生人,说:“老板,要不要买双凉拖鞋啊,手工做的,便宜,皮实!”

梁一飞蹲下来,拿了一双鞋看了看。

感觉手工一般,也不好看。

黑洞洞的小卖部房子里,还放着一些还没上油漆的铁制手工艺品,有小树、小动物什么的,都是废铁丝、铁条、车轮胎橡胶皮什么的焊接在一块。

“师傅,这都是你自己做的?”梁一飞问。

“对,我以前是八级工,下岗了,手艺没处用,做点小东西,赚一个是一个吧。”大叔又拿起来一双鞋,说:“买一双吧,不好看,可结实,耐用,随便你怎么踩都不会坏。”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话,双手抓着拖鞋,用力的拉扯了几下。

咔嘣……一声轻响,凉拖鞋的带子被他扯断了。

场面十分尴尬,梁一飞蹲在那,和拿着断开拖鞋的大叔,大眼瞪小眼。

一阵风吹来,带着隔壁厕所的臭味。

风中凌乱。

“这个……呵呵……生活艰难,不容易,让你看笑话了。”大叔苦笑着摇摇头。

第202章 一切,为了活着

生活的确艰难,没什么体谅不体谅的,稍微忠厚点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指责这个大叔骗人,说什么鞋子质量明明不好之类的话。

不过梁一飞也没买他的破鞋,递了一支烟,跟他聊了几句。

大叔看上去没什么其他人,一个在厕所边上的破房子住久了,想了也是孤单的很,很快大开话匣子,和梁一飞聊得热火朝天。

临走之前,梁一飞丢了个名片给大叔,既然是八级工,愿意干的话,不妨去岚韵湖,那边工程部挺缺自己的技工,平时都从外面找。

梁一飞走后,大叔拿着名片愣了好半天。

梁一飞是谁,他不知道;

岚韵湖是什么地方,以他的层次,也没听说过。

但是,这张名片撒了香水,烫着金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以他这么多年‘八级工’的经验判断,就这一张纸,怎么着也得要一两块钱。

随手一张名片就要一两块钱,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么有钱的人,跑厂区来干嘛?

拿着这张名片,任必达很发懵。

‘很有来头’的年轻人继续在厂区里瞎逛,漫无目的的走:这鸟地方到处都是乱搭乱建的平房,路又破又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想有目标性也没办法,只能漫无目的闲逛。

走着走着,路过一条稍微宽敞的小路。

眼前微微一亮。

和之前经过的地方比,小路也明显干净不少,边上的人家虽然依旧看上去很陈旧,却门窗都明显经过打理,至少比较干净。

“老板,来玩呗?”有个画着很浓妆容的中年妇女站在路口,冲梁一飞招招手。

梁一飞朝小路探头看了几眼,里面不光有这样画着低价妆容的女人,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到处乱跑乱叫的小孩。

另外一间房里也走出来一个年轻些的女人,长得不难看,但很干瘦,朝那一站就跟竹竿似的,没胸没屁股,颧骨高耸,脸上化妆品都掩盖不住的因为营养不了导致的蜡黄。

看梁一飞探头探脑的,还以为他有兴趣,干瘦女人大咧咧对他说;“老板,大活八块钱,小活四块五,便宜又快活,来不来!”

梁一飞想了想,掏了十块钱递给那个干瘦女人。

“我草,年轻人狗屁不懂,那么瘦,硌死你!”之前中年大妈一脸不愉快的转身回家。

干瘦女人接了钱,咧嘴一笑,拉着梁一飞进门:“进来,大姐保证让你快快活活。”

关上门,她一猫腰,就要褪裤子。

“大姐,别别别,咱们聊聊。”梁一飞摆摆手。

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起身抱着胳膊斜着眼打量了梁一飞片刻,说:“聊聊?行啊,不过聊时间长了,十块钱那可不行。十块钱,就够聊个十分钟的。”

梁一飞笑了笑,掏出一张五十的放在桌上,说:“多不退,少补。”

“好咧,想聊啥,大姐陪你聊!”干瘦女人飞快的一伸手,闪电般把五十块钱抓手心里朝裤子口袋一塞,然后转身拿起热水瓶给梁一飞倒开水,边说:“你是记者吧?”

“大姐,你怎么看出来的?”梁一飞问。

“你长得清清秀秀的,一看就是文化人,看你的打扮出手,也不像是没钱的,玩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玩。”

干瘦女人把一杯开水放在梁一飞面前,又从窗台上拿了个烟灰缸,一包五毛钱的大前门和火柴,一块放在梁一飞桌上。

看起来,和一个居家妇女款待上门的客人没什么两样。

钱给到位了,梁一飞还没怎么开口,瘦女人话匣子就先打开了,她自己先点了一支没过滤嘴的大前门,吐出一口浓烟,说:“以前咱们这里也来过记者,打听这打听那,跟你一样。对了,我爱人以前就是厂里搞宣传的,高中生呢,那时候算是有文化的,他有次就跟我讲,中国男人有两大爱好,从古至今没变。”

梁一飞好奇问:“什么?”

“推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你们男人,就这臭德行。”瘦女人风尘气十足的说。

“大姐,这话精辟啊。”梁一飞乐了。

“不是精辟,是没办法。就说以前来的那些记者,临走前,都跟我讲不要干了,我就特烦他们一副同情的样子,你说说,真同情,给点钱呗。我不干了,吃什么喝什么?小孩上学怎么办?嘴上当好人过瘾,真让他们掏钱,妈的,一个个夹着尾巴跑。”

女人抬手点了点梁一飞,说:“你人不错,一上来就给了不少钱,今天我啥事都不干,就陪你聊。聊完了,你要是想,我再让你舒服舒服。”

说着,冲梁一飞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和她的长相、廉价妆容,完全不符合的,十分有女人味的媚笑,说:“一般人来,我都是应付事,赶紧给他们弄出来滚蛋,你人不错,我指定让你享受到。”

梁一飞是真正底层出身,所以对这些市井人物,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有深的了解。

这些人知道怎么熬生活,没文化,自己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可大多又喜欢指点江山,热心,但偏激,思想僵化,对人生、社会,都有一套在中上游层次的人看起来很可笑的看法,可有时候,他们这些可笑的看法,往往又一针见血。

呵呵一笑,问:“大姐,我问句话你别不高兴啊,你干这个,你丈夫没意见啊?”

“这有啥不高兴的,我家那个死鬼,喏……里面躺着呢。”女人指了指里面房间。

这话把梁一飞吓得头皮一阵发麻,猛地回头一看。

从贴着胶带纸的玻璃窗户看到,里面房间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的遗像。

遗像里,是个******,很年轻的很消瘦男人。

说起亡夫,女人终于叹了口气,又点上一支烟,说:“这条路上干这个女人,要么离婚了,要么老公死得早,要么就是老公不成器,就知道赌钱打老婆,还得靠老婆养。你别怕,我讲句良心话,这里住的,都是以前厂里工人,老实人,别看我们干这个,可跟社会上不三不四那些坏人不一样,绝对不会讲你给了钱,反过来抓你奸。”

“你把大哥遗像挂在这里,人家哪里还敢来?”梁一飞说。

“我就是要挂!”

瘦女人说:“当年下岗,他得癌症,一蹬腿走了,他倒是快活,我怎么过日子?干这个事,在外面说起来丢人,一开始我心里也过不去这关,可是我得活啊,我孩子得吃饭啊!我一咬牙,就把他挂在这里,让他亲眼看看,我干这些破事,不是什么贪财,跟那些为了钱跟老板跑的贱货不一样,我就是为了把他小孩拉扯长大!他看着,我干这事,心里头就有个底气,反而不觉得丢人!”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小孩今年六岁,他走得时候,才五岁不到,把他挂在这,小孩回来看到,也记住她爸爸长的是什么样子,平时吃个饭睡个觉吧,好歹也算是一家人在一块。”

说完了,还是一声长叹:“我现在反正习惯了,男男女女之间,不就那回事嘛,男人卖劳动力,女人没力气,那就腿一分,也能过。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这破贫民区长大,孩子连写作业都没地方,将来能有个好嘛?我就琢磨着,一定攒点钱,将来搬出去,让小孩上学,一直上到大学,我就不信了,大学生还找不到好工作!”

“大姐,现在工作那么多,只要肯吃苦,你找个工作也不难吧。”梁一飞问。

女人嗤笑一声,说:“你一看就是真有钱,谁告诉你肯吃苦就能找到工作?这年头肯吃苦的人多了,再说了,像我,以前在单位,在女澡堂收票,从16岁,收到26岁,除了收票点票利落点,其他事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干什么,谁要我啊?卖力气,我一个女人,哪能比得上男人?”

说着,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说:“呦,我孩子快放学回来了,小帅哥,要不咱们别聊了,你给这么多钱,姐好歹给你服务一次。”

“大姐真不用。对了,我听你声音挺好听的,会不会唱歌啊?”梁一飞说。

“唱歌,哪个女人不会唱歌啊,不瞒你讲,我以前是厂里合唱团的,唱歌还在市里拿过奖呢!”干瘦女人说。

“哦,那你要是有兴趣,到我这里来唱歌,收入还行。”梁一飞又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干瘦女人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抬头瞅瞅梁一飞,又看看名片,再瞅瞅梁一飞,疑惑的说:“你不是记者啊!”

“不是。”梁一飞摇头笑笑。

女人又看看名片,忽然惊诧的叫了起来:“岚韵湖……呦,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大宇宙啊!”

“对。”梁一飞说,“不过不搞三陪了,单纯上台表演唱歌。”

“不是……你是这个岚韵湖的老板?!”女人见鬼似的盯着梁一飞,声音也越提越高,听起来还有些悦耳。

一直没什么歪念头的梁一飞第一次冒出来一个古怪的想法,这嗓门,必然叫得一口好床调!

“大姐,地址上面有,你要是愿意,可以直接去应聘,我们常年招歌手。不过,到时候还是要考核的,能不能录用还不一定。”

梁一飞说完,起身朝外走,说:“你坐,我也该回去了。”

女人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要送梁一飞。

打开门,梁一飞就是一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得干干净净,扎着羊角辫,侧脸看,和屋里的女人面容有几分相似,但营养却明显更好,小脸蛋红扑扑的。

那个小女孩正趴在门口的大青石头山写作业,边上放着黑猫警长的书包。

听到开门声,女孩下意识抬头,冲瘦女人亲热的叫了声‘妈,’

看见梁一飞,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躲闪,怯生生的叫了句:“叔叔好。”

梁一飞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十分的难受。

第203章 方案调整

在回去的路上,梁一飞一直在想那个瘦女人讲得话。

说是自己找她聊天,其实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在听那个瘦女人自己碎碎念。

她的那些话,不能讲全有理,但的确有很现实的一面。

以前厂子里的这些工人,从年轻时候开始,就像一颗螺丝钉,死死的钉在一个岗位上一辈子,加上终生铁饭碗和微薄的收入,让他们即没有条件,也没有动机和能力去学习其他知识,充实自己。

大规模的改革之下,资本的逐利性,导致这批人唯一的下场就是只能被牺牲。

可归根结底,这些人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在那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是过着一样的生活。

好人,坏人,懒人,勤快人,在时代的车轮下,并没有任何区别,只能被碾压而过。

对于他们而言,这并不公平。

对于国家而言,这是不得已没有办法的事,如果再不改革,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要吃不上饭,之前出事的制药厂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外商接手后,一批人生活陡然困难起来,可毕竟还有另一批在岗的人,收入提高了,久而久之税收提高、物资丰富,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也会好起来。

可因为出了这个事故,外资撤离,制药厂重新被国资局收回去,厂子里所有人再一次吃起了最廉价的大锅饭,这锅饭能吃多久?最后的结果,恐怕是所有人都饿死。

作为一个企业家,梁一飞从来都认为,追逐利润没有错,甚至可以说,在法律的框架内,追逐利润,是企业家最大的道德。

可是今天这趟厂区之行,给他的内心带来了一丝触动。

难道,企业家个人价值的实现,一定要建立在牺牲一批底层的基础上?

个人的智慧能力,穿越带来的优势,难道就不能在实现个人理想的前提下,再去让更多的普罗大众过得更好一些吗?

也许自己穷尽一生,也没法让多少人过得很好,可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那样,小男孩救不了全世界被搁浅的鱼,能救一条是一条,因为对于被他救下的任何一条鱼而言,鱼的整个世界,会因此而改变。

以前他跟记者聊,跟梁副处长聊,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全是自我利益。

可今天,他是第一次认真的思考,企业家,到底要不要担负起社会责任。

从社会上攫取利润,踩着数不清的底层的尸骨爬上巅峰,那是不是应该对这个社会负责,对那些成为垫脚石的尸骨负责?

纯粹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可以说没必要。

因为这些人,并不是主动愿意当垫脚石,主动牺牲,成就他人,相反,有成就的人,排除那些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家伙,大多数像自己这样的人,依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和智力,以及更多的付出。

除了自己,没有必要对任何人负责。

可是,如果再深层次的想一想,一个人赚了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要看着面前的人间,化为炼狱,满地尸骨,唯己独存?

今天这场国资局组织的‘参观会’,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来的这一批老板中,不止一个像梁一飞这样开始重新思考。

很多人心底里,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句话。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兼济天下本身,也同样是一种境界非常高的人生追求,对于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有个其他任何成就都无法比拟的效果。

回去之后,有几个私企老板就聚在一块聊今天的见闻。

30年后,企业家喜欢讲情怀,动不动把情怀挂在嘴边,但梁一飞太清楚了,不能讲全假,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情怀,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标榜和炒作概念的噱头。

而在当前,第一批富起来得企业家中,很多人,的确真正怀有家国天下的情怀,并且愿意为了这份情怀,牺牲很大一部分个人的利益。

时代不同,造就的企业家也不同,三十年后,那些满肚子文化科技、看起来更加文明的精英们,往往比这个年代的大老粗企业家,更加没有底线,更加不择手段和唯利是图。

“我知道,有些人今天是真正有触动的,有些人呢,嘴上讲得好听,心里依旧不以为然。”梁处长在最后聚餐的时候,很严肃的说:“我不评论是非对错,但是作为国营企业管理单位,我还是那两句话:第一,谁捅出了篓子,谁自己擦屁股,擦不干净,后果自负!第二,企业改革还是要进行,不改革,那就是等死,但是在改革过程中,我们会更加严谨认真的去选择合作对象,有些为富不仁的人,我们一定是排除在外的。”

……

……

参观完旧的居住区没两天,梁一飞把华强厂的财务室主任,主办会计邹玉茹找到了办公室里来。

华强厂的下岗名单基本定下来了,加上那些离退休的职工,凑了个整数300。

直接让这些人拍屁股走路那肯定不行,所以梁一飞之就跟邹玉茹交代过,拿出一个补偿方案来。

大致的方法,倒是挺巧,和那个出了事的制药厂很类似,分几年走。

具体待遇有所不同。

华强厂下岗工人,分三年,第一年拿80%工资,第二年,拿50%,第三年,拿30%。

当时这么一算,按照当前满额工资平均330块钱,第一年一个工人拿3000出头,厂子里每个月支出八万五的样子,一年支出90万出头;

第二年接近工人每年拿两千,厂里每月支出5万出头,一年63万左右;

第三年,工人每年拿1100左右,厂里每月支出3万出头,一年38万左右;

总的来讲,为了安置这300个工人,厂子里总共支出两百万冒一点头,看起来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由于是分三年,所以厂子里压力并不大;

梁一飞也不用专门想办法去弄钱。

事实上,由于其中有两百多离退休工人,拿的钱本来就只有全工资的80%,所以以这个基数算,厂子里用于下岗安置的花销更小。

算起来,总共支出,不到160万,平均每人五千块钱。

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最后,给五千块钱打发走人。

这个方案,在之前看来,各方面都还能接受。

毕竟梁一飞还是给钱的,当前有一些无良的企业家,通过各种关系,走非法途径廉价买下了企业,口头上答应安置,实际操作中却根本不履行承诺。

不过,现在这个方案不合适了。

制药厂的事虽然没上报纸,但同一个城市里,这么大个厂子,这么严重的事件,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快就传开了。

上到国资局,下到工人,都意识到,这种逐年递减的方案,很可能行不通。

另外还有个主观因素。

梁一飞这次心里难得的温情了一下。

他很清楚,接下来三年,是通货膨胀最快的三年,三年后的工资,几乎要翻一倍,工人们每个月到手的钱,越来越不值钱。

现在一百多块钱还算个钱,第一年还能勉强应付,可到了第二年,第三年,也就是95-96年间,一个月30%,98块钱,甚至都不到,退休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只能拿到70块钱不到。

在城市里,96年,70块钱能干什么?!

最关键的是,3年之后呢?

说句实在话,三年后,要是因为下岗,那些退休工人饿死,也搞不到梁一飞头上来,梁一飞有十足的把握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影响。

可是梁一飞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给这些工人,尤其是退休的老工人,一条稍微好走点的路。

虽然这些人身上有很多梁一飞不喜欢,甚至厌恶的特质,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坏人,这些让人厌恶的特质,更多的,应该归咎于时代而不是个人。

今天把邹玉茹找来,就是重新制定一个补偿方案。

梁一飞的想法,是用96年之后,流行起来的‘工龄买断’,比如一年一千,干了三十年就有三万,干了十年,就一万,要只干了一年就下岗,就只有两千。

当然具体一年多少钱,还要视情况而定。

“厂长,这个法子好倒是很好,就是花钱太多。”邹玉茹说。

按工龄,非常公平,之前贡献多的多拿,贡献少的少拿,工龄长的人年龄大,之后找工作更难,工龄短的年龄年轻,找工作相对简单,给前者更多的补偿也非常合理。

可问题是,这样的话,厂子里一次性拿出的钱就太多了!

不要讲一年一千,就是一年一百,那么多离退休工人,都是三十年以上工龄,光是这两百多人,厂子里一次性就要拿出七十来万,加上在岗的,快小一百万了。

何况,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一年呢,哦,一个干了三十年的老工人,最后买断就三千?

少说要给到两三百。

那一次性就要拿出两三百万!

这笔开支,目前华强厂拿不出来。

说实话,梁一飞也拿不出来。

“这个钱我来想办法,至于每年多少嘛……”梁一飞沉吟了一下,在他心目里,一年两百是绝对不够的。、

原本三年分批给5000左右,要是工龄一年两百块,那现在一次性,最多也就给6000而已,不是他的初衷。

给比较高的补偿,从人性的角度来说,梁一飞能心安,从利益的角度来说,相对未来保健品市场赚的钱,这点钱不吓人,而华强厂也可以成为南江省企业改革最大的亮点,梁一飞本人会在接下来近十年的全国性国企改革中,拥有一个护身能力很强的光环。

多给点钱,他自己不吃亏。

关键是这么一来,一次性就要拿出好几百万,这钱怎么来?!

自己掏腰包,显然不行,也没有!

正准备说话,忽然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哗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二产线主任刘德才和公会副主席李明浩。

他两身后,跟着两个已经定了下岗的年轻工人。

而剩下的人,却是一群老头老太太。

第204章 不愉快的所见略同

梁一飞这个厂长办公室面积其实还可以,以前罗贡献管事扩建过,带上阳台足足有快五十平方。

不过他主政之后,把大房间隔开了,里面留下个十几个平方的小卧房,有时候太忙了,就睡在单位。

他们这些老板看起来风光,可睡在单位再正常不过,赚那么多钱,睡觉,也就个十平方,简简单单的小屋子,一张单人床。

所以这帮人一下次涌进了办公室,原本隔开就不大的主房间,顿时显得十分的拥挤。

“厂长,我们有事要跟你谈!”刘德才大咧咧的开口说。

“好,邹主任,你先回去,之后我再找你。”梁一飞淡淡对邹玉茹点头,然后起身,站在办公桌后面,冲那些老头老太太淡淡一笑说:“老人家都来了啊,大家自己坐。那啥,邹主任你把何新福叫来,让他给老人家们泡点茶。”

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十分恼火!

作为领导者,他最烦的,就是员工动不动就不按流程、不打招呼,直接闯进来反应问题,特别是一来就来一大堆!

这是干什么?逼宫?造反?!

都这么干,各级干部还要不要布置任务,领导工作了?!

一个人管事,八个人插嘴,不听他们的还不行,不听就要闹事,阳奉阴违,甚至围攻领导!

这他妈是什么?

是工厂还是流氓团体?

这他妈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问题是,这年头大部分职工根本没有这种现代化企业流程管理的思维,动不动就特别爱成群结队的找领导‘反映问题’,早就习以为常。

厂长是大家长嘛,我找我家长,还要预约?还要走流程!

这也是梁一飞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下决心,早晚要搞掉李明浩,进行人事改革的主要原因之一:虽然员工爱闹事,可大部分员工都是老实头,胆子小,如果没有一个有威望、和领导斗争经验丰富的人带头,再剔除一批刺头,招收新人,那就能从根子上解决管理问题,重新改革管理制度。

李明浩、刘德才这些人,他们自己也许没意识到,但事实上,和梁一飞争的,也正是这种‘能闹事’的制约平衡权力,他们要是不争,就像刘德才所说,厂子就会变成厂长一言堂,员工的福利、待遇,得不到保障。

不能讲这些人对还是错,但他们的确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他妈的,以前罗贡献在这,干了那么多屁事,怎么不见你们去举报,去闹事?!

言归正传,邹玉茹刚要出门,就被李明浩拦住了。

“邹主任,今天我们来,就是谈下岗补偿,谈钱的事,您不能走,正好一起聊。”

邹玉茹瞧了眼梁一飞,梁一飞摆摆手,说:“行啊,你留下来一块听吧。”

说着话,办公室门被推开,何新福也从外面急匆匆的赶紧来。

一头大汗!

仓库主任周全有被第一个下岗,仓库那头人心惶惶,他急急忙忙去安抚情绪,临时把一个副主任先‘扶正’,虽说这个副主任也少不了参与了各种倒卖,不过首恶周全有被剔除,能起到很大敲山震虎的作用,保卫科余飞翔又反正投诚,短时间内倒是不用盗窃。

总得有人来干活!

刚从仓库回来,就得知刘德才、李明浩,带了一大群退休工人又来厂长这里闹事!

又,又,又……一想到这个又字,何新福脑袋都要炸,他妈的,厂长接手汽水厂才多久,这帮工人已经闯了多少次办公室,闹了多少次事了?!

“厂长……”

“行了,老何你给老同志们泡杯茶。”梁一飞挥挥手打断了何新福要自责的话,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说:“既然今天大家来了,那我们就开诚布公,把事情一次性聊透,聊清楚!李明浩,刘师傅,你们有什么想法,说吧!”

刘德才哼了一声,哦,现在知道叫‘刘师傅’啦。

抱着茶杯说:“小李,你会讲话,你跟厂长讲。”

李明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也知道,是刺刀见红了,没什么再和气退让的余地,很直接的说:“厂长,我们公会,工人,还有一批退休的老同志认真的研究讨论后,觉得下岗补偿方案不合适。”

“哦,你们研究讨论,那你们的决定是什么呢,我来执行啊。”梁一飞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讥讽。

“厂长,你这什么话,我们工人争取我们应有的权力,有什么不对啊!”刘德才梗着脖子说。

李明浩正要说话,有个满头白发苍苍的老退休工人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这老头一站,梁一飞也得站起来了,李明浩、刘德才都跟着站了起来。

老头叫白柏言,这年头很少有这类文化内涵的名字,70多岁,厂子里的年纪最大的一批退休职工之一,以前是老技术部主任,宣传科科长。

老知识分子,49年解放,留洋回来的,最早好像在大学里教书,后来给扣了帽子,发配到滨海市汽水厂,成为第一代汽水厂的工人。

他平反比较早,不过之后也没回去,因为汽水厂离不开他。

过去几十年,汽水厂所有进口的设备、资料、技术,都是白柏言翻译、研究,早期所有的对外洽谈,都是白柏言出面。

可以讲,没有白柏言,汽水厂当年就根本开动不起来,这么多年,机器也压根没人会用。

退休之后,和厂子里所有退休职工一样,拿着一个月两百多的退休工资,住在平房里。

“厂长,您抽烟。”白柏言颤颤巍巍的从蓝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还没有拆开的四块钱红梅,用有些发黄开裂的指甲,微微颤抖着,拨开了上面的塑料封皮,然后再用指甲,夹了两次,才夹出一支烟,还是用微微颤抖的手,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沉着脸接过了烟。

“厂长,他们年轻,讲话不知道轻重,您别往心里去。”白柏言说。

“白老,您坐,坐着说。”梁一飞示意何新福给拿张凳子来。

白柏言摆摆手示意不用,叹了口气,用满是皱皮的老手,握住了梁一飞的手,说:“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这么大个厂子,这么多个人,如今国家变化的又这么快,你一个年轻人,好多事,难!那个难啊,都不是我们这些落伍的人能想得到的!”

同样是交流沟通,白柏言这种说话方式,就让人好接受的多,这也是一个人的素质教养和性格的反应。

梁一飞沉默着点点头,说:“老人家,你放心,工人下岗这个事省里、市里都很重视,我呢,也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就不顾别人死活的人,下岗工人,我指定会好好安置。”

白柏言说:“厂长,我相信你,今天我们老头子来,不是跟您闹事,的确是有实际困难要反应的。”

“您说。”梁一飞道。

白柏言说:“之前刘主任、李会长跟我们讲,下岗之后,依次拿三年工资,第一年八成,第二年五成,第三年三成,这是替工人着想,给他们一个过度时期,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三年还找不到工作,那真是活该饿死了。可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不行啊……”

“厂长,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到哪去找工作。”

“就是,就算有人要我们,我们也干不动了啊……”

“领导,这三年工资拿完,我们不能去死吧……”

白柏言一开口,剩下的老头老太太都纷纷说话了。

这些人说话的风格,跟李明浩、刘德才那种咄咄逼人不一样,打得都是苦情牌,说着说着,就有人红了眼眶。

他们年纪、资历、身体情况在这里放着,梁一飞即不能,也没法来硬的。

办公室里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又变成了诉苦大会,一个个叹气抹眼泪。

“那你们商量出来,怎么办呢?”梁一飞问李明浩。

李明浩和刘德才相视对望一眼,李明浩开口了,说:“我调查过,现在有些大企业下岗,都按照工龄买断。这个法子好,公平,在单位时间长、年纪大、贡献多的老人多的,年轻人能找工作,少得。合情合理。”

梁一飞不阴不阳的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嘛。

邹玉茹说:“李师傅,刚才厂长就在跟我聊这个事呢,他的意思,就是觉得之前的方案不行,不合理,亏了大家,准备按照工龄买断!要不是你们忽然冲进来闹,说不定都解决了,你说说,你们这是何必呢!”

李明浩微微意外,看了眼刘德才,刘德才说:“那不是正好嘛,厂长你说该怎么买断?”

梁一飞扫了他眼,说:“你们都来了,想必也是商量好了吧?”

“那当然。我们的意思简单的很,一年工龄400块钱,一次性结清!”刘德才说。

400块钱?

财务邹玉茹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刚才和厂长商量,觉得100都多,这一下狮子大开口,要四百?!

厂子里的下岗工人大部分都是退休工人,有很多早退的,但大多都在30年左右,这也是早退的一个门槛;

算上大概六分之一在岗相对年轻工人,所有人的平均工龄,少说也得在26、7年左右。

这么下来,一个人差不多就得1万出头,300号下岗工人,就得差不多350万。

总支出比之前的863多出三倍来!

关键是,还要一次性拿出来。

厂子里,从哪里一次性拿出350万!

不要讲华强厂账上现在没这个钱,就算是第一批保健品上市后,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很为难的看向梁一飞,微微摇头,示意财务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第205章 彻底解决问题

刘德才说出工人的意见之后,办公室里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默。

财务邹玉茹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没法满足,他再会理财调度,也不可能挤出这笔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管是现在,还是保健品销售之后,一次性就拿出三四百万来,华强厂都会立刻趴窝!

目前就不用说,根本没有,可保健品卖出去就有了嘛?一个健康的人,忽然就放了一大盆血出来,不晕厥才怪!

李明浩、刘德才两人的想法很简单,华强厂没钱,那岚韵湖有钱吗?新时代有钱吗?

梁一飞这么大一个老板,坐着奥迪,开着动不动吃顿饭就要花几百上千的大饭店,还炒股,他能没钱?

骗谁呢?!

他的钱根本多的花不完!

这种老板就是要逼,你不逼他,他就无休止的占便宜,逼一下,能要到多少就都是赚了。

400年要不到,380?350?,再不济,三百一年要给吧,那也是一次性接近一万块钱的大钱,比起什么三年853要安稳的多。

他们清楚的很,真下岗了,过了一年,谁还搭理谁啊?

不如一次性把钱拿到手来的安稳。

反正他两都看准了一条,梁一飞为华强厂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财力,绝对不可能看着华强厂不稳定,现在全省全市对于国企改革都十分重视,也十分敏感,他一个私企老板,绝对不敢在这时候触碰火线,闹出了事,他第一个倒霉。

他那些钱怎么来的?

按照刘德才的话讲,就是剥削劳动人民,投机倒把来的;

按照李明浩的话,那是国家给政策,大环境好,是国家带着他发财。

不管哪种说法,他赚到了钱,难道不应该回馈社会,回馈给劳动人民?就许他花天酒地,那头那么多为厂子辛辛苦苦多年的工人就饥寒交迫,衣食无着?!

就说汽水厂吧,那么大地皮,那么多机器,一分钱没花就给他了,他把工人安置好,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剩下的那些退休工人,他们倒是没想的那么多。

单纯就是想下岗之后有口饭吃。

之前,一年拿点钱,还不是一次性拿,三年之后可怎么办啊?就算有儿有女,也不能完全去拖累儿女吧?

要是一次性能拿一万多,1万2,甚至一万五,那就完全不一样!

存在银行,按照现在的利息,一年下来八九百小一千是有的。

这点钱,很少,可它是能源源不断的,国家的银行总不会倒闭吧。

钱少,可他们这些老人花费的更少,一个月有个大几十小一百,吃饭、用水电,是能应付得过去的。

有的人这些年多多少少还存了点钱,有的人觉得,手头有个一万多块钱存款,儿子女儿、女婿媳妇,也就能对他们更加孝顺点。

总之,按照以前的法子,那是等死,按照现在买断的提议,那这日子就能过的下去。

至于苦不苦的,这个年纪的老人们,大多都不是很在意了,他们是什么年代过来的?什么苦没吃过?

不挨饿、不受冻,那有啥不能过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梁一飞的身上。

梁一飞现在想的倒不是钱怎么办,而是要快刀斩乱麻,尽快处理好下岗,即不能耽误接下来的生产,更不能拖到保健品上市。

真拖到保健品上市,那个销量一出来,恐怕就不是一个月400块钱买断能买得了了。

在一群老人可怜兮兮得目光下,梁一飞起身,拿起了水瓶,走到白柏言老人跟前,给他加满了水,然后放下水瓶,在这群白发苍苍的退休工人们里坐了下来。

“老师傅们,你们说的这些困难,我之前都想到了,也都在和邹科长、何主任商量解决。”梁一飞不疾不徐的说:“可是,四百块钱一年,一下子拿出三百多万,有些高。”

“厂长,我们能体谅你的难处,那你说呢。”白柏言问。

梁一飞却笑着摆了摆手,说:“我再难,那也不会比你们更难,再缺钱,也不能拿你们老了吃饭的钱来花,所以,难,我来解决,四百一年,就四百一年!”

办公室里嗡的一下!

包括李明浩、刘德才在内,还有这些退休老人,没人想到梁一飞居然一口答应了这个价,一点儿讨价还价都没有。

“厂长,我们给你作难了。”白柏言有些动情的说。

“老人家,不说这个话。我还想了,不光是四百一年,接下来我让何主任做统计,要是老夫妻两个都在我们厂下岗的、没有儿女的、或者一家子都下岗的,一年再多给50;家里有特殊情况难处的,也能申报,一个月再多给个几十块钱。”

梁一飞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这些老人,说:“总之一句话,让大家安安心心的下岗!”

这话说出来,办公室里的气氛立刻又不一样了,刚才还和梁一飞站在不同阵线上的退休职工们,看着他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

不至于是看亲人、恩人的眼神,但的确有感激和希望。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梁一飞忽然抬头,看向刘德才和李明浩。

李明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刘德才皱着眉头,说:“你说。”

梁一飞起身,重新走回办公桌后面,抽出一张纸,递给何新福。

“之前下岗名单已经定了,我这里,多加了12个人,这12个也一起下岗。何主任,你念一下。”

何新福接过来念了起来:

“二产线班组长李明,维修工沈天,公会妇女主任徐萍萍,工人孙卫国、刘源……”

念了七八个名字,都是厂子里的一批骨干和比较出风头的人,之前下岗没轮到他们。

李明浩和刘德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人,全是他们俩的铁杆,他们两搞串联、各种活动,都是靠着这些人在私下跑腿联系,摇旗呐喊。

奇怪的是,这些人平时大多也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些明面上的铁杆,已经被列入了这次下岗的名单,刚才念到的这些,都是私下里交情很深,连何新福都未必知道。

厂长是怎么摸清的?

念到最后,何新福的声音顿了顿,眼皮一翻,扫了眼李明浩和刘德才,继续说:“二产线主任刘德才,公会副会长李明浩。完毕!”

最后这两个字,是何新福自己加的!

他很久没有这么解气了!

群体之间矛盾的来源,大多还是立场不同;他跟着梁一飞,天然立场就在梁一飞这边;

自从梁一飞接手厂子,何新福一幕幕都看在眼里!

连他都为梁一飞抱不平!

和之前罗贡献相比,新老板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凭什么啊?以前罗贡献在这里,工人都不敢这么闹,现在换了个好老板,反而变本加厉了!

说白了,不就是吃准了,人家梁老板想好好办厂子,想走正路嘛!

说得可怜点,这不是欺负好人嘛!

你李明浩、刘德才算什么东西?你们再怎么为了工人争福利,说到底,还不是厂子里拿钱,厂子效益不行,你们争个屁啊!

最后好人都你们当了,出钱的老板反而成了恶人!

这次好了,你们不是带人来闹事嘛,现在看你们自己怎么收场!你们自己要是不肯下岗,那就不能怪厂长不答应你们的条件!

那就是你们这几个人,和全厂下岗职工作对,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断了几百号老工人的活路!

下岗办不好,在岗的人,也没法安安心心涨工资!

到时候,你们两不下岗,那就是和全厂人作对,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动不动就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来闹事!

果然,一群退休老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明浩和刘德才。

“两位,名单我也说了,你们两和这些人什么时候打报告下岗,我什么时候给下岗工人发钱。如果坚持要留下来,那也好办,我这是私营企业,我直接辞退你们两个。到时候,什么下岗补偿也不要再提了。”梁一飞淡淡的说。

“你凭什么!”刘德才脑门上青筋都隐隐约约的崩了起来。

老头气得不轻,他也觉得憋屈,没想到带了一大堆人来,反而被梁一飞将了一军。

梁一飞没理睬他,看向李明浩,说:“李师傅,你怎么讲?”

李明浩脸上的神情连续变化了好几次。

一方面,他很矛盾。

他也有点想不通,明明自己是一心为了工人好,从头到尾,从进厂子第一天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图谋过什么好处;可是怎么他现在就变成工人们的敌人了呢?

自己不走,工人门就拿不到补偿。

连余飞翔那种偷厂子里货去卖的人,都能继续留下来,还当保卫科主任,他一心为厂子,最后却要被赶走!

这口气堵得慌!

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再顶下去,没用。

以前,以他为首,加上刘德才、余飞翔、于和平,这些人聚在一块,在全厂的影响力比厂长还要大的多,一呼百应!

全厂上上下下,他李明浩一句话,比厂长都好使!

可是梁一飞掌权以来,他这些影响力,不知不觉的就被削弱了,要个债,要的离心离德,一大半人都跟他结下了心结;梁一飞开了个下岗会议,厂子里一大半中层干部就转向了他。

到后来,他能用的人,就只剩下几个铁杆,想要制造声势,就只能依靠这些已经退休根本不愿意再热麻烦的老人们。

可即便是这样,今天会议室的决议一旦传开,连这些老人们都不会再支持他。

甚至那几个铁杆都不会。

没人支持,他就是想闹事,想造影响,也造不起来!

他一辈子为了同事们争福利,最后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

梁一飞给出的条件,在全省都算是最拔尖的,这个条件如果还不满足,连一向很重视下岗工人安置的南江国资局都不会答应!

毕竟也不能让企业家倾家荡产!

看着白柏言一群老人们苍老的脸,李明浩只觉得即心酸,又无力,一种从小受到的自我牺牲得精神涌上心头,深深叹了口气,说:“梁老板,只要你说话算数,我主动下岗,其他人的工作我来做。”

第206章 钱从哪里来

李明浩经过一番巨大的心里挣扎,最后有些牺牲色彩的离开了,但是刘德才却没有太大的犹豫。

以他的年纪,就算今天不下岗,也干不了几年,反正跟领导闹得很不愉快,倒不如哪个万把块钱,回家带孙子去。

说到底,他的性质和李明浩不一样,李明浩是为工人争权,刘德才就是为了自己争口气。

心里得偿所愿,嘴上却还是说:“既然厂长你这么讲,老李能为大伙做出牺牲,我老头子有什么不行的,下岗就下岗!”

“好,那就这么办。”梁一飞敲定砖脚,说:“你们两去办下岗手续,邹科长,何主任,你们两尽快把全厂下岗工人的具体人数、工龄和家庭情况需要补贴的统计出来,以便后面发补偿。”

说完,对白柏言为首的一群老工人说:“白老,你们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白柏言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毕竟干了一辈子,要离开心里还是有点疙疙瘩瘩的,他起身拍了拍梁一飞的手,说:“厂长,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没给国家添过难处,临了临了,给你作难了。”

“不说这个了,大家退休日子能过得下去,比什么都好。何主任,你送一下。”梁一飞说。

“好。”

何新福送退休工人和李明浩这些人出门,办公室刚安静下来,邹玉茹的脸色就显得十分为难起来,张嘴要说些什么。

梁一飞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开口,自己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似乎在休息。

和李明浩、刘德才这帮人斗了几个月,梁一飞实在觉得有些疲惫。

倒不是对付这些人他力有不逮,而是觉得,把宝贵的时间,用在这上面,性价比太低,实在没什么意思。

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情况,不由得他不去解决,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仅仅是想发一笔‘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财,通过歪门邪道在国企改革大潮中分一杯羹,那他的确不必管工人的死活,不必考虑影响好不好;可这辈子,他所图甚大,所以每一步都必须走的扎扎实实。

好在,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华强厂的人员问题会彻底解决。

没一会,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何新福大步的赶了回来,一进门,随手关上了门,就说:“厂长,这可是一笔大钱啊!”

梁一飞睁开眼睛,看了何新福一眼,对邹玉茹笑了笑,说:“你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吧。”

邹玉茹点点头:“是啊,厂长,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统计出来,不过我心里大概有个谱,按照400一年,还有一些补助的话,全场职工下岗安置资金,不会少于350万!从哪来这么多钱?!”

何新福也觉得这钱太多了,梁一飞是有钱,可他比李明浩、刘德才这些人对梁一飞这样的大老板了解更多一些:这种大老板,赚钱多,花销也大。

而且他们都有比一般人强得多的商业头脑,谁都不会放着几百万在银行吃利息过日子,所以一下子拿出几百万现金,应该很困难。

梁一飞却说:“邹科长,我上次朝厂子里注的一笔钱,还有每个月打进来的20万,支持现有工资、生产应该是够的,之后下岗一批人,每个月又多出来小十万,这笔钱就用来给在岗的人加工资,发奖金,和原材料采购,继续投入生产。”

“啊?哦哦……”邹玉茹的回答方式怪怪的,先是一个完全不能理解的‘啊?’,然后意识到用这种态度跟领导讲话不合适,来了两个‘哦哦’。

的确很难理解,梁一飞的话透着两个意思。

第一,根本不从厂子里抽钱,这几百万,他自己去想办法;

第二,在下岗这么大的事面前,厂子的生产还是不能停,不光不能停,甚至要加快。

这就让他有了一肚子的无法理解,钱从哪来?厂长对未来保健品就那么有信心?一次性再投入三百多万下岗,还源源不断的搞生产,这位年轻老板简直就是在赌身家了,要是未来保健品卖得不好,即便是梁一飞这样的大老板,也要吐血三升,甚至一蹶不振!

“邹科长,多余的话咱们也别说了,既然领导这么吩咐,我们就全力执行!我跟人事科打个招呼配合你。”何新福道。

邹玉茹想想也是,点点头,道;“好,那领导,我去统计了。”顿了顿,补充说:“我们加个班,争取一周之内把数据统计清楚。”

梁一飞的决定,让邹玉茹这样在国营单位习惯混日子的老员工也感到了一丝紧迫,主动提出要求加班。

“不是一周。”梁一飞摇摇头,说:“本周末,最初礼拜天下午,我要详细数据。我周一要用!”

“好,厂长您放心!”

……

……

万恶的资本家压榨工人的血汗,拿工人不当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像下岗统计全场大部分工人信息这种总量大、细节繁杂的工作,以前的汽水厂,大概得一个月才能完成;梁一飞来了之后,一系列整人、激励动作后,财务科主动提出一个礼拜;被梁一飞下了严令,周末前必须结束,结果四天半时间就搞定了。

礼拜天的上午,邹玉茹把信息拿过来给梁一飞,梁一飞没有一个个看,随即在里面挑了8个,让何新福复查一下,都准确无误。

最终经过调整,下岗人员304个,需要花费368万,平均每人1万两千1百块钱,这其中有42个老退休职工,是由于各种各样原因需要厂子里特殊照顾,一个月多加钱的,分别从每个月25到50不等。

拿着这份名单,梁一飞直接去了财政厅。

礼拜天,大部分单位都放假,可财政厅那边还是门庭若市,大院里停满了全省各地牌照的车,噔噔噔上了国资局所在楼层。

梁副处长果然还在加班,老远看办公室大门就开着,里面坐了几个人。

梁一飞走到门口,就听里面好像在吵架,有个声音很恼火的说:“梁处长,事情不能这么干吧!当初我要接手,你不让,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接手?!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工作没做好,就把我们拽出来填窟窿!我今天话丢在这里,这事我管不了,实在不行,你把我抓起来吧!”

然后迎面就气冲冲的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差点和梁一飞撞了个满怀。

梁一飞侧了侧身,让那人先走,然后看向办公室。

由于刚才壮汉忽然发作,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很尴尬,梁副处长挂着黑脸下不来台,另外几个人也低头抽烟不吱声。

看到梁一飞来了,梁副处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企业改革中,这么多打交道的老板里,他对梁一飞的印象十分好,这个年轻老板只干事、不惹麻烦,从来没让他为难过。

他起身,对另外几个人说:

“咳咳,这样吧,大家先回去再考虑考虑。我还是那句话,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对于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我们一定大力支持!相反,先富起来,为富不仁,不愿意带动后富的,我们就算有政策,也不会给这样的人!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那好领导,我们先走一步。”

“领导再见。”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离开,梁副处长冲站在门口的梁一飞点点头,然后转身自己给自己的杯子加了点水,端着杯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惫。

梁一飞递了一支烟过去,梁副处长摆摆手,说:“不抽了,抽了一下午,嘴都抽麻了。”

边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小山。

梁一飞本是来要关于下岗安置政策的,看到这副场面,也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不是时候,于是问:“领导,怎么回事啊,发这么大火?”

刚才的冲突其实挺严重的,在国企改革大潮下,梁副处长这个国资局的主管副主任,权力之大不言而喻,对于想分一杯羹的民营老板,简直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要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或者实在没法忍,再大的老板,哪怕是跨国公司的老板,都不至于当面顶撞,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反过来也一样,梁副处长的工作,需要靠这些老板来支持,棍子和甜枣都要有,可他刚才那番话,等于是翻脸了,就差没直说,以后要专门‘整’那个老板。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嘛,梁一飞自己也是企业家,虽然不关自己事,可他真不愿意看到企业家和政府之间的关系紧张到这个地步。

“嗨,我也是没办法,被逼急了,只能去逼他们。”梁副处长想了想,摇头苦笑:“他们也不容易,可怎么办呢,总得让人吃饭吧。”

“领导,这话我怎么听着迷糊呢。”梁一飞问。

“还不是制药厂的事嘛。”梁副处长说。

制药厂,外资撤了,重新收归国资局管理,国资局是政府单位,没法专门去经营,厂子那么多工人,不能一直靠着国资局出钱补贴,也贴不起。国资局去跟劳动局要钱,劳动局也不肯给,反正现在都在扯皮。

哪家也没余粮啊,况且这可不是搏一次款能解决的问题,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些工人。

于是梁副处长就找了一批当初想买制药厂的老板来再谈,可现在这烂摊子,谁愿意接手?

第207章 人人出力

“这话我两私下讲讲,群众里也有坏人啊。”梁副处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头无奈苦笑了一下。

“这话又怎么讲?”梁一飞笑道。

“还能怎么讲,你也是老板,工人们不好打交道吧。”梁副处长一副‘你懂的’的样子,虚虚的点了点梁一飞。

制药厂的工人们尝到了‘闹事’的甜头,发现只要闹一闹,不光闹事的人没责任,下岗也不用下了,连班都不要上,每个月还有一份固定的钱拿。

现在他们胃口大的狠,国资局管着制药厂还好点,要是卖给个人,那还得了?国资局去试探了一下口风,工人们提出的条件吓人的很,补偿都能要到天上去。

这种情况下,工人全部成了刺头,动不动就以闹事为筹码提要求,哪个老板敢接手?

何况现在制药厂又成了上级重点关注对象,省里主要领导都过问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领导找谈话,人家外商实在干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之前的投资不要了,可国内的老板们朝哪走,要是在激起事件,前后帐一块算,到时候钱没赚到,人搞不好还要背黑锅进去。

今天梁副处长看那帮老板态度坚决,一狠心,干脆用‘压任务’的方式,可老板们也不傻,宁可当场和梁副处长翻脸,也不能接手这个定时炸弹!跟梁副处长翻脸,撑死了是个人矛盾,事后还是能沟通挽回的,要是接手了制药厂……

“难怪。”梁一飞摇摇头,笑说:“这事搁我身上,我也不打死不能接手。”

“你小子,别一张口就躲,我没想过让你来接,你现在把汽水厂办妥了比什么都强。”梁副处长挥挥手,说:“我也是没办法,制药厂也有五百多号人,一个月现在就发最低工资,那也要十万块出头。这钱从哪来,国资局没有,劳动局不肯给,都在扯皮!”

看梁副处长一脸郁闷的样子,梁一飞都能想象得到:制药厂是从国资局手里卖掉的,劳动局当然不管,国资局又属于财政厅下属部门,不管他到哪,怎么要钱,人家就这两句话立刻就能堵回来。

估计,他们上面的财政厅,也在给梁副处长压力,全省的钱都归财政管,这他妈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我如今就成讨饭的了,每个月定时要想办法要十万块钱出来,要不,制药厂的工人就得去我家吃饭打地铺。他妈的……”

梁副处长很罕见的爆了一句粗口,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说起来我就头疼的狠,你今天来干嘛的啊?不是找我要钱来了吧。”

“和钱还真相关,跟下岗工人也有关。”梁一飞嘿嘿一笑。

梁副处长愣了一下,手朝外一指:“你走!你现在就走!一个字都别说!”

“领导,你现在要是让我走,我就只能朝这边走了。”梁一飞笑嘻嘻得指了指反方向,办公室窗户的位置,说:“逼死下岗工人是逼,逼死企业家也是逼,您看着办吧。”

梁副处长差点被梁一飞气笑了,抽出来一支烟,没好气的说:“这官是没法当了,说吧说吧,又怎么了!”

梁一飞拿出火机给梁副处长点上了,才说:“华强厂下岗人员已经定了,一共304个……”

话没说完,梁副处长夹着烟的手就是一抖,猛地抬起头,惊讶望着梁一飞,说:“你小子疯了啊,一共400多号人,你弄了300多下岗,你还要不要生产了?!”

“领导,老企业里面那个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个人干不了一个人的活,如今都是器械化生产,人足够用了。而且我这次下岗的,除了一部分刺头,主要还是退休工人。”

梁副处长又一次打断了梁一飞:“那就更扯淡了,两百多退休工人,全是老头老太太,你把他们全一脚踢,他们闹事怎么办!”

“不会闹事,我们谈好了,给补偿。我是这样想的,按照工龄买断,目前定的是一年工龄400,另外,家里条件的确困难的,再加25到50块钱不等,工人们的情绪还算稳定,大多比较满意。”梁一飞说。

“哦,这样啊,那倒是行,这个待遇还是不错的,十年四千,25年就是一万……咦?”梁副处长说着,语调朝上一提,奇怪的看着梁一飞,说:“这得三四百万吧,你从哪来的钱?等等,你小子今天来,该不是找我要钱吧?我可告诉你啊,国资局现在一毛多的钱都没有,你要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那我就得跳窗户了。”

梁一飞好笑,说:“领导您放心,我不是来要钱的。”

听他这么讲,梁副处长一颗心定了定,拿起茶杯,说:“知道了,又要什么政策啊?”

“领导,这笔钱呢,我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出来。”梁一飞说。

“是想让国资局出面,帮你从银行担保贷款?”梁副处长问。

华强厂有了保健品的新业务,各方面还是比较看好的,所以说到贷款,梁副处长倒是没炸锅。私营企业很难从银行贷到款,不过那得分情况,梁一飞名下资产多,而且都是优质资产,再加上国资局出面担保,银行未必就不买账。

“那倒不是。”梁一飞摇摇头,说:“这笔补偿款,我一毛钱都不想出。”

“啊?”梁副处长见鬼一样打量着梁一飞,你不想出,谁出?

谁又出得起啊?

“领导,我觉得吧,搞企业改革,目的是为了发展国家经济,提高全体人民的生活水平,企业改革成功了,整个社会大众都受益,您说是吧?”梁一飞问。

“对啊。”梁副处长被他说的云山雾罩不明就里。

“那既然是国家大事,人人受益,是不是该人人出力呢?”梁一飞顿了顿,自问自答,说:“政府主导,企业家接手,职工做出一定牺牲,整个社会大众也该出一份力嘛,所以这笔补偿款,我想从整个滨海市,乃至全省老百姓头上拿。”

梁副处长眨了眨眼睛,盯着梁一飞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你小子要干嘛?另立政府,重新收税啊?!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让全省全市老百姓给你拿这几百万。”

全省几千万人,滨海市四百万人,平摊下来,光是滨海市,一个人一块钱不要,就能解决。

可问题是,人家凭啥给?

“领导,咱们可以卖彩票啊。”梁一飞说。

“嗯?”梁副处长觉得脑子完全跟不上梁一飞的趟,这又扯到彩票什么事了?

“发行方式很简单,宣传一下,圈下一块地方,摆好桌椅板凳当销售点,彩票采用刮奖式,现买现挂,两块钱一张。”

顿了顿,说:“奖品我来想办法,特等奖,桑塔纳一辆,一等奖进口彩电,二等奖,录像机,三等奖……”

“停停停!”梁副处长不等梁一飞说完,就挥手打断,说:“你小子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彩票都是国家发行的,个人凭啥发行?”

梁一飞说:“不错,国家发行福利彩票,但是没说不让地方上自己发行吧?”

“没说嘛?”梁副处长还真不知道。

不光他不知道,这就像当初飞艇似的,在没有出空管条例之前,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干。

“反正我查过,没禁止,另外我听说,在沿海和沪市,就有地方上单位发行的彩票,不过主要是体育部门。”梁一飞说。

梁副处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一飞这话乍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仔细一想,也不能说就是犯错误,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国家不禁止,其他城市已经有地方部门发行的彩票,那这事未必不能做。

不过,话说回来,第一个吃螃蟹,或者说第一批吃螃蟹,还是要有很大风险的,国资局也好,梁一飞个人也好,和发行彩票,怎么着感觉都八竿子打不着。

梁一飞是企业家,他可以冒险激进,甚至异想天开,但是梁副处长不行,在企业家身上的好品质,有时候在官员身上那就是要命的东西。

“就算给你发行彩票,能赚300多万?”梁副处长找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理由反问。

“领导,不是给我发行,而是国资局发行,我来具体执行,至于能买多少钱,这么讲吧,真不够,我来垫钱还不行嘛。另外……”

梁一飞说到这里,起身关上了办公室门,坐到离梁副处长比较近的位置上,说:“另外,您肯定也要和领导请示,有两个理由,我觉得是能站得住脚的。”

“你说说。”

“第一,其他城市发行彩票,是为了支持体育和福利事业,我们市我们省,不是体育大省,但是我们是国企改革标兵急先锋,发行一批彩票专门用来支持国企改革,通过群策群力的方式,响应国家大政策,这也是我们省改革的一大特色。”

梁副处长微微点头,说:“嗯,你继续讲。”

“第二嘛,这是私下说说了。”梁一飞笑了起来:“刚才我说了,国资局主导,不过就是挂个头衔,具体我来操作。如果发行彩票赚的钱不够华强厂下岗,那我来贴。另外,既然广大市民都踊跃支持企业改革,我这个企业家更没的说了,不管最后卖了多少钱彩票,我从中拿出30万到50万左右,支持制药厂。别的不敢说,至少让领导您几个月之内,不用再为制药厂发愁。”

梁副处长眼睛一亮,“那几个月之后呢?”

梁一飞笑道:“过了几个月,制药厂的问题说不定已经不存在了,咱们还是要在发展中解决发展带来的问题嘛。”

“你这个法子……实在是……”梁副处长频频点头:“听起来行得通,我去请示汇报!”

第208章 大家都想要小汽车

梁副处长当天和梁一飞聊完,紧跟着开会,开会后,单独找到了主管领导,国资局李局长。

李局长同时还是省厅的党委副书记,分管全省国企工作,国资局八个处,管着全省所有城市,梁副处长所在的二处专门负责滨海市,处长去年查出来肺癌在疗养,他这个副处长就等于是一把手,直接和李局长打交道。

李局长同时还是省财政的三把手,管钱的专家,对于‘怎么搞钱’方面的政策水平,比梁副局长要高得多,听他转述了梁一飞‘用彩票保下岗’的想法之后,微微一沉吟,就说:“这法子可行,这个梁老板讲得不错,不违规。”

李局长在财政厅干了半辈子,对彩票这东西十分的了解。

86年,民政部领导在考察三峡库区时,发现资金缺口困难,向中央提出了《关于开展社会福利有奖募捐活动的请示》。

半年后,这一请示获得批复,由民政部组织起“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券发行中心”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有奖募捐活动。

87年6月3日,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委员会在北京成立,第二个月新中国第一张社会福利彩票正式问世,票面价值一元,陆续在全国10个省市试点销售。

不过由于当时人们对彩票还存有偏见,不相信、不敢买,很多售卖点甚至出现了无人问津的现象,87年全年,全国所有销售点的销售额加在一块,也不到1800万。

统一发行的彩票冷冷清清,可地方上各自发行的彩票却火了起来,89年,全国彩票销售额猛增到3亿八千万,其中有六成以上,都来自于各地方彩票。

尽管期间出台了一系列规范,连审批权理论上也收到了国务院,但是实际上,各地还是可以自行其是。

没办法,想要发展福利彩票事业,地方上的作用实在太大!

87年,1800万;88年,一部分地方上小心翼翼得参与进来,就直接暴涨到快4个亿;

去年,92年,全国彩票发行,能统计到的,已经超过了14个亿。

这增长速度,比GDP还要惊人,这些彩票就是切切实实的钱,收上来,就能解决切切实实的问题,地方有地方的难处,要让马儿跑得快,总得给马儿吃点隔夜草。

不光是福利彩票,体育彩票也一样,甚至更夸张。

最早的体育彩票,是国家在沿海在85年发行的“六运会体育彩票”体育彩票,但实际上,84年,首都和闽省就各自发行过地方彩票,首都是借着84国际马拉松比赛的名义,闽省倒好,直接叫做‘省体育中心建设纪念奖券’,为了修体育中心发行彩票。

随着84年许海峰在洛杉矶奥运会拿下新中国第一块奥运金牌,这些年国家大力发展体育事业,各地都在搞体育建设,为此发行的地方性彩票数都数不过来。

这种情况下,南江省顺应改革大潮,发行一些彩票补贴下岗工人,这即是福利,也能算是顺应国家政策,把钱用到了刀口上。

“这个梁一飞我知道,点子大王嘛,常有惊人之想法,这次这个想法就相当不错,我看行。要是行得通,以后可以在全省推广。”李局长说。

梁副处长心中大悦,对于发行彩票,他其实比梁一飞还要积极一些,领导要是不同意,梁一飞大不了勒紧裤腰带找点钱出来补贴工人,可他这个副处长,那就得继续在火上烤着,梁一飞从自己嘴里掏钱,他得从人家嘴里掏钱,孰难孰易,一目了然。

“领导,那我跟他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办?”梁副处长请示说。

“好。我个人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要快。第二个,是要稳。我得跟你详细说一下。”李局长顿了顿,拿起茶杯,却见杯子里水空了。

梁副处长立刻起身拿水瓶给加满了,然后站在一边,说:“领导您指示。”

“好,先说稳,这个事,我们给他办手续,但是不要牵头,让他去操作,如果彩票真卖得好,能赚钱,那以后,再有我们厅或者局里来主办,反过来,要是彩票赚钱太少,根本不够,那这事也就下不为例,咱们不惹这个麻烦,你明白吧?”

“明白。”梁副处长点点头,领导就是领导,高屋建瓴,看问题很透彻,让梁一飞先去趟趟路,走得通,皆大欢喜,走不通,地方政府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

“嗯。”李局长点点头,说:“然后说这个快,我跟你讲,虽然现在国家让地方上办,但是我估摸着,随时可能把这个权力真正收回去,现在改革开放,处处和国际接轨,我上次去开会听说,很可能以后就两种彩票,都是国家发行。所以,如果卖彩票行得通,那咱们要赶在之前,尽可能多办几场,尽力为全省企业改革提供充裕点的资金。”

说着,笑了笑:“你天天去跑钱,我也天天去跑钱,银行脸色不好看,那些外资、老板们,把钱袋子捂得比裤腰带都紧,要是真能通过彩票解决钱的问题,哪怕只是一部分呢,你我的日子都要好过的多。”

梁副处长很配合的苦笑了一下:“嗨,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是真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了。说起来,我还是实权部门的头头,您更是只差半步,就到了高干级别,可是为了这点钱……嗨,说不好。”

“也不能说是为了钱。”李局长摆手笑笑,说:“为人民服务嘛,要真能稳住了全省下岗职工,别说我一个副厅,就算是厅长、书记,甚至省领导,我相信,也都是愿意放下身段去和一切人打交道的,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那是,那是,为人民服务嘛。”梁副处长点点头,“那领导,我先走,明天就去找梁一飞。”

“好……哦哦哦,等一等。”李局长摆摆手,说;“讲到这个梁一飞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一直把他树成典型嘛,这次你们处在不违法政策的情况下,还是要尽可能支持他。他们厂子人员一下岗,汽水厂的改革就算是攻克了最大的山头,进入了尾声,越是到这个关键时刻,越是要打一场漂亮仗。”

“领导我明白,梁一飞这个同志还是值得帮助的,我们双方一直以来配合的也非常好。”梁副处长说。

“好,那你先去忙。我马上又有个会。”

“好的,领导再见。”

……

……

重生以来,梁一飞不止一次发现,90年代的效率既可以讲非常慢,但某些时候又快的惊人。

从国资委回来第二天下午,大概也就24小时的样子,梁副处长就来电话了。

彩票可以搞,不过这一次国资局‘不牵头、不参与、不打牌子’,如果在跑各种手续的时候遇到麻烦,国资局可以出面帮着讲话,但具体的事,明面上的工作,国资局一概不出头。

稍稍一想,梁一飞就明白了国资局的意思,还是求稳,自己去当这个开路先锋。

正好,大家两不相扰,自己反正也没指望看着发行彩票当长远生意来做,要不然真掺和在一起做事,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这个领导一个指示,那个领导一个意见,还干不干活了?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就比较好办,既然有国资局背书,那所有单位其实都不要先联系,和当初飞艇一样,不向任何单位备案,先办了再说。

有一个单位例外:公安局。

卖彩票,场地、治安、环境卫生,这一块都是公安局管着,到时候人太多,还得请公安局出人手,维持秩序。

要不说人际关系是个好东西呢,梁一飞敢大包大揽做彩票,有个很关键的因素,就是因为公安局管着社会治安这一块的,正是老熟人赵大军。

老赵听说了这事,二话没说,第一时间就去请示了局里领导,局领导和国资局那头通了个气,确认的确是国资局为了解决下岗工人问题想的法子,也没什么为难,顺利批了。

倒是赵大军,专门来华强厂办公室找到梁一飞,告诉他局领导同意派出警力得消息。

“赵处,还有其他事吧?”梁一飞笑了笑,递过一支烟,这个事按理讲打个电话来讲一声就行,就算要聊双方怎么配合,那也是自己去市局找赵大军,他犯不上专门来跑一趟。

赵大军被说破,一脸为难的样子,讲:“是有个事,按理说我不该找你开口,不过实在是……”赵大军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一拍大腿,问:“你这次的奖品里,有汽车是吧?”

“有,特等奖是桑塔纳。”梁一飞说。

“能不能进到便宜点的车?”赵大军说:“局里现在车根本不够用,但是经费又太紧张。局领导跟我安排彩票的事情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说反正你要买车当奖品,价格肯定比市面上便宜,帮我们便宜点买几辆行不行?”

梁一飞哑然失笑。

特等奖是桑塔纳不假,可是,他压根没买什么桑塔纳。

吴三手正带着岚韵湖那四辆桑塔纳,在汽修厂翻新呢。

第209章 友谊地久天长

轿车这个东西在当前还属于‘紧俏货’。

这个紧俏,一来是指价钱高,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费的起,像桑塔纳这样的合资车虽然已经国产化,但绝大多数零件依旧要进口,所以成本很高,售价自然不便宜;

二来是指产品少,开放了私人购买汽车允许之后,随着有钱老板越来越多,高端消费市场并不缺资金进入,产品好卖,尤其像汽车这种即能为生活提供实实在在的便利、又能随时‘拿出来’彰显身份的奢侈品,更是供不应求;

这种大环境下,加钱都未必能买到,何况还想便宜买?

像梁一飞这种大老板,背后和商家有经济往来,互惠互利,还有一定可能低价买到。

事实上,他也买不到,当初买太阳神,人家销售商就一点没把他这个‘地头蛇’放在眼里,连折扣都不打。

不过梁一飞一开始就没准备真去老老实实买几辆桑塔纳来当特等奖,开玩笑,一辆就十二三万,号称十辆桑塔纳的作为特等奖,真买十辆来,加上其他奖品,这一分钱还没回本,就先花出去一百多万?

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

“赵处,你们警用车辆,桑塔纳不合适吧。”梁一飞想了想,问:“进口车怎么样?就那种日本得越野车,看起来好大的,叫什么陆地巡洋舰那种,或者三菱的越野,那东西皮实耐操。”

“啊?”这话把赵大军说愣了。

能买到进口车当然最好,尤其是那种大型越野车,用来当警车再好不过了。

可问题是,就这点钱,合资车都不好买,还想着进口车?

更何况还是那种贵的要死的进口大型越野车。

要说合资车是紧俏,那进口车,真真叫做‘有价无市’,这东西在很多地方,还是要靠批条才能买到的!

“急不急啊?”梁一飞问。

“能最快当然好,不过倒也不是说一时半会,局里领导说到这个事,我就问一问。”赵大军讲。

梁一飞想了想,拿起电话播了一个号码,没一会,电话那头接通了。

话筒传来一阵很甜的歌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喂哪位?”

“盛老板,我梁一飞啊……”

对着电话说了一会,几分钟之后,梁一飞挂了电话,对赵大军笑道:“差不多下半年,十月左右吧,有五辆那种大型的三菱越野车,全部按照从外国的进口价,不加运费和关税。”

这个电话是打给盛文峰的,他们家做的就是进出口生意,五辆低配的三菱车,从宝岛那边的下水的价钱算其实很便宜。

要不怎么是暴利呢,比卖毒赚钱都多。

饶是如此,用桑塔纳的钱买进口大越野得钱,市局那头还是拿不出来,局里剩下能买车的钱,凑吧凑吧,也就两辆桑塔纳。

“不至于吧,公安局那可是油水部门,你们怎么穷成这个样子。”梁一飞打趣说。

“那你以为呢。”赵大军翻了个白眼,说:“是,不排除有一些个人有点钱,不过局里的经费都是上级拨款下来,有定数的,又不是企业,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肥?”

梁一飞想了想,这年头大概还没流行起来搞小金库,于是说:“这样吧,我也算是老牌的警民共建单位了,名下哪家企业都是警民共建,这两年滨海社会治安好,我们这些做企业的也能从中得利,等车到了,这批车就算我个人捐赠的。”

“别别别。”赵大军这次却立刻拒绝了,他今天问梁一飞车,又不是想讹他一笔,纯粹就是想通过他关系,买便宜点而已。

五辆进口的越野车,再怎么便宜,也得七八十万,这钱放谁身上都不是个小数字。

梁一飞说:“赵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领导既然跟你提了,那就是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我当然要支持。而且等车到,也得十月份了,等那时候,华强厂只要能进入正轨,这点钱不在话下。”

这话不是吹牛逼,现在他一切工作,只有一个目标:保华强厂。

连卖股票都要搞钱投入生产是为了这个目的,下岗、人事变动是这个目的,搞彩票是这个目的,和公安局进一步搞好关系,也是这个目的。

只要这个目的达到,在未来几年之内,就等于开发了一个金矿,这种‘明明是大老板却一直缺钱’得日子会彻底成为历史。

也可以讲,保证在南巡后的国家大发展的第一阶段,维持住了第一集团富豪的位置。

说起来第一集团富豪,之前认识的那几个朋友,滨海市的大老板们,短短一年时间之内,际遇各有不同。

张松这些日子照旧吃喝玩乐,但是梁一飞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兄整个人‘老了’很多,不像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

当初,滨海市上千万的老板屈指可数,在整个城市的财富阶层,处于牢不可破的统治地位,无论是能量还是财富本身,都十分巨大;张松嘻嘻哈哈之中,自然透露出一股底气十足。

可也就南巡过去一年多而已,滨海市的老板们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暂时上千万依旧是个门槛,可第二阶层,百万级别的老板们一下子多了一大批,都有点认不过来了。

不说别的,光是股市里就有一堆百万身家,上次联华科技风波之后,大户室里的老板淘汰出去一批,王自卫还担心没人他手续费收不够,哪知道也就梁一飞住院的那段时间,听说大户室有空缺,涌进来得人比之前还要多。

有钱人越来越多,资产打着滚朝上涨,以前千万级别的老板的‘威慑力’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强,张松的资产依旧在升值,可是却赶不上新一代老板们赚钱的速度。

物价也在涨,梁义诚帮着萍姨搞出一个‘好日子快餐’,正在筹备阶段,有次听老爷子说,这他妈菜价涨得都吓人,当初梁一飞才出狱的时候,猪肉只要5毛钱一斤,这才多久,猪肉就已经打着滚涨了一倍半!

当然,工资也涨,如果不下岗得话,滨海市在职工人平均工资,已经接近了350块钱,梁一飞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才出狱,老爷子全工资加奖金,大概是220。

裘娜的生意还不错,她做服装,这门生意在很多年之内都是能赚到钱的,而且利润大,现在关键问题是,服装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她要想法子转型,不能这么多分店,还像最初做买卖,全靠她一个人的眼光,去进货选样板,事实亲力亲为,根本顾不过来。

经营模式不改变,她的买卖就只能卡在瓶颈。

温玉春那头,罐头厂本来谈得很顺利,不过制药厂这个破事一出来,国资局对于和私人老板,尤其是不知根知底的私人老板,合作骤然谨慎了许多,对他的态度骤然转变;

要不是看在梁一飞的面子上,这事估计得黄。所以现在梁一飞做彩票,要是能帮着国资局解决一些麻烦,对于温玉春有很大帮助,小百科同学这几天天天朝岚韵湖跑,问梁一飞进展。

混得最好的,是何云飞。

这位铁砂掌社会人,用自己挨了一枪,对方父子丢了一条半命的代价起步,在梁一飞指点的基础上,用比梁一飞还要激进得策略,根本还没赚钱,就用各种手段飞快的吞并着小矿,短短半年时间,手下已经超过了十个矿,几乎占据了当地半个县的小煤矿市场。

按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何云飞,大概是唯一能和梁一飞并驾齐驱,顺利过渡,让财富猛烈增值,保持第一集团富豪的滨海市第一批大老板。市场很残酷,富豪们像是天上的流星,以惊人的速度崛起,闪烁天际,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坠落,消失在漫天星海之中。

人家千年,哪有不散的宴席,常胜的英雄?

百忙之中,有些感慨,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赵大军走了之后,梁一飞正和吴三手通电话,问几辆桑塔纳翻新的怎么样,还有托儿安排好了没有,副总经理孙宏伟进来汇报了一个情况。

祁玟茹不干了。

不干的原因倒是也简单:她想专心做事业,认认真真走她的艺术家歌唱之路,之前缺钱,在岚韵湖干了这么久,赚到了一些钱,也该离开了。

理由很站得住脚,按理说,一个歌手离开,也完全不必惊动梁一飞,孙宏伟还是专门来向梁一飞汇报了一下。

其实梁一飞也好,孙宏伟也好,都能猜到背后的一些真实原因。

自从梁一飞出院之后,好多事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她收到的顶级大花篮越来越少,遇而代之得,是周云晴渐渐的开始‘霸榜’,成为最受欢迎女歌手。

人嘛,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会失落的。

“什么时候的事?”梁一飞问。

“就昨天您在国资局,她找我聊的。我的意思是让她当面跟您说,她不干。哦对了,给您留了一份信。”孙宏伟拿出一个很单薄的信封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当面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白纸,是‘文工团’的便签,但是有股子很好闻的淡淡香水味道。

上面只有六个秀气的小字。

友谊地久天长。

第210章 历史不由人

拿着信,梁一飞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周云晴事件之后,梁一飞多多少少已经预料到,祁玟茹可能会有些‘不良反应’,不过真听到她辞职的消息,还是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男人嘛,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都有点臭毛病,自以为是,觉得世上的女人都离不开自己,都仰慕崇拜自己,自己不吃,放着那看也是好的,就跟一辆豪车,一栋豪宅似的,是彰显自己成就的战利品;偶尔聊个骚,搞搞暧昧,也愉悦身心。

祁玟茹是这辈子第一个和自己有真正暧昧的女人,讲良心话,自己不反感她。

有些失落,不光是男女感情。

后世有首歌,叫做后会无期,里面有句台词很符合梁一飞现在的心境。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好多人,好多事,走着走着,忽然就散了,不知不觉的就从生命中消失,然后又有一些新的人走进生命。

当初岚韵湖歌舞厅的三朵金花,如今一个不剩。

毕竟,大老板不是神,无法去控制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见梁一飞拿着信不说话,孙宏伟小声请示:“老板,要不然我找她谈谈?”

梁一飞想了想,摇摇头。

孙宏伟去谈,肯定没用,自己去找,指定好使。

不过,没必要。

把手里的信封重新折叠好,放在抽屉里,淡淡一笑:“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对了,卖彩票那天的场面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过了,这边不光有员工过去捧场,周小姐还组织了文工团和咱们的歌手,去现场唱歌跳舞表演,肯定把气氛搞起来!”

孙宏伟从一个旁观者得角度,其实倒是觉得,周云晴比祁玟茹更适合梁一飞。

怎么说呢,不是讲祁玟茹不好,但是这个女人过于独立,过于有自己的性格,像梁一飞这种大老板,本来自己工作就累得要死要活得,还要去哄她,哪里受得了?

相反周云晴,典型的小女人,平时不吵不闹,不给梁一飞添麻烦,也很知道进退,梁一飞出院之后,她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待人接物态度一点没变,偶尔来办公室找梁一飞,梁一飞经常好几天不露面,也没听她背后抱怨什么的,还是见谁都笑嘻嘻得。、

就比如这次,明明梁一飞要卖彩票,需要歌舞演员现场助兴搞气氛,可祁玟茹毫不犹豫的走了,而周云晴却忙里忙外,在力所能及得范围内帮忙。

祁玟茹也许不会怎么花梁一飞的钱,周云晴这样的,说不定花钱多点,可是,后者也省心的多。

用钱换时间,换省心,对于梁一飞这样的老板再划算不过。

“行了,那你去吧。”梁一飞摆摆手。

说起歌舞表演,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可这一时半会的,又想不到。

妈的,这脑子,是不是被老杨那个老王八蛋砸了一下,不好使了?!

……

……

滨海市第一纺织厂,厂办。

和目前纷纷出现各种危机的国企相比,纺织厂算是相当安逸了。

虽然它的效益也越来越差,但由于规模实在太大,牵扯的方方面面又太多,所以根本不存在简单的倒闭、下岗的可能性。

大而不倒,大而不能倒,它要是倒了,牵扯的债务要吓死人。

各方面扶植之下,纺织厂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尤其是厂办,负责接待、宣传、贯彻领导指示、写写稿子这些秘书性工作,一个厂办公室,32个在编人员,占了半层楼,天天上班,一张报纸一杯茶,一盘象棋一个话题,按时出现,按时下班,要是再放点大悲咒什么的,那就跟寺庙没啥两样,气氛和谐到了极点,日子过得相当佛系。

“你说说,咱们60年代这代人,算是没赶上好日子,倒霉的一代吧。”厂办有个三十多岁的‘老’科员喝着茶闲聊。

要是梁一飞在这里,估计忍不住要笑。

每一代人,都说自己这一代没赶上好时候。

“呦,天天抽的都是六块钱一包的烟,小王你还没赶上好日子啊。”另外一个大姐打趣说。

“嗨,我就是抽六毛钱一包的烟,那也发不了财,抽六块钱,也败不了家,你说是不是。”王科员点上红塔山,不紧不慢的说:“你们看啊,60年代出生,打日本人、打老蒋、抗美援朝就别说了,咱们赶不上,想通过参军建功立业,这机会错过了吧;再说,60年代,正好是咱们长身体得时候,粮食紧缺,从小身体底子没打好,这又亏了吧。”

“对,这话说的在理。”如今办公室,大多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来岁人说:“我小时正好赶上灾害,差点饿死,好不容易熬过去,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吧,好嘛,一下子给发到农村种田去了,大学也不给考了,好不容易熬到恢复高考吧,想通过高考改变一下命运,回头一看,连小学的字都认不全,还考什么考?”

“刘大哥你算好的了,好歹你还有三个孩不是。我们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自己是没指望了,想多生两个小孩,未来孩子出息了,给我们争口气,哪知道刚结婚,嗨,计划生育了,敢多生一个,公职都给你开除!”另外一个相对年轻点的人说。

“那也不能这样讲!”还是之前大姐说:“你们瞧瞧社会上,现在有钱的老板那么多,人家不是60、70得啊,人家怎么就发财了?”

“所以我说没赶上好时候呢。”王科员说:“能摆地摊得时候,我们给抓投机倒把吓怕了,不敢;等能倒腾国库券的时候吧,咱们天天要上班,哪有时间几个城市跑?好不容易赶上股市,盘算盘算吧,手头又没几个闲钱,至于什么倒批条、做集资,那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玩的转的嘛。”

办公室里天天扯淡,这帮人一个个就跟相声演员似的,另外有人就笑了起来,说:“按你这说法,你算是什么好机会都看到抓不住,那你是该心疼。”

“可不说吗,咱们这一代人啊,就是看着别人发财的一代人。”王科员说。

正聊着,有个看报纸的老头忽然说:“都别吵,你们看看,下个礼拜市中心广场卖彩票!”

“什么彩票?”

老头念着说:“为了支持我市企业改革,安置下岗工人……为了满足市民需求,每张两元,不记名,不限量,现买现刮……特等奖……呦,特等奖是一辆12万的桑塔纳哎!”

“什么时候卖?”

这条消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彩票这东西,目前还不算一个特别大众化的产物,很多人对它不理解,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依旧觉得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但是也开始有一部分人初步养成了定期买彩票的习惯,比如王科员,每个月攒那二十多块钱私房钱,基本全用来买彩票了。

不过当前的彩票,中奖金额非常小,远远没有95年体彩福彩正规化之后那么普及,更没有五百万大奖的说法,再加上是全国发售,中奖率实在太低,所以国家发行的,反而不如地方上发行的卖得好。

地方上,现买现开,成千上万的人聚在一起,即热闹又刺激,还有个从众效应。

奖品大多以实物为主,根据地方特点各有不同,但是特等奖基本都是轿车。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外地城市卖彩票的盛况,看着电视机里一排排披红挂彩得轿车,不少人羡慕的很,但在滨海市,这还是头一遭。

……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由于人们生活的规律性和媒体种类的稀缺,很多情况下,小范围传播消息,往往比互联网时代反而要更快,覆盖面更广。

和纺织厂厂办职工一样,整个滨海市的在职工人,当天几乎都从滨海日报上看到了这则彩票广告;

口口相传,没到两天,全滨海市人尽皆知。

不光是滨海市,附近几个城市都闻风而动,根据岚韵湖那头反馈,就从昨天晚上开始,舞厅和来吃饭的外地老板,已经有人开始谈论彩票;新时代在外地的分校里,甚至有当地的老师学生拖熟人帮着买点彩票。

新时代本部老师的热情也十分高涨,纷纷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新时代的老师有钱,两块钱一张,博一个刺激,一个机会,舍得花钱!

彩票发售,只提到一个帮助下岗工人,具体是帮谁,怎么帮,谁来帮,这些详细的操作一个字没说,顾文明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次就是梁一飞在幕后操作,心想学校拿出一万块钱来买他个五千张,发给教职工当福利。

这事不大不小,一万块钱,老顾能做主,也不知道是‘想念’梁老板了,还是谨慎起见,老顾特意打电话向梁一飞汇报了一声。

梁一飞哑然失笑,想了想,大手一挥,说买两万的,让老师们乐和乐和。

这钱真就是让老师‘乐和乐和’而已,指望拿走梁老板的桑塔纳?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第211章 买不了吃亏?

天气渐渐的又热了起来,天亮的早,周六上午,彩票正式发行,梁一飞之前在场地已经看了好几天,布置完毕,定在今早9点开卖;

起了个大早,早上五点半,吴三手就来岚韵湖办公室把他叫醒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咦?你小子最近长心了嘛,知道给我带早点了。”梁一飞打开一看,是一份热腾腾的小笼包,一份白花花得豆腐脑,外加两个茶叶蛋。

“哥我哪有这么细的心,周小姐早上送来的。”吴三手笑呵呵得晃了晃手里另外一个纸袋子,“我也跟着沾光,两根大油条,两大肉包子!”

“难怪,她人呢?”梁一飞拿起个小笼包子,一口咬下去,还是热的,里面的油微微发烫,是那种很爽但不会烫的疼的感觉。

“表演团都是她操持着,去组织人和设备准备蹬车了,就在楼下吧。”吴三手拿着大油条指了指窗口。

透过窗口看下去,岚韵湖门口停了一排四辆租来的大卡车,果然有一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女演员,抬着锣鼓、麦克风、临时化妆台等等设备在上车,周云晴不算高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

“哥,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到底是不是大牢里出来的。”吴三手忽然冒出来一句。

梁一飞被他说的一愣,搞什么,难道看出老子是穿越者了?

不要这样吧小吴,真看出来,那真得委屈你去后面岚韵湖湖底休息了……

“大牢里什么样子哥你知道啊,那帮男人,他妈的,抓到个海绵枕头都能草出来个洞,大龅牙你记得不?”

说起‘大龅牙’,梁一飞好悬一口豆腐脑喷出来。

太记得了,同寝室的狱友,本名张栓壮,长了一口焦黄的龅牙。

老实本分的农民一个,因为老婆被村支书欺负跳井死,气愤不过,一刀把村支书下面那东西给煽了,后来调查时候村民普遍反应那个村支书有问题,一查之下,果然各种违法,所以张栓住判得倒也不算重,六年。

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精力过于旺盛,成名一战就是那年冬天监狱改善生活条件,犯人用上了海绵枕头,那天寝室有个哥们下工回来太累,直接靠在张栓柱下铺枕头上,忽然就觉得气味不太对,翻过来一看,好嘛,枕头上有个洞,里面都是干掉的蛋白质。

除了这个,栓住的其他战绩也不少,比如在厨房帮工的时候,搞过鱼和猪肉,给关了半个月禁闭……

吴三手提到这个人,梁一飞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监狱里出来的男人,看到女人就跟狗看到屎似的,而自己呢,出来这么久,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还没正儿八经的碰过哪个女人,送上门的都不吃。

“我告诉你,只有工作,才能让我快乐!”梁一飞一本正经的说。

吴三手也一本正经的说:“哥你要注意身体!”

“得了空,咱们一块回去,看看那帮人。算起来,大龅牙和老屁股都快出狱了吧。”梁一飞说。

“可不是嘛,哥,我早就想去了,说真话,出来这么久,跟外头这些人打交道越多,反而越觉得,监狱里比较纯粹。就是怕你说我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所以一直没去。”吴三手说。

“说不三不四,嘿嘿,岚韵湖这帮来玩的老板,那才叫不三不四。”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

一接通,赵大军急吼吼的声音就传过来:“小梁啊,你们安排的是几点钟啊,不是讲九点吗?”

“是啊。”梁一飞愣了愣。

“哦哦哦,我知道了,刚才有同志上班路过,说那地方人山人海,不知道在干什么。估计是一大早就有人去了,你赶紧去现场,我也立刻带人过去维持秩序!”

“好!”

一顿饭刚吃了几口,还没怎么动,梁一飞挂了电话,把剩下的重新放盒子里,下楼坐上目前岚韵湖唯一剩下的一辆小轿车,奥迪一百。

老远看到周云晴站在大卡车的后面车斗上,指挥后面的人陆续登车,梁一飞笑了笑没说话,关上门让吴三手开车。

市中心广场,说起来是‘中心’,实际在城市的另外一头,从岚韵湖到市中心广场一路距离不算短,开了快有半个多小时才到,还没下车,就看到远处果然已经被围得水泻不通,人挤人,自行车把路都要堵上了。

比当初岚韵湖开业时候还要热闹。

刚找个地方停好车,赵大军就带着一群警察赶过来了,一头大汗,说:“我滴妈,你这个活动真不能多搞,这么多人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要通天,我这一路上就提心吊胆的,赶紧开始。”

梁一飞也没想到一大早就来这么多人,周六不还是要上班嘛,本想着在周六第一天先预热一下,等着周日放假,有了第一天的底子,各方面都操作顺手了,人再多也能招架得过来。

依稀记得小时候,市里发行彩票人山人海的场景,可实际操作中,还是低估了当前人对于彩票的热情。

“台子还没搭好呢。”梁一飞指了指远处的人群中央,其实人太多,压根什么都看不见,按照预先计划,在广场中央位置的空地上,拉起来一圈大棚,像后世大排档似的,然后每个大棚里设立出售点:简单的桌子上摆着一叠叠的彩票。

一共三十五个出售点,每个出售点就是一张桌子,一次性可以放三千多张彩票,卖完了再来拿。

不过现在都还在布置。

“那你先找人唱歌跳舞,上去讲几句话。”赵大军脑门上一排汗,他负责治安,太清楚了,这么多人,千万不能无所事事,一旦没个焦点,很容易就酝酿出各种事端,得立刻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行,这我都有安排!那我先去了!”

梁一飞带着人从广场后面走,挤上了后台,周云晴已经带着人到了,隔着一面幕布在前面台上布置。

“老齐,你先上,等你讲完,下面开始卖彩票的时候,再让她们唱歌跳舞。”梁一飞对一个西装笔挺,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说着,然后塞了一个厚厚的红白过去。

齐名,文工团的男中音,长着一副成功人士的好相貌,声音铿锵有力,平时私下里接活,客串各类司仪主持,今天请他来,也正是用他这一点,让他上台主持。

“好咧,您放心,保准给您一个满堂彩!”齐名把红包塞进口袋里,对着镜子,用手把他那个本来就显得很奸诈的大背头又朝后抹了一下,然后冲着音响师傅比划了一个OK的收势。

前面大舞台的四个大喇叭里,忽然同时响起一首当前非常时髦,也十分应景的歌声。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梁一飞听到这歌词,好悬一口笑喷出来。

这他妈音响师挺缺德的,怎么选这首歌,感觉好像傻大姐主动送上门挨宰还我无悔……这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嘛?

看了调音响的小伙子一眼,年轻人,有前途!

梁一飞笑,前面广场上的人可没笑,新白娘子传奇92年登陆大陆,那热度都不用赘述,大街小巷就没有不知道的,电视剧、歌曲,在以后几十年内都是经典里的经典。

终于不用再看渴望了。

赵雅芝业因此成为亚洲身价最高女演员,三百万片酬。

歌声一出,顿时回荡在广场上,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朝舞台这边看来。

不光是大广场上人挤人,所有能上人得高一些建筑物、运动器材上,也都爬满了人,甚至有不少年轻人,爬到了周边的树上,跟小猴子似的睁大眼睛朝台上看。

齐名噔噔噔走上大舞台,拿起话筒。

第一句话就非常劲爆!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创造幸福生活,克服家庭困难,靠什么?靠的就是我们的体力、智力,靠的就是拼搏、进取!靠的就是机会!今天,就是一个机会!大家看那边!”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大领奖台上得红布被缓缓揭开了。

之所以说是‘缓缓’,那是因为领奖台上东西太多,好几十平米得空间。

四辆崭新没有牌照的桑塔纳,堆成墙壁一样的大盒子,里面有电视机、录像机,一溜排崭新的自行车……所有的奖品,都披红挂彩。

尽管早知道奖品,可看到这么多实物堆在一起,台下还是产生了一片很明显的吸气议论声音,整个广场‘嗡’得一下。

“看见了没,这么多东西,随便挑一样出来,那都顶得上你几个月半年工资,要是运气好,中了个小轿车,那你一辈子都赚不到!

但是买一张彩票才多少钱?两块钱!

买彩票,就是机会,就得有点拼搏精神!

有的人讲,对,我就是要拼,我一张不中,再买一张,不中不回家……”

下面哄一下,都笑了起来。

“要我说,这想法不对,买彩票不能倾家荡产,你老婆不骂你,我都要骂你!

可是呢,要说两块钱都舍不得,那也不对。

你干啥不得投资点本钱?你做买卖不要本钱嘛?

买彩票,两块钱,两块钱能干啥?

买一包烟,买半瓶酒?

吸烟伤肺,喝酒伤胃,桑拿太贵,去歌厅高消费老婆叫你跪,打麻将赌博你干扰社会,买点彩票,经济又实惠!

那还有人讲,两块钱它也是钱,我就是中不了呢?

那也没事啊,这彩票,是为下岗工人酬福利,是利国利民利自己,这次卖得好,下次还有,在场的各位,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不下岗?这就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了,废话不多说,下面开始销售!

两块钱一张,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份希望,你们给福利一个机会,福利还给你们一个惊喜!”

第212章 美不美?

欢庆的锣鼓敲起来,热闹的歌舞跳起来,中心广场彩票销售在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高潮,刚开始宣布开卖,几十个售票点就挤满了人。

任何时代,先富起来的一定都是少数人,剩下的大多数人,对于财富和报复的渴望,在这种现开先刮的彩票销售中,彻底的宣泄出来。

之前齐名说一张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赞成倾家荡产买彩票,但是实际上,几乎很少有看到只买一张彩票的,平时一个月才两三百块钱收入的人们,买起彩票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往往出手就是一张十块,来五张彩票,然后到一边的刮奖;

不乏有人几十张几十张的买,开售仅仅二十分钟不到,就有一个彩票点的三千张售罄,这个点来了个大款,出手就是两千块钱,直接拿下三分之一的彩票。

各个售票点的彩票越来越少,中心广场地上开过奖的废彩票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去捡这些刮开过的彩票,一张张看,试图碰碰运气,从中找到别人遗漏的。

随着时间推移,中奖者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中奖物从特等奖桑塔纳朝下,依次是一等奖彩电,二等奖录像机,三等奖自行车,四等奖一箱饮料,中奖最多就是饮料,不时的有人拿着彩票,来领奖台美滋滋的搬走一箱饮料。

到了上午十点半,大舞台上一声锣响,终于开出了一个大奖:

除了桑塔纳之外,最大的奖励,一等奖,进口28寸大彩电!价值3800元!

对于普通老百姓3800依旧是一笔大钱,一年多的工资,中奖人满脸喜气的被请上了台,胸口还披着一个大红花,一台装在箱子里的大彩电就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拼一拼,两块变四千,这位幸运的老弟,怎么称呼啊?”齐名拿着话筒问。

“我姓张。”那人说。

“张老弟,买了几张彩票中奖的啊?”齐名问。

“十块钱的。”小张说。

“哦,十块钱,五张彩票,十块钱现在变成了四千块钱的大彩电,开不开心,激不激动,美不美?”齐名的提问声音一句高过一句。

小张腼腆的笑了下,点点头,说:“美。”

“美就对了,十块变四千,做梦都没这个美!为福利事业贡献爱心的人都美,是不是!”

说着,他抓住彩电箱子上的封条,用力一撕,刷得一下,塑料封条被撕开了,他把象征的所有权的‘封条’塞到小张手里,对着台下人说:“大家看见没,就在刚才,这台彩电还是国有财产,你要是敢拿走,那叫盗窃,要坐大牢;现在呢,小张花了十块钱,它就变成了小张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国家法律保护!”

下面买彩票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光里即有羡慕妒忌,也有期待,偌大的现场,成千上万的人,此时居然有些鸦雀无声。

“小张兄弟,中了个大彩电,同事亲戚肯定都羡慕,回去得请人家吃饭啊。”齐名又说。

小张摇头苦笑了一笑,说:“我放假在家呢。”

“放假?放多久啊?”齐名一问一和的说。

小张还是苦笑:“放一年多了。”

“哦,明白了,下岗工人,是不是?”

“也没下岗,待岗。”校长说。

“那都一样,不要怪老哥我说话不好听,现在这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待岗后面就是下岗。不过你别担心,咱们彩票卖得这么火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小张点头。

“我告诉你们,卖彩票这些钱,老板不赚,国家不拿,干啥呢?之前我就说了,这是企业改革福利彩票,专门用来补贴下岗工人!”齐名大声说。

下岗这个事已经成为大潮,几乎关系到每个城市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广场上不知道有喝了一声彩,紧跟着很多人开始鼓掌叫好。

……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三十五个彩票点拢共卖出去的彩票就超过了12万张,几乎每个点都售罄至少一轮。

中午休息的时候,很多买彩票得人还没走,舞台上开始歌舞表演,整个广场上的废弃彩票已经遍地都是,捡废弃彩票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干脆拿着大蛇皮袋,一把一把朝里面抓。

短暂的午饭时间后,继续发售,潘觉也赶过来,进行现场的采访和报道。

梁一飞把对梁副处长讲的那番话,几乎原样照搬了一下,重新和潘觉去聊,无非就是多种手段、群策群力、开动脑筋,即减轻企业负担,同时保证下岗工人生活,确保国家企业改革顺利进行。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这个搞法,放在十几年之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想都不敢想,可是在当前,不仅顺利进行,各方面都支持,甚至还可以被树为典型和模范。

这是一个规则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代,这个时代里,处处都是机会,处处也都是茫然,很多事谁都不清楚到底对不对,能不能干,所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办法,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道路是全世界都不曾有过的,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学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这需要时间,只有在长时间的实践积累之后,才能渐渐的摸索和总结出一套相对稳定、合理的办法,制定出相关制度。

等到那个时候,像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金点子’,将不再有任何空间和市场。

不过话说回来,真等到2、30十年之后,梁一飞现在用的这些土办法固然不灵了,可在资本市场,又会有新的玩法,玩得更加隐蔽,但也更加触目惊心,更加的不可思议。

……

……

第二天彩票继续发售,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梁一飞愕然发现,在彩票发售点周围,多了一排小推车:那种很简单的三轮车改造出来的,后面放着几个大铁皮桶,骑车的都是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的人,看起来像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小车上还插着棋子,隔着老远看过去,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梁一飞才看清旗子上的字:阿萍快餐。

顿时恍然大悟!

要说萍姨的商业头脑还是很足的,卖彩票这事,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踏实,这东西只能救急,不能当事业,所以无论是家里还是几个企业,他都没明确提,至今为止,连顾文明都不知道这次彩票发售幕后的是自己老板;至于潘觉报道,实际上也是用了春秋笔法,隐约含蓄,没有直接写华强厂,而是作为全省国企改革的一个亮点,至于谁是始作俑者,从他的文章里看不出来。

所以萍姨自然也不知情。

不过彩票发售十天,昨天第一天就有上万人出现在现场,今天是周日,放假,人更多,对于做快餐而言,显然是个商机,十天下来,搞得好,轻松赚上万!

上万块钱对于梁一飞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像萍姨这样才起步的‘小老板’而言,完全可以作为第一桶金。

以前还没感觉,梁一飞自己赚钱速度惊人,所以对于萍姨很少从‘经商’得角度去看她,可是从上次提议做快餐开始,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个未来后妈不光人勤快,能吃苦,眼光非常准,而且很有经营意识。

比如说远处那些卖盒饭的,这么小的生意,却都穿着统一整齐的制服,三轮车上挂着一样的招牌,连三轮车的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显得非常正规。

统一装备、统一着装,这放在后世餐饮业是最常见的管理要求,可在当前很罕见,一来是想不到,二来也是要成本,百十块钱,甚至千把块钱的买卖,还得先砸这个‘统一’的钱下去,大部分人觉得划不来。

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让人感觉十分正规,餐营业给人感觉正规了,自然而然的也会让人觉得肯定卫生,再加上物美价廉,卖得就好。

竞争不可避免,谁都没法干掉所有的同行,怎么在竞争中取胜?除了最基本的产品要求外,靠得就是这些小细节,先一步想到,做得更极致。

果然,小车刚停下来没多久,周围就围满了买盒饭的人。

“哥,阿萍快餐,那不是叔叔阿姨开的吗?咦?那两个人是不是叔叔阿姨啊?”吴三手眼尖,居高临下,看出来带着口罩的两个人,像是梁义诚和刘萍。

“三手,你叫人去……算了,你自己带人去,买二十份盒饭回来吃。另外,把这个给我萍姨,偷摸的,就说我给的,其他都别说。”梁一飞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彩票递给吴三手。

这是一张彩票,也是一辆桑塔纳,老爷子萍姨开这个小店,梁一飞其实没给什么太实质性的支持,一分钱没掏,这张特等奖彩票,原想着万一有硬关系来了,送给对方,现在想想,还有啥关系比老爷子这一层还硬的?他们两开店,有辆车干什么都方便的多。

第213章 我们支持你

彩票开卖第二天,上午刚开售不到半小时,一声巨大的礼炮声响彻广场,头等大奖桑塔纳第一次开出。

领奖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姓沈,没进企业,在当服务员,和上次获得彩电奖励的不同,桑塔纳对于普通老百姓还是一笔巨款,上台领奖的小伙子戴了一个大大的口罩,齐名问他为什么戴口罩得时候,他说怕被人认出来,找他借钱,引起全场一片哄笑。

桑塔纳市价12万,当场就有人出8万块现金,小伙子拿了钱走了,低价买到车的老板得意洋洋得开着桑塔纳绕着广场转了一圈,消失在远处。

第一辆桑塔纳的出现,让已经火爆的彩票销售热度更上一层楼,同一个城市,消息传遍速度惊人,第二天上午有人中桑塔纳,到了下班,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滨海的大街小巷。

从下午开始,原本就很火爆的彩票销售更上一层楼,销量激增,原先预计十天销售三百万张彩票,到了第三天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卖出去了接近120万张。

看到这个销售数字,梁一飞临时决定,增加一批奖品。

严格说起来,是增加奖品的‘真实性’,之前的奖励:十辆桑塔纳、百台大彩电、三百台录像机,一千辆自行车,按照表面价值,超过230万,接近总彩票额的四成。

实际上里面水分很大。

比如桑塔纳,十辆当中,只有一辆是真的奖品,彩电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录像机有一百台,自行车倒是多点,一百五一辆的自行车,有五百辆,加一块,前期奖品的总投入,五十万冒头。

至于剩下,最多的‘饮料’,全是汽水厂的库存。

算上彩票的印刷费用、举办销售的各种开销,这也是当时梁一飞能抽调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

当时的计划,三百万张彩票,只要能卖出7、8成,就能满足华强厂下岗工人所需,再多出一点,支持国资局那头,算起来等于是这次下岗,梁一飞自己只花了五十多万。

不过现在看来,以当前的热度,三百万张彩票全部卖出去问题不大。

那这么一来,梁一飞觉得就没必要搞太多猫腻,从彩票里赚钱,赚到极点,无非就是把原本该属于彩民的一百多万奖品黑进自己的口袋,这笔钱有它发不了,没它穷不了,而且彩票也不能当成长期赚钱的门路。

与其冒风险黑这一百多万,倒不如实打实的,多增加一些奖品。

所以,接下来的彩票市场上,又多出了接近70万的奖品,换算成具体的奖品,有两辆桑塔纳,五十台彩电,一百台录像机,三百辆自行车。

奖品激增,真实开奖的数量也随之提高,越来越多的真实奖品流入彩民手里,反过来,又刺激了彩票销售的热度,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亲戚朋友中奖,没买的忍不住想买,买过的又忍不住要多买。

尤其是中奖的人和还没买的人,这两批人成为彩票销售中的一大亮点。

第五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有个中了真实桑塔纳的小伙子,当场也卖掉了奖品,用卖桑塔纳的八万五千块钱,捐了五千给下岗工人,另外又买了一万块钱彩票,结果中了一台彩电,三辆自行车,和一大堆饮料。

连番的中奖,再一次提高了彩票的真实性。

陆陆续续,到了第八天下午四点多,三百万张彩票已经全部售罄。

偌大的中心公园广场,满地雪花一样的废弃彩票,销售人员开始收摊上车,还是有一大批人,三五成群的聚在广场上,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

回去之后算了下账,三百万张彩票,除掉一些根本查不清得损耗,剩下总收入583万出头。

刨除前后两次投入的奖品120万,加上印刷、人员、场地等等开销,最后实际收入,或者说,纯利润,在450万出点头。

也算巧了,整个滨海市,一城四县,加一块,人口正好是450万。

正印证了当初梁一飞的话:拉平均算下来,滨海市几乎每个人都出钱,一人一块钱,集体‘支持’下岗工人。

“哥,这钱赚的……”吴三手惊讶的下巴都有些要掉下来了。

尽管跟着梁一飞之后,见识了什么叫做‘赚钱的能力’,可是他之前做梦都想不到,钱还能这么赚?

等于是纯粹的空手套白狼,自己一毛钱不花,十天就从全市老百姓手里赚了400多万。

讲良心话,打劫银行怕也没这么肥!

“打劫,那是低级手段,有点脑子的人,谁去干这个,成本高,风险大,获利也就那么回事。”梁一飞呵呵一笑,违法犯罪获利,向来都是最不划算的一种,不说远的,一水之隔的香江,所谓的三大世纪贼王,杀人放火绑架,无非也就是为了几十万、几百万,其中最有‘前途’的那位,混了十来年,连首富都绑架了不止一个,最后也就几十亿身家而已。

“哥,要不咱们再印点彩票去买?之前说卖十天,现在才第八天呢,我让印刷厂加加班,连夜再印几十万张出来。”吴三手有点‘依依不舍’的说。

再牛逼得商人都开不了造币厂,可是印刷彩票,目前跟直接印钱几乎没区别,一张彩票,就是一张两块面额的小钱。

这诱惑太大了。

“这事咱们第一次干,也是最后一次干,见好就收。”梁一飞淡淡的说:“你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印钱,别人难道看不出来?现在一切顺利,咱们要的钱也顺利凑到了,有下岗工人和国资局这两块牌子,暂时没什么人对咱们使绊子。再干下去,真惹得有人眼红过了头,谁知道背后会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吴三手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说:“这道理我也懂,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咱们得目的既然达到了,那就很圆满。不管做什么,不要贪得无厌,算清楚自己的账,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梁一飞点了吴三手一句。

吴三手这家伙很机灵,也很会办事,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眼界、能力都有所提升,是个得力的人手,所以更有必要经常提点他几句。

……

……

彩票销售结束后两天,这笔钱就全部流入了两个账户,其中380万,进入了华强厂。

除了之前统计出的下岗工人安置费用368万,另外再预留12万,万一在安置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情况,也能用来填窟窿。

剩下的70万,全部进入了国资局的账户。

梁副处长拿着转账单愣了好一会。

他现在的心情,居然和吴三手有点类似。

要是彩票再能多卖几天就好了。

最初,梁一飞说给国资局提供一部分经费,搞定制药厂几个月的工资,这话是很有吸引力,但梁副处长也没太相信,毕竟梁一飞自己华强厂还有一大批下岗开销嘛。

当时想的,也是试试水,找一条新的‘生财之路’。

而且也没具体说给多少钱。

这一下子就多出了70万,等于解决了制药厂三个多月的工资开销。

他自己毕竟是个实权领导,再怎么难,真出面跑,也不是一分钱跑不到,算上他零零碎碎能跑出来、要得到得钱,接下来差不多能过半年的安生日子,不用再为这个制药厂发愁。

要是能多卖几天,那一天就是一两个月的工资,梁一飞那头干一天,他安稳一两个月。

不过梁副处长心里也清楚,这次梁一飞卖彩票,有那么点逼不得已得味道,他自己也是一分钱没赚,还冒了一定的风险,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超过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和当前有些部门的领导,看不起、看不上、看不懂民营企业家不同,梁副处长和企业家打交道很多,虽然有时候迫不得已也会压一压,但心里却十分理解企业家的难处和现状。

像梁一飞这样的年轻企业家,真心实意干企业,有头脑有能力,又能顾全大局,不说凤毛麟角吧,那也算是极其罕见得,这种人,对于企业、职工,乃至国资局,都是要好好保护的,未来的企业改革,也要倚重这些人。

给这些人压力可以,但真把这些人都逼的太紧,甚至逼死了,谁来干事?

“小梁,这个事我个人得好好谢谢你。”梁副处长递了一支烟过来,说:“你说说吧,有什么要求?”

“领导,我哪里有什么要求?”梁一飞呵呵一笑。

真说要求,他有,可那不是国资局,甚至不是财政厅能做主的。

但要说没要求,那也不对,既然梁副处长主动给政策,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于是想了想,说:“领导,我就一个想法,以后我要是再接手企业,能不能不要给我设置那么多条条框框,尤其是人员上的。您说说,就为了下岗,我们转来转去,费了多少功夫?耽误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梁副处长沉吟了片刻,说:“妥善安置下岗工人,是我和国资局的重要责任,对别人,那一定是有条条框框得,但是对你嘛……”

他笑了笑,拍拍梁一飞肩膀,说:“对你,经过几次的实践,我们放心,你这个要求可以答应,以后再有类似事件,你放手去做,我们支持你!”

第214章 牺牲觉悟和荣誉

“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前滨海市汽水厂,现华强保健饮品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下岗工人补偿安置现场,现在正在台上制开幕词的是省财政厅国资局主管领导梁城副主任……”

抽奖结束后第一个周末上午七点,华强厂大礼堂,下岗职工安置集中大会。

三百多号下岗职工和市电视台、滨海日报的记者齐聚一堂,进行下岗员工补偿安置现金分发,省财政厅国资局主管领导梁副主任亲临现场,正在台上讲话。

台下,滨海电视台的女记者纪丽娜正对着摄像机做报道。

“滨海市汽水厂是一家拥有悠久历史的老牌国营企业,在改革的大潮中,第一批顺应潮流,进行了体制改革,继而也第一批进行了所有制改革,即减轻了国家负担,也再一次即将创造新的辉煌,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老职工为了国家进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主动下岗减轻企业负担,今天的安置补偿会议,正是给这批有奉献精神的员工发下岗买断金。”

说到这里,纪丽娜顿了顿,回头,目光在人头涌动的大礼堂扫过,稍稍停顿了几秒后,才再次回头看向摄像机,面带微笑,说:“下岗,对于大部分职工而言,是关系到生活的重大事件,之前,也有不少单位传出因为下岗而产生的纠纷,可是从我来到华强厂至今,通过我的观察,不仅华强厂得生产还在有序的进行,连大多数华强厂的下岗工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那么我现场采访几位下岗工人……”

说着,冲摄像师晃了晃话筒,说:“老张,待会你看我手势,左右晃动话筒,你的屏幕就不要对受访者拍,省得回去剪接麻烦。”

“放心。”摄像师老张笑道。

不是现场直播,录播,记者和摄像师、摄制组之间,向来有一些‘暗号’,保证拍摄效果和目的,倒也十分默契。

“大爷您好,请问这次下岗,您拿多少补偿啊?”镜头对准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

老头面对摄像机,还有点紧张,腼腆的笑了笑,说:“嘿嘿,也不多,我们一个月400块钱,我32年工龄,我老伴30年工龄,我两一块下岗,厂子里又给了一年50得补贴,我两一共拿两万七千九。”

“那就是快两万八喽,这笔钱可不算少啊,您觉得还满意不?”纪丽娜问。

“满意满意。”老头子笑得又咧开了嘴。

“那您准备怎么花这些钱呢?”纪丽娜又问。

“我跟老伴商量好了,给儿子五千块钱结婚,剩下来存银行的五年死期。”老头说。

“那您和老太太够生活吗?”纪丽娜问。

“够了够了。”老头倒是蛮实诚,扳着手指头算:“我跟老伴这些年还存了五千多块钱,一块放银行,一年快3000块钱利息了,等于一个人工资哩,我们老了,不花啥钱,够过日子了,”

“那就好。”纪丽娜最后问:“那您对华强厂的安排满意不?”

“满意,比以前想的好多了。”老头说。

“那好,谢谢你,大爷。”

纪丽娜目光一闪,又转到了另外一个受访者。

这一次,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精神头挺足,纪丽娜上前道明了来意,才说:“您好,我看您今年最多也就30吧?”

纪丽娜算是个美女,被美女夸年轻,那人还挺高兴,呵呵一乐:“不止喽,不止喽,都快37了。”

“那您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嘛,怎么也下岗了?”纪丽娜问。

“嗨,单位安排的,我们只能服从嘛。”那人说。

纪丽娜抿嘴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那您就没点意见?”

问道这个问题,都不用纪丽娜打暗号,摄像师扶着摄像机的手就微微用力,随时准备把镜头转移到别的方向。

万一这个人讲的话不适合放出来,到时候对这段做个简单的消声就可以,省得麻烦。

“要说心里一点儿都没不痛快,那是假的,毕竟干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嘛。不过呢,也没啥太生气的。”中年男人说。

“为什么呢?”

“我工龄不长,也就18年,不过厂子里补贴还行,一次性拿了7200块钱。跟有钱老板不能比,不过咱们自己跟自己比啊,以前还是汽水厂的时候,工资都发不出来,一个月我就只能拿两百,这7200,等于一下子拿了整整三年工资。”

中年工人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说:“厂长之前跟我们开会,讲得对,那话怎么讲来着?相吐以沫,不如相忘大湖?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与其大家都饿死,倒不如拿一笔各自谋出路,这7000多块钱,够顶个一两年了,你也说了,我年纪不大,有手有脚的,说不定将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中年人的话比老头多一些,大概是这段时间,也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争斗,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说出来,继续说到:“我一开始其实想不通,但是厂长、科长好几次跟我们做思想工作,回去仔细想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们从小就受教育,要顾全大局,要热爱祖国,现在我们需要做出一点牺牲,怎么就不行了呢?何况厂子里给的补偿,比外面其他企业下岗要好得多。”

“呦,您这个觉悟还挺高的嘛,看来咱们厂的组织教育工作做得很好。”纪丽娜笑道。

中年工人一挺胸:“那当然,咱们工人阶级,觉悟能不高嘛?国家有困难,咱们第一个支持!只要能让我们吃上饭,做点牺牲没啥!”

这话要是梁一飞来听,大概会觉得有点假,可纪丽娜也好、拍摄组的人也罢,甚至周围的工人,都不觉得他这话有任何不妥之处。

90年代初,37岁的工人,生于50年代,这一代人,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在他们大部分的生命中,所看见的领导、干部,大多数也的确在为这个国家奉献着。

对于个人的利益,有的人计较多一些,有的人计较少一些,但当前大部分这个年龄段的人,心底里还是普遍认同要为国家做奉献、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

尽管有一些负面的东西开始冒头,有罗贡献这样的人,可是,像白柏言这样一辈子不求名利为了企业奉献脚踏实地苦干的老工人,像周万新这样一心为了企业的负责人,像赵大军这样意识到自己差点偏离方向的干部,像梁城这样虽然有各种心机、手腕、官威,但还是一门心思为了搞好经济建设的领导,依旧是当前社会中的主流。

能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批下岗,之后轻装上阵经济腾飞,和这些人的觉悟、努力、奉献牺牲,是分不开的。

采访完中年工人,纪丽娜又采访了几个人,效果比想象中好的多,工人们都没有什么抱怨的负面情绪。

台上,梁副处长的也讲完了话,下面开始正式点名发钱,每个上台的工人,胸口都披着一个大红带子,上面写着四个字:奉献光荣。

所有上台的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光是钱的缘故。

对于这些普通工人而言,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在全厂领导面前,在全市主要媒体的关注下,享受这份荣誉感。

“梁副处长,您好,我是市台记者纪丽娜。”纪丽娜直接杀到了第一排中间,单刀直入找到了梁城,说:“你可以谈一谈对华强厂这次改革的看法吗?”

“当然可以,小潘,你来来来……”梁副处长笑着点点头,然后冲不远处的潘觉招手,说:“你们都是媒体的,正好来,省得我一番话说两遍,你们再搞出不同的稿子,那就闹笑话了。”

反正不是直播,纪丽娜也跟着嘻嘻一笑,等潘觉来了,摄像头才重新对着梁城。

梁副处长这时候就稍微端起来几分,坐直身体,面带威严但不失和蔼的笑容,说:“这个华强厂,是咱们市的老汽水厂,老牌子了,所以呢这次改革之中,我们国资局特意重点关注了华强厂的整个改革进程,从企业出售一直到今天,彻底完成人事调整的全过程,我们都看在眼里,整体来说,我们还是满意的,具体来说,有两点。”

他稍稍顿了顿,比划着手指,道:“第一,收购华强厂的企业家,并不是倒卖国家资产,而是买了企业,踏踏实实搞生产,丰富市场物资,促进经济;第二呢,对于员工的安置,非常到位,没有让广大职工受委屈。前一点,是我们省任何一个企业改革都必须遵守的前提,是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后一点,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责任!”

“那据说这次下岗的经费,是来源于社会彩票?”纪丽娜问完,用嘴型说:“能问吗?”

梁城呵呵一笑:“不错,用公益行动,集社会的力量,支持国家改革,为下岗工人提供保障,这是我们省独创的一项政策,算是一个小小的特色亮点吧。以后还会继续执行,为国家做贡献,人人有责,国家好了,也能人人得利。”

……

这场大会,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圆满结束。

由于之前一路的铺垫,刘德才、李明浩和几个刺头也顺利离开,不过刘德才、李明浩今天没露面,家属来带领的。

这两人跟梁一飞对着干,是最大的刺头,可梁一飞没想到,他两的家属,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第215章 权力彻底过渡

第一眼看到刘德才的老婆,梁一飞还以为是他的女儿或者儿媳妇。

一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熟女,穿着打扮在当前十分的时尚,踩着紧身的脚蹬裤,把肥屁股绷得紧紧的,走起路来,胸口一对家伙乱晃。

一问才知道,这是刘德才的小媳妇,比刘德才小了快20岁。

没想到老头还挺花。

会前,她专门去梁一飞办公室拿钱。

明明刘德才下岗,这女人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悲伤,反而和梁一飞交谈的时候,不时的有一些很明显的暧昧动作,抛个媚眼什么的,接钱的时候,小指头还顺势在梁一飞的掌心抠了一下。

临走时候,回头笑吟吟的说我家老头子年纪大,糊涂了,梁老板你跟他扯皮干嘛啊,以后直接来找我。

梁一飞心想,我他妈找你?找你干啥?干啥也不找你啊……

看她这样子,都能猜出来,这一万多补偿金,最后十有七八落不到刘德才手里。

李明浩的老婆也是单独来找梁一飞拿钱的,不过和之前绷屁股大姐相比,李明浩老婆简直老实的不像话,典型农村妇女,进门之后头就没怎么敢抬,说话跟蚊子哼似的,还有一口很重的地方口音。

两个人讲了半天,这女人的话梁一飞一大半没听懂,梁一飞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懂没,总之给了钱,签了字。

送到门口,那老实女人回头用蹩脚的普通话讲了一句,梁一飞倒是听明白了。

她说‘俺家男人就是那个性格,没坏心,老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俺家还有两孩子,一家四口,就指望他养活了。’

讲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一抹明显的恐惧。

这女人胆子小、老实,可并不傻,厂子里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来,看到这副场面,电视台、官方都来人捧场,就能猜到,这位梁老板不是她那个丈夫能得罪的起的人,生怕对方打击报复。

梁一飞点点头,宽慰了两句,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讲呢,李明浩是坏人吗?显然不是,他这一家子就是普通人。

要说李明浩唯一错的,就是他的性格,或者讲,他的想法。

可是又说到底,他做人仗义,还挺无私,处处主持公道,帮工友出头,这想法这性格是错嘛?

凭良心讲,梁一飞觉得他一点儿错都没。

甚至可以说,李明浩这种活法,是梁一飞有些羡慕的。

但在现实中,梁一飞绝对不会像他那样活,而李明浩也绝对会因为这些性格和想法,碰得满头是血。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悲哀。

作为普通人,面对比自己更强势得存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敛起自己的性格,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大部分都,都只敢冲比自己更弱的人发飙,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生存本能。

硬碰硬,从来不论对错,只看实力。

见过这两个女人,梁一飞多多少少有那么些感慨。

感慨归感慨,下手归下手,感慨一下是为了给自己的内心找一份虚伪的平和的宁静,下手的目的,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面对谁都要装怂的地步,可以有资格在大部分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办完所有手续之后,把何新福叫了进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何新福嘴角还沾着一颗饭粒,看起来才吃完工作餐。

“新制度和人事调整写好没有?”梁一飞问。

何新福把腋下夹着的一叠纸放在梁一飞面前桌上,说:“好了,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明天就发。”

一叠纸,大概7,8张的样子,不厚,可是上面的字却不少,一条条一款款。

梁一飞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一边看,一边用笔在上面涂涂改改,然后又重头到尾重新审阅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把纸递还给何新福。

“就按照这个,明天一早下发全场各部门,在各入口、厂房、仓库、办公室,对应张贴。”

……

……

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全场职工就在大门口看到了一个大幅的通知。

通知三件事:

第一,全厂各部门,除了厂办公室不变外,其他全部由‘科’、‘处’、‘部’、‘室’等等杂称,统一改为‘部’,领导统一称为主任。

第二,新成立两个部门,部分员工工作岗位重新调整。

这个内容不多,一共也就22个人调整,两个新成立部门:厂监督部,厂职工安置办公室,取消一个部门:厂工会。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变动,是保卫部主任余飞翔,从保卫部调离,担任华强厂职工安置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之前下岗工人安置后续事宜,和日后全厂工人正常退休后的管理工作。

级别上没有变动,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权力一下子小了,下岗工人安置的事大头已经结束,没多少实际权力;

但是朝远处想想,未来厂子里还是会有退休工人,只要厂子存在一天,这个岗位就会存在一天,所以也相对比较稳定。

这个新成立的部门,是一个拿闲钱,事情少的部门,目前也就一个专职员工:主任余飞翔。

不过余飞翔同时兼任厂办副主任,有事忙,可以用厂办的人。

所以,到底是升是降,也不是那么好说。

有几个人是升了。

于和平,宣传部主任保留,另外兼任厂监督部主任,厂办副主任。

这个监督,不是产品质量,而是专门负责监督纠察厂风厂纪,有违反规定的,可以直接向梁一飞本人进行反应。

显然,权力顿时放大,从某种意义上讲,全厂上下,除了梁一飞,于和平可以监督任何人,包括何新福在内。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是梁一飞论功行赏。

余飞翔之前有污点,大伙都心知肚明,但在这次下岗事件中,旗帜鲜明的站在厂长一边,所以事后,既往不咎,给他留了一份体面;

而于和平,更是直接从李明浩那头倒向了梁一飞,之前他在厂子里口碑也不错,对于他,自然是重奖。

这些想法没错,但不全面。

只有梁一飞自己心里清楚,于和平即是第一个倒向自己的人,也是对厂子、对未来,真正有抱负和理想的人。

提拔他,不光是因为他倒向自己。

这段时间暗中观察他,发现他不仅之前没什么大问题,个人能力不错,关键是,胸中保留了一股子传统知识分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品质。

以前罗贡献管事,他知道不管干啥都没用,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干他的本职工作,不显山露水;

后来梁一飞来了,大刀阔斧,于和平看到了希望,即敢于抓住机会,又能表现出自身的工作能力。

这样一个人,知进退、有能力、不死板、有激情,梁一飞是准备培养,在将来可以重用的。

但是目前来说,了解还有限,所以也没过于提拔,先干着宣传兼职监督,也算是接近他的老本行。

之前梁一飞和于和平就专门聊过,按照梁一飞的话,在汽水厂,能发现他这个人才,比不要钱拿下整个厂子还要高兴。

钱好赚,人才难得。

于和平年纪也不小了,四十来岁,可当时听到这话,眼眶都有些发红,以梁一飞两辈子几十年管人看人的眼光,能分辨出来,那红眼眶,至少有七分是真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同道者,相互扶持。

剩下的几个领导干部,都基本没动,人事科最初被梁一飞呵斥‘滚出去’的周大全依旧管着人事科,虽然在三个最早投靠的人当中,只有他没动,可相对于之前预期,周大全反而觉得意外之喜,老板不但没罚他,更没有再利用完之后,一脚踢开。

涨工资也没少了他,还想怎样?

升官最明显的一个,是厂办主任何新福。

升了一级,副总经理,按照政府的‘头衔’,前面还加了两个字‘常务’。

正式确定了何新福在华强厂二把手的位置。

别看只升了一级,但是绝大多数的中层干部,往往一辈子就卡在这一级关口上。

没的说,从梁一飞来开始,何新福就是他忠心耿耿得‘狗腿子’,提拔他,太正常不过。

梁一飞也觉得,用人四点:德、才、忠、能;道德操守,才华,忠心,办事能力,何新福至少占了两样,道德水平一般,没啥闪光才华,但忠心耿耿,做事也算是有能力,能办好常规工作,让他来当自己在华强厂的副手,做一些实事,目前还是合格的。

另外是几个年轻干部的提拔。

这些人都是事先考察过,工作积极,业务能力强,思想进取的好同志,提拔到各个基层当班组长,可以很快的改变厂子里遗留的不良风气,从骨子里让华强厂强壮起来。

他们也是梁一飞要培养的一批年轻干部。

这批年轻干部里,包含了保卫处的变更:保卫处主任,由年轻工人项冲锋担任。

夹在一大批年轻干部的提拔中,这个变化显得不动声色,也合情合理,项冲锋的老爹之前是保卫科的副科长,在这次下岗潮中,他主动提出下岗。

老爷子们也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本事,但一把岁数,都活成了人精,他很清楚,儿子和老板这层关系,儿子又暗中立了功,老板不可能没表示;

可再怎么表示,也不能让儿子超过了老子。

自己退下来,就是等于给儿子腾位子。

虽说从小就动不动暴打项冲锋,但在大事上,却是很明白事理的一个老头。

厂子里大换血,刺头全部剃掉,梁一飞的权威一下子到达了极点,再加上这一系列利益分配照顾到了所有人,风平浪静的完成了华强厂权力真正过度的最后一步,彻底掌握了华强厂的核心大权。

通知里有三件事,第三件,就是新的规章制度,具体张贴在各部工作地点。

第216章 似曾相熟的22条

华强厂新出台的规定,主要是规范厂里的考勤、产线、管理等日常制度,被工人们统一称为‘22条’。

这22条出自何新福的手,但实际上,基本是按照梁一飞的意见进行的汇总,所以也有叫梁22条的。

巧的很,当初梁一飞给罐头厂出点子,为了能拿到三万块钱奖励,也搞出过一个22条管理制度,罐头厂还因此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一段时间之内,被树立为管理典型。

但是,当初梁一飞给罐头厂的那22条,脱胎于后世的5S管理制度,虽然看上去措辞文明、思想科学,很高大上,但是在实际生产中,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落实好,还是比较脱离实际,其实后期并没有对罐头厂得生产有太大的改进帮助。

那种制度,宣传作用,大过实际。

当初罐头厂厂长周万新在22条出来之前,其实就拟定过一个罐头厂管理条例,不过言辞粗鄙,根本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

同样是巧的狠,这一次,梁一飞给自己的厂子制定的这22条,倒是颇有周万新那个管理条例的风采。

内容简单明了、措辞接地气,关键是,和厂子里的现状十分贴合。

举例其中几条就能明白。

‘每周1到周六上班,早上8点半,到下午5点半,中午十一点半到12点半休息,每天早晚进厂、出场,签名登记……’

‘请假要向上一级领导写请假条,由上级领导签字批准;一天之内(含一天),直属领导批准,三天之内(含三天),由直属领导、分管领导;三天以上,报厂办公室批准……’

‘上班时间,禁止打牌、打麻将、下象棋、喝酒等娱乐活动;任何时间,严禁在仓库、产线抽烟……’

‘严禁在产线上聊天……’

‘禁止在厂区随地大小便……’

‘产线、仓库卫生每周一查,机器每半个月一保养……’

‘携带厂内任何物资离开厂区,必须有分管领导批条;禁止私自携带工厂任何物资回家,包括办公耗材、生产原材料、日用品、产品等……’

‘除督查科、厂办外,任何部门不定报纸……’

‘厂内保安不经总经理批准,不得在工作时间擅自离开厂区,参与社会活动……’

‘制定绩效考核制度,奖金由若干部分组成……’

……

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梁一飞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这里面好多事,在后世,都是根本不用提的废话,哪家单位员工敢上班期间打麻将?在产线抽烟?哪个不要脸的员工,会在厂区内大小便?

可是在当前,这些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现象,而且很普遍。

就拿大小便这么夸张的情况来讲,以前周万新指定的制度里,也有这么一项,现在轮到梁一飞,他愕然发现,这一条还真有必要。

厂子里有公共厕所,随地大便的人倒是很少,但是男职工有时候尿急了,懒得跑远,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就尿,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几条产线,还有仓库的后墙,老远就有一股子骚臭味道,几乎就成了不挂牌的厕所!

说到底,还是当前的文明程度不够,卫生意识没有树立起来,再加上,如今的各种国营厂子,不管人员多少、产值大小,但占地面积大多都很宽敞,现在地产没兴起,地皮根本不值钱,所以给国营企业批地非常舍得。

地方大,好多空间用不掉,就盖楼、种树,哪个厂子里都有空置的楼房和仓库,都有小树林绿化带,要是在外面,这些地方谈恋爱、休闲倒是不错,可在厂子里,谁跑那地方瞎逛?于是就成了黄白之物的聚集地。

产线上也是问题多多,梁一飞管事之后,尤其是下岗之后,磨洋工的人的确少了,以前那种一个人干事三个人看,半天的工作干一个礼拜的情况的确不复存在,可是多少年传下来的恶习却依旧存在。

在产线上干活,工人们都习惯叼着根烟,相互扯淡聊天。

其实不光是华强厂,社会上好多厂子都差不多,类似种种的小恶习数不胜数。

这些最基本的毛病如果不克服,彻底改掉,去谈什么现代化科学文明管理,那纯粹就是扯淡,不提高工人的普遍素质,就引进非常高端的管理方案,等于在奴隶社会里推行普选制度,根本行不通。

相反,倒是这些看起来粗鄙不堪的规定,反而直接指向最现实的问题,能很快的见成效。

推行起来也简单,梁一飞现在的权威在那摆着,如日中天,整个厂子中层管事全部对他服服帖帖,大批底层员工几乎把他当成偶像一样来崇拜,工人们再怎么觉得变扭,可是在一边是提高工资待遇,一边是铁碗饭打破干得不好就扣钱,甚至辞退的威胁之下,很快就接受了新制度。

才发布公告制度的这几天,梁一飞带着何新福和于和平经常在厂子里巡视。

“这就像样子多了。”梁一飞从二车间出来,手里带着的白手套谈不上干净,但是没有灰,只是沾了点黄澄澄的润滑油,这是他用手套在机器上摩擦导致的。

搁在以前,一把下去,手套就黑了,全是灰。

何新福呵呵一笑,说:“都是厂长领导的好,我看职工们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不过工作积极性没受到影响,生产还是进行的热火朝天。咱们这里,跟原来的确感觉到明显的不一样了。”

“大家努力的结果。”梁一飞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对何新福说:“生产还是要抓紧,现在都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咱们的中华鳖精预计8、9月上市,在这之前还是要多囤积,对了老于……”

转向于和平,说:“你们宣传部组织一下,厂办也参与,搞一个生产动员大会,就针对接下来两个月时间,制定出一个阶段性要攻克的大目标,还要拿出一套专门的激烈措施来,评比生产能手、优秀班组什么的,到时候,给予现金奖励。”

动员大会这一套从国营企业继承来的方法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不过以前更注重荣誉,现在提倡的是实实在在的奖励。

8月,鹿家军拿下世界冠军之后,中华鳖精能借助这个势头,销量达到多少,梁一飞现在也不好说。

这年头,热得热死,冷得冷死,一旦成为爆款,什么都可能发生。

总之,销量肯定不会少。

于和平点点头,然后稍稍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厂长,有个事要汇报下,虽然最近总体还不错,不过我们还是发现,有少数工人违反规定的情况,您看怎么处理?”

梁一飞下意识就想开口,但转念一想,没说,反而问于和平:“你现在是监察部主任,你怎么看?”

“嗯,以前没有监察部,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没什么经验,所以,我先在监察部内部讨论过。主要有两种意见,几个年轻人主张重罚,有了规章制度不执行,这个口子一开,很容易回到原来的样子,而且万事开头难,一开始重罚几个,杀鸡儆猴,后面就好执行得多了。”

梁一飞点点头,监察部的年轻人,目前都是原来厂子里最基层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有拼劲,敢闯,这是好的一面,但是呢,由于之前层次不是很高,所以也难免有‘愤青’的一面。

要不说得历练呢。

于和平继续说:“比较老成的同志认为,之前才有下岗那么大的动作,既然新制度基本已经得到了落实,那么短时间内还是以稳定为主,安抚人心,主张轻发落。”

“那你个人觉得呢?”梁一飞问。

“我想了想,各有各的道理,但都不怎么合适。”于和平顿了顿,说:“我觉得,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比如犯规严重的,就重罚,情节轻的就轻罚。”

梁一飞想了想,忽然讲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说:“老于啊,你们监察部的工作,是有一定难度的。难在哪里呢,你们不光要有一双火眼金睛去发现问题,还要有一副铁面孔,去拒绝人情。但这都不是最难的,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嘛?”

于和平眉头微微一挑,说:“厂长您说。”

“最难的,就是怎么处理问题,怎么让人心服口服,或者这么讲,即便你处理的人不服,可你的道理能站的住脚,让旁观的人心服口服,杀鸡儆猴,猴子服了,才有用,你们也才有真正的权威。”

顿了顿,继续说:“要做到这一点,其实无非也就是一句话‘一碗水端平’。你刚才说轻处理、重处理,这个话不算错,我还想补充一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即不因为制度才出来,为了立威,就把小事扩大化,小错大办,也因为怕人心不稳,就一味的安抚、退让。犯了什么错,制度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办,如果制度上没有,那就说明我们的制度还不够健全,正好借着机会,不断的完善制度。”

现在的华强厂,已经进入了新阶段,不需要再玩阴谋搞人,反而要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只要有一套合理完善的制度,严格按照制度执行办事,那厂子没有搞不好的道理。

第217章 放下身段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

“停停停,等一下,还是不太对。”

特区,一间两室一厅的商品房的客厅里,祁玟茹正在演唱那首严格说是梁一飞送给她的春天的故事。

在她面前不算大的客厅里,摆着一架在这年头还十分罕见得进口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在为她伴奏,可刚唱了第一句,中年男人就打断了她。

“王老师,我觉得一开始节奏舒缓一些会不会比较好?嗯,就像讲故事那样?”祁玟茹很礼貌的问。

当初盛文峰看在梁一飞的面子上,把这首歌送给她,只有词,没有曲,但是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可以称之为‘艺术家’的女歌手,祁玟茹一眼就看出来,这首歌的价值所在,在当前的大潮流下,一旦能配上合适的曲子,有机会演出,很可能因此一炮走红,红遍大江南北。

机会嘛,文工团经常有,可是曲子,不是那么好配的,得找资深专业人士。

也是巧了,她之前在学校的老师王贵,就是国内很有名的作曲家,曾经多次为国内一线的歌唱家创作,祁玟茹联系上了对方,才知道对方前年就已经下海,从首都去了特区,成为特区企业家艺术团总监。

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后得知,王老师下海之后,收入是之前在学校的几十倍,一个月有五六千,甚至都自己买了钢琴,可工作实在太忙,根本抽不出太多时间来帮她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弟子’创作。

祁玟茹再三考虑之下,一狠心,干脆人跑到特区,登门拜访,用她的诚意打动了王贵,王贵终于答应帮忙。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特区这边不知道会要多少时间才能搞定,文工团那边好请假,可是岚韵湖不一样,长时间不去,很快就会被遗忘,到时候再回去,和一群新人竞争,甚至还要看梁一飞的面子才能上台,未免尴尬。

王贵也的确是忙,特区经济发达,娱乐事业蒸蒸日上,所以企业家艺术团演出任务很多,他既要负责各种演唱会、晚会的安排策划,同时又要干自己的创作,还得帮一批抹不开面子的关系户写曲,能留给祁玟茹的时间很少。

别的不说,就祁玟茹知道的,王贵目前就在为一位国内顶级女歌唱家谱曲,歌名叫做《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位女歌唱家来头极大,王贵根本不可能推辞。

当然,那歌词也是相当有水平,作为一个谱曲人,从事业和专业的角度,也很难拒绝,好的作曲家看到了好的歌词,那就跟臭流氓遇到小荡妇似的,压根走不动路。

王贵愿意帮她忙,也有很大程度,是看到了春天的故事的歌词后,怦然心动。

要是梁一飞是音乐圈子里的人,如果得知祁玟茹找到的是王贵,恐怕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历史的潮流果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这首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辈子它的谱曲人手里,上辈子,给春天的故事谱曲的正是王贵。

今天王贵已经拿出了一个大概的曲子,让祁玟茹过来唱一下,听听感觉。

谱曲的时候还行,真唱出来,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祁玟茹这么一说,王贵立刻‘嗯嗯嗯’了几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灵感又来了,沉吟了片刻,双手在钢琴上行云流水的弹出了一段改后的曲子。

拿过五线谱,哗哗哗涂改了几笔,然后递给祁玟茹,说:“再来,这次按照这个唱。”

“好。”

钢琴声音响起,祁玟茹挺胸收腹,再次开嗓。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

这次,一直唱到结束,王贵双手在钢琴上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双目微微合拢,靠在椅子上沉吟了片刻,忽然睁开双眼,再一次拿过五线谱,在上面涂改了几处。

“再来!”

“好!”

就这么边唱边改,一直忙活到了半夜,这两个人都不觉得累放,反而精神奕奕的。

大约凌晨一点多的样子,祁玟茹又一轮演唱完之后,王贵双手离开钢琴,一拍大腿。

“成了,就是它!小祁,你觉得呢?”

“王老师,我也觉得非常好!”祁玟茹虽然不会创作曲子,但她也是懂行的,经过一天的修改,这首歌真正达到了词曲人三合一,曲能表达出词的意境,连演唱者本人都能体会到其中那股子人民群众对总设计师的尊崇爱戴感激,和祖国改革开放欣欣向荣的氛围。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歌词太棒了,千万千万不能可惜了它。”王贵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揉了揉因为过于消耗而有些头疼的太阳穴。

祁玟茹说着,一转身去厨房拿了热水出来,给王贵泡了一杯茶,说:“王老师,这几天真的辛苦您了。”

说着话,把茶放到桌上,转身拿过自己的小提包,从里面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出来,同样放在桌上。

“嗯?干什么啊?”王贵捧着茶问。

“王老师,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一万块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祁玟茹说。

“一万块钱?”王贵一愣,放下茶杯,把信封拿过来打开口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厚厚一叠百元大钞,他抬眼看了看祁玟茹,把信封又放回去了,说:“小祁啊,我记得你不是在文工团嘛,这笔钱可不少啊。”

文工团一个月工资奖金外加演出补贴,撑死不会有400块钱,她一下子拿出一万,显然很职业不符合。

祁玟茹犹豫了片刻,然后简单的把自己在外面歌舞厅驻场唱歌赚钱的事讲了一下。

“哦哦哦,是这样啊,那倒是不错。”王贵点点头,见祁玟茹说到那个歌舞厅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说:“小祁,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以前在学校,我们张嘴闭嘴都是艺术,可是现在你看看,连我都下海了,下海,未必就不能继续追求艺术嘛。你瞧瞧……”

说着,他拍了拍钢琴,笑道:“我要是不下海,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这架钢琴,有了它,我反而能更好的搞创作嘛。”

祁玟茹倒不是因为觉得艺术家下海丢面子而脸色不好,只不过提到岚韵湖,她又不可避免得想到了梁一飞和周云晴。

“钱呢,不用你的,你去舞厅毕竟吃的是青春饭,我现在条件还行,不缺这个。”王贵把信封还给了祁玟茹,这首歌不管将来火不火,作曲人肯定都是他,收这个钱不合适,要是祁玟茹真只给个几百,那还行,一万,太多了。

祁玟茹连忙把钱又推过去,说:“王老师,这是我当学生得一点儿心意。”

“行行行,我拿点,剩下的,你收回去,你呢,又不是老板来雇佣我演出、花钱找我帮忙,不要搞成交易。”王贵从里面随手抽了一小叠,大概不到一千块钱。

见王贵这么说,祁玟茹也就没再坚持,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这年头,毕竟还是有一批有追求、有风骨的艺术家。

“对了,这歌现在拿出来,正合时宜,你有登台的机会嘛?”王贵说:“我在这边负责各种演唱会和晚会,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找机会安排一下。”

祁玟茹想了想,说:“谢谢老师,不过您也知道,文工团有文工团的规矩,我在外面捞外快没什么,要是在其他团体表演,团里会有意见的。”

“哦对了,也是啊,我长时间不在体制里,都习惯了。”王贵笑道。

“您别担心,我们文工团也经常有演出任务,领导对我都还不错,加上这首歌的确很好,今年之内,肯定有机会。”祁玟茹说。

“那就好。”王贵点点头,说:“小祁,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现在这么好一首歌放在眼前,就是你实现理想的机会,所以你自己一定要重视……”

顿了顿,有些推心置腹的说:“这两年下海,我也渐渐琢磨出点事来,有时候咱们搞艺术的,也不能太死板、太清高,这个社会,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说的算,歌再好,嗓子再好,再有艺术天赋,那也得掌权的人给你机会表现才行。所以,老师建议你,该放身段,该随大流,该世俗的时候,可以适当的顺应大流,只要不突破做人的底线就行。老话不也是说,外圆内方嘛。”

祁玟茹点点头,说:“王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真的谢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还能对我讲这些话。”

“嗨,我这也是当老师当习惯了,好为人师,好为人师,哈哈。天天跟那些老板打交道,难得遇到几个真正有艺术追求的,我心里也高兴。”

说着,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就不多留你,来,送你去车站,这边什么都好,就是治安成问题,街上有起摩托车抢劫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第218章 不得闲

岚韵湖。

纸醉金迷,霓虹闪烁,觥筹交错,耳边尽是靡靡之音,眼前一片太平盛世。

梁一飞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买下岚韵湖,搞不好有一个潜在的心理原因:不管在新时代还是华强厂,他这个老板就是个领头干活的,什么资本家奢侈堕落生活,一概享受不到,最忙的是他,最累的是他,最受委屈的其实也是他,对上、对下,都要费尽心机。

只有到了岚韵湖,尤其是岚韵湖的歌舞厅,身份才会变化,享受一下财富和社会地位带来的愉悦感。

找谁说理去?

华强厂那头重新投入了生产,今晚一起吃饭的,是温玉春、清苑县的那个养殖大户郑老球,还有何云飞。

说是一起玩,其实有正事要聊。

萍姨和老爷子的快餐店干得还不错,上次‘中了’一辆桑塔纳,萍姨自己居然有驾照,直接开车去了郑老球的农场考察,回来后,对那地方赞不绝口,准备以后都从那定蔬菜鸡鸭鱼肉。

梁一飞对此其实不是很赞同。

怎么讲呢,快餐它不是高档餐饮,讲得就是控制成本,郑老球农场的农作物和家禽的确品质好,问题是价格也不便宜,又加上外地的运费,把成本抬高了一截,其实划不来,至少是赚得少。

当前快餐也算是高利润,可从郑老球那定货,就抵消了很大一部分利润,成为平利产业。

不过萍姨当时的一番话也有道理,她说吃进嘴的,跟穿在身上的不一样,穿身上的不好,大不了换,吃进去的不好,那就没办法了。而且人人都有嘴,一吃就知道好坏,别看现在成本高赚得少点,可时间久了,口碑能积累下来,人家一提到‘阿萍快餐’,都说好,那这就是一笔花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关键是梁一飞也不指望依靠老爷子和萍姨的饭店赚大钱,主要还是他两有个事做,不至于闲得慌。

对于郑老球来讲,目前的阿萍快餐规模不大,那点供应量和他全部生意相比仅仅是一小部分,不过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梁一飞进一步打打交道,套套近乎,认识一些市里的强力朋友。

先不讲清苑县的那个已经当到副县长的梁一飞学生,光是眼前,就有一个让他有点棘手的问题,本来想找梁一飞帮忙解决,哪知道还没开口,愕然发现他这个‘大麻烦’的另外一个主角,居然也是梁一飞的座上宾!

何云飞带着任鹏和两个小弟,才坐下,就发现了郑老球,有点意外的瞅了瞅梁一飞,呵呵一笑,说:“郑老板也在这里啊。”

“何老板,原来您也是梁老板的朋友啊,您说说这事,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郑老球说。

他两这边自说自话的,倒是把梁一飞搞得莫名其妙。

问了一下原因,才知道也是巧了,何云飞搞煤矿那个县,正好就是郑老球养殖的县,都是清苑县。

要说这个清苑县也有点意思,它是滨海市下属最大的一个县,全县面积在全国的县级单位都名列前茅,多山多水,它既有全省最丰富得煤矿资源,又有一片青山绿水自然资源。

经济着实不咋滴,但资源又着实丰富。

县占地面积很大,但大多都是荒郊野外,县城加上下面12个乡镇人群聚居地,还不到全县面积的十分之一,按理说这么大的地方,何云飞在那边搞煤矿,郑老球搞养殖,搭不上什么关系。

可也是巧了,何云飞看上的一个废矿,正好就在郑老球承包的那座山侧面,距离他的养殖场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这个矿不是没煤炭,而是路不好走,一直没人来开采,这才荒废了下来,何云飞来了之后,不管大小肥瘦,只要是口肉都不肯放过,有主的矿都能动枪拼命,何况没主的?

以前是没路,但郑老球搞养殖场,要进进出出,所以修了一条能走车的路,何云飞拿下煤矿之后,看上了这条路,想用。

那就不太好办了:煤矿走车,都是动辄几十吨的大车,郑老球养殖场进出,都是小车,当初修路也是按照小车的规模来的,要是经常借给煤矿用,不到几个月,这条路就得给压坏。

何况,在偏僻的山区里,路权十分重要,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地权:没路,货物不流通,地再好也没用。

何云飞是什么人,郑老球打听得一清二楚,黑心手狠,这路借给他走,走到后来,算是谁的?这都不好说。

郑老球在当地开养殖场,也算是地头蛇,和当地村民关系不错,何云飞是过江猛龙,混社会起家,两边接触几次,都没谈妥。不过郑老球毕竟不是何云飞这样的江湖猛人,不愿意闹出大冲突,所以打听到何云飞是滨海人,就想找梁一飞帮着从中找关系调解调解。

没想到,今天何云飞居然也在。

何云飞今天是从清苑县回滨海,来梁一飞这里和几个小弟喝酒,见梁一飞和温玉春在这里谈事,他就凑上来拼了一桌,也没想到郑老球会出现。

别人的面子,何云飞不一定给,但梁一飞的面子,自从煤矿有起色之后,他向来给得十足,不等梁一飞说什么,何云飞就大手一挥,说:“搞半天是老郑是你朋友啊,那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讲的。”

郑老球就是一愣,要说如果梁一飞开口调解,何云飞给面子,那倒是可能,可梁一飞根本没说什么,何云飞居然主动这么讲,这和传闻中‘何阎王’的风格简直截然不同。

“何老板,你这么说,我也没啥好讲的,都是朋友,啥事都好谈!”郑老球满脸是笑,敬了何云飞一杯酒,心里对梁一飞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在琢磨着,给阿萍饭店的蔬菜肉食供应,是不是再便宜几分。

何云飞都这么给面子,这个梁一飞在滨海市,还有什么打不通的关系,罩不住的事?

他两各怀心思,搞得梁一飞倒是有点懵,笑说:“你两的事,你两谈,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既然在你这遇到了,那你可得管。”何云飞半开玩笑的说:“本来我就想听听你意见怎么解决,你不是点子大王嘛,给想想办法。”

“对!何老板讲得对,梁老板,都知道就算是天大的难处,你眼珠子一转,办法就有了。你给说个办法,我绝对没二话!”郑老球也是社会上久混的人,见这个场面,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

“你们两是赶鸭子上架。”梁一飞无语的说:“我又不是电脑,按个按钮就有答案了啊。”

“你这脑子,跟电脑也差不多少,给谁出点子,谁就能赚到。”何云飞说。

“那不一定。”梁一飞冲温玉春努努嘴,说:“他就不行,我上次给他出点子,拿下罐头厂,结果呢,到现在还没成。”

今天温玉春找梁一飞,就是为了这事,之前罐头厂的收购洽谈因为制药厂出了那点破事而停滞下来,现在华强厂被树立成了典型,国资局那头气氛好,梁一飞又有面子,温玉春还是想请梁一飞出面,帮忙说几句话,尽快重启之前收购计划。

他手头那大几百万,现在看着还能干点事,可要是再拖下去,那就越来越不值钱,而且南江省的国企改革的确有自己的特色,不是什么人拿着钱来就能卖的,加上华强厂的典型树立后,对于收购国企的私营企业家要求更高,梁一飞要是能出面帮他讲话,温玉春拿下罐头厂的机会大大增加。

何云飞来之前,他两就在聊,梁一飞也答应温玉春,改天自己做东,把国资局梁副处长约出来,大家一起在岚韵湖吃个饭。

“他那点事,你出个面,国资局那头不可能不给面子。现在帮我想想法子。”何云飞看了看郑老球,笑着对梁一飞说:“我可不跟你讲笑啊,那条路是头疼的很,你帮着想想怎么解决。”

“要不然这样?”梁一飞斟酌了一下,说:“干脆修条水泥大路,你们两家公用不就行了。”

刚才郑老球还说梁一飞讲什么他都同意,可听到这话,脸色有点尴尬起来;何云飞就直接的多,讲:“有水泥大路当然好,我跟老郑都方便多了,可这么多钱谁掏啊?”

梁一飞说:“要不过几天,我再给你们牵个线,把清苑县老齐约出来,你们三方面谈,你两都是县里的头面企业,试试看能不能让县里出钱给你们修个路。不过你两得算是人家老齐招商引资进去的。”

老齐就是新时代第一期干部培训班的那位齐主任,当时就是县委主任,现在是副县长,级别其实没变,不过权力更大了。

现在发展经济,一些地方干部有了招商引资的任务,不过当前投资都在大城市,清苑县一个县城,哪有什么外面的投资?就算有,也未必要经过政府那么麻烦。

他两的业务挂在老齐头上,算老齐完成的招商引资任务,老齐也就能名正言顺给他们修路,两好并一好的事。

“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何云飞和郑老球对这个办法都十分赞成,自己公关走老齐的路子,和梁一飞介绍,直接搭上老齐这条线,性质和难度都是完全不同的,能有后者,他两在当地经商都要便利的多。

今天小聚,正事聊完了,开始扯闲篇,何云飞看看台上一个正在场粤语歌的女歌手,说:“你那个祁小姐怎么一晚上都没露面啊?怎么,金屋藏起来了?”

第219章 下海玩票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的事情明确知道的人并不多,梁一飞不可能见人就跟人家说这个,岚韵湖上上下下能和梁一飞朋友说得上话的几个人,也都不是大嘴巴,何云飞一多半时间都在清苑县,就更无从得知。

连周云晴他都一无所知。

梁一飞淡淡一笑,说祁玟茹离开了,何云飞才好奇追问了几句,温玉春在一旁笑着讲了点,何云飞哈哈一笑,拍了拍梁一飞的胳膊,说我就知道嘛,老弟你身边不会缺女人,周小姐今晚在不在,我送几个大花篮……之类的。

搞得梁一飞也十分无语,认识的这帮老板,有一个算一个,对于自己的个人生活似乎都十分关心,哪怕像何云飞这样比较靠谱,平时话不多的也不例外。

自己一个单身年轻钻石王老五,好像身边没女人就是天大的怪事似的。

其实至今为止,自己和周云晴也没发生点什么过火的事情。

倒不是一点不想,关键是认识至今没什么机会:在医院里的时候,腿脚不方便更不要讲干别的了,出来之后至今都太忙,哪有这个心思。

梁一飞也不知道今天周云晴在不在,打了个响指叫了舞厅领班过来问一句,才知道周云晴这几天回老家探亲去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老弟不是我讲你,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回老家,你都不知道。女人嘛,该哄的时候多哄哄,表面工作要做到,别总嫌烦。”何云飞大咧咧的说。

铁砂掌大哥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梁一飞和他愈发的熟悉之后,发现其实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中年大叔。

“哄女人不烦啊?”梁一飞似笑非笑的问何云飞,他家那些破事都从裘娜那听说过,当年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的。

何云飞知道梁一飞的意思,笑说:“就是因为我是过来人,有经验,所以才跟你这么讲。这个事吧我总结出来,哄女人,你要么当成和吃饭喝酒睡觉一样的娱乐,要么,就当成斗争,前者放松,后者有干劲,都不会烦。”

郑老球年纪和何云飞一般大,也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何老板这话说的对,哄女朋友,就三个字,不用心。表面工作要做到,什么都顺着她就行,嘴上千依百顺,心里根本别想,千万别太认真,跟她讲道理计较,那你得气死烦死。”

其实梁一飞自己也是过来人,怎么和女朋友相处,他懂得不比这两少,不过现在他的角色,是一个20出头的天才经商少年,平时做生意表现出天才一面就可以了,在感情上,还是冒充冒充啥都不懂的小年轻,这个身份更加真实。

一脸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说:“两位老大哥,谈恋爱这事吧,我自己摸索,你们都给我说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嘛。”

“这倒也是,喝酒喝酒。”

喝了几杯,边上一直没说话的任鹏,端起酒杯敬梁一飞,笑嘻嘻的朝台上努努嘴问:“梁哥,大舞台我能上去唱不?”

“想唱歌去包厢啊,有卡拉OK,怎么,你还准备跟我这些穷歌手抢花篮啊?”梁一飞笑问。

“我去过包厢,卡拉OK点唱机里没我想唱得歌,外面舞厅大舞台不是有乐队伴奏嘛,他们应该都知道。”任鹏说。

“你小子尽瞎折腾。”何云飞笑着骂了一句。

梁一飞也笑呵呵的说:“我这边卡拉OK的歌挺全的啊,你想唱什么偏僻冷门的歌?”

“也不是偏僻冷门,香江那边一个乐队,在咱们内地不算很出名,不过在香江和东南亚日本可火了!”任鹏说。

“不会是小虎队吧?”温玉春神情非常古怪的问任鹏。

虽然两岸三地文化交流越来越多,但是文化产业,大陆对于香江的明星了解其实还是有限的,主要都是通过录像带,了解影视明星,对于纯粹歌手所知不多,乐队信息更少。

当前最出名的乐队,大概就是小虎队。

温玉春这话讲的不太对,小虎队人家是宝岛的,跟香江无关。

任鹏说:“比样乐队,温老板,梁哥你们听说过没?那歌唱的相当有水平,我第一次听就喜欢上了!”

连何云飞都在一边说:“对,我也跟着听过两耳朵,歌词很积极向上,振奋人心。”

梁一飞在边上猛地愣了一下。

哎呦我草,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个本来想办的事没办,从那天在蓝鲸大厦出来,自己脑子里就一闪而过,没等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就被从天而降的老杨砸懵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次想到,可就是没具体回忆起到底是什么事。

任鹏这么一提,梁一飞猛地记起来了!

岚韵湖开张的时候,窦维和崔建来开演唱会招揽人气,窦维那时候正好经过介绍,成为了BEYOND乐队的同门师兄弟,自己当时还琢磨着,等93年,找一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想个办法,避免主唱黄家驹在日本坠台身亡的悲剧。

自从黄家驹坠台身亡后,乐队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最核心的灵魂没有了。

梁一飞还是挺喜欢这支乐队的,当时心想要是能救他一命,将来不图别的,说不定会出现更多的好歌。

可现在才想起来,已经迟了!

1993年的绝大多数重要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梁一飞都记不得,唯独黄家驹坠台的节点,由于他也能算是乐队粉丝,所以记得一清二楚。

1993年,6月23。

巧合的是,不多不少,不长不短,昨天就是6月23号。

“梁老板,梁老板,你没事吧?”郑老球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其他几个老板有些奇怪的看着梁一飞,梁一飞的表情不太对劲,忽然之间就一脸神游物外得样子。

“哦哦,没事没事,这个乐队我听说过,歌唱的的确很棒。”

梁一飞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他并不是什么铁杆粉丝,狂热追星,自己和黄家驹这个人更没有半点交集和交情,当初想尝试避免悲剧也只是临时动念,所以刚才忽然想起来,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悲伤。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历史果然有它自己的运行发展轨迹,不是一两个穿越者可以改变。

即便作为穿越者,自己也不是全能的,更不可能去改变一切。

定了定心神,看向任鹏,笑道:“这个乐队我也喜欢,你想唱哪首,我跟你合唱。”

任鹏一喜:“那太好了,谁伴我闯荡,梁哥你会不?”

“会啊!”

梁一飞叫来服务员,让他跟伴奏的乐队打了个招呼,等乐队准备差不多了,带着任鹏上了台。

岚韵湖开张这么久,老板还是第一次上台唱歌,下面舞厅来玩的,有七八成都认识梁一飞,见他今天居然破天荒‘下海玩票’,还没开嗓,顿时就起哄、鼓掌响成一片。

乐队前奏刚起,就有一大堆大小花篮摆满了舞台。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谁共我疯狂,长夜渐觉冰冻,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梁一飞唱别人的歌,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卡拉OK级别而已,不过比样乐队的歌有一些颤音的技巧,难度低,唱得好又非常能起到加分效果,当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梁一飞上辈子是在卡拉OK夜总会里泡久的,这点小技巧玩得炉火纯青。

两段式,任鹏开头,梁一飞第二段,嗓子一开,舞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惊诧意外。

梁老板唱歌相当可以啊!

美声唱法大概不成,可唱这种通俗歌曲,完全不比那些靠这个吃饭的流行歌手差。

后台一群女歌手从两侧小门后面朝外探头,舞厅里一群年轻小姑娘服务员,都有点发呆,泛着桃花眼呆呆的朝台上看。

任鹏的嗓子其实也相当不错,他是粗嗓门低沉声音,很适合唱比样的歌,不过相比之下,少了梁一飞的那点技巧,只能说好听,却没能把这首歌的魂唱出来。

“只有淡忘,从前话说要如何,其实你与昨日的我,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疲倦惯了再没感觉,别再可惜计较什么”

唱到最后两句,整个舞厅里就只剩下梁一飞的声音,这首歌的确很有感染力,用粤语唱,在场绝大多数人根本听不懂,但不少自己创业的老板,却分明能感觉到当中那股子虽然充满了迷茫,但绝不退步,顽强不屈的精神。

一首歌唱完,全场微微安静了几秒钟。

紧跟着,掌声如雷!

……

……

就在梁一飞和任鹏合唱的同一时间,省文工团的排练室,祁玟茹也一身便装,站在台上,演唱那首《春天的故事》。

台下,文工团几个负责节目审核的领导坐成一排,团长王革成面无表情的端坐中央。

一首歌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就演唱完毕,祁玟茹向台下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退到舞台一侧,等着领导点评意见。

明明各方面都很好的一首歌,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过不了审。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提交审核了。

第220章 你长得像白娘子

文工团是党政部门,审核制度严格,新节目公开表演之前,更是要经过一连串的审查。

这也是合情合理,文工团即是喉舌宣传阵地,也是为生产建设鼓劲的,面向领导干部、人民群众,要是审查不严,冒出来个反党反社会的节目,思想有问题的节目,传递悲观情绪的节目,那还得了?

所以只有通过内部审查,确定了节目的政治性、艺术性之后,才有资格表演,到了表演阶段,就得看文工团领导具体怎么安排:水平高、节目好、在文工团有一定地位资历的,往往能安排到好的演出,比如在市里省里给领导汇报表演,去首都参加比赛等等;反过来,安排到荒山僻野,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很常见。

祁玟茹之前在文工团就属于水平高、成分好、受领导重视的那一类,挑大梁得女歌手,后来去岚韵湖接私活,非但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处分,反而团里的同事、领导对她愈发的客气和宽容了。

这次从特区回来,她立刻就提交春天的故事审核,本以为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都能轻松过关,哪知道一路坎坷,之前连续两次被毙掉。

关键是,被毙掉,领导也不说是什么原因!就笑呵呵得说,歌不错,不过嘛,还可以再斟酌斟酌。

今天是第三次提交审核了。

唱完之后,团里几个专家领导点评,都是从艺术性的角度发言,指出这首歌的长处和不足:长处自然是有的,作为一个艺术品,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不足自然也是有的。

这并不影响审核能不能通过。

到了最后,轮到团长王革成表态了。

“这首歌挺好,唱出了新时代的风采,人民群众对领导人的爱戴,国家改革发展的新气象。不过嘛……”

听到‘不过嘛’这三个字,祁玟茹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就听王革成继续打着官腔说;“我个人觉得啊,还是有一些可以斟酌之处的。同志们,我们担负着宣传任务,有重大的政治要求,对于宣传类文艺作品一定要做到三严:把关严、排练严、演出言,恰恰是因为这首歌符合目前的大风向、大政策,是一首好歌,所以我们更要严上加严。”

说着,微笑着对祁玟茹说:“小祁啊,你也别有什么其他想法,组织上把关严,正是对你的关怀和爱护嘛。”

和前几次的口吻、口径如出一辙。

祁玟茹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问:“感谢领导和组织对我的爱护,那具体哪里还可以修改呢?”

王革成呵呵一笑,说:“这个具体的创作上的问题,那就要你们创作人员自己多思考、深入研究了,我这个团长主要负责管理,要说到具体创作,还是你们一线的同志更有水平嘛。”

祁玟茹奶都差点气歪了!

这不是废话嘛,哦,我这都审核了三次了,次次都说还不好,具体不好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什么意思嘛!

……

审核会之后,祁玟茹静下心来认真的想了想。

为什么歌没问题,她在文工团也算是当红,各级领导对她的评价都不错,可原以为能轻松过审的歌始终过不了?

要是真有问题被指出来,那倒也说得过去,可每次团长都这么语焉不详,那就不太对劲了。

这里面的道理,其实她也不是不懂。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市场化了,文工团内部也不例外,以前,只要,项目能不能上,只看水平,最多再加上一个演出者的出身、家庭成份,现在呢,好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团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金钱、关系的味道。

不说别人,她自己就在外面赚外快嘛,一切向钱看。

这位王团长是搞政工的出身,对于歌舞艺术专业技能有所欠缺,加上身份的敏感性,赚外快的机会不多。

不多,不代表没有,团长这个位置,本身有是一个最大的‘外快’。

对方三番五次的卡自己,却又不说原因,甚至每次还都会先夸一下这首歌符合大潮流什么的,目的很明显嘛。

第一次被卡,祁玟茹还不太明白,第二次被卡,祁玟茹多多少少就猜到了一点,事不过三,今天第三次,连话都和原来一模一样,祁玟茹一下子就明白了。

想了想,摇头无奈一笑。

王老师说得不错,甭管什么艺术家、文学家,都不是活在真空里的,这年头,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得放下身段,该随波逐流的时候,还得随波逐流。

想到这里,她离开文工团,坐公交去了一趟市里百货大楼,在专柜买了两瓶五粮液酒,四条小熊猫香烟,一大盒太阳神保健品,都快拎不下了,最后路过化妆品柜台的时候,又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一套进口化妆品。

也幸亏她在文工团有资历,有一间单人宿舍,要不拎着上千块钱的礼物都不好朝别的地方带,先回了宿舍,稍稍收拾整理了一下,想好了措辞,耐心的等到晚上八点,估摸着团长家已经吃完饭了,这才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里,有些吃力的拎着,去了文工团干部楼团长家。

敲了敲门,没一会门开了,王革成穿了个大裤衩背心站在门后。

看到祁玟茹,王革成微微一愣,紧跟着眼光就落在她手里那两个黑色塑料袋上,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闪身,说:“赶紧进来。”

祁玟茹闪身进了门,王革成伸了个脑袋出去左右看看,见没人看到祁玟茹来送礼,于是锁上了门。

“团长,嫂子不在家啊?”

祁玟茹进门之后先扫了一眼,王革成家是单位分得两室一厅,大概70平方的样子,两间房间房门都打开,空无一人,不大的客厅,餐桌上用饭罩罩着几个剩菜,彩色电视里正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稍微注意了一下,才发现彩电下面的录像机闪着光,原来不是重播,是在放录像带。

硬沙发上放着一把鹅毛扇,前面摆了个板凳,放着一壶小酒,一个酒杯,一小盘拍黄瓜。

看起来,来之前,王革成过得挺滋润,正在喝小酒看录像呢。

“你嫂子回老家去了,家里乱的很,来来来,你坐你坐。”不在工作场合,王革成表现的还是很亲切的,飞快收拾了一下沙发,招呼祁玟茹入座,又要给他倒水。

“团长不忙不忙。”祁玟茹把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嫂子的,路过商场看到有新出来的化妆品,给她带了一份试试,对了,您不是喜欢喝酒嘛,我还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您喝得惯喝不惯。”

王革成打开两个大黑塑料袋看了眼,顿时就乐了起来,说:“哎呀,小祁啊,你这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千把块钱,对于王革成这个级别的领导而言,也不算什么大钱,不过,千把块钱换成礼物的话,那就显得分量很重了。

这就跟后世,一个小白领一个月拿3、4钱块钱,去领导家买了一两万的礼物差不多。

“团长,从我进团开始,您一直支持帮助我进步,跟长辈一样,这么久也没专门来看看您,这点心意也是因该得。”祁玟茹虽然没什么送礼逢迎的经验,可毕竟不是小孩子,客套话还是说的很溜的。

“呵呵呵,你这话说的倒是实情,那好,我就把你当自己家侄女看待了,要不然,这么重的礼物,我还真不能收。”

王革成不动声色的把两个塑料拎到房间里,朝床肚下一塞,转身出来,拿起录像机遥控器按了下定格,然后在祁玟茹身边一尺左右坐下,然后笑着问:“小祁啊,你那首歌改得怎么样了?”

都是明白人,祁玟茹知道王革成的意思,王革成看到重礼,自然也就明白了祁玟茹的意思,收了礼,就主动提及。

“团长,那歌我认认真真的改了几次,可是……”祁玟茹为难的说。

王革成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小祁啊,既然我把你当自己人,那实话跟你讲,你那个歌吧,一点问题都没有,非但没有问题,还非常好,只要有个好机会能登台,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火了,到时候你作为原唱,被全国几个顶级文工团掉过去也说不准。”

这话不假,目前国内那一线的文工团女歌手,不少都是由于一首歌,或者一件事,一下子从地方调到首都,一夜之间就成为全国知名艺术家。

王革成接着声音微微一沉,有些严肃的说:“之所以卡你呢,也是有原因的。前段时间,你下海赚外快,全团都知道,不少人眼红,甚至有人背后跟我反映,你去陪大款,给岚韵湖的梁老板当二奶。”

祁玟茹脸色同样一正,涉及一个女同志名誉那是大事,她寸步不让的说:“领导,我和梁老板可没什么,我现在都不在那干了。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和他有什么,他未婚我未嫁,那也不能叫做二奶吧。”

“你别激动。”王革成摆摆手,说:“我当时也这么批评了来举报的。但是反过来看,你赚钱多,招人眼红,这是事实,小祁啊,什么叫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呢,我卡一卡你的歌,也是为了保护你,平衡一下那些人心里的怨气嘛。”

祁玟茹点点头,说:“谢谢团长关心,我明白了。那您看,这首歌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登台?”

王革成微微一笑,没说话,反而看向了定格的电视机画面。

里面,赵雅芝扮演的白素贞正在翘着手指,和小青说些什么。

“小祁啊,我才发现,你长得挺像白娘子的嘛。”王革成说。

第221章 命运的公平性

王革成看了看电视屏幕,又转头看向祁玟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秒钟,咧嘴笑道:“小祁啊,我才发现,你长得挺像白娘子的嘛。”

“啊?”祁玟茹怎么着也没想到王革成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要说长相吧,客观来讲,她和赵雅芝都有种古典美,这不假,可说长得十分像,那也不至于。

就算有点相似,王革成好端端的讲这个干嘛?

祁玟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能淡淡一笑,说:“领导您过奖了,我哪能和人家大明星比啊。”

“哎不对不对,这话不对!”王革成立刻脸一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明星是什么,不也是文艺工作者吗?没出名之前,也就是普通的演员,小祁你可是我们文工团的台柱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我看你现在就是没出名,等以后出名了,未必比白娘子差!”

这话,祁玟茹就更不好接了,只能微微一欠身表示对领导的感谢,然后把话题带回正规,说:“团长,那您看我下个礼拜再提交一次审核申请,行吗?”

“哎,这个不急着说。”王革成抬了抬屁股,朝祁玟茹身边挪了一下,他和祁玟茹本来就只有一尺之隔,这么一挪,几乎就坐在一块了。

天气热,王革成穿着大背心,祁玟茹穿着短袖,两个人胳膊几乎就是肉贴肉捧在一起。

祁玟茹下意识就想朝后让一让,哪知道,王革成居然一把抓了她的手。

“团长……”祁玟茹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虽然平时官腔很重,但总的来说,还是表现出一副‘慈祥长者’模样的文工团团长。

一边下意识朝后抽手。

哪知道别看王革成胖乎乎的,力气可不小,把祁玟茹的手握得紧紧的,一下子没抽出来。

“小祁,不要着急嘛。”王革成一手握着祁玟茹,另外一只手,在祁玟茹滑嫩得手背上轻轻的拍着,说:“你想想看,就算这次我让你过审,可是将来你去哪演出,还不得来问我?就算有好舞台,被上级看中了,想调你去,还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对不对,所以,过审不过审,不重要。”

祁玟茹又羞又怒,但现在她的个人前途的确都捏在王革成的手里,低声说:“团长,您先放手,咱们慢慢说。”

“哎呀,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嘛,你总不能每次都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来找我吧,那多麻烦啊,再说了,这点东西,我也不是就真放在眼里。这样,你等一下啊。”

王革成说着话,还真放开了手,不过眼睛里那丝儿光芒,不太对劲了,他起身走到里面房间,没一会又出来来,手里拿着一盘没有名字的录像带,换出了录像机里的新白娘子传奇。

“你看看,你来的多巧,正好你嫂子不在家,我一个人寂寞的很,正好,你懂艺术,咱们一起欣赏欣赏外国艺术电影。”

说着,按下了播放键。

祁玟茹下意识朝屏幕看过去,可只一眼,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朵根子。

电视机屏幕上,哪里有什么‘外国艺术’,两个一丝不挂的外国男女,毫无前戏,一出现就开始卖力的干活。

祁玟茹又怕又羞又恼,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一句一个‘那她当侄女’看待的王团长能干出这种事来。

王革成这人是有一大堆毛病,沾染了不少社会不良风气,可是之前唯独没听说他有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是不是酒喝多了?桌上还放着一瓶白酒,进来的时候,他也是满身的酒气。

“团长,我先走了!”祁玟茹再也坐不住,刷一下站起来就要朝外走。

哪知道王革成快步挡在了她,说:“小祁啊,我欣赏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只要能答应给我好,不要说你现在有一首好歌,就算没有,我都能捧红你,你不是一直都追求事业上的进步吗?到时候我多安排你参加大型演出,你也知道,我和省台市台的关系都不错,央台都有我的同学战友,捧红你不难。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宋祖荫。”

说着话得时候,王革成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再有任何的掩饰,两只三角眼色迷迷的在祁玟茹凸凹有致的身段上打量着。

被对方色迷迷的眼光扫过,祁玟茹只觉得被一条滑腻冰冷的蛇缠上了。

不过,她的确是追求事业进步,这是众所周知的,最大的梦想,也是成为像宋祖荫这样的艺术家。

为了这个,她可以放弃岚韵湖的金钱诱惑,重新沉浸下来做艺术;也能放下身段,随波逐流来给领导送礼拍马屁。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突破一切底线!

她脸色一沉,恢复了平时冷冰冰的样子,板着脸说:“团长,你喝多了吧?这不可能!”

说着,也不管王革成,沉着脸昂着头就朝大门走去。

她个头比较高,王革成是个矮胖,从王革成身边经过的时候,再加上穿着高跟鞋,明显要比王革成高出小半个头,王革成似乎是受到了刺激似的,忽然就发飙,一把抓住祁玟茹的胳膊,狠狠的朝后一拽。

祁玟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瘦弱的女人,站立不稳,噔噔噔几步,脚下没站稳,高跟鞋一崴,摔倒在地。

咣当一下,脑袋撞上了一边放着酒的板凳一角,顿时血流如注。

“贱货!”王革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说:“早他妈就看你不顺眼了,整天装什么圣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艺术家?我呸!你他妈就是个戏子,就是给男人玩的……”

王革成是正儿八经的农村苦出身,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两种极端对立的性格,一方面,他处处圆滑,小心翼翼,巴结上级,溜须拍马,处处求稳;另一方面,他对于家庭条件好的人,城里长大的孩子,又有种嫉妒和仇视。

尤其是一些时髦漂亮的城里女孩子,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王革成内心往往同时拥有自卑和鄙视两种情绪。

放在后世,他这一类,是典型的有报复社会倾向的凤凰男。

之前一直压抑着,今天一旦爆发,彻底和平时变了个人,他一把抓住祁玟茹的领口,狞笑说:“草,资本家能玩,我就不能玩?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梁的跟周云晴好上了,你还以为是以前,有人罩着你啊?”

他说话激动,手上力道大,一下子就把祁玟茹领子给撕开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脖颈和高耸的半边胸膛。

雪白的肌肤,黑色的文胸,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殷红血液,三种不同的鲜明颜色混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刺激,王革成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像一头发情的野猪似的,一下子把祁玟茹按到在地上,伸出舌头胡乱的在她脸上脖子上舔,双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忽然之间,不知道祁玟茹做了个什么动作,王革成‘啊’的怪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跟装了弹簧似的,从祁玟茹身上‘弹了’起来,然后滚到一边,双手捂着胯下痛的打滚。

祁玟茹惊慌失措,拽着被扯破得不像话的衣服,赶紧爬起来,乘着这个机会,逃离了王革成的家。

“哎呦……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他妈的……哦哦……”王革成这次根本顾不上追她了,双手捂着裤裆,两条腿夹得紧紧的,疼得一个劲倒吸凉气,话都讲不全了。

这家伙毕竟不是惯犯,经验不足,要是换成梁一飞,哪怕是吴三手这种大牢里出来的人,都会知道,干这事吧,不光要把女人手压住,更关键的,是腿!

不按住腿,她腰就能扭,力气就大,膝盖一抬,就能冲着下面要命部位顶一下。

再猛的男人,被膝盖这么一顶,那还能行?

太业余……

……

……

祁玟茹,周云晴,这两个岚韵湖一前一后的台柱子,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都是文工团,能在岚韵湖爆红,都是靠着和梁一飞的一些传闻。

但也有很多不同,最明显的一个,祁玟茹和梁一飞的传闻基本是假的,而周云晴和梁一飞的传闻,大致都是真的。

就比方说这一次,周云晴回老家,梁一飞嘴上跟那些朋友讲不知情,被问道,还假模假式得叫了舞厅领班来询问,其实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祁玟茹和梁一飞关系最暧昧的时候,也没资格直接进梁一飞办公室,但是周云晴却不同,虽然知道梁一飞忙,来得少,但只要她想,随时就能直接上来,吴三手他们也不会拦他,连梁一飞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屁股正反两面都给人家看过了,来趟办公室算啥啊?

她最后一次来办公室,梁一飞就知道她要回老家。

祁玟茹家里条件谈不上好,可毕竟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吃穿是不愁的;

而周云晴不同,她是地地道道的山里妹子,一家七口人,一年到头就靠着五六亩贫瘠的土地生活,家里穷的狠,逢年过节去镇上杀两刀肉那就是了不得的奢侈生活了。

听说她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弟弟重病,请回来赤脚医生看病,医生把了把脉,说这毛病不难治,可治好了也没用,这孩子身体虚,从小营养跟不上,以后得隔三差五吃点好的。

哪有好的?

为了‘换点好的’,差点把周云晴给人家当童养媳,还是她哥周峰极力反对,初中就辍学,在镇上给人去当学徒,隔三差五就买点,或者偷点鸡鸭鱼肉回来,这才保住了周云晴,也保住了弟弟那条命。

说到家里困难,周云晴从来不流眼泪,可每次说到她哥,周云晴眼眶都红红的。

梁一飞这人平时对女人不太殷勤,可这次周云晴回老家,他却是用了些心思的。

回去嘛,就风风光光的。

“小妹,你这是……”

在火车站看到自己的妹妹,周云晴大哥周峰都差点认不出来。

烫的大波浪,一身时髦打扮就跟女明星似的,手上带着一只大大的金戒指,腰上别着一款很小巧的BP机。

BP机这玩意,在全镇都没几台,周峰就知道越小的,越值钱。

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

“这两位大哥是我们单位的保安,我东西太多,他们送我回来的。”周云晴解释了一下,然后搂着周峰的胳膊说:“哥,你想死我了,咱爸咱妈弟弟都好吧?”

周峰脸色微微一僵,然后说:“好好好,都好,咱们回家。来来来,我来提。”伸手从一个保安手里接过蛇皮袋。

第222章 城里村里

周云晴苦孩子出身,其实是个很敏锐的女孩,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同龄人强得多,要不然也不至于能进大城市文工团站得住脚,见周峰说‘都好’的时候,表情不太正常,心里微微咯噔一下。

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过要真是有大事,周峰也不至于骗她瞒她,没这个必要,现在在车站,也不是唠家常的机会,于是也没说什么,和周峰一起离开火车站。

周云晴的老家在真正的山里,从县城下了火车,坐一个小时一班的短途客车先到镇上。

两个保安之前就得到了梁一飞的示意,人送到之后就在镇上等着,别跟周云晴去家里,现在他跟周云晴到底什么关系,连他自己都说不好,这两保安要是跟去家里,难免又是一大堆麻烦议论。

两保安在镇上找招待所住下了,周峰谢了又谢,然后又镇上找熟人借了辆三轮车:纯人力的那种,骑车带着周云晴和两大包包朝村里去。

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就很不短了,上午到的车站,周峰老远看见老家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了。

六月底算是进入了夏天,白昼时间长,五点钟天还大亮着,顺着小路颠颠簸簸的骑车进村,一路上遇到不少村子里的熟人,纷纷打招呼,也有老远看见,没顾得上上前,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村子里下午这个点基本没啥农活了,除了出去打工的男人,剩下的大部分女人都坐在门口树荫下乘凉干点手工针线,自然少不了聊天。

“呦,这不是云晴嘛,回来啦?”

“还是晴丫头孝顺,你瞅瞅,这一趟回来,几百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

“你看她穿金戴银的,八成是嫁了个有钱人。”

“不一定吧,真有钱,咋不开小汽车回来?还让她哥骑三轮带着。”

“你少扯淡吧,能开的上小汽车那得多有钱,大富翁!再说了,咱们村这破路,有车也开不进来啊。”

周云晴大包小包的回来,吸引了不少眼球,人前人后说什么的都有,见面上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三轮在村里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单独的土墙院子门口,老木头门没锁,周峰下车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地上晒满了老玉米,边上一横一竖两排四间连在一块的砖头房,边角有个驴棚,不过是空的,对角上是一个用一米高土墙围起来的‘厕所’,只有一个缺口。

堂屋的一间门是开着的,门槛上坐着个满脸皱纹跟刀刻似的老女人,围着围裙,用粗糙的手在拨玉米粒,边上小板凳上坐着个看起来十分丰腴的农家少妇,侧脸看长相还不错,就是皮肤黑点粗糙点,正在做针线活。

听到门口有动静,两个女人同时抬头,紧跟着,眼中都带了喜色,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

“妈,嫂子……不行不行,我先尿一泡!”周云晴也是一脸喜色,不过却直接冲进了院子边角的矮墙后面,扯开小皮带蹲了下去。

周云晴老母亲沈荷花愣了一下,紧跟着用摇头笑笑,说:“这死丫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懒驴上磨屎尿多!”

“我憋了一路了,到家了还不能尿啊!”农家厕所里周云晴嚷嚷说。

“妈,小妹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周云晴的嫂子刘小敏扶着沈荷花,笑着把目光从厕所方向收回来,先在丈夫周峰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就落到了三轮车后面的两个大大的蛇皮袋上,惊喜说:“呦,小妹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

“嫂子,里面有好多给你的,你拆开看看。”回到家之后,周云晴和在城里那个懂事却不缺乏谨慎小心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现在十分放松,又在厕所里搭话。

“这丫头,尿个尿还管不住嘴,疯疯癫癫的,将来咋嫁人?老大,把东西拿家里,给你妹倒点水喝。”沈荷花说。

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等周峰把两个大包从三轮车后面拿进家,周云晴已经提着裤子出来了,熟练的在院子里的压井压了水,先洗洗手,再用瓢一接,仰脖咕咚咕咚就灌了好几大口。

“你一个大姑娘咋这么喝凉水啊,井水多冰啊,回头肚子疼又叫唤!”周峰回头一瞪眼,招招手:“进来喝点热的。”

“还是家里井水好喝。”周云晴大咧咧的一抹嘴,走进堂屋很自然的挽住了她妈的胳膊,说:“妈你可不知道,城里的自来水都是漂白粉,味道怪得很。”

沈荷花拍着她的手说:“那你就多回家,家里还能缺你口水啊。”

看着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闺女,其实今年才不到50看着却像60多的沈荷花心里一阵怜爱。

她嘴上不讲,可是这些年,她只要一想到当初差点把丫头给‘卖了’,就总觉得挺亏欠姑娘的。

当年说要把她给人当童养媳,沈荷花心里也跟要割掉一块肉似的疼,可家里困难,只能保一个,当妈的能怎么办呢。

“小妹,城里到底咋样啊,我听说,现在城里吃猪肉吃米都随便买了,不用票,没再饿死人了吧?”大嫂刘小敏好奇问。

“嫂子,你这都是哪年的黄历啊,现在城里生活可好了,大彩电、录像机、卡拉OK,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可口可乐、肯德基,好吃的咧,哪还能饿死人,就说咱么家这些老苞谷,城里人都早不吃了,好多搞养殖的,专门买去喂猪。”

“啊,苞谷喂猪!造孽哦。”沈荷花说。

“那还算好的,妈,嫂子,你们都不知道,我们老板那个饭店哦,天天剩下来的大鱼大肉,一桶一桶朝外面倒,好多都是一整只鸡鸭没动过筷子,喏,这么大得红烧肘子,一口不动,丢了。那天天倒掉的菜用大卡车装,能把咱们全村都养成大胖子!”周云晴说。

她也就是随口唠家常,可边上沈荷花和刘小敏却听傻了眼。

60、70年代,粮食紧缺的时候,其实很多农村比城市里过得可能要好一些,毕竟有山有水,脑子稍稍活泛点,总能弄口吃的;可到了80、90年代,经济发展第一序列是大城市、首都、特区,第二序列是主要城市,像周云晴老家这样的农村,生活水平依旧停留在几十年前。

她家这村子本就是山村,贫瘠的很,去一趟镇上都费了老大事,村里很多女人,大半辈子下来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县城,逢年过节去镇上赶个集那就是了不得的大活动了,对于大城市是什么样的生活,根本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听到大肘子、烧鸡什么的馋了,还是其他原因,刘小敏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说:“小妹啊,你啥时候带妈、你哥跟嫂子,也去城里开开眼界?”

目光落在周云晴腰上的BP机上,羡慕的说:“BP机都带上了,赚不少钱吧,呦,你那链子是金的啊?”

“哪舍得用金的啊,镀金的。”周云晴把BP机朝衣服里掖了掖。

周云晴有她的打算,如果不认识梁一飞,攒攒钱,带全家人去城里玩一趟,她是愿意的;

可偏偏有梁一飞在,反而不想让全家人现在进城;

进城玩,不可能不告诉梁一飞,否则好像很见外,可问题是,现在她和梁一飞也不算是‘内人’。

这关系有些不太稳定,往好了说,叫做‘在接触’,往不好说,那实际上还是上下级。

梁一飞是有钱,不在乎这几个,可现在双方根本没什么定下来关系,这时候,尽量不给梁一飞找任何麻烦,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等什么时候,真和梁一飞好上了,那没的说,自己男人嘛。

从小过苦日子,在家里、在学校、在文工团,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个,更不是舞台中央,这反而让周云晴养成了在暗处冷眼旁观他人心思,揣摩那些优秀的人最细节的心理波动,然后对症下药、因人而异的能力。

对祁玟茹是这样,对梁一飞,她也是这样,说白了,她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去喜欢她,也许不是什么至死不渝得爱,但跟她在一块觉得舒服,也知道,怎么利用一个女人的骄傲,让她自动退出。

磨难本身不是财富,可在有心人的身上,却能够转化为财富。

“嫂子你放心,等我那边都好了,指定接你们去。妈,我爸呢?我弟呢?”周云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你爸知道你要回来,下河套地笼去了,你不是喜欢吃鲫鱼嘛。你弟在县里玩。”

“哦哦哦,哥,你们瞧瞧,我给你们带东西了。”周云晴拿了个剪子,把两大蛇皮袋上扎死结的尼龙绳给剪开,一样样朝外拿。

“妈,太阳神、三株口服液,这喝着可补身体了,哥,嫂子,这两瓶茅台给你带的,喏,这还有三条红塔山,硬皮的,嫂子,这都是城里女人时兴的化妆品,对了对了,这还有一瓶摩斯,脑袋头发定型的,可帅了,你跟我哥都能用;这还有两包糖、果冻啥的,放家里你们吃,这三套西装,一套给我爸,一套给我哥,一套给我弟,都是皮尔卡丹的,对了,这包里有皮鞋、皮带、领带,都是名牌,我弟以后媒人说媳妇相亲,他穿起来精神……”

稀里哗啦的,拿出来一大堆东西,几乎把堂屋地面给摆满了。

沈荷花嘴上讲丫头尽乱花钱,心里也真怪丫头乱花钱,心想这些得多少钱啊,买点吃的用的多好;

刘小敏嘴上也说小妹乱花钱,不过心里却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些东西,县城都未必买得到,要在镇上,穿一套皮尔卡丹,脑袋上打着摩丝,那得多体面啊?

一家人正乐滋滋的说着话,忽然大门哐当一下,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浑身是水的人,从门外踉踉跄跄的冲进来,噗通一下栽在地上,手里的地笼飞出去老远。

第223章 混账弟弟

“爸,你摔着没!你们是谁啊,要干嘛!”

周云晴一下子就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冲院子里扶起来摔倒地上那人。

男人个头矮小,黑瘦黑瘦的,看起来也得有五十多岁一个小老头,正是周云晴的老爹周新国。

“哎呦,哎呦……”周新国摔得不轻,脑袋和露在外面的胳膊都磨破了皮,扶着腰坐在地上,一脸郁闷的叹了口气,看着周云晴摇摇头。

然后有些畏畏缩缩的看向刚才推他进来的那个人。

门口站着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农村不常见的牛仔裤,黑色露出胳膊的皮夹克,大头皮鞋,留着长头发长鬓角,一看就是镇上县里典型混社会的打扮。

“你们干嘛!”

这一眨眼的功夫,周峰从堂屋里赶出来了,一把抄起靠在墙角铁锹,护在周新国和周云晴前面,冲那三个混混虎视眈眈,说:“刚才谁打我爸的!”

周峰从小在外打工当学徒,社会上人见多了,要是在镇上,他还有点顾虑,可在村子里,他怕什么?村里都是熟人,一声招呼,能赶过来一大堆人帮忙,三个小混混还能翻了天?冲进家里打人?

见周峰拿铁锹,两个混混一下子从口袋里摸出加里森敢死队里那种弹簧刀,一按按钮,咔嚓一下弹出雪亮的刀锋。

“动什么刀子啊,咱们是来说理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为首的一个人,大白天的,还带着大墨镜,他摆摆手示意跟着来的两人收起刀,大咧咧的走进院子,摘下墨镜。

这才看清楚,他有只眼睛是瞎的,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皮上掠过。

他把墨镜拿在手里晃着,左右打量小院,说:“啧啧啧,看着你家也不像是有钱人,怎么养个儿子,那么大手大脚,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周云晴恼火的问。

她是真正见过一些世面的,城里什么人没有,玩钱的,弄权的,打枪的,就梁一飞认识那些朋友,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这些村镇土痞要高上、狠上十倍。

墨镜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展开,在周峰面前晃了晃,说:“你瞅瞅,这是你们家周来宝的字吧。”

周峰就要凑上去看,墨镜男朝后一扬手,把纸和周峰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喏,看清楚了吧,我可不是不讲理啊,周来宝在我那赌钱,输了两千五百块钱,又给我借了五百,说好一个礼拜三成利息,哪知道这小子过了一个礼拜人跑了,你们说说,我不找你们家里要,我找谁要?”

周峰把借条一抖,重新塞回口袋,说:“我也不多要,我这两兄弟这趟路费,还有这几天的利息我就不算了,两千五,五百加上三成利息,一共三千一百五……”

“等等,我弟弟哪有两千五去赌钱啊?”周云晴问。

“他是没,可他说,这一圈房子和外面的地,有一半是他的,押给我了,那两千五也是我借他的啊,都不算利息,我仁至义尽了吧。”墨镜男说。

地上的周新国喘过了一口气,愤愤的一拍土地,恨恨的说:“这家是我的,我还没死,没他的份!那小兔崽欠你们钱,你们找他要去!”

墨镜男蹲下来嘿嘿一笑,说:“老爷子,我可不要你家的房子你家的地,这地是大队的,你答应,大队里也不答应啊,你家这几间破房,给我住我都懒得住,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家属打声招呼,要不呢,你们把钱还了,要不呢,下次给我逮到周来宝,卸他一条膀子,到时候你们可别难过。”

他身后一个长头发流里流气的帮腔,说:“你们去县里打听打听,震夜来香歌舞厅的疤哥,那就是我大哥!”

“县里派出所吴所长跟我们大哥都是哥们!”另一个人说。

周新国气得一个劲拍地,说:“你们……你们,你们打死这个畜生,我也不管!”

“爸爸,你别生气,先进屋。”周云晴把他扶进了屋坐下,问沈荷花:“妈,我弟这两年到底在搞什么啊?怎么又赌上钱了?!”

“哎,一句话讲不清楚,回头妈给你说。”沈荷花瞅瞅外面那帮凶神恶煞的人,拽了拽周云晴的袖子,用近乎哀求语气说:“丫头,你要是有条件,帮你弟这一次。”

刘小敏在边上说:“妈,我是媳妇,这话我不该讲,可是老三也该吃点亏受点教训了,再不管,将来怎么得了哦!”

沈荷花点头,愁眉苦脸的说:“哎,你讲得对,可是这不是难处冲到眼跟前来了嘛,这帮人妈知道,恶得狠,回头真把你弟弟打残废了,那可怎么办啊,还不是爸妈养活他一辈子啊,也拖累周峰你们两口子跟姑娘你。”

“别管他,让他死外面,臭外面!”周新国愤怒的拍着桌子。

“姑娘,你从小就让着你这个弟弟,什么都省给他,这次就看在妈的份上,再帮他一次,成不成?不行,妈给你跪下!”沈荷花拉着周云晴的手就真要下跪。

“妈,别别别,我管,我管!”周云晴赶紧一把扶住沈荷花,把她扶着坐下,然后一转身进了里屋,拽上窗帘,从内衣贴肉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扎得紧紧的小塑料袋,里面有一捆大钞。

想了想,从中数出了32张,重新贴肉藏好了,拿着钱大步走到院子里。

把钱冲‘疤哥’一抖,昂着头说:“三千两百块钱,借条呢,我先看清楚!”

疤哥打量了一番周云晴的穿着打扮,嘿嘿一笑,“我说这小子怎么敢又赌又嫖呢,原来家里有大款啊,妹妹,疤哥瞅你长得水灵,要不跟疤哥去舞厅坐台,这几千块钱,一个月就赚回来了!”

“要不然你干脆跟了我哥,把我哥伺候好了,我哥一高兴,说不定给你免了。”有个混混浪笑说。

“少废话,你要不要钱?”周云晴眼睛一瞪。

疤哥哼哼一声,把借条递给周云晴。

周云晴仔细的看了一遍,又让周峰拿进去给父母再次确认了一遍是弟弟的笔迹,这才把钱递过去,在对方伸手接的时候,她手微微朝后一让,说:“我告诉你们,就这一次,下一次,他再欠钱,那是他的事。”

疤哥一把拽过钱,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妹,那我可不敢保证。你那个弟弟啊,才16、7,就在县里吃喝嫖赌,这一身毛病可不是我养出来的。”

说着,用手指蘸着吐沫数清了,冲周云晴一晃手里的钱,说:“得了,妹妹,有空来县里找哥玩,哥带着你。”

说完,转身,招呼两个手下离开了小院。

“畜生,畜生,畜生啊!”屋子里传来周新国暴跳如雷,却有充满着无可奈何的痛骂声。

本来嘛,周云晴回家,带了这么多礼物,全家都挺高兴的一件事,周峰看到那两保安,还隐隐约约的猜到,妹妹在城里是不是赚了大钱或者找了好男朋友什么的,可这么一闹,一家人顿时愁云惨雾的。

周云晴来之前带了一万块钱,想都给家里,可弟弟这个事给她提了个醒,就没把剩下的钱先拿出来,关上了院子门,回屋,问:“妈,我出去才几年啊,弟到底怎么搞的?我前年回来,见他不还挺懂事的嘛。”

“还能为什么!要不是你从小惯着他,他能成这样!”周新国愤怒的插嘴。

“我,我……”

这一对夫妻是典型的农村老实人,周新国农活是一把好手,可是胆子小人本分,对家里人好,却不太讲道理,脾气暴躁;沈荷花含辛茹苦,但同样没啥文化水平,只知道疼小儿子,都不晓得怎么教育。

周来宝,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宠成什么样子。

大哥周峰把客厅的礼物都收拾到一边,说:“小敏,你去做饭,小妹也饿了。小妹,进屋,哥跟你讲。”

“好。”

兄妹俩进了屋,说起这个最小的弟弟周来宝。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来家要债了,从小弟初中毕业,他就一天比一天混!”周峰叹了口气。

前年,也就是周云晴上次回来那年,周来宝正好是初中毕业,毕业之后,继续考学他考不上,找份工作吧,年纪又太小,说回来帮着家里干活,周来宝又觉得太累不愿意。

沈荷花怕儿子吃苦,反正家里不等钱用,如今吃饱饭是没问题了,也就没催。

人不能闲着,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浑身的精力旺盛,不找个地方发泄出去,那就得出事!

更何况,周来宝在县里上学,见过县里的花花世界,让他回到村里这个鸟不拉屎,连电视机都没得地方,他哪能待得住?在家过了不到半个夏天就开始隔三差五朝县上跑,一开始还是一个礼拜去一次,晚上回家,渐渐的,一出去就是几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到这一年,几乎是一两个月都不见他人。

半年前就来过一次人讨债,不过那时候周峰在家,钱也不多,四百,周峰没告诉老婆,自己掏钱垫上了。

“来宝在县里混得不像样子,我打听过一些,有的我能跟爸妈讲,有些我都瞒着,怕他们太担心。”周峰揉着太阳穴,说:“我跟你讲,这混账东西不光天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后面混世,赌钱打牌,小偷小摸,还交了个女朋友!”

“嗯?”周云晴微微一愣,在农村,17岁交了个女朋友,不算大事吧?

“那是个小姐!”周峰一拍大腿,说:“这要是给爸妈知道,还不活活气死了!”

周云晴两道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哪行?

爸妈是管不住这个弟弟的,大哥想管,可他的干活、打工,养这一家子,何况大哥也是个本分人,哪里能和县里、镇上那些流氓混混打交道。

时间拖久了,老三野马脱缰,谁知道还能干出点什么来,把一家子都给拖累下水。

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哥吃了半辈子的苦,老三不管怎么讲,都是自己的亲弟弟。

“哥,你明天去县里把老三找回来,我来想办法管。”

周峰说:“你怎么管?来宝现在跟原来不一样了,混账加三级!他能听你话?”

“哥,那你就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周云晴一转身,把贴身藏着的钱掏出来塞周峰手里,说:“哥,这钱你自己收好,千万别给小弟知道,家里缺什么,你就用,平时有难处,你给我打电话。”

“这么多钱?不行不行,你在城里花钱地方多,你自己收着!”

“哥,我在外头能赚钱,家里就全指望你了,你拿着!”

第224章 广告片

“各位领导,各位新闻界的朋友,全国同胞们,大家好……

在本次斯图亚特田径竞标赛上,我们鹿家军创造出辉煌的成绩,离不开全国人民的关心爱护……

为了提高全国人民身体素质,改变东亚人种基因里的天然缺陷,我们在长期的实践中,通过喝鳖血、吃人参、鹿肉、海参,从梅花鹿和鸵鸟身上找到跑的规律,彻底改变了人体机能状况,经过我个人祖传秘方和全国医学委员会专家的攻关研究,研发出一款新型科技保健品……

根据临床实践检验和世界权威专家检测,中华鳖精可以有效的提高人体耐力、爆发力、免疫力,预防常见超过45种疾病,有效的提高人体新城代谢,排除病毒,延长人类寿命,尤其是针对东方人种,长期服用,可以……”

在一个摄像棚里,出现一个‘摄像机拍摄像机’的画面:鹿家军的主教练坐在一排白发苍苍的老医生中间,面前放着话筒,一本正经的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一圈来自各个媒体的摄像机正围着他拍摄。

而再外围一圈,又是四台摄像机,从180度进行拍摄。

这是一个广告,广告里,鹿仁康在做一场学术汇报。

93年斯图亚特田径锦标赛下周正式开幕,在开幕之前,梁一飞邀请鹿仁康来滨海市,录制这一则中华鳖精的广告。

等到他们从斯图亚特载誉归来,这则广告就可以立刻投放。

其实拍个广告不难,鹿仁康又是常常面对媒体的人物,不需要专门进行培训怎么拍广告,所以按理说现在拍和等他们拿到奖牌再拍,时间上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而已。

事实上,至今为止,这广告怎么投放,投放到哪里,宣传经费怎么解决,都还没最后定下来,现在就拍广告,未免心急了点。

不过只有梁一飞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鹿家军能带回来的荣誉,将是东方世界近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会震惊整个亚洲,回国之后行程安排得绝对紧张,要真是等他们拿奖牌之后再抽时间拍摄广告,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对于鹿家军这次出征斯图亚特竞标赛,国人是有期待和信心的,但是能像梁一飞这样笃定,他们一定可以满载而归,金牌拿到手软、各项突破记录,毕竟还是极少数。

梁一飞算一个,因为他有先知;鹿仁康也算一个,因为他有‘我说破什么记录就能破什么记录,我说让谁拿金牌谁就能拿金牌’的底气。

说起来,他两都是作弊者。

节目拍摄完成的很快,也就半天时间顺利过关,鹿仁康从镜头前面离开,接过一条毛巾,擦了把脸上的化妆品,冲在一边的梁一飞招了招手,大咧咧的问:“梁老板,满意不?”

鹿仁康也没想到跟这个素不相识的老板签约都一年了,忽然会在世锦赛开赛之前找到他来拍广告。

这段时间是最后集训,他这个主教练是最忙得阶段,按理说,换个队伍,肯定走不开,不过鹿仁康却毫不犹豫的答应过来。之前几年,虽然取得了一系列的荣誉,但是在个人经济上,鹿仁康并没有多少钱入账。

最大的一笔就是来自梁一飞的广告代言和‘秘方’销售,这笔钱,直接让鹿仁康一夜之间就跨入了百万富翁的行列,所以对于这位出手豪绰的大老板,鹿仁康十分有好感。

来到滨海市,在岚韵湖这几天的拍摄和招待过程中,这种好感,再一次被放大了,同样是穷人出身的鹿仁康,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奢侈消费。

“相当满意。”梁一飞哈哈一笑,跟他握了握手,说:“鹿教练,你们下周出国,那我就预祝你们取得好成绩,为国争光!”

“梁老板,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鹿仁康忽然问。

“哪一点啊?”梁一飞说。

“你有眼光!能提前签下我,我告诉你,等世锦赛一过,那我可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到时候你就是有钱,我都未必会帮你做广告!”

鹿仁康年纪比梁一飞大不少,又有官方身份,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一边的吴三手眉头飞快的皱了皱。

拍肩膀是个很有讲究的动作,长辈、前辈、上级,拍后辈、下级的肩膀,可以视为一种鼓励和亲近,但朋友、合作者之间,更多的还是用握手,再进一步,能拍拍胳膊就是很到位的表达方式了。

鹿仁康年纪是要大几岁,可是现在和梁一飞什么关系?说到底,其实梁一飞还算是他的老板、金主,他这么拍梁一飞的肩膀,其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梁一飞是吴三手的上级,说起来吴三手还叫他哥,但是梁一飞就很少去拍吴三手的肩膀。

这个鹿仁康,还没拿到冠军,就有点膨胀。

梁一飞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印象中,鹿仁康的确就是这个性格,自大狂妄,做出这个动作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笑了笑,说:“这是双赢的好事嘛。”

“赢得更多的,恐怕还是梁老板你啊。我就拿点秘方费用,那点小钱到时候跟你赚得相比,不值一提!”鹿仁康摆摆手说。

这话连吴三手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梁一飞笑笑,说:“哦?鹿教练嫌钱少了?”

“那不会,做人言而有信,讲过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赚得再多,我吃再大得亏,我也不眼红。”鹿仁康说。

嘴上说‘不眼红’,可那股子眼红的语气都快喷出来。

吴三手心里骂了一句,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吃亏?那个中华鳖精的秘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明就里,他自己心里没点数?

百来万,买了个清热解毒的红糖水配方,连老鳖毛都不见一根,这东西随便找个老中医,人家药方钱都不好意思收,他买了7位数,还不知足。

“这样吧鹿教练,钱呢,我也不一个人赚完,咱们等你们回来,要是拿了金牌,你配合我再做一次宣传,我再给你加五十万,你看怎么样?”梁一飞说。

吴三手准备说点什么,按理讲双方签了代言广告合同,梁一飞要宣传,鹿仁康是有义务出面配合的,根本不需要加钱。

鹿仁康却立刻接上了口,说:“好,一言为定!回来之后,我再忙,都配合你!”

“好,那就这么说,咱们吃饭去。”

一行人去岚韵湖餐饮部包厢吃饭,席间,鹿仁康忽然跟梁一飞聊起了藏獒养殖,说这东西将来大有前途,完全可以当成‘国狗’来培养,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让梁一飞投资建养殖场。

这次梁一飞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养藏獒?拉倒吧,整点狗肉火锅还差不多。

吃到一半,大哥大响了,接通一听,是周云晴的。

“鹿教练,你先吃着,我有点事先走一趟。”

……

离开包厢,回到办公室,却没见周云晴,听隔壁的会客室有声音,伸头一看,周云晴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在里面。

小伙子年纪不大,却叼了一支烟,留着长头发,双手插在口袋里,流里流气的在会客室里东看看西摸摸转悠。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站没站相,坐没坐样!”周云晴呵斥说。

“姐,我就看看怎么了,乖乖,你们老板真有钱,空房子里都放这么大个电视,这是日本的吧?”小伙子好奇的在会客室那台26寸进口松下彩电上摸了几下。

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在门口的梁一飞,微微一愣。

周云晴回过头来,见梁一飞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坐。”梁一飞目光在那个小伙子身上一扫而过,就没再看他,进门后坐在沙发上,问周云晴:“家里怎么样啊,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都挺好的,这几年吃喝不愁,我爸妈身体越来越硬朗了,我哥在镇上干水电,嫂子在家帮我爸妈,家里日子是越来越好,你让我带那么多东西回去,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周云晴看了看那个小伙子,无奈的笑笑,说:“就是这个弟弟不成器,这么大人了,也没个正经事做,我带他过来,想让他正儿八经的学点本事。”

听大哥周峰讲完周来宝的情况之后,周云晴不得已做了一个取舍,就算给梁一飞添点麻烦,也得把这个弟弟带出来,任由他在老家那边继续混下去,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惹出什么兜不住的大事来。

虽然弟弟这两年学坏了,但毕竟还年轻,不是无药可救,绝对不能让他继续跟着一帮地痞流氓,带来城里,跟着梁一飞后面,梁一飞只要愿意稍稍用点心思,管住他这个弟弟肯定不成问题。

要说浪子回头,梁一飞就是最大的浪子回头。

找到周来宝,一说去大城市,他倒是一点儿都没犹豫立刻就跟来了,来到岚韵湖,看到这里的繁华之后,周来宝更是打都打不走了。

“哦。”梁一飞看了看周来宝,目光在他手里的香烟上一闪而过,淡淡的说:“来我这里干,一个月给你开500块钱基本工资,能吃苦还有奖金,不过,你香烟要戒掉。”

第225章 靠山

梁一飞进门之后,除了第一眼,之后一直就在跟周云晴聊天,从头到尾就好像把周来宝当成空气,不存在这个人似的,可周来宝却一直在打量梁一飞。

从来到岚韵湖之后,他就彻底被这里的浮华奢靡吸引住了,短短一个多小时,看到的,接触的,都是他在乡下这么多年想都不敢想的,只有在电视里、传说里才能看见的,本以为岚韵湖的老板也是电视里那种留着大胡子,或者戴着大墨镜,满头白发的‘成功人士’,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年轻。

年轻归年轻,可是身上的穿着打扮,却俨然比电视里的老板还有派头,进门之后,手上拿着的那个大哥大就很随意的放在桌上,那东西几乎就把周来宝的眼睛都吸过去了。

整个县里,用大哥大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能挂一台BP机那就很了不起了。

梁一飞主动跟他讲话的时候,他正在抽烟,手里夹着的烟灰就是一抖,一截花白的烟灰落在地毯上,然后愣了愣。

“问你话呢。”周云晴用脚尖踢了他一下。

“额,戒烟?为啥啊?”周来宝有点懵懵懂懂的反问了一句。

一个月500块钱,这话他听懂了,几乎就要满口答应,一个月五百在他们那个县里,哪怕是县城,也算是非常高得收入,何况他这样天天瞎混,根本没什么固定收入。

不过说起来戒烟,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戒烟。

“让你戒你就戒,小小年纪就抽烟喝酒,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啊!”周云晴瞪着眼呵斥说:“赶快把烟给掐了!”

“你也别骂他。”梁一飞自己却夹着烟,说:“我这边工程部少人,你要是能吃苦,可以去干,不过搞工程要和各种建筑材料打交道,一天到晚泡在工地,抽烟容易引起火灾,所以都是不准抽烟的。另外你姐说的也对,你还太小,抽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搞工程啊?”周来宝点点头,犹豫了几秒,然后狠狠的把烟给掐了,说:“成,我戒!”

别的他不知道,不过在县里混了这么久,听说过搞工程来钱。

“好,你等一下。”梁一飞打了个电话,没一会有人敲门进来。

一个同样很年轻,看起来比周来宝也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

项冲锋的小舅子之一,沈家,上次帮着项冲锋安排了他女朋友两个弟弟在岚韵湖,老大沈国在舞厅当服务员,老小沈家去工程部从最底层学,这两个人干得都不错,沈国八面玲珑的,已经快要成舞厅的服务员领班之一,沈家年轻,不过脑子比较好使,很快熟悉了工程部的一些列工作,目前在帮着做工程核算和监督两块。

企业没大到可以进行专业化细分的程度,未来也还会有众多工程项目,如果全部外包出去,花费太大,工程部这一块的确是一直缺人手。

其实不仅仅是工程部,梁一飞两年之内,陆续办学校、拿下岚韵湖、重开华强厂,扩张太快,随便哪一块都缺少得力人手,工人可以用钱招收,人才就不是那么好找的,培养人才,这始终都是梁一飞工作中的重点之一。

“梁总,找我有事?”沈家进来之后,毕恭毕敬的站在梁一飞面前,同样是熟人介绍进来的,和大咧咧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周来宝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以后你带着他,小周啊,这位是我们工程部的沈家,以后你就听他安排,以后周来宝的评价考核,就由沈家你说的算。”梁一飞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了一下双方,然后冲沈家点点头,说:“行了,你现在就带他去熟悉下环境,安排住宿入职吧。”

“好。来宝,你跟我来。”沈家说。

周来宝和周云晴都明显愣了下,没想到三句话都没说完,就要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周来宝有点怯生生的看着周云晴,周云晴想了想,说;“你去吧,好好干。”

“哦,那姐我去了。”

等周来宝跟着沈家离开了会客室,周云晴也站了起来,说:“梁老板,给您添麻烦了。”

“梁老板?您?”梁一飞刚才和周来宝说话,一直面无表情,直到现在,脸上才再一次挂上了笑,说:“回家一趟,变这么客气了?”

周云晴淡淡的说:“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尊敬你的。”顿了顿,稍稍犹豫了几秒,又说:“端人碗,受人管,客气点好。”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我就说嘛,生气了是吧?”

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过来坐。”

周云晴是在闹些小变扭,有点小情绪,刚才梁一飞对她弟弟的态度,的确显得非常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烦。

虽说她和梁一飞没有确定下什么明确的关系,可不管怎么讲,毕竟不是普通的朋友或者上下级,就算是普通朋友、上下级,出于面子,自己弟弟来了,好歹也会嘘寒问暖讲几句,说两句鼓励的话什么的。

不过梁一飞主动把话说开了,周云晴也就不再端着,坐在梁一飞身边,嘟着嘴说:“我也不是生你气,就是有点担心,给你添麻烦,心里怪矛盾的。嗯,也生你气,也是生我自己气,也是生我这个弟弟的气。”

“你是气球啊,一肚子气,也不怕涨炸了。”梁一飞笑了笑,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冲她晃了晃,说:“削个苹果给你消消气?”

周云晴噗嗤一下笑了,接过苹果,拿起小刀子自己动手,说:“等你削好,一个苹果只能剩下一半,大事你来做,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好了。”

“关系到吃喝那可不是小事,要是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家一口吃的都没,那再大的事,干着也没意义。”梁一飞靠在沙发上看她削苹果,然后才跟她解释说:“你这个弟弟啊,我一眼看过去,就是……嗯,就是比较调皮的孩子,对吧?”

“哎!”周云晴叹了口气,说:“哪里只是调皮,家里真没法管了,我这才迫不得已,带过来,想让你帮忙管教管教,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管得住他。”

“那我要真管他,你可别心疼。”梁一飞说。

“不心疼!他要是不听话,你揍他都成!”周云晴说。

“那倒不至于,不过,他这个年纪,不光要知道生活有盼头,也要知道生活不容易,给他开了五百块钱和奖金,是让他知道未来有盼头,对他冷淡,就是怕他觉得自己有靠山,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肯吃苦。”梁一飞说。

“嗯,我懂。”周云晴把削好的苹果切了一块,用刀子插着递给梁一飞,说:“其实我觉得来宝就是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久了,近墨者黑嘛,来了滨海,尤其是来了岚韵湖之后,我观察他感觉比在家里的时候要收敛多了。”

“那是因为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暂时没有适应。至于是真收敛,还是假收敛,还得走着瞧。”梁一飞接过苹果说。

“刚才那个沈家我看着也好小,能不能管得住来宝啊?”周云晴有点不放心的说。

“沈家我是放心的,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这孩子有心,来这里的时间不算长,可新旧两派人对他口碑都很好,有脑子、肯做事、能吃亏能吃苦。”

顿了顿,说:“再说了,沈家不行,这不还有我盯着呢嘛,这你总不用担心了吧。”

周云晴抿嘴一笑,说:“刚才还说不给他当靠山呢。”

“我可不是给你弟弟当靠山,我这是给你当靠山。”

周云晴轻轻的‘嗯’了一声,低着头小声说:“就是怕给你添麻烦,你平时忙成什么样子,那么多大事要处理。”

梁一飞朝着沙发被上一靠,两条腿翘在面前的茶几上,换了个放松舒服的姿势,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悠悠的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太深……”

周云晴回过头看着他。

“不是说心思重心思深不好,人嘛,谁没点心思。你和祁玟茹属于两个极端,她是自己性格第一,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你呢,是一切都要把别人的想法放在第一位,其实没必要这样,你们两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梁一飞说。

“我就知道,你还是想着祁姐。”

梁一飞正要说些什么,周云晴忽然侧过了身子,第一次,但是很自然的趴在梁一飞胸口,说:“我不是吃醋,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算来算去的好累,可是,我不敢不算。她可以有性格,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大不了她什么都不要了,换个地方还是艺术家,还是城市户口,可是我不一样,从进城上学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小心翼翼的,我要是不算,那我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梁一飞不再说些什么,而是轻轻的握住了周云晴的手。

前世今生,梁一飞遇到进城的农村女孩不止周云晴一个,有很多和周云晴一样,也许在最初,梁一飞会觉得她们心思太深,太现实,甚至太势力;但是随着他渐渐的了解这个社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的真实生活,他又开始渐渐的理解这些人。

从本质上来讲,这些女孩和自己没有不一样,大家都有一份不甘,都在用自己的脑力、体力,甚至是身体为代价,去抗争命运带来的天然不公平。

从过程上来讲,所有成功者的第一桶金,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每一桶金,都可能掺杂着很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

只要不伤天害理,人有权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226章 广告投放

沈家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响,不过的确很有心,梁一飞把他叫过去安排了周来宝让他带着,其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他自己却有一番判断。

他哥沈国就在歌舞厅干,周云晴、梁一飞的关系,沈家自然清楚,比外人知道的更真切些,这个周来宝既然是周云晴的弟弟,那肯定不是随便安排一个工作那么简单。

不要说周来宝,连他和沈国,梁一飞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怎么样,但是暗中却一直是有关照的,有好的学习、锻炼的机会,都会安排他们两上。

那周来宝也是一个道理,肯定是想培养。

万一将来周云晴成老板娘,那在亲疏序列上,自己和沈国最多算是‘沾亲带故’,而这个周来宝,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退一步,将来梁老板和周云晴不成,以他们对梁一飞的了解,只要不挡他的路,梁老板那对自己人绝对是仗义的,也不会因此牵连到周来宝。

想来,周云晴和老板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挡老板的路吧。

所以对于周来宝,第一,不能当成跟班打杂的,要带着他真真学点东西。

来岚韵湖之后,沈家发现这个社会上能学的本事太多了,一辈子认真学,学到一两样就很不错了,所以倒也不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问题。

第二个呢,沈家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梁一飞把周来宝交给自己带,未必不是存了一个考验自己的心思。

这两点,他和哥哥沈国背后私下聊,都是有共识的,要把梁老板交代的人安排好,把这项工作当成一个重点工作。

还有一点,就显出沈家这人的‘灵气’来了。

综合梁老板对周来宝的态度,和周来宝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沈家觉得,梁老板恐怕也是在磨练他,观察他,甚至是让自己来‘监视’他,当然,最后这点倒不是主要目的。

这方面,就连年纪大点的沈国都没有意识到,沈家却察觉到了。

所以,他隔三差五,就找个机会,借着汇报工作的由头,把周来宝近期的情况报告给梁一飞。

第一次报告,梁一飞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沈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然后就有后续的持续报告。

事实上,沈家得做法梁一飞是非常满意的,他现在这么多事要忙,不可能有功夫去专门盯着一个人培养,不要讲是周云晴的弟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未必能面面俱到照顾到。

半个多月下来,周来宝的表现还算是中规中矩,有一些缺点:比如吃苦精神不够,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床,干活时候想着磨洋工爱到处扯淡遛弯;

也有一些还不错的行为,比如虽然常迟到,但每天都还算能坚持,没有旷过工,另外,香烟也的确戒掉了一大半,他在上班的时候的确不抽烟了,下工之后会在食堂和宿舍偷偷摸摸抽。

这几个缺点嘛,都是早就预料到,并且梁一飞觉得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他一个当成宝贝养又游手好闲这么久的年轻人,暂时适应不了很正常,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得时候,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是人嫌狗不爱,看着就想掐死的,这不代表就无药可救。

当然,也不能讲年轻时候不是个东西,长大了就一定有出息,还是要客观看待。

倒是有一点,这小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朝歌舞厅跑,尤其是下了工,大部分时间都在舞厅泡着。

下工之后,他有他的自由,领导管不到他,而且他姐有时候会去舞厅唱歌,他去舞厅,看起来也名正言顺。

“咱们舞厅消费不便宜,他姐对他还真舍得。”梁一飞笑笑,岚韵湖歌舞厅的消费水平没人比他更清楚,不要讲周来宝家里穷工资低这还没拿到钱,就算是像沈国沈家,甚至岚韵湖大部分的中层领导,也是消费不起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周云晴买单。

要真是这样,自己得找周云晴聊几句了,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男孩子,过早的接触歌舞厅那样的花花世界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沈国沈家兄弟俩,自己安排年纪大一些见过一些世面的沈国去歌舞厅,反而让年纪小的沈家去工地吃苦,也有这层道理。

就岚韵湖歌舞厅里那帮莺莺燕燕,那股子乌烟瘴气的,小年轻能承受的住?不给带坏了才怪!

“那倒没有。”沈家摇摇头,说:“我听我哥讲,云晴姐从来都没给过他钱,每次去,连招呼都不跟他打,舞厅里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顿了顿,说:“工程部也没什么人知道。”

“那他在舞厅怎么办?”梁一飞奇道。

“他就是站在舞厅没人的地方看热闹。”沈家说。

“哦……”梁一飞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年轻人,又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看看热闹倒是也没什么。这样,你继续好好带着他,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又要开始忙了,不怎么来岚韵湖,他那头如果有什么你觉得重要的情况,就直接打我电话。”

目前看来,周来宝还算是在正轨之上,接下来,梁一飞的确没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他。

第四界世界田径竞标赛已经在斯图亚特开幕,鹿仁康率领的鹿家军取得一个震惊世界的开门红:刘东一举夺得1500冠军,整个鹿家军包揽了1500米领奖台!

这个消息传来,举国振动,几大全国性媒体纷纷发文,各大电视台轰炸式进行报道。

接下来,还有3000米、10000米两个重头戏,鹿家军的另外两员大将王君霞和曲芸霞已经顺利通过小组赛,进入决赛圈。

梁一飞现在要把主要精力,投入在保健品广告的宣传之上,确保这届竞标赛结束之后,他的广告片,可以顺利的投放。

这个事,梁一飞找到了潘觉,让他去联络媒体方面。

潘觉近期春风得意,由于报道了南江省国企改革,借着南江省国企改革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的春风,他自己也火了一把。

不光是这次报道,之前,他在梁一飞指点下,写得那些关于经济、政治、企业的文章,也被人翻了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在文章里的那些观点、论断,一个个被证实。

有些所谓的专家学者,一个观点,一个理论,就能吃一辈子,潘觉之前写的那些东西,在当时纷乱的观点中看来不显山露水,只是百家争鸣中的一个,甚至还有不少人跟他发出过同样的声音,可现在他借助东风出了名,之前那些观点就变成了他的专利,他就成了第一手。

不说别的,光是针对小山庄庄主事件提出民营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和国企改革最终目的是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准这两条,就足够让他成为当前经济发展下的理论专家、举旗急先锋。

何况,他自身的经历很很励志:农村出身、自学成才,从倒闭小厂进入报社。

这次,他在南江省的媒体圈彻底大红大紫,乃至在全国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据说他的文章,有一些已经送到过很高层领导的案头,俨然就是年轻一代记者,甚至是学者中的代表人物。

外人不知道就里,潘觉自己太清楚了,他取得的这点成就,全部是梁一飞用肩膀给他站上去的。

越是这样,潘觉就觉得自己不光是承梁一飞的人情,更是觉得梁一飞这个人高深莫测,高瞻远瞩,高……高……反正,实在是高!

想到梁一飞,就有种抬头看见北斗星的感觉。

梁一飞找他办事,他没有半点二话的。

潘觉属于典型的当红炸子鸡,位置不高,话语权很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全省的媒体圈都卖面子,这次,他直接把省台一套的总监请到了岚韵湖来。

张枫,一个大胡子,四十岁左右,家里背景也是岗岗的,老爷子是军转干部,中国第一代电视人,说出名字来,圈子里不敢说人尽皆知,少说也有三分之一人如雷贯耳。

这样一个人,要说前途,恐怕比潘觉更要前途无量,潘觉对他客气的狠,梁一飞也给足了面子,直接带车亲自去接,迎回了岚韵湖。

“梁老板,我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一句话,做电视媒体,是为国家服务,为人民服务,为党服务,我们的任务,除了丰富广大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时时刻刻也不能忘了,为国家发展摇旗呐喊!屁股坐不正,节目再好也不行!你是我们省著名的企业家,你们的企业,我们省肯定是支持的,这没的讲!”

张大胡子那是相当的豪爽,酒过三巡,也没喝多,就撂了一句很硬的话。

南江省省台,可以在黄金时间抽出空子播广告,费用好商量,下面几个市,包括滨海,他们也可以去疏通联系,确保广告现在南江省打开局面。

当前电视台的广告费用,还没有夸张到让企业难以承受的地步,尤其是地方台,几万块钱打一个广告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价钱,而且规则比较乱,有按半年的,也有按月,甚至按次的,有的没钱的企业,甚至就花几千块钱,买个两三天的广告。

当初顾文明就想这么干过。

关键是时间,再便宜,一天就那么24个小时,有节目的就那么12个小时,大部分时间,观众都在上班,所以真正有效的,也就黄金段几个小时。

能拿到这几个小时期间的广告,要么靠关系,要么靠竞标。

主要靠关系。

本地大老板的影响力,之前受点委屈也要配合地方政策的收益,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要不是梁一飞的企业,换个人,甭管潘觉有多大面子,甭管那人有多少钱,这位张大胡子都不可能这么爽快。

“张总监,经济上你放心,广告做完,等我们这边开始销售了,钱一定没问题。”梁一飞顿了顿,说:“不过,我想,不光是咱们省,还有几个重点地区也要推广。”

第227章 逐鹿天下

在保健品初期的布局和营销手段上,梁一飞有自己的一套盘算。

实际上,这套盘算也不是他个人的独创。

从90年代初,一直到互联网时代爆发之前,国内的获得成功的国产品牌,一直有一条打铁不变的金科玉律。

得三北者称诸侯,得京沪者得天下。

三北指的是华北、西北和东北三个大区域,这三个区域,人口众多,老牌大型企业底子厚,老百姓普遍有一定的消费能力,其中西北相对落后,但是也拥有众多的军工企业托底。

和沿海以及首都等大城市相比,这三个地区的开放程度有限,知识传播落后,消费者盲从心理重、性情梗直,消费心态不太成熟,这样的市场,即适合那些价格低廉,品质一般而需求量大的日用消费品,也适合可以充面子的低档奢侈品。

比如大金链子、貂皮大衣。比如包装精美、百来块钱一盒,买起来有点心痛但能承受的起的保健品……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恰恰由于三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是改革开放的一线地区,所以外资、跨国品牌很难进入,非常适合国产品牌创业阶段的原始野蛮积累,不会遭遇跨国资本的覆盖和冲击。

和地方政府打交道的方式同样简单得多。

像梁一飞这样的国内大老板,千万身家,在本地,乃是本国,都可以算一线的资本,可在当前那些跨过资本面前,无论是财力还是技术,乃至政策优惠上,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随便来个跨国资本都是几个亿乃是几十个亿级别,一旦对上,轻轻松松捏死他。

所以,最初的布局,应该在三北地区,消费者的盲从、人口的众多、媒体的权威性、产品的不可检验、效用的滞后和消费的奢侈,都是国内企业在这些地方靠造名取胜的有利条件。

能打开三北市场,就可以从一个地方性、城市级别的所谓‘大老板’,跻身为国内知名企业家之流。

从土豪,成为真正企业家的蜕变。

不过三北地区,毕竟经济水准落后,虽然人口众多,在经济政治的影响力上,却始终处于二线、三线,乃至末流,即不能引流潮流,也没有源源不断丰富的经济底蕴和政策支持,往往一个省的经济总量,经济活跃程度,还不如改革开放中一个大城市。

所以,得三北,只能成为‘诸侯’,真正要问鼎天下,必须进军京沪这样的大城市。

就像天下大乱,诸侯各自割据,想要称帝,必须占据一块有王气之地定都或者作为大本营,古代这样的王气之地,大多拥有自然天堑、交通便捷、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等因素,比如金陵、关中,而现代社会,指的就是经济发达、政治文明的超级大城市。

得京沪,就能从国内知名企业家,跃身为行业的霸主、龙头。

不过这是后话,三北好得,京沪难进,恰恰因为保健品行业不存在跨过龙头的竞争,所以国内的竞争尤其激烈,以梁一飞目前的身家,想进军人口和竞争都极为密集的京沪,恐怕淹死了水花都看不到一片。

“哦,你的意思是,在三北也同时投放广告?”张峰问。

“是。”梁一飞点点头。

目前国内顶级保健品厂家的营销方式主要有两种,第一个是以太阳神为代表的‘城市设点’,每个城市都有太阳神的‘子公司’,主要负责当地城市的宣传销售,在商场、露天,采用专家坐诊等方式,让品牌名声彻底进入当地老百姓生活;

还有一种,则是三株独创的‘农村包围城市’,派出大批工作人员,不放过任何一个县、乡、镇,占领当地的廉价宣传阵地,广告牌、水泥墙、甚至电线杆,公共厕所的墙壁,都是他们的宣传媒介,大大小小的广告铺天盖地的印刷。

侧重不同,像一线品牌,刚才说的太阳神、三株,在实际工作中,已经开始两者相互结合,包括电视、报纸广告等多种方式出击。

一切以打响知名度,扩大品牌名声为目的。

卖保健品嘛,说到底,就是个名气问题。

名气出来了,狗屎都能卖得出去,小瓶子就就是装自来水,也能卖出个全国首富来。

这些方式没法简单的拍的判断孰优孰劣,哪个好哪个不好,但梁一飞很清楚自己的实际情况,无论是主攻城市,还是农村包围城市,他现在都没有这个财力、人力和经验,去铺开摊子。

这个摊子一旦铺开了,成本太大,一旦保健品销售出现问题,那么光是这么大的摊子,这些分公司的开销、人员的工资,就能活活压死他。

史玉驻几年之后就是这么死的。

保健品毕竟不是智能手机,也不是传销骗子,没有可持续发展的过硬产品,但也不能说骗一笔就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当前主流的保健品营销模式,梁一飞都不做考虑。

他的优势在于,有先知,知道鹿家军在这两三年之内,将创造一个‘东方奇迹’,可以利用这种明星效应进行宣传。

还有什么比运动员来宣传保健品更有说服力的?

还有什么比取得了世界冠军的中国田径运动员更有说服力的?

田径从来都是中国的弱项,要是换个运动员,比如乒乓球、体操,那效果反而会打个折扣。

同样是世界冠军,姚明、刘翔为什么就能拥有超过顶级明星的影响力,这就有这个道理在里面,篮球、田径是弱项嘛,全国那么多世界体操冠军、跳水冠军,很少有人能如数家珍全讲出来,但说到篮球、田径,人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明,就是刘翔。

所以,梁一飞准备把他目前能筹集的全部资金,毫无保留的砸到电视广告宣传上,充分发挥自己的先知优势,来抵消和国内一线保健品相比的经济、人手劣势。

而且国内的大多地方电视台,尤其是三北这种不算发达地区的地方电视台,目前还保留着一个看起来不合理,但‘很优良’的传统。

地方台做广告,算是创收,没有广告业绩的指标,没有规定一定要完成多少钱,很多台的领导,还是抱着和张峰一样的观念:要人民群众喜欢看,也有有利于国家发展,为国家建设摇旗呐喊。

有些小型的地方台,甚至会进行一些无偿的广告‘转播’,不要钱转播一些节目,前提是这个广告、节目比较火,政治正确。

那么一旦鹿家军从竞标赛载誉而归,为全国人民大大的提了一口气,他们代言的国产品牌,自然会在广告时间、价格上,受到很大优惠。

鹿仁康有句话,虽是无心之言,却说得十分正确:梁一飞用他来做广告,看似一把投入惊人,给他的秘方费、代言费,几乎赶得上亚洲顶级明星,但盘算下来,收益更大。

果然,张峰沉吟了片刻,说:“我在行业内也有些老朋友、老同学,帮你联系几个电视台问题倒是不大……”

不等他说完,梁一飞就说:“张总监,这次恐怕不是几个电视台的问题。”

说着,他自己拿出了一张表格,递给张峰。

张峰眼皮子一扫,就一脸愕然,这上面,有六个省会城市,20多个地方台。

“这个……这个工作量就很大了啊。”张峰说。

梁一飞一猫腰,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子,搬到桌上。

纸盒子不大,罐头厂用来装罐头的,张峰打开一看,里面一叠叠的全是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张峰微微一愣。

梁一飞说:“张总监,于情,你是帮朋友忙,于理,你是帮企业忙,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你白帮这个忙。这里算是劳务费,也不多,十五万。”

张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确出身名门,可这年头的名门,不是说个个都是富豪,实际上,绝大多数做技术、科研等等出身的非权力名门,并没有多少财富积累。

和一般老百姓比,科学家、技术专家,生活条件是好点,可那也就是一个月300和七八百得区别而已,大不了政府有限分一套房子,平时吃喝住行国家包了而已。

按照明面上的工资制度,就算是国家领导人,一个月算上各种各样的津贴,也就千把块钱。

不要讲当前,就算几十年之后,老教授、世界知名的学者,干了一辈子科研教育,最后还住在两室一厅旧房子里的大有人在。

不捞外快,拿死工资,就是一辈子受穷。

张峰家条件还行,可是15万,对于他,乃至他父亲,都是一笔惊人的巨款。

他想了想,梁一飞说的对,这钱拿着不烫手,不是利用权力开后门,跟贪污受贿不是一回事,于是把盒子接过来重新盖上了。

“那成,梁老板,你等我消息。”张峰说。

“张总监,要快,一定要快,我广告片都拍好了,鹿家军一回国,就准备投放。”梁一飞说。

张峰想了想,露出一个大家都明白的微笑,说:“梁老板,您是明白人,这年头,钱到位了,还有慢的?是吧,你放心。”他拍了拍箱子,说:“这里面的呢,我也不能个人全拿,大部分恐怕还是要花在交际上。”

“那没的说,这样,张总监,这里面的你尽管花,事成之后,还有十万。”梁一飞说。

“好,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你要求时间紧,我立刻帮你想办法。”张峰说。

第228章 站在梁一飞的肩膀上

梁一飞越来越喜欢这个年代了,和后世相比,这个年代的人虽然已经开始追逐财富,一切向钱看,但依旧保留了‘忠厚’的传统。

简单来说,就是拿人钱财,就认认真真替人办事。

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

张峰愿意帮忙,梁一飞也不含糊,直接调了一辆桑塔纳和一个司机给他用,他顺利了,就是自己顺利。

派人送走了张峰之后,包厢里就剩下潘觉和梁一飞两个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潘觉凑上来,说:“梁哥,你这次投入可不小啊。”

这话没错,给张峰的钱就不算了,地方台再便宜,那么多电视台一起投放广告,那钱也花了海了去了。

潘觉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梁一飞进行华强厂改造采访,他很清楚,梁一飞手头钱其实相当的紧张,上次搞了个福利彩票,赚了一笔,全部给下岗工人和国资委解决制药厂的麻烦了,他手头没剩下几个钱。

岚韵湖这头倒是也赚钱,可毕竟时间短,之前每个月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投入了华强厂的生产之中,剩下的有限,要说用于个人消费,买房子买车是够了,可是这次的广告费,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

梁一飞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呵呵一笑,问:“小潘啊,你说说,我也算是一方人物了吧,辛辛苦苦赚点钱,全部花出去回馈社会了,拉动社会经济消费,结果自己天天睡办公室,吃快餐,按这么讲,我算不算是尽了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话有开玩笑的成份,他花的那些钱,商业上说叫做投资,个人来说,叫做满足个人追求的途径,有的人赚了钱买房买车玩女人最爽,有的人赚了钱就用来实现人生追求,说白了,都是花在自己的‘爱好’上,没啥区别。

不过潘觉却想都没想,就认真的点点头:“那当然了,梁哥,我搞采访这么就,看了这么多企业家,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觉得吧,社会上就缺你这样的人,你就是人民的救星!”

大概是觉得这话有点过头了,顿了顿,补充说:“当然,小救星,小救星,可要是每个企业家都像你这样,一门心思做大做强,而不是赚点钱就吃喝嫖赌,国家经济怎么能不好,国家怎么可能不发展强大?!”

“行行行,再说下去,我得被关大牢里了,我还人民救星呢,你小子不带这么拍马屁的啊,公众场合,嘴上要有个把门的,知道不?这话说出去,不是捧我,那是害我呢。”梁一飞说。

“梁哥,我干记者的,这个我还不懂嘛。”潘觉嘿嘿嘿笑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这么笑干嘛?”梁一飞瞅了瞅他,这笑得也太渗人了,疑惑的问:“是不是有事啊?”

潘觉嘿嘿嘿嘿笑得更渗人了,扭扭捏捏的说:“真有事,还不止一个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那我知道了。”梁一飞说。

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就两种:借老婆、借钱。

他没老婆,那肯定是后者了。

“嘿嘿嘿……这个……”

“你再这么嘿嘿嘿,就别说了。”梁一飞给他笑得鸡皮疙瘩都朝外冒。

情况倒是也不复杂,潘觉在报社工作,这小伙子人精神年轻漂亮,笔头子好,又有前途,和总编辑的女儿好上了,总编辑欣赏他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未来老岳母提了一个要求:要买套商品房。

报社自然有福利分房,可当前主流都是两室一厅60多平米,一室一厅40多平米,报社最大的房子也就三室一厅90平米,不过他这个年纪肯定分不到,老岳母就要他买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不求多大,有三室就行。

实话实说,在公家分房没有取消,绝大多数人都住着福利分房的年代,让潘觉一个才工作几年的小伙子买三室一厅的商品房,的确为难他了。

房价高,也不是从98年取消福利分房后才开始的,当前滨海市平均职工工资三百多,可市区里的商品房,均价也得有七百朝上,一套八九十平米的三室一厅,六七万块钱,潘觉哪里拿的出来。

想找梁一飞借六万块钱,哪知道今天梁一飞的营销方案又是大笔花钱,潘觉就不太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行了,赚再多钱,还不是为了过日子,成家立业是好事,也别说借了,我让财务打六万块钱给你,当是我的份子钱。”梁一飞想了想,笑道:“对了,上次做彩票,还留了一点彩电录像机自行车什么的,你自己去选。”

“哥,你真是……真是……”潘觉‘真是’了半天,最后冒出来一句:“真是人民的大救星!”

这次讲得更加真诚了。

“行了啊,刚才说两件事,还有个什么啊?”梁一飞问。

“上级给我一个任务,写篇文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潘觉说。

“你说说。”梁一飞问。

“永城科技,沈复你知道吗?”潘觉问。

“知道啊。”梁一飞点点头。

要说93年的风云人物,永城沈复绝对算是一线之流。

这人最初是一个技术员,发明了一种可以调节发动机功率的设备,实现让发动机小马拉大车,这项发明在钓鱼台国宾馆通过了国家科技鉴定,并且受到国家计委的一位领导首肯,大放光彩。

可惜,沈复并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投入生产,银行贷款也下不来,只能进行民间融资。

南巡之后,全国老百姓投资热情极其高涨,但凡有新奇的项目就不愁找不到资金,但由于银行金融管制,私营企业贷款有难度,所以民间融资更加火上一层楼,利息跟着水涨船高。

在沿海很多地方,民间拆借资金的年利息基本超过15%,银行利率超过了12%。

只要有本金,根本不愁赚钱,很多大公司甚至都不做买卖,上亿的资金,拆借出去就起码有20%的收益,还用自己费什么心?

华强厂工人们愿意拿着一万多块钱下岗,也是基于此,现在市场上钱生钱太容易,一万块钱借出去,一年最少都有上千的利息收入,稍微认识点人,有点关系,一万块钱一年吃两千利息轻轻松松。

沈复的专利是受到国家认可并且有大领导当面表扬,用于机械工业生产,无论是市场前景,还是政策支持,都是稳得不能再稳的优质项目,民间融资非常容易,广告前一天刊出,第二天公司的门口就排了长龙。

仅20天,就集资2000万,从一个小技术员、小老板,一跃成为千万级别的富豪,充分的印证了这个‘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奇迹时代。

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沈复就把精力投入到科技研发上,那么他的未来,甚至中国电力产业的未来,也许都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问题是,资本和实业,即是骨肉相连相互支持,又是相互毒害,一旦尝到了资本的甜头,很少有人能安下心来,认认真真的做实业。

尝过甜头的沈复走上了一条以实业、技术为噱头,非法融资为真实目的,或者说,靠着融资来实现企业发展的邪路。

三千块钱就能入股,每一季度结算,年补偿率达24%,比银行当时的储蓄利率高出一倍,在全国17个城市开展了类公开集资,永城公司半年之内席卷全国,它很快成为当年最炙手可热的高科技企业。

到了93年初,一年多时间,永城公司集资额度已经超过了10个亿,其中个人集资占据总额的93%。

但是这些钱,他用来做什么呢?

不是生产研发,而是扩大集资队伍,先后设立20多个分公司和100多个分支机构,雇用职员数千人,主要的业务就是登广告、炒新闻,花费数千万进行公关,高价聘请数百个担任过司局长的离休老干部担任公司的高级顾问,由此构筑起了一个强大的官商关系网。

铺天盖地的集资风暴最终引起了国家最高层的关注,决策人意识到,如果“永城模式”被广泛效仿,会形成一个庞大而畸形,并且缺乏控制的金融流通圈,即直接影响国家金融管制政策,也会导致大量资金流入非生产领域,广大投资人权益受损。

今年年初,永城举办‘十亿庆功酒会’的时候,收到了人民银行的通报,要求其限期清退所筹集资金。

已经膨胀的沈复此时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局势认识,认为上到高层,中到上百位老干部,下到数十万集资民众的‘撑腰’,他具备了与国家博弈的能力,做出了两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第一,当即宣布状告人民银行行长,索赔上亿;

第二,宣将投资者的年利息由24%提高至48%。

上半年,沈复、永城、集资,这三个字,几乎占据了金融消息的半壁江山。

潘觉准备撰稿声讨沈复和永城。

对这件事的入手角度,潘觉有点迷茫。

现在声讨沈复的人很多,但是角度都差不多,主要就是说他违反国家政策;

也有支持他的声音。

有那么一部分人认为,企业和政府不一样,追逐利润是商人的天性,只要不违反法律规定,企业就可以用各种手段攫取利润,政府不应该用行政手段干涉。

在改革开放,南巡之后这段时期,由于摸着石头过河,各种声音都存在,很多事没有定论。

潘觉觉得要批判,就要从支持他的那些声音入手批判,有理有据,千篇一律的扣大帽子、发战斗檄文没意思。

但这就需要很专业的知识了,对于经济的理解,企业、企业家的理解,他远不如梁一飞,所以想从梁一飞这里征求意见。

第229章 这样的人必须镇压

永城、沈复的结局,梁一飞印象深刻。

在MBA,讲到企业家定位,课程里举例了改革开放初期的一批企业家之中,沈复并不是那骗局做得最大的,但是下场却是最惨的。

由于清查及时,有关部门果断出手,这次非法集资案件对股东造成的损失倒不是特别巨大,超过六成的资金被追回,倒是没有出现后世那些集资平台投资人血本无归的情况。

有形的手,在这次案件中充分的发挥了正面作用。

沈复事件,稍微屁股摆正一点的人,至少都能达成一个共识:这个集资行为肯定是错误的。

但是具体分析,潘觉也好,当前很多才和世界接触,对于经济了解有限的人,都没有分析的太透彻,大多还流于喊口号式的口诛笔伐。

或者是从‘违法金融政策’等等大处声讨。

说得没错,但是‘金融政策’是一个很大的框,没有严谨的分析,不细化下来,很容易流于表面。

就像指责别人,‘你是坏人’,‘你干坏事’,那就得说清楚,这人到底怎么坏,到底干了哪些坏事,这些事为什么是坏事,会有怎样的恶劣结果。

嗓门大不管用。

甚至还有人认为,作为企业家,敢于起诉银行行长,是一种进步。

潘觉就觉得,明明一件很占理的事,可按照之前那些声讨的声音,难以服人,反而显得底气不足。

做媒体,不管是出于什么出发点,既然要摇旗呐喊,要宣传,那就得有理有据,让人打心眼里服气,这才能有威信,有效果。

作为省报的记者,这也是潘觉的任务所在。

之前他写的几篇文章都是有理有据,论述分明清晰,以理服人,这次,报社领导对他的要求也是这样。

“嗯。”梁一飞点点头,这个沈复的结局他是清楚的,所以这时候讲话,又是通过潘觉,自己不可能有什么风险,于是沉吟了一下,说:

“先说那些个为沈复出声的人,分析一下他们的动机,其实很简单,抱着和当初小山庄事件一样的态度,大家都是企业家,兔死狐悲,要是处置了某某某,将来也就能处置我,要是不处置、从轻处置,将来轮到我,也就能按例办事。所以这些人的话,由于立场问题,天然没有说服力,你只要指出这一点就行,没必要去和他们的看法一条条一款款的去争论。”

梁一飞在这边讲话,潘觉很自然的就从包里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你可别到时候说是我讲的啊,我一个企业家,也有天然立场,要是说是我讲的,那接下来的话同样没有说服力。”梁一飞笑道。

“梁哥你放心,我明白,企业家,安全第一,我是耍笔杆子的,这些话当然都是我想出来的。”潘觉很有眼力劲的说。

“你能这么想,那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这个事,从经济、法律、国家性质三方面,他都有很重大的问题可以写。”

听梁一飞又来‘一二三’,显然是有清晰思路了,潘觉又开始笑:“嘿嘿嘿,您说我听着呢。”

“经济上,他给出高额利息集资,得到的钱早就足够用于实业,可始终没有实际项目投产,或者项目根本不足以满足回报,那他这个高额利息,是从哪来的?”

“后面集资的人的钱,给前面的人付利息?”潘觉说。

“对,一旦后面没有人入股投资,他资金就要断裂,越往后,他这个雪球滚的就越大,一旦资金断裂,受到损害的人就越多,所以这时候国家及时出手是有很有必要的。他这个行为,在外国被称为‘庞氏骗局’,外国几十年前就有了,已经被确定为是金融诈骗,你可以回去查一下资料。所以讲他是企业家,集资是合法合理的商业手段,这显然是错误的。”

1993年,‘庞氏骗局’这个概念在国内肯定是有专家学者了解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还是很陌生,也从来没有在公开媒体上直接提到过。

历史上,沈复案件,正是第一个让‘庞氏骗局’进入大众视线的案件。

即便如此,直到很多年之后,这种骗局依旧大行其道,甚至都不用改头换面。

傻子已经多到骗子都不够用的地步。

“第二个说法律,是,我国法律上没有明确说庞氏骗局是违法,但是有两条,一个是扰乱金融秩序,他这个行为显然已经触犯了;第二个,就更明确,是贪污!永城我知道,据说沈复的个人生活相当的奢靡,他从哪来这些钱?”

这次潘觉却是一愣,不解说:“啊?贪污?不对吧,永城就是沈复的个人企业,永城集资来的钱,就是沈复的钱,他自己贪污自己的钱啊?没这个说法吧。”

“小潘,这次我教你一个招,以后再遇到类似事情,第一个查偷税漏税,第二个查企业性质。一查一个准,想搞谁就搞谁。”

梁一飞笑了笑,“永城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集体所有制,不是私营企业。”

“不是私营企业?!”潘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都不用讲别的,光是贪污这一条坐实,沈复就彻底无话可说。

梁一飞表情有些古怪,点点头。

永城的确是集体企业。

80年代末期,私营企业的申办审批极为困难,政策待遇也卡得很死,为了方便,很多脑子‘灵活’的人,都选择了挂靠当地的国家单位,比如学校、乡镇企业等等。

很多在老百姓看来的大型私营企业、著名企业家,其实都是集体企业,或者干脆是国企。

比如这个永城,比如健力宝,都是这样的典型。

无论企业家再怎么能干,说到底,从法理上来说,就是个上级指派的厂长,厂子并不是他个人的,厂子赚再多钱,也不能多朝口袋里放一毛!

改革开放初期,因为产权不清晰,导致了大量的纠纷,一大批知名企业就倒在这上面。

所以当初梁一飞宁可自己承担众多麻烦,受委屈,绕一系列看似没必要的大圈子,也要确保手头的企业是百分之百的私营。

产权清晰,账目清晰,那么在一般情况下,遇到基本同层级的对手,就很难从明面上整倒他,只能靠常规竞争。

常规竞争,梁一飞不怵任何国内企业家。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回去就调查清楚!”潘觉惊诧道,重重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然后说:“那最后一条,国家性质,是什么意思?”

“小潘,我问你,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是写在宪法里的,宪法是根本法,可是为什么我们也会有资本主义的公司、私营企业、股市这些东西呢?”梁一飞问。

潘觉脸色微微一僵:“梁哥,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吧?”

“作为企业家,搞不清这点,才是真正的危险。”梁一飞说:“我们的干部,叫做人民干部,我们的军队,叫做人民军队,那么我们的企业家,我认为,同样是人民企业家,同样是发展经济,为人民服务,这就是我们和西方资本主义的根本不同。”

顿了顿,说:“初中政治书上就写了,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那么作为企业家,他如果拿了钱去创造价值,去真正研发产品,那叫做发展生产力,相反,就违背了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

再说,国家为什么给政策、给市场,培养出一批企业家,搞活经济呢?

初中课本上也都说了,是为了解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企业家能发财,固然依靠个人能力,但和国家政策也是密不可分的。企业家享受了国家政策,却不履行赋予的使命,哪怕在很多人鼓吹自由经济的西方来说,这也严重的背离了契约精神。

同样的,当前国家的大政策是什么?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先富,要带动后富。他这种集资行为,一旦资金断裂,后果可想而知,是他富了,后来者穷了。

所以,从国家性质来看,永城的做法,根本是和社会主义的宪法精神背道而驰,和国家政策针锋相对,说严重点,他的行为,已经不是人民内部矛盾,镇压他,是社会主义本质决定的,合情合理合法!”

潘觉听得一愣一愣的,政治书上那些话,他作为宣传口,比谁都熟悉,可是能分析的这么透彻,理论联系实际如此紧密的,也就是梁一飞了。

消化吸收了一会,总结说:“那也就是说,从经济上,他并非合理正当的经济行为;法律上,有重大违法行为;在政治上,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企业家,更是从根本违背的了社会主义原则。”

“对,这样的人不处理,这样的企业不惩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梁一飞想了想,说:“要是文章想出彩,你还可以加一段,专门对庞氏骗局的分析,提出,要警惕改革开放过程中的商业陷阱,擦亮眼睛,远离以集资为名的圈钱骗局。”

懂得多,不如叫声大,叫声再大,声音传播的范围,也比不过站在上风口讲话。

庞氏骗局国内的确有人知道,可是,如果潘觉能借着这次永城的机会,提出这个概念,并且结合实际进行深入分析,那么可以预见,他的未来,绝对不止是一个普通记者。

庞氏骗局专家、经济学专家,这些头衔指日可待,而拥有了这些头衔的潘觉,对于梁一飞未来的产业布局,自然是大有好处的,要不然梁一飞也犯不着和他聊这些。

第230章 太贵了

凭良心讲,同样作为企业家,尤其是私营企业家,梁一飞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同行落到沈复这样的下场,更不会落井下石。

即便是当初的周宇宙,如果不是因为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他也不会用那种超过正常商业竞争的方式,突破底线。

兔死狐悲。

但是沈复、永城,却算是一个例外,今天这些话,他哪怕不和潘觉讲,沈复的下场也是注定的,而且他也很反感永城的经济模式,事实已经证明,等到这一类经济大行其道,踏踏实实做企业的人,日子会很难过。

和潘觉聊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随便吃了几口饭,把孙宏伟叫到了办公室。

接下来广告推广,按照给张峰的那张单子上的电视台,投放广告加上市场营销的费用恐怕又要达到七位数,这笔钱华强厂自然是没的,岚韵湖的日常账目上也抠不出来,不过从几个月之前,梁一飞就已经为此在做计划。

岚韵湖改革,推行会员卡制度。

“准备的怎么样了?”梁一飞问。

当初提出这个想法,并没有立刻实施,为了更准确的命中市场,给了孙宏伟一段时间用来做调查统计和前期的筹划,梁一飞只提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具体操作他没太多参与,基本都是交给孙宏伟。

各人忙各人的,各人有各人的活,作为目前岚韵湖主管经营的副总,孙宏伟的主要工作,就是筹备岚韵湖的会员制改革,说:“消息早在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放出去,结合各方面的反馈来看,市场还是比较认可的,这段时间经常有来玩的老板问什么时候开始卖。可以预计一旦开卖,应该不会冷场。”

“嗯,各种卡的级别现在怎么划分的?”梁一飞问。

孙宏伟把目前根据市场调查结果进行的新一轮划分和梁一飞汇报了一下,梁一飞听完觉得基本还算合理,孙宏伟接着说:“现在有两个档次还有些可以斟酌的地方。”

“你说。”

“最高档和最低档。”孙宏伟道:“最高层次,到底是按照顶级富豪来,还是按照富豪这个级别来。如果还是按照顶级富豪的话,可能初期购卡的人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要是按照富豪级别来的话,那受众会有大幅度提高。”

顿了顿,瞅着梁一飞的表情,说:“我个人觉得,前者虽然档次一下子拉开了,但存在曲高和寡的可能,人太少,顶级圈子能发挥的人脉作用也就有限,而且,不利于筹集资金。”

梁一飞最早的想法,是凸显顶级圈子,按照最初他给出的大概建议,顶级的卡价钱非常高,连滨海市目前的大老板们都会觉得难以承受。

孙宏伟这话,算是在否定梁一飞当初的提议。

梁一飞想了想,他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岚韵湖这地方,归根结底,还是个人脉圈子,既然是圈子,人太少,就构不成一个圈。

“这样,顶级的卡还是保留,不光保留,价格朝上调,待遇也要上涨,可以涨到我们基本不赚钱;但是一年只发售十张,不列入全部贵宾卡的序列之中。”梁一飞说。

“嗯,好的。另外一个,是最底层的卡,我想是不是可以把下限再放低一些,达到普通富裕老百姓也能参与进来的地步。这两年经济不错,有闲钱的普通老百姓越来越多,如果设置一个2000块钱以内门槛的卡,销售量绝对会大增。”孙宏伟说。

梁一飞这次却想都没想就摇摇头,说:“老孙啊,赚钱固然重要,但是岚韵湖这个地方核心价值不在于赚钱,你记着,岚韵湖就是一个奢侈消费场所,这样的地方,不是什么普通小老百姓都能进来的,凡是进来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我的目标,既要是岚韵湖成为身份的象征,这里的每一个顾客,都有可用之处,这样才会不断的吸引更多的高端顾客。所以最低一层还是要保持原状。”

顿了顿,笑道:“没有卡的,咱们还是照常接待嘛,就是没折扣而已。”

等条件成熟一些,岚韵湖会彻底施行会员制,没会员卡的压根不接待。

“可是,咱们有些客人,有一定能量,但是经济上并不富裕,这些人怎么处理?”孙宏伟道。

“这简单,每个层次的卡里,都拿出一部分,直接送人。”梁一飞说着,沉吟了片刻,补充说:“但是比例控制好,不要超过10%,也不要太过于主动,除了十分重要的关系,剩下的卡都用在具体办事上。”

一张卡,不管哪个档次的,实际就是一张消费卷,里面有钱,除了不能折现之外,都可以在岚韵湖消费,这东西办事送人再好不过。

“好的。”

“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梁一飞问。

“没有,老板,什么时候开始发售?”孙宏伟问。

“尽快,能多快就多快,开始销售后,高尔夫球场就开业。”梁一飞说:“哦对了,高尔夫球场开幕,不用去报纸、电视做宣传,内部打牌子就行,开幕那天,你安排点活动啥的。”

搁在以前,安排活动搞噱头这种事,都是梁一飞出点子,亲力亲为,随着事业越做越大,手下有了一批能独当一面的人,他的工作量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对于他只能算是不需要再单独操心的小事了。

“好,我立刻去办。”

……

……

1993年8月,斯图加特世界竞标赛捷报频传,短短一周之内,女子铅球和3000米又添两枚金牌,中国女队更是包揽了3000米的领奖台,将前三名尽收囊中,鹿家军两块金牌入账,赛事进行过半,中国队的奖牌总数已经超过了历史最好成绩。

就在全国人民为此欢呼雀跃,讲目光投向德国的时候,岚韵湖正式推出了会员制制度。

会员卡有四种,除了特别钻石VIP之外,剩下的由高到低,以此是铂金VIP卡,黄金VIP卡,白银VIP。

所有卡中金额都可以用来在岚韵湖进行消费,各个档次的卡都采用了当前最先进的电子认证。

电子认证,其实没啥卵用,不能刷卡消费,撑死也就是一个防伪功能,主要作用,是有噱头,听起来很吊。

其中,特别VIP卡,通体黑色,实名制,背面是持卡人信息,正面左上角有皇冠图案,皇冠顶端镶嵌着一颗30分的钻石,和若干碎钻;

一年发售十张,48万门槛,有效期三年;

在岚韵湖消费每次4888元之内可以免单,超过部分以5.8折优惠,拥有提前一个月预定各类包厢和服务权力;

铂金VIP卡,金色,正面左上角铂金皇冠,不记名,不限量,办卡费用12万8,一切消费打6.8折,可以提前两周预定各类包厢和服务;

黄金VIP卡,同样是金色,正面左上角黄金皇冠,不记名不限量,办卡费用6万8,消费7.8折优惠,可提前一周预定;

白银VIP卡,自然就是银色和银色皇冠,费用两万八,消费享受8.8折优惠,可提前三天预定;

除了VIP黑卡之外,剩下所有卡有效期只有两年。

只有持卡会员,才能进入后面的高尔夫球场消费。

除了特别黑卡,其他三种卡,到时间了,里面的钱用不完,可以退,但是所有退款的,重新办卡需要在原有价格基础上翻一倍。

消息一出来,滨海市的老板圈子里一下子炸了锅,都不用宣传,一两天时间而已,口口相传的,立刻成为有钱人们茶余饭后最常聊的话题。

最多提到的一个字,就是‘贵’!

最便宜的卡,要两万八,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三百多,要不吃不喝快十年!

如今经济好,有点能力、胆子大点、脑子活点、肯卖力气的,在外面赚外快,一个月弄个千把块钱不成问题,在普通老百姓看来,那就是经济条件很好了,可想要办一张最低的白银卡,那也得两三年;

换句话讲,普通上班的人,直接就排除在外,根本不可能办得起岚韵湖的卡。

总结出来就是四个字:穷鬼别来。

还有最后一条关于退款的规定,意思也很明显:如果有人先富后穷,办了卡,最后却要退钱,连这点钱都要拿回来,面子都不顾了,那就说明经济上出现了重大问题。

不好意思,岚韵湖也不缺这点钱,看在之前常来常往得份上,钱可以退,可这个富豪俱乐部您就暂时不要混进来了,等啥时候有钱了,有利用价值、消费潜力了,您再回来,咱们还是欢迎。

还是:穷鬼别来。

不光是穷鬼,各种贵宾卡的价格,对于普通下海、做小生意的小老板,同样几乎不太可能负担的起。

不是说拿不出来两万八,可如果没有几十万,上百万的身价,没有稳定的高额收入,谁舍得一下子办一张两万八的消费卡?

“这也太势利眼了吧!”

有一部分顾客对于这个贵宾卡制度,的确是有抱怨的。

这部分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生意不大,来岚韵湖次数少、消费低,主要目的是见世面,或者重大招待活动,来这里撑个场面,偶尔带着女人或者朋友来这里充大款涨面子。

知道这个消息后,这些人心情有些复杂,不光抱怨,也有很多的无奈,甚至激发了一些励志的心思。

比如在工人文化宫承包舞厅的袁老板,他的想法就比较有代表性。

第231章 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袁老板是改革开放初期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之前是工人文化宫的保安,80年代末期,承包了文化宫后面的露天广场,做露天歌舞厅,算是滨海市比较早的万元户,十万元户。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到了90年代初,他的财富增长速度进入了瓶颈,银行里有那么10多万存款,一年的春夏秋三季不冷不热的时候,一个月也能赚个一万多块钱,平时骑个三轮摩托车,在一般人看来,那绝对是成功人士。

去年舞场里有两帮人打架,几乎闹出人命,文化宫领导差点就不再续租给他,后来他经过朋友介绍,在岚韵湖花了五千多块钱,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总算把这事抹平了。

之后,凡是有重要事件、大的关系户,他都去岚韵湖。

得知岚韵湖的VIP卡发售之后,他就是又抱怨、又无奈,又升起了励志的念头。

抱怨不用多说,贵嘛,最偏的两万八,顶得上一个旺季的全部收入了,舍不得一下子掏出去;

无奈的原因也很简单,岚韵湖在这里竖着,全省全市再找不到一个比它还上档次的地方玩。

出去充面子吧,去别的地方,人家一句话就能堵回来:有钱,有钱你他妈去岚韵湖啊;

只要岚韵湖存在,其他娱乐场所,炫富功能一概大打折扣。

出去谈事吧,万一关系户不满意,提一句‘这地方档次不行’,他是换场还是不换?

不是没这种可能,就说文化宫的那个领导,尝过一次甜头之后,动不动就I专门点名,非要去岚韵湖玩。

给红包都不行,有些人,让他搂钱他还真不敢,但就是要这个面子。

还好,岚韵湖现在还可以招待不办卡的客人。

跟老婆商量了一个晚上,袁老板最后决定,咬着牙办一张最低的白银卡。

反正一年到头也是要去消费的,有卡不光能打折,还有面子。

“妈的,这卡不能白办!”袁老板狠狠的把烟头掐灭,心想办了卡,立刻就请文化宫领导去潇洒一次,争取把文化宫第一层再承包下来,扩大经营,多赚点钱!

“亲爱的,我就瞧得上你这股子志气,要不当初我能拒绝那么多英俊小伙子,偏偏看上你?”小他十六岁的老婆搂着他胳膊,脑袋靠在老袁肩膀上,娇滴滴的说:“咱们再拼几年,争取啥时候换一张金卡,那才叫真有面子!”

被娇滴滴的小媳妇这么一讲,老袁上面下面两个脑袋一起发热,一把翻身按住老婆,一语双关的说:“好!就这么讲!你就等着看你老公的本事吧!”

“嘻嘻嘻……”

这就是励志了。

但凡有点野心的老板们,谁不想朝上爬,那种一心想着赚了一百万就放在银行吃利息啥都不干的人,他压根就赚不到一百万。

老袁的想法,基本可以代表一批底层老板,小老板们,那么到了中层,甚至大老板的想法,和他又有不同。

对于岚韵湖的政策,梁一飞的几个大老板朋友,一些才窜起来的新贵,简直要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比如蓝鲸大厦大户室,最近风头很劲的一位刘总,想都没想,就办了一张12万8的铂金卡。

这位刘总讲是‘总’,其实屁的企业都没有,家里老爷子有点地位,前几年到倒腾批文当倒爷,赚了不少钱,老爷子退休之后,没门路了,于是涉足股市。

人嘛,有了钱干嘛?

就得显摆,就得花,就得张狂!

对于大部分来说,赚钱重要,享受更重要,再有钱,那也是一天三顿饭、一张床,死了之后臭屁大点的一块地而已,不享受,不找存在感,干嘛辛辛苦苦赚钱?

可是怎么找存在感?

有大房子,不能天天背在身上吧,穿名牌,倒是人人都能看见,可名牌再贵,能值几个钱?大户室里那些人,谁买不起几百块上千块得衣服啊?

以前,传呼机那是必须挂在腰上最显眼的地方,如今嘛,哪一坐,大哥大、车钥匙那是必须亮出来放在桌上。

可同样一个牌子,它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总不能到处见人就问,你开啥车?哦,桑塔纳啊,那我开的是皇冠……

这他妈炫富的技巧也太低了点不是,一看就是初级暴发户。

至于说我一个月赚多少钱,那别人问,我也不能真说啊。

所以,岚韵湖的会员卡真是个好东西,及时雨!

那话怎么说来着,低调中透着奢华,这卡方便携带,到哪去拿出来,都倍有面子,一卡在手,那就说明绝对不是普通人。

卡上的层级也很明显,铂金的、黄金的、白银的,一目了然,稍微懂点行,在社会上有点身份地位的,一眼就知道,老子他妈的是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

什么?普通老百姓不懂,一般人不知道?

开玩什么玩笑,改革开放都十几年,如今百万元户都一大堆,谁他妈还跟普通老百姓面前炫富啊?低级不低级?

也不是不炫,针对各个档次都要有不同的方式嘛,对着普通老百姓,那就把大哥大放桌上,不动声色的露出西服上皮尔卡丹的标签,够够的!

跟老板们在一块玩,结账的时候,风轻云淡的拿出一张铂金卡,递给服务员,淡淡的说‘我来结账’。

那感觉,他妈的会不会爽爆炸?!

这卡还不记名,能借人。

刘总这样的大爆发户想着炫富,不少踏踏实实做企业的老板也觉得,这么划分一下好的很。

势利眼?理所当然啊。

没用的交情,谁也不想讲,花了这么多钱,谁也不希望周围混迹着一群档次明显不如自己,帮不了自己什么忙,还可能给自己添麻烦的家伙。

穷人跟穷人混,富人跟富人混,小富跟小富玩,大富和大富玩,一张卡亮出来,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档次,值不值得结交,心里多少也就有了点数。

没利用价值的‘朋友’根本混不进来,也不用自己开口拒绝得罪人,多好。

久不露面的张松居然办了一张特别VIP钻石卡。

这让梁一飞有点意外。

之前那些朋友当中,裘娜温玉春他们办得都是第一等的铂金卡。

其实他们几个来,梁一飞都是给打折的,老关系了嘛,而且又都是本地根深蒂固的老板,炫富早就炫得够了,谁不知道谁啊。

办这张卡,主要目的还不是省钱和显摆。

道理很简单:以后能进到岚韵湖高尔夫球场的,非富即贵,没一个闲人,要是没卡,自己岂不是给排除在圈子之外了?

只有如今真正财大气粗的煤老板何云飞办得是特别VIP卡,他那个卡有特殊定制需要,分为主卡和副卡,主卡他带着,副卡就丢在岚韵湖,有时候他在外地回不来,就让滨海市的下属出面招待重要关系户。

煤款是个麻烦的买卖,赚钱多,要打通维护的关系也多,招待费海了去了,何云飞办这张特别卡,其实不亏。

可张松最近一直没什么大的起色,招待花费有,可不多,他再办这张卡,未免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了。

张松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努力不行啊,你瞧瞧,才多久,我就成二线老板了。”张松晃着手里的黑卡,嘿嘿一笑,说:“觉得老哥我打肿脸充胖子是吧?”

“张哥咱们自己人,我不跟你客套,这黑卡吧,针对的不仅仅是我们市的老板。”梁一飞很含蓄的说。

“跟你讲真话,我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张松翘着二郎腿,说:“就是因为生意不见起色,所以场面上更不能怂,这年头,你哭穷、露怯,没人同情你,夸你老实,越是生意不好,越是要把门面充起来显得财大气粗底子厚,要不,谁跟你做生意?”

“这倒也是。”梁一飞点点头,自己和张松特别熟,知道他生意如今一般,可外人不知道啊,有了这张黑卡,他在表面上,立刻又回到了全市全省的制高点,最牛气的大老板的行列。

有这个‘面子’,再去和其他人谈生意,效果好得多。

“哎我说,你这个黑卡,到底弄出去几张啊?”张松随口问。

梁一飞沉默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张松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这话我问多了,行了,我先走,你高尔夫球场开业记得通知我,到时候来给你捧场。”

“好。”梁一飞点点头。

售卡一周时间,黑卡的销量,其实比当初预计的还要惨一些,拢共就卖出去三张。

张松、何云飞,另外一张,是一个之前不认识的老板,听说好像是金陵来的,准备来滨海投资,急需要打开局面,结交人脉。

不过,其他卡的销售成绩却还不错。

12万8的铂金卡,卖出去15张,6万8的黄金卡,卖出去38张,两万八的白银卡卖得最好,88张。

拢共凑了有700万现金,手头的钱一下子宽裕了起来,困扰了他几个月的资金问题彻底解决。

总数不多,141张卡,但毕竟才开始销售一周而已,后面应该还有路陆陆续续的办卡者。

哪怕不算外地,整个滨海市400万人口,141张卡,无非也就是十万分之三,三万个人当中有一个。

滨海市真正有钱的人,绝对不止这么点,之后物价上涨,钱不值钱,办卡的门槛也等于在降低,办卡的会越来越多。

不过这笔钱也不能全部拿来花,卡里的钱是可以消费的,还是打折消费,得留下一部分给岚韵湖,再说从岚韵湖抽了这么久的水,岚韵湖表面光鲜,经济一直紧张的一塌糊涂,也该往账上回点了。

提了三百万,用于广告、宣传、灵活资金,剩下的全部丢在岚韵湖。

第232章 T台时装秀

岚韵湖高尔夫球场正式开业,开业当天上午,在后面的大草坪上,举行了一场很有新意的开业活动。

这个‘新意’,主要指的是洋派,让之前花了高价购买会员资格的参会人员,都感觉到这个钱花得还真是物有所值。

整个滨海市就没办过这么洋派、新潮的大型活动。

没有震天的音乐锣鼓,也没有拉起来《欢迎某某领导莅临指导》、《庆祝某某公司开业大吉》之类的红条幅,高尔夫球场靠近湖边,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坪四周摆满了鲜花,中间是一个大型T台。

台上,来自中美俄英的模特们,奉献了一场T台时装秀,带来了最新款的皮尔卡丹夏秋女装。

夏装,以泳装为主,秋装,时髦大方。

秋装还好一点,可是一群身材凸凹有志的洋妞,穿着三点式泳装在台上走秀的时候,台下那些在当前也算是见多识广、御女无数的老板们,还是一个个长大了嘴巴,一脸的惊骇。

在这年头,时装表演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活动,即便在北上广一线城市,也是可以当作西洋景来看的,前两年最流行的时尚电视剧公关小姐里,就有特区时装秀引起轰动的画面。

而泳装表演,露出大片的白肉,这在相对保守的国内,更是几乎和***没啥区别。

非常能体现岚韵湖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的奢侈堕落的风格。

都不用太久,朝前推五六年,如果在公众场合这样大规模的进行泳装表演,那说不定都能以‘聚众淫乱罪’抓起来重判。

梁一飞是点子大王,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学到了几分本事,做宣传营销,最最重要的,就是抓眼球,而岚韵湖的宣传,还得突出档次。

孙宏伟这个‘点子’报到梁一飞案前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批准了,不光是因为洋妞大胸翘屁股之类的原因。

合作方皮尔卡丹,在国内也是大名鼎鼎,很上档次。

这是第一家进入国内的国际知名时装品牌,至今国内的一些杂志,还会刊登出一张80年的照片:皮尔卡丹本人穿着一身笔挺有形的大衣,带着围巾,走在首都的街道上,和周围那些打扮千篇一律,蓝色中山装制服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自从80年,皮尔卡丹进入国内市场,至今为止,都是当之无愧的服装第一名牌,顶级品牌。

同时,皮尔卡丹也是第一家在国内举办T台模特表现的厂商。

80年,皮尔卡丹策划的新中国第一场外商模特秀,所有参观人员都必须进行政审,一律对号入座记录姓名,入场券不得转让,参会人员仅限于相关部门官员和服装行业内部人士。

尽管12名外国模特的台风相当自然、随意,然而依然被视为时不时的“眉目传情”和“勾肩搭背”,在当时被认为是非常不庄重,甚至可以归入色情行列。

然而就是这么一场让人眼花缭乱,大呼‘流氓’的表演,打开了改革开放后,中国人追求时髦、服装个性化的大门。

13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中国大部分一二线城市,但毕竟有先后缓急之分,在滨海市,这样大型、劲爆、有外国妞担纲的模特表演,还是第一遭;由于在场人士的身价、地位都非常高,又无形中,拉升了这场表演的档次,再次夯实岚韵湖娱乐场所一哥的地位。

不过和13年前相比,如今的风气开放了许多,岚韵湖大大咧咧的邀请了一些媒体来现场参观、采访。

会员们在台下的凉棚里就坐,身后,一边是记者,另外一边,则是同样很洋派的自助餐。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如今是夏天,天太热,即便台上台下有凉棚,还是忍不住一身的汗,边上的自助餐,也以冷饮、冰激凌为主,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年头的夏天没有后世那么炎热,还是这年头的人还没习惯于‘没空调就要死的’的幸福生活,要不就是表演太过于精彩,总之虽然汗流了不少,可除了梁一飞,大部分人都表现的兴致勃勃,好像丝毫没有受到炎热天气影响。

裘娜今天也出现了,她是做服装的,滨海市新开的皮尔卡丹门店,就是通过她联系。

“男朋友啊?”梁一飞递了一支进口的冰欺凌,叫做什么‘冰雪乐园’的牌子,有点似曾相熟,然后冲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怒了努嘴。

这人是南江省皮尔卡丹的总代理,西装革履,长相英俊,身材挺拔,第一批中国留洋回来的人,比新时代还早些,大名陈杰,不过他名片上印着的是‘杰瑞陈’。

裘娜和他一块过来的,交谈之中,梁一飞能看得出来,杰瑞陈对裘娜很是殷勤,都接近于讨好了。

“男朋友?他啊?算了吧,代理着皮尔卡丹,自己是个花花公子。我和他,就是业务往来,现在服装生意没前几年那么好做了,我从他那拿点货,算是二级代理吧,尝试尝试高端品牌。”

裘娜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表情,略带不屑的笑了笑,问:“你也有出国的学校,是不是外国人那方面都特别开放?”

“反正是比国内开放不少,好多老外结婚前一夜还参加单身派对,和一大堆男男女女乱搞。不过嘛,外国人在结婚之后,反而比咱们这边,对伴侣忠诚的多。”梁一飞说。

以前有个笑话,说老外性开放、有绅士风度,如果回家看见老婆跟其他男人在床上,会说一声抱歉,彬彬有礼的离开;或者夫妻之间约定,各自有各自的性伴侣,互不干涉。

的确有这种情况,还有更夸张的,但更多时候,普通老外夫妻由于信仰和教育的原因,对伴侣的忠诚度比东方反而更高。

自由的边界是道德约束和法律强制,在这个边界之内,可以无限自由。

“那就奇怪了,这家伙按理说也是在外国见过世面的,怎么回国之后,还一副色狼样子。我跟你讲,他好几次吃饭都蹭蹭摸摸,动手动脚的,烦人的狠。”裘娜说。

那就是天性猥琐嘛,梁一飞心里想。

“找云飞哥,一枪崩了他。”开玩笑道。

“少来,崩了他,我和谁做生意?”裘娜半真半假,幽幽的说:“我一个女人出来闯社会,一点儿都不肯吃亏,那就要吃不上饭了。”

“我说娜姐,你要是真吃不上饭,就凭你这身段相貌,我包养你。”梁一飞哈哈一笑,然后肩膀一滑,躲开裘娜的小粉拳,正色说:“不开玩笑说真格的,你跟他做代理,做到死,还不是给人打工,吃别人剩下的汤汤水水,娜姐,你可是咱们市服装界女王,何苦受这个委屈?”

‘服装女王’几个字,把裘娜给逗乐了,说:“那人家皮尔卡丹可是世界服装大王,至少是大王之一吧,在国内销售的这么火爆。要不,你给我出个点子?”

“我点子可收费啊。”梁一飞开玩笑说,他这个点子大王,以前靠着出点子赚钱,现在都快成为靠着出点子交朋友了。

“钱你比我多啊,给你钱你怕是看不上吧。”裘娜把上身凑过来,故意用饱满的胸膛蹭着梁一飞的胳膊,媚眼如丝的撩拨说:“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杰瑞陈正好回头朝这边看过来,看到这两人亲昵的样子,他微微愣了一两秒,然后再次回过头,若无其事的和身边的人继续交谈。

梁一飞胳膊上传来的Q弹的感觉,真别说,裘娜别看30出头,熟女一个,可正好是女人最有风韵的阶段,她平时经常锻炼,喜欢游泳,身体即有料,又很耐摸,触感相当不错。

“等真事成了再说呗,先欠着。”笑了笑,说:“现在人力资源多便宜啊,干脆自己办厂,或者找温玉春牵线,在沿海那边找个小厂代加工,成立自己的品牌。”

“哪有那么容易的,你当是生产裤衩袜子啊,服装好不好卖,关键是款式。”裘娜说。

“那还不简单,你以前跑国内服装批发市场,以后多跑跑港台、外国,参加一些时装发布会,一边自己学,一边把老外最新款最流行时髦的,都给抄回来不就成了,你还怕人家不远万里的来中国告你啊。”梁一飞无所谓的说。

裘娜想了想,这倒还真是个好点子,可行性很高,关键就是先期要一笔投资。

“成,我回去认真考虑考虑。”裘娜眯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梁一飞瞄了半天,说:“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随口就是一个金点子。”

不是梁一飞脑子长得好,而是他上辈子经历的多,国内这些一线品牌服装,最开始不都是这么起来的嘛。

抄袭、模仿、代加工,开个开放提供的三大红利之一,就是人力资源红利,国内人力资源,尤其是生产加工类的人力资源便宜到令人发指,给老外用,制造完再返销给中国赚中国人的钱,倒不如中国企业家来用。

第233章 载誉归来

说起做服装,梁一飞还真有不少点子。

跟裘娜又聊了两句,裘娜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不知道梁一飞讲了一句什么,她忽然噗嗤一乐,拍了梁一飞一巴掌。

能做服装,外面的衣服有了,为啥不能做内衣?

没看见台上这些模特穿着泳装,台下这帮老爷们哈喇子都要留下来了嘛。

女性追求美的花费,和社会经济发达程度成正比,说得庸俗点,也和有钱男人的数量成正比,经济发展,有钱的老爷们多了,追求漂亮性感老娘们自然随之增加。

男人有钱了,女人的钱就好赚。

国内生产的那些保守、无趣的内衣已经渐渐被淘汰,即不美观,其实也不健康,跟不上潮流,国外品牌又太贵。

说到内衣,梁一飞又聊到情趣内衣。

这东西,好,特别好。

成本低,几块布条子,几毛钱的本,拿出去,卖个几块钱甚至十几块钱,不成问题,市场需求也大,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不过这话裘娜倒没朝心里去,只当梁一飞在跟她调笑,几块布条子,那种色迷迷的内衣,哪个女孩子好意思穿啊?

她是不知道,就不说内地市场了,沿海地区,那些酒店啊、夜总会啊、歌舞厅啊,里面的小姑娘们需求大大的,弄不好一个小城市、小渔村,几年之后,这方面的需求带来的利润,就比裘娜当前所有的产业还要大。

和裘娜聊了一会,温玉春又过来了,和他一起的,是国资委的梁副处长。

“小梁啊,你待会去看看记者有没把我拍进去,这场面,我露头不太合适。”梁副处长倒是很谨慎。

其实目前和二十年后根本不一样,他一个国资局的领导,出席企业家聚会,哪怕这个聚会奢靡点,也再正常不过。

老梁担心的,倒不是说他经济腐化堕落,而是那些‘不正经的模特’,被人指责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

这年头,干部就怕被扣生活作风问题的帽子,能压死人。

“放心,我晚上跟他们总监吃饭,叮嘱一句。”梁一飞点点头,然后问温玉春,说:“和领导聊得怎么样?”

上次梁一飞答应再帮温玉春牵线,说几句好话,乘着高尔夫球场开业的机会,把梁副处长请来了。

原本想送老梁一张卡,被老梁拒绝了。

温玉春冲梁一飞微微点头,示意已经谈妥了,聊了几句,大概意思,还是按照之前梁一飞华强厂的模式,进行买断。

上次华强厂买断下岗,对于职工、主管部门和梁一飞来说,都是正面消息,可从另一个角度,企业家的角度看,梁一飞其实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买断花费太大,一般老板其实不愿意进行买断,要是没人开这个头,把厂子拿下来之后,低价补偿下岗,甚至利用各种关系威逼利诱让,完全无视工人利益,都是可行的办法。

可梁一飞这个头一开,好嘛,整个南江省企业在收购之前,普遍都要求签署好协议,约定采用买断方式,有的还会明确规定买断价格。

当前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由于梁一飞的出现,南江省企业改革中,下岗工人的利益其实被大大保障了,手头有个七八千万把块钱,至少两三年之内,不会为生活发愁。

温玉春也一样,没例外,好在罐头厂人比较少,买断下来花的钱倒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他那点钱买断完,还剩五百万出头,足够做一些事了。

皆大欢喜。

胜利的大会,圆满的大会。

晚上吃饭,二楼最大的一个宴会厅大开。

这个宴会厅,是从周宇宙时代传下来的,岚韵湖很多地方都进行了改革,唯独这里保持原样。

宴会厅全名叫做‘江山国宴厅’,里面规制、摆设,据说完全是模仿真正的国宾馆的国宴厅,那地方梁一飞没去过,不过单独看这个江山厅,的确十分有气势,不仅仅是奢靡,还有一股子堂皇之气。

连来的会员、媒体、有关人士,一共开了18桌,梁一飞忙得就跟大狼狗似的,端着个酒杯到处乱窜,一桌桌喝酒。

中间找了个机会,和省台总监张峰一起跑到边上休息室,周峰夹着一支偌大的雪茄,满脸通红,说:“总算是不负所托,你单子上的几个省台全部打通,地方台打通了一半朝上,到时候你直接和他们联系。”

不光电话联系,还得派人去签合同,具体商谈细节,梁一飞自己是没这个经历和功夫了,把岚韵湖和华强厂两头的财务都聚在一块,又花钱请了律师,分成几波,分头出击。

就是一个字;要快!

如今手头有钱,心中有底,啥都不怕,张峰做通了关系,遇到些小小谈不拢的地方,一切钱开路,特别是那些地方台,都不用多,五千一万公关费花出去,没搞不定的。

一个夏天,转眼就在这么忙忙碌碌之中过去了。

斯图加特世锦赛,也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中国队取得有史以来最好成绩,收获4金2银2铜牌,名列奖牌榜第三位!

其中,鹿仁康率领的鹿家军,独揽3金2银1铜,成为中国队最大的功臣。

举国沸腾!

中国人第一次接触世界级的体育比赛,正是田径,而输的最惨的,也是田径。

1932年7月30日,第十届奥运会在洛杉矶隆重举行,中国人第一次参加奥运会,6人代表团中,仅有刘长春一人为运动员,他报名的400米、100米、200米跑三个项目,分别以弃权和预赛即遭淘汰而告终。

之后整整一个甲子,中国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政治经济大踏步的赶超,彻底摆脱了西方殖民奴役,在世界东方昂首屹立。

体育方面,同样创造出多个世界纪录,培养出一大批世界冠军。

唯独田径,依旧是弱项。

所以嘛,东方巨人站是站起来了,可这条大腿,总是觉得有那么点不稳……

鹿家军这次拿到的,不仅仅是运动赛事的奖牌,也是中国人曾经失去,期待了多年的一份自尊心、自信心。

在这个战绩面前,一切对于东亚人种的污蔑,都变得极为可笑。

国人大大的提了一口气。

当然,这口气到底是怎么提的,现在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浇冷水,那不是质疑运动员,而是在给全国人民泄气。

当出现在机场的时候,鹿仁康和鹿家军,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接待,来自当地的欢迎队伍,全国各地的众多媒体,等在飞机下迎接英雄的归来。

稍作停顿,回国后的鹿仁康就在当地市委宣传部办公室,进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全国多个电视台全程转播了发布会。

有记者问道,在接下来的全运会和世界杯马拉松比赛中,鹿教练是否有信心,鹿仁康豪气万分的一挥大手,讲出了一句让全国人民都很提气的话。

中国人在田径舞台上,只能充当配角的时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一番常规性的提问之后,来自南江省电视台的一名记者,问了一个早就在坊间流传,但始终没有明确答案,可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鹿教练,外界传闻,鹿家军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是因为服用了一种国际体联检测不出来的禁药,是这样吗?”

全场猛地安静了一下,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鹿仁康的方向。

鹿仁康的脾气很暴,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在这个喜庆的关头,即便很多记者都想问这个问题,却没人主动开口来煞风景。

鹿仁康并没有像想象之中,立刻暴跳如雷,相反,那张带着明显农民气息却很坚毅的脸庞上,反而显得很平静。

他盯着提问的记者,凝视了好几秒钟,忽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们鹿家军能取得好成绩,的确是因为吃了东西。”

‘嗡!’

全场顿时炸了锅。

为了显得重视,新闻发布会是在当地市委举行,当地市级领导、宣传部领导、体委领导来了一大堆,各地来采访的媒体,带队的至少也是个副主任级别。

这些人不光是业务精湛,政治水平也十分高。

鹿仁康这句话,把他们吓得脸都白了。

当着媒体,公开场合,说这些话,还得了?

鹿教练啊鹿教练,你就是真吃了药,也不能当众讲的。

就算是录播,回去可以剪接,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早晚会传出去?

这个鹿仁康疯了不成?

有些领导比较沉着,心想鹿仁康就算是疯了,也不至于自己找死吧?说到底,哪怕他们真是靠着嗑药拿下冠军,哪怕全国媒体都抓到实证报道出来,谁都能承认,唯独他自己不能认,他要是承认了,那就是用他的名誉来抹黑国家的名誉,不是找死是什么?

鹿仁康这么讲,想必有他的愿意,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全场响起一片快门声音和议论声。

一片杂音之中,鹿仁康拍了拍话筒,声音从喇叭里响起,盖过了所有。

“鹿家军的确是吃了东西,但是吃的并不是所谓的禁药,而是我个人祖传的秘方,根据多年执教生涯,针对中国人的体质,进行了一系列科学调整后,研发出的一款养生保健产品。”

第234章 不是广告的广告

此言一出,全场提溜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不是违禁药物就好!

但是新的疑问又随之而来,是什么样神奇的保健品,可以让鹿家军横扫田径体坛,一扫田径项目的颓势,连续突破世界纪录取得世界冠军?

搁在20年,哪怕是十年之后,要是说一款保健品能起到什么神奇的功效,只怕在场的记者,收看节目的老百姓,都会嗤之以鼻,甚至笑掉大牙,而鹿仁康也绝对会因为这句话,被口诛笔伐,甚至引起有关部门对他的调查。

开玩笑,靠着吃保健品吃成世界冠军?

当人傻啊!

可当前不同,90年代初,正是保健品横行无忌的年头,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各种各样的保健品,所谓的中华神药层出不穷,没有习惯于‘到处都是骗子’的老百姓,对于铺天盖地的虚假宣传,并没有太多的抵抗力。

报纸刊登了,电视上报道了,老中医证实了,老专家亲身说法了,那还会有假吗?

气功能拦截原子弹,能隔着上千公里,扑灭大兴安岭大火,这都能信,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随着经济发展,老百姓对于自身健康的关注度陡然爆发,促使了一批‘产业’的疯狂发展。

“我知道大家肯定要问是什么东西,对吧?”鹿仁康呵呵一笑,摆摆手,说:“本来嘛,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我就算是捐献出来也没关系,可是不巧,前段时间,我把这个秘方卖给了国内的一个企业家,所以,现在我就不好直言了。”

“是哪家企业呢?”南江省的那位记者非常‘配合’的追问。

鹿仁康看了看那个记者的胸牌,笑道:“呵呵,巧了,就是你们省的。具体让我卖个关子吧,不过很快答案就会出来,到时候我和对方企业家会接受各位媒体朋友的采访。”

……

……

鹿仁康回国后的新闻发布会,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大媒体和电视台的头条。

出人意料,由于在新闻发布会中,提到了所谓的‘秘方’,反而冲淡了田径项目取得三块金牌的热度。

鹿家军的崛起并不是这次世锦赛开始,早在两年之前,鹿仁康率领的队伍,就开始在国内的各大赛事之中崭露头角,取得好成绩,连续突破各种记录,这次世锦赛,只不过是把好成绩延续并且突破到了极点,并不是‘新’的内容。

从宣传的角度来看,‘秘方’的出现,是一个新爆点,而且这个爆点是把鹿家军这么多年取得好成绩的兴奋点集中到了一起,通过秘方集中爆发。

在新闻播出之后,全国的媒体都在纷纷讨论,鹿家军服用的到底是什么药的神奇药品?这种神奇药品到底有什么功效?能否为提高全体老百姓的身体素质?

甚至有一些比较激进的媒体,邀请了一些所谓的或真或假的医学专家,讨论‘人体改造’的可能性。

这年头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随着开放,外国电影进入中国,所谓的‘超级战士’、‘超人’、‘人体兵器’这些科幻的东西,在国内很有市场。

做生意,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做研究,如今也有些这方面的趋势,严谨论证什么的不敢说有没有,反正大胆猜测总是没错的嘛。

电视上热闹,老百姓也是议论纷纷的。

还是那句话,随着经济发展,老百姓吃饱了肚子,对自己的身体健康的关注,开始上升,再加上这几年各种吹嘘各种宣传,什么保健品、气功等等不靠谱的方法,都被争相追逐。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气功,保健品显然更加看得见摸得着。

从功效上看,保健品再牛逼,撑死了也就‘延长十年寿命’,这大概是国内保健品宣传敢于做到的极致了;

气功这东西嘛,练得好了,那是能成真正超人的,沟通宇宙天地,法功治疗各种疾病,长生不老,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听起来当然是气功能加牛逼。

可问题是,练气功,那得有天赋,按照气功大师的话来讲,你相信它,你有资质,才能感应到,没资质,不相信,再努力勤奋都没用。

要是有后世网络里检验天赋的灵石法阵啥的,握一下就能看到资质,那还好办,可惜这玩意还没吹出来,大部分人对于气功那是可望不可及。

保健品就不同了,虽然效果差点,可只要舍得花钱,都能买得到。

气功这东西,练到极点到底是什么样子,谁都不敢说真见过,大兴安岭的火到底是怎么灭的,这也不好说;可保健品的功效,那是实实在在的,电视广告里那些个得了重病的病人,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吃了保健品,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什么,假的?骗人的?!

你可别欺负我读书少吧,广告骗人,老中医能骗人,专家能骗人?

世锦赛裁判能骗人不?

不能吧,人家鹿家军吃了这东西,连黑人都干不过他们,咔咔咔一阵跑啊,世界冠军就拿下来了,这是一点儿水分都不掺的吧?

什么?你说那是人家运动员辛苦训练的结果?

可拉倒吧!

照这么讲,以前我们国家田径运动员训练就是玩?其他项目的运动员训练,都不刻苦认真勤奋?就鹿家军拼命训练?

说不过去吧?

怎么就人家能拿冠军,人家就能不停的破世界纪录呢?

啥?他们服用禁药?!

一巴掌啪就删过来,说什么呢?外国人拿冠军就是理所当然身体好,咱们中国人拿冠军就是服用禁药?瞧瞧你这崇洋媚外的狗嘴脸吧!要我说,鹿家军是有兴奋药了,他们给全体中国人打了一针兴奋药!

梁一飞当初花的重金,如今效果很明显的凸显出来,由鹿仁康嘴里说出来的话,由他来做保健品代言,效果无以伦比,知名度未必比得上几个一线保健品公司几年投资重金累积的宣传效果,但是在可信度上,一夜之间就达到了巅峰。

和当初梁一飞给罐头厂出的广告点子如出一辙,鹿仁康在新闻发布会上这么一卖关子,顿时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现在老百姓们和媒体的最大的疑问,就是这种神奇的保健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在,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人都是健忘的,每天不断有新鲜事出来,太久的话,恐怕不等疑惑得到解答,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新闻上去了。

中秋节晚上,一则很奇怪的‘东西’,出现在全国五个省,十二个电视台的黄金段时间。

之所以说是‘奇怪的东西’,是因为这个节目即不像是新闻,也不像是广告。

拿南江省来说,当天晚上七点五十,省台正要播放最近很火的一部宫廷言情剧《一代皇后大玉儿》,主题曲刚唱完,那个很魔性的旋律“念呀念的都是痛呀都是痛呀,等呀等的都是梦”似乎还回荡在观众的耳边,忽然就按照惯例,在正剧之前插播了一个简单的广告。

说是广告,却又没宣传什么,和之前所有的广告看起来都不一样。

刚载誉回国的鹿家军教练鹿仁康坐在一排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中间,像作报告会一样,面朝着媒体,一本正经的说话。

时间不长,就二十五秒,但这二十五秒足够了,还分成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揭开了这几天来,在全国人民和媒体心中的疑惑。

鹿家军能取得好成绩,是因为服用了鹿仁康的独家秘方,中华鳖精。

中华鳖精配方以一百万元转让给南江省华强公司,即将投入大批量生产。

第二部分,鹿家军这次获得金牌的运动员纷纷露面,接受采访,三个人,每个人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话。

“服用中华鳖精之后,感觉体能明显充沛……”

“训练中的伤病恢复的很快,肌体再生能力非常强大……”

“免疫力有很明显的提高……”

最后一部分,镜头重新回到鹿仁康脸上。

将于中秋之后某月某日,在南江省滨海市人民银行市支行,举行秘方转让仪式,欢迎媒体朋友莅临!

广告之后,进入正剧,潘迎紫饰演的大玉儿一脸悲催的样子,出现在频幕上,上一级,刘青云饰演的皇太极,软禁了未来的顺治帝福临,让她们母子分离,大玉儿此时正要求助于尔冬升饰演的多尔衮……

本来观众是很反感在主题曲后插播广告的,好不容易等到正剧,可这一次,很多电视机前的人继续讨论的,反而是刚才的广告。

中华鳖精是什么东西?秘方转让又是怎么个办法?为什么要跑到人民银行去?

几乎与此同时,多家媒体主动的行动了起来,这一集还没播完,众多一线当家记者,就接到了来自上级的电话,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跟踪采访,报道这个所谓的‘转让仪式’。

冷们新闻,花钱都未必给你上,热点事件,不用花钱,不用邀请,媒体主动朝上凑。

一时之间,一大批来自全全国各地的媒体,登上了前往南江省滨海市的火车汽车。

第235章 东方神药

上午八点二十,南江省滨海市美食一条街边,人民银行的大门口。

银行还没有开门,门口已经围得水泻不通,里三圈外三圈。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非常写实:最外面的,是一群围观吃瓜群众,中间一层,赫然是一圈武装整齐的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把内外分隔开来;

内圈第一层,是高矮错落的摄像机和带着胸卡、来自各地的媒体人员;

再向里面一层,则是银行自己的保安人员,背着手面朝外站在台下,团团围住。

所谓的‘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就在营业厅大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大概四五平方米,超过地面一米的样子,大红地毯,大红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用大红绸缎包裹着的麦克风。

八点半,银行没有像往常一样正常开门营业,打开了一个侧门,供要办业务的人进出。

这年头去银行业务还没后世那么拥挤,又是正常上班时间,来办业务的人不是很多,都凑在门口看热闹。

摆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到底是啥?

到了8点45,人越来越多,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一阵警笛声。

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

只见马路上,一个由三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不疾不徐的朝这边开来,领头的是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后面跟着一辆银行的压款车,最后,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三辆车开得不紧不慢,停在路边,紧跟着,站在门口的保安和警察就在人群中分开一条路来,中间压款车的们打开,跳下来两个穿着防弹衣、带着头盔,手持散弹枪全副武装的押款员。

然后下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干瘦男人。

看到这个男人,全场嗡的一下热闹了起来,媒体的摄像机纷纷转向开始录像。

正是载誉归来的鹿家军主教练鹿仁康。

说起来有意思,别的世界冠军吧,出名的都是运动员,教练往往籍籍无名,是幕后英雄,可鹿家军恰恰相反,拿了金牌的运动员加在一块,名气都不如主教练大。

被众人行注目礼,鹿仁康举起左手,微笑着挥手示意。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上提着一个密码箱,箱子的提手和他的右手腕,用手铐靠在一起。

在保安、押款员、警察的护送下,从人群里穿行,走过了短短十米,来到银行门口的台上。

这时候,银行内部走出了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多岁,步伐矫健,来到主席台上。

他先和鹿仁康握了握手,然后拿起话筒,说:“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同志们,大家好,我叫何新福,是华强厂副总经理,今天,我代表我们华强厂,正式购买鹿仁康教练的独家秘方,中华鳖精!购买价格,一百万元人民币!”

说到一百万三个字,围观人群又是嗡的一声,对于当前绝大多数老百姓而言,一百万,正好打破了‘天价’的心理底线,是富豪的分水岭,拼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随着何新福话音落下,后面银行的大门打开,两个同样荷枪实弹的运钞员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手上也拎着一个密码箱,同样用手铐拷在手腕子上。

运钞员上台,何新福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密码箱,鹿仁康也掏出钥匙,打开了他手里的‘秘方’箱。

两个箱子,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后面的围观群众挤不进去,一个个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台上看,前排的记者比较有优势,有几家经过特别允许的,上了台把镜头对准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着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信封上用写着‘中华鳖精’配方四个字;

另外一个箱子里,装满了一叠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记者拍过了,有两个保安竖起箱子,让在场的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然后,何新福和鹿仁康交换了箱子,带着两名保安,两名运钞员,两名警察,在摄像机的全程拍摄下,走进银行,通过通道来到后面保险柜金库,把秘方存进了保险箱里。

履行完这一系列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仪式感非常强,可以引起轰动效果和关注的手续之后,鹿仁康和何新福重新回到外面的台子上,开始回答记者提问。

南江省省台的记者抢了一个好位置,记者群的正中央,第一个问:“鹿教练,请问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鹿家军夺冠神药,就是刚才的中华鳖精吗?”

“不错。”鹿仁康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回答,说:“之前在电视上我就讲过,我的秘方,是根据传统中医理念,专门针对中国人的体质,从甲鱼里提取的,所以命名为中华鳖精。”

“那有什么效果呢?”记者问。

鹿仁康说:“甲鱼这个东西啊,生命力强,动不动就能活几百年,性情凶狠,力量十足,中华鳖精就是通过提取甲鱼的生命精华,祛除它的寒性,经过不断的改进,可以达到延长寿命、提高人体的耐力、爆发力,提高人体免疫力,远离疾病的效果,关键就在于增强人的体质,全面提高人的身体素质!我们鹿家军就是一个例子,多年服用中华鳖精,训练效果远超其他运动员,一举夺得世界冠军!”

这牛逼吹得相当大,可相信的人却十分多。

另外一个记者问:“何经理,那请问,我们华强厂买下秘方之后,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何新福微微一挺胸,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啊,早在几个月之前,我们厂就和鹿教练有所接触,双方共同验证了中华鳖精配方的效果,并且共同邀请专家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进和提升,才有了今天这份正式的秘方。中华鳖精是一种中西医结合,可以明显提升人体素质的东方神药,为了满足市场需求,提升全体人民群众的身体素质,我们厂斥资百万收购秘方,并且在之前就已经斥资超过五百万,进行先期的生产……”

这话没错,下岗工人安置补偿、前期生产、机械设备购买修复、员工工资等等加在一起,的确有五百万,几乎掏空了梁一飞。

他顿了顿,继续说:“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接受经销商预定,接下来,我们厂还会加大投入,大批量生产,争取让全国人民都享受到中华神药的神奇效果,为我们国家的体育事业、人民群众的健康事业,奉献一份力量!”

“请问鹿教练,中华鳖精的秘方出售之后,我们鹿家军是不是还能继续服用呢?”有记者问。

鹿仁康看了看何新福,何新福笑道:“大家可以放心,虽然买断了秘方,但是,我们会一直为鹿家军免费提供中华鳖精,确保我们的田径健儿在赛场上继续为国争光。另外,我们华强厂和鹿家军是合作关系,以后,将进一步加强交流,根据鹿家军运动员的实际反馈、训练情况,不断的优化调整配方,让它拥有更好的效果……”

……

在银行对面,一间肯德基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梁一飞和吴三手正相对而坐,面前的桌上放着两杯可乐,一盒上校鸡块,一个大汉堡。

一大早,肯德基没啥人,偌大的二楼就他们两。

“哥,这么大的场面,你怎么不自己出席啊?”吴三手吸溜着可乐问。

吴三手是亲眼看见过岚韵湖开业、彩票销售、高尔夫球场模特表演的,今天虽然也是人挤人,可和那几个相比,人的确不多。

但这场面丝毫不弱,警车开道、荷枪实弹的运钞员、手铐、保险箱,搞得就跟外国电影里似的,震憾的狠。

可是梁一飞却不出席,而是把这个风头让给了何新福。

“厂子是我的,他出风头我又不损失什么。”梁一飞呵呵一笑。

保健品这种东西毕竟不是正道,这种出风头的工作,自己就不参与了,还是让给何新福来。

不光是这次,梁一飞甚至觉得,以后很多场面,都未必要自己出席,让代理人在前台曝光灯下,自己就在后台操纵着一切,安安稳稳的当幕后大老板。

毕竟,90年代初这些年,不管做什么买卖,发展之中都存在很大的‘野蛮和无序’,处处曝光,未必是好事。

眼前是出风头了,可过几年看,说不定就是出丑。

“反正我看出来了,这次中华鳖精的名气肯定能一炮打响!不过,哥,人家保健品厂都有自己的经销商,区域经理什么的,咱们就一个厂子,能不能玩得转,谁帮咱们去卖啊?”吴三手道。

“区域经理?要区域经理干嘛?这些人不用发工资给提成的啊?至于经销商嘛,你放心,只要名气出去了,到时候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头都能挤破。”

梁一飞也不是说完全不想建立销售网络,不过一来,目前资金有限,各方面条件还不成熟;二来嘛,就算要建立销售网络,也不能像其他保健品厂那样,搞出军团模式,把大把的钱都花在这上面。

太阳神、三株这一类的,层层网络,一个省有省分公司,市有市分公司,甚至乡镇都设点,销售网是铺开了,但这些人的管理、开支,都是极大的负担。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些巨无霸保健品企业,一旦遇到逆风,那张引以为傲的销售网,就会成为勒死他们自己的绳索。

华强厂在未来的确要建立自己的销售力量,不必太臃肿,而是一个精于公关、谈判、商业活动的精悍队伍。

第236章 前门出后门进

销售人才的培养其实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国外有很多著名的销售圣经,里面五花八门的讲了许许多多销售人士必备的N条素质。

但是在梁一飞看来,一个成功的销售人员,只有两点:死要钱,不要脸。

用比较上档次的话来讲,前者是对成功的渴望,后者是百折不挠的进取拼搏精神。

说起来有些无奈,虽然梁一飞个人也不喜欢那种追着屁股后面天天死缠烂打、满嘴跑火车、翻脸不认账的销售人员,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不管是中外,销售成绩最好的,一定都是这样一批人,等这批人成为了所谓的销售专家、大师之后,再去意气风发的谈所谓的很高大上的成功经验。

华尔街的那些成功的股票经纪人,无一例外把‘死要钱、不要脸’六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在当前环境下,有赚钱欲望的人太多了,胜不胜数,至于厚脸皮,或者说百折不挠,这样的人其实相对要少一些。

老百姓都习惯了在厂子里过安逸的生活,即便是穷人,也是拥有一定的国家主人翁意识,要拉下面子来求人、看人白眼,对于绝大多数而言,一时间还没有习惯。

不过不需要着急,脸这个东西,和肚子成反比,肚子越饱,脸皮越薄,脸越大;反过来,肚子瘪了,脸皮自然就得厚一些,面子啊什么的,也得抛到脑后。

随着企业改革越来越深入,会有一大批人的肚子瘪下去,然后又会有一大批人的脸皮厚起来,手脚勤快起来,各种保险业、零售业等需要营销推销的产业,在90年代中期兴起,大批一两年前还老实巴交的工人走上街头推销,销售产业人力资源丰富,是大环境带来的众多红利之一。

一个企业的成败可能依靠某一个英雄人物,但任何大型产业的兴衰,绝不是由哪个人能左右的。

历史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梁一飞忽然发出这些感慨,倒不是闲得蛋疼,而是因为发现,自己手头的营销人才的确有限。

之前的中华鳖精广告,花钱在几个省台十几个市台做广告,但是这次的秘方购买仪式,除了有限的几个台,梁一飞出了公关费之外,剩下的几乎全部是无偿转播。

热点新闻嘛。

这一转播,就一传十十传百,接下来的三天之内,陆陆续续的,基本上在南江省能收到的电视都转播了这则新闻。

随之而来的,是蜂拥而至的各路商人,想要订货。

一开始基本都是电话联系,华强厂市场部、厂办的电话响个不停。

开头一两天,还接这些电话,耐心的跟电话那头解释什么产品疗效、价格、发货之类的问题,但没过一两天,就根本来不及接电话了。

大批大批的商家直接上门,华强厂市场部每天连现场接待都腾不出手来,哪有功夫再去接电话,慢条斯理的和电话那头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买的人磨嘴皮子?

市场部那头干脆就只留一个年轻人负责接电话,凡是来电话,就一句话‘现在货紧张,都忙,电话里讲不清楚,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实地来考察……’

饶是如此,市场部那个小伙子,一天下来也要把嘴磨掉一层皮。

剩下来市场部所有人,包括临时从厂办、财务、保卫等几个后勤办公室抽调的临时人手,全部参加接待。

梁一飞自己也要承担接待任务,不过要见他,有个门槛,订货意向五十万朝上的,他才会出面和对方谈。

来的人实在太多,各路人马,形形色色,上到国营大型商场,下到自己开了一个小卖部的小老板,中到各个地方的老板、二道贩子,甚至有不少来自医院和各种半官方机构的人。

几天下来,整个华强厂和梁一飞都陷入了一种很疲惫的状态,天天接待应酬,同样的话,对这个人讲,对那个人也讲,一个问题,一天下来要跟不同的人翻来覆去的解释说明,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到了后来,根本就连嘴都不想张。

不张还不行,随着越来越多的电视台报道,之前的一系列广告效应开始发酵,登门的人是越来越多。

上门都是客,都是钱,怎么能不接待呢?

可问题是,连续几天下来,来访客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可真正下单给钱的并不多。

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在讨价还价!

毕竟,中华鳖精目前只是有名气,暂时没有投入市场。

梁一飞考虑之后,觉得自己对于采购者的态度,过于‘现代化’了。

时不同,势不同,市场不同,应对手法也不同。放在20、30年之后,供应商众多,买方有大量的选择余地,卖方当然要搞好关系,捧着买方,可现在不一样。

保健品大热,市面上出名的就那么几种,各个都是供不应求,中华鳖精挟鹿家军大胜的势头,市面上只有传说,没有真货,正是最热门的时候。

这时候,他没必要对买家陪着小心,有时候粗暴一点,说不定效果反而更好,更能营造出一种供不应求的气氛。

都是来赚钱的,只要能赚到钱,谁管华强厂总经理梁一飞是陪你嘻嘻哈哈吃吃喝喝,还是见都不见你?

想通了这点,梁一飞立刻让何新福去准备一张通知。

大意就是说,由于市场需求旺盛,华强厂暂时没有人手再对每个客户详细介绍中华鳖精,有关信息,会附在产品手册中说明,凡是来订货的客户,直接去财务签合同,先打钱。

由于库存有限,发货的先后顺序,按照钱到帐的速度,现金交易和大笔交易优先。

简单来说:恕不接待,想买就直接去交钱。

“厂长,这么搞会不会冷场啊?”何新福有点忐忑不安的问。

不光是何新福,连吴三手都觉得梁一飞是不是有点牛气过头了?

不错,人家的确都是来采购的,中华鳖精现在也火了,但是采购之前,总得搞清楚情况吧,哪里有什么都不问,就看个产品宣传手册,就直接几万、几十万给钱的,连价格都不还?

这几天大伙是累点,不假,不过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嘛,能赚钱谁还怕累啊。

接待客户,介绍产品,这是厂家天经地义的事嘛。

不得不说,梁一飞掌权以来,一系列的管理变化,的确起到的作用,目前华强厂上上下下的确还有许多小毛病,但在工作态度上,端正了过来,努力工作,多劳多得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

“老何啊,你这个想法没错,但是呢,现在不适用。”梁一飞先肯定了何新福一句,然后才解释说:“等到销售进入平稳正轨后,当然是要进行有序的接待的,可现在呢,时间太紧促,咱们的接待工作压力太大,人手不够,忙不过来,而且人员大多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口径不统一,工作风格不一致,反而可能起到负面效果;”

“这倒是。”何新福有些‘无奈的幸福’笑了。

不能怪华强厂准备不足,实在是发展太快,机械引进、生产、人员变动、宣传广告,这么多的重大工作,搁在以前,几年也未必能做完,梁一飞带着全厂人,只用了半年多,就全部紧张有序的办了。

有些其他非重点关键工作,肯定短时间内顾不上。

“等后面,是该再招点人,进行专业培训,扩大队伍了。”何新福又说。

“对,但这是后话。”梁一飞继续说:“现在恰恰是因为现在中华鳖精火起来了,咱们要乘热打铁。如果慢慢吞吞跟外面那些人扯皮、招待,再讨价还价,好不容易烧起来的这把火,反而容易冷下去。一定要制造出一种气氛:中华鳖精就是供不应求的好东西,买到就是赚到,不是我们求着他们买,是他们求着我们卖!”

“厂长,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些人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搞不清楚情况,他们未必会出钱吧?”何新福说。

梁一飞笑了笑,说:“我自然有办法,你这样……”

低声和何新福讲了几句,何新福听完之后,愣了好一会,猛地一拍大腿,说:“厂长,这法子绝了啊!成,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一早,厂门口就贴出了一张大大的通知单,之前来厂子里咨询的各路商家,再来华强厂,发现已经没人接待他们,统一接到通知,需要采购就直接带着钱市场部签合同。

不出所料,一开始,观望议论的人居多,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却没人朝市场部跑。

不过这种冷场并没有持续太久。

通知贴出来几个小时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进厂朝市场部那边走。

上午刚过,隔着大铁门就能看见,办公楼二楼的市场部门口,居然已经排起了队伍。

到了下午,开始有卡车进厂,然后一车车的货,在光天化日之下从仓库运出来,扬长而去。

一直到半夜,还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车,装满了一箱箱中华鳖精,从厂大门开出来。

没人知道的是,这些车在绕着滨海市半圈之后,基本都停在了另外一处废弃仓库卸货:之前华强厂火力全开,积存的中华鳖精太多,仓库放不下,梁一飞又在市郊租了一间仓库。

第二天一早,门卫刚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门卫室出来,准备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前些天来考察的各路老板、经理们,密密麻麻得挤在门口,把厂门都堵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大门方向挤,想占据最靠近大门的位置。

“师傅麻烦开下门,我们来订货!”

第237章 轻松破千万

梁一飞耍了个不大不小的花招,自己花钱雇托冒充订购者,制造出供不应求的假象,果然起到了作用,之前还在犹豫的人纷纷开始抢购。

托儿这种小花招,几十年后还是很流行,管用不管用,关键看做的真不真,在这上面,梁一飞经验丰富。

这几天华强厂的市场部发生了好几件‘惨案’。

市场部的大门就是个普通白桦木头门,只能容一个人进出,当天下午就被挤坏了,铆钉脱落,凄惨的挂在墙上。

晚上抢修了一下,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又咔嚓裂开。

干脆,把门给下了,没有大门的市场部,张开大口,欢迎四方来客。

沙发也遭了罪,这年头男人们干什么都叼着一支烟,市场部里拥挤成这个样子,可他们还是不忘了抽烟,夜里打扫的时候,那张人造革的大沙发上,烫的全是烟头洞眼,搞得就跟马蜂窝似的。

至于什么椅子、板凳、报架,想都不用想,坏了一大堆。

能清空的都清空,尽量多站点人。

市场热情被点燃,压都压不住。

追涨杀跌,越是买的人多,越是打破了头想买,就跟饭店似的,越是人多要排队的饭店,去的客人越多。

之前问东问西的老板们,现在也不说什么要考察、考虑、请示汇报之类的废话了,天不亮就在厂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为了抢到一个靠前的位置,甚至还会起争执,颇有些后世首都著名医院挂号的盛况。

而市场部办公室签合同的景象,更像是房地产火爆的时候,购房者抢购,拿到合同,没人跟你多解释,也容不得你多看,要买就买,赶紧签字交钱,不买就下一个,人家还在后面等着呢。

一份份合同签好入库,一笔笔现金或者汇款,进入华强厂。

然后,一车车中华鳖精,从仓库里拉出来,真正的发往各地。

仓库里的囤积了半年的货飞快的变少,华强厂一直处于干涸状态的资金池,飞快的变满……

梁一飞顿时轻松了下来,每天就是查查帐,心中认真的去规划华强厂未来的销售策略。

华强厂被挤爆炸的盛况,足足持续了一个礼拜,热度才渐渐消退。

并不是因为没人买了,相反,很多小进货商还没拿到货,在到处找关系订购。

仓库彻底空了,厂子里四个大仓库,外加在郊区租用的一个仓库,全部空空如也,现货卖光!

接下来再订货,那就只能等,只能预定,既然是预定,那当然不好再来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不住各位老板,请先回去,可以通过电话联系、银行转账,把定金先转过来,然后我们抓紧生产,按照预定顺序发货。

厂子里的销售额也统计出来了。

一张长长的销售清单,看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何新福的手抖了抖。

然后揉了揉眼睛。

再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何啊,给大家宣布吧。”梁一飞笑呵呵的说。

办公室里,华强厂中层干部几乎都在,除了像于和平、项冲锋这样的心腹,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年轻人,连‘退居二线’的余飞翔,被梁一飞狠狠骂过一顿的人事部吴爱国也来参加了会议。

庆功会嘛,即是奖励,更是鞭策。

在一群同事注视下,何新福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各位,具体细则我就不读了啊,说一下最后的销售额吧!目前,我们库存销售完毕,销售总额一共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说副总经理,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家伙都等着鼓掌呢。”于和平笑道。

大伙也都笑了。

“不是我卖关子啊,我是想给大伙一个心里准备的时间,好,我现在说,大家伙可别太激动啊。尤其是老吴,你心脏不好,稳住啊。”何新福很少有在梁一飞面前这么‘放肆玩笑’的时候,可今天,看到这个销售额,他很难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倒是吴爱国被梁一飞狠狠整治过,如今低调的很,呵呵笑了笑,说:“只要厂子好,怎么着都好。我还得多活两年,看着咱们厂越来越好呢。”

“这是实话。”梁一飞点点头,说:“厂子好了,大家都好,各位都要保重身体,享受厂子发展,给大家伙带来的幸福生活。老何,你宣布吧。”

“好!”何新福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截止昨天晚上九点,总销售额,一共1552万3800块钱,另外,还有760万的订单等待生产!”

宣布完之后,何新福满脸笑容的放下手里清单,可出乎意料,办公室里却并没有响起如雷的掌声。

而是一张张有些茫然的脸。

那表情,和他最初看到这张单子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都知道中华鳖精卖得好,可是除了财务那头,其他人对于具体数字,事先并不知情。

1500多万,这是什么概念?

之前汽水厂效益最好的时候,一年也就两百万不到。

梁老板接手厂子,才多久时间?

从打出广告,到昨天,又才多久?

“老何,真是1500多万?不开玩笑?”余飞翔咽了口口水,却发现嘴巴里和嗓子里都干干的。

“这么大的事,老板在这呢,我能开玩笑?!”何新福晃了晃手里的清单,递过去,说:“喏,你们自己看嘛!”

清单传阅了一圈,最后回到了何新福的手里。

然后,掌声响起来。

接下来,掌声热烈起来。

最后,不算大的办公室,就那么二十号人不到,可是掌声,却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喜悦、兴奋、激动,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督察处和于和平、人事的吴爱国,一批老员工,眼眶忍不住就微微发红。

不错,这帮以前走过来的老员工的确有一身的毛病,很多人在厂子里肆意妄为,搞得梁一飞看不下去;可是,爱厂如家四个字,的确并非虚言,在厂子里干了几十年,自己的半辈子,自己的青春,都伴随着厂子的成长和衰败。

对于这个厂子,不管是之前的汽水厂,还是华强厂,他们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大家庭’乌烟瘴气,一天天衰败下去?!

他们无能为力,可并不代表他们不心疼!

能当好人,没人想当坏人,能积极向上,没人愿意自甘堕落。

之前,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冷眼旁观,只能混日子,只能看着像罗贡献这一类人,把好端端的一个厂子搞得衰败残破,他们跟着破罐子破摔。

而现在,希望就在眼前,甚至已经触手可及,这帮老员工怎么会不激动。

这一幕也落在梁一飞的眼睛里。

他很欣慰,也很兴幸。

欣慰的是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庆幸的是,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往后二十年,哪怕是顶级一流的企业,用来粘合员工、激发员工动力的,说到底,还是生活的压力和经济利益,而在这个年代,在眼前的这批经历过‘以厂为家’大锅饭年代的老职工身上,的的确确能找到主人翁精神、奉献精神。

前提是,给他们一个发挥这种精神的平台。

这种精神即是厂子前进的动力,也是渡过难关的依靠,更是一个厂子的文化底蕴,气质灵魂。

而在那些才提拔起来不久的年轻员工脸上,梁一飞看到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望和野心。

有希望,有野心,是好事,是开疆扩土的闯将,是征战四方的勇士,甚至是自己个人崇拜的群众基础。

在前方,有这样一批敢打敢拼,磨刀霍霍的年轻人,在后方,有这么一批经验丰富,甘于奉献的老同志,一个厂子怎么可能搞不好?华强厂的未来,怎么会没有希望?!

“同志们!”梁一飞抬起手,微微朝下一按。

什么叫做‘绝对权威’?此时体现无疑,梁一飞一出声,一抬手,办公室立刻安静了下来,几十道目光纷纷凝聚在他们的主心骨梁一飞身上。

梁一飞微微点头,朗声开口:“成绩很好,但还要再接再厉。今天请大家来,说三个事,第一,全场职工干部,这段时间辛苦了,接下来,人事和财务共同碰头,商量出一个薪资方案,全场职工发奖金,再次提高职工待遇,原则上,确保我们厂员工的平均收入,每个月不低于600块钱,中层领导收入,不低于一千元!建立激励机制,还是那句话,多劳多得,能者多得,不设上限!”

又是鼓掌,发自内心的。

上次涨工资才多久啊?下岗之后,全厂留下来的,普涨20%,这次干脆提高了600、1000这个档次。

全市的企业有一家算一家,除了老外,没人能拿到这个钱!

“第二个呢,余飞翔余主任……”梁一飞看向余飞翔。

余飞翔哗啦一下站起来,表情愣愣的。

他实际上已经是二线,今天来,就是应个景,没想到梁一飞还会主动给他安排任务。

人嘛,甭管能力高低、道德好坏,谁都希望被重视,正在当打之年,退居二线,无所事事拿着死工资,一开可能还觉得挺爽,可是时间久了,余飞翔也很失落。

“你坐。”梁一飞挥挥手:“你管着厂子退休、下岗工人安置这一块。以前,厂子困难,只能给他们这么多,现在条件好点了,你去调查一下,有哪些家庭的确有难处的,适当的给一些补贴。我给你划一条线:三十岁以下,身体健康,家里没有特殊负担的,一概不管。”

“厂长您放心,厂子里的人我都清楚,绝对不会让你的善心给糟蹋了。”余飞翔昂首挺胸说。

梁一飞点点头,余飞翔这样的老员工,不是没有能力,敲打一番后,如果他能洗心革面,未必不可以委以重任。

正如华强厂一般,脱胎换骨,凤凰涅槃。

第238章 太阳神来访

开会说三件事,第三件是未来的目标。

1500多万的销售业绩,近800万的订单,这仅仅是当前的,随着中华鳖精投放市场,知名度进一步普及扩大,后续肯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

梁一飞给全厂定了一个目标:本年度的销售额,突破5000万。

明年,突破两个亿!

五年之内,坐稳十个亿。

这个目标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保健品市场,根本不算激进,只能讲朝一线靠拢。

目前国内一线的保健品品牌,随便哪一家发展的速度比梁一飞的目标,都只快不慢。

那还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发展,如今已经到了93年后期,随着后面经济井喷式发展,这个目标甚至可以说是保守。

还有句只能压在梁一飞自己心底里的话,保健品市场的黄金时期,恐怕也只有四五年了,四五年之内,达不到这个目标,以后再想吃这块大肥肉,难度、投入会比当前增大十倍不止。

这四五年之内,梁一飞也会用保健品赚来的钱,涉足其他产业,并且进行转型。

保健品,才是他这辈子真正的第一桶金。

回到当前,要达成明年两个亿的目标,扩大生产是第一要务。

保健品的成本很低,这次1500多万的销售额,原材料成本、损耗成本,加上人工成本,拢共加在一块,不算秘方、代言、广告费用,还不到一百万。

扩大生产,机器、广告都好办,花钱就行,关键是人。

人事、厂办和财务三个部门碰头开会,招收熟练的下岗工人,同时,市场部要扩大规模。

保健品这种低成本的东西,想要占领市场,营销很重要。

即不能学太阳神、三株,在全国铺开建立N多分公司,但反过来说,也不能完全不要营销网络,纯粹当产品供应商。

出厂价和市场价,差距很大,里面的利润丰厚,纯粹当供货商,利润至少拦腰斩掉一半。

梁一飞的想法是,建立一支小规模、强能力、高忠诚度、高待遇的营销队伍,抓大放小,每个省,设立一个总经销,管着一支小队伍,用高待遇和自己个人能力,牢牢的控制住这支队伍,以后发货,通过总经销,各地的总经销散货。

甚至可以专门成立一个子公司,负责营销。

这么一来,即不需要为庞大而难以真正掌握的营销网络负责,又实实在在的锻炼出一批独当一面的营销人才,最关键的,华强厂的收入会极大提高,而不是仅仅拿一个出厂价。

当然,想必太阳神、三株这类建立了多层营销网络的企业而言,华强厂只有一层,必然要让利给众多更下级的进货商,但是保健品行业利润太大,让利一部分不算什么,却能极大程度的减小管理成本、额外支出。

与其求市场,不如让市场主动找自己,把这些省出来的钱,用来轰炸式广告上,效果可能还要更好。

新的市场部扩大、人才培养,不是一天两天能见效,会议上先讲个大方针,后续逐步施行。

梁一飞看看时间差不多,朝座椅上一靠,说:“行了各位,话说到这里,会到此结束,你们人事和财务赶紧把奖金定下来,发到手,给大伙安安心心过一个国庆。我呢就不多罗嗦了,你们累,我更累,去岚韵湖休息几天,过几天你们老是背后说的资本家的腐朽生活。”

全场一阵善意的笑声中,梁一飞果真是起身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的确太累了。

心累。

去岚韵湖吧,其实也闲不下来,怎么可能闲呢,三家企业,上千口人吃喝,每天多少要处理解决的大事,千头万绪的关系,哪个不要应付和维护?

不过和华强厂乃至新时代相比,岚韵湖的环境的确舒适的多,听听歌吃吃饭,抱抱小妞扯扯淡,大湖边上打打球,满眼的歌舞升平活色生香,加上青山绿水,这种环境下干活,人也算是一种放松了。

回到岚韵湖,才中午,梁一飞谁都没打扰,直接跑到餐饮部后厨去。

后厨一排大师傅正在颠勺,不知道谁发现了偷摸进来的梁一飞,叫了一声老板。

然后集体回头,一排大厨子跟站军姿似的,都愣住了。

老板亲自来突击检查了?!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找点吃的。”梁一飞呵呵一笑,也不知道从哪个包厢的菜里,挑了一份乌鸡枸杞汤,拌着泰国香米稀里哗啦跟吴三手吃了一顿,然后招呼吴三手去办公室把他钓鱼的家伙什拿过来,自己从食堂拎着一大袋子十几斤新鲜玉米粒,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面的高尔夫球场中心的岚韵湖边。

哗啦啦,玉米跟不花钱似的打窝,水面好像都打得上涨了,小靠椅一座,伸出个鱼竿,坐在湖边晒太阳钓鱼。

岚韵湖至今办卡的人,也没超过两百,能来高尔夫球场打球的不多,又是中午,偌大的场地挺空空荡荡的,就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球童,隔着老远,冲着她们老板的背影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

吴三手也拿了根杆子,跟梁一飞并排坐,懒洋洋得说:“哥,我觉得,这日子过得就跟做梦似的。”

“嗯?”梁一飞钓鱼的时候脑子基本是放空的,可以极度放松,恩了一声没说话。

“以前在牢里,一天天过的快,可过了几年,还是那样,几年前和几年后没任何区别;现在吧,日子过得也快,比牢里还累点,可是一天一个样,今天看昨天,昨天看前天,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吴三手抖着腿笑说:“我才跟着你的时候,你就一个学校,几十万,我都觉得了不起了,现在呢,乖乖,动不动就是几千万的买卖,接下来,就朝上亿奔了。说出去给人听,人家大概都觉得夸张,可我却觉得理所当然,你说说,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嗯……”梁一飞又随口应了一句。

“哥,你说要真赚一个亿,怎么花呢?”吴三手挠挠头,自言自语说:“就不说你了,说我,我现在一个月这点钱,就不知道该干啥好,汽车、大哥大、房子、吃吃喝喝,啥都是公司的,我根本花不掉,要说吃喝嫖赌吧,你不让我干,就算让我干,我也花不掉钱,咱们岚韵湖什么没有啊,对了,说真话,钱越赚越多,我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了,舍不得去嫖去赌,赚点钱不容易啊……”

吴三手在边上自言自语念念碎了半天,梁一飞这头一声不吭,一开始还‘嗯嗯’两下,很快就啥回应都没了。

他还在继续说,说着说着,就听到身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扭头一看,梁一飞手里的鱼竿已经松开,仰而八叉的靠在靠椅上,沉沉的睡去。

吴三手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嗨了一声。

冲远处招了招手,没一会,两个短裙小妹开着一辆进口的小车过来,吴三手冲两个小女生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车上拿了个毯子给梁一飞盖上。

“吴主任,老板睡着了啊?”有个小妹轻声问。

“别管他,让他睡会吧。”

梁一飞的辛苦,恐怕没人比吴三手更清楚,他又拿了一条毯子披在自己身上,说:“我在他边上也眯一会,太阳下山了过来叫我们。”

……

不用小妹叫,到下午四点半的样子,梁一飞就被弄醒了。

“你真是财大气粗,花那么多钱搞高尔夫球场,合着就为了自己钓鱼啊。”张松笑呵呵的出现在身后。

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七七八八,梁一飞揉了揉脸,打着哈欠说:“你还真别说,我上午还在琢磨呢,学学郑老球,弄个山庄什么的,也当几天世外闲人。呦,这不是……吴,吴老板嘛?”

张松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

面熟,一想,记起来了,见过,太阳神的南江省总代理吴洋。

上次梁副处长有个亲戚,是南山疗养院院长,经费不足没法发福利,拜托梁一飞搞一批保健品,那时候中华鳖精还没上市,梁一飞就自己掏腰包买了当前最高档的太阳神,哪知道太阳神卖得太火爆,几百箱的微量批发人家根本不卖,于是又通过张松,联系到了太阳神南江省总经销商吴洋。

当时这个吴洋牛气冲天,梁一飞和张松联袂去,他在办公室里眼皮子都没多看一眼,给发了一车货,好像天大的面子似的,还引起了张松的一番感慨。

梁一飞倒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有什么不愉快,做生意嘛,忙起来的确顾不上人。

梁一飞也是生意人,他也希望,能堂堂正正做生意,只讲利益,只看产品,不看人脸色,不管对方是什么大老板还是大什么。

不过和吴洋的这次见面,吴洋表现出来态度,和上次却是有天渊之别。

“梁老板久违了啊!”吴洋干瘦的脸上就满脸堆笑,说:“上次见面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早晚是要飞黄腾达的。”

“客气,吴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玩了?三手,把东西收拾收拾,吩咐上面开个包厢。”梁一飞问。

“就在这挺好,不用麻烦了。”吴洋递了一支来,环顾四周,说:“真是个好地方,全省谁不知道岚韵湖啊,现在没岚韵湖的卡,都不好意思在外面跟人来往,我算是落伍了,今天来,专门办张卡。”

专门办张卡?梁一飞心里笑了笑,前台就能办卡,犯得着让张松带着来找自己嘛。

第239章 百亿的巨大市场

梁一飞又不是棒槌初哥,上辈子这辈子那么多年下来,商场上的人和事,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吴洋今天来,要是仅仅为了办一张会员卡,梁一飞都能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当鱼泡踩。

都不用过脑子,吴洋的目的,左右不离两个角度,一件东西。

他是太阳神在南江的省一级总经销商,南江分公司负责人,南江算是全国中游偏上的大省,在太阳神的商业版图里占据了重要位置,如今忽然冒出来中华鳖精,吴洋当然会关注。

这‘一件东西’,就是中华鳖精。

至于‘关注’,到底怎么关注,那就有两个角度了。

一个角度是为公,一个角度是谋私。

为公,和梁一飞谈地盘、谈市场、谈划分、谈竞争,甚至恶语相向、威逼利诱,总之要保证太阳神在南江省得利益。

为私嘛,那就多了。

前段时间中华鳖精开始出售,梁一飞接待的客户当中,有这么一类人,就是国内其他保健品公司的各级经销商。

大到省会一级,小到县镇一级,甚至是门店商,都来找梁一飞谈,想进一批中华鳖精回去卖。

这也是梁一飞不愿意盲目扩大营销队伍的原因之一:这些外派出去的分公司领导、销售主管之类的人,他们明面上是公司的员工,拿着公司给的高工资、高奖励和产品的低价买入折扣,可压根都没把自己当成公司的人,没什么契约精神,理直气壮的唯利是图。

果然不出所料,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吴洋很直接的提出,想进200万的中华鳖精。

尽管早就料到了吴洋来的众多目的,可是两百万这个数字,还是让梁一飞微感意外。

来买中华鳖精的人很多,中华鳖精也的确火了,可说到底,它毕竟是才冒出来的产品,没有经过市场检验,梁一飞有信心大卖,那是因为有先知,而对于没有先知的当前人来说,哪怕再有胆量和眼光,也肯定是先试水,哪有一下子就投入两百万的道理?

卖不掉,砸手里,那怎么办?

之前单笔销售,最大额度,也就是一百万整。

再说了,现在华强厂还没有设立一级省经销商,进价和市场价的差距很大,两百万的进价,到了市场上,至少四百万朝上,甚至是五六百万的价格。

吴洋毕竟是太阳神的人,这么大一批货拿去,肯定要大幅度挤占太阳神的市场,太阳神总部能没反应吗?

摊子铺的太大,下面这些经销商,打打小算盘,太阳神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也没工夫管,就当是给他们的福利了。

可这么大一批货,太阳神能视而不见?

现阶段,梁一飞不太想把主要精力用在和太阳神、三株的竞争上,主动去撩拨这些大鳄的敏感神经。

“这个嘛……”梁一飞想了想,摇摇头,笑着说:“吴老板,这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用太阳神的销售渠道卖中华鳖精,要是太阳神总部出面,我夹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梁总,你多虑了吧,我跟你,一手拿货,一手交钱,货拿了,钱给你,之后就没你事了,太阳神再怎么管,他最多找我麻烦,还能管到你头上嘛?”

吴洋沉吟了片刻,说:“要不这样,价格上,我再提20%。”

“不是钱的问题。”梁一飞摇摇头。

“嗨,咱们都是买卖人,梁老板你告诉我,什么问题,不是钱的问题?不管什么问题,它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

吴洋大咧咧的一挥手,说:“我跟你讲实话,从太阳神拿货,我利润大多要上缴,从你这拿货,我利润高。钱方面,只要你愿意发货,咱们都好谈。”

“吴老板,这样吧,你如果将来不做太阳神的代理了,我们再谈。现在嘛,咱们是朋友,不谈买卖,上楼一块吃饭去。”

梁一飞和客气的堵死了吴洋后面所有的话,起身率先朝大楼走去。

“哎梁……”吴洋还准备跟上去说些什么,张松拽了他一下,摇摇头,说:“吴老板,中华鳖精不是卖不出去,让他为了两百万去主动跟太阳神开战,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走走走,吃饭吃饭,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也不是坏事嘛。岚韵湖的菜,好多在外面可是吃不到的,今天梁老板请客,我跟着沾光。”

吴洋咂巴咂巴嘴,一脸的舍不得,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嗨,怎么能让他请,我请我请。”

见吴洋这个态度,张松心里定了不少,吴洋跟他也不是很熟,今天带着吴洋来,纯粹就是顺手帮个忙引荐一下,如果双方闹起了矛盾,他加在中间反而不好做人。

吴洋也不傻,中华鳖精的私钱没赚到,本来就够亏心的了,何必还跟梁一飞结仇?在地方上,有这样一个朋友,肯定比多个梁一飞这个层次的仇人来的划算。

所以接下来,生意没谈成,饭倒是吃得很和谐,酒桌上觥筹交错。

双方都是做保健品的,自然而然也就聊到了保健品,聊到了保健品行业里的无冕之王,太阳神口服液。

吴洋不太愿意和梁一飞闹僵,还有个深层次的原因:目前,整个太阳神集团,虽然是保健品市场里整体销售量最大的,但却已经过了一家独大的年代,拥有众多强力的竞争对手。

90年,太阳神业绩最好的时候,占据全国保健品销售的6成以上;

93年前三个季度,太阳神的销售额度就突破了九个亿大关,预计到了年底,送礼高峰期,可以冲刺12个亿的年度销售额。

但是,同样是前三个季度,全国保健品市场规模,已经达到了90多个亿,全年预计可以轻松突破120亿。

太阳神虽然依旧是国内销售额最大的保健品厂家,可是市场占有率,却从最高阶段的60%,滑落到10%左右。

这不是因为太阳神不行了,而是随着保健品市场的成熟,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下场。

光是目前的一线品牌,有能力和太阳神叫板的,就有三株、飞龙等几家,和太阳神一样,全部进入全国纳税五百强的大鳄鱼。

太阳神现在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准备开拓某地市场,打广告,结果却发现,当地的报纸整个版面全部被竞争对手包下来了了;去某个城市召开客户代表会议,事后却发现会议内容全部泄露,开会宾馆的服务员甚至是竞争对手派出来的‘间谍’。

大的厂家,能和太阳神正面硬碰,一些二线厂家虽然总体量不大,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和势力,但却剑走偏锋,推出针对性非常强的保健品,也能迅速抢走一些市场。

比如浙省的哇哈哈,专门针对儿童保健,推出儿童健康果奶系列,虽然总营业额也就两三个亿,可在很多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占有量甚至超过太阳神。

“我听说,连巨人集团都准备下场了,梁总,巨人的史老板你知道吧?”吴洋喷着酒气说。

“史玉驻史老板,他不是做计算机汉字显示卡做得热火朝天,还准备盖大楼嘛。”张松插嘴问。

“听说美国人对中国计算机市场开始打压,计算机生意日子不好过。”

吴洋压低了声音,冲梁一飞很神秘的说;“梁老板,这话我们私下说啊,我听说,听说啊,史玉驻准备做什么‘巨不肥’,专门用来减肥,南江是他重点市场之一,真到了要刺刀见红的时候,我们太阳神毕竟家大业大,你们华强可是要当心啊。”

场面话,人骗人,梁一飞呵呵一笑,也一脸认真的说:“要是真对上了,咱们两家,可得站在统一战线,一起抗击外来侵略者啊!”

心里却是有些无奈的摇头。

这年头,他妈的什么商业机密都守不住,史玉驻这还没正式做保健品呢,连产品的名字、功效都泄露出来了。

“那是那是!真有那一天,我们是朋友嘛,肯定要相互帮助!”吴洋说。

吃完饭,吴洋还真办了一张卡,黄金卡,张松陪着去舞厅消费去了,到了凌晨,张松一个人跑到梁一飞办公室来。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你说你工作狂啊,好不容易华强厂有起色了,你说休息休息,怎么大半夜还在读书。”

张松进来的时候,梁一飞正捧着一本装订书。

这书倒也不是市面上公开发行的,严格来说也不是书,而是很多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豆腐块钉在一起。

梁一飞的先知,仅限于大势,可目前市场上具体的商家情况、政策环境等等,还是要靠他自己去收集,这本‘书’的内容,全部和保健品市场有关。

他还琢磨着,是不是成立一个‘企业情报部’之类的部门,专门用来收集资料信息。

想法是好的,可暂时人手还是不够。

看张松进来,梁一飞把‘书’放进抽屉里,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陪着吴洋嘛?”

“嗨,他这个人,管不住下面小头,在你这看表演看得浑身发热,出去找情况了。”

张松喝了不少酒,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边说:“乖乖,今天是给我吓到了。”

“谁敢吓你?”梁一飞笑道。

“你们不说,我都想象不到,保健品市场,居然能有上百亿!这得是多大的生意啊!”张松道。

第240章 来跟我干

保健品市场的确是目前国内最大、最成熟的民营行业市场。

没有之一。

后来成为全国民营企业龙头的华为、海尔、联想这些企业,和三株、太阳神的起步时间几乎相同,而发展速度却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在这些企业还在为生存发愁的时候,保健品龙头们就已经销售过亿,当前者们开始盈利的时候,保健品龙头就已经销售突破十个亿。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当前者突破十亿的时候,后者的目标,已经锁定了世界五百强。

实际上,太阳神的创始人怀汉辉就已经放出豪言,要将太眼神集团打造成一个像可口可乐那样的帝国产业。

“这话有点吹牛逼了吧,就凭太阳神猴头菇口服液?”连张松都不认可。

梁一飞笑了笑,说:“怀汉辉有个观点,认为可口可乐仅仅凭一款产品,一个秘方,就打造出一个百年不衰的长盛帝国,说明饮料、保健品,产品本身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在于市场营销。”

“这个话怕是有点似是而非吧。”张松皱眉想了想。

‘是’,指的是当前保健品市场的现实情况,那些保健品喝了的确没啥大效果,可还是拥有众多拥趸,老百姓发疯一样抢购,很显然就是市场营销做得好;

‘非’,张松举不出实例来证明,毕竟人家真赚了大钱。

可是像他这样最早一批做生意起来的人,总还是有个‘货真价实’,最起码是‘货好价贵、货烂多销’的念头,一门心思搞市场,完全抛开产品本身质量,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说得过去,说不过去,都不是重点,三株吴老板讲过一句话:没有利益,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重营销,不重产品,是现在保健品行业的主流趋势,营销做好的,确实能赚到钱。三株现在有200多家分公司,全国乡镇乡,有700多个办事处,光是营销员工,就超过了6万人,太阳神有六级经销商体系,成千上万的老干部代言。就这样,两家还在疯狂扩张。花了这么大精力,为的就是市场营销。”

说起三株,梁一飞多少有些感慨,这是中国第一家利税超过10个亿,年销售有望突破百亿的民营企业,规模最大的时候,上述数据翻了一倍不止。

已然腾飞的巨龙,在空中折翼,坠落。

“这么多人?”张松悚然一惊。

他是踏踏实实做小本生意起来的,对于人员开销十分的敏感,当初从刘萍的快餐店定工作餐,固然有给梁一飞面子的原因,其实也考虑到节省成本,省得那帮打工仔天天跑出去吃吃喝喝,耽误时间。

别的不说了,光是三株那6万人的人吃马嚼、工资开销、交际公关费用,这就得多少钱?

三株年收入还不到太阳神的十个亿,却养着这么多人,这他妈不就是在走钢丝嘛!

顺风的时候,这些人是公司的财富,帮着公司开疆扩土;可一旦遇到逆境,这些人就会成为压到公司的巨大包袱。

三株是这样,太阳神也没好到哪去。

梁一飞说太阳神是六级营销体系,刚才和吴洋在舞厅玩,听吴洋抱怨,总公司已经准备建立八级营销体系,一层管着一层,一层剥削一层,他这个省总供销商下面,又要多出来两级,这两级的赚得钱从哪来?还不是从他口袋里面掏?

“我不准备这么干。”梁一飞很直接的跟张松说:“搞这么大一个营销网络,营业额上来了,利润上不来,虚好看。以后,我准备每个省安排一个总代理就行。”

张松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眼睛微微一眯,盯着梁一飞看了片刻。

“你这话说的随意,可却是华强的核心战略,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跟我讲?”张松笑笑:“论做生意,论保健品,我是不如你的,你恐怕没必要听我的意见吧。”

梁一飞点点头,也沉吟了片刻,说:“张哥,我有句话,要是你不爱听,你当我没说。”

“你说。”

梁一飞淡淡的说:“我刚才也说了,我的销售网不要铺大,所以,人就显得特别重要。我手头上,销售人才有限,年轻人嘛,积极性是有,可经验不足,得有人带着,年纪大一些的,在厂子里待习惯了,搞搞内部管理没问题,可商场上激烈竞争,尔虞我诈得,他们应付不过来。社会上倒是有一些有经验能力的人,可我又没法百分之百信任,放手让他们干。”

张松笑了起来,说:“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跟你干,负责外面销售这一摊子事,打开市场,顺笔培养人才。”

“是这个意思。”梁一飞点点头,说:“刚才吴洋来,给我提了个醒,与其把这块经销商的蛋糕让出去,不如拿在自己手里。具体怎么分账,钱上面嘛你可以放心,各省级经销商都有大幅度折扣和返点。”

顿了顿,递了一支烟给张松,笑道:“这话咱两在这说,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不碍着什么。实在是我缺人手,算是你帮我的忙。”

“兄弟啊,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你这是照顾我,谈不上我帮你的忙。”张松接过烟,没抽,想了想,说:“不过呢,我手头上也是一大堆事情,不管是过来跟你干,还是怎么着,都得有个了解。你让我考虑几天,礼拜天下午之前,给你答复。”

“好!”

……

送走张松之后,梁一飞重新拿出刚才的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

这一页是一张白纸,很新,才贴上去的,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有一个手写的名字。

史玉驻。

今天和吴洋吃饭之后,梁一飞慎重的亲手写了这个名字,加在小本子后面。

为的,就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史玉驻这个人,在保健品市场之上,很可能是未来自己最大的敌手。

太阳神、三株、飞龙,这些企业,虽然看上去是巨无霸,十亿巨鳄,可无论是从历史经验,还是它们当前的表现来看,都并不值得过于畏惧和重视。

这几家企业的运营思想,其实很落后,还停留在80年代的粗狂野蛮阶段,对于现代商业而已,几乎和原始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们的现状,看似拥有庞大恐怖的身体,而这具恐怖身躯的内部,却是数不清的疾病因子。

根本都不用做些什么,这些疾病就会随着巨人的成长而自然成长,打垮他们自己。

而史玉驻不一样,这位做汉显起家的读书人,虽然在之后的短时间之内,也在采用野蛮扩张模式,但经过计算机行业的洗礼,他的经商思想却更加接近现代化,领先了当前时代一个档次。

最关键的,还是这个人。

易地而处,梁一飞扪心自问,如果在自己上一辈,企业破产,欠下十亿巨款后,史玉驻能做到的事,自己做不到,就算没有意志消沉,恐怕也很难去还清欠款,清清白白重新入场。

即便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后,史玉驻已经算不上顶级大鳄,但是在他身上,梁一飞看到了一种永不服输、坚韧不拔的死磕精神。

和市场死磕、和自己死磕、和命运死磕。

这样的人,绝对是值得重视的对手,甚至是可怕的对手。

而历史也已经证明,在保健品市场热度褪去,巨无霸们全体沦陷,全国人民从保健品神话清醒过来之后,唯独史玉驻产品还能坚持下来,甚至继续扩大规模,脑白金、脑黄金、黄金搭档,在20多年后依旧风靡全国。

这一点,连这辈子的梁一飞都不敢肯定自己能做到。

中华鳖精的销售火爆、吴洋来访、无意或者有意透露出的史玉驻信息,都让才在保健品市场取得了一定成功的梁一飞感到了一份紧迫感。

所以,才会决定,向张松伸出橄榄枝。

这位南江省第一代大老板,在圈子里有‘万金油’之称,交游广阔,人脉深厚庞大,交际能力很强,正是做市场的必须核心能力;

他自己白手创业起家,创造出了偌大的身价,经商能力毋庸置疑;

他穷过,富过,吃过苦,也享受过最好,至今还是在享受普通人能享受到的最好的,所以,也不用担心他很容易就被花花世界迷惑;

除了这些有根有据的原因,梁一飞选择张松,最重要的原因,其实看中了这个人,一年多的相处相交,梁一飞觉得,无论是能力、关系、道义、性格各方面来讲,张松去领衔销售队伍,自己是比较放心的。

他的问题,不在于能力,而是没有跟得上时代的头脑。

话说回来,当前有几个人有这个头脑?所谓能跟得上时代的人,大多数也是乱打乱撞,机缘巧合。

有了自己的先知,张松这个问题,它就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确定张松到底是怎么想的。

毕竟,他曾经是滨海市的顶级老板,和自己平起平坐,还是自己的前辈,当初自己出道的时候,张松已经是滨海市顶级的人物,和周宇宙一个级别的;

后来打垮周宇宙,收购岚韵湖、华强厂,自己一直是把张松当成老大哥来对待。

从老大哥,一下子变成下级,这个面子能不能拉得下来,想法能不能转过来弯?

外面那些朋友又会怎么看他?

第241章 结发夫妻

丽园山庄地处二环内,东边一条街对面就是公园,山庄里以别墅和洋房为主,一半的商品楼,绿化率达到了40%,内部还有一个50多亩的人工湖,是滨海乃至南江省为数不多的商业楼盘中,最高档的豪华居所,来这里买房子,大多也都是第一批富起来的老板。

张松买这栋别墅的时候是91年,花了40多万。

那时候正是他事业最顶峰的阶段,不光有六个门市部,还在百货大楼有两个联排的柜台,全市有三个厂子的五金制品,都由他来提供。

买完别墅之后,张松一度想过,建立自己的厂子,脱离‘二道贩子’的尴尬身份,不光做销售,也做生产,将来创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可是这个想法落实起来很困难。

不光是资金的问题,政策上,在当时也阻碍重重。

做销售和做生产,这两者在政策上有本质的区别,私营老板想开厂,摆在面前的关卡重重。

和梁一飞白手起家不一样,91年,张松已经是市里知名的大老板,他的一举一动,曝光度很高,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

92年南巡之后,私营企业、私营企业家一夜之间大幅度松绑,摆在面前的路一下子多了起来,可是这时候,市场消费激增,忙着现有业务赚钱都忙不过来,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建厂。

摆在他面前的路,要么是减少销售方面的资金、精力、人员投入,放弃一部分市场和收入,转而安心建厂,以谋长久;要么是,继续加大销售投入,趁着南巡之后市场需求旺盛,再狠狠赚一笔。

一个是放弃眼前利益,赌一赌未来;一个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钱赚到再说。

张松其实没下决心,想再观察观察,所以92年后,也有意识的结交上了梁一飞这样一批新冒头的年轻老板。

可他真没想到,国内经济发展的太快,快得一眨眼,他就有些被时代淘汰了。

考虑考虑着,就到了93年,之前还是大老板,眼看着,已经隐隐约约要沦为滨海市的二线老板。

当初一起玩的,裘娜已经追上了他,何云飞远远超过了他,最年轻的梁一飞,在潜力上,则彻底甩开了他。

连吴洋这样几年前,他还看不上的小代理,现在都能跟他平起平坐,手头能抽调出的资金,丝毫不弱于他。

张松想来想去,想明白了一点。

用歌里的词说,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快。

不是我不努力,不是我不行,是跟不上时代!

从梁一飞身上就很明显的体现出,要赚钱,必须跟得上时代。

梁一飞给人出点子,正好是国企大批量推向市场的时候,企业习惯了计划体制,忽然间推向市场,摸不准市场的脉,而企业领导,手头比原来的权力大的多,可以自行使用大量资金。

在这个关口,他给人出点子,赚了一笔。

接下来搞英语补习学校,更体现出时代性:英语热、出国热、大批英语人才渴望赚钱所在单位却卡着不妨,一批人先富起来,有这个财力去学英语,而市场上没有正规成规模的补习班;

再接下来的岚韵湖,算是捡了个便宜,他的战利品,可是高档消费,同样是时代产物;

至于如今的汽水厂变保健品厂,那就更明显了。

今天听到整个保健品市场有两百多亿,张松都吓了一跳。

乖乖,除了国企垄断的命脉行业,如今哪个民营行业,能有这么大的规模?

也有,煤矿!

何云飞就是听了梁一飞的点子,去做煤矿。

梁一飞提出跟着他干,换成前两年,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张松可能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个小伙子太狂了,在羞辱自己;

可是今天他这个不上不下的情况,再加上这一年多和梁一飞的相处,对对方为人的了解,张松并没有把梁一飞朝坏处想。

梁一飞是需要销售人才,可是,没有自己,人家未必找不到代替了;退一步说,就算是找不到合适的,中华鳖精还是卖得那么火,用不了一两年,人家还是能培养出一批人。

不得不有些心酸的承认一个事实,如今已经不是摆个地摊、靠着胆子大勤快就能赚到钱的年代,自己落伍了。

人家找自己,是在帮自己。

“哎……”张松叹了口气,把烟头掐灭。

眼前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满了。

“你这人也有意思啊,三天两头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吧,我不跟你闹腾,你自己坐那唉声叹气的。干什么啊,这个家就让你这么烦?”

后面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脸上敷着如今国内还很少见的面膜,看不清容貌,不过宽大的睡衣,都掩盖不住她梨形的身材,能看得出来,年纪不小了。

张松的结发妻子,李美丽。

一块从农村出来的娃娃亲,一开始共同奋斗的患难夫妻。

这几年,张松钱越来越多,外面应酬越来越频繁,接触的年轻漂亮女孩子也多了起来,一开始还是逢场作戏,渐渐的,在外面其实也有了人,还不止一个。

这个层次的老板,谁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所以圈子里也时常有背后说梁一飞喜欢男人的传闻。

“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几点了,还在那涂脂抹粉的,当心你胃病再犯了。”回头看见家里的黄脸婆,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松嘴上不耐烦,可是那颗烦躁的心,却觉得一下子有几分安宁。

“我在楼上都能闻到烟味,你是准备回来呛死我,娶个小的是吧?”李美丽大咧咧朝沙发上一坐,仰面朝天,说:“给你唉声叹气吵醒了,干脆美个容。我说,你大半夜作鬼啊,叹什么气?”

张松本来不想讲,可是这个心事又没法对别人说,鬼使神差的,就把梁一飞请他去做市场的事说了。

听完之后,李美丽露在面膜外面的眼珠子晃了晃,鄙夷的说:“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至于嘛,多好的事啊,你还考虑什么?”

张松被老婆鄙视了,顿时有点急眼,说:“怎么就是好事!我跟他当朋友处,我发财的时候,他还在坐牢,我跟他认识到现在,他一直叫我哥,现在反过来,我要叫他老板了!我这个面子朝哪里放?”

“朝裤裆里放!你还要脸啊!”李美丽又是风轻云淡的一挥手,两只眼睛里露出了那种‘你个傻逼老娘都懒得讲你’的鄙视表情,把张松气得胃都疼。

“你天天在那说梁一飞怎么怎么厉害,怎么了不起,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现在有机会,你干嘛不去?你也不想想,你在这辛辛苦苦的做针头线脑,一年赚几个钱?我讲句真话,你能赚到钱,是因为现在没做五金的本地大厂,只要国家开一个厂,你立刻完蛋!人家保健品呢,一个礼拜就卖出去一两千万,搞得好,一年卖几个亿不成问题,你来负责经销,这里面的利润多大,你哪怕跟着后面,分你一成,那都比你现在赚的多!”李美丽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这么一大摊子,说不要就不要啦,这可是稳稳当当的进账!保健品将来到底怎么样,哪个说得清啊?”张松说。

“你要是真想去干,五金这摊子事,我来做啊。当初你一屁股两胯债,五块钱都凑不齐,还不是我帮着你起早贪黑做起来的,这一块我都懂,扩大不敢讲,守成那是绰绰有余了。”李美丽说。

这倒不假,老本行五金这一块,在上轨道之前,张松和李美丽开得就是夫妻店,后来一切进入正轨,稳定下来躺着赚钱了,李美丽才当期了无所事事的富太太。

张松眉头皱了起来,又点了一支烟。

“抽什么抽,抽死你都不嫌多!”李美丽一把给他香烟拽下来掐灭了,起身扭着腰去厨房,说:“我炖了点猪蹄汤,跟你喝一碗,补补你那猪脑子!”

“猪蹄补什么脑子啊!”张松无语说。

没一会,李美丽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猪蹄汤出来了,放在张松面前。

张松倒也没再纠结补脑子到底是要猪蹄、猪脑还是人脑猴脑之类的问题,这一天在外面喝得太多,到家之后反而又累又饿,端起来就吃。

看丈夫吃得香,李美丽的鄙视眼神收敛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在边上说:“老张啊,你也想想,你今年不小了,不是小年轻能重头再来,禁不起啥大挫折了。要说干点别的,开个厂,你未必能行,这个梁一飞我平时也常听人说,了不得的一个年轻人,他有脑子,你有能力,合在一块干点事,有什么不好呢?”

“嗯。”张松一边吃一边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美丽继续说:“我知道你面子上拉不下来,觉得他比你年轻,比你出道晚,可你也不想想,这年头比得是谁年轻嘛?三牌楼那个修自行车的老头,你还记得吧,81年,我们才来滨海的时候,他就修自行车,我两叫他大爷,觉得他了不起,有一门手艺,一天能赚好几块钱呢;可现在呢,他还是修自车,还是一天赚好几块钱。你说,是他有面子,还是你有面子?

咱们老家,那年下基层锻炼的小刘村长,那年才21岁吧,现在人家都提了副市长了,以前的上级,全变成了下级,你再说说,是谁有面子?

我跟你讲,现在人家还请你去,真到有一天,人家做着几个亿、十几个亿的买卖,你还在滨海开几个小店,平时都不来往了,偶尔看到,客客气气点点头,那时候嘴上还叫你一声张哥,你心里什么滋味,真的有面子吗?”

“你个老妇女,嘴怎么这么碎,说够了没有!”张松稀里哗啦喝了个底朝天,把碗朝桌上一顿,没好气说:“我说了我不去吗?!我这不是就在调整心态嘛!就听你在边上逼逼叨逼逼叨!有完没完,行了,上楼睡觉!”

第241章 快打

岚韵湖最大的包厢江山国宴厅里,灯火通明。

连梁一飞在内,28个人,在偌大的包厢里显得有些空荡,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一股子明显的热情。

张松在周末的一大早,再次来到梁一飞的办公室,表示,愿意接受梁一飞的邀请,负责华强厂的营销。

成立一家专业的营销公司,取名‘汇德利商务有限责任公司’。

公司唯一的工作,就是负责华强厂的保健品,包括中华鳖精和未来可能存在的其他产品,在全国各地的营销,汇德利原则上,只担任省一级总经销商。

汇德利以进价从华强厂拿保健品,分销之后的利润,全额作为汇德利的利润,并且每季度如果能完成一定的销售额,华强厂还会有高额的返点。

完成目前的订单之后,所有的中华鳖精,由汇德利独家代理销售,如果销售业绩达标,两家企业将继续签订独家合作协议,并且将可能存在的后续新保健品也交给汇德利代理。

汇德利独立于华强厂,梁一飞占股70%,张松占股30%,张松出任总经理。

这种合作模式是张松没有料到的,好处多多。

顾全了张松的面子,从法律上来讲,汇德利和华强厂,没有任何从属关系,在外人看来,梁一飞和张松,是平等合作关系;

同时,两家公司,一家专攻销售,一家负责生产,业务领域清晰,权责分明,都能把主要精力放到各自的核心业务上;

万一任何一家公司出现问题,不会牵连到另外一家;

在利益分配上,汇德利作为总代理,从华强厂用比目前稍微高一些得价格拿货,这是出厂价,然后分销给地方上的合作商,原本出厂价和市场价之间的差价,可以通过汇德利拿回来很大一部分,而这笔钱不会进入华强厂,避免所有利润放在一个篮子里;

抛出经营必要开销等,按照股权划分,纯利润7成,直接进梁一飞个人口袋,3成进张松口袋。

这么一来,梁一飞的个人财务会彻底自由,有大笔不需要入账的资金可用,运作便捷隐秘。

而汇德利的真正所有人,还是梁一飞,张松还是按照最初的邀请方案,是具体执行者和管理者,除了梁一飞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汇德利成立之后,张松立刻投入了组建工作,从他之前的班底里和梁一飞的岚韵湖、华强厂,一共挑选了24个人,平均年龄在30岁,组成了最初的汇德利班底。

这24个人,加上张松自己,一共25人,就是汇德利得初始班底。

今天在岚韵湖,梁一飞和吴三手、华强厂副总经理何新福,一共28个人,举行了一场签约仪式和鼓劲大会。

“老张,以后经销方面的事,我就交给你了。”

梁一飞对于张松的称呼,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张哥变成了老张。

但是给予张松的尊敬和面子,比原来还要足,主席台上三个人,梁一飞、张松、何新福,梁一飞举杯先敬张松,何新福也随之举起酒杯,说:“张总,以后我们精诚合作,希望你们来的订单,永远能让我们来不及生产!”

张松用酒杯和梁一飞轻轻一碰,杯沿低过梁一飞杯沿三公分左右,奠定了实际意义上下属的地位,然后又和何新福平杯口碰杯,干掉了酒杯里的酒。

自己又倒了一杯,却面向下面24个汇德利的班底人员。

“刚才两位老总敬我酒,我喝了,可是这杯酒,不是那么好喝的,何总说了,今后希望我们的订单,让他们来不及生产,同志们,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华强厂已经要扩大生产规模,目标是满额月生产量两千万!换句话讲,我们每个月要拿下超过两千万的订单,才能做到何总的要求啊!”

顿了顿,笑道:“梁总更是说了,把市场都交给我,担子就更重了。大家知道的啊,现在这个保健品市场热,总体份额多少呢?全国一百多个亿!有三家都快突破十个亿,过亿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梁总把市场交给我,就是让我去跟人家十亿大企业,抢这一百多个亿!”

下面汇德利的24个人举着酒杯,静静的聆听张松的话。

“所以,刚才我喝的那杯酒,它就不是一杯酒,而是一个承诺!这个承诺太重,我一个人抗不起来,所以,现在也敬大家一杯酒,把这个承诺,分成25份,让你们跟我一块来扛!”

说着,眼神一闪,语气严肃,道:“今天在场的各位,要么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伙计,要么是年轻有为的俊才,如果愿意来跟我一起扛这个承诺,那就喝了这杯酒;要是觉得扛不住,那放下酒杯走人,我也不怪。不过就一句话,干了这杯酒,从今往后,就得跟着我张松风里雨里,血里火里!”

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张松和梁一飞精挑细选的人,没能力、吃不得苦的,进不了这个大门,张松仰脖酒干,一亮杯底,下面的24只酒杯,紧跟着一饮而尽。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干,想赚钱,就豁出去去拼市场。

干了酒,张松也不含糊,包厢外面走进来五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服务员,每个服务员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用红布盖着。

五个妞并排站成一排,张松挨个解开上面的红布。

每块红布下,摆着五份一模一样的‘见面礼’,一个崭新的大哥大,一块进口的劳力士金表。

梁一飞其实没想到张松下了决心之后,会这么果断:这些礼物,都是张松自己掏腰包,大哥大买的有折扣,劳力士嘛,虽然是真的,也是相对低档的,但是每份礼物价值也不会少于4万块钱,25份,再怎么打折托关系,也得八十万真金白金朝上。

这是张松用人的策略,也是他做人的性格,这个从摆地摊起来的大老板,比梁一飞更加更加直接干脆,上来就重金砸出去,让人死心塌地。

从台下这些人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张松这一招效果十足。

这帮人,一部分是年轻有为才冒头的,像华强厂的几个小伙子,这些价值数万的见面礼,对于他们就是一笔巨额财富;

张松自己虽然是大老板,但他并没有经营着成规模的企业,所以那几个跟着他的老班底,其实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有钱人,大哥大和金表对于他们同样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让你们拼命,别的我不敢说,我张松有一口干的,也绝不让你们喝稀的。”张松自己拿了一块表戴在手腕子上,拿了一台大哥大,朝剩下的一指点,大大咧咧的说:“自己上来拿。”

24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来自华强厂的小伙子,第一个大步走上台,昂首挺胸的拿过了礼物。

张松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就是要有这种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势!”

晚宴很简短,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之后没有去岚韵湖歌舞厅再来第二场,张松就带人踏上了征程。

这是一场誓师大会,出征前的总动员,喝了壮行酒,拿了卖命钱,战士们就要奔赴前方,开疆拓土。

汇德利接下来要采用‘快速进驻,快速驻扎,快速转战’的方式,由张松带队,在预定的八个省省会,加上南江省滨海市,按照地图分别进军、设点。

年底之前,设立八个省级经销分公司,每个省公司精兵简政,省公司直辖营业部、仓库、财务、重点城市办事处四个部门,另外有市场部,负责外联,包括车队联系、物流运输、产品分发等等工作。

原则上,现阶段每个省公司在汇德利名下的工作人员,包括下属重点城市办事处的,在编不超过一百人。

换句话讲,目前整个汇德利销售网络,除了滨海大本营,剩下七个省级分公司,总人数不超过七百,剩下的工作,全部外包,由这一百人组织调度。

这一百号人马也不是拍脑袋随便想出来的,更不是一开始就要凑满一百人,梁一飞和张松商量过,基本上按照二十万块钱营业额配比一个人的比例。

梁一飞给华强厂明年的营销额,定下了两到三个亿的计划,换句话讲,除了南江省,这七个省分公司,每个公司如果招满人,拉平均要有两千万营业额,接近1.5亿。

另外,汇德利的总部设立在滨海市,负责南江省的业务。

除此之外,总公司还要管理下属各分公司、和华强厂贸易往来,同时负责其他暂时没有设点的省市的营销工作,并且及时的扩大队伍,时刻准备在其他省设立分公司。

总公司的人员名额相对多,不设上限,随用随招,但是理论上,也要按照二十万营销额配备一个人。

南江省滨海市是大本营,设点很轻松,张松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带着人,挨个去其他七个省会城市,租房设点捋清业务,每个省分公司成立之后,留下三到四个骨干招兵买马,他立刻就要去下一个省开始一轮新的筹备。

所以,今天在场众人,未来都是独当一面省分公司领导的苗子,但是同样的,工作量十分惊人。

就算不计市场竞争,他们也要在短时间之内从无到有成立一家公司,并且保证正常运转,日常管理、交际往来、商务洽谈等等都必须在实践中学习。

这种看似有些‘揠苗助长’的方式,肯定会淘汰一批人,但同样,也会涌现出一批真正的人才,通过快速的新陈代谢,大浪淘金。

第242章 钱又不够了???

汇德利的虽然人数不多,即便达成3个亿的目标,满员也就千人规模,和那些大厂家动辄上万甚至十万营销大军规模远远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在推进速度上,梁一飞却和太阳神、三株等一线品牌的理念如出一辙。

快出、快打、快进。

问题是一定会有的,而且必然是曾出不穷,大到和其他保健品抢夺市场,小到租房子的房租水电扯皮,这都是问题。

但不用过于担心,一切在发展中出现的问题,都可以用发展来解决。

这个火爆而短暂的黄金市场,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去慢慢的研究讨论、培养人才,容不得他们先解决掉一切问题,再不疾不徐的稳扎稳打推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企业的发展速度快过问题酝酿发酵的速度的时候,大部分问题就会自然而然的消亡,不等你去费心解决它,它就不在是问题了。

当然,想要开快车,有一个前提,车的动力必须十足。

如果把保健品事业比作一辆汽车,梁一飞就是这辆车的总体框架,确保这辆车质量合格能稳定行使,不会开到半路散架子;汇德利就发动机,而保健品,中华鳖精自身,则是燃料。

只有燃料动力十足,才能谈得上改良发动机,充分燃烧燃亮,提供动力;用水当燃料,发动机再好,车也趴窝。

张松他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去安装、改良发动机,否则光有好汽油,没有发动机,中华鳖精能赚得,也就是那点汽油钱。

而送走了张松他们之后,梁一飞做得,则是再次提高‘汽油’的品质。

中华鳖精的知名度。

敢于不铺开摊子,不搞大规模大军团作战,梁一飞的市场营销策略的关键点,就在于广告。

这招其实还是跟史玉驻学的,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到人要呕吐,让市场来找自己,而不是自己去求市场。

这两年,经济发展快,国内引起了大批的彩电生产线,国产电视品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电视、彩电已经逐步走进普通家庭,电视广告的作用,已经超过了报纸广告。

在岚韵湖歌舞厅,请省台的总监张峰喝酒。

上次张峰帮了不小的忙,事后,梁一飞直接打了30万过去,比约定的多了一倍。

张峰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的把中华鳖精的广告时间推到南江省下面几个地方台上,几乎没让梁一飞花什么钱。

操作的方式挺有意思的,省台在黄金时段播放一代皇后大玉儿,这片子是省台独家的版权买来的,省台、滨海台可以播,省里其他城市的地方台想要转播,要交钱,也得看省台的脸色。

这里面操作余地就很大了,张松给下面几个地方台提的要求中,就包括一条,转播必须‘无差别转播’,也就是从这部片子的主题曲开始到片尾曲结束,里面的歌曲、插播广告和正剧内容,都和省台播出保持一致。

中华鳖精广告就在主题曲结束之后,自然也就出现在全省各地方台上。

这种操作方式其实皆大欢喜。

梁一飞没花多余的广告费用就让广告多出现在几个地方台;

省台不吃亏,梁一飞不花钱,插播在电视剧里的其他几个厂家多多少少要出点血,一部戏吃两次;

地方台呢,规模小,财力弱,单独买片源买不起,从省台这里拿片子便宜的多,虽说吃不到电视剧里插播广告的广告费,但是一部热门电视剧出现,可以提高地方台的收视率,让更多人观众关注地方台,从侧面提高身价,其他时段和电视前后的广告费会提升。

这一遭给梁一飞省了钱,但是也不算特别惊人的数字,拢共算算,小几十万而已。

毕竟南江省滨海市是大本营,搞定电视台广告难度不大,至少不会花冤枉钱。

真正的大项目,是在汇德利将要设点的七个省,大批量、长时间的投放广告,在尚未准备设点的省市,有计划有针对性的投放广告。

那是几百万的出账花销,要是疯狂的投入广告,和可能还是大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还是那句话,没工夫去一个台一个台的慢慢公关,等有机会了,梁一飞或许会亲自和对方打打交道,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上广告。

这就需要交给张峰这样有资历、有背景、人头熟的业内人士去操作了。

“梁总,这个项目太大,我一个人恐怕弄不过来。”张峰听完梁一飞的意向之后,两道眉毛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倒吸一口凉气。

就不说其他省市,光是汇德利要开拓的七个省,那就是一个庞大工程,七个省台、下面重点城市、非重点城市加一块有四十多个。

得联络、得谈判、得交易、签订法律合同、资金走账……等等一大堆事,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得,就算这些台都买张峰面子,他挨个去跑,也得一年半载的。

张峰背景再深,关系再广,毕竟也不是****,下个文,就能搞定这些台。

而且梁一飞找他来办,是要又快又好。快不必解释,好,说白了就是便宜,如果广告都按照市场价,甚至是竞标价格,还拿不到好时段,梁一飞何必找他帮忙,自己派人带着钱去人家电视台直接买广告时段就是了。

张峰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完成这么大一摊子事,那真叫做‘很有心,很无力’。梁一飞出手大方,能帮梁一飞这个忙,恐怕就不是三十万的好处了,可他实在没有三头六臂。

“张总监,我倒是有个建议。”梁一飞说。

张峰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对嘛,我怎么把这个茬忘了,梁总是点子大王嘛!梁总,你指示怎么办,我去操作。”

“指示哪里敢当,就是有点启发。”梁一飞说:“张松张老板成立了汇德利,那这边人手不够,也可以成立一个公司,或者小项目组、工作室这一类的,招一批人来干活,或者再拉几个跟你一样在圈子里有人脉的进来,你挑头主事,具体工作,让下面人去跑,这样你不就能腾得出手来了嘛。”

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道:“将来,说不定能发展成一个大的广告业务代理公司呢。”

“这倒是个办法!”张峰想了想,这么一来,他也算是老板了,和汇德利一样,都是为梁一飞服务,算是华强厂的下游企业。

至于将来能不能成独立的广告公司,那还看不到这么远。

“可是,这花销就要大了不少啊。”张峰说。

“张总监,我看中的得是专业分工,广告交给你来代理,我省心,其实也省钱,同样时长时段的广告,我自己去买,花的钱跟委托你去办,肯定不一样吧。你那个小公司得人员开销、利润,几个电视台的广告差价谈下来,就全有了。”

张峰露出一个有些暧昧的表情,说:“那这么一来,我就是变成明着赚你的钱了。”

“你能赚到我的钱,那就说明我也赚到钱了嘛,哪里有一个人把所有钱都赚完的道理。”梁一飞无所谓的摆摆手,给张峰递了一支烟,说:“就跟我们华强厂一样,我们生产保健品,可瓶子啊、商标啊什么的还不是从外面厂子定,我们自己生产,看起来是把利润全部塞到自己荷包里了,可投入、效率、管理这些加起来,也是成本啊。如今是现代化社会,讲究的就是分工明确。”

“那行,梁老板,有你这句话,我可就真去着手准备了啊。”张峰说。

“行,明天我让财务先给你打一笔钱,算是定金和你的启动资金。”梁一飞举杯和张峰微微一碰。

……

第二天一早,梁一飞就来到华强厂,把财务科邹玉茹找过来,吩咐准备给张峰打钱。

除了张峰,张松的汇德利那边,一开始也要垫付一部分资金。

之前岚韵湖给华强厂输血,一直处于财务紧张状态,推出会员制后,岚韵湖总算开始有比较可观的盈利,不过一次性又被梁一飞抽走了第一批会员费的一半,投入到中华鳖精的前期宣传里。

如今华强厂终于开始盈利,而且是大额盈利,梁一飞就可以不再从岚韵湖抽血了。

说老实话,岚韵湖这种规模的会所,主要还是结交人脉,它赚再多钱,也不够朝保健品市场里砸,以前中华鳖精没上市,岚韵湖还能支持华强厂,如今,中华鳖精动辄千万级别的买卖,一年要达到亿级,就算岚韵湖榨干了,对于华强厂的支持力度也是很有限的。

好在华强厂现在已经不需要外来的支持。

没想到邹玉茹却说:“梁总,目前财务还是挺紧张的,我正想跟您报下帐。”

“紧张?”梁一飞微微一愣。

上次销售了1500多万,差不多800万订单,外加后续持续不断的订单,财务怎么又变得紧张了,连给张峰的前期搭架子的几十万都拿不出来?

“哦,拿是能拿得出来。”邹玉茹解释说:“梁总,我是财务,有必要跟您汇报清楚,咱们华强厂虽然家大业大,可花销也多,您得心里有个数啊。”

“嗯,你说我听听。”梁一飞道。

第243章 叔叔们

家大业大,开销也多,华强厂账上钱增长迅速,可用钱的地方也海了去了。

日常办公费用、人员工资,包括涨工资、对下岗退休工人的合理照顾,这些在其他厂都要抠着手指头抠出来的重大经费,在华强厂现在已经算不上大头,都划入了日常开支项目。

华强厂现在最大的开销,是生产扩大化。

梁一飞提出的明年销售额破两亿,争取3个亿,三到五年之内突破十亿的目标,可以分为对市场营销的要求和生产的要求,不仅汇德利要开辟市场,华强厂的生产也必须跟得上。

按照目前华强厂的生产能力,按照当前中华鳖精的制作工艺和定价,华强厂一年的产量满负荷运作,大概也就不到四千万,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下。

上半年,梁一飞不管在华强厂展开任何举措,都要保证一个大前提:生产不能放缓。饶是如此,也就弄出来一千五百多万的现货而已。

所以为了确保满足市场供应,接下来华强厂要扩大生产,包括场地、设备、人员。

场地其实花钱不多,如今地产行业没有兴起,国家对于生产性企业用地扶植力度非常大,很多地方招商引资都是免费给地,华强厂的前身是国企,占地面积本来就比较大,远超过实际生产需要面积,厂区里有大量的空地,而梁一飞如今在当地主管部门跟前,脸面很大,印象非常好,加上中华鳖精一炮打响,华强厂要地,那不成问题。

地皮不贵,可是,搞生产不是说有地皮就行,荒地上可没法长出来一瓶瓶的中华鳖精,基建设施、厂房、办公楼、仓库等等建设,这一块是需要实打实花钱的。

这是自己的企业,不是给他人出点子,所以梁一飞对工程质量要求严格,厂子里又有于和平和他的监察部门,跟大狼狗似的盯着,以前偷工减料、糊弄过关的事谁都不敢再做,这间接导致了华强厂的基建工作成本提高。

同样一栋楼,糊弄糊弄,可能五十万就盖起来了,华强厂的,说不定就要六十万、八十万。

有了场地,还要有机器。

这才是一笔真正的天价花销,之前两条流水线,年产量卯足了劲4千万产量,接下来华强厂准备陆续再进口两到三条更加先进的流水线。

厂子里现在的两条流水线虽然经过重新维修,但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工艺水准,效率比较低,在国内还能提的上嘴,根本没法和世界主流相提并论。

那就不是几十万的问题了,一条在当前世界平均的生产流水线,加上配套设施,就要上千万!

如果是那种一条流水线就能保一个厂的顶级流水线,价格更加惊人,通过德国经销商询问过,少于五千万根本没有谈的可能性。

还有人,扩大生产要新招人,这笔花销倒是不大,不过也得考虑得到。

汇德利初创,华强厂也得投入。

算来算去,目前华强厂花钱的地方很多,这一千五百多万货款,一百多万预付款,虽说不至于捉襟见肘,可作为企业来说,账面上必须要留有可观的活钱,用来支应生产,处理意外事件。

梁一飞的保健品事业扩张这么快,毫无疑问会发生各种各样需要花钱的意外事件,账上要是没钱,十分危险,以前那是没办法,只能把有限的钱用于生产,厂子等于在走钢丝,但是现在不同了,作为主管财务的部门领导,邹玉茹有必要提醒梁一飞这点。

“领导,还有笔重大支出是绕不过去的。”邹玉茹拿出一张纸递给梁一飞。

税收核算清单。

看到上面列出来的税务条款和后面的数字,梁一飞眉头就皱了起来,条款倒是不多,可每个后面的应缴纳税款,全是七位数起步。

“咱们市是季度申报,全年核算,我把上个月一千五百多万的营业收入做了下账,摊在后两个季度,后面的订单也平摊到月,能避一部分税,不过也就是杯水车薪而已,无论怎么做账,税收还是一笔重大支出。”邹玉茹说。

正是基于上面这些实际情况,梁一飞想先给张峰打一笔钱,当作后续广告费的预付款和广告公司的起步资金,虽然华强厂能拿的出来,邹玉茹也要跟梁一飞‘诉诉苦,哭哭穷’。

钱的确都是厂子的,说白了,是梁一飞的,梁一飞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邹玉茹是华强厂的‘大管家’,他的工作就是管钱,梁一飞‘大手大脚’惯了,他这个家不好当,工作就很难做。

梁一飞想了想,说:“嗯,我知道了。这样,税还是该怎么交就怎么交,现在咱们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千万不要在这上面耍小聪明摔大跟头,汇德利、广告还有其他支出照旧,账上的资金稍微紧张点没关系,后续还会有订单进来。”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

接通一听,是梁义诚的。

“爸你先等一下。”梁一飞捂着话筒,小声问邹玉茹:“还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那我先去了。”邹玉茹指着门笑了下。

梁一飞点点头,等邹玉茹离开办公室,离开办公室,带上了门,这才对话筒说:“爸,怎么讲?”

电话那头梁义诚轻松的笑着说:“你周叔叔、杨叔叔,想请你吃饭。”

“嗯?”梁一飞愣了有一两秒,才想起来,能让自己叫周叔叔的,只有罐头厂厂长周万新。

至于杨叔叔嘛,八成就是罐头厂宣传科的杨爱国了。

自从给罐头厂出点子之后,自己和罐头厂那批‘叔叔阿姨’们来往的机会很少了,层次渐渐来开,他也太忙,他们忽然请自己吃饭,肯定是事出有因。

至于什么原因嘛,大致也能猜到几分。

“爸,这样,明天晚上,我安排车去接你们,来岚韵湖。我开着饭店呢,我来请。”梁一飞笑道。

……

时间朝前,退回20天左右。

华强厂市场部被前来买中华鳖精的各路人马挤爆炸的时候,隔着三条街之外,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的滨海市罐头厂市场科,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偌大的办公室,是市场、宣传两个部门公用的,除了生产车间和仓库,这间办公室,可以算是罐头厂最大的一间‘办公场所’了。

这里,有过在计划体制内的悠闲自得,有过在推向市场后的茫然失措,也有过,在金点子后的欣欣向荣。

但花开花落,总归尘土。

如今的罐头厂大办公室,用一句词来说:冷冷清清凄凄切切。能坐20多号人的办公室,如今只剩下了四张桌子,9张椅子,显得空空荡荡。

放在柜子上的象棋盒子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上面蒙了一层灰,门口的报架上倒是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份报纸,可如果留心看上面的时间,最近的,也是两个月之前的。

明明是工作日,整个办公室里,就三个人在办公:市场科杨爱国,宣传科资历最老的老宋,还有个年轻人。

杨爱国的儿子杨旺旺。当初罐头厂用了梁一飞的金点子之后,起死回生,厂子职工子弟能够有机会重新进厂工作,杨爱国做为整个事件的功臣之一,第一时间就把杨旺旺安排到了市场科。

大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厂子外面也不例外。

厂子里杂草都长了有半人高,车间里扔手榴弹都炸不到人,偌大的仓库就那么敞开着,任凭风吹雨打,当然,这没什么关系,因为仓库里早就没多少存货了。

那种印着五角星‘内部特供’的罐头,在风靡了一阵子,新鲜感过了之后,以比当初占领市场还要快的速度,失去了市场,如今连小偷都懒得来光顾。

杨爱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趴在桌上睡觉,无所事事的儿子,一肚子的郁闷。

他也想不通,这个市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梁一飞出金点子,他全程参与,以为自己明白了市场,还说出‘市场如女人’之类的金句,可没了梁一飞的帮助,独自面对市场的时候,杨爱国再次发现,自己还是压根不懂。

内部特供的罐头兴旺了多久?有一年时间不?好像都不到,然后罐头厂再一次的衰败了下去。

年轻人,有点本事的人,都纷纷离开了罐头厂,别的不讲,就说宣传科和市场科吧,梁义诚早就不来了,经营起了自己的买卖,听说快餐搞得红红火火;之前的小潘,潘觉,如今已经是全省知名的大记者,大学问家。

两个部门,从满员的24个人全天上班,变成17个人,轮岗一周三天班,然后来上班的越来越少,来不来的,厂子里也不管,反正来了也没事,来了也没钱发,还留在厂子里的,一个月拿个一百五十块钱混日子。

这可不是91年的时候了,现在的一百五十块钱真不值钱,吃顿肉都舍不得。

厂子要卖,工人要下岗,已经是定局,现在就是到底什么时候卖,卖给谁,怎么补偿的问题了,厂子里留着这几个人天天来上班,也就是防着买厂子的人搞突然袭击,到时候好和对方讨价还价。

哎,好端端的,明明前两年都有起色了,怎么又搞到这个局面?

“老杨,你在呢。”周万新的声音打断了杨爱国的思绪。

第244章 人力资源红利

周三下午下班,梁义诚开着桑塔纳来了罐头厂。

罐头厂门口,周万新和杨爱国早就在等着了,两人都是一身烫的笔挺的西装,杨爱国手里还提着两个大网兜,一个装着香烟和水果,另一个网兜里,有些戏剧性的装着一大盒三株口服液。

桑塔纳稳稳的停在马路牙子边,周万新拍拍车窗,说:“老梁,后面箱子打开,东西放进去。”

梁义诚下车打开后门,打开后备箱,说:“你们还买这些东西干啥,一飞现在什么都不缺,还有这个保健品,他就是做保健品的嘛。”

杨爱国把袋子放进去,说:“这个不一样,三株对男同志身体有好处的,一飞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你这个当爹的,就缺一个宝贝孙子嘛。我跟你讲,三株就是专门提高男人那方面能力的,原来二车间的老童你记得不,40岁了还生不出孩子,就托人买了两盒,嗨,老婆怀上了!”

梁义诚笑笑没吱声,梁一飞做保健品,保健品到底是个啥玩意,梁义诚太清楚了。

靠着玩意怀小孩?那还不如去普陀山上香。

“老杨你还是做市场的呢,一点都不会讲话,一飞又不是有毛病,他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嘛。再说了,他才多大,忙忙事业是应该的。老梁啊,我们这是找一飞帮忙,东西好不好是其次,心意还是要尽到的嘛。”

周万新有点无语的瞪了杨爱国一眼,这老东西讲话不过脑子的啊,老童老婆是怎么怀上的?那他妈是戴了绿帽子好不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对对,心意要到,心意要到。”杨爱国放好礼物,一脸羡慕的摸了摸洗得干干净净的桑塔纳后备箱,语气有点酸酸的,说:“呦,老梁,你现在可以啊,都会开车了!”

“嗨,我要是不去学,天天就得刘萍开,要不一飞说就派个司机过来。咱们一把年纪了,帮不上孩子什么,可也别给他们添麻烦,我干脆自己去考个证,方便点。来来来,上车,咱们走着。”

上次彩票事件,刘萍莫名其妙就中了一辆桑塔纳,他两心知肚明这是梁一飞送的。

梁义诚现在对儿子的原则就一条:不给梁一飞添麻烦,所以今也没让梁一飞派车。

梁一飞买卖做的是不小,可是钱都花在刀刃上,像买车这类的开销很有限,至今为止,用的还是岚韵湖之前留下的几辆车。

一路无话,到了岚韵湖,餐饮部的一个副总已经等在门口,很客气把三人迎进门,带上了三楼包厢,三人刚坐落没两分钟,门就开了,梁一飞从外面走进来。

“呦,一飞啊!”周万新和杨爱国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杨爱国客气当中显得有些局促,两只手都不太知道朝哪里放了。

“爸,周叔叔杨叔叔,你们坐啊。”梁一飞回头跟服务员说了声上菜,然后掏出烟给周万新和杨爱国递过去。

杨爱国立刻拿出打火机凑上来,先给梁一飞点上了,又给梁义诚和周万新点上,最后把递给他的那支小熊猫放在烟盒里,自己掏了一支红梅出来点上,笑着说:“一飞啊,你现在可了不得了,咱们小香江那一片,见天都听到有人说你,你可是给咱们工人子弟争了光,涨了脸,我那个儿子,天天把你当偶像崇拜,就差没让我来找你要张照片,跟那个什么四大天王一块挂在床头了。”

“你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周万新说:“什么四大天王,还不都是演员,没老板在后面捧着,他们算什么。”

梁义诚在边上笑了笑没吱声。

对于这两位叔叔,尤其是周万新的‘吹捧’,心里滋味怪怪的。

有钱了,自然想炫耀,想找存在感,梁一飞也不例外,可这得分看谁,他如今早就过了在普通老百姓面前找存在感的阶段。

杨爱国就是那个小市民得性格,周万新不太一样,这位部队里退下来的老厂长,是有骨头和正气的,可如今因为情势所迫,要来吹捧自己的晚辈,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凄凉。

在生活面前,没有英雄。

或者说,英雄,也要学会对生活进行妥协。

梁一飞还是更喜欢那个当初动不动就一拳头过来的凶残独臂大叔。

很快四个凉菜就上来了,梁一飞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给周万新他们三个斟满了,先举杯敬了一个。

放下杯子,梁一飞把话题引到了正途,说:“两位叔叔,听说罐头厂要卖了?”

温玉春已经和国资局谈妥,接收罐头厂的工作正在进行中,未来罐头厂的新老板是梁一飞的小老弟,这点,周万新杨爱国,包括梁义诚都是不清楚的。

“哎,来找你,说得就是这个事。”周万新叹了口气。

“怎么,我听说补偿条件不错,周叔叔你叹气干嘛?”梁一飞问。

杨爱国说:“补偿是还行,按照工龄算,我跟厂长,拿个万把块钱没问题。不过,人家老板说了,厂子里的人,一个都不留,全部下岗买断。”

“喔。”

两位叔叔的来意已经呼之欲出,可梁一飞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

情况他是知道的,温玉春未来不经营工厂,而是把那片改成商场,当然不会再留厂子里的工人,就算留,也是极少数有专业技能的,比如年轻漂亮的女职工,会计之类。

可是这些人社会招聘也能招到,留下厂子里的,还会招人口实让其他被下岗的人不满,所以干脆一个不留。

从温玉春的角度而言,这么做当然没错,换成梁一飞,他也一样。

见梁一飞不接话了,周万新看了梁义诚一眼。

梁义诚想了想,还是说:“一飞啊,厂子里那么多人,一下子全部断了生计,你周叔叔杨叔叔是厂子里老领导了,看不下去,想给他们找条出路。”

“对!”周万新立刻接话,解释说:“年轻人还好点,有手有脚,脑子灵活,可不少四十岁左右,跟你爸一个年纪的,忽然下岗,让他们干什么去?在产线上干了一辈子,就会安个瓶盖,贴个商标,其他什么都不会,这可咋办?”

“是啊,不好办。”杨爱国也说:“这个年纪吧,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没了生计,全部求到厂长这里来,厂长也不忍心,可也没什么办法,想来想去,唯一能求的,就是你了。”

“求谈不上。”梁一飞摆摆手,想了想,说:“周叔叔,当初我就讲过,我是厂子里职工子弟,为厂子里做点贡献,不收钱都行,应该的。现在我还是这个话。就是不知道,我能帮什么?”

“哎呦,我就说嘛,一飞是好样的,不忘本,人情味足!”杨爱国一拍大腿,“找一飞,咱们算是找对人了,一飞出面,在滨海,就办不了的事。”

周万新却道:“老杨,一飞事业是大,但是也有他的难处,你别这么讲。一飞啊,你爸说的对,我们这些老人,帮不了你们年轻人什么,可也不能托你们后腿,这事你自己衡量,能办最好,要是麻烦,也没关系。”

“周叔叔你说你的,我心里有数的。”梁一飞点点头。

周万新的要求,倒是也不过分,就想梁一飞出面,找收购罐头厂的老板谈谈,留下一批工人。

“也不多,我们之前都统计过了,真正是有难处,不好找工作的,就那么四五十个。”周万新放低了语气,说:“我就想吧,不管那个温老板将来要做什么买卖,都要用人不是嘛。你放心,这些人都是能干活的,人在壮年,而且家里既然有困难,将来肯定老老实实听话,不会给人家老板惹麻烦。”

梁一飞点点头。

周万新话是没错,反正要用人嘛,可温玉春要用的人,和传统工厂职工不是一个类型。

自己要是出面跟温玉春打个招呼,这点事不成问题。

可不能这么干,朋友相互帮忙的前提,是不给人家添麻烦,互惠互利。

温玉春要的是服务业从业者,年轻、机灵、礼貌周到,这和工厂里的工人完全不一样,真塞进去几十个工人,怎么安排啊?

尤其是这小子现在的财力十分的有限,再带上这些拖油瓶,那就更束手束脚了。

不过,这些熟练工人对于温玉春而言,是拖累,可对于梁一飞自己,却恰恰相反。

华强厂正好要扩大规模,就缺熟练工人。

“这样周叔叔,买罐头厂的温老板我认识,我先找他聊聊,看怎么解决。”

梁一飞没有直接说这些人我包了。

人嘛,得来的太轻松,就难免不珍惜。

何况罐头厂这些人,都算是自己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关系不一般,如果周万新一句话,他们就很轻松的在自己这里找到工作,将来指不定蹬鼻子上脸,管理困难。

与其到那时候再当恶人,明明给了对方一份工作反而落到一片不满,倒不如现在就把把关,让他们感觉这份工作来之不易。

“周叔叔,你和杨叔叔回去之后,再详细统计一下,具体的人数、技能、家庭情况等等,我心里也有个数。不过,也要跟他们讲清楚,这个事未必就能成,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能不能好好表现。”梁一飞说。

第245章 你要负责

正事聊完,就是叙交情,梁义诚和周万新、杨爱国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三个人敞开了话匣子,话是下酒菜,都着实喝了不少酒。

吃到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散场,喝了酒梁一飞不让老爷子开车,亲自送到楼下,让保卫部派了个司机松一松。

十月底的天已经开始凉气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梁一飞精神却是微微一震,深深的吸了口气,顺着岚韵湖门口的马路,漫无目的走,全当散步。

走了一会,不远处就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一个施工工地出现在眼前,绵延数百米,几台巨大的吊车在夜里发出明亮的灯光,工地上一片忙碌。

也就是两年前吧,梁一飞第一次来岚韵湖的时候,这个位置还属于郊区,周边大片大片的农田,大白天都没什么人,马路倒是修的很漂亮,可怎么看怎么觉得荒凉。

不知不觉的,这条路的两边,农田飞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工地,有的是盖住宅,有的是建厂,有的连梁一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干嘛的。

如果单单论环境而言,当然是以前好,安静、没有污染,可偏偏大规模的城市扩展开始之后,周围的人气反而激增了。

距离岚韵湖不远处,一片新的职工家属区外面,甚至都出现了最早的大排档,岚韵湖有不少职工都常骑着自行车去聚餐,几个人三四十块钱,一大桌子菜,又油又荤,重酱浓味,是个打牙祭的好地方。

梁一飞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到这里来转转,有时候甚至会坐在角落里,点一份一块五毛钱的炒面,一瓶八毛钱的啤酒。

低廉的消费,常见的菜品,光着膀子吆五喝六的汉子们,一排排停在边上铃铛不响刹车不灵的自行车,和不到一公里之外的岚韵湖,宛若天渊之别。

每次在这里坐一会,梁一飞的心情往往就会愉快轻松一些,觉得自己的双脚又重新踩回了地面。

伟人和凡人,在宇宙的长河中,并没有任何不同,终将归于尘土,然后抹掉存在的一切痕迹,那些曾经创造的,将变为废墟,那些曾经拥有的,也终究随着生命的结束,变得无关紧要,当初视为珍宝的,耗尽一切去追逐的,总有一天会变得可以弃之角落。

平常心、得失心,有时候和进取心并不矛盾,恰恰是因为所求过多,所思过甚,进取心太强烈,反而恰恰需要一些平常心来平衡自己的得失心。

今晚吃饭,由于不属于应酬,喝酒少吃的比较多,也就不怎么饿,在大排档边上路过,走上前面天桥,准备绕个弯子回岚韵湖。

和不远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形成鲜明对比,这条才修好的天桥上没什么人,下了天桥,到另外一头,桥下一盏挂在电线杆上的路灯,照亮着地面。

灯下面,却有个女孩抱着一把吉他在卖唱。

说是卖唱,却没唱歌,只是弹吉他。

弹得也不是很好,很明显的走调,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出来应该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调子。

与其说是弹吉他演奏,倒不如讲是把吉它拨弄出点声音来而已。

可奇怪的是,明明弹得很差,可老远看过去,面前放着的撞吉他的盒子里,居然已经有不少毛票子,梁一飞眼尖,还看到一张十块的。

梁一飞有些奇怪,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心想弹得这么差,居然还有十块的,莫非是因为小姑娘长得漂亮?

小姑娘感觉到有人来了,抬起头,冲梁一飞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弹吉它。

一瞥之下,发现这个小姑娘果然长得十分清秀标志,容貌秀丽,和香江第一代玉女掌门人周慧敏居然有七八分神似。

可是,再看仔细些,梁一飞的眉头忍不住的拧到了一起。

偌大的吉他用大背带挂着女孩的脖子,斜斜的靠在女孩身上,挡住了她半边身子。

可是,拨弄琴弦的,却不是两只手,而是一双还算是白,却有明显茧子的脚。

一双白色的球鞋放在一边,女孩长裙的袖摆之下,两边胳膊空空荡荡,用两只脚翘在身前,明显有些吃力的拨弄着琴弦。

难怪那吉它节奏又慢又不准。

如果是一双手在弹吉他,那只能说演奏者根本不会弹,最多也就是刚入门,可如果是一双脚……

梁一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怪调子不准,难怪她只能在这个没什么人得路灯下面而不是去街对面得大排档卖唱。

见梁一飞驻足在面前没有离开,没有手臂的女孩又一次抬起头,冲他露出了一个表达友善的微笑,这么一抬头分心,原本就很乱的调子,再次错乱了起来。

梁一飞有点想问问她,胳膊是怎么了,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有说,拿出钱包,翻出五十块钱放在盒子里,然后站在边上点了一支烟,听她弹吉他。

大概是看到了这张大面额的钞票,又是被一个年轻男人关注着,女孩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后面的半首曲子简直已经听不出来调子了。

一首歌支离破碎的歌弹完,女孩头一低,把吉他带子从脖子上卸下来,用脚把吉他靠在桥栏杆上,冲站在对面的梁一飞甜甜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大哥,我才学用脚,谈得不好。”

梁一飞微微点头,示意没关系。

女孩用一只脚灵活的把箱子里的钞票夹起来,灵活的放在腰上的小挎包里,又用脚把吉他摆进箱子合拢,扣上锁扣。

最后,光着脚踩在地上一块布上站了起来,用另外一只脚夹住吉他箱子,弯下腰,想要把箱子背起来。

不过这个动作显然有些难度,对于脚趾的力量而言,箱子太重了,要用脚夹着背到后背很不容易,连续试了两次,都没对准脖子。

梁一飞走到她边上,提起吉他带子,帮女孩挂在了脖子上。

“谢谢。”女孩又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梁一飞本来不想说,可还是没忍住,问:“需要帮忙吗?”

“不麻烦您,我习惯了。”女孩把光光的脚塞进鞋子里,说:“大哥,我该回家了,您也早点回去吧,这几天降温,到了夜里外面好冷的。”

“好,我就住在前面。”梁一飞点点头。

“嗯,那大哥再见!谢谢您!”女孩最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背着吉他,朝对面的一个第二机械厂职工小区走去。

梁一飞没立刻走,远远的看着这个没有手臂的背影,走进了小区大门口,然后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好几次浮现出这个女孩的笑容。

第一眼看到,对方就是微微一笑,笑的很干净,眼神里并没有残疾人常见的可怜或者哀怨神情。

其实刚才梁一飞甚至已经准备给她一张名片,介绍她去岚韵湖参加点表演或者干点什么,梁一飞不是个滥好人,可是有时候遇到这样的事,他更愿意把这当作一场缘分来看。

可是最后却没这么做。

上次梁副处长组织企业家参观破厂区,梁一飞就发出去两张名片,两个邀请,可事后至今,那个在公厕边摆摊的中年大叔,那个把亡夫照片挂在里屋的卖色女人,都没有来谋求一份工作。

既然是偶遇的缘分,那当然可以有结果,也可以没有结果,当开始的时候,也就是结束。

随缘就好,不必强求。

回到岚韵湖,倒头睡觉,一觉醒来,窗外艳阳初升,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好天气。

吃了个早饭,在办公室里活动了一会。

由于经常在岚韵湖睡觉,梁一飞在岚韵湖的办公室打通了三间房间,面积很大,一边能看到岚韵湖外面,一边正好对着后面的高尔夫球场,站在楼上看下去,视力相当好的梁一飞就看见温玉春和梁副处长、潘觉在后面的大草坪上打球。

巧了,想什么来什么,下楼招手叫了一辆小白车,坐着朝他们的方向开去。

“梁处长!”下车招呼着。

梁副处长正在和潘觉说点什么,看见梁一飞来了,脸上顿时都挂上了笑。

不光是梁副处长,梁一飞一出现,潘觉和温玉春都露出了笑容,搞得梁一飞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熊猫宝宝似的。

“梁处长,雅兴不错啊,这一大早就来打球。”梁一飞开玩笑说。

“打什么球哦,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梁副处长摆摆手:“就是来找你的,刚才听你们孙经理讲你还没起床,我们三才在这里等你,来的正好,有个事想找你出面处理下。”

“领导,您都处理不了,我哪有本事解决。”梁一飞一愣,又怎么了?!

梁副处长处理不了,还带着潘觉和温玉春来,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这事还真就要你解决,除了你,别人即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义务,我也不放心。”梁副处长说。

“领导,你可别卖关子了,我胆子小,一大早被吓唬出个好歹,您可得负责。”梁一飞笑道,这么着,我还有义务了?

我又不是居委会马大姐!

第246章 再就业中心

“梁副处长,我可是正儿八经生意人,经商纳税是我的义务,其他的我能尽力就尽力,无能为力,可也不敢来充大头蒜。”

相互熟悉了之后,梁一飞和梁副处长言辞之间也能相互玩笑,不用绕弯子,梁一飞能力再强,再顾全大局,可也不能什么麻烦都让他来解决,大包大揽拯救世界。

“其他事我不找你,这个事嘛,还非你不可。”梁副处长指指温玉春,讲:“你跟他说说。”

“梁哥,还是我的事。”

温玉春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还真跟梁一飞有关。

巧了,跟梁一飞要找温玉春聊得是同一回事。

罐头厂下岗的问题。

周万新是部队退下来的,老战友、老领导很多,罐头厂要全员下岗,他来找梁一飞帮忙之前,其实也找过其他的关系。

只不过,这些关系都不是直接利害人,周万新也拿不出很过硬的好处,人家当面都答应尽量帮着问问,可一直也没个结果,所以周万新最后才会找到梁一飞。

周万新不知道的是,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给他回话,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的,有好几个已经退了或者出于快要退休的老干部,听说之后还真关注了罐头厂,和国资委这头取得了联系。

国资局跟这些老干部没什么从属关系,也不喜欢他们的工作被别人指手画脚,国企改革、下岗,本就是艰难万分的活,你来讲一句,我来说一句,这工作还怎么干?

可是实际工作里,哪有那么理想的环境?学会在困境中前进,在妥协里平衡,不光是企业家,很多有关部门也要面对。

现在好多事,没人看到,没人来问,那就没妨碍,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可有人问了,甚至有人闹了,原定的计划就要改一改。

哪怕原定的计划是对的,也得妥协。

更何况,老干部们也不是谋私利,对于下岗工人得关注,同样是出于公心,说起来也没什么错。

国资局这头就找到了温玉春,和他商量怎么办,说是商量,实际上就是要求他多少留一部分人下来,一个厂子全部职工都下岗说出去不好听,影响不好;

温玉春当时下意识想一口答应,可想了想却没松口。

一来,现在正是他资金紧张的时候,要投入全部力量干大事,留下几十个人,就是几十个包袱,万一在他商业楼盖起来之前,有个三灾五难的,都要他来负责。

二来,松口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几十个人,他不是真负担不起,可这次松口了,下次再给他压任务,他怎么办?

说到底,温玉春不是梁一飞,梁一飞脑子活,家业大,在国资局那头也有话语权,别看他每次好像都‘委曲求全’,可事实上,哪次都没吃过亏,如今涉足保健品后,影影约约的,已经有朝全国知名企业家发展的趋势;

可他温玉春不一样,手头就那么点钱,只够办一件事,容不得什么差错。

所以,就软磨硬泡得顶着梁副处长,最后双方还是想到了梁一飞:温玉春能拿下罐头厂,也是梁一飞介绍之功。

他两来,就是让梁一飞给想想点子。

搞了半天,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算梁副处长和温玉春不来,梁一飞也准备接收一批罐头厂的人,如果他先下手,也就没今天这番谈话了。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这个事,不好办啊。”

梁副处长倒是很直接,说:“怎么不好办,你华强厂保健品卖得那么好,不要告诉我你不准备扩大生产哦,罐头厂那些人都是熟练工人,你帮着接收一点,两厢便利嘛。再说了,你父亲也是罐头厂的职工,你在那边都是熟人,管理起来也方便。”

梁一飞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干的,可梁副处长介入,性质就不一样了,他反而不好直接说接收。

他跟温玉春有着同样的担心,有一就有二,第一次答应了,第二次怎么办?答应了十次,帮了国资局十次忙,最后有一次拒绝了,前面十次的人情全部打水漂,反而落下埋怨。

这个口子不好开。

“接收起来简单,领导,可是全省全市那么多下岗工人,今天是罐头厂,明天是水瓶厂,后天再来一个水杯厂,接下来几年下岗是个常态化现象,总不能每次都把下岗工人,朝我们这些私营企业里面塞吧?我们企业也要活啊!”梁一飞说。

“你这话说的,谁不让你们活了?我不都说了嘛,你接收熟练工人,又没让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揽下来。”梁副处长道。

“领导,这次我接收了,那有没有下次了?再说了,如果是国资局来安排工人入厂,那我怎么管理,他们消极怠工、他们迟到早退,我管还是不管,开除还是不开除?要是开除了吧,国资局找不找我麻烦?”梁一飞问。

直接安排入厂,和社会招聘来的不一样,前者等于有一个护身金牌,安排他们进厂的目的就是为了社会稳定,顶着这个大帽子,企业老板就不太敢随便处置这些人。

梁一飞之前没有第一时间给周万新明确的回话,也是鉴于此:得到的太容易,太顺理成章,难免不珍惜。

企业改革中,一大批拥有熟练技能的下岗工人,的确是宝贵财富,但前提是:这些人必须好好干活,去掉身上的坏毛病。

得让他们知道,这个岗位,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而不是闹一闹,就有饭吃,养成了这个臭毛病那还得了,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全琢磨着怎么通过闹来获得利益。

梁副处长给呛得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盯着梁一飞上下打量了半天,说:“你今天吃火药啦?”

“不是我吃火药了,我就是有点恼火啊!”梁一飞这次干脆把温玉春都给捎带进去了,梗着脖子说:“本来罐头厂的事,你们两边说得好好的,现在说变就变,还把我捎带进去了。哪有这个道理的?温玉春,我问你,你跟国资局签过协议吗?”

“协议嘛,就是个走形式嘛……”温玉春呵呵呵一笑,梁一飞说话还是多少向着他的。

“签过协议就按照协议办嘛,有什么好讲的!”梁一飞说。

梁副处长有些恼火的一挥手:“行了行了,你少在这跟我指东打西啊,什么都按协议办,你办一个给我看看。谈事就谈事,不要带这么大情绪,谁不为难,少跟我在这叫委屈。你们两,好歹是穿着名牌,坐着奥迪为难,我天天骑个破自行车为难!”

梁一飞晒然一笑:“要不领导,人我和他都不要,我两凑钱,给你买辆奥迪?”

“这成。”温玉春接茬说。

“少扯淡啊!说正事!”梁副处长没好气的一瞪眼,说:“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就直说了,罐头厂这次肯定要安排,小梁你给想个点子,到底怎么解决?”

梁一飞想了想,说:“还是那句话,这一次我解决了,下一次,其他厂子下岗工人谁来解决。领导,我也说句实话,我再有本事,脑子再好使,也不可能次次都想到好点子吧。得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长期解决下岗工人的再就业问题。”

顿了顿,“至少,是让这个问题,看上去,有了一个解决方案。也免得以后三天两头有人给你们工作添麻烦。梁处长,你们堂堂国资局,管着那么大的国有企业,说起来国家命脉都在你们手里,怎么什么人都能来指手画脚讲两句,你怎么工作啊?”

“是啊,我也恼火啊,那怎么办呢!谁都有难处,别以为就你们民营企业家难!”梁副处长显然也是一肚子委屈和恼火,跟着吐了一句槽,然后眼神一闪,说:“你说,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算是应付着吧。”梁一飞说。

“说来听听。”梁副处长说。

“下岗工人再就业难,那就成立一个下岗工人再就业中心嘛,专门管这个事。”梁一飞说。

“你详细讲讲。”梁副处长追问。

“有点像人才市场,不过专门针对下岗工人。以后不管哪个企业,再有下岗的,下岗工人全部去再就业中心登记注册,写清楚个人身体、年龄、工作、技能等等情况;另一方面,和全市的各个企业取得业务联系,由这些企业从下岗工人中,自行选择需要的人才,签订劳务合同。对于那些没有技能,或者能力不足的,中心也可以提供各种培训嘛。”

梁一飞看了看温玉春,接着说:“刚才梁处长有句话说得好,企业是有用人需求的。可是乱点鸳鸯谱那不行。有了这么个再就业中心,企业能找到合适的人,一部分有技能的下岗工人也能重新找到工作,这是真正的两厢便利嘛。以后你的商场,也能从中心招收销售人员。”

又看向梁副处长,说:“这么办,肯定不能百分之百解决下岗工人的问题,不过,咱们省至少是给下岗工人找了一条出路嘛,不是不管不问。您看呢?要是这么行,那等中心成立后,我可以负责一部分罐头厂员工的安置,算是给中心打一个开门红。”

梁副处长咂摸了片刻,一拍大腿:“我看行!”

说着,看向温玉春,笑道:“你看,我就说,还得来找他,找他准管用!”

第247章 年终总结

一天一天过的飞快,感觉昨天还是十月金秋,今天忽然就到了年关,看着身上穿着的毛线衣,坐在岚韵湖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见远处窜起得烟花,连隔音玻璃都挡不住的爆竹声响,梁一飞忽然发现93年就这么过去了。

坐在办公桌后面,靠着摇椅,脑袋上传来很微微按压的感觉,周云晴站在后面帮梁一飞按摩太阳穴。

这两年用脑过度,偶尔会有点神经性偏头疼,一开始是自己揉,自从上次住院之后,这份工作就由周云晴来负责。

揉一揉,补充不了脑细胞,相反,不是很专业的揉捏手法,说不定还会杀死一些脑细胞。

不过,太阳穴上带来的压迫感,却能让人感觉都放松。

面前办工作上,是各单位报上来的年终总结。

放空脑子,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结合年终总结,统一进行梳理。

三个重大项目。

新时代补习学校。

学校的定位,早就很清晰,不是为了赚钱。

它是当初梁一飞为数不多的创业选择中,比较赚钱,符合大潮流的一个,事实上,在创业初期,也的确为梁一飞积攒了后续的资金。

对于新时代的定位,主要还是未来的‘高端人才培养’。

不是新时代自己培养人才,而是培养出一个走出人才的摇篮,新时代是出国的摇篮,摇篮里的这些出国的人才,将来终有一天,会对未来计划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目前而言,这份作用暂时没体现出来,但新时代最大的收获,是顾文明的成长。

当初偷偷摸摸外出代课的大学老师,如今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统帅,这一年下来,梁一飞基本没怎么操心新时代,可新时代的发展却非常健康。

全省除了滨海市之外,三个分校运转良好,形成了以四六级课程、出国课程、商务英语、初高中补习为四个金字招牌的主打课程,同时一直承担着全市的干部培训班任务,采用全年两期招生和报名满员随时开班两种模式。

93年,全省的生源总数,突破了一万人大关!

年底之前,已经派人去金陵、杭城、沪市三个城市考察,明年的计划,是进驻大城市。

另外,成立了‘新时代梦想基金’,这是之前梁一飞提出的助学计划基础上,进一步完善而成。

基金来源,由新时代每年主要注资,杰出校友捐赠;

基金的用途,主要是资助出国人员,少量用于资助特别优秀的其他英语课程学员。

同时,基金会还负责收集新时代的学员资料、个人信息,进行校友情感联络。

严格来说,这才是基金会的主要工作。

目前,基金的规模已经达到了八十万,受资助的人还不是很多,尚未突破百人,可喜的是,新时代第一批出国的留学生里,已经有能在国外站得住脚,甚至取得了一定成绩的校友进行捐款。

新时代的发展,梁一飞在业务上,已经不需要进行太多指导。

不过,对顾文明有个额外的‘提醒’:在外地发展分校的时候,趁着政策好、地皮便宜,尽可能多占一些地皮。

目的嘛,显而易见,说不定过上个十年八载的,整个新时代的价值,还不如占下来的这些地皮值钱。

第二个重大项目,是岚韵湖。

岚韵湖同样是不以赚钱为根本目的。

这里是梁一飞在滨海乃至南江省的人脉大本营,交流中心,也是一家最彻底的私营企业,梁一飞个人的独立王国。

一年下来,岚韵湖完全从之前周宇宙事件的阴霾中走出;

之前留下的管理人员和新晋员工,基本已经完全融入岚韵湖,有一批以孙宏伟为代表的管理人才;

在施行了会员卡制度后,岚韵湖彻底奠定了全省最高档娱乐中心的地位。

年盈利方面,可以轻松突破五百万。

钱其实不算多,算上通货膨胀,也就和周宇宙时期持平略多。

但是影响力,却远远超过周宇宙时代。

以前是最豪华,现在是最高档,这两个词的意义是不同的,现在的南江省有这么一句玩笑:如果一件事在岚韵湖解决不了,那这件事就一定解决不了。

以前周宇宙,凭借岚韵湖,成为滨海市的大老板,而在梁一飞手中,岚韵湖隐隐成为全市乃至全省大老板交往的平台,梁一飞自己,也可以算是目前滨海市最拔尖的大老板。

对于岚韵湖接下来的工作,梁一飞是有明确要求的。

在接下来两年之内,彻底转型,成为会所,而不在是娱乐中心,全面施行会员制,只招待会员。

提高客户含金量,加强私密性,让岚韵湖渐渐的从公众视野里消失,而存在于某个特定高度和以上的圈子,成为真正的人脉资源平台。

另外,要培养出少数真正的心腹。

岚韵湖的将来并不是企业,经营管理能力固然重要,但其中涉及的机密隐私众多,更重要的,还是有一个自己能放心的人在这里主持大局。

目前岚韵湖日常管理,基本是孙宏伟在做,倒不是说他不行,论能力、论忠诚,目前都没发现有什么太大问题。

可是梁一飞凭借自己看人的经验,总是觉得,孙宏伟身上缺少了一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特质。

如今岚韵湖的人际关系维护,主要还是自己在做,孙宏伟管得是运营。

可是长久来看,自己不可能一直抛头露面,更适合隐居幕后,有必要培养一个明面上岚韵湖的老板。

这点倒是没有和孙宏伟直说,暂且观察着。

新时代、岚韵湖之外,今年最大的成就,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把汽水厂彻底消化改造,踏入了进入保健品市场的第一步。

鹿仁康率领的鹿家军回国后,紧跟着在全运会再破世界记录,借着这股东风,新问世的中华鳖精销售火爆,借着除了前期的1500万货款,近800万订单,这两个月,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接近2000万的订单。

正如同梁一飞预计的一样,在保健品市场的黄金阶段,只要打响了牌子,赚钱根本不是问题,速度惊人。

这批订单,华强厂只接下了三分之一,保证账上的钱足够应付明年的生产和扩大规模,剩下的,都转到了新成立的汇德利商务。

93年最后的三个月时间,张松率领的汇德利公司,从最初的25个人,已经迅速膨胀到了近200人的规模,陆续在五个省建立的分公司,包括南江省总公司。

张松过年期间不准备回来,把最后两个省公司的架子搭好。

这样等到过完春节,汇德利就可以正式投入运营,以后华强厂不再单独接单,汇德利成为中华鳖精的唯一代理商。

从华强厂转过去的1400万的订单,也算是梁一飞对于汇德利起步阶段的最大支持。

与此同时,省台的张峰也在11月的时候,用他女儿的名字,成立了一家广告金孔雀广告公司,目前暂时只有一项业务:华强厂保健品,也就是中华鳖精在各个电视台的宣传投放。

金孔雀、汇德利两家,成为华强厂在保健品市场的双翼。

明年,这一对翅膀一旦张开,可以预计,中华鳖精的销售量将进入一个井喷阶段。

梁一飞对于华强厂明年的发展计划进行了调整,不仅进口生产线,争取能建立分厂,研发出新产品。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位鹿教练手头的秘方不止中华鳖精一个。

既然是做保健品公司,只有一个拳头产品显然是不够的,那么大的保健品市场,弯下腰就能捡到钱,多一个品牌,就多一份暴利。

这可是未来几年内,自己最大的现金奶牛,目前的华强厂是这头奶牛的‘底子’,华强厂的基础打好了,以后这头奶牛成长扩张就是相对容易的工作,简单的投钱就行。

除了这几项主要业务之外,还有点意外收获。

股市上居然赚了八十多万……

上次联华事件后,账上的股票总价也就剩下50多万,自己又被砸了个半死,后期就没怎么去大户室,哪知道越是不关心股票,越是把它放在一边,反而一改之前股市扫把星的倒霉运气,上次心血来潮瞅了瞅,发现几只股票居然都长势良好,半年翻了一倍。

用王自卫的话来说,这才是炒股的正确心态:长期持有。

梁一飞觉得,应该说,撞大运。

另外,今年还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顾问。

国资局在12月初,成立了‘南江省下岗工人再就业安置培训服务中心’,中心主任由梁副处长手下一个科长兼任,梁副处长非要让梁一飞去挂职,当个副主任,不用上班点卯,挂个名就行,还能定时拿一份工资。

梁一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企业家就是企业家,懂政治,但绝对不沾政治,各种有实质性内容的职位,一概敬谢不敏。

真当上这个副主任,不管拿不拿钱,都有了一个官身。

你的身是官身,你的企业呢?关系好的时候,没问题,有一天关系紧张了,怎么说得清?

副主任打死不能当,在培训中心,以企业家和教育专家身份,挂名当了个顾问,这倒是无伤大雅。

想了半个上午,把今年和明年工作都捋顺了,睁开眼睛,问周云晴说:“你过年怎么办,回家还是在这边?”

“得回家一趟,我妈想儿子了,来宝今年才出来工作,我得回去看着点,省得又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周云晴眉头皱了皱,说:“哎,我妈也是太娇惯他了。按我说,过年就让他值班,两年之内都不要回去,彻底断掉他跟那帮狐朋狗友的来往,等他有点出息,自然也就不愿意跟那些人一块玩了。”

“回去看看也好。”梁一飞淡淡的说:“你当姐姐的,再怎么为他着想,也不可能24小时看着他,该出息的早晚出息,该出事的早晚出事。”

第248章 患得患失

听梁一飞说话的语气,周云晴的手指微微一抖。

自从上次把周来宝带到岚韵湖来之后,她一颗心始终提溜着。

一方面,是为弟弟操心。

她和梁一飞相处这么久,很摸得清梁一飞的脉,在工作上和感情上,这个男人分得十分清楚,有时候,甚至都让人觉得近乎冷漠了。

要是周来宝自己有出息,那都不用看她的面子,梁一飞肯定会培养提拔。

他事业扩张这么快,正是缺人的时候。

反过来,要是没出息的人,梁一飞不养闲人,恐怕同样不会看她的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个从大牢里出来的家伙,心里有非常温柔的一面,同样,也有冰冷到吓人的一面。

之前带着周来宝的个沈家被调去了汇德利之后,周云晴更加关注着她这个弟弟了。

目前看来,周来宝表现的不好不坏,不上不下,有年轻人对什么都好奇,肯钻研的一面,但是从小‘穷孩子富养’出来的少爷毛病也不少,每个月到月底,钱都花的精光,每次到了20几号,就来找她拿钱。

他的工资加上各种补助奖金,并不算低,比市里一般企业的中层干部都要多点,一个还不到20的小年轻,怎么就能花光?

问他,他也不说,问家里,也没给家里寄去。

先不说他这些钱到底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就说这么大个小伙子,出来打工,赚到钱,怎么就想不到给家里父母寄点去?

她能发现这些事,她相信,梁一飞更能发现。

所以几个月下来了,华强厂也好,岚韵湖也好,都在蓬勃发展,可是对于周来宝的工作安排,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工地上的一个小工人。

几个月时间听起来不长,如果是在国企里,几年时间岗位不发生任何变动也是十分正常的,可周云晴是亲眼看着梁一飞事业发展速度,他身边的那些人,稍微表现出点能力的,哪个不是窜起得飞快。

几个月时间,加上自己的关系,周来宝还是那个样子,只能说明,这个弟弟在梁一飞的眼里表现的,实在只能讲勉勉强强。

担心弟弟是一方面,不管怎么说吧,当姐姐的,也不指望弟弟一定要出人头地,只要能踏踏实实做人,干好这份工作,学点本事,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另一份担心,是对她自己。

她和梁一飞的关系这半年多越来越近,可始终没到男女朋友这个份上,梁一飞越没有任何明确表示,她就越摸不清该不该主动一些。

还有一件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梁一飞讲。

文工团里发生了一些变化,祁玟茹辞职不干了,听说,在外面一个歌舞厅唱歌。

祁玟茹为什么辞职,众说纷纭,有的讲是被领导欺负了,有的讲是嫌弃文工团赚钱太少,自己下海,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周云晴总觉得,似乎应该告诉梁一飞。

自己能来岚韵湖,能认识梁一飞,都是靠着祁玟茹,现在祁玟茹混得肯定不如原来好,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帮一把。

万一有一天,梁一飞自己知道了祁玟茹的情况,却不是自己告诉他的,他会怎么看自己?

忘恩负义?自私心狠?心机深重?

可她又不太愿意让梁一飞知道。

虽说梁一飞和祁玟茹之间毕竟有过一段很暧昧的阶段。

男人嘛,都一个德行,英雄救美这桥段,几千年来就没落伍过,当初祁玟茹顺风顺水,端着架子,梁一飞那性格不可能主动讨好她;可现在美人落难,情况就不一样了,双方的心态肯定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以梁一飞的能量,帮她一把实在太轻松。

万一,祁玟茹心一软,梁一飞又心一动,他两发生点什么,那自己又算什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云晴太清楚了,无论哪方面,自己和祁玟茹比都是有差距的,唯一一点,大约就是自己更加懂男人,身段更低,更愿意用脑子,可在男女关系之中,这不是决定性的东西。

每次想到这,周云晴就有些患得患失。

觉得心好累。

“是不是有心事啊?”梁一飞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虽然不知道周云晴内心的具体想法,可梁一飞这么多年来,练得就是一个察言观色,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女孩的情绪变化。

周云晴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嗯,有点。”

“说来听听?”梁一飞笑道:“我最会开导人了。”

周云晴犹犹豫豫的说:“嗯……我先想明白,再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喊:你问我啊,你问我,你一定要我说,我就告诉你!

可是梁一飞只是和往常一样,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以前这个在周云晴看起来,非常有男人魅力的做法,此时却让她觉得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

“那我先走了,回去收拾收拾。”周云晴有些神不守舍的朝外走。

“过节回去票不好买,我安排车送你们两。”梁一飞说。

“嗯好。”

周云晴转身带上门,眉头深锁,顺着深幽的走廊,走向楼梯。

等到了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她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大步的重新朝回走,噔噔噔重新回到梁一飞办公室门口,推开了门。

梁一飞正在写总结,闻声抬头,一愣:“怎么了?”

“有个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周云晴深深的吸了口气,说:“祁玟茹辞职不干了,听说在外面歌舞厅唱歌!”

没想到,只等来梁一飞一句:“哦。”

这一下倒是让周玉清傻眼了,眨巴眨巴大眼睛,有点茫然的说:“祁玟茹辞职了。”

“我听清了啊。”梁一飞奇怪的看着她,说:“不是啊,她辞职了就辞职了,你一脸要就义的样子干嘛?”

“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周云晴问。

梁一飞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周云晴进来反手关上门,嘟着嘴说。

梁一飞站起来,起身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笑你小心眼啊。”

“我怎么小心眼了?!这种事我都告诉你,我还小心眼啊?”周云晴说。

“什么叫做这种事啊?我说你最近不太对劲呢。搞了半天是这个原因,她辞职就辞职,你紧张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梁一飞说。

周云晴盯着梁一飞看了半天,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要说一点都不关心,那是假话,至少也是有些好奇。

不过,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再让周云晴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男男女女之间这点事,你当它有它就有,当它没有它就没有,因为一个已经离开的祁玟茹,搞得身边人不痛快,实在很不明智。

要说欠,自己不欠祁玟茹什么,祁玟茹也没为自己付出过什么;

相反,不管周云晴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是事实上,她对自己是有付出的。

笑笑说:“你啊,就是心思太重,行了,跟我一块去吃饭,今天食堂有新来的燕窝。”

“你真不关心?”周云晴不依不饶的问。

“我就关心国家大事,其他一概不管。”

……

……

国家大事暂时还轮不到梁一飞关心,过年前,他要跑几个‘场子’。

新时代梦想基金年会。

这个基金今年正式成立,需要有分量的人出席讲话,也会邀请一些过年回国的校友前来参加,作为幕后大老板,第一界年会梁一飞还是要露个面,之后就可以放心交给顾文明。

年会的地点,就在岚韵湖。

如今的新时代可以算是财大气粗,顾文明在整个滨海市的企业家圈子里都有这么一号人物,隐隐约约已经朝‘大老板’这条线上靠了,即便没有梁一飞在背后撑着,顾文明在滨海也是头面人物。

参加年会的新时代教师们,有一小半都是梁一飞的老熟人,当初的老外菲尔、朱兰,几个年轻老师,如今都是全职在新时代,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女老师朱兰已经是一个分校的校长,小秘书朱琳琳则掌管着整个校办公室。

老熟人见面,分外眼红,见面先喝三杯。

和梁一飞,这帮老班底都有股说不上来的亲近,虽然梁一飞现在已经渐渐的不太直接管新时代的事,可当初新时代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他们是亲眼看到梁一飞怎么完成这个让人不敢相信的魔术的,如今梁一飞虽然已经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可当年一起奋斗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那是一起吃泡面的情分,不简单。

另外还有几个新提上来的年轻干部,梁一飞毕竟离开学校不久,人不在江湖,江湖中却始终都是他的传说。

滨海市,稍微有点钱,稍微在社会上混的有点头脸的,谁不知道梁大老板?

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内敛含蓄点的,在一边默默观察,胆子大的,外向的,干脆就大咧咧上来敬酒。

学生们就更不必提了,今天回来的学生,大多都是第一批出国的,已经稍稍站住脚的,才出去的,没站住脚,舍不得花机票来回一趟。

这一批学生,也是梁一飞亲手带着,亲手送出去的,双方之间感情很深。

喝,这顿酒梁一飞喝的心情愉快,看到这些人,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来者不拒!

第249章 哭鼻子的女学生

基金会年会,其实就是个晚宴,形形色色的人。

滨海市民办教育蓬勃发展,除了新时代,还有五六家上规模的,也都派来了代表祝贺。

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戴着眼睛,穿着打扮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宋忠实。

宋忠实如今是滨海市除了新时代最大的民营补习班的老板,已经超过了新时代和寰宇竞争期间的规模,一年有快两千学生。

在这个场合下,再次见面,新时代也好,梁一飞也罢,都已经是宋忠实不可能超越的存在,反而放下了心结,梁一飞远远看见他,举起手中红酒,冲他微微一晃,然后微微一泯。

历尽劫波,或许很难再成兄弟,但相逢一笑,却可以泯去恩仇。

远处,站在角落里和几个规模更小民办学校老板聊天的宋忠实,一直在暗中留心着梁一飞。

梁一飞远远的向他举杯,宋忠实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很明显一愣,赶紧举起酒杯,遥遥和梁一飞碰了下杯,然后一口喝干。

“呦,宋校长,你面子大啊,梁老板都亲自敬你酒!”

“宋老板,以后可要多关照。”

周围的几个小老板看到这一幕,惊讶非常,新时代如今主导了整个滨海的民办教育市场,可梁一飞现在可不仅仅是新时代的老板,和其他这些民办学校老板的层级,足足差了两个大档次。

当初宋忠实和新时代之间的恩恩怨怨,如今早已风吹雨打去,很多才入行的新人根本无从得知。

宋忠实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和这些老板应付了几句,心情却极为复杂。

没有这个年轻人,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和两三年前相比,甚至和最早在新时代里的时候相比,自己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高职老师,成为了亲戚朋友都羡慕的老板。

可是,他的心里,却浮现起了一股已经无从弥补的后悔。

当初,要是能少一些功利心,多一些厚道心,不那么计较个人得失,一直跟着梁一飞干就好了。

那今天的自己,又何止是如此?

而远处的梁一飞,和宋忠实遥遥举杯之后,就没有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消灭敌人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毁灭对方的精神和肉体,赢得某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是不断的壮大自己,当有一天回头再看,会淡然发现,之前的敌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和自己为敌。

敌人不再是敌人,朋友却依旧是朋友。

“梁老板,以后我还得多找你帮忙,你人在滨海市,可我那个清苑县,就你能说得上话!”

清苑县的齐副县长跟梁一飞碰了一个杯。

今天来的,还有两个有着官方身份的老熟人。

教育局民办教学管理科科长王建设,这一年多的时间,已经不能叫王科长了,见面哈哈一笑,叫了声王处。

滨海市的民办教育蓬勃发展,可以说领先全国,树立起了全国民办教育的标杆,王建设这个当初的主管领导政绩斐然,大大的当红,一年时间提拔得飞快。

如今的民办管理科已经扩张成了一个处,不仅管理着像新时代这样的民办教育企业学校,还有各种市场上的补习班、家教、贵族学校、私立学校等等,可以说,只要不是在公立学校里进行的教育,都归王建设管。

别的行业王建设插不上手,可在教育市场,这位曾经战战兢兢的小科长,如今却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跟顾文明走得很近,天天催顾文明想办法把新时代搞上市,一旦新时代上市,那就是全国第一家上市的民办教育企业,那他的政绩可就算是冲到天上去了。

不过梁一飞对此却一直不置可否,如今的股票市场还是很不成熟,即便要捞钱,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新时代在他看来,也仅仅是才起步而已,过早上市,非但起不到激励人心的作用,反而可能让员工们产生骄傲懈怠情绪。

好在年底之前,证监会下发了一个新规定,公司必须满足五千万以上资产的底线才能上市,新时代虽然蓬勃发展,可距离这条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还有另外一个,就是敬酒的齐副县长。

老齐今天来,其实是以新时代校友身份的,他是新时代第一界干部培训班的成员,也是当初那一届中比较拔尖的,来的时候就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班子成员,之后更是担任了常务副县长,副书记,实权更大。

清苑县如今有两大产业,农业和矿业,矿业基本被外来猛龙何云飞垄断,农业大户郑老球是当地一霸,这两人跟梁一飞的关系都匪浅,很多地方上的工作,都需要企业家支持。

现在全国都在发展经济,搞定了这两个经济大户,那清苑县自然也就蒸蒸日上。

尤其是何云飞,他势力越来越大,当地的小煤矿几乎都没了活路,全部被他用各种手段拢在手里,当地最大的国企煤矿甚至都已经停产,完全依靠何云飞低价供应。

店大欺客,已经形成垄断的何云飞在总产量上已经超过了当地的国企煤矿,扭转了双方的姿态,现在对方反而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而供应煤炭的价格,也从一开始的远远低于市场价,一路上涨。

不干活就拿钱,当二道贩子当然比辛辛苦苦管理干活来的愉快,对方煤矿习惯了好日子,再加上设备和工人,基本都被何云飞雇去了,逐渐的丧失了生产能力。

照这种趋势下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估计何云飞接下来很快就要开始打这个国企矿的主意。

一旦把国企矿给吞下来,何云飞就是当地当之无愧的煤炭大王,在全省的能源产业中都能排得上号。

梁一飞自己都没想到何云飞发展的这么快,现在看起来,他的性格和能力,完全符合一个煤老板的特征,和煤矿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几个人正聊着天,有个穿着风衣,戴着红框边眼镜的年轻女人从边上端着酒过来,大咧咧的说:“梁校长,你好!好久不见了!”

梁一飞打量了这个女人几秒,忽然想起来了:“哦,是你啊,现在怎么样啊?”

潘芸芸,新时代第一批出国的学员。

当初新时代第一批送考,场面搞得很感人,这个小姑娘都上了火车,结果又转头下来,趴在梁一飞肩膀上痛哭流涕的,搞得梁一飞西装都湿了。

引得大伙都哭,梁一飞差点给铁道派出所当成了人贩子。

也不知道是女大十八变,还是国外的气氛熏陶,当初那个看上去很朴素的小女孩,如今却十分时髦,烫着一头美国式的大卷发,收腰的风衣,一双黑色长筒靴,干练而性感。

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潘芸芸现在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通讯专业,第一年就拿了奖学金,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研究新一代的通讯技术。

具体是什么就不好说了,保密是一方面,这种场合也不是学术讨论会,说了梁一飞也听不懂。

“通讯专业?不错,大有前途啊!”梁一飞心念微微一动,说:“国外花销大,有什么难处,及时和学校反映。”

“生活上还过得去。”潘芸芸抿嘴一笑,说:“梁校长,我一直都还记得,那天把你的西装给哭湿了,这次专门从外国给你带了一套西服来,您可得收下!”

周围几个人都哈哈一乐,梁一飞也笑道:“瞧瞧,咱们得学生有出息了,好,这份心意我一定收!”

说话的功夫,顾文明从一侧上台,拍了拍话筒。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各位老师学员们,接下来,就进入基金会最大的一个项目了。”说着,笑了起来,说:“想走的,现在抓紧还来得及,不走的,接下来我可要罚款了啊!”

下面一阵哄笑。

朱琳琳拿了个箱子出来,箱子上面只有一条缝。

接下来的项目,是今天来的压轴戏,也算是最后一个大项目,是为梦想基金捐款。

“老顾,要罚款先从自家人开始。”梁一飞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叠钱走上台,交给朱琳琳,朱琳琳数了数,对台下高声说:“梁老板个人捐款三万块人民币!”

一阵掌声,有了梁一飞带头,后面纷纷解囊,新时代的老师们,五百到一千不等,学员们大多都是特意带回来的美金,不多,一般也就百来美金,潘芸芸看起来的确混得不错,捐了五百美金。

捐的最多的,还是受邀前来观礼的几家当地的小补习学校,梁一飞捐款三万,这几家即不能超过,也不好太少,纷纷出血,在两万到两万八千不等,算是真正被‘罚了一笔款’。

捐款最多的,是宋忠实,28888。

最后一统计,全部捐款折合人民币达到了23万。

酒会结束之前,梁一飞就已经离场,喝了太多的酒,头晕眼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实在顶不住了,回到楼上办公室准备睡觉。

刚在里间脱掉外套,就听到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谁啊?”有点不耐烦的打开了门。

潘芸芸笑颜如花的站在门口,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气息,手里还拿着一套暂新的西服。

“老板,这位潘小姐找您。”送她上来的保安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50章 你不是这样的人

头疼欲裂!

梁一飞一脸茫然,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袜子和衬衫随意的丢在地毯上,领带跟条死蛇似的挂在沙发上,白衬衫皱巴巴的挂在椅背上,领口有被撕坏的痕迹。

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水气息,背后和前胸,隐隐作痛,低头看过去,胸膛上横七竖八的有一道道抓痕,就跟和野猫打了一架似的,拿起镜子照了照后背,也是一样,纵横交错的抓痕。

会客厅的衣冠镜里,脖子上、胸口,就跟传染病发作似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红斑,红斑周围,还有很清晰的细细密密的牙齿印。

“他妈的!”

点了支烟,平复了一下心情,因为酒喝得太多,宿醉才醒,脑仁还是发疼。

一支烟抽完,才勉强回想起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时代第一期学员潘芸芸,来送西服给自己,好像要试一试合不合身,然后就穿上了,西服里面有一条领带,她帮自己系领带。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领带系来系去没系上,反而磕磕绊绊的摔了一跤。

办公室里有暖气,潘芸芸进来的时候,外套就脱了,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好像还有一条很显身材的紧身牛仔裤,一双长筒靴?还是高跟鞋来着?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亲上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脱掉了衣服;

再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像大话西游里说的,你不顾一切的摸我,我也不顾一切的摸你……

最后,在办公室里就莫名其妙的战了一场。

具体的过程记不清了,连感觉都记不太清了,只是很清晰的记得,这个当初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居然十分的疯狂劲爆,在自己浑身上下留下了大片的伤痕。

“他妈的,酒是害人精啊!”

梁一飞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一把掐了烟,打电话去前台,一问才知道,潘芸芸一大早就走了。

想了想,打通了顾文明的大哥大。

“潘芸芸?她上午飞机回美国,怎么了?”

“回美国?她不是回来过年的啊?”梁一飞一愣。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好像听说,她学校实验室那头过年有任务,她回来时间不长。”顾文明听出了梁一飞的语气不对,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忽然问她?哎我跟你讲,我听说,这个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

其实新时代里对梁一飞‘有点意思’的女学生女老师也不是一个两个,钻石王老五,没意思那才叫奇怪。

“老顾,我昨天晚上……咳咳……”梁一飞斟酌了半天措辞,发现实在找不到什么非常好的用语,干脆一咬牙,直接说:“昨晚喝多,跟她上床了!”

电话那头,顾文明吓了一大跳,爆炸似的说:“我滴妈,你强奸啊?!”

“放屁,我是那种人嘛!”梁一飞一拍脑门:“喝多了,喝多了,乱性,乱性,纯属意外情况。”

“酒是害人精啊!”顾文明松了口气,不太放心的问:“你确定,她是自愿的?”

“老顾我是那种人嘛,是自愿的……”梁一飞说到这里,自己心里也有点虚,昨晚喝断片,好多事真记不太清了。

这情况不太妙,如果潘芸芸不是自愿的,真是那什么的话,先不说对新时代会带来怎样的负面恶劣影响,梁一飞自己也得内疚自责。

人家女学生好心好意的来送礼物,结果被校长给强奸了?这他妈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的衣冠禽兽啊!

“你等等你等等,我来打听打听,今早有几个学生跟她一块回美国的。”

“老顾你可别说漏了啊。”梁一飞叮嘱。

“明白明白。”

顾文明挂了电话,过了有五六分钟,再次打来。

“还行,听另外个学生说,潘芸芸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去机场的一路上跟他们有说有笑的,比平时还要开朗一点。”顾文明说。

梁一飞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那就好。

比较能确定事件的性质之后,顾文明又十分八卦的问:“哎我说,你们两到底怎么回事?是早就勾搭上了,还是昨天意外啊?”

“纯属意外,我跟你讲实话,我昨天喝太多了,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到,一觉醒来,就发现光着屁股呢!你说我亏不亏!”梁一飞无语说。

“可拉倒吧,你还亏呢!对了,你做了安全措施没?”顾文明忽然问了一个十分惊悚的问题。

梁一飞本来一颗心都算是定了,听他这么说,后背汗毛都炸起来了!

我草!这还真是个老司机才能问出来的关键问题!

万一怀上怎么办?万一有病怎么办?!

“你等等,你等等啊!”梁一飞围着浴巾,在里里外外得房间里好一通找,最后在卫生间马桶边上的垃圾箱里,找到了一个用过的透明小套套。

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

顾文明在电话那头也松了口气,说:“我滴妈,你说这美国真的那么能改变人?一个小姑娘,出去一年多,就变成了***先锋了?”

既然有小套套,那就说明,潘芸芸即便喝多,也不是断片,昨晚还是比较清醒的。

梁一飞断片了,就搞不清具体情况嘛。

“不知道,这事别问我,我也没去过美国。”梁一飞说。

顾文明问:“要不然,我给她打个电话,不不,还是你给她打吧,我把她宿舍电话找给你?”

梁一飞看了看办公桌上,名片盒里的一叠名片,想了想,说:“算了吧,我桌上有名片,她要是有什么想法,会主动给我打的。”

“嗯,也是,你现在打给她,也没法开口说。不过,不是我说你,你差不多该正儿八经的谈个女朋友的,年纪轻轻火力旺,憋着不是个办法,这次没出事,指不定下次就要出事。”顾文明有些苦口婆心的说。

“嗯我心里有数,先这样吧,你给我保密啊,这事除了你,没别人知道。”梁一飞叮嘱。

“我当然明白!”

挂了电话,梁一飞一脸懵比的又坐了十几分钟,点上了一支烟。

这事来的太突然,发生的太诡异,过程太模糊,结果太未知,连一向看起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他,一时半会都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潘芸芸这姑娘,到底是喝多了,一时冲动?还是在国外接触到了新风气,受到美国7、80年代***思潮的影响?或者,干脆就是别有用心?

就算梁一飞是神仙,现在也猜不准。

想来想去,最后一拍大腿,拉倒,爱怎么样怎么样,既然潘芸芸没留下来,也没联系,那这次老子也装一次无赖流氓,就当一夜情。

说不定,一夜情反而是最贴近真相的解释了。

不过,酒这个东西,的确不能多喝,伤身体不说,喝多了还容易出事。

穿好了衣服,把房间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电话去餐饮部,让送点吃的上来,眼看着都中午12点了,肚子里饿的咕咕叫。

没一会,有人敲门,叫了声进,却看见吴三手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三菜一汤。

“怎么是你来送?”梁一飞意外问,这种杂事,向来都有服务员来做。

吴三手脸上露出一种很诡异的笑容,把托盘放在桌上,说:“哥,嘿嘿嘿,我在隔壁守着呢,没让人靠近,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

“嗯?你昨晚也在隔壁?”梁一飞瞪大眼睛问。

“在啊!”吴三手笑嘻嘻的凑上来说:“哥,我昨晚喝多了,在隔壁睡觉,睡到半夜愣是给吵醒了!妈呀,那小姑娘叫得,楼都要塌了!你可真猛!”

见梁一飞神情十分古怪,吴三手连忙解释说:“哥你可别误会,我真不是偷听墙角,纯粹是抱着仰慕的态度。听到声音之后,我就开录像机看武打电影了,你要是不信你去看,隔壁录像机里,还插着笑傲江湖的录像带,第六集。”

梁一飞眨巴眨巴眼睛,哭笑不得。

好在,总算有个间接人证了。

吴三手心思比较细腻,毕竟梁一飞和一个不算熟悉的女人独处,他后来就没睡了,一大早八点多听到隔壁办公室门响,出门就看见了潘芸芸,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客气话,潘芸芸还有些害羞得说梁一飞在里面睡觉,昨晚喝多了,让别打扰。

吴三手特意进来看了一眼,见梁一飞的确在睡觉,呼噜扯得山响,这才放心,派车送潘芸芸走。

“哥,我就说嘛,你绝对不是喜欢男人!就冲昨晚那个动静,比那些在大牢里憋了十年八年的老流氓还凶残!”

梁一飞夹了块鲈鱼,说:“你这夸我还是骂我呢。”看了看他的黑眼圈,说:“你也一夜没睡,去休息休息吧。”

“哦,好。对了哥,那你今晚还去不去省电视台了?”吴三手道。

梁一飞就着鱼汤扒拉着饭,说:“去啊,这个场子不跑不行,来的都是电视台和圈子里的,以后我们做广告还得和这些人搞好关系。”

吴三手一脸认真的说:“哥那你可不能再多喝酒了,今晚全是漂亮女人,她们可不是新时代学生,万一再有个意外,被报道出来就麻烦了!”

“我是那种喝多了就乱搞的人嘛!”梁一飞抬起头问。

吴三手看了看还有些凌乱的办公室,眼珠子一转,很认真的说:“当然不是!”

第251章 省台春晚

吴三手讲得那个‘漂亮女孩’很多的场,其实是省台的跨年晚会节目选拔。

自从83年央视第一届春晚以来,每年过年,春晚都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大菜,不光是中央台,各地方稍稍有些能力的省台,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搞起了春晚。

南江省省台从88年开始就办春晚,开始两年没啥经验,节目一般般,这两年是越办越好,去年省台的春晚,本地的收视率都几乎要和中央台持平了,可以算得上是一大亮点。

每年南江的春晚,都会模仿中央台,进行节目预选、彩排等等几道流程,最后把最精彩的节目呈现给观众。

往年预选,现场的评委除了电视台的领导、专业人士,还会找一些文化界、社会知名人士代表参与。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春节晚会,就是办给全省人民看的,评选时候当然应该有人民的代表。

古时候,人民就是士农工商,建国后,那是工农学生知识分子解放军。92年南巡讲话后,私营经济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私营企业家正式被社会认可,并且飞快的成为一股中坚力量,影响力日益增加,所以,今年的评选工作,就理所当然在工商界的代表中,加入了私营企业家代表。

梁一飞就是这个‘私营企业家’代表。

其实评委这份工作,是做做样子。受邀来的各界代表,哪里懂什么文艺,联欢会又是人家电视台主办的,是人家的业务,人家好心请你来,那是给你面子,难道人家定好的节目,还能推翻不成?所以这几年各界代表,都跟着电视台和文艺界的专家走。

不过,评委的这个身份,本就是一份荣耀,既然是评委,那人数当然是有限的,不可能来个千儿八百人,全省春节联欢会,来的都是各界的拔尖人士。

比方说私营工商业的代表,就一个人,国营企业的代表,也就一个人。后者,是滨海市,乃至南江省最大的国营企业,南江纺织厂的党委副书记。

据说,还有一位神秘嘉宾。

梁一飞此时倒未必是全省最大的私营企业家,他能受邀参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在南江省企业家中,即便算不上一号人物,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另一方面,自然是有‘内应’,省台总监张峰推荐了他。

这个场子梁一飞原本可以‘不赶’,不过由于接下来保健品的营销策略主要是广告轰炸,汇德利的总部又在南江滨海,所以他这个幕后老板多出席这样的半私密场合,和本地的媒体圈子搞好关系是有必要的。

节目选拔会就在南江省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大厅。

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在电视机上看,就是一个节目现场,华美辉煌,可是在现场看,更像是一个超级大的摄影棚,电视里看到的场景舞台座位什么的,也就占了整个空间三分之一左右,另外的三分之二空间,被现场工作人员、各种设备,以及幕后人员、化妆空间等等占据。

由于是内部选拔,不播放,不必全程无死角拍摄,也不必搞一大堆热烈鼓掌、裂开嘴巴哈哈大笑的托儿,所以现场显得稍微有些冷清,梁一飞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不多,下面的座位前放着每个座位应该坐得人的名牌,更多的,还是准备上场的演员在化妆室进进出出。

张峰是晚会的六个副导演之一,排名第二,还是有比较多的实际工作的,忙得很,梁一飞到了之后,他接进来,寒暄了几句,就把梁一飞领到了他的座位上,第二排左手第二个。

这个位置挺有意思,在有官方身份的人之后,没官方身份的人里,名列前茅。

“都是惯例,喏,待会每个节目之后,前面第一排举黑牌子的多,你就跟着举黑牌子,红的多就举红得。不过先看要中间位置,那是省宣传部主任,我们台长在左手,你看他两,他两举什么颜色的牌子,你就举什么颜色的牌子。”张峰把‘规则’讲了一遍。

桌上两个牌子,红色的是OK通过,黑色的是不行不行回家去吧……

“哎,那要是第一排举红牌子的多,但是中间两个领导举起黑牌子,或者反过来,怎么办?”梁一飞笑呵呵得问:“再或者两个领导举得牌子颜色不一样,那怎么办?”

“你这不是抬杠嘛,谁会跟领导举不一样颜色的牌子,有毛病呢。再说了,两个领导举牌之前,肯定是事先商量过的,这个你还不懂嘛。”张峰说。

“明白明白,布景板嘛。”梁一飞笑说。

“也不能这么讲,论宣传政策水平,论艺术眼光,领导肯定是高的,至少是专业的嘛。再说了……”张峰似笑非笑的说:“搞得就跟好像你看春晚似的,这通瞎操心。”

“那也是。”梁一飞呵呵一笑,“明白,你忙去吧。”

“那成,等完事之后,明天,我介绍几个媒体圈子里的人大家去你那吃顿饭,你给准备点土特产。”

“哦,什么档次的人?”梁一飞问。

“反正一顿饭下来,中华鳖精广告就能在好几个市上黄金档,钱还不多话。”

“那行,瑞士土特产档次够不够?”梁一飞问。

“啊?”张峰一愣,啥瑞士土特产?

梁一飞晃了晃手腕子,说:“劳力士嘛。”

“你啊,这一张嘴不饶人,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指定赚了不少钱。”张峰先是苦笑不得,然后哈哈一笑,说:“行,我先忙去了,有事随便找个台里的工作人员就行。”

“好咧。”

梁一飞来的不早不迟,落座的时候,后面两排已经来了快一半人,前排一个都没到,他举目一看,在第三排右边靠后看到了潘觉的名字,又在第三排靠左中间看到了王自卫的名字。

没一会,潘觉果然出现,挂了个牌子,手里还拿这个照相机,不过他是陪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来的,老远看见梁一飞,点头示意。

又一会,来的人原来越多,几乎坐满了,就剩下几个零零星星的位置和第一排没人,又过了一会,王自卫也一身西装革履大金链子大哥大的出现了。

“你怎么也来了,代表全市股民啊?”梁一飞半开玩笑的问,王自卫也就是证券公司市营业部的一个部门主任,他怎么也被邀请来了?

这半年股市不咋滴,自己虽然赚了,可那是因为长期持有,不做短线投机,可全市股民却赔了不少钱,要从这点来说,他倒是可以当个反面代表。

“你忘了我老本行了啊!”王自卫笑说:“我下海之前,那可是马戏团的团长。”

“我草,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梁一飞哑然失笑。

这胖子,以前耍猴,现在耍人,还真是升级了。

别看梁一飞在滨海市朋友满天下,可隔山如隔山,何况滨海几百万人,在场的就几十人,他也不可能认识多少,于是在开幕之前,和王自卫两个聊了起来。

主要还是聊股票,这半年多,梁一飞几乎没去大户室,不过大户室里风云突变,进进出出,又换了一茬人,说起名字,梁一飞几乎都不认识,好多都是从外面的小股民进来的。

出乎意料得是,当初在联华科技被坑惨得罗贡献,这半年下来,居然又混得风生水起,当初几百万只剩下五十几万股本,堪堪维持在大户室的门槛上,谁曾想到,这半年时间,他短线进进出出的,居然咸鱼翻身,资产比当初还要多,已经突破了千万元大关。

在大户室里,罗贡献不是最有钱的,但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代股神。

“这人还真有几把刷子,你说说,这他妈是不是叫做杀人放火金腰带?”王自卫感慨说。

“会炒股也是本事嘛。”梁一飞说。

王自卫嘴角微微一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摇摇头说:“他就是太会炒股了。”

梁一飞没接着王自卫话茬朝下问,股市他是不太准备再有深得涉足了,至少这几年不准备,换了个话题,说:“当初那个老杨呢,砸我得那个?”

“他啊,嗨,死性不改,那时候还剩二十多万三十万吧,一开始是打死不进股市了,每半个月,又开始下场,一开始我还顾着面子,让他留在大户室,那知道他越做越亏,不光没赚到钱,这2、30万没两个月,又亏了一半。如今,天天一大早就骑个破自行车来交易所,在外面大厅跟一群散户似的昂脖子看大屏幕,中午吃盒饭,一坐就是一天。我打听了一嘴,听说亏得厉害,账面上就剩五六万块钱。”

梁一飞摇摇头说,开玩笑说:“你们害人不浅啊。”

“你不知道吧,他现在是老油子了,输赢都淡然的狠,天天在外面跟那些散户吹牛逼讲自己当年如何如何。”王自卫冷笑一声:“你帮他挡了他一次,没人救他第二次,自己朝死路上走,谁能拦得住?还用我害?”

说了一会话,演出终于要开始了。

两个大领导和一个穿着西装,梳着一头奸诈大背头的家伙众星拱月一样的出现,然后落座。

“这人谁啊,这么牛逼?”梁一飞指了指那个大背头,回头问王自卫。

那人一看,就不是官员。

第252章 超级大鳄

全场都在等最后来的三个人,台上,主持人早就就位,一直在装模作样的调试话筒,不时的看看时间,台下,几十号人交头接耳的聊天,大厅里的主灯已经灭掉了一半,只剩下了四盏对准了‘核心位置’,也就是电视机观众一般看节目看到的舞台和观众席。

最后这三位,宣传部领导、台领导姗姗来迟,奇怪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和他们并排而行,从入场到落座的一路上,三个人还有说有笑,看得出来两个领导对这位年轻人很是亲热,然后三人的位置也是并排,不过年轻人坐在第一排中间有手,宣传部领导边上。

按照一般习惯,这是三号位,不过梁一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梳着背头的年轻人,绝不是官员,百分之百是个生意人。

说是年轻人,其实也不小了,估计27、8,30不到的样子。

这就比较牛逼了,像梁一飞自己,可以说是全省最闪亮的企业家,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要年龄有年龄,要事迹有事迹,代表全省私营工商业来参加晚会,也就只能坐在第二排。

在场企业家里,最牛逼的那位,纺织厂的书记,无非也就是第一排靠边,还是很边上。

这个背头哥,什么来头?

会场里为了促进交流,不光在每个人的座位前放了个小牌子写上名字,还发了一个名册小本本,梁一飞翻看,对着座位表看了下,眉头就是一跳。

谢逸飞,泰国正大集团副总经理。

很简单的介绍,甚至存在着国内当前特有的谬误:对企业的架构不了解,职位权责不清晰,集团副总经理这种东西显得很奇怪。

也许,这是无心的,但很可能,也是有意淡化他的身份。

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行字,让梁一飞眉头微微一跳。

难怪背头哥能坐在第一排中间,就凭他这个姓氏,说不定,他坐在三把手的位置,还是给了两位领导很大的面子,自谦。

“正大集团?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啊。”王自卫在后面戳了戳梁一飞的背,凑上前低声嘀咕说:“我记得正大饲料老板就是泰国人,姓谢,不会就是他家吧?”

说正大饲料,可能在场大多数人还没啥印象,毕竟,能来这里的人,早就脱离了农田。

梁一飞笑笑:“可不是嘛,正大综艺,你知道吧。”

“哦!”王自卫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几分。

正大综艺,谁不知道啊?国内,央视,第一档也是最大一档综艺娱乐节目,知名度之高甚至超过了当前春晚,影响力之大,碾压后世任何一档综艺娱乐节目,是国内综艺娱乐的鼻祖。

为啥叫正大综艺呢,因为这档节目,就是正大集团赞助的。

泰国正大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农牧工商一体经营公司及国际性大财团,“世界三大饲料厂”之一,初次之外,还掌握了泰国的电信、农贸加工等等经济命脉,稳稳列入世界500强企业,在全球拥有超过50家公司及企业。

注意,这里的50家分公司,是指相互之间独立,没有从属关系,甚至是不同行业的企业,而不是像汇德利这样总公司下面的分公司,事实上,根据梁一飞所知,到了2015年左右,正大集团,仅仅是在大陆的公司、分公司,就超过了70家。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泰国,泰王的实际影响力,可能都不如正大集团,毕竟,一个是用来做招牌幌子的精神领袖,一个是掌握了国家经济命脉,为几十万人提供饭碗、为数不清的政客提供后援甚至直接扶植的资本门阀。

而掌握正大集团的谢氏家族,也是泰国从现在,到十几年后,当之无愧的第一华裔家族,或者,可以把华裔这两个字去掉,是泰国第一家族,实际掌舵人谢国民老先生则多次入选福布斯世界最有影响力50人行列,谢氏家族更是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的常客。

正大集团比较著名的还有一点,谢国民先生和其四个兄弟,分别以‘正大中国’命名,可见海外华裔的一份赤子眷恋故土之心不改,实际上,正大集团也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来大陆投资的外商,同样是目前,投资金额最大、合作范围最广的外商之一。

谢家在大陆的上层关系也十分过硬,这一节却不必详说。

虽然梁一飞记忆中,谢国民的几个儿子,名字里都有个‘人’,应该不是亲儿子,不过前面的这位背头哥,既然顶着一个‘谢’的姓氏,又是什么集团副总经理,那在谢家自然也算是一号人物,来到南江省,不是谈投资就是聊业务,以他的身份,坐在第一排当之无愧。

和他一笔,和谢家一笔,梁一飞这个即将跨入大陆知名企业家的滨海市大老板,还真不够看,差不多相当于梁一飞和街上开了个小吃店,一个月赚几千块钱的小老板之间的距离。

“哦哦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正大综艺有个制作人,就叫谢逸飞!”王自卫跟梁一飞不一样,空闲时间比较多,经常看正大综艺,有时候都能看到最后的字幕结束,对这个名字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正大综艺这种超级大节目的制作人来了,超级大金主,那省台还不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接待嘛!

不过提到正大集团,梁一飞忽然觉得有点牙疼!

要是没记错的话,也就在这一两年,正大集团和那些来国内投资的跨国企业一样,大口吃进企业改革的红利,收购了一大批国企。

其中有一家药厂,生产了一种保健品,叫做正大青春宝……

妈的,想到这里,看前面那个也正在看名册的背头哥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不是说保健品行业没有外资大鳄嘛,哪个裤裆没夹紧,给他放出来了?

有意思没,有意思没?中国不打中国人,你老谢家泰国人的钱赚的好好的,犯得着来国内趟保健品这趟浑水不?

真气人!

再生气也没卵用,搞不过就是搞不过。

也不知道张峰说的‘有层次的圈内人’里有没有背头哥,他要是在,瑞士的土特产恐怕就真的只是不上台面的土特产了。

不过,以张峰的面子,未必能请到这一位吧,如果真请到这一位,其他那些能用瑞士土特产打发的,估计也不够层次跟着一块来。

暗暗盘算着如果正大青春宝真的跑来南江省抢饭吃该怎么办,它们要是杀过来,以谢家的势力背景,全省的黄金时段广告恐怕就没中华鳖精什么事了。

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以至于主持人说开始,然后接下来的几个节目,梁一飞都没太留意,看到前面的领导举什么牌子,他就跟着举什么牌子,连续过了五六个节目,还真就跟张峰讲得一模一样,中间两个领导举牌子,其他人都举一样的牌。

“下面一个节目,是省文工团申报的女声独唱,春天的故事,该歌曲,由省文工团自行创作,歌颂了改革开放取得的丰功伟绩,描写了改革开放以来祖国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表达了人民群众对于改革开放成果的由衷喜悦、对于总设计师同志的热爱冲净和感激之情……”

梁一飞本来心不在焉的,可听到主持人这番介绍,眉头一挑。

祁玟茹今天也来吗?周云晴不是说她辞职不干了嘛,省文工团还会选送她上春晚?

这么高风亮节?以前还真是小看了文工团。

正想着,就看到一个身材丰腴、长相颇为妩媚的女歌手走上台,先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有意无意的把胸口一大片雪白沟壑露出来。

然后伴奏声响起,歌词在后面的大屏幕打出来,女歌手放声歌唱。

嗓音还不错。

虽然,梁一飞觉得,她无论是唱功,还是个人声线气质对这首歌的演绎,都不如祁玟茹。

这首歌明明是当初盛文峰和自己结交时候,送给祁玟茹的,也是祁玟茹找人谱曲的,怎么就变成了省文工团原创,换了个人呢?

想一想,当然就明白了,这么应景的一首歌,注定能随着改革开放,成为时代最强音,文工团怎么会轻易放过?

甭管嗓子怎么样,只要过基准线,谁唱谁红,作为歌手,肯定也不会放过。

果不出其然,一首歌唱完,第一排立刻想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一次都不用坐在中间的领导带头鼓掌,稍微有点嗅觉的人都清楚,这首歌,必须要上春晚,也肯定能上春晚!

接下来,毫无意外的,以第一排领导为中心,台下竖起了一片代表通过的红色牌子。

全场的红色牌子里,只有一块黑色的特别扎眼。

第一排领导没注意到身后,台上的主持人却是看见了,眉头微微一皱,但又飞快的散去,用专业的主持音说:“省文工团选送的女声独唱,通过审核……”

“哎等等!”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响起来,虽然没有话筒,但是由于在场人数不多,这声音又特别大,所以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排的领导们和谢逸飞,第二排、第三排的人,都纷纷把目光投来。

梁一飞直接举着黑牌子站起来,认真的说:“我觉得这个节目不能过!”

第253章 到底谁在抹黑

这一下,全场哗然。

如果说之前的几个节目里,倒是真有那么两个,在专家和代表们眼里看来不合格的,碍于领导的面子和规则,大家违心的举起个红牌通过。

可是这首春天的故事,无论从艺术性、政治性、事实性方面来看,哪怕用最挑剔的眼光,也是一点儿没问题。

何止没问题,简直就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个节目。

以前不是没有歌颂时代的节目,可那些节目,要么流于形式,口号空洞没用内容,搞得像溜须拍马,要么就是艺术性不够,虽然有内容可并不能算到文艺行列中,要不然就是艺术性足够了,却无法体现时代风貌……

总之,刚才春天的故事,几乎是拥有了一切所必备的特征,不要讲前排的专家领导,就是后排的各界代表,也由衷的觉得这个节目太棒了。

简直有些震憾。

这时候梁一飞跳出来什么什么反对,不能过,这什么意思嘛?!

在前排领导眼里,不光有疑惑,还有一些反感。

要真是节目不行,你跳出来,那还情有可原,最多说这个人不识时务,可明明节目没问题,再当众跳出来,怎么个意思,搞破坏?!

尤其是选送节目的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要不是在场还有比他大的领导,他简直就要跳起来拍桌子骂娘!

不过既然有大领导在,就轮不到他第一个发火,谁先发火,谁先定性,这也是有讲究的。

台上的主持人是见面世面的,在他的主持生涯中,这种跟领导对着干的人,不是没出现过。

事实上,很多老专家、老学者、老艺术家,没少干过这种事,这年头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位同志你好,你的黑牌我看到了,不过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原则,全场只有你一个黑牌,剩下都是红牌,所以这个节目已经过审的。请坐,我们继续下一个节目。滨海第一小学选送的少年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

说着,语气一扬,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想要飞快的把这个小插曲抹去。

哪知道台下的梁一飞不依不饶,打断了他,说:“节目通过,可我的意见还没说呢!”

这么一吵,主持人也没法再当什么都没看见厚着脸皮朝下讲了,前面的几个领导则是相互瞅了瞅,一脸的不理解。

梁一飞未必认识他们,可他们大多是认识梁一飞,至少看了名册之后,是知道有梁一飞这么个人的。

民营企业家代表,向来都最会察言观色,这个年轻人这时候跳出来有什么意思呢?

又不是谈企业待遇、经营政策,一首歌上不上春晚,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利益关系啊!

省台台长甄山看了眼宣传部领导,见对方点点头,于是他沉声说:“请各界代表来,就是要广泛的吸取各界人民群众的意见,向各界群众学习,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台晚会,就是办给人民群众看的,群众代表有意见,当然可以说,梁代表,你可以谈谈你的看法。”

“好,谢谢领导。”梁一飞冲甄山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说:“这首歌的歌词、曲调,我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要是上了春晚,那说不定就是给南江省抹黑!甚至是给总设计师抹黑!”

“胡说八道!”一声炸雷,第一排的一个中年矮胖子站起来,大喝一声。

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伸出粗短的手指,指着梁一飞,质问:“怎么就抹黑了!歌词大家听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讴歌,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抹黑!”

他顿了顿,对宣传部领导说:“利主任,我看,是有人见不得改革开放取得的重大成果,存心要给改革开放抹黑!”

说着又看向众人,冷哼一声说:“有些企业家,在改革开放里取得了一些成绩,尾巴就翘上了天,非但不感谢国家的好政策,反而处处说国家的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不是什么群众代表,简直就是阶级敌人!”

这话,后面的各界代表没人接茬,不过指控还是很严厉的。

这首歌政治立场实在太正确了,指责这首歌,隐隐约约就在隐射改革开放,虽说王革成扣得帽子有点大,可大方向上并没有错。

省宣传部的利主任,算是省文工团的半个直管领导,当然希望文工团报上来的这首歌能顺利通过,将来传唱全国,那也是他宣布口的政绩之一。

不过他的位置更高,看得也更远更深一些。

说这首歌有问题,自然不对,可是,如果省里顶级的企业家变成了‘阶级敌人’,反对‘改革开放’,那不也是给改革开放抹黑嘛。

“王团长,你先不要激动,有话大家可以讨论,同志之间,即便是错了,也应该本着批评指正,治病救人的态度嘛,不要一开始就扣帽子。”利主任说。

“领导不是我扣帽子,这人讲话太莫名其妙了,简直就是捣乱嘛!”王革成气鼓鼓的说。

虽说利主任没百分之百支持他的话,但是刚才言语中,其实已经定性了。

错了,批评指正,治病救人。

这意思还不明显嘛,领导的要求呼之欲出:这首歌,一定要上春晚!

“你说说,这首歌怎么就给改革开放抹黑了!”王革成问。

梁一飞盯着王革成看了几秒钟,有些奇怪,虽说这歌是省文工团选送的,自己举黑牌,算是驳了文工团面子,可是他也不必反应这么强烈吧?

刚才被否掉的几个节目,也有选送单位领导在场,而且有的级别不比他低,也没见跳脚大怒吧。

可能是做贼心虚吧。

“王团长,我说了,这首歌的歌词、曲子,都没问题。”梁一飞顿了顿,强调说:“歌很好,问题不在歌,在人。”

“人怎么了,小刘我们文工团最优秀的女歌手,我敢这么讲,放在全省,她的水平也是一流的。”王革成昂首挺胸的说。

边上几个专家微微点头,刚才唱歌的女歌手,艺术水准不敢讲全国拔尖,但是用‘歌唱家’三个字来定位,却不过为。

梁一飞摇摇头,说:“不是她,刚才介绍的时候,说这首歌,是你们文工团原创的词曲?”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王革成,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就没那么有底气了,说:“你问这个干嘛?是……是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王革成的语气,就明白,这里面恐怕还真有什么不对头。

“那就奇怪了!”梁一飞摇摇头,说:“我有个朋友,送了我一份歌词,和这首歌一模一样,我又把这首歌送给了你们文工团的祁玟茹同志,听说她找人去谱了曲。最近我又听说,她个人已经辞职了。可是怎么到了您嘴里,词曲都是文工团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

说着,回头看了看王自卫,说:“老王,是吧,那天你好像也在场?”

王自卫脸色微微一僵,心想我滴哥,你老人家财雄势大的,得罪个把文工团没关系,把我拉进来干嘛。

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有这么回事。”

“王团长,这到底怎么搞的?!”宣传部的利主任沉着脸站了起来。

王革成完全没有面对梁一飞时候的凌厉,连忙解释说:“领导,这首歌是我们之前辞职的一个女同志首唱的,不过她已经离职了,那时候她出去下海、找人创作曲子,都是团里批准的,她个人的成长学习,也是在团里锻炼出来的,这首歌当然应该是团里的。”

“王团长,话不是这样讲,曲子我管不到,可歌词,是我送她的,那我不能不管。”梁一飞说。

“你这人不讲道理,你送她了,那就是她的,她本人都没说什么,你能管到?”王革成立刻反唇相讥。

“嘿嘿,她本人同意了吗?”梁一飞问,然后接着说:“就算她同意了也不行。说白了,我为什么要送给她这首歌,是因为她在我的舞厅里唱歌,帮我做宣传,吸引顾客,可她拿了这首歌之后没多久就走了,那这首歌我凭什么送给她?!再退一步,我送给她,不代表允许她送给别人!”

梁一飞这话多少有点‘不太讲理’,或者说,不是百分之百的占理。

可在场的利主任、甄台长听明白了原委之后,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首歌……嗯,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那就是产权不清晰,或者用最新的一个词,叫做‘盗版’。

盗版这个事,不提到台面上,没关系;可提到台面上,它即便不是违法,至少也是个错误,不光彩。

其他的事还好说,可这首歌是用来给南巡献礼,讴歌改革开放,赞美祖国取得的成绩,如果火了之后,爆出来是一首盗版,人家原唱再闹起来,那不管有理没理,场面都会非常难看,不但起不到赞美讴歌的作用,反而适得其反,的确会给改革开放抹黑。

很简单的道理,就跟给人送礼,结果这礼物有一半是坏的,甚至干脆是贼赃,这礼立刻就变成了仇!

结果好的,收礼的人也许呵呵一笑不在乎,但心里肯定不会对送礼的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办事不力嘛;

结果不好,万一收礼的人觉得送礼的人心怀叵测,别有用心呢?

那‘破坏改革开放’的帽子,还真就扣在了南江省头上。

“搞什么搞,王团长,你们工作也太不细致了!”利主任恼火说。

第254章 节目搁浅

梁一飞这么一‘反对’,原来板上钉钉的节目就搁浅了,出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问题,哪个负责人也不敢拍板说硬上。

退一步讲,要是这个事,是私下发现的,或者是某个无关重要的小卒子发现的,那倒也不是不能解决:组织上找谈谈心,希望同志顾全顾全大局,在其他工作上给予一定的补偿,这都是可以的嘛。

可问题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南江省顶级的大老板,人家也不要什么补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首歌剽窃的不光是那个离职女同志的劳动成果,还有他的;

而提出的场合,更是大庭广众,当着社会各界代表和一众专家、媒体的面,已经捂不住瞒不了了,想低调处理当作不存在都不行。

可是,春天的故事,这个节目的确非常棒,听完之后,不止是文工团王团长,利主任、甄台上一众人等,都希望这个节目能够出现在省春节晚会上。

甚至,连坐在一边始终没讲话的谢逸飞,眼神里都些闪烁,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甄山台长咳嗽了一声,语气放得缓和了些,说:“依我看嘛,梁同志讲的有道理,这首歌本身很好,没问题,该上还是要上;王团长,你先和那位辞职的同志沟通好,实在不行,让她写个书面说明授权什么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节目肯定没法立刻通过了,只能先搁浅不已,文工团王革成黑着脸重新坐下来,刚才唱歌的那个女歌手更是一脸晦气的样子,全场的气氛都有点尴尬。

利主任起身拿了个话筒,转过身对后面的各界代表开口笑道:“大家看,我们邀请各界代表来,那不是摆摆样子的,而是真心诚意,要听取大家的意见建议,集众人之力、汇众人之智,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为祖国建设摇旗呐喊!说到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梁同志提出的宝贵意见,有意见,有看法,就要提,这给我们晚会筹备工作,开了一个好头嘛。”

说完,放下话筒,带头鼓掌。

不愧是宣传口的老同志了,经验十足,原本一件坏事,反过来,换个角度这么一说,反而变成了好事,之前显得尴尬沉闷的气氛,又一次被鼓舞了起来。

哗啦啦,全场一阵掌声。

有了春天的故事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节目,每次演完一个,利主任和甄台长都没有立刻举牌,而是会和在场的专家、各界代表进行一番讨论。

这么一来,之前预计下午能完成的预选工作,一直拖到了晚上六点半,还剩12个节目没审查,剧组临时从外面定了快餐,大家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拿到快餐,梁一飞微微一愣。

快餐是用塑料盒装的,每一份都一模一样,一个盒子里,分为盛饭的、两个素菜栏,一个荤菜栏,还有一个小塑料碗,盖着汤。

有一双一次性筷子,一个小塑料勺子。

居然还有一张擦嘴的纸,当然不是餐巾纸,可也差不多少。

这种专业化标准化包装,在后世快餐行业十分常见,可在当前却是凤毛麟角,透着一股专业化、高大上的感觉。

人靠衣装马靠鞍,哪怕一模一样的产品,包装精美漂亮的肯定价格卖得更高,更受欢迎。

快餐盒的上面,印着‘阿萍快餐’几个字,后面还留了订餐电话,快餐盒下面,是可选的菜。

王自卫在后面戳了戳梁一飞,说:“老梁老梁,你家这个快餐自从这么包装之后,卖的可火了,我们营业部门口其他的小盒饭摊子都卖不出去,那些来炒股的,就专门定这个,说这个正规卫生。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好点子。”

梁一飞笑了笑,没吱声。

这点子还真不是他出的,或者说,他没出这么详细的点子。快餐店有一个租下来的门店,开业的时候梁一飞跟刘萍提过一嘴,讲送餐包装最好统一,即方便顾客,也不会出现同一价位菜量多少不均的情况。

就这么一提而已,后来就没关注了,没想到萍姨居然搞出了这么一套标准化的东西来。

以前,没把萍姨和老爷子搞得快餐店当一回事,最初时候纯粹是给他两有个事干,免得人在中年就闲了下来,闲出心里和生理的毛病来,哪怕亏了,自己接盘就是了。

现在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老爷子梁义诚不说,他是勤勤恳恳有板有眼的人,萍姨这经商头脑还真不是吹的。

拭目以待,瞧瞧萍姨能把快餐店做到一个什么程度。

吃饭时间有半小时,梁一飞这样坐过牢的人和当过兵的人都一样,吃饭特别快,跟打仗似的,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到走廊上点了一支烟。

抽到一半,张峰从演播大厅里走出来,示意梁一飞朝角落走。

两人来到一个没人路过的窗口,张峰才说:“梁老板,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以张峰对梁一飞的了解,这些民营企业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向来是很低调的,更何况,春天的故事上不来春晚,其实对梁一飞没一毛钱影响。

是,歌是梁一飞的,可张峰相信,如果台里,或者他开口要,梁一飞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当众发飙?

“怎么?台领导不高兴了?”梁一飞问。

“这事怎么可能高兴呢,不过也没多严重,我就是有点奇怪。”张峰凑过来,小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梁一飞当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今天忽然发作,不完全是因为祁玟茹,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为祁玟茹打抱不平。

第一,春天的故事这首歌和其他文艺作品不一样,换一首歌,哪怕是后世再有名的流行歌曲,梁一飞也不会当回事;

这首歌不同,典型的‘唱了必火,谁唱谁红’,作词作曲的不好说,但是演唱者,只要外形条件不是太差,都必然会因为这首歌,一下子跻身到国内一线女歌唱家的位置。

当初给祁玟茹,梁一飞真正的心思,是把她培养成这样的人。

一个外形条件不错的,一流的军旅、文工团的女歌唱家,凭着这首歌,是有希望能接触到高层,或者结实一批和高层有对话通道的人脉圈子的。

这个圈子,也许一辈子用不上,也许干脆就没那么大作用,但只要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关键的时刻,很可能就能帮得上自己天大的忙!

第二呢,是梁一飞的个人情绪。

他不是圣人,就是个大俗人,他有自己的情绪。

当初送给祁玟茹这首歌,除了上述目的,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两人有暧昧关系。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这首歌让她带走没什么,她愿意唱就唱,不愿意唱就一直留着,当个纪念也行。

虽说之前抱着一些‘功利性’的目的,可那毕竟是预测,谁知道未来祁玟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不是真的能结交到比较高的层次人脉?

可是,她把这首歌再当人情送给别人,那梁一飞不接受。

凭什么啊,我当你朋友,你当我肉头?拿我的人情去做人情?

梁一飞最早发作,有那么三分火气,是冲着祁玟茹去的。

说好了友谊地久天长,这才几天啊?哪里长,什么久了?

不过几句话一说,他就意识到,并不是祁玟茹把歌送人了,而是文工团剽窃了她这首歌。

那就更不行了。

真是国资局、工商、公安这样的主管部门,实权部门,那梁一飞认栽,老老实实伏低做小,可区区一个文工团,说真话,还压不住他。

至于电视台和宣传办那边会不会有意见,那是另外一回事,解决起来也很简单。

不过这些话,却无法对张峰明说。

想了想,找了一个最符合自己当前身份、性格的理由。

“之前离职的那个女歌手,在岚韵湖唱过歌,嗯,跟我的关系,不错。”梁一飞淡淡的说。

“哦哦哦,明白明白!”张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就对了,年轻气盛,为女人出头,这再正常不过了,以梁一飞现在的身份,为了一个女人,直接怼文工团团长,完全没难度。

同样是圈内人,张峰多少听到过一些传闻,文工团王团长,还刚才演唱春天的故事的女歌手之前,有那么点不清不楚。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没让你为难吧?”梁一飞问张峰。

“我有什么为难的,你放心,电视台也没事,你也不是针对我们台。”张峰顿了顿,压低声音,笑道:“台长和主任的意思很清楚,这个节目还是要上,至于是谁唱,那不是重点。”

梁一飞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么好的歌,不能浪费了。”

正说着话,远远就看见演播大厅的后门,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梁一飞眼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文工团团长王革成。

第255章 那不可能

坐在单位的吉普车上,王革成懊恼的直拍大腿!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节目,十拿九稳得事,却给横空杀出来的梁一飞给搅黄了,不光搅黄,连利主任对他都十分不满意。

大意了这次!

祁玟茹当初拿这首歌出来,他和团里的几个专家、干部第一次听,就意识到这首歌的‘价值’。

之所以不让祁玟茹过审,说白了,就是想卡一卡她,用后世的话来讲,潜规则一下。

老王觉得自己这么做不过分,真不过分。、

这么多年下来,他管着文工团,手下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演员、女歌手,一批批的进来,又一批批的出去,其中有多少人,都是经过他撮合,最后和各级的领导、企业家结成良缘,或者去‘照顾老干部的生活起居’,从而改变了命运!

可是他自己呢,这些年来,明明有这么多好的‘资源’,却守着农村来的黄脸婆,一点儿荤腥都没沾过。

这算是高风亮节,洁身自好了吧!

如今国家经济条件好了,人人都追求好日子,我一个文工团团长,高风亮节了这么多年,想追求点个人生活上的‘待遇’,和年轻女同志进行一些深入的交流,怎么了?有啥错?!

说白了,这帮女演员,跟我交流,你们也不吃亏不是嘛!

我也没用强啊,当初祁玟茹反抗,狠狠踹了一脚,差点把子孙根都踹断了,不是也没怎么样嘛。

当然了,那次事件后,祁玟茹在文工团是彻底被雪藏了,不要讲春天的故事、春晚这种大型活动,就算是社区演出,都没她的份。

可她的工资不还是照发嘛。

辞职,那是她自己要求的啊!

祁玟茹辞职之后,团里的小刘主动找上了门投怀送抱,王革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享受了一番‘老干部’的待遇,投桃报李,把之前祁玟茹那首春天的故事给了小刘,拍着胸脯保证指定能让她火一把。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当初要是‘工作’再仔细一些就好了,谁能想到,这首歌居然是梁一飞给祁玟茹的。

“那个姓梁的算什么东西啊,领导都说好了,偏偏他跳出来指手画脚!团长,你可是跟我写过保证书的!要是我上不了春晚,那我可不干!”副驾驶上,刚换下演出服,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女歌手刘莉莉娇嗔的说。

“你放心,文艺圈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私营老板说话!我在文工团干这么久了,省里文艺界,谁不给我点面子?!”

“可是,节目不都被否了嘛!”刘莉莉说。

王革成一边开车,一边伸手在刘莉莉大腿上摸了一把,哼了一声,说:“你啊,还是太年轻,不懂。领导那话什么意思,没听出来啊?这个节目肯定是要上的,关键是,要让祁玟茹松口,把这首歌让给团里就行……”

“嗨团长,说好了啊,不是让给团里,是让给我!”刘莉莉插嘴说。

“是是是,让给你,让给你!”王革成说。

“那,那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现在她都不在团里干了,你又管不到她,未必听你的啊。”刘莉莉说。

王革成自信说:“你懂什么,只要她还在圈子里混,想吃唱歌这口饭,我就能管得到她!不识相,我让她在南江省寸步难行,你信不信!”

听王革成这么有自信,刘莉莉笑颜如花,一语双关的说:“信,我当然信,团长您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嘛。”

“你这个小妖精!”王革成本来一肚子气,被刘莉莉搞得怒火下降,欲火上升,揉着她的大腿,笑说:“小刘啊,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领导放心,看我的实际行动喽。”措辞虽然一本正经,可刘莉莉的神态却是风骚入骨,如果不是正在开车,王革成几乎要把持不住。

94年街面上的汽车还很稀少,晚上的道路更是畅通无阻,一路上开车到了北一环浪琴海歌舞厅,王革成停好车,带着刘莉莉熟门熟路的走进歌舞厅,在大厅点了两瓶汽水坐了下来。

浪琴海歌舞厅在滨海市是老牌的歌舞厅了,开业的时间,甚至还在现在的岚韵湖、以前的大宇宙之前,规模和档次虽然远远不如岚韵湖,不过却也不算低,恰恰因为如此,有一批有钱老百姓和中小老板的稳定客源。

岚韵湖施行了会员制之后,依旧对普通客人敞开大门,不过,很多办不起会员卡的客人,多少会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低人一等,于是,像浪琴海歌舞厅这样中高档的娱乐场所,客流反而有所增长。

办会员卡,只有有特殊目的的岚韵湖能做,像浪琴海这样的舞厅,根本不敢做出这样把客人朝外推的举动,不过岚韵湖的几个新招数,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买了一批卡拉OK机,抄袭了‘送花打赏分成’的方式。

和岚韵湖动辄大花篮、花篮堆满舞台的盛况不同,浪琴海的舞台上,连续两个歌手,虽然卖力的演唱,也赢得了下面的一阵喝彩,可是台上的礼物却寥寥无几,淅淅沥沥的几束玫瑰,已经让歌手受宠若惊,下台之前深深的鞠躬,下来台之后,还要陪客人喝大酒。

环境不一样,客人层次不一样,在岚韵湖,要是有客人因为送了花篮,就非要灌歌手酒,歌手不愿意的话,岚韵湖是会把花篮客客气气的退回去的。

这么做,比直接打脸还疼,在场不能说都是素质高的人,但的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传出去被岚韵湖退了花,那什么意思?就是说,人家都不愿意赚你的钱!岚韵湖舞厅才开始推行送花打赏制度的时候,倒是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老板耍横,可两次一闹,后面秩序好的不得了,甭管在社会上干什么营生,手多黑多不要脸的,来岚韵湖,都规规矩矩,摆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

这也是岚韵湖的歌手各方面素质普遍比较高,甚至有一部分专业歌唱家的原因之一:不光待遇好,而且人身安全有保障,有尊严。

至于在场外,老板们怎么追自己喜欢妞,那岚韵湖管不到。

言归正传,第三个歌手上台,一身紫色的晚礼服,正是祁玟茹。

一首歌唱完,收到了两束玫瑰,四五朵鲜花,一只手就能拿的过来,总价值也就七十多块钱的样子,算起来也很不少了,可是和当初在岚韵湖她一上场往往舞台都被花海淹没有天渊之别。

唱完之后,祁玟茹也没去后台卸妆,而是直接下台,去最前面一桌,向刚才送了两束玫瑰的客人敬酒。

王革成招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指了指前面的祁玟茹,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递给对方五块钱,服务员立刻朝那一台走过去,在祁玟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没一会,祁玟茹一身酒气的过来了。

看到王革成,她眉头微微一皱。

当初辞职,就是因为和王革成撕破了脸,再呆下去,不光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吃亏。

女人的青春,歌唱演员的事业黄金期,就那么几年时间,在文工团虚耗着,一眨眼,这辈子就完了。

可没想到,王革成居然又找到这里来了。

“呦,玟茹啊,没看出来,你很受欢迎嘛,一首歌就赚好几十,这段时间下海,发大财了吧。”刘莉莉语气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以前祁玟茹在岚韵湖的具体收入文工团没人知道,可传说很玄乎,最夸张的甚至传说她一夜就能赚上万,反正再怎么保守,比文工团死工资那也要高出几十倍,的确十分让人眼红。

刘莉莉就是嫉妒她的人之一,如今看她为了几十块钱陪一群土老板喝得醉醺醺的,有种报复的快感。

祁玟茹没搭理刘莉莉,问王革成:“王团长有事吗?”

“小祁啊,你坐,坐下来说。”王革成说。

祁玟茹犹豫了一下,距离王革成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坐下了。

王革成一副好像当初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说:“你看你看,生分了吧。这样不好嘛,都是一个团的同志……”

“王团长,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卸妆了,过会还有一场演出。”祁玟茹礼貌而冷淡的打断了他。

“玟茹啊,你怎么跟团长讲话呢,还有点礼貌没有!”刘莉莉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力。

王革成冲她摆摆手,然后对祁玟茹和气的说:“小祁啊,我的确有事。你离开文工团的时候,有些工作没交接清楚啊。”

“什么工作?”祁玟茹摇摇头,虽然走得匆忙,但是她有她的责任感,工作交代的应该没问题。

何况,在临走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已经被雪藏,没什么实际工作了。

王革成干领导工作干久了,很有一套对付人的法子,要是一开口,就来求祁玟茹帮忙,劝她把那首歌让出来,那就是求人办事,先落了下风,反过来,把在演播厅的那一套搬出来,说这首歌是祁玟茹在文工团期间创作的,属于‘集体财产’。

这一套放在梁一飞那行不通,他是穿越者,对于知识产权看得很重,可在当前大多数从大锅饭阶段走过来的人而言,这却是理所当然。

本以为祁玟茹会轻易就范,哪知道她听明白之后,脸色一沉。

“团长,这恐怕不合适吧,这首歌歌词,是别人送我的,谱曲,是我托人情,还花了钱。怎么就变成团里的呢?再说了,我当初提交团里审议,团里连续三次没通过,怎么现在就能通过?”

祁玟茹幅度不大但是很坚定的摇摇头,说:“这首歌就是我的,团里要唱,我没有办法,但是你让我写什么保证书,那不可能!”

第256章 文艺工作是纸糊的?

祁玟茹拒绝的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刘莉莉俏脸一黑,顿时就准备发作。

说到底,那首春天的故事要是上不了春晚,王革成也好,文工团也罢,都没什么实际性的损失,真正倒霉的是她:原本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好前途立刻就没了。

当然,这大好前途,归根结底,也不是她自己努力得来,从道理上讲更不该属于她,可是屁股决定脑袋,人想问题的出发点往往都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是非对错,只有事不关己,才能举起大旗,超脱物外的谈什么公道。

王革成冲刘莉莉使了个眼色,抢先说:“小祁啊,你也别把话说死嘛,咱们都是老同事、老同志了,有什么不好讲的,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嘛。”

说着,看了看眼前的浪琴海歌舞厅,若有深意得讲:“你是艺术家,哪能总留在这个地方虚度青春,我看你一晚上也赚不到多少钱,不如……”

“王团长,你是说给钱?”祁玟茹又一次冷冰冰的打断了王革成的话。

“可以商量啊!”王革成说。

祁玟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讥讽弧度。

她性格相对内敛,和周云晴走得两个极端,后者由于出身差、极度的想要把握住一切机会,往往心里有一分的话,都要变成法子表达出十分来,因为对于她而言,没有多少机会可以错过,当有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会拼尽一切机会把握住;而祁玟茹则恰恰相反,心里惊涛骇浪,思绪万千,情绪再怎么变化,表面上,也始终是一副清淡模样,十分的心思,往往嘴上一分都不提。

前者追求共鸣,后者善于表达。

在梁一飞面前祁玟茹是这样,在文工团受到不公正待遇,祁玟茹也是这样,可今天,看到王革成和刘莉莉两人追上门来逼迫,她忽然就觉得不想再忍,语气讥讽的问:“王团长,你能给我多少钱?”

祁玟茹忽然的变化,让王革成一愣。

“浪琴海的收入的确不如岚韵湖,可能还没有那边的十分之一,不过,比文工团的工资还是要高一些,我自己生活足够了。”祁玟茹说。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王革成出钱,能出多少钱?能比岚韵湖歌舞厅的收入还高?她当初能离开岚韵湖,现在也就压根不会因为王革成给的这点钱妥协。

“小祁,你这样说,那未免太不顾大局了吧。”王革成的脸沉了下来,说:“上级领导已经决定了,这首歌必须要上,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祁玟茹冷笑说:“既然这样,我可以去唱。”

“你想得美!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唱!”刘莉莉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

祁玟茹依旧没有搭理她,“王团长,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王革成没了之前的好脾气,直接起身拦住了她,低声说:“小祁,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你虽然不在文工团,可不代表我管不到你。浪琴海的孙老板跟我们团是合作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玟茹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浪琴海的老板和文工团何止是合作关系,实际上最早就是从文工团出去的,和文工团之间,不光是业务上,很多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来浪琴海,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可如果王革成给孙老板施压,她还能不能留在浪琴海唱歌,那就很不好说了。

“呦,王团长,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刚才听服务员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浪琴海的老板孙平拿着大哥大出现在一边,胖乎乎的脸上满脸是笑。

王革成看到孙平,也是满脸笑容,说:“小孙啊,你这几年可是风生水起,大忙人一个,我就是来找小祁有点事,哪好意思耽误你时间啊。”

“瞧您这话说的!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兵,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孙平看了看祁玟茹,发现气氛不太对,说:“这样团长,你们先谈,谈好了我做东,咱们出去吃宵夜?”

“你别走,来的正好,现在小祁不是文工团的人我管不到喽,她是你的员工,你这个老板也评评理,帮我做做她思想工作?”王革成说。

孙平看了眼祁玟茹,说:“团长,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说,来来来都坐。”

祁玟茹能不给王革成面子,但是孙平是她老板,对她还算挺照顾的,孙平的面子不能当场驳了,只能再次落座。

王革成添油加醋的把情况讲清楚,然后问孙平:“小孙啊,你也是团里出来的,你说说,个人重要还是集体重要?”

虽然王革成的描述几乎把是非完全颠倒,可是从体制里走出来的孙平,还是听出来了实情。

说白了,就是团里要拿祁玟茹自己的劳动成果,王革成要把这首歌拿去培养‘听话’的下级。

孙平心里骂了一句‘操你大爷’,心想老子就是因为受不了团里的气,才自己下海,你问我集体重要还是个人重要?你他妈说呢?!

老子当年被社会上那帮混混追着打得时候,集体在哪?

祁玟茹是什么人,孙平太清楚了,一心搞业务,从来不跟人玩什么心眼,也不屑玩,傲气的很,哪里会像王革成说得那么不堪?

心里已经判明了是非,可是脸上还是挂着笑,嘴上说:“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都是自己人,团长你别生气,有什么好商量,多做做小祁的思想工作嘛。”

没办法,不这么说不行,浪琴海可不是岚韵湖,他孙平也不是梁一飞,想在社会上混,哪方面的关系都不能得罪,就不说浪琴海和文工团的业务往来了,光是人脉这一块,王革成作为文工团团长,能帮他结交很多能‘真正管事’的人,他虽然不至于怕王革成,但为了祁玟茹去得罪王革成,没必要。

善恶是非是一回事,利益选择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着话,在桌子下面用脚尖,轻轻的碰了一下祁玟茹,让她表个态。

一首歌而已,就算她不给王革成,以她现在的情况,文工团也不可能推荐她去唱,何必得罪人呢?

可祁玟茹却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道理她是明白的,懂得不比孙平少,她也清楚,歌再好,没组织支持,没人捧,照样红不了,全国嗓子好的女歌手那么多,可真正火了的能有几个?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胸中就是憋着一股气!

自从周云晴那次探病至今,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迷,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在了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人都能来抢我的东西!

见她不表态,王革成打起了官腔,说:“这首歌不仅仅是一个文艺作品,它关系到我们团的整体工作,关系到全省文艺事业的发展,如果有人一己之私,拖累了我们全团的工作,全省文艺事业的脚步,我这个文工团团长不会坐视不管。小孙,这样没有大局观的人,我建议你也不能再用了。”

孙平赶紧打圆场:“团长,都是自己同志嘛。”一边忙给祁玟茹使眼色。

就在此时,卡座边上忽然冒出来两个人,领头的那个大咧咧的在祁玟茹身边坐下了。

舞厅里灯光虽然昏暗,可近在咫尺,孙平、王革成和刘莉莉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来人的脸。

“呦,梁老板,您怎么到我这个小地方来了?!”孙平直接站起来了,没有半点同业竞争者之间的冷漠敌视,反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梁一飞的确不是他的竞争对手,或者说,孙平不配当梁一飞的竞争对手,岚韵湖,仅仅是梁一飞一个不算赚钱的产业而已,而浪琴海却是孙平的全部,就这样,距离岚韵湖还有一个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王革成却是睁大了眼睛,怎么又是他!

而祁玟茹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梁一飞。

梁一飞即没有回应孙平,也没有回应用复杂眼神看着他的祁玟茹,而是笑呵呵得对王革成说:“王团长,一首歌就关系到你们全团的工作,全省的文艺事业啦?你们文工团上下百来号人,没这首歌工作就进行不下去了?全省的文艺事业是纸糊的,那么脆弱,一首歌就能影响?”

“你要干什么!”王革成恼火说。

梁一飞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王革成,终于把目光转移到祁玟茹的脸上,笑道:“要是文工团就这点工作,依我看,干脆都下岗吧,难怪你辞职。辞的好,这种地方呆久了,纯粹浪费生命。”

梁一飞忽然从天而降,祁玟茹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只变成一个轻轻的‘嗯’。

“孙老板,祁小姐是我好朋友,在你这唱歌,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沟通。”梁一飞又把目光转向了孙平。

有梁一飞出头顶着,孙平也乐意卖这个人情,王革成怪不到他头上来,再说了,能结交上梁一飞,那比巴结王革成好处大得多,想都不想就说:“梁老板你太客气了,这没得说,祁小姐歌唱得好,业务能力强,是我这的顶梁柱!”

王革成大小也是个正处的干部,一天之内,被梁一飞几次三番搞得下不来台,恼火的一拍桌子:“梁一飞,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文艺界的工作,有你什么事?!歌词都送给别人了,你现在凭什么在这出头?”

第257章 超级人情

文艺口的工作的确没梁一飞什么事,反过来,经济口的工作,也自然不关文艺口的事。

南江省文工团和部队文工团不同,受到地方领导,即便是总政、空军之类的部队最高一级文工团,也就是个正师级别,南江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的级别,也就刚好一个正处而已。

正处干部不算小,但得看是什么部门的,文工团这种注定要被时代渐渐淘汰的边缘部门,梁一飞还不至于太拿他当一盘菜,对祁玟茹说:“春天的故事我听了,不错。歌词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留着或者想卖掉,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干涉,别人更不能干涉。”

祁玟茹眼睛微微一闪,认真的说:“不管我将来能不能登台演唱这首歌,我都会一直留着它。”

“哦……”梁一飞微微拖长了声音,转头问王革成:“王团长,你听到了?”

“好,你们行,有你们的!”到了这个份上,梁一飞既然出头,祁玟茹就不是什么威胁、收买能搞定的,王革成黑着一张脸起身,对刘莉莉说了声‘我们走’。

刘莉莉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上,两人还没走两步,王革成回头用手指指了指梁一飞,说:“姓梁的,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她就是不卖歌,也别想着能自己唱!”

梁一飞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是语气却冷了下来。

“姓王的,我也告诉你,我有钱就是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说她能唱,她就一定能唱!”

“你……”王革成脸上的肉抖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带着刘莉莉气冲冲的离开了舞厅。

“梁老板你先坐,我送一下啊。”孙平两头都不愿意真得罪,起身跟了上去。

卡座里只留下梁一飞和祁玟茹两个,跟着一起来的吴三手默默的站在后面,目视舞台,好像啥都听不到看不到似的。

两人相对,却沉默了下来,还是梁一飞打开了话题,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皱皱眉,说:“你怎么跑这地方来唱歌了?”

“这里环境是差了点,不过在滨海也算是一流舞厅了。”祁玟茹抿嘴一笑,说:“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回岚韵湖吧?对了,你和小周怎么样了?”

梁一飞没回答这个话,这种女性思维十足的问题,他即搞不清到底怎么回答才好,也不想深谈,而是问:“只知道你从文工团辞职,这歌怎么又变成文工团选送的了?”

祁玟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去特区求区、回团里审核多次不过,一直至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只是说到那晚带着礼物去找王革成时候,没有详细讲,淡淡几句带过。

虽然没有细节,梁一飞也听出来了,王革成想占祁玟茹便宜未果,祁玟茹在文工团呆不下去。

“哦是这样啊……”点点头,问:“那后面怎么打算的?”

祁玟茹想了想,说:“说真话,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的话,我去特区那边吧,帮我写歌的老师,在特区那边负责商业演出。”说着,自嘲一笑:“你放心,我好歹是专业歌手,还不至于饿死。”

“一个漂亮女人想饿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关键时刻,总有人的跳出来帮忙。”梁一飞也哈哈一笑,跟着自嘲了一句,然后正色说:“我下午在省台春晚看预选,在场的领导专家,对这首歌评价都十分高,也都希望这首歌能上春晚。这么讲吧,火是一定的,当然,能火到什么程度,能红多久,还还得看唱歌的人怎么去经营后续。”

祁玟茹眉毛微微一挑,说:“你对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只问你,想不想唱,想不想上春晚?”梁一飞问。

如果在以前,梁一飞如此直接的问,祁玟茹出于自尊和那些女人特有的心思,十有七八会选择拒绝,或者绕圈子,可是在经历了一切之后,祁玟茹有种感觉,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她沉吟了几秒钟,抬起头,认真的说:“想!”

“好,你想,你就能上。”梁一飞说。

“可是王革成他……”祁玟茹相信梁一飞的能力,但是,王革成毕竟在全省文艺圈里根深蒂固,有着丰富的人脉资源,和媒体的关系十分良好,梁一飞能力再强,隔行如隔山,在媒体、文艺圈的影响力,也很难和王革成相比。

如果王革成执意阻挠,即便是梁一飞出面,事情都会很难办,何况就在刚才,梁一飞已经和王革成闹僵了。

梁一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淡淡一笑,说:“王革成刚才问我,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在这个时代,有钱就是了不起!”

说着,冲一旁站立的吴三手勾了勾手指。

吴三手很有眼力劲的递过了大哥大,梁一飞凭着记忆,拨通了张峰的号码。

“喂,老张啊,我梁一飞啊,预选结束了吧?哦,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我找到了原唱者祁玟茹,我的意思是,她上春晚。”

祁玟茹坐在一边,睁大眼睛,默默的看着梁一飞打电话。

说完第一句之后,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讲了点什么,梁一飞没有插嘴,认真的听对方说完,然后讲了两句话。

一句话是,我知道有难度;一句话是,我出一百万赞助费。

一通电话时间不长,两三分钟后,梁一飞就挂了电话,对她点点头,说:“等回话。”

“这……”祁玟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梁一飞具体怎么操作,联系的是什么人,她并不清楚,可是,一百万,这三个字,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百万没有砸向她,却让她的内心猛地沸腾起来。

“你先什么都别说。”梁一飞把大哥大重新放回桌上,摆摆手,说:“我们一起等消息。”

千言万语,依旧不知道从何说起,到了嘴边,依旧是一个轻轻的“嗯”。

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孙平回来还聊了一会,到了晚上快10点半,梁一飞的大哥大忽然响了。

这一次的通话时间就比较长,足足用了快20分钟,梁一飞才挂断,先冲吴三手笑了笑,说:“张峰这人还真是有点料,哪里都能说得上话。”

“要不然哥你也不会对他投入这么多。”吴三手接过大哥大。

“我是生意人嘛,投资自然要有回报。”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对祁玟茹说:“你回去准备一下,少则一周,多则两周,会收到另外一个文工团的邀请,作为年轻艺术人才加入文工团服役,然后这个文工团会选送你参加南江省的春晚,你的节目,应该会安排到春晚的第一个女声独唱的位置。”

祁玟茹浑身微微一震。

她是行业内人,清楚规则,外省的地方文工团,自然不可能选送节目来南江省,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要加入的那个文工团,并不属于地方管辖,但又和南江省有关。

答案呼之欲出,只能是辖区范围包括南江省的大军区文工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毫无意义的客气话,而是抬起头看着梁一飞认真的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报答?”梁一飞笑了起来,说:“如果要报答,一百万投资的报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梁一飞的语气中带出了调笑的意思,祁玟茹咬了咬牙,说:“我没有一百万,所以,任何报答,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祁玟茹并不是什么圣女,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男人进行‘牺牲’,那么她宁愿选择梁一飞,至少对于梁一飞,她始终有着一份好感。

梁一飞打量了她片刻,摇头笑道:“我这个人,其实非常的抠门。”

“嗯?”祁玟茹一愣。

梁一飞接着说:“怎么说呢,给自己的女人花一百万,我舍得,可为了追女人,甚至是睡女人花一百万,我是不干的。”

即便之前已经有了‘牺牲’的心理准备,可被梁一飞直接的说出来,祁玟茹还是满脸通红。

“那算我找你借的。”她说。

“一百万,就算你成了一线女歌手,想还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你要进的是文工团,那种地方,出名容易,捞钱有难度,难道为了还我钱,逼着你去贪污?我觉得,你还是专心于专业比较好。”

梁一飞想了想,说:“这样吧,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你再还我。”

“一百万的人情?”祁玟茹问。

梁一飞说:“既然是人情,那就不是钱能衡量的。”

祁玟茹沉默了片刻,说:“这个人情太重了,我怕我一辈子都没有能力偿还。”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你之前跟我讲过一句话,我觉得非常好。如果你真的还不上这个人情,那能记住这句话,就算还我人情了。”

“什么话?”祁玟茹问。

“友谊,地久天长。”梁一飞说。

第258章 回去做报告

事实印证了梁一飞那句话,有钱就是了不起。

一百万块的力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用在什么地方,如果是梁一飞的生意,目前随便哪一块,一百万下去都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如果用来‘安排’一个人,那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十天之后,祁玟茹就收到了一个电话,调到了之前她一直想进却不太可能进得去的大文工团。

在身份上,并没什么阻碍,祁玟茹虽然离开了省文工团,但是她个人档案上的身份,却是‘国家干部’,原则上调动到对方文工团,身份性质并没有发生变化,如果她之前是集体所有制单位或者是工人身份,这个调动难度会陡然增大,几乎不可能,就算调去了,也是借用。

紧跟着,梁一飞通过潘觉和张峰两个人的关系,请省台台长甄山和宣传部利主任一起吃了顿饭,宾主尽欢。

春节如约而至,1994年2月8号,年29,南江省春晚准时在省台播出。

今年,梁一飞总算没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奔波,从年28开始,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准备休息到年初三。

春晚第一个节目,例行是大合唱,意义重大,气氛热烈,没啥看头,到了梁一飞一盘饺子吃完,已经是第四个节目,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先讴歌了一番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绩,然后隆重的推出了下一个节目。

祁玟茹一身盛装上台,开声演唱春天的故事,这首歌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比历史上整整提前了十个月。

凭良心讲,梁一飞觉得祁玟茹也的确比之前那个女歌手更适合演唱,后者的声音过于甜美,唱花好月圆之类的歌更加合适,祁玟茹的声音柔美之中,有一股子中正大气,天生就是唱红歌的料。

“咦?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刘萍坐在一边吃饺子,想了想,说:“一飞,那天我跟你爸去医院看你,这姑娘也在吧?”

“何止是在,这姑娘能上春晚,还是一飞的帮了大忙。”梁义诚在边上简单把祁玟茹怎么被排挤,梁一飞又怎么帮忙的事说了。

梁一飞昨天就回家了,在家没事干,跟梁义诚聊天,工作上那些事梁义诚不懂,也怕他但心,梁一飞就都没提,选了这个听起来有点八卦又无伤大雅的话题,只不过一百万在他嘴里变成了十万块钱。

梁义诚对于这件事的共鸣点,在于‘有能力的职工在单位里受排挤,不如会溜须拍马的’,刘萍的关注点不太一样,说:“上次不是有两个女孩吗?那个小周,现在跟你处的怎么样了?”

说周云晴,梁一飞自己也说不好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总是差着点火候,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看梁一飞笑而不语的样子,刘萍说:“你帮这个祁小姐忙没什么,不过要是给小周知道,她心里恐怕不太好受。”

“我和祁玟茹之间也没什么。”说这话,梁一飞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女同志可不会这么想。”刘萍提醒说。

对男女关系,梁一飞有时候不太愿意多用脑子,随口岔开了一个话题,看看家里不算大的客厅,说:“爸,我去年就让你去看房子,买个大点的别墅,抓紧啊。”

刘萍和梁义诚还没结婚,两个人倒也没住在一块,刘萍在梁家小区里租了套很近的房子,梁家的两室一厅,梁一飞回来住是有个房间的,不过总觉得太小,将来梁义诚和刘萍早晚要住在一起,自己回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梁义诚看了刘萍一眼,然后说:“我两是这么琢磨的,今年快餐生意不错,我两攒了点钱,等到过完年,在市中心再租个大的场地,现在这个小门面算是分店,以后我跟你萍姨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店里了。”

“呦,爸,萍姨,没看出来,你两比我都还敬业嘛。”听到这话梁一飞其实挺高兴的,快餐店看起来很忙,可越是这样,梁义诚和刘萍的生活越是能过得充实。

正是当打之年,生活充实了,精神和身体自己就好,忙点累点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出了天大的麻烦都有自己兜底。

“你爸现在就担心你的个人问题。”刘萍笑道。

“我也担心啊……”梁一飞叹了口气,上辈子到了三十几岁都每一个定得下来的,重生一次,在男女方面还是继承了上辈子的性格,他怀疑自己很可能是因为上辈子从小孤儿的经历,导致对于家庭、爱情这些东西,有极度的不安全感,特别不习惯两个人共同生活,难以接受另外一个人进入他的私密生活空间。

但是不代表他不希望有一个家庭,一辈子就这么长,两辈子也长不到哪里去,目前看来,自己大约也只能活两次,要是活了两次,都没有尝试过家庭生活是什么滋味,不说别的吧,总觉得很亏。

这就是个矛盾心理,变态心理,心理疾病,等过几年,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瞧瞧去。

“对了爸,我正月初八回一趟监狱。”梁一飞忽然说。

这话把梁义诚说得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出来了,过上了好日子,好端端的回去看嘛,被关了那么多年还没够,回去参观旅游啊。

“嗨,监狱那头不是搞精神文明建设,树立典型嘛,监狱长找到吴三手,请我回去做个报告。”梁一飞说。

有次吴三手在梁一飞面前感慨,提起之前的监狱生活,想回去探望那些关系不错的狱友,又怕梁一飞说他瞎混,梁一飞倒是一口就同意了,还说自己有时间也会回去看看。

梁一飞时间少,吴三手却是真回监狱了一次,开着岚韵湖的桑塔纳,一身的西服名牌,算是‘衣锦还乡’,还受到了监狱长的接待。

白湖农场虽然偏僻,可也是滨海市管辖范围内,监狱领导不可能不知道梁一飞的事迹,听说吴三手现在就跟着梁一飞后面干,监狱长要了梁一飞的电话,请他来做一场报告。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没人比梁一飞更能诠释,无论是监狱的精神文明建设,还是在押犯人的精神改造,都是巨大的促进和触动。

……

春节期间,农村比城市里热闹的多,越是穷的农村地区,过节越是热闹。

城里一年到头都有吃有喝,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节味反而越来越淡,农村老老少少一年到头就盼着那几个大节,能改善改善生活,家人团聚。

周云晴老家就是这样,年三十下午,全村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村里还特意从镇子里请来了锣鼓队表演,家家户户出门打工的人基本也都到家了,不大的小村里人气一下子旺了起来。

“妈,我爸跑哪去了?这都快吃年夜饭了,怎么还没回来?”周云晴卷着袖子,一手下饺子一边问。

沈荷花在门口贴对联,说:“你爸跟你哥打牌去了!”

周云晴一肚子不高兴,村里男人就这点不好,有一个算一个,没不爱赌钱的,在外面打工的也好,留在家里种田的也好,过年几天,基本天天都上赌桌,有时候一年到头赚得那几个钱,过年几天全丢在赌桌上。

女人还不能讲,要是哪家老爷们在打麻将,老婆过来讲几句不乐意的话,能被村子里其他人笑话上半年。

“算了算了,妈我给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啊,谁都别给。”周云晴把最后几个饺子下到锅里,盖上锅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看墙上的挂钟,又说;“我去二舅家叫来宝,准备回来吃饭了。”

沈荷花支支吾吾的说:“不叫他,不叫他。”

“嗯?今年年三十,怎么能不叫他回来吃饭?”周云晴微微一愣,打量着沈荷花,说:“妈,你跟我说实话,来宝是不是在二舅家啊?”

“是,是啊。”沈荷花说。

周云晴脸色一沉,把围裙接下来朝灶上用力一摔:“我自己去看!”

“别别。”沈荷花赶紧拦住了周云晴,陪着笑说:“来宝去县里玩了,这一年到头也没着家,在外面打工,可苦了他了,大过年的,去县里耍耍,没啥事,他跟我说好了,初五之前准回来,不会误了上班。”

“妈,你太惯着他了!”周云晴气得差点吐血,跳脚说:“我就是怕他回来跟县里那群狐朋狗友联系上,他跟那些人在一起玩,能有个好?!我辛辛苦苦,脸都不要了,拖人给人在城里安排工作,还不是为了让他跟那些人断掉?你现在又让他去县里,还瞒着我!”

“丫头,来宝在外头干了一年,你瞧瞧他,晒得又黑又瘦,手上都长老茧子了……”

“他手上长老茧,我就活得轻松啊!”周云晴委屈的都有点想哭。

“你不是有本事嘛,他这么点大,一个小娃,还不懂事,你当姐姐的多照顾照顾他嘛。”沈荷花说。

“他都18了,搁在外面都顶门立户了,还是小娃?妈,你这么惯下去,以后他进大牢挨枪子,你可别后悔!”周云晴脸色铁青,气得手都在发抖。

“阿弥陀佛,你咋尽胡说呢,你弟弟一个小娃,哪会干什么坏事,就是皮了点嘛,你当姐姐的不说照顾他,还背后咒他进大牢!”沈荷花也生气了。

说着话,周新国和周峰父子俩回来了,听到母女俩在后面厨房吵架,问清楚情况之后,周峰说:“别吵,我明天一早去县里把这混蛋小子叫回来,大过年的不着家,算什么事!没心没肺嘛!”

大儿子是家里顶梁柱,他开口了,沈荷花不好再讲什么,眼看着天黑了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

在几十公里的县城之外,一家很俗气的歌舞厅包厢里,周来宝一身笔挺西服,脑袋梳得锃亮。

“来宝,混得可以嘛。”当初去周来宝家拿着欠条勒索的疤哥就坐在他边上。

第259章 养不熟

要是有岚韵湖的工友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

包厢里的这个周来宝,和在岚韵湖工地上的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工人,简直判若两人。

周来宝一身笔挺西服,脑袋上擦着厚厚的摩斯,油头粉面不说,腰上还挂了一个国产的传呼机,一根有小指头粗细的链子很张扬的拴在腰上,一手大咧咧的夹着一根香烟,另外一只手,搂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腰上。

那女人脸上的妆厚的看着都要掉下来,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年龄,少说都有30岁,染着一头黄毛,戴着个大耳环,俗气得不得了。

当然,俗气也是相对而言,在大城市,这样算是俗气,在小县城,这就是时髦。

而和周来宝一块喝酒的,居然是当初拿着周来宝手写欠条,去周家要钱的那个‘疤哥’。

看这两人你来我往,言谈语气,哪里像是仇人,分明就是一伙的。

“我这算个屁!”周来宝狠狠把烟头掐灭,说:“这趟去城里,我他妈算是开眼了。疤哥,不说别的,就说舞厅,你这个地方,在咱们县里,那是这个吧?”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舞厅也不是疤哥的,他就是在这里看场子,听周来宝这么说,疤哥还是很受用的,摆摆手说:“县城小地方,不能跟大城市比,你干活的那个舞厅,比我这个要大吧?”

“大?”周来宝眼神里闪过一抹明显的鄙夷,说:“何止是大,人家一个景观湖,就比这里整个舞厅都要大!”

“啥,舞厅里还有湖啊?”边上那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吃惊说。

万一跳舞掉湖里去怎么办?

“你不懂了吧,那叫高尔夫球场,就在舞厅边上。”周来宝倒了一杯酒,在疤哥和中年小姐吃惊的目光里,继续得意洋洋得说:“人家舞厅设备,全是清一色进口货,光是一个舞厅装修,就花了快一百万。跟它那边一笔,疤哥,不是我讲话难听,你这里,就是个垃圾场。”

刀疤眼神一闪,问:“那消费也高吧?”

“高啊,怎么不高啊,一千块钱丢下去,声都听不见的,一晚上花上万的都有。他们最近搞了一个会员卡,要好几十万才能买一张。”

刀疤和中年小姐听得暗自心惊,就县里这个‘最豪华’的歌舞厅,一晚上随便玩玩,十几块钱就行,再怎么大手大脚的,能花五六百就已经撑死了。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晚上能花几千上万的歌舞厅是个什么模样。

“这算个屁,我们老板根本不拿舞厅赚钱,纯粹就是玩的,他还有好几个厂子和公司,一年下来,钱赚的海了去了!全省都有名!”周来宝脸上泛光,吹嘘说。

“乖乖,那你是跟对人了。”疤哥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讨好,说:“你跟着也发财了吧?”

“发屁的财。”说到这里,周来宝脸上浮现出一股子不忿,说:“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让老子去工地上搬砖头,还他妈不给抽烟,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早他妈不干了!”

“不至于吧,你不是讲你姐跟那个老板关系不错吗?你也算是老板小舅子了吧,能对你不好?”疤哥问。

“我姐,嘿……”周来宝脸上的鄙视神情更浓,说:“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傍上了大款,能带我分点好处,去了之后才知道,我姐就是个傻货,没名没分不说,一毛钱好处都没捞到,尽倒贴了。我有次跟她讲,狠狠弄他一笔,然后回来盖房买车开店,你们猜我姐怎么着?”

“怎么着?”

“她扇了我一巴掌!”周来宝似乎又感觉到了脸上被扇得火辣辣,下意识捂着脸,说:“他妈的,胳膊肘朝外拐,有钱都不知道捞。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姐根本不想带我发财,继续在那边混下去没前途,过完年,我自己出去混。”

“别啊。”疤哥说:“那些个有钱老板还不都是一个样,你在那边呆着,好歹还有你姐照应着,出去混,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周来宝眼珠子转了转,说:“疤哥,我姐不想捞钱,我倒是有个捞钱的法子,不过我一个人没法弄,你敢不敢一块干?事成之后,我们一人一半?”

“你说说。”疤哥点点头,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周来宝这小子,虽然好吃懒做,可一肚子坏水,在县里都是有名的,当初那个欠条,就是他提的主意,让疤哥回家要账,最后要的的钱,两人二一添作五。

机灵小混蛋,这外号不时白叫的,一个字都没有假。

……

……

过年几天一转眼就结束了,年初七的时候,梁一飞接到了祁玟茹的电话。

电话那头,祁玟茹语气十分的兴奋,果然不出所料,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播出之后,立刻受到了不仅南江省在内,社会各界的一致好评,接下来几个月,祁玟茹要带着这首歌,随团一起在全国各地做汇报演出。

今年中央台要举行年轻歌手大奖赛,听祁玟茹的语气,如果不出其他的问题,她们团选送的三首歌里,她这个新人就占了一个名额。

梁一飞在电话里叮嘱了几句,无非是随波逐流,注意搞好同志关系之类的话,又补充说,如果需要花钱,可以找自己。

和省文工团不一样,梁一飞手再长,也伸不到祁玟茹现在的单位,将来的路还得靠她自己去走,不是一首歌就能包打天下的。

都花了一百万,祁玟茹小有名气,那就不介意继续多花点,让她彻底成名。

说得话很庸俗,可却非常实用,电话那头祁玟茹非但没有什么反感情绪,反而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件后,对这番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倒是有个小插曲,听说省文工团最近几天鸡飞狗跳很不平静,祁玟茹代替刘莉莉上了春晚,刘莉莉恼羞成怒之下,拿着一张‘保证书’,跑去和王革成闹,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王革成老婆耳朵里,两个女人在文工团大院,众目睽睽之下扭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打大发了。

这是1994年年初,个人作风问题,是最敏感、最容易出现的一个问题,也是组织上比较关心的问题,两个女人在大院打架,惊动了平时不怎么管事的团政委,然后又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省宣传部,最后据说连一个主抓风气建设的高官开会的时候都提了一嘴。

王革成这个年过得十分糟心,看这个势头,搞不好就是提前退休。

梁一飞听到这个事第一反应就是愕然。

本来嘛,他是想着,去查查王革成的黑底,既然已经翻脸,未必要揭穿他,但手里握住他的把柄,总不是个坏事,哪知道都不用自己动手,这老小子就完蛋了。

也是搞笑,玩女人还写保证书,也不知道这帮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真就憋成这样子?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不要讲在网络媒体还不发达的94年,就算在互联网、手机随处可见的十几二十年后,还不是有很多看似身居高位要职的人,在男女关系上、在个人形象上,犯下了很低级幼稚,甚至在普通人看来很可笑的错误嘛。

并不是讲,身居高位、要职,个人水平就一定高,相反,长时间在领导岗位上,接受着下级和各方的吹捧,不少人反而麻痹大意,渐渐的真的以为自己很牛逼。

你安排的工作有人去干,讲的话有人鼓掌,不一定是因为你是对的,你能力强,而是因为你在这个位子上。

这事也是给梁一飞提了一个醒,现在他在这个位子上,能给他进忠言的人就已经很少,更不要提能在他犯错误的时候,果断的站住来制止他、甚至痛骂一顿的,一个都没有。

要说怕,梁一飞现在还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有的人官大职位高钞票多,干梁一飞如同杀狗一般简单,遇到这样的人,梁一飞也认怂,不过心里却没一个‘怕’字。

但监狱长陶山河是个例外,尽管离开监狱已经有两三年,自己也早就混得风生水起,陶山河的行政级别也并不算特别高,可是再次看到陶山河的时候,梁一飞还是有点紧张。

没啥别的原因,陶山河这人,一身正气,没歪的邪的。

而梁一飞这人呢,一身邪气,却又没丧尽天良到骨子里,知道什么是好歹对错,所以天生对陶山河这类人,就有种敬重。

一身正气的陶山河,却没什么很特别的官威,反而时常是一张笑呵呵得圆脸,看着一点都不吓人,根本不像是监狱领导,反而像是炊事班班长。

监狱大会,梁一飞和陶山河并排坐在台上中间,左右两边,是一排监狱中层干部,有一半梁一飞都认识,下面坐着四个大队三百多号犯人,大礼堂的门口、过道和二楼走廊,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

“咳咳,下面开始。”陶山河拍了拍话筒,说:“梁一飞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迹,我就不多介绍了,之前各队为了准备今天的会,都集中学习过。今天我把他请过来,就是要跟大家认真谈一谈,小梁啊,你呢,也给我聊出点干货来。我也没什么大指望,在场372个人,哪怕只有30个,听了你的话,真正有所触动,将来能更好的重新回到社会,那你都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第260章 帮个忙

梁一飞拿过面前的话筒,先冲陶山河点头示意,然后拿起面前桌上的一叠稿子,冲台下抖了抖,笑道:“来之前呢,我还专门找做记者的朋友,帮我写了一万多字的演讲稿,全是漂亮的套话,说出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过,既然监狱长下命令了,那我绝对服从,这个稿子,就用不上了,和大家聊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台下一阵低笑,监狱里的犯人,都是人精,不是人精进来混几年也成了人精,假大空宣传词,谁没听过,梁一飞这个身份,三年前还和他们一样是犯人,要还是讲那些假大空的东西,讲真话,犯人们都未必能瞧得起他。

你是出去了,混的好了,可还不是要来这一套,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不光是犯人们,狱警其实很希望能从梁一飞嘴里,听到些新鲜的。

白湖农场,是个大监狱,这里不仅关着犯人,管教狱警们,从某种程度而言,又何尝不是这里的犯人?

几百双眼睛注目之下,梁一飞却没有立刻开讲,而是把自己的大哥大放在了桌上,又从之前的那叠演讲稿里,抽出来一张纸。

“大伙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吧?”梁一飞先晃了晃大哥大。

这个看似有点搞笑的问题,其实并没什么荒谬。

大哥大,也就是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东西,大陆能用得起大哥大的,都是真正的有钱人,而大哥大在民间的普及渠道,最广泛的,其实还是港台电影。

但监狱里,偏偏是看不到港台电影的地方,监狱里的大部分人,在进来之前都是穷人,在场的至少有一半人,进来的时候,甚至大哥大还没有出现。

全场几百号人,听说过大哥大的比较多,真正见过的,充其量不到三分之一。

“大哥大,无线通讯工具,不管隔着多远,几百米也好,几百公里也罢,你在南海岛,他在内蒙大草原,一个电话,两边就跟面对面似的讲话。”梁一飞自问自答,说:“这东西出来之后,外面的那些老板,好多已经不用BP机了,觉得不方便,不上档次。”

台下有一阵低声的议论,犯人们交头接耳。

说真话,有些震憾,BP机都不上档次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能挂一台BP机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能炫耀一年!

狱警管教里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BP机,有时候哪个管教才买了一台,那是必然会别在腰上显眼的位置,在监狱里招摇过市一番的。

还有人觉得,梁一飞太有钱,来往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当然觉得大哥大上档次,可一般人哪用得起。

“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呢?”梁一飞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我才出去的时候,都惊呆了,乖乖,摆地摊不犯法,个人开公司不犯法,跟一群小姑娘去舞厅扭屁股跳迪斯科也不犯法,我他妈当时就火了,早要是这样,咱们这些狱友,有一半都不用坐大牢!”

这次,下面一阵哄笑。

白湖农场里,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罪进来的,还有在严打的时候,和女性发生关系,破坏社会风气,一概按照流氓罪。

陶山河也跟着笑了起来,对着话筒笑道:“说实话归说实话,不许说脏话啊。还是要严肃、活泼嘛。”

“对,监狱长讲得对。”梁一飞呵呵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嘴巴,然后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讲:“同志们,狱友们,时代发展的太快了,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咱们今天还在说大哥大,搞不好用不了几年,就用上又能打电话,又能拍照片,又能录像,甚至直接能看见人的大哥大了。同志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离开了十米高墙,咱们才能真正的去做一个人,享受一个人该有的生活,所以在这里,我也不讲别的,就劝大家一句,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积极改造,早日出狱,早一天过人过的日子!”

这是实在话,监狱里的条件再高,在犯人当中的地位再高,又能怎么样?无非是从睡在马桶边上,变成了睡在窗口下,还是八个人挤一间,冬天冻得发抖,夏天热得睡不着,无非是吃饭时候多从别人碗里夹一块没盐没滋味的肉,狱警不在的时候,多抽两根一块钱一盒的香烟,可还是肚子里没油,嘴巴里没味。

监狱里的日子,没有更好,只有差和更差。

“我知道,咱们有些狱友心里在嘀咕,你小子发了,用大哥大,坐名牌车,左拥右抱漂亮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能享受当人的好日子,可咱们没那本事啊,就算出去了,还是人下人,还不如在大牢里,有口安稳茶饭吃。”

这句话,又讲到了不少人的心里。

监狱里的日子的确困苦,吃不好睡不好没自由,还有繁重的体力劳动,甚至有时候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这里胜在稳定。

甭管啥时候,有你一张床,有你一口饭,生病了有医生有药,国家养着你。

可出去呢?

就不说有没有本事、技能了,就算有,企业也不会要那些坐过牢的人。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事情了。”梁一飞晃了晃手头刚才抽出来的那张纸,说:“根据统计,1993年开始,非公有经济蓬勃发展,在全国的经济总量中,非公有制经济,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份额。”

放下纸,说:“同志们,这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非公有制经济啊?就是个体户,就是小老板,就是我这样的私营企业家。以前,要找工作,只能进国企,国企当然不要你我这样的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百花齐放,咱们的路一下子就宽敞了,私企老板、个体户,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做坐牢,人家要的是赚钱,只要你有本事,有一技之长,就能在外面站住脚!活得不比谁低一头!比在国企里的,活得还要滋润!”

顿了顿,说:“那还有人讲了,我啥都不会啊。我告诉你们,这年头,只要你肯吃苦,肯卖力气,就能赚的到钱!不会技术,淌汗总会吧,你提个篮子去火车站卖凉开水、卖茶叶蛋,都不会饿肚子,赚的钱,比一般上班还多!”

这一次台下几百双眼睛看着他,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话语是有力量的,但话语的力量并不是无穷的,至少梁一飞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有些话在台下能引起笑声、掌声、思考,有些话未必能引起全部的共鸣,这几百号形形色色的囚犯并不是机器人布景板,而是各有各自的经历、思想、水准,会思考的活生生的人。

但是,能让几百号人,去思考他的话,而不是和往常听完公式化报告后根本不朝心里去,这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正如陶山河所言,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一点好的改变,梁一飞都算是做了一个大功德。

在报告会的最后,梁一飞倒是真正给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从今年开始,新时代和白湖监狱合作,每年为新时代免费办两期补习班,专门培训英语。

英语这东西,不要求文化底子、学历,只要愿意学,都能多少学会一点,而且在当前社会上是非常有用的一门技能。

先办一年,如果反响还不错,梁一飞甚至考虑,派单位的会计之类的专业人员来进行专业培训。

之前对于这些狱友,梁一飞内心的态度很明确:有感情,但工作上敬而远之。

可是等有了一定的成绩,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再回头看,其实监狱里也是能发掘人才的,在监狱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如果还能认真学习,提升自我,那说明这样的人更加渴望美好生活,更加懂得珍惜,未来未必就一概不用。

报告结束之后,梁一飞专门找陶山河开了个后门,在会客室里,和当初一个寝室的几个室友见了个面。

一个寝室8个人,梁一飞离开,这几年陆陆续续又有离开的,换了新血,还剩下的故人也就三个了。

投机倒把进来,在监狱里私下做生活物资倒卖的老屁股;为了给儿子报仇,纵火烧死仇人全家,无期徒刑的陕北汉子李大壮;聚众斗殴欺行霸市的菜市场菜霸李虎。

老屁股、李大壮,一辈子都出不去了,此时看到梁一飞,眼神里有种很深邃的东西。

梁一飞能感觉的出来,这两位老哥好像在对他说:老弟,你在外面要活得更好更精彩,就当帮我们那份补回来了。

李虎当初还欺负过梁一飞,此时见面,相逢一笑,揉着板寸很不好意思的讲,还有一年就出去了,到时候兄弟你帮衬一把。

梁一飞本就是个淡薄感情的人,之前和这几个人的大部分相处经历,其实还是已经死掉的‘小梁一飞’,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几个算不上好人的家伙,产生了一股子亲近。

这是几个同样艰难生活的人之间的共鸣。

见面时间不长,给这几个人留下了几条烟,一点儿加餐的钱。

离开会客室,直接去了监狱长办公室,陶山河有事要找自己。

一进门,就看见陶山河换了便装,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头不高,却显得十分彪悍,坐在沙发上,双手平平的放在膝盖上。

梁一飞忽然觉得很危险,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这人虽然坐在那一动不动,却让人感觉像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吃人的猛兽。

“小梁啊,有个事,想请你帮忙。”陶山河开门见山的说。

请个假

要去看房子,约了四五个中介,估计得跑一天,今天请一天假,明天恢复更新。

《重生燃情年代》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章 开挂兵王

人在成长之中,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都会学会伪装自己,比如明明心里恨对方恨得要死,脸上却挂着笑容,明明是一个无能之辈,却偏偏要处处显示出自己的精明。

但是人伪装自己都是有目的性的,挂着笑容,可能是为了关键时刻致命一击,无能之辈正因为他的无能没虚弱才会表现的强大来自我安慰。

在没有特别目的性的时候,人就不太会刻意的隐藏自己,而有着比较丰富阅人经验的人,也常常能在第一眼就对其他人的气质,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梁一飞看到坐在办公室里沙发里的那个男人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有股很危险的感觉,所以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看到梁一飞进门,陶山河走到两人中间,说:“这次要找你帮个忙。”

梁一飞瞅了瞅这人,对陶山河说:“监狱长,什么事你说?”

“我先介绍一下。”陶山河转身冲坐在沙发上那人比划了一下,说:“韩雷,老兵,反击战的英雄。”

“梁老板你好。”韩雷起身走到梁一飞面前,主动的伸出了手。

“你好。”梁一飞和他一握手,就觉得自己握住的,不像是血肉之躯,手感粗粝,一点儿正常的温度都没有,手上全是老茧子,就跟握住了一截枯木似的。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三方落座,梁一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韩雷。

自卫反击战是中国建国后最大规模一场对外战争,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从79年2月全面展开反击开始,到3月中旬全面撤军,仅仅一个月时间,解放军以泰山压顶之势雷霆扫穴,打得这个从宋朝开始就对中国始终叛降反复的国家元气大伤,近一半国土被攻克。

这场战争中,也涌现出非常多传诵后世的英烈事迹和一大批著名的文艺作品。

现在倒不是缅怀先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的这位韩雷,看起来撑死也就三十岁,由于长得有些黑,皮肤粗糙,可能实际还要年轻几岁,说他26、7岁都有可能。

79年,15年之前,他才多大,就战斗英雄了?要知道,陶山河也是部队退役下来的,他口中的‘战斗英雄’绝对不是老百姓口中的泛泛而指,一定是真正受过表彰和有称号的立功人员。

见梁一飞看他,韩雷面色如常,冲梁一飞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看出了梁一飞看着韩雷眼神中的疑惑,陶山河说:“小韩是83年16岁才参军,应该是84年轮战时候去的吧?”

“82年8月21号进部队,84年4月26号晚上过的边界。”韩雷说。

“难怪看着这么年轻呢。”梁一飞恍然,原来如此,果然也就27周岁都不满。

说到轮战,他也明白了,所谓的‘反击战’,其实是一个长达十几年的不间断战争摩擦,79年最激烈的大规模战争之后,越南并不甘心失败,越军趁我边防主力部队回国之时,趁机对边界上的部分高地、山头进行侵占,并大修工事,和我军对阵下去。

为了保障边疆安全,我军对越军侵占的据点进行了拔点作战,并利用和越南作战的机会,将全军各主力部队纷纷调到边界进行作战锻炼,并在这一地区进行新式武器的实验。

双方在罗家坪、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地区又相继爆发了边界冲突,从小到团一级别,大到军甚至集团军级的各种战斗,陆陆续续持续达十年。

一直到90年代初,也就是前两年,两国关系逐步恢复正常,这种大规模的军事冲突才平息下去。

这十年当中,全国六大军区轮番上阵,即是保家卫国,也是整军经武,彻底打出了一支从铁火鲜血中淬炼出来的强军和后来几十年的和平发展机会。

这就是反击战的十年轮战。

正是因为反击战和十年轮战,中国才有了改革开放大步前行的国际环境,从时间上看,也正是如此,轮战彻底结束后,中国立刻进入了大踏步的经济发展。

“哦,原来如此。”梁一飞点点头,寒暄说:“韩同志是哪一年退伍的,现在在哪高就啊?”

梁一飞脑瓜子灵得很,陶山河单独请他来,开口就是‘帮一忙’,办公室里又有这个素未谋面的韩雷,十有七八,这个‘忙’和韩雷有关。

再看韩雷的穿着打扮:一身洗得有些发白,去掉了军衔的绿色军装,脚下一双绿色军用球鞋,就知道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于是主动把话题朝这上面引。

“他啊,不是退役,是……”陶山河皱了皱眉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韩雷,说;“从部队遣返回来的。”

韩雷直接道:“梁老板,我是91年犯了错误,去年被部队开除了军籍,遣返回来的。想找工作,先去了劳务市场想找工作,可是我这个档案,没单位敢用,我家里还有老人要养活,没办法,求到了老营长这里来。”

从见面开始,这个韩雷话就不多,必要的时候,就一句‘你好’或者干脆是点头,惜字如金的样子,可这次却说了一大堆话。

说完之后,又闭上了嘴。

“哦,是这样。”梁一飞点点头,不过却更加疑惑了,不是战斗英雄嘛,怎么又被部队开除了?

要知道,部队是比公务员还要铁的饭碗,只有退役这么一说,开除军籍,向来是慎之又慎的。

更不要说对一个立下过战功的战斗英雄了。

“找你帮忙,情况是得跟你说清楚。”陶山河说。

各大军区轮战,其中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练兵:在经历了70年代的全国性动荡之后,很多部队的实战能力大幅度衰弱,作战能力弱,实战经验缺乏,部分部队的武器装备甚至要落后越南。

韩雷是第一批进入轮战的部队,参加了84年著名的老山战役。

说起‘老山战役’,梁一飞这个穿越者,对眼前这个亲历者,有些肃然起敬。

他这个年代的人,其实对于反击战并没有什么很直接鲜明的印象,毕竟70、80年代,梁一飞也就是个屁大孩子而已,哪知道什么政治、军事,对于反击战的了解,不要说远远不如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就连朝鲜战争都比反击战深刻。

可以说,老山战役,是他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反击战,最直观的两个印象之一。

有一张后世流传很广的图片,把战旗插上主峰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但是还是用身体牢牢支撑住战旗,就是发生在老山战役中。

另外一个深刻印象,是一首歌:英雄赞歌。

不过那时候,韩雷年纪小,经验不足,没有直接参战,作为辅助部队,主要进行物资运输。

有的人,天生对于危险、战场就有敏锐的直觉,这就是天赋。

韩雷的天赋在这次轮战中体现了出来,在一次运输过程中,被越方偷袭,两个班当场就基本丧失了战斗力,拖着前线急于使用的物资的马队也被抢走,韩雷带着剩下人凑了大半个班,愣是从崇山峻岭和沼泽地里,追出去十几公里,激战后夺回了一部分物资。

这个事迹就不是简单的作战勇猛可以形容的,整个过程,近乎传奇了,在梁一飞看来,后世的好莱坞战争英雄电影也不过如此。

这是韩雷第一次立功受奖。

既然是练兵嘛,自然是老得带新的,熟手带嫩的,第一批轮战部队离开之前,为第二批来轮战的部队,留下了一小部分经验丰富、对当地十分熟悉的老战士,其中就包括韩雷。

接下来,韩雷的军旅生涯,就跟开了挂的兵王似的,屡立战功,六大军区轮战,他居然愣是一直以‘老兵’身份留在战区,甚至有后续部队的指挥官点名要这个人。

从84年开始,到91年,韩雷几乎一直在打仗,可以说从头到尾见证和参与了整个大轮战。

91年苏联解体,越共七大明确提出“促进同中国关系正常化进程,逐步扩大越中合作”的对外政策。越共总书记访华,中越关系终于走入了正常化的道路。

韩雷也终于可以载誉而归,回到原来部队,这些年立下的赫赫战功,除了一大堆表彰勋章之外,军衔也已经累积到了上尉连长。

按理说,接下来等待他的,应该是荣誉鲜花掌声,一场接一场的报告会,一帆风顺的仕途,或者一个非常好的退役安置。

哪知道,就在撤兵的前一个礼拜,有天夜里,韩雷摸到了俘虏营,一把刺刀,割喉了4个俘虏,其中还有一个只有15岁的小孩。

这就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杀害俘虏,这种事违法国际条约不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未成年人。

更何况,这还是在越南领导人访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紧要关口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最后开除军籍遣返。

没有追究法律责任,已经算是格外的照顾,和各方面上级领导刻意保护的结果。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62章 是非对错

韩雷的际遇如果铺开来写,恐怕可以扩展成一部书,可是梁一飞现在关心的,却是他为什么要犯这么大的纪律。

梁一飞绝对不是个主张以德报怨的人,敌人打死了我的战友,事后我却放敌人一马,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梁一飞身上。

但前提是没有军法的约束,没有个人利益的巨大冲突。

梁一飞奇怪的是,部队里这么多人,要说仇恨,上过战场的谁都和敌人有深仇大恨,毕竟那是曾经想要自己命的人,可是最后,真正做出杀俘虏的人却绝对是凤毛麟角。

怎么这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朴实的韩雷,年纪也不大,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种事?

无组织无纪律,任性妄为,不光是部队里容不下,企业里也容不下,企业家最大的道德是赚取利润、依法纳税和提高职工的待遇水平,那么职工的最大道德,就是服从管理。

连服从管理都做不到,那就谈不上任何其他,再有能力也不行。

“韩同志,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梁一飞直接说。

韩雷沉吟了一下,准备开口,陶山河直接挥手打断了他,说:“我来讲吧。小韩这次呢,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报仇。

“给战友报仇?”梁一飞问。

陶山河摇摇头,说:“当兵的上战场,牺牲了,那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敌人不杀你,你就杀敌人,谈不上报仇。”说着,看了眼韩雷,说:“是几个护士。”

梁一飞皱了皱眉头,听陶山河继续讲。

在现代化战争中,由于武器杀伤力惊人,80年代医疗物资和技术的稀缺,其实战地医生和护士,有很大一部分伤员是救不回来的,她们存在的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给予受伤的战士们,一份坚持下去的希望,一份在临终前的陪伴。

所以,绝大多数的医护人员,尤其是护士,都是很温柔的女性,她们给能与伤员的不仅仅是专业的技术治疗,还有一份出于人类最内心的同情怜悯善良,像母亲和姐姐一样,关怀着伤员,甚至用生命去保护照顾这些伤员。

后来有一部电影芳华,就很真实的还原出一个在战争中很常见的场景:炮弹袭来的时候,护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已经受了致命伤必死无疑的伤员。

人性的恶和善,都在战争这种极端的环境中,被无限的放大了。

韩雷有一次负伤住在临时的战地医院里,出于人道主义,医院还收容了一批受伤俘虏,哪知道大部队开走不久,这批俘虏用手术刀杀害了警卫和几个护士之后逃走。

韩雷后来在俘虏营里,又一次看到了这几个俘虏,其中就包括那个15岁小孩。

“小梁你没经历过,不知道残酷性,最初我们进入越南,只要是老百姓一概不打,更不会伤害老人妇女儿童,哪知道,就是这些老百姓对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往往是部队刚开过去,当地的老百姓,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小孩,就拿着枪从背后攻击部队。”陶山河说。

梁一飞其实是可以理解的,立场不同,对于战争的正义性判断自然不同,老百姓全民皆兵,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过在现代战争中,医疗人员和医疗机构都是受到保护的,任何一个文明国家的军队,都不会在明面上大肆的攻击对方的医疗单位,更何况中方医疗人员为俘虏治疗伤势后,这帮俘虏再杀害医疗人员。

“我那次负伤的位置比较麻烦,左脚第四根脚趾被弹片削掉一截,消炎药不够用,一直在流脓。总是流脓,伤口好不了,容易感染,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要连脚一起截掉。”

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好像在听陶山河讲另外一个人故事的韩雷,忽然开口,稍稍晃了晃左边的鞋子。

梁一飞见他左脚活动如常,应该是后来治好了,没截肢。

韩雷接着语气平静的说:“临时医院有个新来的小护士,都叫她小林护士,也就16、7岁,她干脆在我边上打了个地铺,整夜整夜的,每隔个半个小时就起来一次,给我换纱布,清理伤口。”

说到这里,韩雷罕见得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当时人家都讲,小林护士就跟我妈一样,我还不太明白,只当他们意思是小林护士照顾我照顾的好,后来才知道,小孩才出生的那一两年,整夜的闹,当妈妈的根本睡不好觉,每隔个把小时就要起来哄孩子。”

梁一飞沉默了一下,问:“被杀害的护士里,就有这个小林护士?”

“嗯。”韩雷点点头:“那晚我睡到半夜又疼醒了,就发现那几个俘虏不对劲,刚要有动作,一个俘虏小孩拿着刀就朝我扑过来,我一闪,小林护士被弄醒了,想都没想就扑过来帮我挡了一刀。”

说完,摇头笑了笑,说:“我也不想违反纪律,不过要是不杀了那几个人,我怕我后半辈子一闭眼,就觉得小林躺在我边上看着我。”

明明是一件挺感人的事迹,可给韩雷说得感觉好恐怖的样子,特别是这家伙讲话那个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内心变态中年大叔。

“小梁,他工作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他家里,还有个老娘,一个上学的妹子,都要花钱。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这个身份,进我们监狱其实最好不过。”陶山河说。

“嗯。”梁一飞沉吟了片刻,问:“韩同志,你会开车吗?”

“会,在部队开过。”

“那你的脚,现在还影响行动吗?”梁一飞又问。

“不影响。我从战地医院治愈离开之后,还钻了半年多的林子,一直是侦察兵。”韩雷说。

“好。”梁一飞点点头,望着他认真的问:“那你希望能拿多少钱?”

梁一飞本来以为,这个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看上去很沉默近乎了无生趣的老兵会说‘能过日子就行’。

哪知道,韩雷认真的想了想,说:“越多越好。”

顿了顿,解释说:“我想过,前半辈子我给国家尽忠,后半辈子,我得让我妹子和老娘活得好点,我们这些人扛枪打仗,不就是为了她们吗?回来这半年,我发现,时代不一样了,想要过得好,得有钱。”

“行,有这个话就行。”梁一飞满意的点点头,说:“你说个数。”

韩雷斟酌了片刻,试探着问:“600?”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你先给我开车,平时的工作就是跟着我,一个月两千……”

“嗯?”

一边的陶山河猛地抬起头,十分意外的看着梁一飞,韩雷的眼睛里也迸发出一抹惊讶的光。

梁一飞是有钱不假,可他有钱,并不代表他公司的员工就也是有钱人,可能会比一般国企高点,但也不至于是当前平均工资的六倍。

一开始韩雷提出600,在当前社会,就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陶山河这个级别的,一个月下来,零零碎碎加一块,也就600。

“另外呢,你的所有工作开销,包括服装、交通、通讯、住宿、工作餐饮之类的,都是报销。年底还有奖金。”梁一飞继续说:“你不还是有个妹妹和老娘嘛,第一年先干着,干得好,以后你妹妹的工作我来解决,你老娘要是有个头疼闹热生病住院的,钱也算我的。监狱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还不行?那还要怎样?”陶山河说:“小梁,我听明白了,你不光是要他当司机,还是保镖,是不是?”

“有这个意思。”梁一飞点点头,看向韩雷,说:“韩同志,你觉得呢?”

“梁老板,别的事我也不会做,这方面应该可以。”韩雷说。

“那行,就这么说。”梁一飞看看表,笑道:“监狱长,我先走一步,韩雷,你回家准备准备,明天就能来岚韵湖报道。”

“好,我送你,小韩你留一下,我马上有话跟你讲。”

陶山河亲自把梁一飞送出监狱大门外,目送梁一飞上车离开后,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韩雷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坐姿,纹丝不动。

“小韩啊,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陶山河问。

“老营长,您说。”韩雷说。

陶山河点了一支烟,说:“你觉得这个梁老板怎么样?”

韩雷想了想,说:“很会做人。”

“是。”陶山河点点头,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讲,现在社会和原来不一样了,你也知道,一切向钱看,我打听过,这个梁老板对手下的人,一向是舍得给待遇的,你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韩雷沉默了片刻,说:“都是卖命,能找到一个值得卖命的东家,我肯定只会比原来更用心干。”

陶山河叹了口气,韩雷的语气之中,终于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怨愤,想要劝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管怎么劝,自己都是站着讲话不腰疼,于是不在这上面多讲,说:“你呢,很小就进了部队,在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打仗我不担心你,在企业里,我怕你应付不来,以后遇到事,能忍就忍,随大流,和光同尘,不会有大错。”

韩雷又想了想,忽然摇头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份工作其实很简单。”

“嗯?你可别大意啊,社会上赚钱,跟战场上打仗不是一回事。”陶山河正色说。

“老营长,这就是一回事。”韩雷说:“战场上,要能打的服从指挥的兵;跟着老板我觉得也差不多,老板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就不会错。”

听到韩雷那平静中带着几分麻木的语气,陶山河心中微微一动,皱眉问:“你这思想有问题啊,怎么能不论是非对错呢?让你干坏事你也干?”

“老营长,您说,什么是是非对错?我们杀敌人对不对?那,反过来,敌人杀我们对不对?”

韩雷认真的反问,说:“我以前也问指导员,问政委,我看书,我训练,我战场杀敌,后来我想明白了,是非对错,没定论的,都是为了活着。所以,谁对我好,我就帮谁,谁值得我卖命,我就给谁卖命。”

“你……你……”被反问的一口气憋住胸口,陶山河连续几个‘你你你’,却说不出什么下文来,最后有些沮丧的挥了挥手,说:“好自为之吧,就记住一条,不要犯法。”

韩雷平静的点点头,心里补充了一句:“犯了法,也别被抓。”

第264章 新来的手下

“三手啊,以后你就轻松了。”回去的路上,梁一飞坐在后排跟吴三手笑着说:“不用开车了,跟我一样,坐车。”

“啊?”吴三手就是一愣,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梁一飞,一脸不解,说:“我不开,谁开?岚韵湖那几个司机?哥,司机可是个重要的职位,交给外人哪能放心啊。”

“有个新来的,司机兼职保镖。”梁一飞把韩雷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哥,要啥司机跟保镖啊,我不就是你现成的司机跟保镖吗?”吴三手顿时显得郁闷了,苦着脸说。

“司机嘛,你还算是称职,保镖?”梁一飞嘿嘿一笑,说:“你怕是连我都打不过,还给我保镖呢。”

“哥,我平时那是让着你的,我也不能真打你啊,不是吹牛逼,真到了要命关头,来两三个人,我不在话下!”吴三手急着说。

他这话吧,梁一飞倒是相信,别看这小子瘦瘦小小的,可是属于精悍的那一类,十分灵活。

而且,他有个‘绝技’:刀片玩得非常溜。吴三手是小偷出身,那年头职业分明,小偷是个技术活,跟强盗有本质区别,吴三手练就了一身溜门撬锁和刀片划包的好本事,大热的天,一把薄薄的刀片,划破人家的衬衫,绝对不伤肉,这是职业的基本要求,入门门槛。

手里有刀片的吴三手,和赤手空拳的吴三手,战斗力完全就是两个人,吴三手自己有时候吹牛逼,说他能在舌头下面压一把刀片,不影响吃饭说话喝水睡觉。

这到底是真还是假,梁一飞也没见过,不过,吴三手把刀片玩得出神入化这倒是不假。

“再说了哥,司机跟保镖那都是贴身的,能不能打还在其次,关键一个是忠心,你说,他一个退伍兵再能打,咱们也不知根知底的,咋用啊?”

吴三手感觉到了一份‘威胁’,别看他现在是岚韵湖的办公室主任干着,在华强厂、汇德利这些地方都能说得上话,俨然是一副‘高管’的模样,可是说心里话,吴三手还是觉得,天天跟在梁一飞屁股后面转最快活。

为啥呢,省心啊,梁一飞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反过来,让他自己动脑子,单独管一大摊子事,他就觉得心里慌慌的,给一个分公司负责人,都不如给梁一飞当司机。

“谁一上来就是知根知底的?不用怎么知道?”梁一飞笑笑,对于韩雷嘛,一开始肯定不是委以心腹,还得慢慢观察。

“哥,那我干嘛啊?”吴三手见梁一飞决心已定,期期艾艾的问。

“你?不是说了嘛,以后跟我一块坐车。”梁一飞拍了拍前面副驾驶的位置,说:“一直缺一个全职的助理,正好,你以后就干这个。”

听到这话,吴三手乐了,笑嘻嘻得说:“那好,哥,我干脆一块跟你坐后排吧,把副驾驶拆了,给你搁腿。”

上次岚韵湖来了个级别挺高的退休老干部,坐的车就没副驾驶,吴三手跟司机聊了几句才知道,现在有身份的人跟一线大老板们坐车都流行这个,人家早就不比谁的车牌子更好,型号更新,想坐好车不难,没啥钱的租一辆借一辆都能充大款,拆了副驾驶那就不一样了,意味着这辆车就只能自己用。

梁一飞一乐,“也行。不过你小子坐在后面,眼神灵活着点。”

这话吴三手能听懂,“哥你放心,我牢牢的盯着那个新来的!”

……

……

韩雷第二天上午8点就到了岚韵湖报道,背了个军用背囊,梁一飞问他干嘛背个背囊,韩雷说既然是司机兼保镖,最好能24小时不离,以后他可以住在岚韵湖,方便工作,不然天天从家里跑这边来上班太耽误事。

梁一飞对韩雷的工作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吴三手在边上一个劲地憋嘴,心想就你能,就你会显摆!

“介绍一下,吴小亮,我的助理,他机灵的很,外号吴三手,以后有不懂的,你就问他。三手啊,你带着韩雷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安排他就住在我这一层,你两一间。”梁一飞说。

岚韵湖最高一层是办公场所,最大的是梁一飞的办公室兼卧室,梁一飞常住在办公室,吴三手自然也就跟着,会客室边上有间小两室,原来是周宇宙的‘保镖间’,梁一飞接手后,用不到一大群保镖,就给吴三手临时住着。

“吴大哥你好。”韩雷冲吴三手点点头。

梁一飞刚才的安排,实际上就是韩雷跟着吴三手,吴三手仰起脸,挥挥手说:“在公司,称呼职位吧,叫我吴主任就行,走,我带你去看看。”

“好,谢谢吴主任。”韩雷倒是没有显得特别桀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跟着吴三手走办公室。

梁一飞摇头一笑,这个吴三手,可算是有个‘直属手下’了,领导的派头拿的十足。

门外,吴三手带着韩雷来到了保镖房,推门进去,打开左边一间房,说:“你就住在这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一张桌子,靠着墙一把笤帚,地上积了一层灰,韩雷拿了个笤帚把房间角落扫了一块干净的地出来,然后就开始铺铺盖卷。

“你睡地上干嘛?又脏又硬的。”吴三手说。

“水泥地很不错了,以前打仗,在泥浆里都要睡。”韩雷头也不回的撅着屁股继续铺铺盖。

“那可不行!”吴三手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怎么说都是老板的司机保镖,让你睡地板,传出去,人家不说你不讲究,会说我们老板虐待员工,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里工作啊?这不是坏老板的名声嘛!”

韩雷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吴三手,说:“也是,还是吴主任你想的周全。”

“那当然,要不然我当主任呢!”吴三手得意的说。

韩雷笑了笑,说:“那我睡哪?”

“我让采购去给你买床铺,今晚就能到,还有啊,你这打扮行头也得换,瞧瞧你这一身……”吴三手走到韩雷跟前,上下打量着他,嘴巴咂巴的啧啧有声,“就跟逃荒的似的,出去还不是给老板丢人啊。也得换啊,西装领带皮鞋,一样都不能少,都要名牌。”

这下韩雷笑不出来了,他娘的,这一毛钱工资没拿到,先贴一大堆行头进去?!

之前陶山河跟他聊‘社会’,他信心十足,觉得只要听老板的话就一切没问题,可到了实际的工作岗位上,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就发现,社会和部队,的确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跟他想象中差距很大。

别看这个吴三手好像趾高气昂的,可是讲的那几句话,还真不是没道理。

以前在部队,谁能想到,穿的差、睡地板,会给领导丢人?

看来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瞧你那土老帽的样,跟着我哥混,能让你自己掏钱吗?赶紧的,穿多大号的自己写出来,我让采购一块去买了。”吴三手说完,顿了顿,问:“抽不抽烟?”

“抽,不多。”韩雷点点头。

“那行,抽什么牌子的,顺便买点……”吴三手说着,大咧咧的挥了挥手,说:“嗨,算了,我也问不了你那许多,你要啥,待会自己跟采购说。”

“谢谢吴主任。”韩雷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去给吴三手点烟。

吴三手凑上去对着了香烟,满意的点点头,学着梁一飞平时的腔调,说:“你就记着,咱们这里是企业,不论出身,这个出身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一样,不管你原来是被开除的,还是犯过错误,或者是战斗英雄,在这,都没用,不论过往,只看现在,只要你用心做事,绝对不会亏了你。”

“吴主任……”韩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在部队呆的久,没进过企业,你是老同志,在咱们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提点提点我。”

从儿子看爸爸,从下属看老板,韩雷虽然和梁一飞还不算熟悉,但从眼前这个看上去派头十足,但实际上非但没有刁难他反而挺为他考虑的‘吴主任’身上,韩雷多少看到了一些梁一飞的风格。

是个值得好好把握的工作,说不定也是个值得卖命的老板。

“哎,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对人了!你问一百个人,说不定就有一百个答案,但是最正确的答案,还就我知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诀,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四个字,一句话。”

“您说。”

吴三手摇头晃脑的说:“服从领导!梁老板让你干啥你就认真干啥,不让你干啥就一定不要干!”

韩雷听完,嘴巴微张,一脸古怪表情。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觉得我是拍马屁?”吴三手不乐意了,拖长了声音:“小韩啊,不是我说你,你在部队时间久,现在到了社会上,要转变思维,与时俱进啊!”

“不是吴主任,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韩雷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颇有知音之感。

第265章 喜报

跟着吴三手熟悉了一天环境之后,第二天韩雷正式上岗,第一站就是去接人。

两辆车从岚韵湖开出去,一前一后,目的地都是火车站。岚韵湖的另外一个司机开着桑塔纳打头,韩雷开着奥迪,带着吴三手和梁一飞跟在后面。

到了火车站,梁一飞跟吴三手下车等在出站口,才过完年,还是春运期间,回滨海市的人密密麻麻得,站在一个制高点,在人流中老远就看见周云晴和周来宝。

周云晴也看到了站在高处的梁一飞,兴奋的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带着周来宝从人群里挤出来。

走到近前,梁一飞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周云晴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一手提着一个大旅行包,另外一只手推着个旅行箱,十分吃力的朝外走,倒是周来宝在边上空着手,就挂了一个当前很时髦的小腰包。

“来宝,你也这么大小伙子了,就眼看着你姐连背带提的,拿这么多东西?你倒是很会偷闲嘛。”梁一飞不悦说。

“我又没让她带,梁大哥,我跟她说,你不缺这点东西,说车上又这么多人,带来带去的干嘛,她也不听我的啊。”周来宝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说完,然后从周云晴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

“都是村里特产,滨海这边不一定能买的到,给你尝个鲜。”周云晴冲梁一飞笑笑,然后说:“你来接我先给我发个信息嘛,这么多人,要是走散了,又让你白来一趟。走吧,上车回去。”

这话把梁一飞讲得有点尴尬。

他今天来,主要不是接周云晴的。

咳嗽了一声,指了指站外的一辆桑塔纳,说:“云晴啊,你先回去,老何开车在那边等你呢。我这头还得等人。”

周云晴原本挂着笑的脸庞顿时就蒙上了一层阴霾,怔怔的愣了好几秒,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哦好,那你忙,我先走。”

说着,拿着行李,低着头飞快的朝桑塔纳方向走去,周来宝瞟了眼梁一飞,跟了上去。

“哥,我帮她提行李。”吴三手说。

“嗯。”梁一飞点点头。

周云晴有点魂不守舍的走在人群里,吴三手接过她的行李,她都没有太留意到,等上了车才和吴三手打招呼告别。

桑塔纳缓缓开动,离开车站,周来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了一支,说:“姐,你跟他到底处到什么程度了?我看他拿你也不当一回事嘛。”

周云晴扭头瞪了周来宝一眼,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自从梁一飞出院之后,梁一飞对她实际上越来越好,可是,她却能很敏锐的感觉到,两个人好像越走越远,越来越没有共同的感受,之间隔得东西越来越厚。

以前,周云晴是不怎么相信‘命’的,要是认命、信命,她现在就是个在农村的童养媳,而不是岚韵湖的当红歌手,滨海市大老板的‘绯闻女友’。

可是,这段时间,每次看到梁一飞,她心里都会忍不住的想起以前村里老奶奶讲得一句话。

命里注定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求来求去一场空。

周来宝在边上嘀咕,说:“要我说,他拿你不当一回事,你也别……”

车里毕竟不止他们姐弟俩,周云晴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周来宝的话,对司机老何说:“何师傅,开广播放歌听听吧,我过年在家除了看中央台春晚,就没啥其他娱乐活动了,乏味的狠。”

“好咧。”司机老何伸手扭开了车上的收音机。

这年头有收音机的桑塔纳已经是绝对的高配,但是收音机的功能非常单调,仅仅限于‘收音’:听电台。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南江交通频道,欢乐歌唱节目,送给大家的下一首歌,是由著名女歌手祁玟茹演唱的‘春天的故事’,这首歌立意深远、情感真挚,自从今年春节亮相南江省春晚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反响……’

“呦,小祁的歌啊。”司机老何呵呵一笑,他在岚韵湖干得时间不短,当初祁玟茹在岚韵湖,还坐过他的车。

后排,周云晴神情猛地一震,睁大眼睛,盯着前面那个像是大砖头一样的内嵌式收音机,呆了半晌,直到祁玟茹熟悉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她的脑子才重新恢复了运转。

祁玟茹被迫离开文工团,那很简单的道理,春晚这样的节目,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她是不可能再能登上的!

强有力的后台?

她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要是有,当初也不至于来岚韵湖唱歌赚钱,更不至于被迫离开文工团,她后来去唱歌的那个浪琴海,周云晴是知道的,老板就是个普通商人,能量还不如文工团的领导。

除了这些,她还能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

想的这里,周云晴心脏狂跳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小周,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你没事吧?”司机老何从后视镜里看了周云晴一眼。

周云晴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嗯,对了何师傅,最近祁姐来过岚韵湖吗?”

“那倒是没有,反正我没看见过。”和大部分的司机一样,老何也是个喜欢聊天海扯的人,笑呵呵得说:“不过你们文工团最近倒是出了一件乐子,你们团长老婆跟一个女演员打起来了……”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车已经到了岚韵湖,周云晴对周来宝说:“你带着东西先回去。”然后又对老何说:“何师傅,能麻烦您送我去一趟文工团吗?我那边还有点工作。”

“没问题啊。”

……

周云晴回文工团‘打探消息’的时候,梁一飞已经接到了他要接的人。

没办法,今天要接的人太重要,实在没法送周云晴。

保健品事业的功臣,张松。

张松说到做到,93年的最后两个多月,外加年初和过年期间,愣是带着那20几个初始班底,完成了既定任务,在七个省会城市建立了汇德利的省级分公司,每个公司都配备的最基础的岗位人员,保健品的销售网,终于初步的建立了起来,可以投入运营。

张松这次回来,就是坐镇总公司,统筹大局。

听起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梁一飞太清楚办一个公司的难处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构建起七个分公司,这其中的难处,遇到的麻烦,张松不说,梁一飞都能猜到有多么恐怖。

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耐心,这种速度,绝对会变成一场灾难。

“老张,你辛苦了!”梁一飞上去就给了张松一个熊抱,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哈哈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年轻了不少呢。”

还真是,张松四十多岁,以前吧,大肚子、黑胡子、皮肤皱巴巴的,看着就跟五十岁似的,可一段时间没见,整个人瘦了、黑了,却更加精神了。

“那是,钱是个好东西,是万灵药,能赚到钱,还有不年轻的,越赚钱越年轻,说不准明年我就变成三十了!”张松笑道。

张松高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段时间,他不仅仅是建立了销售网络,而且这个销售网络,已经开始运转了起来,开始接订单。

而且还不是一家两家分公司,也不是几十万的小订单。

七家分公司,几乎前脚建成一个,后脚就开始接单,全面开花。

最多的一家,已经接了600万订单,最少的一家,也有一百多万订单,七家公司的单子加在一起,超过了2100万!

加上梁一飞之前给汇德利做启动资金的一部分,汇德利刚开张,订单就已经超过了3000万。

换句话讲,1994年第一季度,刚起步的汇德利就已经顺利完成了销售任务,哪怕后面三个季度,订单数量维持不变,从汇德利这里走出去的年销售额,也可以超过一个亿。

去年华强厂保健品第一批热销之后,梁一飞定下的第二年目标是两个亿左右,目前看来,只要汇德利能够正常运转下去,这个目标是很有希望实现的。

张松自然高兴,汇德利有他的股份在里面,扣掉公司开销、人员成本、进货价成本等等,光是这一批订单,他能得到的分红,实际上就已经超过了他之前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总和。

远远超过!

老张现在回想当初的决定,只剩下兴幸两个字,老婆那话还真没说错,梁一飞搞得这个保健品还真是火了,赚钱简直容易到令人发指,比抢劫还容易。

不过他也清楚,中华鳖精销售的好,不仅是销售网络的功劳,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梁一飞采用了轰炸式广告。

这个新词也是他从梁一飞那里学来的,别说,还真贴切,他每到一地办分公司,只要打开电视,满屏幕都是鹿仁康的脸,中华鳖精那几个字都要听吐了。

真管用!

“我准备再接再厉,抓紧再开拓他两个省,你这头广告能不能跟上?!”张松说。

“广告是能跟上,不过你们时常跑得这么快,我生产跟不上了!”梁一飞哈哈一笑,说:“不说这个,走,先给你接风庆功去!”

第266章 车祸

“嫂子,第一杯酒绝对要敬你!”

岚韵湖大包厢里,梁一飞摆宴给汇德利主要干部接风洗尘,他不仅是汇德利唯一供货商华强厂的老板,同样也是汇德利的大老板实际控制人,汇德利取得了开门后,张松高兴,梁一飞更高兴,不光请了张松,还特意把他老婆邀请来了。

别看这些老板们,个个在外面红旗不倒,可是大事、正事,老板们自己也好,朋友、合作者也罢,唯一认可的,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越是结发夫妻、越是一起吃过苦的夫妻,受到的认可度越高。

就比方张松,他在外面有女人,梁一飞也见过,嘻嘻哈哈的叫一声‘小某’、‘小某’的,面子给足,钱也舍得花,但是绝对不会和对方聊生意上的大事,更不可能专门在岚韵湖请吃饭。

当初,祁玟茹在岚韵湖也类似这样的身份,包括周云晴在内,哪怕她们和梁一飞绯闻传得再猛烈,梁一飞这些老板朋友们,最多也就是多送花篮,不可能把她们当成老板娘来看待。

说白了,小三就是小三,情人的地位永远比不上正宫,面子上再过得去,可就是融入不了圈子。

人家老板、老板娘,是圈子里的‘人’,情人、小三,讲到底,无非就是个玩物,慰藉心灵,舒爽身体,跟养个狗、买个车没啥本质区别,圈子里的人,谁会把另外一个人的狗和车当成同样是圈子里的朋友?

梁一飞听说了当初张松愿意来合伙干,还是李美丽几句话给他点醒了,倒满了一杯茅台,敬李美丽。

李美丽今天的穿着打扮,和以往一样,就两个字:俗气!

这都快四月的天了,也谈不上怎么冷,可她还是一身厚厚的貂绒大衣,烫着卷发,一脸浓妆艳我,腕子上戴着一串大环子:金的玉的都有,一动就叮叮当当响,手指上大金戒指比扳指还粗一圈。

跟梁一飞碰了个杯子,一口干了,李美丽说:“我托大,叫你声老弟。老弟,我跟你讲,老张这人有能力、能吃苦,就是没眼光,你是有远见的人,你两在一块干,大姐特别放心!”

梁一飞跟李美丽挨个坐着,两人说话别人听不见,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挺真诚的,梁一飞也说:“大姐不瞒你讲,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信得过有本事的人,张哥能来,市场方面我就省了一大半得心。”

说着顿了顿,声音放大,笑道:“别的不敢说,你也放心,几年下来,大姐你手上带的金,让张哥全给你换成钻石的!”

“我滴妈,这么大颗钻石,那得几百万!”李美丽晃了晃手上的大金镏子,豪爽的嚯嚯嚯一阵大笑,然后对众人开玩笑说:“我也不指望别的,金的就金的,好得很了,老弟,老张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肚皮下面那东西,大姐别的不指望,就拜托你,可得给大姐看着他。”

一桌子都哈哈大笑,张松很无语的样子,摇摇头,说:“你这女人,说这些干嘛啊。”

李美丽对梁一飞说:“老弟,不是讲大姐吃醋,都结婚这么多年,我都早不跟他一个房间睡了,他跟别的小姑娘咋地,大姐就当眼瞎看不见。可是他一把年纪了,现在做生意又累,再搞七搞八的,身体受不了。退一步讲,他身体垮了,那是他活该,顺带再影响你的买卖,那不是对不住朋友嘛。大姐心里清楚的很,你说缺人,可真花钱还能找不到人?你带上老张,那是照顾他。咱们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前端人碗,背后骂人娘,坏人事。”

张松对梁一飞举起酒杯,说:“你嫂子平时讲话不靠谱,这话倒是讲得对。我是得敬你一杯酒!”

梁一飞举起酒杯和张松碰了一下,说:“大家伙一块,最近都辛苦了,今年接下来再加一把劲,能完成两个亿的指标,除了你们张老板的奖励,我个人再给大家伙发个大红包。”

张松用人出手豪爽,梁一飞更是舍得花钱出了名了,一桌子骨干起身举杯。

大包厢的开了两桌,中间是个小隔断,边上小一点房间里也有一桌。

今天来的都是汇德利的骨干,放到下面,那都是一方大员,至少也是个副总级、主任级别的管理层,都配了车,有的有司机,有的是助理,就由吴三手和韩雷负责接待。

韩雷话不多,酒量却十分惊人,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没一会就喝了有快一斤,吴三手找个了上厕所的机会,板着脸说:“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干嘛?你是保镖,还要开车,喝得醉醺醺的,怎么干活?”

韩雷咧嘴一笑,说:“吴主任你放心,我这是练出来得,一斤半酒以内绝对没事,过了这个量我绝对不喝。”

“这么牛逼?”吴三手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一斤半酒量其实不算很吓人,他们这些在场面上的生意人,喝个八两一斤算是入门级别的,卯起来,谁都有一斤多的量,不然根本上不了台子,谈不成事。

可韩雷说‘一斤半’,很显然是指不影响人正常思维、活动的量。

那就很惊人了,吴三手自问,一斤半下肚,他连路都走不好,说不定能管梁一飞叫‘老弟’,称呼自己‘老子’。

一想到拍着梁一飞的肩膀,张嘴就是老子老子我怎么怎么样的画面,吴三手就不寒而栗,所以嘛,他也给自己设了一条线:每次喝酒绝对不超过一斤。

“真的,吴主任,我喝一斤半,一百米开外,用步枪瞄人,没晃影的。两斤就打得不太准了,觉得有点晃。”韩雷很‘实在’的说。

“那好,我相信你,不过待会要是开车,你晃悠了,那我可得找你麻烦。”吴三手半信半疑的说。

韩雷点点头,吴三手正准备离开卫生间,他忽然轻轻的拽了一下吴三手。

“干嘛?”吴三手一愣。

“吴主任,有个事。”韩雷指了指头顶,说:“顶楼全部是办公区域,平时老板也经常住在上面吧?”

“对啊。怎么了?”吴三手说。

“这样的,我这两天跟你住在一起,发现楼上经常人来人往,有一些人都能直接去老板办公室。这个是不是不太安全?”韩雷问。

“哦,这个我知道。”吴三手点点头。

也是梁一飞的意思,岚韵湖的办公区域在顶楼,什么人事、财务、保卫等等办公室都在,平时难免会有人来人往,所以这一层就不设置门禁,楼梯口边上,有一个小的保安室,类似传达室,有保安值班,只要来的是岚韵湖自己员工,都可以直接通行。

主要的安全措施,还是各个办公室自己做的,有保险柜,配合相关的规章制度,比如财务每天都要押款去银行入账,内部文件都放在保密柜里等等。

至于梁一飞那个办公室就不是随便能进的了,没有门禁,要路过两个关卡,第一个是副总经理办公室孙宏伟,第二个是吴三手和韩雷现在的房间兼办公室,这两边面朝走廊的门都是敞开的,有人路过都会看见,这两位都会问一嘴,尤其是吴三手。

梁一飞办公室平时也锁门,一般闲杂人等过不来。

当然,也不是全部。

比如原来的祁玟茹,现在的周云晴,还有张松这样的,都知道他们和梁一飞的关系,所以看见了一般就点头笑笑,反正梁一飞如果不在办公室,他们即不会,也没法撬门进去。

至于梁义诚这样的亲戚长辈,那就更没的说了。

“不对啊吴主任,我昨天看到工程部,有个小伙子,就那天梁老板去接人遇到的周家姐弟两那个弟弟,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有事,问他,他又说没事。”韩雷说。

“哦,周来宝,嗨,周云晴的弟弟。周云晴不是和老板之间关系不一般嘛。”

吴三手本来没太当一回事,不过本着‘梁一飞的事,再小都是大事’的原则,他想了想,说:“你讲得也对,现在老板企业大了,人来人往的终究是没个规矩,这样吧,我跟老板提一下,要不就在最后几间房间加一个门,或者,干脆专门搞一个传达室。”

吴三手想的倒不是安全问题,在岚韵湖里,只要不是地震、飞来个飞毛腿导弹,梁一飞能有啥安全问题?

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梁老板自己带女人回来胡天胡地,结果染一身病;公安机关来抓人什么的……

可那种事谁都没办法,只能讲大原则上、正常情况下,岚韵湖是绝对安全的。

吴三手更多的考虑是工作和人情,有些人,梁一飞未必愿意见,比如周来宝,要是他来找梁一飞借点钱,或者问他姐姐和梁一飞的关系,话讲得轻了重了,梁一飞都不好处理。

这一关口,就能由他们来挡驾,有访客先给老板打电话,梁一飞要是不想见,干脆让他进不来,由自己这头来当恶人,老板下次真遇到了,笑呵呵得讲一句‘哎呀上次三手他们不懂事’之类的。

一切以老板的方便为方便,一切以老板的满意为满意!

“能想到这些,说明你用心了,不错不错!”吴三手满意的拍了拍韩雷肩膀。

第267章 人祸

跟张松他们这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茅台瓶子在桌上摆了一圈。

连隔壁司机、助理一桌都喝了不少,这年头还没啥酒驾吊销驾照的说法。

来的都是营销骨干,能力一流,酒量拔尖,梁一飞今天高兴,来者不拒,也是喝大发了,舌头都有点打卷。

能不高兴嘛,就为了这个中华鳖精,忙活了一年,如今总算上了正轨,身价瞬间从千万地方性大老板,跳到了眼看着上亿,这头资金奶牛终于开始产奶,以后基本不需要为钱发愁,劳动成果有了回报。

到了晚上十点多,梁一飞把张松他们送到门口,司机们去拿车,梁一飞跟张松在门口聊天,哪知道过了两分钟,就听到停车场哐当一声大响,然后是吱吱吱一阵刺耳的抓挠声。

停车场就在岚韵湖大门边上,一眼看的一清二楚,张松那辆奥迪一百就跟喝醉了酒的野牛似的,划过一溜排汽车,冒出一片火花,最后撞在门口路灯柱子上,车头憋下去一大片,轮胎也爆了。

一群人都看愣了,梁一飞赶紧挥手让保安去救人。

一群保安七手八脚把张松司机老秦从驾驶室里拉出来。

老秦一身的酒气,满脑袋都是血,给几个保安踉踉跄跄的扶着回来。

“怎么搞的!”张松一头恼火,撞坏车,甚至擦了那些车,问题都不大,几个钱而已,可这事办的太丢人现眼了,喝点酒开车居然在梁一飞眼皮子地下,岚韵湖门口出了这么大事故,传出去,圈子里人都要笑话他。

“老板,我……”老秦就要解释什么,张松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不能喝就少喝,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回事!”

梁一飞在边上劝说:“没事没事,人没大碍就好,你们扶着秦师傅进去包扎一下,老张,大喜的日子,别生气,这样,三手,你去掉个司机来,开我车送张总夫妻回家。”

吴三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韩雷,你去行不行?”

他有个小算盘:看到老秦喝多酒出车祸,他是绝对不敢再让韩雷今天留下来给梁一飞开车了;韩雷说他一斤半屁事没有,今天他喝了也就一斤左右,正好试试他是不是吹牛。

怎么说了,以后要应付的饭局还很多,梁一飞酒量在普通人里算好的,可也不是无敌,他自己最多喝一斤,韩雷这个保镖兼职司机,有时候恐怕不得不应付场面也喝一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考验考验韩雷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吹牛逼。

其实这个想法不完全对,韩雷是保镖,真论起来,压根就不该喝酒,更不要讲酒场上帮着梁一飞应付敬酒。

不过吴三手这思维模式毕竟还是90年代,今天他也喝了不少,就没想的太周全。

梁一飞回头看了下韩雷,见他神色正常,眼神也蛮清澈的,用实际上是同意的语气,问了一句:“行不行啊你,当心点。”

韩雷点点头,说:“成。”

“不麻烦,我打个车回去,或者跟他们几个车。”张松说。

“这大晚上的,打什么车,别让嫂子冻着,他们也都喝了不少,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我说你们几个,也都别扯淡了,三手,你挨个给他们安排司机去,以后凡是饭局,要开车的,一概不给喝酒!”

梁一飞脑子还算是清醒,挥手决定之后,吴三手立刻去安排人,没一会,一辆辆车从停车场鱼贯而出。

“他妈的,这个老秦,怎么搞的嘛!”

人都走了梁一飞脸上的微笑才敛去,有点不爽了骂了一句。

被蹭的一排车里,有两辆是公车,市局一辆,市工商一辆,都在楼上聚餐呢。

“三手,你去楼上包厢打个招呼说一声,两个包厢免单,派我们车送一下,明天把他们车拿去修,先让他们用我们的车。”梁一飞一身酒气的说。

“好,我现在就去,那你先回楼上休息啊?”

“我散散步,一身酒气,头晕的很。”梁一飞说。

“哦。”

吴三手转身上楼,梁一飞从一边门迎小姐手里接过一件大风衣,披在身上,顺着边路走出岚韵湖。

才过完年不久,晚上的天气还比较凉,一路上的施工工地还没有开工,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已经能看到,当初还是一片废墟的工地上,已经耸立起了一栋栋钢精水泥楼盘,不少已经封顶,在还没有砌墙的四面架子上,挂上了某某楼盘的大红飘幅。

1994年初,福利分房尚未取消,然而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深入改革,房屋作为一种商品,也已经开始比较大规模的出现在市场上。

归根结底,有钱的人多了,,这其中既包括一部分身居要职,收入不菲的,更多的,还是没有单位的个体户、小老板,这些人的出现,不仅带动了就业和税收,同样拉动了房地产这个最大的内需市场。

当然,几年之内,房屋的价格还不会疯涨,相对于目前类似保健品这一类赚钱如同喝水的暴利行业,房地产,还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商人。

走过这些楼盘,梁一飞忽然想到今年过年时候,听到的一个消息。

年前十月份,盛文峰帮忙搞了一批价格很低的越野车,梁一飞算是捐给赵大军他们局里使用,盛文峰很场面,一毛钱没加,车子进港后,直接和集装箱一起,运到了滨海市。

过年,正月十五,梁一飞给他打了个电话拜年,顺便感谢。

聊了几句市场,说起房地产,才得知,去年初次见面时候,那个和他一起来的香江地产大亨,玫瑰园的老板,刘明,就在新年里,在他首都的别墅里自杀了。

轰轰烈烈的玫瑰园项目,等到运营阶段,才发现里面问题多多,产权不清晰,销售遇冷,几个亿的投资根本没有人接盘,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接盘侠,六千万不到的回款,连还银行贷款都不够,刘明重压之下,染上了毒瘾,在别墅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臭掉了。

据说,场面很惨,大冬天,都满地的虫子和老鼠,看不出来是个人了。

当时说到这里,和盛文峰两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

‘你们知道吗?首都要出李家诚了。不好意思,就是鄙人!’

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张狂的笑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仿佛掌握了全世界的一个亿级大老板,经历过香江的市场搏杀,在李家诚、李兆基这样的地产龙头的阴影下,都能撕下一块肉的人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首都郊区那套还没有装修好的别墅卫生间里。

梁一飞忽然觉得有点冷,裹了裹领子。

路前面一点儿,那个平时很热闹的大排档也没营业,黑洞洞的没什么人,只有更前方一点,人行天桥对面亮着一盏路灯,梁一飞准备过了桥,掉头回岚韵湖。

刚走到桥中央,就听到对面桥下,传来一阵几乎分别不出调子,很生疏的吉他声。

果然,是那个长得很像周慧敏,可惜没有双臂的残疾女孩,在桥下的路灯旁,大冷的天,光着双脚在弹吉他。

梁一飞平时常散步,喝多了酒一个人出来走走,几乎已经成了习惯,路线也都差不多,顺着岚韵湖朝南走过建筑工地、大排档,绕过天桥回去,自从第一次见面后,梁一飞之后又见过这个女孩两次。

每次梁一飞都会给一百块钱,然后留下来抽根烟,也不说什么就走。

这一百块钱给的物有所值,每次看到这个女孩,梁一飞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不该再有什么不满意,哪怕有再大的挫折,也是要比大多数人都幸运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习惯性的掏了一百块钱放在吉他盒子里。

见过几次,女孩也认识梁一飞,见他来,放下脚,冲他有点腼腆的笑了笑,说:“你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梁一飞回了一句,然后想了想,问:“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女孩一愣,说:“您说。”

“这大晚上的,附近又没人,你怎么每次都在这里‘表演’?”梁一飞的确一直都很好奇,这里没人没钱,说难听点,她一个长发姑娘晚上在路灯下,就跟女鬼似的,奇怪的很。

女孩露出一个很狡黠的笑容,冲吉他盒子里的一百块钱,也是唯一的钱,努努嘴,说:“谁说没人,您不就是人嘛,还是个大老板呢。”

“这倒是。”梁一飞哈哈一笑。

“开玩笑的。”女孩笑了笑,说:“不怕您笑话,就算是要饭的,都有地盘划分,热闹的地方,轮不到我,有些人多的公众场合,人家也不让我进去。”

她晃了晃那双其实挺白的脚丫子,自嘲一笑,说:“嗨,我这有碍观瞻啊。”

“也是。”梁一飞笑笑,说:“行了,我也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啥事就朝前面跑,我在那个岚韵湖工作。”

“嗯,我知道了,您慢走。”女孩喂喂鞠了一个躬。

梁一飞踩灭烟头,裹着大衣朝前走,刚走出没两百米,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从远处开来,停在马路边。

车门哗啦一下拉开了,冲出来几个穿着厚厚军大衣,戴着棉帽子,口罩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冲着梁一飞就扑过来,手里还拿着家伙。

“草泥马!”

梁一飞也不知道这帮人是谁,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能怎样,想都不想,一脚就踹领头那头裤裆下。

前脚落地,后脚膝盖紧跟上,冲着已经弯下腰的那人面门就是一膝盖。

啪一声闷响,一片血花。

紧跟着,后脑一疼,眼前金星乱冒,人晕倒过去。

第268章 女鬼

吴三手哼着小调下了楼,趴在门口保安室窗台上,递了支烟进去,说:“老板回来没?”

“呦吴主任。”保安接过烟,摇头说:“没呢,出去都快半小时了,没见回来。

“哦,那行,墙上军大衣给我来一件。”

值班保安赶紧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军大衣里选了一件最新的,隔着大窗口递出去,笑嘻嘻的问:“这么冷天你也出去啊?”

“没事,出去走走,迎一下老板,顺便汇报点工作。”吴三手心想安保加强的工作,宜早不宜迟,今晚就跟梁一飞讲了,明天就着手办。

不然天天乱七八糟的打岔太多,重要的事情更多,加强安保这类‘小事’,说不准就忘了。

梁一飞跟他讲过,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今日想……真遇到实在想不好的,拉机巴倒,随它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很显然,加强安保这点小事,绝对不算‘实在想不好’的。

裹上大衣,顿时感觉暖和的一笔,军大衣的确没的说,压得厚厚实实的死棉花,白天在太阳底下暴晒一阵,夜里值班拿出来穿,又暖和又舒服,还贼抗揍,保安拿着橡胶辊打几下都能顶得住。

美滋滋的出了门,回想到刚才去工商和公安两边的过程,吴三手心里痛快极了。

那两头听说这事,非但没一句责怪,反而都像越好似的,第一时间就问‘梁老板没事吧’,得知情况后,都是哈哈一笑,说这点小事梁老板还这么客气干啥,都是自己人什么的,车明天开我们定点修车厂去修,直接跟单位结算。

说到免单,两桌人都再三感谢,表示梁老板太客气了。

吴三手不算梁一飞的最老班底,但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年新时代才起步,就有他,梁一飞一路走来,和这些地方官员、大老板们打交道的过程他是亲眼看见。

想当年,对着一个派出所的所长,甚至警官,对着教育局的一个小小科长,梁一飞都要陪着小心,捧着供着,现在呢?

不说能摆平一切吧,反正滨海市这个地面上,朋友是越来越多,路子是越来越广,面子是越来越大。

算起来,这才多久啊?

哥几个坐牢的时候,能想到有这一天?

打死也想不到,才出来的时候,走街上看到个穿制服的,甭管是警察工商,甚至是消防,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现在呢……

不能比,真不能比。

吴三手这人有个好处,在牢里呆过,知道什么是‘苦’,所以更加珍惜现在有的‘甜’,为了保住现在的甜,没事多想想这些,对于梁一飞就愈发的感激和崇拜。

想着想着,刚走出大门没几步,就听到前面路上有很急促的脚步声,吴三手一抬头,就看到前面街道的灯光下面,飘过来一个长发飘飘,白衣也飘飘的姑娘,最吓唬人的是,两条‘袖管’跟垂杨柳似的,挂在身边来回晃荡,完全违法了关节定律。

“我尼玛,遇到女鬼啊这是!”吴三手喝了不少酒,小腿身体本能的发软,可是脑子里却又很男人本能的跳出来一句‘呦嗬,这女鬼长的挺漂亮啊!’

想这个的功夫,‘女鬼’已经冲到了跟前,才看清楚,哪里是手臂随风摆,人家根本没手臂,是个残疾人,身后还背着个大吉他。

可惜了。

女鬼刷一下停在吴三手跟前,急吼吼的问:“同志,你是岚韵湖的保安吗?”

吴三手刚走出岚韵湖大门,又穿的跟保安似的,女鬼大概还以为是保安出来巡逻呢。

“不是保安,你有啥事,岚韵湖这边,我说话还是能算数的。”吴三手笑呵呵得说。

“刚才有个你们单位的人,给人打晕抓走了!”女鬼没手,急得摇头晃脑的指示着事发方向,满头长发一阵乱飞,搞得跟大内密探零零发里的刘以达似的。

场景即搞笑,又诡异,要是梁一飞在这,说不准就笑场了,可听到这话,吴三手脸上的笑容却猛地收敛住了,一身酒醒了一半:“谁?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单位的?!”

“我不认识,一个比我高小半个头的男的,20岁出头,不过很成熟的样子,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风衣,挺有钱的样子,哦对了,他抽小熊猫,经常在这一块散步,今天还喝了酒。他跟我讲在这里工作。”女鬼一连串说了一大堆。

“我草!”

吴三手剩下来一半酒立刻也醒了,后背刷得一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20出头,高高瘦瘦,黑色风衣,抽小熊猫,喝了酒,在这里工作,经常在这一块散步……

这他妈不是梁一飞,还能有谁!

梁一飞被人打晕抓走了?!

谁干的?为什么?

吴三手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周宇宙和阿兵,不过好像不可能,这两位还在大牢里啃窝头呢,上次和梁一飞回白湖农场,老远看见了,他私下还问梁一飞要不要整治一下这两位,梁一飞说没必要。

至于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梁一飞是赚了不少钱,可真没朝死里得罪过谁!

“小刘,小刘出来!”吴三手回头冲大门喊了一嗓子,刚才那个给他拿军大衣的保安瞬间就出现在大门口,“吴主任,咋地!”

“集合所有保安,算了,集合所有不当班的保安!”

“好咧!”小刘把‘一切以领导满意为满意’的原则贯彻的很淋漓尽致,想都不想就点头,激动说:“要干谁?!”

岚韵湖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周宇宙管事,常常发生斗殴事件,可梁一飞管事之后,治安相当良好,社会上那些大小混混,来了岚韵湖,全装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结果这些保安彻底闲了下来。

不打架,训练反而增加了,还是军事化训练。

久之久之的吧,这蛋就有点闲的疼了。小刘见吴三手又是咬牙瞪眼,又是大声呵斥,还以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嗯……先集合再说。”吴三手现在还不确定情况,不好大张旗鼓把消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转头对‘女鬼’说:“走,带我去看!”

“好,就那边!”

两人朝事发地点跑过去,不愧是没有胳膊的女鬼,背着一个大大的吉他,跑得居然比吴三手还要快。

吴三手现在浑身冒汗,毕竟也不是冬天,哪里还能穿的住军大衣,脱了随手朝边上一丢,加快速度跟上去。

没一会就到了距离天桥不远的一颗老梧桐树下,只见地上有一滩血渍,几个很明显的脚印。

“那人受伤了?”吴三手问。

“没有,他挺凶的……”女鬼飞快的讲述了一下事发经过。

梁一飞给她钱之后,她就准备收摊回家了,抬头看见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三个人,手持棍棒、麻袋冲向梁一飞,哪知道先动手的,反而是梁一飞,咔咔两下就把一个人在地上不动了。

好汉架不住人多,他自己也被另外一个人用棍子从后脑偷袭了一下,晕过去被加上了面包车。

“朝那走的?!”吴三手一边说,一边拿着大哥大就准备报警。

“那边,前面转弯……”

“吱呀……”又是一声轮胎响,一辆奥迪一百停在边上,车窗摇下来,露出韩雷的脸。

“吴主任,你在这呢,要不要送你?”韩雷说。

“送个屁,老板被人绑了!”吴三手看到韩雷,那个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即气韩雷,关键时刻这个保镖居然不在身边,也气自己,他妈的,好端端的,让他去送张松干嘛?这不是脑子抽抽了嘛!

还有一丁点儿,是气梁一飞。

这个老板也是的,每次出来抹黑逛街,非要一个人,说了几次,让他带个保安他非不干,还说什么‘破坏气氛,影响思考’。

屁啊!现在被妖精抓走了,你老人家能好好思考了吗?!

心理活动还挺复杂。

“怎么回事!”韩雷没想那么多,直接跳下了车。

结果导致女鬼又用了一分钟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我报警先!”吴三手继续打电话。

“吴主任,这八成是绑架,报警会不会?……”韩雷欲言又止。

吴三手飞快的过了下脑子。

梁一飞有钱,如果对方只要赎金,报警万一把事情闹大,反而可能导致撕票什么的,刚才不对保安小刘说原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不过,不报警,那凭着岚韵湖这头的力量、能力,想找梁一飞就很难了。

“我知道轻重,市局的赵处长跟老板关系亲密,我跟他讲,让他先不要张扬!”吴三手直接拨了赵大军家的电话,没一会,冲着话筒说:“赵处我吴小亮啊,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出了个大事……”

而韩雷却从车里拿起了手电筒,对着事发地点的地面照着,眯起眼睛,似乎在地上找蚂蚁似的,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边上,‘女鬼’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用脚尖虚虚的点了一下事发地,说:“喏,这有个脚印。”

地上那滩血的边上,还真有几个不是很清晰的血脚印。

“嗯。他们车在哪停下的?”韩雷问。

“喏,就这里!”

才过完年,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周边是工地,灰尘很大,加上渣土车来来往往的跑落下的碎泥土,马路边上,还真有两条轮胎印子,断断续续的朝前延续出去。

第269章 好大一堆钱

“额……”

梁一飞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沸腾了,乱乱的不说,还跟抽筋似的,疼的很。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脸上传来的布的感觉,才意识到可能是被蒙了一个眼罩。

下意识想站起来,哪知道一用力,整个人朝前一挣,却没动,手脚都被绑起来,坐在一张椅子上,嘴巴里也被塞了块不知道什么布。

两世为人,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一点儿经验都没。

以前看电视电影,抓了人把嘴堵住,梁一飞还在笑,这太假了,嘴巴里塞着一团布,很容易就能吐出来嘛……轮到自己切身体会,才发现,这纯碎是自己美好的臆想而已。

嘴巴里塞得那块布,不光塞得满嘴都是,直接顶到了喉咙里,根本没法用舌头顶出来,顶着喉咙,一阵阵的犯恶心,妈的,被一块布深喉了。

外面好像还贴了胶布。

想用嘴巴发出声音根本不可能,只能用鼻子发出恩恩恩的奇怪声音。

“草!”

刚发出这点动静,就听到有人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然后肚子上就挨了一下狠的,整个人天旋地转,直接朝后倒下去,后脑勺又一次磕到了地面。

哐当一下,疼的再次头晕眼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么一倒,却从眼罩的缝隙里,看见前面的水泥地面上,有四双脚,三个穿着农民工很常见的绿色平底胶鞋,一个是皮鞋。

“停停停!操你大爷,把他打死了,老子找谁要钱!”另外一个声音很恼火的说。

刚才说‘草’的那个声音瓮声瓮气的说:“哥,他妈的这小子一伸手就给我鼻梁骨打断了,我他妈揍他几下怎么了?”

“等钱要到,你接一根金的鼻梁骨去,现在你他妈再敢动一次手,老子先废了你!”

然后梁一飞就听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紧跟着椅子被扶了起来,刚才那个听起来像是大哥的人说:“梁老板,没打死吧?这样啊,我给你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你是聪明人,别喊别闹,别逼着我给你来狠的。不过这地方,你喊破嗓子也没用。听明白没,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梁一飞吃力的点了点头。

果然脸上一痛,刺啦一下封着嘴的胶带给撕开了,紧跟着嘴巴里塞着的布也被人拽了出去。

“额……”一嘴的口水,下巴都撑的发酸。

不过总算能说话了。

“梁老板,没看出来,你长得文文静静,下手够狠的啊,二话不说,就把我这个兄弟给打断了鼻梁骨,小命都差点没了,你说说吧,这笔账咱们怎么算?你这么大一个老板,打了人不能白打了吧?”‘大哥’的声音响起。

梁一飞想了想,忽然淡淡一笑,说:“都到了这里了,我说话有用吗?你到底要干什么,直接讲吧,不用绕弯子。”

“呦,还挺硬气,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白打?白打你试试!老子要你的命!”之前那个被梁一飞打塌了鼻梁骨的声音说。

“行了,都闭嘴。”‘老大’说:“梁老板,本来嘛,兄弟们手头紧,就是想找你聊聊,借点钱花花,你要是不肯,那也就算了。咱们兄弟也不是坏人,不可能做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把我兄弟打成这个样子,弄不好将来要残疾,留下啥隐患,你说说,赔点钱是应该的吧?”

“多少钱?”梁一飞问。

“痛快,我就喜欢快人快语办事利落的。这样吧,我也不多要,我听说你那个岚韵湖挺赚钱,保健品也卖得不错,都好几千万,我也不贪心,你给两千万,和我兄弟这事就算扯平了,我放你走人,咱们以后各走各的,我兄弟就算有后遗症死了,也不关你事。”

“两千万?”梁一飞呵呵一笑,这鼻子是钻石做得,两千万?

敲诈勒索说成是赔偿,看起来也是个有经验的老混混了,于是问:“老哥,看起来你也是久混的,何云飞认识不?”

“少来这一套,我管什么云飞云爬的,认不认识,你今天都得给我个话。”大哥的语气里有点不耐烦。

紧跟着,椅子被人从边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那个被打断鼻子的人说:“少废话,说,给不给,不给,直接给你丢搅拌机里去你信不信!”

搅拌机?

梁一飞心念微微一动。

哪里来的搅拌机?绑匪恐怕不会随身携带搅拌机吧?

刚才被踹到在地,惊鸿一瞥之间,不仅发现对方有四个人,而且地面是那种纯粹毛坯的水泥地面。

不光如此,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觉得有点冷,好像有风在吹,而且风不小。

有搅拌机,有水泥地面,有风,这在哪里?

“说话!”老大催促说。

“我去,你们能不能把窗子关上,好冷……”梁一飞牙关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哪来的窗户,真他妈麻烦,拿这个将就着吧。”说完,身上就被一件柔软的衣服盖住了,听另一个人说:“妈的有钱人就是快活,连大衣都是羊绒的,我说梁老板,你这大衣都得上千吧。”

梁一飞嗯了一声,从刚才的试探中,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要么是废弃很久的工厂,要么就是还没有完工的楼盘……

他妈的,不会就在岚韵湖边上吧?

“行了,衣服也给你批了,说吧,怎么办!”老大说。

“钱,不是不能给,不过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多久?”梁一飞问。

“还四个多小时吧。”老大说完,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梁一飞心里微微有数,自己在街上被打晕,大概是晚上11点半,冬天天亮的迟,不过7点天也就亮了。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位置,距离事发地点,在0到两个半小时车程之间。

范围也太大了点,不过可以确定,还在滨海内,至少是下属的几个县。

嘴上随口回答:“能干嘛?这位老哥,你要的是两千万,不是两千块,我公司里、银行里,加一块都没这么多钱,我只能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老板,先借,安排自己人去银行提款。人家也不会把钱放在家,都在银行,超过五十万,就要提前预约,一大早就得去银行。我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天快亮了,人家起床我再打电话过去,免得大半夜吓到人家。你们也不想别人怀疑什么吧?”

“这么麻烦?”老大嘀咕了一声。

“你以为呢?”梁一飞明显露出些不屑的神情,说:“老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两千万现金,就算全是百元大钞,叠在一块,你知道有多少不?有多重不?”

梁一飞越是表现出不屑,对方几个人反而越是觉得可信度高,老大嘿嘿一笑:“我还真没见过,咱们穷人别说两千万,连一百万都没见过,你说多少?”

“一张一百的,重1.08克,体积1.07立方厘米,一百万,就是一万张一百的,重10800克,体积10700立方厘米,也就是10.8千克,21.6斤,10.7立方分米;两千万,你算算,一百万再乘以20。”

不等几个绑匪算出答案,梁一飞就说:“超过200公斤,400多斤,0.2立方米。”

“0.2立方米多大?!”那个被打断鼻梁骨的家伙迫不及待的问。

“差不多你在地上画个一米长一米宽的正方形,里面放满钱,堆起20公分高吧,不过是扎整齐一叠一叠的新钱啊。”

梁一飞这句话说完,就感觉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个绑匪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半天都没声音。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那个断鼻梁惊讶的说:“我滴妈,400多斤,有我三个半重啊,这全是钱哪!”

“咱们正好,一人分一百斤!”另一个人说。

“草,草,这他妈……他妈的……”老大连连倒吸凉气,说:“他妈的,梁老板不愧是大老板,见过世面!”

“反正我讲实话,我命值钱,只要你们答应不杀我,守规矩,我想法子弄钱,但是怎么分呢,你们自己要商量好,我听有个老哥到现在也没吱声,他要是不同意这种分发,你们别自己先闹起来,我跟着倒霉。”

“那不用你操心,我这个老弟,嗯,是个哑巴。行了,哑巴,你到外面房放哨去。”老大说。

一阵脚步声离开房间后,老大走过来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说:“梁老板,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兄弟虽然没见过世面,不过也不傻,按你这个说法,一时半会让你筹两千万,恐怕不容易。这样吧,三天之内,你能弄来多少钱?”

“五百万。”梁一飞说。

“你当我们傻呢,既然带你来,就知道你大概情况。”老大说完,一把匕首尖端就顶在梁一飞的脖子上,说:“老实说,别逼着哥们放你血,没意思。”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吐出五个字:“一千两百万。”

“成,就这个数,你打电话,让人先筹钱,等筹到了钱,我再告诉你让他们送到哪。你老老实实的,我不要你命。”

今天上午更新和晚上一起

如题,上午一章放在晚上两章一起发~~

《重生燃情年代》今天上午更新和晚上一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章 天桥丢钱

赵大军一听说梁一飞被人抓了,睡意全无,立刻表示带人过来--有一点他和韩雷、吴三手的意思是一样的,先不要声张和报警。

梁一飞失踪时间根本不到48小时,严格说都不能算失踪,不够立案条件。

当然,有‘女鬼’亲眼目睹,加上梁一飞的影响力,警方绝对会立案调查,可坏就坏在这里,万一对方是真是绑架,警方声势闹大了,谁知道会不会透露消息?万一透露了消息,激怒了对方,来个撕票反而坏事。

要说严守秘密,一点儿风声都不往外露,这话,不但吴三手不信,连赵大军都觉得没可能。

这年头,有个屁的秘密可守!更何况是梁一飞这么大的老板,今晚报警,明天下午,全市都能知道。

而且走官方立案的时间也太长,立案、问询、抽调人手、进行摸查,梁一飞出事了,说不定还有领导专门来讲话……绑架案件、寻仇案件,时间最重要,耽误一分钟,指不定人就没了。

所以,赵大军的意思,是他联系几个市局里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立刻赶过来。

挂了电话,吴三手问一直在边上观察案发现场的韩雷:“怎么样,有结果没有?”

韩雷皱眉:“我先去看看。”

他现在的心情,比吴三手还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起来值得卖命的老板,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老板居然被人绑了!

这他妈不是在绑梁一飞,是毁他的一家的好日子!

重新上了车,缓缓朝前行,到了前面十字路口,车停了停,转向右手。

“大哥,你们同事能不能找到啊?”女鬼背着吉他盒子,一脸的关切。

吴三手本来烦得很,本来不想回话,不过要不是这女孩,梁一飞失踪了都没人知道,他压了压火气,说:“姑娘,那不是我们同事,是我老板。对了,你贵姓啊?”

女鬼有个相当诡异的名字:小倩。

钟小倩。

要是梁一飞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估计会瞠目结舌半天,吴三手现在可没这个心情,尽管倩女幽魂91年就已经上映,内地也有了盗版录像,可他跟着梁一飞,哪有时间看这个。

又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遍钟小倩整个案发经过,说话的功夫,赵大军带着人到了,从警车上下来,后排紧跟着又跳下来一条大狼狗。

“赵处长!”

“别说废话了,有梁一飞的东西没,先给狗闻闻。警犬队的,我路上顺便给提溜出来一条。”赵大军说。

吴三手想了想,也没什么梁一飞才用的东西,于是指了指地上的一滩血,说:“是对方留下的。”

大狼狗在地上那滩血边上绕来绕去,闻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晃着尾巴一脸的茫然。

赵大军本来也没报太大指望,带条狗,聊胜于无,过了这么久,空气里那点子血腥早就随风散去了,很难追踪到。

“小倩姑娘,这位是市局的赵处长,你把事情经过跟他详细说一下。”吴三手说。

“赵处长你好……”

钟小倩和赵大军汇报的时候,前面灯光一闪,韩雷又开着车回来了。

“怎么样?!”吴三手焦急的问。

“不行。”韩雷沉着脸,说:“追了两个路口,什么痕迹都没了。”

“我草!妈的!”吴三手愤愤的挥舞了一拳,一身的力气打到了空气之中。

倒是赵大军十分意外的盯着韩雷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的意外,这人是谁?连警犬都无能为力,他居然能跟着,找出两个路口去?

正在这时候,吴三手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盯着吴三手手里的电话。

赵大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吴三手接电话。

“喂,哪位?”吴三手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

几个人摒住呼吸,看吴三手打电话,这通电话打了有五六分钟,吴三手才挂断。

“怎么讲?”

吴三手沉着脸说:“对方说老板打了他朋友,答应赔1200万,要我明天早上十一点之前把钱准备好,然后告诉我怎么交钱。”

“你跟小梁对话没?”

“老板跟我讲了一句,说按照对方说的办,不然他就得给丢进搅拌机里拌水泥盖大楼,然后电话就断了。”吴三手说:“赵处,这是线索啊!搅拌机、盖大楼,赶紧查一查全市在建的楼盘。”

“来不及了。”跟着赵大军来的一个老警察皱着眉头,说:“全市在开工的建筑工地,少说有四五十个,而且,有搅拌机的地方,未必就是工地,废弃工厂、加工站、水泥厂,甚至工业类型的工厂,都可能有搅拌机,一台台去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

他看了看赵大军和吴三手,说:“而且,人手也绝对不够。赵处,吴主任,梁老板是我们市知名企业家,出了这样的事,无论是局里还是市里,都肯定会重视,我建议还是报警吧,一方面筹钱,稳住对方,另一方面,集中力量,挨个排查,双管齐下,把握更大。”

“报了警,我们老板的安全怎么保障?!”吴三手正色问。

赵大军沉吟了片刻,说:“吴主任,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就不说不报警自行处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关键是没线索,人手也不够,你们老板人脉再广,也不可能比公安机关的力量更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市局领导汇报,除了专案组的人,不对外透露消息,明天天亮开始,以治安检查的名义,尽可能去排查。另外,明天绑匪一定还会打电话来约定交钱地点方式,我们会安排最精干的力量在周围潜伏,顺藤摸瓜找到这群人!”

吴三手还准备说什么,韩雷却把他拉到一边,咬着耳朵说:“吴主任,先报警吧,明天我跟着去。”

“你?”吴三手眼皮一翻。

“没别的办法了。现在的关键是,你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到钱?”韩雷说。

……

……

第二天上午七点,岚韵湖顶层封楼,两个保安守在通往顶楼的楼梯,一概不放人。

梁一飞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

一半是警察,市局接到报案之后,重视异常,一把手局长亲自挂帅,副局长和刑侦大队任队长担任负责长和实际负责人,整个刑警队七成的力量,都暂时抽调来负责此案。

另外一半,则是和梁一飞走得近的朋友。

没办法,吴三手一时之间,抽调不出来1200万,岚韵湖也好,华强、汇德利也好,账上是有钱,可这么大笔钱提现,不光要银行提前预约,还得梁一飞本人签字,连主办会计都没这个权力。

只能借了,吴三手第一个想到的是何云飞,巧合的是,何云飞正好在滨海市,煤矿是现金流最大的生意,很多钱压根不在银行里,他一个人就解决了500万现金,岚韵湖、华强厂和汇德利、新时代三头,从现金里凑出来一百万,加上紧急通知银行,总算凑够了1200万。

何云飞带着钱,天不亮就赶了过来。

早上九点半,吴三手的电话终于响起来。

对方要求吴三手和岚韵湖的一名姓白的年轻女会计,两人用麻袋装着钱去市步行东街口。

姓白的小会计被叫上来,听说情况之后,脸都吓白了,哭丧着脸说:“领导,警察同志,干嘛叫我啊?我……我可没干这种事!”

“你别怕。”吴三手安慰她说:“看来对方清楚,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拿不动,你一个女同志,不具有威胁性,所以才叫你一起。”

“为啥偏偏是我啊……”白会计都快哭了。

任队长和赵大军相视对望一眼,能直接点名白会计,看来对方对岚韵湖有一定了解。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对方选择的交接点十分的棘手:步行街那地方人流量太大,各种高矮建筑物密集,小巷小道众多,稍不注意,就可能跟丢。

“告诉一队、二队,派人守住步行街东边三个出口,三队的人,穿便衣混进人群里。”任队长打开对讲机说。

飞快安排好了一切,吴三手和小白会计,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坐车来到步行街东头,一千两百万这么大一笔钱,足足有两百多斤,饶是两个人,背起来也累得够呛,吴三手背了一百四十斤,差不多一个人的重量,他还好点,虽然瘦,但毕竟吃过苦坐过牢,身体素质不错,就苦了小白会计,一个女孩子,背着80斤百元大钞,走路都很困难。

在步行街口等了足足快半个小时,吴三手的电话才重新响起来,先是梁一飞说了一句‘三手……’,话没说完,电话就给抢走了,传来昨天得声音:“吴主任,你到了吧?”

“我早到了,喂,你们在哪?”吴三手问。

“这样啊,你不要挂电话,你们两,女的朝步行街西边走,你去百货大楼……”

“我草,百货大楼距离这边有一站路,你他妈要累死我啊!”吴三手破口大骂。

“你们两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不到,你们老板就没命了。”电话那头说。

吴三手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办,和小白分道扬镳,自己重新扛起麻袋,朝百货大楼方向。

“怎么回事!”在路过一个保洁工人的时候,那人一边低头扫地一边飞快的问。

“让小白去西边,我去百货大楼!”吴三手飞快的说完。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在步行街口一处二楼布控的任队长狠狠骂了一句娘,对准对讲机没好气的说:“一队,立刻去步行街西边,二队百货大楼……等等,一边留下三个人,给我留在原地蹲守!”

第271章 隐瞒的漏洞

小白那头暂且不提,吴三手背着一百多斤,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吭哧吭哧的走出了两百多米,好不容易离开了步行街口,来到了百货大楼对面,又吭哧吭哧的扛着包,胳膊和耳朵夹着大哥大,上了天桥。

刚上天桥,大哥大那头就传来声音:“站住。”

“什么?”吴三手一愣。

“你现在立刻把袋子丢到桥下的草坪上,快!”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吴三手还要问问题,电话那头就听到一声闷响和梁一飞的痛呼声,紧跟着那人就说:“立刻,这次不成,我剁掉梁一飞一只手!”

“行行行!”吴三手脑门青筋都爆出来了,想都不想就把装着钱的大麻袋丢下天桥。

90年代初的人行天桥也不高,仅仅供公交车通过略高一米,下面又是草坪,有景观矮树,装着麻袋的钱落在一排矮树上滚动了几下,滑落在草坪上。

吴三手正朝下张望,忽然在天桥下的车流中,斜刺刺的杀出来一辆摩托车,上面有两个戴头盔的人,经过草地边的时候,摩托车微微一停,后面那个人一猫腰,猛地抓起麻袋,然后摩托车嗡一下加速,在车流中扬长而去!

摩托车刚走,两边的路口就出来两辆警车,可是步行街、百货大楼这片是滨海市最繁华的区域,正好又是周末,中午时间,人流车流多得很,虽然不至于堵车,可警车也很难提速,那两辆在正常情况下十分好用的大越野车,在这种环境下就显得十分的笨重了,吃力的跟上了摩托车没一会,摩托车就不见了影子。

“王八蛋!”任队长听完汇报后,狠狠的一拳打在桌上,问:“白会计那头呢!”

“队长,我们可能被骗了,白会计那头根本没人出现!”话机那头的警察说:“不过,梁老板的那个司机好像也骑摩托跟了上去,不知道有没有追到!”

……

……

疤哥蹲在一台搅拌机边上,叼着烟,十分的得意。

“梁老板,你那个小弟可不仗义啊,你都告诉他,不要报警,他还是报了警,警察居然派车追我们兄弟,看来,他是不想要你的命了。”

梁一飞还是被蒙着双眼,不过根据黑色布片外,投进来的光,可以感觉到,已经是白天大亮了。

“遇到这种事,哪有不报警的。兄弟,我讲句实话,出来赚钱,凭的就是脑子,谁有本事,谁赚到钱,你要是比警察脑子好使,那这一票就是该你赚,我没二话。要是你笨,那活该你赚不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疤哥哈哈大笑:“呦,不愧是大老板,见过世面,到了这时候还能沉得住气。不过嘛,你这话说的对,我爱听,这年头,有本事就能赚到钱!”

说话的功夫,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停在不远处,就听昨天那个被打断鼻梁骨的人声音响起。

“哥,这次他妈发了!少说一百二十斤!”

“打开看看!”

“草,哥,全是一百的,真钱!真钱!”

“我滴妈,这次发大财了!”

边上一阵欢呼雀跃,几个绑匪高兴的几乎都要喊出来。

梁一飞咳嗽了一声,说:“钱已经到手了,各位,是准备杀了我,还是留着我、放了我?”

“哦?杀了你我能理解,放了你我也懂,什么叫做留着你?”疤哥问。

“留着我,还能生钱呗。我的钱,可不止这点。”梁一飞说:“再说了,你要了1200万,到手的,最多也就八九百万吧?”

“哦?你怎么知道?”疤哥问。

“刚才你打电话让吴三手和小白分开走,我大概就猜到了,要是没错的话,你这是故意分散警方力量,转移视线。你让小白会计和吴三手一起来,压根想的就不是什么安全问题,因为吴三手是男人,力气大,自然能背的多一点,从头到尾,你就只是要吴三手背着的那一部分钱。这点钱,你们几个人分,一人能分多少?你是老大,肯定多拿,剩下的那几个,一人连一百万都拿不到吧。”

声音稍微安静了一下,那个被打断鼻子的人,小声说:“哥,他讲得有……有道理啊。”

“对,大哥,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咱们再弄一次多好!”另外一个人说。

疤哥哈哈大笑起来。

“聪明,真是聪明,要不说你能赚到大钱呢!我还真佩服!梁老板,讲良心话,我想放你回去,你这个提议,我也挺动心的,不过嘛,我这个人脑子不好使,胆子也小,这一次安稳钱到手,我就够了。”

疤哥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说:“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我要是知道了,怕是没活路了吧?”梁一飞淡淡的说:“兄弟,我劝你一句,最好放我走。我不缺钱,命就一条,绑架,我回去认了倒霉,你还能跑得掉,拿着钱好好享受。要是杀了我,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影响力,你清楚,现在改革开放,我这么大个民营企业家给绑架杀了,你信不信,就算是出于保护民营企业家,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角度考虑,全国警察都要动员,挖地三尺找你出来。”

可能是这番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疤哥的眉头稍稍皱了皱,看向另外一个人。

“姓梁的,你知道吗,我他妈最烦你这一点,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动不动就教育人,你他妈撒泡尿照照,你配吗?你以为就你脑子好使,告诉你,所有计划,都他妈是我想出来的,你不还是中招了吗?不还是屁的办法没有吗?”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紧跟着,梁一飞就觉得眼前猛地一阵刺眼的亮光,头上的眼罩被人揭开了。

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果然不出所料,是一个建筑工地,而且自己曾经还来过这里,就是未来区政府的办公楼。

面前,有四个人,为首的一个穿着皮鞋,脸上有一道横贯的疤痕,十分的狰狞,另外三个,都一副农民工打扮。

而说话的那人,正是周来宝,一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全是不服不忿,怨恨和狂妄交织在一起,显得十分扭曲。

梁一飞叹了口气,说:“周来宝,还真是你啊。”

“草,装什么装!要不是我开口,你他妈知道是我?老子告诉你,今天就是让你死个明白!疤哥,你放心,咱们把他跟水泥混在一块搅拌了,挖个坑倒下去,上面一埋,谁他妈知道?”

“这办法不错,难怪你外号叫小混蛋呢,够混蛋,够聪明!”疤哥叉着腰笑起来,挥挥手,说:“你们两个,抬水泥进去。”

梁一飞瞟了眼这两人,摇摇头,对周来宝说:“你这么干,就不怕伤你姐的心?”

“我姐,那个傻女人?他妈的,我管她?!再说了,拿了钱,老子远走高飞,去大城市快活去了,她伤心死活,干我屁事!”

周来宝走到梁一飞跟前,拍了拍他的脸,居高临下,一脸得意的说:“姓梁的,其实吧这事真不能怪我,还是得怪你自己,谁让你这么有钱呢。你要是对我姐好点,娶了我姐,当了我姐夫,你说我能害你吗?我巴结你还来不及,谁要害你,我就弄死谁,可是你这人不行,有了钱,就玩弄女性,我这是代表政府专政你!”

说话的功夫,边上两个小弟抬起边上放着的水泥袋子,已经朝搅拌机里倒,他两不是专业的工人,笨手笨脚,搞得尘雾飞扬。

“咳咳咳……”梁一飞一阵咳嗽,皱眉苦笑了一笑,说:“你这话吧,我认账,我的确有这个毛病,喜欢玩弄女性,谁让我有钱呢。”

“草!你他妈就到阴曹地府继续玩吧!”周来宝冷笑。

疤哥却说:“梁老板这话说的对,有了钱之后,我第一个要干的事,就是去大城市,玩弄时髦女性!说不定,还得专门找女大学生!”

“对对对!我也喜欢女大学生!”

“我喜欢已婚妇女!”另外两个小弟一脸淫荡的样子。

梁一飞没搭理他们,而是看着周来宝,认真的说:“来宝啊,现在劝你这帮兄弟把我放了,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可以当没这个事,你们带着钱回老家,以后再不往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最后的机会?!”周来宝像在看一个白痴似的,狂笑起来,“你他妈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现在要进搅拌机的是你,不是我!我他妈最后的机会!我弄死你,才是最后的机会!”

疤哥也是嗤然一笑,说:“梁老板,勇敢点,死到临头,坦然面对吧,别讲丢身份的话,惹人笑话是不是。你们两,把梁老板抬起来,送进搅拌机。”

周来宝在边上说:“手脚轻着点啊,别让人家受太大罪,好歹是我们的财神爷嘛。”

梁一飞把目光从周来宝身上挪开,看向了疤哥,说:“兄弟,你说这个计划,是周来宝出的,周来宝脑子的确不错,可是有个最重要的漏洞,他一直瞒着你们。”

“嗯?”疤哥一愣,冲那两个手下挥挥手,转头问周来宝,“有什么漏洞?”

周来宝也是一愣,摇摇头说:“没瞒着你们什么啊。”

“那你说。”疤哥问梁一飞。

第272章 请君入瓮

人和人之间的联合,是否紧密,其实并不完全看人品,而是看,是否有一个共同目标。

两个人品极好意气相投的好兄弟,同样为了共产主义事业奋斗,那就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掩护另外一个;

可一旦其中有一个叛变,那无论再好的人品、再亲的关系,双方也立刻会成为死敌。

马克思说过,人类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和他们自己的利益有关。

为了赚钱,疤哥,这两个手下,周来宝,他们能紧密的团结在一起,疤哥这个地方上的‘大哥’,甚至能可以对周来宝言听计从,把他捧成智多星。

但一旦威胁到‘赚钱’这个目标,影响到各自的利益,那他们的共同目标就发生了偏差,他们的敌人也会发生变化。

不过,此时疤哥的态度,并没有立刻发生变化,和周来宝之间也并没有立刻产生矛盾,除了好奇之外,倒是更多像猫玩弄临死前的老鼠,哼哼了一声,问:“你说说,有什么漏洞。”

“你们能得手,有个关键人物,那就是周来宝。”

梁一飞依旧没有看周来宝,对疤哥平静的说:“你们准确的在路上拦住我,想必是摸过我日常的行为,打电话时候又能一口喊出小白会计,知道这是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孩子,也是因为有内部人员。要知道,岚韵湖的会计,平时是不抛头露面的,包括其他后勤管理人员,都有专门的员工通道。”

顿了顿,说:“还有,我猜,张松那辆车也是你们搞的鬼吧?我身边最近多了一个司机,这个司机还兼职保镖,知道的人不多,周云晴就是一个。另外呢,知道我喜欢出去散步的人不少,可是知道这事原因的人不多,周云晴就很清楚,我一般喝多了酒,遇到糟心事,喜欢出去走走。”

随着梁一飞的话语,疤哥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脸上戏谑的笑容越来越少。

“疤哥,你别听他在那胡说八道!他这是被绑了,从头到尾听到我们讲话,从结果推原因,猜出来的。别人哪里知道?!你们两个,赶紧给他丢进去,省得耽误时间!”

那两个人也不是傻子,更不是周来宝的小弟,同时犹豫的看了看疤哥。

疤哥冲他们俩挥挥手,示意等一等,问梁一飞:“周来宝话没说错啊,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吧。再说了,就算对方猜到有内部人,也不一定想到是周来宝吧,他姐姐可是你姘头。”

梁一飞笑了笑,摇头说:“兄弟,人啊,有时候就死在以为自己才是最聪明,其他人都是笨蛋上面,这年头,能混出来的,谁是傻子?你是嘛?至于他姐姐,呵呵,恐怕他也没完全说实话。我压根没碰过他姐姐一个指头,不光这样,我和他姐,最近关系越来越远,这事,我手下和朋友不少人都知道。甚至,这小子在来我这里干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他未必安分,专门吩咐人盯着他,这事,很多人也知道。我真出事了,内部有嫌疑,他还真是头一号。一旦抓他,你们以为,他不会供出你们来?”

疤哥脸皮微微一抽,回头眯着眼盯住了周来宝。

“疤哥……哥,你听他瞎扯淡!我姐和他关系是不行,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绑他啊!”周来宝的表情变了,忽然一拳就打在梁一飞的脸上,恶狠狠的说:“你他妈想挑拨离间!老子拿到钱,立刻就走,就算怀疑上我也不怕!”

疤哥一言不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两。

梁一飞朝地上吐了口含着血的吐沫,冷笑说:“拿了钱立刻就走,那就是不打自招,你以为警察不会通缉你?你能跑得掉?”

周来宝虽然聪明,一肚子坏水,可毕竟还年轻,占上风的时候机智百出,可一旦被逼到下风,脑子显然就没那么够用了,阴沉着脸说:“那……那我继续留下来。”

“那就看你能不能有这份沉着了,天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警方调查和内部审查。”梁一飞看向疤哥,问:“兄弟,你觉得,你这个小兄弟,是那种能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人吗?”

疤哥眼皮一翻,看向周来宝,而他带来的两个人,也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周来宝身后。

周来宝大惊失色:“哥,疤哥!你什么意思,怎么跟他站一伙了?!我们他妈才是一边的好不好!他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挑拨我们!”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挑拨我们,可是,他这话没错啊。”疤哥咂巴着嘴说。

“不光没错,我还跟你们说一句良心话。”梁一飞淡淡的说:“他姐嘛,你们应该打听我,照顾过我,甚至给我擦过屎尿,我欠她人情,这半年,越是因为跟她疏远了,我越觉得对不住她,所以这个人情,早晚是要还的。他姐呢,跟我那些朋友,下级,都认识,能说上话。要是真有一天,事发了,你们倒霉,他说不定能全身而退,屁事没有。”

周来宝脸上的慌张,已经变成了惊恐,拿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冲着梁一飞脑袋就砸过去:“姓梁的,我他妈先宰了你!”

“去你妈的!”疤哥毫不犹豫,飞起一脚,把周来宝踹开了,瞪眼说:“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让你不要动手,还他妈打!”

“老疤,你他妈是傻啊!”周来宝又急又气,扯着嗓子吼:“他是挑拨离间,是在拖延时间!”

“你两看住他。”疤哥冲两个手下一挥手,然后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梁一飞,说:“你讲的这些吧,还真有道理,我是被你说怕了。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两个办法,一个是放我走,我做生意讲一个信,只要以后再没有下次,这次我认栽,那一袋子钱也不少了,够你们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分一分,也不多,我这人大手大脚,恐怕用不了多久。”疤哥摇头狞笑。

“那简单,你入股我公司股份,我给你分红,包你吃一辈子。”梁一飞说。

疤哥盯着梁一飞看了好几秒,忽然仰头大笑,然后用力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梁老板!梁兄弟!梁大哥!我叫你哥,我是真服了你,到这个关头,还能镇定成这个样子,你真不是一般人!讲真话,要不是听这小混蛋唆使,绑了你,跟你结下这么大的仇,我还真不如跟你混,说不定,将来赚得,比这些更多。”

“带你混怕是不行,不过,我刚才讲的话,算数。”梁一飞说:“机会,我给过周来宝,他没要,现在来不及了。现在,你如果愿意接受,我们各自得偿所愿,我留命,你有钱,你要是不接受,那我死,你这些钱,也未必能安稳花完。”

疤哥明显有一丝犹豫,但也仅仅是片刻后,就摇摇头,笑了笑,说:“嗨,我是真想接受啊。不过我这人还是胆子小,成不了大事。你死呢,是一定的,不过,看在你这人不错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来来来,你说第二个办法吧。”

梁一飞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再睁开眼,说:“第二个办法,你早就有数了。不过我帮你说出来吧,既然是为了赚钱,少一个人分钱,当然是好事,既然已经准备杀人了,那多杀一个,罪过也是一样的,还安全。”

“嗯!我现在是真越来越不想杀你了,你看看,这每一句话,都说到我心坎上了!这样吧梁老板,看在这么投缘的份上,我卖你个人情,把这个小混蛋先宰了,让你出口气,你再开开心心的去死。”

疤哥回头冲两个手下挥挥手,说:“把他丢进去!”

两个手下其实也是第一次干杀人这种事,事到临头,有些犹豫,疤哥脸一沉:“他那份,我们三个平分!”

“得咧!”有了钱,胆子顿时就装了,两人一二三抬起了周来宝。

周来宝虽说一肚子坏水,可年纪不大,力气也有限,哪里是两个老混混的对手,挣扎也是徒劳,惊恐的大吼:“疤哥,疤哥!你不能啊!我们是朋友!我……我他妈那一份不要了行不行!疤哥,你饶我一次!”

“草,谁他妈跟你是朋友?你这小王八蛋,连自己亲生爹妈、救过你命的亲姐姐都能坑,我他妈跟你当朋友?啊呸!”挥挥手,“丢进去丢进去!搅拌机这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正好先让他自己常常,这缺德办法,太他妈不是东西!”

“好咧,一二三!”

两人一起用力,把瘦小的周来宝丢进了搅拌机大大的洞口。

搅拌机没开,里面又是一阵水泥烟尘被激荡出来,就听周来宝不停的在滚筒里咳嗽,滚筒上传来摩擦声,居然又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脑袋钻出来,双手扒住滚筒口。

“梁大哥,梁大哥,你饶了我吧,你救救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看在我姐的份上,饶我一次吧!”

到了这时候,周来宝终于意识到,在场这么多人里,能救他的,不想杀他的,只有梁一飞。

他也意识到,刚才梁一飞说‘最后一个机会’,并非虚言。

毕竟只是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无论平时再怎么坏,生死关头,而且还是这么惨的死法,周来宝吓坏了,满脸涕泪横流。

疤哥捡起地上一根废弃钢筋,冲着周来宝扒着搅拌机口的手狠狠打下去,周来宝一声惨叫,手指血肉横飞。

却死死的不肯松手。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73章 神兵天降

“草,还挺坚强!没看出来,是个硬汉嘛!”

疤哥狞笑着,用钢筋一下又一下疯狂的抽打周来宝的手背,有时候还会打在他的头上。

打了七八下,周来宝的叫声终于小了一些,浑身是血,身体已经支持不住,可人渐渐的滑了下去,可一双已经被打的露出白骨的手,还是死死的扒着搅拌机口子。

搅拌机里传来周来宝虚弱的求救声。

“梁哥救我!”

“姐夫救我……”

梁一飞微微皱了皱眉头,把头扭到一边,面无表情。

望向远方,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开口。

路终究是自己选的,世上从来没有救世主。

疤哥手一按,开动搅拌机的开关。

里面猛地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双手仅仅趴在搅拌机上不到两秒钟,就被绞了进去。

紧跟着,惨叫、手、搅拌机内的闷哼,都消失不见。

加入了肉体、骨头一起搅拌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和梁一飞听过的水泥搅拌几乎一模一样。

冰冷、机械、恒定的响着,有些刺耳。

“梁老板,该你了。”疤哥回头冲梁一飞摊开手,嘿嘿一笑:“对不住,没办法的事,你忍着点。”

梁一飞从远处收回目光,盯着疤哥,说:“没看出来,你是个狠人。”

“见笑了,我们这种人,没脑子,不会做生意,就只能靠着胆子大一点,手狠一点,你瞧瞧,我杀人越货的,忙活了这么半天,也不如你们做生意的动动嘴皮来钱快。行了,不说废话了,你一路好走,来世换我变牛变猪,给你吃肉。”

说着,冲那个被打断了鼻梁骨的手下挥挥手:“过来,帮个手,哥算是给你报仇了。”

“好咧!”刚才绞死周来宝的时候,那两个手下还有点不忍心的样子,毕竟这是杀人,不是杀鸡。

可说起宰梁一飞,这家伙顿时起劲的很。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梁一飞双手被绑在椅子背后,双脚也被绑着,一直都没动,可现在却忽然朝后用力的跳了一下。

也没跳出多远,十公分都不到。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疤哥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呢,怎么事到临头怂了?老老实实的啊,省得搞得大家不方便,多不好。来来来,给他抬起来丢进去,赶快,搅拌完了,还得朝坑里倒呢。”

梁一飞又用力的朝后挪了点,说:“周来宝刚才有一句话其实没说错,你应该听他的。我不光是挑拨离间,也是在拖延时间。”

“嗯?”疤哥一愣,下意识的扭头四处瞧了瞧,说:“警察呢?你的人呢?拖延这点时间有意义吗?还有,你后面是台阶,别跳了,临死前,何必再摔一跤呢。”

梁一飞说:“我之前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反正就想着,能多活一会是一会,怕死嘛。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作对了,我跟你讲,我最近收了一个保镖,据说蛮牛逼的,不过我没见过他到底怎么样……”

说着话,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朝后猛地一跳。

疤哥还真没骗他,他后面就是一排台阶,还挺高,成一个坡。

这里本来是要修办公大楼的嘛,这里是一个入口。

这一下好了,连人带椅子,骨碌碌滚下台阶。

几乎与此同时,侧面十几米开外的一道墙后面猛地闪过一道人影,韩雷手里拎着一根从地上捡的废弃钢筋如同神兵天降。

“草!抓住他!”

疤哥倒也不傻,第一反应就是要挟持梁一飞。

断鼻梁骨距离梁一飞最近,一愣之下,立刻冲下台阶。

之间韩雷手一扬,手中的钢筋带着一股劲风,‘嗡’的一声闷响,后发先至,噗嗤一声,插进了断鼻梁骨的后背,这家伙正朝楼梯下面狂奔,忽然间像是被一辆汽车重重撞上,整个人朝前扑倒。

之前说了,这一片,是水泥楼梯,而且是毛坯,没铺瓷砖。

断鼻梁后背插着一截钢筋,前脸磕在台阶上,惯性之下,脸就贴着一层层的粗糙不平却十分坚硬的水泥台阶一路磕了下去。

到了血霉了,本来也就断了一截鼻梁骨,等他滑到底的时候,整张脸都血肉模糊。

却没死,痛苦的挣扎着,前脸扎实的撞在水泥地面上,满脸是血,想要用手去抓插在后背的钢筋,却只是徒劳。

眨眼的功夫,韩雷钢筋出手,人却已经不在原地,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微微躬身,弹射向疤哥。

“草!”另外一个小弟倒也是胆大,杀过人之后血气上涌,红着眼扒出一把匕首迎了上去。

只一个照面,也没见韩雷用什么特别的武术动作,奔跑中一个简单的斜跨步,躲开了对方冲着他胸口扎来的匕首,跨出去的右腿在对方身后一別,与此同时,右肘横起,借着奔跑的惯性,手肘狠狠的打在对方脸上。

噗嗤一下,血花四溅,那人朝后一到,正好又被韩雷已经伸出去的腿从后绊倒,后脑先着地,噗通一下磕在水泥地面上,前脸后脑全开了花。

韩雷这个动作几乎毫不停留,行云流水一样冲到了疤哥面前。

疤哥满脸尽是狰狞之色,脸上的刀疤像一条蜈蚣似的扭动着,手上更是青筋暴起,刷得一下,变戏法似的居然从后背抽出一把已经磨得发亮几乎没有了花纹的手枪,一咬牙,对着韩雷就扣动扳机。

近在咫尺之下,韩雷想都不想,下意识一扭头。

子弹的速度比人体要快,但是近距离之下,人扭动的速度,并不慢于手指扣动扳机的速度,理论上,如果开枪有一丝的犹豫,是有可能躲开的。

不过枪却没响,韩雷猫腰闪头的同时,一手托起了疤哥的手腕。

这才听到‘啪’一声脆响,一颗子弹斜斜的飞向天空。

韩雷一只手死死的攥住疤哥持枪的手腕子,朝下一带,另外一只手变掌为锤,自下而上,打在疤哥的肘关节处,一个反关节打击。

紧跟着又是啪一声脆响,惨叫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疤哥的右手从手肘开始,呈现出一种非人类关节能完成了反向弯曲。

手枪落地,韩雷一记手刀,干脆利落的斩晕了韩雷,然后捡起手枪,回头又拿起之前那人落下的匕首,噔噔噔走下楼梯,蹭蹭两下隔开梁一飞的绳索。

“老板,你怎么样?!”

梁一飞睁大眼睛,看了他好几秒。

从韩雷出现,到最后打晕疤哥,说起来一大堆,可是实际上也就几秒钟,招招都是极为实用的反关节擒拿——说实话,由于角度问题以及他速度太快,梁一飞基本没怎么看清,但震憾却十分巨大。

忽然想到了上辈子李连杰演得那些武打片,动作行云流水,力道十足,却没有花架子。

“老板!”

“哦哦,胳膊脱臼了,你能治不?”梁一飞耷拉着膀子,这一下从楼梯上滚下来,他自己也摔得不轻。

电影里,李连杰经常被打脱臼,然后一咬牙,肩膀一扭,咔嚓一下,搞定,帅得很。

韩雷在他胳膊关节上摸捏了几下,点头说:“能。不过,疼。”

“很疼吗?”

“很疼!”

“没事,我能忍,老板我也是坐大牢出来的,不怕!”

“哦。”韩雷双手握住梁一飞的胳膊,酝酿了两秒钟,忽然一扭。

梁一飞的脸色骤然一变,紧跟着,嗓子里爆发出一阵杀鸡般的惨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边叫,一边神情极度扭曲的,在地上跳来跳去。

“老板,我说了,真的很疼的。”韩雷很无奈,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跳了足足有半分钟,梁一飞的痛感才渐渐逝去,甩着膀子,说:“怎么就你一个人,警察没跟上来?”

“他们被摩托车甩了,我骑车跟到工地大门口,怕被听到声音,步行摸进来的。”韩雷说着,看了看搅拌机的方向,有点不太确定的问:“我是不是出来迟了?”

其实梁一飞,在第一次扭头,也就是周来宝被丢进搅拌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藏在前后面的韩雷,或者说是韩雷故意借着这个机会,让梁一飞看见他到了:当时疤哥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想朝外爬的周来宝身上。

如果他那时候出现,周来宝也许是有救的。

但是直到梁一飞创造出了一个最好的机会,确保他自身不会被挟持之后,韩雷才现身。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人有刀有枪,你再能打,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韩雷看了梁一飞一会,沉默着点点头。

然后指了指地上三个不知死活的人,问:“他们怎么办?”

“报警呗。这里毕竟不是战场。”梁一飞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大哥大,发现键盘已经摔坏了,按了几下没动静,于是拿过了韩雷的大哥大,拨通了吴三手的号码。

“哥,哥,你没事吧!我草他妈,吓死我了!”

“行了,一切OK,你让警察同志过来吧。”梁一飞说。

第274章 情况很复杂

后续处理一大堆麻烦事,又是现场取证,又是做笔录询问,各种头疼,梁一飞干脆直接躲进了医院,需要他协助的时候就在病床上回答问题。

整件事的性质很清楚:绑架。无论疤哥最初是说梁一飞是怎么‘赔偿’,1200万都是讲不过去的。

绑架其实已经不算是最大的问题了,还牵扯到故意杀人和谋杀未遂,疤哥还没来得及把搅拌机里的水泥和血肉填坑,就已经被韩雷制服。

四个绑匪,内讧死了一个,另外三个全部被赶到的警察抓获。

说起来有点玄幻色彩,塌鼻子被插钢筋,脸从楼梯上滚下来,看起来伤势很重,反而是伤势比较轻的,脸上是皮外伤,后背那根钢筋没插到要害;伤势第二严重的是疤哥,右手肘关节粉碎性骨折,右手彻底废掉了;

受伤最重的,反而是被韩雷在冲刺中一个照面,一招放到的那家伙,送到医院之后没抢救过来。

赵大军专门来给梁一飞做笔录的时候说:“抢救过来也没用,绑架、杀人、谋杀未遂,特别还是绑架了你这样知名的企业家,杀人手法极其凶残,死刑是跑不掉的。不过小梁啊,你那个保镖下手也够狠的啊!”

“赵处,韩雷我是一定要保的,多少钱都行。”梁一飞说。

梁一飞是正儿八经的受害人,如今可以躺着医院里,一边疗养,一边配合调查;

但是韩雷,却暂时被关进了拘留所。

甭管怎么说,他手上带了人命,在没有正式开庭审判之前,不可能放他出来。

“小梁,这事恐怕有点麻烦。”赵大军说。

梁一飞脸色微微一沉,说:“根据《刑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赵处长,不是我关公面前耍大刀,论法律你比我熟,你自己说,韩雷这次举动,从哪方面看,不符合正当防卫的要求?!”

梁一飞和上级领导说话,向来是比较克制的,可是这一次,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子戾气。

他的确很恼火,如果因为这件事韩雷还得坐牢,他心理实在接受不了。

不光是什么正义的问题,如果保镖保护老板,结果却坐牢了,老板没这个能力反过来保护保镖,那以后,哪个保镖还敢给老板卖命?

讲真话,这次要是没韩雷卖命,自己这条小命就已经交代,和周来宝作伴去了!

当时看韩雷出手,那是跟看武打电影似的,可那毕竟不是拍电影,他身手再好,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甚至还有枪,也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哪怕有丝毫的差错,可能就会丢命。

“你也别想的太严重,真坐牢不至于。”赵大军说:“应该是缓刑,判三缓三的样子吧。其实情况我们已经跟韩雷讲过,韩雷自己表示能接受。”

“那不行,他能接受,我不接受!”梁一飞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了,瞪眼说:“当时那个情况,再怎么严苛的角度,也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凭什么判他!”

正当防卫的判定的确非常严格,需要不法行为正在实施中、有正当性、属于防卫性质,实践中很难同时满足。但是当时,塌鼻子要去挟持梁一飞,另一个用匕首去扎韩雷要害,疤哥更是直接掏了枪,都是可以对他人生命造成直接威胁的关头,显然都能满足。

而且梁一飞听过韩雷的经历,多少能体会到一点他的心情,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受委屈。

他能在所有警察都被甩掉的情况下,不动声色的跟上绑匪,关键时刻以一敌三,几乎是赤手空拳,干脆利落的干掉了三个持械歹徒,能力已经得到证明,这样的保镖只要能买到他的忠心,梁一飞就算是捡到了宝,就敢放心大胆的用。

“你跳什么跳,不要那么激动,没人说他不是正当防卫。”赵大军自觉的多少有点理亏,语气温和的安抚梁一飞,说:“可是,现在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特殊?”梁一飞说。

“一来呢,说到底,现场没别人,就你们两和绑匪,你是受害人还是他的雇主,他是当事人,你们的证词,理论上可信度都要打个折;二来嘛,他一出手,就是一死两重伤,这影响太恶劣。”

赵大军顿了顿,继续说:“关键是,如果算他正当防卫,影响不好!”

“啥?影响不好?!”梁一飞一脸的莫名其妙。

和坏人作斗争,会影响不好?看到坏人,都把手绑着等死,那就影响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赵大军解释说:“你是有钱老板,他是你的保镖,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国的有钱老板有多少,身边的保镖有多少?这一次,知道内情的,明白韩雷的确是正当防卫,可如果真这么判了,你想过没有,这就会给那些有钱人一种错觉,只要保镖是为了保护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大大的突破正当防卫的底线。”

赵大军这么一说,梁一飞就明白了,按照这个思路,整件事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正当防卫问题,的确可能会引起一股社会上的风气,让一部分本来就很嚣张的老板、保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讲实话,有钱人欺负普通人如今已经很过火了,再掀起这种风气当然不好。

“小梁啊,我再进一步讲,为你考虑,现在社会上仇富的心态有些严重,你一个大老板,本来就招人眼红,如果这次再判正当防卫,你想想,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对你的声誉未必有好处。这一次,你就当顾全大局,做一做牺牲。你放心,我们有十足的把握,给韩雷争取到缓刑,没什么区别嘛,反正韩雷也不准备去国家单位工作。”赵大军劝说。

梁一飞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一件很简单明了的事,可是却往往能牵扯出来一大堆水面下的、延伸出去的东西,反过来导致这件事本身的对错是否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赵大军的话有一定道理,韩雷判正当防卫没错,判防卫过当,也是事出有因。

沉吟了片刻,梁一飞说:“不行,赵处,这事不能这么看。”

“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赵大军讲:“你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我跟你讲半天,是害你还是为你好,你自己不明白啊!”

“赵处,你没明白我意思。我说‘不能这么看’,不是讲正当防卫的问题。”梁一飞说。

赵大军一愣:“你?你什么意思啊?”

“整件事,我记得应该是这样的:四个绑匪,一个是内讧死得,另外三个,难道不是办案的同志,及时赶到抓获的吗?在抓捕过程中,他们反抗,被警方用武力制服。这几个人,有刀有枪,在使用武力的时候,为了保护人质的安全,下手重了点嘛。”

梁一飞笑了笑,说:“打个比方,难道狙击手为了保护人质安全,开枪击毙绑匪,这也算是防卫过当?这算是立功啊!”

赵大军脑子一亮,说:“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就是我看到的。”梁一飞淡淡的说:“任队长他们根本就没跟丢,通过追踪来拿钱的绑匪,找到了建筑工地,一番激战后,绑匪一死两伤,顺利的救下了人质,也就是我。这从头到尾,没他韩雷屁事嘛。”

赵大军脑子飞快的转动了一圈。梁一飞这话,听起来有点不靠谱,可是仔细一想,其实对各方面都好,是个几全齐美的好办法。

韩雷那头,自然是不用来承担责任;社会上,不用担心有负面影响;梁一飞不会因为仇富情绪被人在背后诋毁;警方也有好处,这么大的案子,警车跟丢了,却让一个没有官方身份的保镖把人质救了下来,这事一旦传出去,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真这么干的话,却绝对不能欺上瞒下,打个假报告了事,相反,必须把实情和难处、真实情况向上级领导汇报清楚,这毕竟是不得已的办法。绑架案本身也要在媒体上,尽量的淡化它。

“赵处,反正我是这个建议,不行的话,我出钱,帮韩雷打官司,请最好的律师。”梁一飞说。

赵大军翻了他一个白眼,这种事,是律师能管用的吗,说:“行了啊,你少跟我说气话,还最好的律师呢,最好的律师嘴皮子和脑子恐怕都不如你,这样吧,我回去汇报请示一下,尽量争取吧。这事也的确比较复杂,还要讨论。”

说完,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材料,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梁一飞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赵大军没露面,倒是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第275章 曲终人散

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梁一飞先后两次住院,都是受伤没死,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也是倒了霉,两次住院的原因,都是意外事故。

第一批来探望的,不是亲戚朋友,市局的领导、国资局的领导前脚后脚到,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市局的领导话里话外,主要还是给吃定心丸,上次和赵大军说得那个‘方案’,应该问题不大。

对大家都不好的事,问题大大的;对各方面都好的事,问题自然不大。

倒是国资局的领导,梁副处长这次十分的真诚,恼火的一塌糊涂,在病房里就拍桌子骂娘,搞得梁一飞还得在边上劝他。

南江省国企改革刚出现一点儿成效,上面都点名表扬过几次了,结果改革的标志性人物,著名的名营企业家梁一飞居然就被绑架了,还差点被‘搅拌’了,国资局那头也好,梁副处长也罢,听说之后,都是一身白毛汗!

的确太危险了,要是梁一飞给搅拌了,以后南江省得投资环境,在外人眼里,会恶劣成什么样子?连梁一飞这样受到上级政府肯定、在民间有极大能量的地头蛇、标兵都这个下场,更何况他人?

这事朝小了讲,是梁一飞个人丢命;朝中了说,影响南江省国企改革进程和形象;朝大了讲,那是给改革开放抹黑、扯后腿、打耳光!

“不至于不至于,梁处,没这么大,没这么大。”梁一飞在边上劝,官员嘛,想问题站得高度比较高,难免有时候会上纲上线,不过这事它再上纲上线,撑死了就是一桩恶劣刑事案件,怎么都不至于提高到给改革开放抹黑的程度。

“怎么不至于!你可别小看了这件事啊!我跟你讲,你这次是走运,被警察同志救了,可警察也不是万能了,下次呢,下下次呢?”梁副处长一本正经的说。

“嗯?”梁一飞一愣,什么个意思,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

扯淡呢吧,经过这次,老子以后出门还不得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胸口,牵狗带鹰,围着一大群保镖?还能有下次?

再有下次,要不就是城管大队,要不就是美国海豹突击队,不然没人能再抓走自己!

“怎么没下次,社会治安这么恶劣,难保没其他坏人!”梁副处长板着脸说。

“嗯?”梁一飞这次听出点味道来了,梁副处长,这是话里有话啊,眯着眼打量了梁副处长片刻,忽然有点明白了,说:“那要是这么讲,得来一次社会治安大整治了?”

“对嘛,就是这个意思!”梁副处长脸也不黑了,娘也不骂了,语气也温柔了,说:“社会治安这么差,肯定要搞一次治理,环境好了,人家外地的老板、外商,才敢来投资,本地的企业家,也才能安安心心做生意,对吧。局里正在向省厅请示,是不是请省公安厅搞一次大规模、长时间的全省范围内的扫黑除恶。这个事得有个由头,这次正好就是个理由,你呢,跟两边关系都不错,还是民间身份。”

梁一飞听明白了,这是拿自己被绑架这个事当导火索,梁副处长来问问自己的意思,免得沟通不顺,自己有什么不乐意。

不过,这的确是好事,没什么不乐意的,还是那句话,社会治安好了,企业家才能有好的环境。

“要多少赞助啊?”梁一飞问。

“要啥赞助啊!”梁副处长一翻白眼,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是来跟你说一句,到时候有的活动,你可能要拨时间出席一下,就这回事。”

“那行,没问题。”梁一飞点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你可得出席啊。”

梁副处长走了之后,一群朋友又陆陆续续的来探望,说起来整件事,都心有余悸。

梁一飞的朋友,全是有钱老板,梁副处长有句话没说错,有今天,弄不好就有明天,今天是梁一飞,明天说不准就是张松裘娜温玉春他们,牵扯到钱这个东西,谁能担保没人动歪心思?

以前老板们身边配备保镖,更多的目的,还是为了显摆,排场,或者欺负欺负人,要说安全问题,充其量也就是同层次老板之间相互别苗头的时候,说到底,和自己的生命安全关系不大。

和一些偏远地区、沿海城市相比,滨海市的治安其实算是很好的。

可梁一飞这个事一出,给老板们都敲响了一个警钟,要是没有韩雷这么个‘兵王’存在,梁一飞这条小命就已经交代了。

辛辛苦苦创下那么大的家业,天天累得狗一样,真死在搅拌机里,这一切所为何来呢?

一群人当中,只有何云飞底气硬,他就是纯混社会的出身,走得就是黑路子,他干别人,当然也要防止别人报复他,从之前到现在,不管去哪,身边都会跟着至少三个人,尤其是搞了煤矿生意之后,警惕性更高,一出门,前车开道后车跟随,排场比市领导视察还要大,想动他,不出动一支小型部队恐怕难度很大。

何云飞这次帮了不小的忙:1200万现金,吴三手一夜之间凑不齐,何云飞一个人就解决了五百万。

这并不是借钱,如果梁一飞真的被撕票了,这钱又被绑匪拿走,那他很可能就直接损失了五百万。

这份交情,梁一飞还是记在心里的,一群朋友们走了之后,梁一飞单独给何云飞打了个电话。

“云飞哥,有个事我跟你透下风,接下来,全省弄不好会进行一次严打,你煤矿那边得留点心。”

电话那头,何云飞嗯了一声,沉声说:“好,我心里有数了。”然后哈哈一笑,说:“你放心,在清苑县这地方,没人敢把我怎么样!再说了,全国性大规模严打我也不是没经历过,有经验。对了,你安心歇着,等有空来玩,我让郑老球给你弄几个熊胆压压惊。”

听他语气里,有些满不在乎,梁一飞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哥,好点没?”吴三手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捧捧花,放在床头。

“你还拿花来干嘛?”梁一飞也是觉得好笑,每次住院,病房里就跟开了花店似的,来探病的无一例外,除了各种补身的,都要带一大束花。

有点奇怪的吴三手一眼,他是自己人,来就来,天天都来,还带一束花干嘛?

“不是我送的,那个钟小倩托我带给你的,祝你早日康复。”吴三手放下花,坐病床边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问:“哥,你要不要见见她?”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

这次自己能活着回来,两个功臣,韩雷,钟小倩。当时街上空无一人,要不是她及时报信,吴三手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绑了。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算了吧,人就不专门见了,你带五万块钱拿给人家,去她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尽量帮着解决,她要是想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就安排一下。”

梁一飞也是被搞怕了,上次住院,周云晴过来,结果现在闹到了这个结局,说句不要脸的话,他这种有着一颗成熟男人的心,身体却很年轻的单身王老五对女孩子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他自己也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万一再闹出点破事来,害人害己。

吴三手小心翼翼得看了他一眼,说:“那……那周云晴呢。”

说到周云晴,梁一飞脑子都疼。

周云晴带他到城里来,本是想请自己帮着教育教育,让他成器,至少是成人。

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周来宝再不是东西,对于周云晴来讲,也是亲弟弟,血脉相连,如今死得这么惨,固然是咎由自取,可是当亲姐姐的,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没法面对自己,没法面对家人,也没法面对梁一飞。

事情出了这么久,周云晴即没有给梁一飞打电话,也没有来医院探望。

状态很不好,已经不在岚韵湖了,一直把自己关在文工团的宿舍里。

这个事总是要有个交代的,一码归一码,周来宝混蛋,他死了活该,可是周云晴并不是混蛋,相反,整件事,她受到的伤害大概才是最大的。

说到底,梁一飞觉得有点对不住周云晴,感情上面,的确是因为他自己的不重视,不留心,导致周云晴越陷越深,如果当初能快刀斩乱麻解决两人的关系,那周云晴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说白了,是自己不太负责任,或者两辈子单身养成的不敢负责任的恶劣习惯造成的。

在周来宝这个人上,梁一飞觉得,自己也有些辜负了周云晴所托,当初她带着弟弟来岚韵湖,明说了,就是请自己帮着教育教育,可是自己答应之后,并没有在这上面花多少心思,一开始看着周来宝的沈家调去了汇德利,自己也没有做后手安排。

既然受人所托,就该忠人之事,这一次,梁一飞反省过,自己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周来宝这个人上,都没有做到,是犯了很大错误的。

今天上午,吴三手就是从文工团回来。

“她状态还是很差,但是说,不想再见面了。”吴三手说:“哥,我觉得也不能怪她,出了这样的事,她现在没法面对所有人,不管是家里人,还是谁,见面都是一种伤害。”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不见就不见吧,你再去一趟,问问她愿不愿意出国深造,去外国学习音乐。”

第276章 保镖队伍

滨海市东健机场,全市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家机场。

东航的飞机从跑道上缓缓升空,朝罗马飞去,这条航线是南江省和意大利之间唯一一条航线,去年才通航。

梁一飞站在机场外新建的高架桥边,抬头看着飞机缓缓的离开滨海市上空,心里泛起来一丝儿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像所有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最后的结果都出奇的一致,远走高飞。

周云晴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由罗马转机奥地利,去维也纳精修音乐,由于语言不通,新时代那边翻遍资料,终于在出国的学生之中,找到了一个在奥地利落脚的学生,请对方帮忙找了一家当地的华裔家庭寄宿,梁一飞出钱,负担周云晴的学费和生活费。

其实倒也不必走得这么着急,完全可以在新时代学好英语再去,不过周云晴得知出国的选择之后,对吴三手表示,希望尽快的离开。

临走,两人还是没有说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见一面。

“哥,我送她上飞机的时候,她倒是说,请你原谅,她也会原谅你的。”吴三手从后面递了一支烟来,掏出火给梁一飞点着,然后感慨说:“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一飞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周云晴还是不了解自己。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梁一飞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被原谅,或者会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在他的字典里,原谅这种情绪化的东西没什么份量,可能只有更加庸俗和务实的接受和不接受。

接受了,就无所谓原谅,不接受,更无所谓原谅与否。

“这样也好。”吴三手继续感慨说:“其实一开死,我就觉得,周云晴跟你不合适。这个女孩子,更适合找一个……嗯,一个……”

“更适合找一个温暖一些的人。”梁一飞对吴三手笑笑,说:“我们这些人,看起来是热的,可骨子里是冷的,靠的越近,越容易伤人。”

吴三手想了想,说:“哥,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她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梁一飞点点头,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周云晴这个女孩子,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很明确,是改变命运,但渐渐的,正如萍姨讲的那样,一个女人一旦动了感情,很多事就不再像最初想的那么重要。

如果她始终是抱着最初的目的,为了改变命运,那可能梁一飞更加能接受一些,他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不是因为钱的力量强大,而是因为,他更加习惯用钱解决问题。

也许这不是个好习惯,但这是梁一飞的习惯,也是梁一飞之所以能成为梁一飞的原因,也许这个习惯会为他带来很多麻烦,但他从未想过改变自己,去做另外一个人。

“行了,回去吧。”目送着飞机在天空中成了一个小黑点,梁一飞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钻进汽车后排。

前事已了,后续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前尘可以用来回味,但无需纠结感伤。

吴三手跟着钻进了前排副驾驶。

驾驶座上,韩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梁一飞,问:“老板去哪?”

梁一飞也从后视镜里看了韩雷一眼,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到平静路中原山庄。”

“哥,那边是别墅啊,叔叔阿姨终于买新房啦?”吴三手好奇问。

之所以说是‘叔叔阿姨’而不是梁一飞,是因为梁一飞对自己的住宅,从来没啥特别要求,一个单身男人,住在哪里没有什么区别,弄个大房子,距离单位远,还要找人打扫,不如直接住岚韵湖方便。

倒是梁一飞经常催梁义诚买个别墅,梁义诚和刘萍两个做生意要花钱,始终舍不得。

“到了就知道了。”

没一会,就到了平静路,这地方在二环外五公里的地面,地如其名,相当的‘平静’,道路两侧绿树成荫,人不多,一溜排路灯却比市里的繁华地段还豪华一些,当初建设滨海市第一个别墅建筑群中原山庄的时候,这里还是郊区,开发商专门投入巨资修路搞周边建设。

两年下来,随着经济不断提高,这里的别墅均价节节攀升,已经到了3500多块钱一平米。

别墅外面有两个保安在站岗,看到奥迪一百,立刻挺得笔直,敬了个礼,也不问是不是户主,就打开闸门放车进去。

车停在两栋联排的二层别墅之前,梁一飞下了车,指指面前的别墅,问吴三手:“觉得怎么样?”

“这地方没的说啊,连张老板的别墅都比不上它,咱们市最老牌的别墅区嘛。瞧瞧,这环境,这绿化,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就是面积都太大,最小的都有两百七八十,买得起的人不多。”吴三手咂巴着嘴说。

“韩雷,你觉着呢?”梁一飞又问。

韩雷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圈,说:“环境好,房子好,就是保安差了点,距离市里也有一段距离,老板你要是住在这里,最好养几条狼狗。”

梁一飞哈哈一笑,从手包里掏出两本房产证,两串钥匙,分别丢给他们俩。

“我不住,你们的。”梁一飞说。

“啊?”

韩雷和吴三手都愣住了,下意识打开房产证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名字,连身份证号码都一样。

“想给你们个惊喜,所以就没让你们本人去办,托人办的房产证。后面让岚韵湖施工部来装修下,走公账。”梁一飞说。

“老板,这……”韩雷拿着房产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双能杀敌的手,捧着一张薄薄的房产证,居然有点微微发抖。

虽说是联排别墅,面积小一些,可中原山庄的别墅起步都是22平方,这一套房子,加上装修,价值恐怕就要有百万之巨!

他在前线,搏命搏了十年,数不清的出生入死,和死亡擦肩而过,最后孑然一身;而跟着梁一飞,出了一次手……

“哥,韩雷这次立大功了,他得奖励是应该的。我就不要了吧。”吴三手这话倒不是客气,他是助理,梁一飞住哪,他就得住哪,梁一飞没买房,他也没法住在这里。

和韩雷不太一样,吴三手跟着梁一飞时间更久,对梁一飞的性格更加熟悉一些。

越是不找梁一飞要,梁一飞反而会给的越多,只要他能把心思多花在工作上,最后梁一飞给他的,只会比一套别墅还要多得多。

“你两别多想,这别墅呢压根就不是给你们住的,从今以后,你们两还是天天跟着我,我住在哪里,你们住在哪里。”梁一飞点了支烟,淡淡说:“把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接过来吧,你们两跟着我,算是我最心腹的人了,家里,我得给你们安置好了。”

韩雷、吴三手,其实都是有家的人,吴三手老家和周云晴一样,也是农村的,韩雷上面一个老娘,下面有个上学的妹妹,都是本地人,至今还住在棚户区。

周来宝事件,梁一飞虽然谈不上什么后悔,却是有一些触动,身边的这些人,不管是什么目的聚拢在一起,但事实上,他们都对自己寄托了希望和情感,都在为自己卖命,尤其是韩雷和吴三手这两个特别近的,对于这些人的关注,一分往往就能换来好几分的回报,无论从感情还是利益,都是即有必要,又十分划算的买卖。

吴三手看着天天就是跟屁虫,可没有他,自己恐怕已经累死了;韩雷更不用说。

“行了,别发呆了,废话也不用讲,看看房子,给家里人报个信,赶紧接过来住。后面还有一大堆工作呢。”

……

工作的确不少。

重新回到岚韵湖之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完善安保措施,建立起一支和保安有本质区别的保镖队伍。

之前岚韵湖也好、华强厂也好,包括新时代,都有自己的保安队,并且都经过专业化的训练,但是单位的保安,更加侧重维持秩序,而老板的私人保镖,要求的能力则完全不同。

忠诚、机灵、身手、各种驾驶技能、控场能力等等素质。

这一块,梁一飞暂时先交给韩雷来抓,吴三手在这点上反过来配合他,从几个厂现有的保安里,挑选好苗子,组成一支人数不用太多但足够精悍的私人保镖团队。

“要不要花点钱,去国外培训一下?”梁一飞问韩雷,根据他所知,国外是有很多专业的保镖、保安公司的,厉害的甚至可以帮政府军打仗,简直就是军队,专业性比国内保镖队伍强得多。

韩雷却摇摇头,说:“西方法律法规、环境国情和国内差别太大,他们那一套东西未必就很适合国内。国内相对之下,还是很安全的,只要身边有人、身手过硬,很难出事。现阶段,我觉得还是选人、政审、思想教育和思维模式转变最重要,技术那是可以后期慢慢培养的。”

“嗯。反正这事交给你办,你负责。”梁一飞点点头,又问吴三手:“下岗工人再就业中心里,罐头厂的那批人怎么样了?”

吴三手却面带难色,说:“都确定了,但是,华强厂安排不下。”

第277章 衰败的老区

罐头厂给温玉春买下来之后,准备采用全员下岗买断,周万新托梁义诚的关系,求到了梁一飞头上来,想解决一批工人再就业,正好国资局那头也一定压力,梁副处长也找到了梁一飞,希望这个‘点子大王’想想办法,于是梁一飞就建议搞了一个‘下岗职工再就业安置培训中心’,类似于专门针对下岗职工的人力资源市场,由企业和职工双向选择。

原则上,意思是,不要总给政府添麻烦,把政府背负的不必要的包袱,交给市场来解决,效率高、需求准、节省资源,对各方面都有利。

梁一飞挂了顾问头衔,年前中心开幕的时候,他还去讲了话,后来潘觉写了一篇宣传稿发表,也是很出彩,这篇文章和这种‘市场解决市场问题,政府负责服务和管理’的模式,很受上级领导肯定。

不过,罐头厂那批人,之前早就定好了,在培训中心走一个样子之后,由梁一飞来解决,也算是给培训中心打了一个开门红。

过年之前和过年期间,吴三手就在忙这个问题,把一共52名原来罐头厂的职工,接收安置过来,放进华强厂。

计划是好的,可是在实施中发现不是想的那么美好,华强厂这头,下岗、裁员了一多半人,按理说岗位是空出来了,可实际上,恰恰是因为之前冗员太多,裁掉的这些人,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而剩下来的,基本上也都是踏踏实实勤勤奋奋干活的人,并没有太多的空余岗位。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好安插,一下来了几十个,要么就是裁掉原来的一批人,让新来的这批上,要么,就是再多出一些冗余岗位来。

显然,这两者都不合适,前者对华强厂的工人不公平,后者,和梁一飞高效治厂的思路背道而驰。

“也怪我,没事先进行调查,工作不够细致。”吴三手说。

“现在还不至于去谈责任,先想怎么解决吧。”梁一飞摆摆手,这事说起来谁都不能怪,吴三手毕竟没有办厂的经验,自己倒是有,可是上辈子的厂子里,安排几个人也是常有的,冗余度很大,出于各种原因,吃闲饭的人也多,所以眼前的这个情况,是都没有遇到过的。

发展必然带来问题,发展中的问题,用发展的思路来解决。

“这样,新建一个分厂。”梁一飞说。

吴三手一愣:“新建?”

“对,新建一个分厂,华强厂二厂。”梁一飞点点头:“管理制度方法都是现成的,罐头厂那边的管理层也有现成的,从华强厂一厂,抽调一小部分人过去,帮周万新把厂子管理层的架子搭起来,然后再从社会上招聘员工,以下岗工人安置中心的为主。地皮我去找市里要一块来,设备,跟施密特联系,让他从德国再进口两条最新的生产线来。”

说着,笑了笑:“这是个好事,现在中华鳖精市场销售太好,华强厂本部那头生产多少有点吃力,之前我还没下决心要开分厂,现在正好,两事并成一件事,罐头厂的班子放在那,都是熟练工人,厂子里出来的,省了不少心。”

吴三手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这还真是条可行的路子,华强厂现在不缺钱,这笔钱放在账上,没什么太大意义,用来投入生产是回报率最高的方式,自从中华鳖精问世以来,之前华强厂连维修设备的经费都捉襟见肘的穷日子那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就是人的问题……”吴三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之前听你讲,罐头厂那头,也是天天混日子,没规没矩的。这些人都搞到新厂子来,会不会把新厂的风气带坏了,又都是你长辈,不好拉下面子下狠手去管。”

梁一飞摇头笑了笑,说:“环境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以前吧,厂子制度就是那样,厂长没权力,这些人自然懒贪躲,这是环境问题,换成谁,换成你我,去那样的厂子,最后也都是偷懒混日子,现在华强二厂环境不同了,想混也没得混,好好干就能多赚钱,这些人自然也会跟着适应改变。说到底,厂子风气不好,不是职工素质的问题。”

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再说了,留下来找不到工作的,都是可怜人,我相信,他们会珍惜这个机会的。行了,开车去周万新家,我跟他聊聊。”

离开机场,奥迪在人群里穿梭,来到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的小香江。

从91年出狱,到如今94年年初,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三年,并不会有太多的变化,周万新、杨爱国一群老罐头厂的职工,还是住在这片都是平房的职工区。

小香江还是当年的小香江,一条不宽的煤渣路,两边一溜排的各种小店面,可是比起三年前,却明显冷清了许多,周末的下午,街上没几个人,不少小店都没开门,甚至直接挂上了锁,贴着黄色胶布条的窗格子上落满了灰尘,有一种衰败的感觉。

之前,整条街隔一段就有的美容院,也大多关门,贴着‘转让’的白纸,一条街走到一大半,就剩下一家美容院还开张。

整条街,也就这家美容院,从84年开张到现在,只干一件事:剃头。

路过门口的时候,梁一飞朝里面瞅了一眼,一个穿着红色毛线衣的肥胖中年大姐,正在给一个老头刮脸。

大姐一抬头,看见门外的梁一飞,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刮脸刀停住了。

“一飞……梁……老板……小梁啊,你咋回来了啊?!”大姐的表情瞬息数变,对梁一飞的称呼,也有些不知所措的连续换了好几个,最后定格在比较亲切,又不失尊重的‘小梁’这个称呼上。

老头也眯着眼转过头,浑浊的眼珠子,老眼昏花,盯着梁一飞瞅了半天。

“进来坐,进来坐坐呗!”大姐放下刀招呼。

“张阿姨,齐伯伯。”梁一飞冲大姐点点头,笑道:“不坐了,回老房子那有点事。你忙们着,齐伯伯,身体硬硬朗朗的啊。”

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人。

‘张阿姨’愣愣的站在房子里,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齐伯伯’终于反应过来,扯着大嗓门说:“呦,刚才那是老梁家那个小子吧?啥时候放出来的啊?!”

“啥时候放的,早就放了!”张大姐一脸无语的摇摇头,继续给老头刮脸,说:“你老头子这个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哦哦哦,放出来好啊,放出来好啊!”老爷子继续大嗓门,说:“工作安排好了没啊?年轻人不上班瞎混不行啊!你跟他爹讲,来找我,进我们厂子,我一句话的事情!”

张大姐心里叹了口气,齐大爷的厂子去年就没了,他都退休七八年了,嘴上就跟哄小孩一样讲:“人家可没瞎混,现在是大老板,赚了好几百万!”

“啥?赚好几万,咋赚的啊?!不是又干坏事了吧!那可不成啊,不能为了赚钱当坏人!”老头继续大嗓门。

“啥好几万啊,是好几百万!”张大姐也大着嗓门说。

“好几百……万?”齐老头终于听明白了,人也愣住了,受了嗓门,嘴巴糯糯半天,也不问是不是干坏事赚来的了,小声嘀咕说:“哦,那好,那好,感谢国家,国家政策好。”

张大姐晒然一笑,这老头子……

……

外面,梁一飞穿过几条小巷子,终于来到了罐头厂职工区。

微微皱了皱眉头,以前住这里的时候,这一片虽然老旧,但并不脏乱,道上扫的干干净净,垃圾都堆放在水泥的垃圾房里,有一些爱漂亮的家庭主妇,还会在家门口重点绿植。

最初就讲过,这里并不是棚户区。

可眼前,却像换了个地方,污水横流,路两边的排水槽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垃圾房的小铁门下面,流淌出来颜色发黄发绿的恶心液体,也没人管。

自己家的老房上了锁,窗户玻璃却破了一块,也不知道是哪个调皮孩子干的。

走到一排最东边一户,周万新家。

门开着,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烟味,探头一看,周万新和杨爱国两个人,穿着红色毛线衣,大棉裤,在下象棋。

“厂长,你棋太臭了!”杨爱国啪一下不知道吃掉了周万新哪个棋子。

周万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行了,陪你下下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这一次,杨爱国并没有像以前在单位那样,一占上风就嘴贱无敌说个不停,反而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也是,这天天无事可做,急人的很,厂长,一飞那头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进厂啊?买断那些钱,也不够花多久,咱们才四十多岁,不能坐吃山空啊。”

周万新正要讲话,就觉得房门一暗,阳光被挡住了,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梁一飞的脸。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78章 身份变化

这两半大老头根本没想到梁一飞会来,都是一愣,紧跟着十分热情的把梁一飞迎了进来。

周万新是厂长,当年单位盖房子,他家分得算是比较大一套,虽说是平房,可也有内外三间房,客厅很大,虽说旧了,空间却是不缺,梁一飞这边三个人,周万新这头两个人,五个人围着小圆桌正好一桌。

“说曹操曹操就到!”杨爱国美滋滋的接过梁一飞递来的小熊猫,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脸享受的样子,却没舍得抽,放在他自己的红梅烟盒里,从耳朵上拿下来一直红梅点着了。

这个举动让吴三手和韩雷都忍不住想要笑,周万新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见梁一飞也含笑不语,说:“一飞啊,你知道他,老婆管得紧,手头没几个钱,抠门习惯了。”

杨爱国脸皮微微一红,然后梗着脖子解释说:“这不是我抠门啊,好烟不伤身,我省给儿子抽。”

这一下实在崩不住了,梁一飞噗嗤一声笑出来。

能理解,典型的当父亲的心情。

把剩下来大半包小熊猫直接丢在桌上,然后说:“周叔叔,杨叔叔,今天来是有个事。之前不是讲罐头厂的人都去华强厂嘛,结果一统计,华强厂那头,实在安排不下了……”

话没说完,就见杨爱国脸色刷一下变了,半张着嘴巴。

周万新皱了皱眉头,说:“一飞啊,厂子里那些人都打过了招呼,从过年前就一直在培训中心学习呢,就等着年后开工。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嗨,周叔叔,我没说完呢。”梁一飞呵呵一笑,说:“华强厂去不了,我准备新建一个华强分厂。”

说着,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两大致的说了一遍。

周万新和杨爱国听完之后,反应不尽相同,欢喜是一样的,可周万新还多了几分多出来的关心,不太放心的问:“一飞啊,这个场面是不是搞太大了,你念旧,厂子里都记着你的好,可开个新厂,设备、场地、市场、人员安置,这都是大开销,而且是长远的开销,我管过厂子,太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了,你可千万别为了罐头厂的事,给自己添太大的压力和包袱。”

面对梁一飞,周万新其实是有一些很说不上来的情绪的:当初梁一飞早就建议过,罐头厂要转型,乘着特供罐头火,账上有钱的时候,转型做饮料,可他当时没听,不敢孤注一掷用账上那点钱,还要去贷款。

事实证明,如果按照梁一飞的法子走,罐头厂很可能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周万新是‘当过家’的,太知道‘当家’的难处了,梁一飞事业的确大,可事业越大,难处也越大,他对罐头厂,可以讲是没有任何亏欠的,当初请他帮忙安排下岗人员,已经是人情,现在要是为了罐头厂这批人,再让梁一飞坐难,周万新心里更会过意不去。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也要想想人家,这年头,谁容易啊?

“周叔叔,这点你放心,我不是慈善家,既然准备建厂,那肯定是有利可图的,用谁都是用,倒不如用以前的熟练工。”梁一飞说。

一直没吱声的杨爱国忽然插了一句:“一飞啊,那以前厂子里的人,到了新厂,职位还是一样嘛?”

说完,欲盖弥彰似的解释讲:“我可不是私心啊,你周叔叔当了这么多年厂长,有经验,我主要是关心他。”

“差不多吧。”梁一飞笑笑,对周万新说:“一开始,原则上不变,还是周叔叔你当厂长,领导班子模式按照华强一厂搬过来,之前你对罐头厂熟,能用上的人,你都带过来。”

“我当不当这个厂长,其实都无所谓。”周万新叹了口气,说:“罐头厂就是在我手里败掉了。”

“周叔叔,现在情况不一样。”梁一飞反而不这么认为,罐头厂垮掉,不是因为周万新这个厂长没当好,相反,在体制内,他已经做到了他手头能有的权力的最大限度,罐头厂倒,一个是市场问题,一个是没跟跟上时代;内部原因也有,比如人浮于事,但这些都不能把棍子打在他这个厂长身上,至少是,不能大部分打在他身上。

周万新一直是一个积极的改革派,从上任之初就是这样。

现在的华强厂,市场是不愁的,主抓的,只有一条,就是生产,在这点上,周万新足够胜任。

“三手,你还记得华强厂的管理条例嘛?说几条来听听。”梁一飞忽然问。

“嗯?”吴三手不是华强厂职工,不可能背下来管理条例,不过印象还是有的,想了想,开口报出了七八条。

“听着耳熟呢?”杨爱国忽然说。

周万新眼睛微微一亮,盯着梁一飞打量了半天,说:“这些不是我最早定的罐头厂管理办法吗?”

“对啊!”梁一飞哈哈一笑,说:“周叔叔,到了今天,我可以跟你讲句实话。当初我给罐头厂写得那22条,基本上就是个样子货,花拳绣腿,拿来表演好看,可真用,不接底气,不起失效。相反,倒是你最初搞出来的那东西,即切合实际,操作性又强,所以啊,华强厂的条例,有一半,都是我从你那学来的。”

“好啊,你小子,骗了我这么多年!”周万新失笑。

“那没法子,谁让那时候罐头厂在体制里呢,管理制度要好看,现在不一样了,我就图实用。”梁一飞也跟着笑了笑。

“好,这你放心,要说跑市场,我真没这个本事,可论管理厂子,只要给放权,我绝对你管好!”周万新拍着胸脯说。

“一飞,你刚才说,新罐头厂不要跑市场了,那我这个市场部咋办?”杨爱国问。

梁一飞冲他点点头,说:“杨叔叔,市场部还是有的,不过人员要精简,主要工作,不是跑市场。以后负责和汇德利一家交接。”

听了这话,杨爱国也放心了,这就等于是在计划经济时代,市场部干得事,和固定的买家交易,不存在买不买和价格问题,也没有竞争,梁一飞就等于是‘国家计委’,他确定双方的交易份额、方式,市场部的工作就是执行而已。

“这个好,我干了多少年。”杨爱国掩饰不住脸上的笑,说:“要去跑市场,那我还真不敢打保票,可是干这个活,那我比下象棋还熟。”

“得了吧你,忘了当初一飞十步不到就灭了你,你这象棋水平,也就在我跟前咋呼咋呼。”周万新笑道。

“那是,谁能跟一飞比啊。厂长,当初一飞要三万块钱奖励,你不还跟书记商量了好几天嘛。”杨爱国说。

说起书记,梁一飞说:“周叔叔啊,书记叔叔去哪了?”书记跟工人亲,厂子里的小孩从小都这么叫,习惯了。

周万新得脸色微微沉了一些,说:“去年年底,胃癌去世了。才52岁。一飞啊,你别看自己年轻,一定要注意保护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个好身体,赚再多钱,那还不是给别人操劳。”

说着话,即听到外面有个女人扯着嗓子在叫杨爱国,杨爱国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老婆!

没一会,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大女人出现在周万新家门口,叉着腰喊:“杨爱国,你下棋下死了啊,回来淘米!”

不过这一次,著名的怕老婆杨爱国倒是很有底气,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拍桌子,豁的站了起来,瞪眼说:“叫魂啊,没看见谁来了啊!”

吴三手就坐在他边上,好悬笑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杨爱国两条在桌子下的小细腿,在微微发抖。

“呦,你今天吃豹子胆了啊,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滚回家淘米!”杨爱国老婆完全没把周万新这个厂长放在眼里,在门口叉腰瞪眼。

梁一飞背对着她,回头呵呵一笑:“阿姨,我找杨叔叔他们有点事。”

“你……你是……呦,一飞啊!”杨爱国老婆睁大眼睛,迷惑了一会,认出了梁一飞。

“哎是我,阿姨好长时间没见了啊。”梁一飞笑笑。

“早说是你啊,你说说这个老杨,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一飞来了也不跟我讲。一飞你坐着啊,阿姨去切点卤菜,你跟你杨叔叔周叔叔中午好好吃一顿,聊正事要紧!”

“行,那就辛苦阿姨了。”梁一飞笑笑,冲吴三手使了个眼色,吴三手掏了五十块钱出门递过去,杨爱国老婆欢天喜地的走了,再也不讲什么天王老子来也要淘米的话。

“这女人……”杨爱国嘘了一口气,无奈摇头苦笑。

没一会,卤菜就来了,中午喝了一顿酒,把厂子接下来的事详细的捋顺了一遍,有了个大致思路。

看看时间,下午还要去找德国佬谈设备,于是喝完最后一杯酒,把酒杯朝桌上一盖,收起了笑容,正色说:“周叔叔,杨叔叔,从今以后,私下里,我还是晚辈,但是新厂,要有新厂的规矩,我就交给你们了。”

周万新沉吟了片刻,有意识的改变了称呼,点头说:“梁老板,不说别的话,咱们这些人,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样的机会,要感谢国家好政策,也要感谢你。”

第279章 这个锅我背了

离开周万新家,梁一飞紧跟着就要去跑地皮。

在中国所有的土地都归为国有,各单位和企业用地,获得方式方式主要有两种:划拨和出让,不同性质的土地使用年限不一样。

但是在98年新的管理规定出来之前,当前的土地,大部分还是‘划拨’所得,甚至有很大一批商品房的土地也是划拨所得,而不是出让,至于单位分的福利房、后来的房改房,那全是清一色的划拨土地。

无论是盖住宅、还是建厂,地权问题都十分重要。

首都的玫瑰园项目,之所以成为烂盘,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土地权利的不明确,集体、国有、出让、划拨、工业用地、住宅用地,一大堆各方面的权利都不清晰,获得方式、土地性质等等纠缠复杂,别墅盖好了,却因为地皮问题根本卖不掉。

之前的华强厂就占了个便宜,土地是划拨性质,划拨一般是没有年限的,国家觉得有需要,可以无限使用,觉得没有必要了,也能随时收回。

买下华强厂之后,土地获得方式变成了出让,使用性质变成了四十年的工业用地。

这两项其实都没花钱。好多抱着不良目的企业家,就是利用国企改革的机会,大肆低价买下国企,什么都不干,就为了那块地皮,光是地皮,过上几年一到手,都能赚翻。

华强厂赶上了好时机,现在临时急着要再找一块合适的地皮,那就肯定得出点血,工业用地再不值钱,也不至于来个人就送,招商引资送地皮的年代毕竟还没有全面到来。

最关键的一点,私营企业拿地,并不容易。

先去了一趟国资局。

财政厅肯定不管土地,不过国资局是梁一飞现在的‘顶头上司’,也是最大的官方支持,半个后台,国资局那头动不动就把梁一飞拿出来当典型,干这个干那个的,梁一飞有了需要,找组织上帮忙解决也很正常。

梁副处长在开会,等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进了办公室,把手上文件朝桌上一丢,开玩笑说:“看到你来我办公室,我头都大!”

“不至于吧领导,你平时可没少表扬我,我也算是给咱们省改革争光的人吧。”梁一飞递了一支烟过去笑道。

“那是,不过嘛,你主动到我这里来,每次,都是来要政策的,每次要的政策还都不小。我两都姓梁,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说吧,啥事,还是那句话,能办得,尽量帮你办,违反政策不能办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这是梁一飞今天第二次听到‘天王老子’这个词了。

把来意大致说了一下,道:“地也不要多大,跟一厂差不多就行,最好距离一厂别太远,价格还得便宜点……”

“打住打住!”梁副处长挥手打断了梁一飞,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说:“你小子拜错神了吧,来国资局解决土地,这不是去消防队报案打架一样嘛?”

“领导,企业发展,我不找你找哪个。再说了,财政土地企业向来不分家,土地这事,找你财政口领导,说不定比直接找土地口更管用。”梁一飞说。

“我管国企发展改革,你这个二厂是国企啊?”梁副处长笑眯眯的反问说:“你要是愿意让它成国企,没的说,地皮我来帮忙想办法。”

“当然不是,不过我这个二厂将来肯定要招人,可以优先从下岗工人中心走嘛,少说又能解决大几十的下岗工人就业问题。现在的一批人,是老罐头厂的,将来的一批人,也是国企下岗工人,这当然和国企改革有关系了。”梁一飞说。

“行行行,我算是讲不过你。”梁副处长很无奈的嘿然一笑,说:“你小子运气好,刚才我们开会,还在跟你们市为了地皮的事情扯皮呢。”

“怎么讲?”梁一飞好奇的问,还真运气这么好,来财政厅,结果遇到了地皮官司?这也太巧了吧。

“而且还跟你有关,就是你被绑架的那块地!”梁副处长说。

梁一飞被绑架那地方是岚韵湖所在区未来的区政府选址,地皮划拨过,上面都开始动工,部分建筑物已经封顶,哪知道出了这么一码事,工程顿时就停了下来。

最关键是在那上面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死得异常凄惨。

区政府不愿意要这块地皮了。

明面上的理由,是根据滨海市规划、区里未来工作重点等等等等原因,觉得这块地不合适。

不过听说,新来的区长对风水这个事很看重,觉得那地方死过人,太不吉利了,尤其是他才上任,就出了这码事,简直就是他的不祥之地。

有这个想法的,也不只是区长一个,区里有不少干部心里都这么想,只不过不好直接说。

而且还有个原因:这块地是老区长选的,将来盖大楼、盖宿舍,那是老区长给的福利,新官上任,这份人情当然要新官来做。

反正林林总总各种能说的、不能说的原因在一起,区里就是不要那块地了。

换块地,本来和省财政厅没关系,区里一大堆地皮,自己就能解决,不过地面上的建筑物是要花钱的,原来的地已经投下去几百万,现在要换地,那些建筑可搬不走,之前的投入就算是打了水漂,还得找财政拨款。

财政、公安这些专职部门,业务上受上一级指导,市财政局受省财政厅指导,市公安局受省公安局指导;但行政工作上,又归地方政府领导,区里要钱,报到市里,市里找上了市财政局,市财政局就和省厅商量请示。

省厅这头当然不干,都这样干,今天钱拨出去了,花到一半,说重头再来就重头再来,有多少钱够这么用?

这也不符合政策嘛。

两边就开始扯皮,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难。

梁副处长身上还挂了个滨海市财政督导的虚衔,也跟着开会,会上两头作难。

财政督导这职位压根就是个摆设,厅里设置的,人家市里根本不认,也不买账,可按照厅里的规定,财政督导在这一类的争议性支出上,必须要讲话表态。

“你说我表什么态?事情从头到尾我一分钟也没参与过,这块地的情况,拨款情况,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拿到的资料,让我表态,我就恨不得说一句干我屁事!”梁副处长一副恼火的样子,点了点桌上的文件。

这块地的资料和款项使用情况。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跳,说:“领导,你刚才说,我运气好,这什么意思?不会又让我来抗这个雷吧!”

“嘿嘿嘿嘿……”梁副处长眯着眼看着梁一飞一阵怪笑,笑得梁一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才说:“开会的时候,我心里就想到了你,你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你说说,是不是缘分?你想想啊,那块地,对别人是晦气,对你,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地啊,就像诺曼底对于艾森豪威尔,乌江对于刘邦……”

“缘个屁啊!”梁一飞差点跳脚,开什么玩笑,那块地大是大,位置也不错,可都投入了好几百万,老子买一块同等面积的工业用地,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托关系办事,反而还办贵了,我不是有毛病吗?想着走后门走捷径,路反而更难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怎么说话呢?!不就四百多万的事情嘛,对你梁老板算个事?那才叫算个屁!”梁副处长今天看样子是吃大户吃定了,说:“我跟你讲实话,你一个私企老板拿地不好拿,就算拿下来了,能找到面积这么大的?地理位置这么好的!460亩呢!比你们市最大的商品房小区都大一倍!比你华强老厂要大两倍不止!还是背山面水,前面就是水库,这环境没得讲了吧。”

“嗯?”听梁副处长的话,梁一飞脑子忽然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拿过桌上的资料,大致的扫了一眼。

“怎么样,动心了吧?我跟你讲,钱是无限的,地皮,是有限的,有无限的,来换有限的,你不吃亏!”梁副处长继续忽悠。

“领导,就是说,我出钱,填了这400多万的窟窿,就能拿到这块地的使用权?”梁一飞问。

“一共478万冒点头,你当然还是要给土地出让金。不过嘛,这笔钱厅里可以帮着你和区里扯扯皮,这地皮本来就是拨给他们的,他们不要后果自己承担,土地收的钱也归他们,这皮可以使劲扯。根据我的判断,最后加在一块,你花费不会超过600万。”梁副处长说。

“成,这块地我要了!”梁一飞点头说。

“好好好,我就说嘛,你一来,就是我的福气!”梁副处长哈哈大笑。

“不是领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头不疼啦?”梁一飞跟着笑问。

“嗨,你这人,嘴不饶人。行,你能不能定,能定,我明天就汇报去,争取早点给你把手续办下来。”

“领导,地我要了,可是是有条件的。”梁一飞说。

梁副处长收敛了笑容,疑惑的问:“什么条件?”

“460亩嘛,我厂子的工业用地最多只要160亩,剩下来的300亩,我要改成商业和住宅用地。”梁一飞说。

第280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

“这不行吧,地皮是说改就能改的?”梁副处长下意识摇摇头。

摇头归摇头,神情却有些迷惑,否定的语气也不算坚定。

说到底,他毕竟是财政口调来管国企的,而当前的土地政策也并不是十分完善,能不能改,他并不清楚,只是对梁一飞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不能改了。领导你看看这个。”梁一飞拿起手里的土地情况说明,指着第一页最后两段,说:“这块地是划拨的建设用地,但是在用途上,包括了职工住宅,政府办公楼,还有绿化公园……”

90年代初的地皮划拨文件说明还是比较粗陋的,大而化之,没有详细到每一块地皮的具体性质和具体用途,反正是划拨用地嘛,还是国家一句话说的算,职工住国家给盖的房子,谁也不认为有朝一日地皮会被收回去。

后期房地产市场起来之后,地皮年限、土地性质这些东西才渐渐被重视起来,每每落实在纸面上,都有了比较详细的划分。

“我盖厂子,肯定是工业用地,这没的说。既然之前就批了,可以盖房子,那自然有住宅用地的性质……”

“等等。”梁副处长打断了他,说:“你不是盖工厂吗,怎么又扯到盖房子上面去了?你要开发小区去卖啊?”

梁一飞一口否定:“当然不是啊!我给员工集资盖宿舍楼嘛,这地方比较偏僻,员工上下班麻烦,我盖点宿舍楼,方便员工工作,他们方便了,厂子效率不就上来了嘛,还能留得住人。”

“哦,对对。”梁副处长点点头。

梁一飞心里笑笑,盖宿舍楼,一个一百多人的厂子,再大也用不了两百亩地。

这块地别看现在偏僻,短则三年,长则五年,随着城市发展,这里就属于正儿八经的市区,环境还特别好,到时候,工厂开在这里恐怕又不合适了,可是这块地如果有住宅用地性质,到时候价格就不是几百万那么简单了。

98年新的土地管理办法出来之前的这几年,手头有了地皮,再续期,其实是一件很简答的事。

“那商业用地你又要干嘛?”梁副处长问。

“我要搞门市部、营业厅,还有汇德利总公司,说不定还弄点配套的生活商店,再说了,这么大一块地,我当成华强厂的总部,盖个商业楼,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喏,就在这里……”梁一飞点点图纸上原来区政府办公大楼的位置,说:“这楼都封顶了,空着多浪费啊,我拿来修修改改,做成华强厂的总部大楼多好。”

“你小子挺有钱嘛,都快变财神爷了嘛。”梁副处长笑道。

“都是国家政策好。”梁一飞也笑。

盖大楼这种事嘛,他其实没太放在心上,嘴上说说而已。

华而不实,图虚名,招实祸,几千万上亿砸进去,就一个虚好看。

不过要改地皮性质,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先拿到地,改了性质,将来盖不盖大楼,还不是自己说的算,就算真在原来区政府大楼的基础上盖商业楼,那也不是专门给华强厂的,写字楼、未来的集团总部大厦,都可以。

也是要感谢时代,如果朝后推10年20年,各种政策清晰,各方面在土地使用上都有了长足的经验,像这么大一块权利错综复杂的地皮还真的不太可能存在,根本没漏洞可钻。

“领导,反正我就这点要求,要是行,我准备600万,要是不行,那就拉倒,我重新买地去,实在不行,就去郊区农民生产大队租一块地,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梁一飞说。

“行了啊,我还不知道你,去跑去生产大队租地?少跟我这里装。这个事既然你表态了,那就一切以解决问题为原则,各方面都努努力,争取有个好结果,我去汇报,有结果了通知你。”梁副处长说。

“领导,要不要我捐点啥?”梁一飞笑着问。

梁副处长没好气一瞪眼:“你啊,不要一脑子都是那些阴暗的东西!这个事要是能解决,皆大欢喜,捐什么捐?当我们是受灾群众啊!”

“好好好,算我阴暗。”梁一飞呵呵呵笑了。

……

这一次地皮转让的速度快的惊人,后来听梁副处长说,他这个意见报上去后,各方面出奇一致的保持了一致,最快的时间全部顺利通过。

区里领导还夸梁一飞顾大局识大体,是有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家,说了不少好听的。

反正这些话吧,没人知道,最早都是从梁一飞嘴里出来的……

两个礼拜不到,就安排人陪着梁一飞去办各种手续,乱七八糟的办完,前前后后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

再次来到这地方,梁一飞的身份已经和上次有着天渊之别。

上次,他被打晕塞进车里,大半夜捆在了椅子上,是肉票,这块地,几乎成了他的绝命之地;而这一次,却是这块400多亩面朝水库,背靠山的地皮的主人,带着韩雷为首的四个保镖,吴三手为首的十八个工作人员,来此地实地调研规划。

“梁哥,上次就是这个地方吧?”温玉春站在一个四四方方,有两三米深大坑前面,轻声问。

“嗯。”梁一飞点点头,说:“要是韩雷晚来一步,现在我就睡在下面了。”

大白天的,在场有些人看到这个大坑,都觉得后背发凉,当时这个坑就是搅拌机边上,周来宝被搅拌了之后,疤哥是准备填到这个坑里的。

疤哥三人,当场死了一个,另外两人,罪大恶极,快审严判立刻执行,就在上周,已经执行了枪决,加上周来宝,这个坑,等于是有四条人命在里面。

难怪说区政府不想要,不光区政府,其他知道内情的企业家也没敢要这一块地的,也就是梁一飞能镇一镇:四个搞他一个,结果最后对方四条命没了,他还活得好好的,正像梁副处长所说,这块地对于别人的不详凶地,对于他就是大难不死的后福之地。

这也导致了,最后拿地的花费,十分便宜:梁副处长预计的600万,实际上,前期的建设费加上地皮钱,扯皮折扣算来算去,算到了800万,但是其中300万,区政府作为未来税收返还优惠给免了。换句话讲,这块地也就花了500万。

划算到胜过抢银行。

“这大坑是不是给他填上?”温玉春问,这种破事,普通人心里毕竟犯怵,填上大坑,渐渐淡化,一年半载的,也就没人提了,过个三年五载,就算还有人能想起这里发生的事,最多也就是当个传闻轶事来说。

“弄点啥镇一镇吧。”梁一飞忽然说。

“这样最好。”温玉春是沿海那边的,对风水神鬼这种事还是比较介意的。

“嗯,我去九华山请一尊地藏王菩萨回来,给埋下去?”吴三手问。

“不用!”梁一飞大咧咧的一摆手,说:“要镇,就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镇!这个坑用水泥填上,就立在地面上,”

几个人都是一愣,这不太好吧,虽说梁一飞不是党员,可以有个人宗教信仰,可是在他一个知名企业家,在企业最显眼的地方,放个大佛像,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宗教信仰,跟封建迷信,就隔了一层纸,被有心人抓住,还不知道会怎么借题发挥呢。

“我说了放佛像吗?我说得是,堂堂正正。”梁一飞说:“放一个大石碑,上面刻十三个大字: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哥,你还会作诗呢?听着蛮牛的哎!”吴三手说。

边上,温玉春就觉得有点耳熟,不过这首主席诗词流传的程度和其他相比并不算太广,温玉春也是穷孩子出身,文化程度有限,一时没想起来。

但是韩雷忽然淡淡的开口。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这是主席诗词,清平乐会昌。”

“你可以嘛。”梁一飞回头意外的说。

“以前在部队,能看的书不多。主席诗词和语录算是最常见的读物了,只要识字的,多少都会背几首。”韩雷说。

“那你给大家解释解释,主席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梁一飞说。

韩雷沉吟了片刻,说:“东方就将初露曙色,但请不要说你来得早。我遍踏青山仍正当年华,这儿的风景最好。会昌县城外面的山峰,一气直接连去东海。战士们眺望指点广东,那边更为青葱。”

顿了顿,又说;“总的来说,是说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面,但是责任重大,革命的道路还很漫长,我们需要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奋斗,永不言败,永不服老,这样的人生是真正美好的人生。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表达的就是这份豪情壮志”

“讲好的!”梁一飞重重一击掌,环视众人,笑道:“你说这里是鬼域危地,我却偏说这里风景独好!既然志向踏遍青山,又怎么会在乎这一个小小土坑呢?”

第281章 新一代股神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一闪而过,94年刚开了个头,然后一眨眼就到了年中阶段。

温玉春的商业大楼楼盘和梁一飞这边的华强二厂建设都已经动工,梁一飞这头还好点,他现在主要是盖厂,施工量其实不大,加上他资金雄厚,华强厂和汇德利两边保健品生意做得就跟抢钱似的,中华鳖精在市面上,几乎堪比贵重金属,几乎就是硬通货,钞票涨了翅膀似的朝口袋里飞。

吴三手有次开玩笑,他晚上睡觉,好像都能听到门在外面被咚咚咚撞击,那是一叠叠人民币主动飞上门的声音。

很形象,不过挺渗人的。

温玉春那边就不太好了,去拿到地皮,到开始建设,也就半年多时间,物价呼呼呼又涨了一大截,他之前那点钱,俨然捉襟见肘,连来岚韵湖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玩还是能玩得起的,不过,有点心疼钱。

现在圈子里,对于钱,有两种讲法。

一部分老板说,钱不是个好东西,一分钱难到英雄汉,有多少英雄好汉,就是因为钱,身败名裂。

一部分老板说,钱是个好东西,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或者这么讲吧,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连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它也就成了个无解的问题。

至于所谓的一分钱难到英雄汉,那纯属扯淡,没有走到最后的天才不算天才,栽倒在钱上的英雄,也不是真英雄。

“玉春啊,你别听他们瞎扯淡,这些话还不都是一张嘴上下两张皮,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嘛。”梁一飞给温玉春泡了一杯茶,端过去,拍拍他胳膊。

“梁哥,我也真是愁得没办法了。银行根本不放贷,民间集资,我也不敢去碰,这商场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中旬才能完工,这一年多的利息,比本金还要高两倍去。”温玉春脸色不是太好,半年时间,意气风发的一个小伙子,明显憔悴了不少,脑袋上白头发都出来了。

梁一飞笑笑,说:“不说这个了,你能跟我直接开口,说明没把我当外人。我这头借三百万给你,利息不算,两年之后还我,成不成?”

温玉春嘴皮子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点点头。

“成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钱算个什么,撑过这段,好日子还在后头。走,下去玩去,今天来了不少人。”梁一飞率先起身。

说起来巧了,今天是何云飞过生日,他在岚韵湖大摆筵席,直接把歌舞厅给包场了。

说起何云飞,温玉春又有些感慨起来。

这家伙,如今混得太好了!

连梁一飞都未必如他。

今年年初,清苑县国企煤矿改革,何云飞得偿所愿,用一个极低的价格,买下了清苑县唯一的一个国企煤矿,然后顺势推进,把整个清苑县的小煤矿全部收入麾下。

南江省并不是一个产煤大省,真正出煤的,也就是以清苑县为中心的一两个县而已,煤炭总产量在全国排不上号,可是那是针对省级规模而言,对于单个煤老板,拿下了整个清苑县的煤矿,那就等于是全省最大的煤老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命所归吧,他刚拿下国企矿之后,一直低迷的煤矿价格,忽然开始上涨,从年初到现在,一吨已经涨了五十多块钱。

要说身价,何云飞现在比梁一飞绝对要高,梁一飞的主要盈利在保健品,他的94年计划,目前看来基本可以实现,利润很高,总数也不少,但是和何云飞一个县日夜不停开采的煤矿相比,还是落下了半头。

至于排场,那就更不能比了,梁一飞出门,也就两辆车,都是奥迪一百,一般带着三个保镖,一个吴三手,而听说何云飞最近出门,动辄身边呼啦啦十几甚至几十人,前呼后拥,坐的车,也是目前国内能买到最好的。

法拉利,劳斯莱斯。

当初一块混的几个人,差距已经很明显,像温玉春裘娜这样的,已经落到了第二层次,勉强守住第二阶层的位置,梁一飞和何云飞,率先进入了富豪阶层,张松干脆就成了梁一飞的人。

“你啊,别想那么多,都当朋友处就行,何老大再有钱,你也不挖煤,不跟他有啥业务往来。”梁一飞说。

温玉春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是为了钱的事忙晕了头,压力太大,有点什么就容易情绪化。

他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把全部身家都投入到这个所谓的‘商业综合体’身上,而不是用来赚一些快钱,其实和梁一飞、何云飞,有很大的关系。

何云飞能有今天这一步,就是靠着梁一飞的指点;而城市综合体,吃喝玩乐一条龙的中高档商业大楼,同样是梁一飞指点他的。

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想何云飞如今的变化,一个放高利贷的大混混,摇身一变,成了比梁一飞还有钱的南江省煤炭大王。

开玩笑,要不是有梁一飞当初几句话,何云飞现在弄不好已经被专政了,还能有今天的风光?!

到了楼下,偌大的歌舞厅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搞得就跟圣诞节的百老汇似的,十分的洋气和喜庆。

有点诡异的是,虽然歌舞厅装扮的很洋气,可是服务员打扮的却十分的‘国产化’,一个个穿着传统的唐装,胸口还有一个大大的‘寿’字,看着就跟七龙珠里的孙悟饭似的。

媒体圈的张峰、潘觉带着几个看着就像衣冠禽兽一样的文化人坐在对面一个卡座,梁一飞笑呵呵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半年下来,中华鳖精能卖得这么火,和梁一飞的广告策略也是分不开的,正如史玉驻后来说的那样‘我也知道,全国观众都烦脑白金广告,可是,只要一想到保健品,第一个想到的,就一定是脑白金!’

中华鳖精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八个省的人民群众,饱受轰炸式广告摧残,深仇大恨之下,咬着牙掏腰包,誓要买光所有的中华鳖精!

再放?再放,我就喝光你!

张峰爽得很,小媒体工作室干得红红火火,积累了半年经验之后,工作室经验能力和人员都逐渐成熟,已经不光负责梁一飞这一片业务,开始面向市场。

卡座里有几个年轻女孩,梁一飞冲潘觉边上那个烫着卷发很时髦的女孩笑笑,问潘觉,说:“这是弟妹吧?”

“结婚时候,你不是住院在嘛,今天特意带来跟你汇报一下。”短短的时间,潘觉也成熟了不少,场面上做得很开,笑哈哈的说:“我介绍下,张静,小静,这就是梁哥,今天算是认识了。”

梁一飞脸上挂笑,心里想潘觉老岳父好像不是姓张吧,这姑娘不跟爹姓啊?

张静站起来,“梁总您好,我两的事,多谢你费心了,改天来家,我下厨给您做几个小菜。”

潘觉结婚,老丈母娘要一套商品房,还是梁一飞给解决的。

“梁总,你可别小看人家张静,那一手杭帮菜地道极了,比你们大厨不差。”张峰在一边说。

“哦?那我有机会可得去尝尝。”梁一飞笑道,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另外一个卡座,说:“那你们坐,我到那边去招呼招呼。”

“梁哥,有个事。”潘觉从卡座里绕出来,把梁一飞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明天有空不?有个朋友过来滨海市,想跟你认识认识。”

“成啊,明天中午在楼上开个包厢,一起吃饭。”梁一飞说。

朋友介绍朋友,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个朋友多条路,每次有人介绍,梁一飞都直接开个包厢请客,倒是也认识了不少人。

反正岚韵湖存在的主要意义,就是人脉网。

和潘觉打了个招呼后,跟温玉春一起,来另外一个卡座里。

“呦,今天人到的齐嘛。”

都是熟人,张松他们都在,裘娜、王自卫,还有滨海市最近窜起来的两个老板,一个叫李长明,做电器的,一个叫金大发,和梁一飞一样,瞄准了国企改革,收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厂子。

王自卫也在,还带了一个大户室里新冒头的家伙,叫吕新城。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也就这半年才发迹,带着大户室入门门槛的钱,进了大户室,半年下来,赚了八倍多,俨然已经取代了之前的罗厂长,成为滨海股市的新一代民间股神。

据说此人对股票理论研究极为深入,实操技能也丰富熟练的令人发指,理论实践并重,大户室里都开玩笑说‘给他一张K线图,送你一生的幸福’。

所以别看他总资产虽然不算多,可专业能力强,属于‘奇人异士’一类,有资格和梁一飞他们这样的大老板在一起玩。

以前听说过这人,但梁一飞很长时间没去大户室了,却没真真见过,今日一见,很意外的发现此人貌不惊人,圆圆脸,笑呵呵,一副眼镜,就跟个普通初中老师没啥样。

来的时候,一群老板正围着他说股票经呢。

“呦,您就是梁老板吧,久闻大名了!”吕新城很热情的向梁一飞伸出双手。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82章 我上面真有人

人在江湖,随波逐流,梁一飞拍别人马屁的时候不少,被人拍马屁的时候更多。

不过,像吕新城这样第一次见面,大家都不认识,就这么热情的,还如此真诚的,梁一飞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错,吕新城和梁一飞握手,不光是热情,还非常的真诚,眼神里闪烁着崇拜、欣赏、同路人的光芒,双手用力的摇晃着,搞得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组织的游子。

包括梁一飞在内,所有人都有点发愣,心想这家伙还真够不要脸啊!

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有前途!

“梁老板,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吕大师,那可是你的崇拜者啊!”王自卫笑着解释说。

“过奖了,过奖了。”梁一飞搞得很不好意思,崇拜啥,不会是崇拜自己炒股有本事吧?那就是真是打脸了,老子在股市上,全凭一个字:混。

“当初您做联华科技那一单,低位买进,在风险到来之前的最高位卖出,准确的把握住了风险点,这份本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反复分析过,百思不得其解,就一个字:服!今天可算是见到真神了,梁总,你给小弟解解惑吧!”吕新城讲。

最初的几个熟人,张松,裘娜他们是大概知道这段故事的,但所知不详,仅限于‘梁一飞在股市大赚了一笔’,而新来的几个人却闻所未闻。

刚才梁一飞没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听吕新城聊股票经,听得津津有味,俨然已经认可了他股票大师的身份,没想到一转眼,吕新城居然自居后辈末学,主动向梁一飞请教。

“梁老板,给大家说说呗。”做电器生意的李长明起哄说。

“这有啥好说的,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哪能把握的那么准确,纯粹是运气好。”梁一飞摆摆手。

“梁老板,我研究股市这么久,就认准一点,股市里,还真没运气这么一说。”吕新城一脸诚恳,说:“您是不是在之前有什么预感?”

梁一飞不想谈这个话题,难道讲是道明诚刻了萝卜章,提前给自己放风?这破事,聊深了,容易出事。

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花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几位,我上面有人。”

“哦,懂了懂了,失言失言!”

说到这个份上,不懂的也懂了,不再追问。

人也是奇怪,每次说到梁一飞的事业,如果告诉他们自己是穿越者,有先知,肯定没人相信;但是要说自己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上面有人,所有人都会笃信不疑。

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一部分人,坚定的认为,省里那位姓梁的老首长是梁一飞的长辈,要不然怎么能解释凡是和政府打交道的事,他都一帆风顺呢?甚至连区里盖大楼的地皮,他都能抢过来。

股市的话题不好再继续下去,就说到了今天的主人。

“云飞现在排场挺大啊,说好了七点钟,这都七点半了,人也不出现,电话也不来一个。”张松是正儿八经滨海市大老板中的老资格了,算是第一批大老板,他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算是所有人的老大哥,当初何云飞也受过他关照,如今虽然风光不如以前,可赚的钱只多不少,说起话来反而比较直接。

另外几个人就不好直接讲了,呵呵一笑带过,王自卫指指点点周围来往的服务员,笑说:“你这搞的土不土洋不洋的,怪的狠,以前服务员不是这种打扮吧。”

说得就是服务员身上的带着一个大大‘寿’字的唐装。

“这哪是我要搞的,云飞哥特意叮嘱,说要穿成这个样子,讲什么彩头好,吉利?娜姐,云飞哥以前不信这些啊?”梁一飞问裘娜。

裘娜独自坐在边上,一直没说话,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发呆,梁一飞跟她讲话她也没听到,梁一飞又叫了一声‘娜姐?’裘娜才反应过来,有点勉强的挤出一了一丝儿笑容,说:“啊?什么?”

还是在走神,没听到梁一飞的话。

梁一飞有一段时间没见裘娜了,不知道她在忙神,今天看见她,虽然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色却有些发黄,不是很好。

“娜姐,你没什么事吧?”梁一飞端着酒坐到她边上,低声说:“来的都是朋友,有事你就说。”

和裘娜之间没什么,可是玩得这一圈人里,还这就她一个女的,平时大家关系都不错,她真有事,肯定是要照顾帮忙的,没的说。

“嗯,没什么。”裘娜嘴角动了动,明显有心事,却没说,露出笑容,说:“刚才你们说云飞是吧?”

“对啊,你瞧瞧他安排的,还在胸口写个寿字,怪模怪样的。”张松很不以为然的说。

“他啊,好像最近遇到了一个大师,是大师指点他的。”裘娜说。

“大师?该不是练气功的吧?”张松哈哈一笑。

这几年气功热,几乎达到了全民练功的地步,气功和保健品一样,成为当代普通人追求身体健康的两大法宝。

在座的都是老板,见过世面,不完全迷信这东西,饶是如此,还是有一部分人对此保持了一定的敬畏,甚至相信的。

但要是何云飞信这东西,那就有点扯淡了,他是正儿八经从社会最底层,靠板砖靠西瓜刀,一点点爬上来的人物,气功那一套东西,江湖把戏,能骗得了别人,肯定骗不了他这个老江湖。

刀枪不入,十米发功,连接外星人,扑灭大兴安岭大火?一菜刀下去,立刻明白。

“听说还真不是骗子,蛮神的,反正云飞很信那个大师。”裘娜说。

“要我说,虽说社会上有骗子,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民间还是有能人的,要不然中科院都能专门开一门课研究气功嘛?!”金大发插嘴说:“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有些事啊,说不清的,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大师今天来不来啊,咱们集资请他发功,让下礼拜股市涨一截。”王自卫说。

话音刚落,后面舞厅大门处就呼啦啦涌进来一大批人。

第283章 大师莫一山

岚韵湖歌舞厅很大,从梁一飞他们坐的卡座到大门口有很不短一段距离,不过今天被包场,歌舞厅人不多,正主何云飞还没到,舞厅里也只是放着很柔的萨克斯背景音乐,并不嘈杂,所以大门口传来的动静立刻到了梁一飞他们这里。

纷纷回头看过去,张松就是一乐。

“这排场!云飞够牛逼啊!”

歌舞厅大门口,先是并排走进来四个西装革履身材魁梧的保镖在前面开道,任鹏领着,等这五个人进门之后,何云飞一身风衣,带着个圆边帽,和身边一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然后后面又是四个保镖。

之前说了,歌舞厅大门距离梁一飞他们这边距离很长,等前面这批人都进来,何云飞不过才走过了舞厅五分之一距离,这个小小的队伍后面,一大群各色各样何云飞请来的朋友鱼贯而入,有男有女,穿着打扮光鲜。

搞养殖的郑老球和以前新时代培训班的老齐也在其中。

何云飞进门之后看见最前面那一桌人,挥手打招呼,快步走过来。

梁一飞忽然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何云飞,和当初认识的那个何云飞,好像不是一个人了。

怎么说呢,还是一样的健朗硬气,一样的有英气和匪气,但是,当初那种近乎压抑的沉稳少了几分,多出来一截得意得势后的张狂。

也能理解,忽然就有钱了,还不是一般有钱,以前是讲起来是滨海市大老板,可是滨海这么个大城市,他想办点事,同样还是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小混混叫他一声云飞哥,官面上,他的分量和其他大老板并没什么区别,某些情况下因为他的身份和经营的生意,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大老板。

高利贷这种东西,毕竟是不合法的。

但如今,整个清苑县,他就是土皇帝,上面没比他更大的,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几乎是无法无天。

据说关系网的触角,已经开始朝省里延伸。

压抑了这么久,何云飞现在张扬点,十分正常。

“呦,这不是文强嘛!”张松哈哈一乐,打量着何云飞的打扮,说:“得,你马上要上去唱一首上海滩!”

“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老婆去香江旅游,看那边都流行这个,专门给我带了几套过来,我一试,还真有点范儿!干脆,让他们都按照这个路子打扮,这不是统一着装,统一管理嘛!一飞,那个什么‘现代化标准管理方式’,我还是听你说的。”

何云飞先跟张松握了握手,然后冲梁一飞哈哈一笑。

任鹏在边上,点头轻声叫了一句‘梁哥。’

梁一飞也冲任鹏微笑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边上的孙宏伟拿过来一个用透明玻璃盖着的盒子,里面有一只小孩拳头大小的纯金下山虎。

“云飞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点小意思。”梁一飞说。

“客气了。来来来,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莫老师。”

何云飞身边一个同样穿着唐装,留着一头长发,手里还拿着一串念珠,打扮得有点不伦不类的中年男人,冲众人淡淡一笑,客气但并不亲近的说:“各位老板好,鄙人莫一山。”

这人刚才进门,就吸引了梁一飞他们的注意力,不光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不僧不俗不道,关键是和他何云飞的位置:连老齐这样的领导,郑老球那样的清苑县著名企业家,都走在后面,而只有这位‘莫老师’和何云飞并肩而行,从两人行走的步伐身位都能看出来,何云飞对这个莫老师十分的重视。

何云飞挨个介绍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梁一飞身上,对莫一山说:“莫老师,我这位兄弟可是我的贵人,当初做能源,还就是他指点的,跟你一样,还真有点未卜先知预测吉凶的本事。你们绝对能聊到一块来。”

莫一山冲梁一飞淡淡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把目光落在了梁一飞送个那只纯金老虎上,对何云飞说:“何老板,这只老虎做得不太好。”

原本很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松皱了皱眉头,这个莫一山要干什么?初次见面,无怨无仇,根本不认识,就当众讲这样的话,不是让梁一飞难堪嘛。

以为傍上了何云飞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活得太舒服,脑子里长猪油了?

何云飞脸色也是微微一僵,干笑着打了个圆场,说:“莫老师,梁老板一番好意给我庆祝,我看着只下山虎栩栩如生,威猛的狠嘛。”

他就是属虎的,虽然已经不在乎那几万块钱的黄金,但梁一飞当众送他这份礼物,还是很有面子的。

“何老板,梁老板,我倒不是有别的意思,这只虎固然是一番好心,可是意头不好,尤其是对何老板你,尤为相克。”莫一山说。

何云飞神情微微一正:“莫老师,这话怎么讲?”

不光是何云飞,周围人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了莫一山,这人既然被何云飞这样的老江湖敬为上宾,想必多少是有几把刷子的。

莫一山虚虚一点老虎的玻璃罩子,慢条斯理的说:“各位都知道,何老板做得是煤矿生意,他那几个煤矿在哪呢?都在山里,山就是他的根本!他这只老虎要是下了山,就是离开了自己的根本所在。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要称大王喽,何老板的基业,还要不要了?”

话不多,但对于这些普遍都讲彩头、信风水的老板们而言,这一句话,就真说到了点子上,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这只是其一。”莫一山说。

“其二呢?”何云飞下意识追问。

“其二嘛,老虎下山,为的是捕食,可何老板你现在有什么新的生财门路在山下吗?”莫一山问。、

何云飞摇摇头,哪还有比煤矿更赚钱的生意啊。

“这就对了,老虎下山,山下无食,最后什么结果?轻则白忙一趟,饿了肚子,重则……呵呵……”莫一山点到即止。

“莫老师,照你这么讲,我们这些在城里做生意的人,都要饿死喽?”边上的裘娜忽然开口反问。

莫一山眯着眼睛,盯着裘娜看了片刻,呵呵一笑,说:“这位女同志,你怕是不太顺吧?”

“我今天不舒服,脸色不好,谁都能看得出来。莫大师,你别说我,你说说,咱们这些在城里讨生活的,是不是就得饿死?”裘娜不依不饶的问。

“这当然不是,市里的财路自然多,可气运、风水、凶吉,这些博大精深,一人一命,不能一概而论。我说的,是针对何老板。何老板属虎,又是做山里生意,进了山林,才算是龙入大海。倒也不是说以后不能进城。”

顿了顿,问:“大家想想,今年是什么年?”

“1994,狗年啊。”卡座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在听莫一山讲话,有人插嘴。

“对嘛,老虎下山,山下有狗,狗自然不是老虎的对手,可是这东西忠心护主,就是看家护院,有狗在,老虎捕食就会遇到麻烦。今年何老板要是下山,所得必然不丰,说不定还会惹一身是非。如果是猪年,那这尊下山虎就好了,虎吞肥猪,哪怕是龙年,也是龙虎斗的壮阔局面。唯独狗年,不吉利。”

莫一山说完,又是呵呵一笑,摆摆手,说;“痴人妄语,鄙人这些话呢,也是一家之言,信与不信,准与不准,各位老板自己衡量就好。”

信不信,准不准,的确不好说,可是,他刚才讲的那些话,听起来的确有道理。

做生意的人,当官的人,比一般老百姓的确也更重视这些。

“哈哈哈,听莫老师一番大论,胜读十年书啊。”何云飞哈哈一笑,说:“可是呢,梁老板跟我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谈这些,梁老板送的,什么下山虎山上虎,我都领情。任鹏,把这个包起来,放车上给你嫂子送回去,就放在家里大厅。”

何云飞这话很场面,不是很熟的朋友的人会觉得他十分的义气。

可是,几个平时走得近的人,还是听出来了,何云飞虽然不可能因此就对梁一飞不满,可是对于‘下山虎’这件事,还是很介意的。

因为,他在滨海市那个家,老婆住的房子,他基本不回。

表面上,给予了梁一飞这份礼物很大重视,可实际上,等于是丢进了一个从来不打开的仓库。

“好咧。”任鹏正要弯腰去拿玻璃盒子,两根细长的夹着烟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了盒子顶端。

任鹏是体校出身,身材强壮,不要说两根手指,即便是有个成年人压在上面,他也能搬得动。

可是,这两根手指的主人,却是梁一飞。

所以装着金老虎的玻璃盒子,就像固定在了桌子上似的,丝毫不动。

“梁哥……”任鹏有点尴尬的说。

梁一飞和何云飞一样,也是哈哈一笑,大咧咧的说:“我这人坐牢出来的,没啥文化,不懂那么多,没想到差点给云飞哥你添堵。既然是这样,那这个下山虎无论如何不能害了你。”

说着,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提起玻璃盒上面的带子,随手抛给吴三手。

“拿去熔了,给我打一只金老鼠,就放我办公室,我倒是不在乎什么上山下山的。”

呵呵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莫一山,对众人道:“我就是属鼠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倒要看看,今年狗年,有哪个来多管我的闲事。”

第284章 金银满箱

气氛有点尴尬,卡座边上围着的‘闲杂人等’不动声色的散去了。

梁一飞绝对不是什么‘耗子’,不是随便哪条狗都能拿敢拿的,他是滨海市的大鳄鱼;

而何云飞当然是一头在山虎,更是清苑县的土皇帝。

他两闹不愉快,本地的、清苑县的,都不好插嘴。

关键是,能看得出来,他两其实也不算闹矛盾,又不是小孩了,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翻脸,梁一飞这番话,主要还是甩给莫一山听的。

莫一山含笑不语。

有官方身份的老齐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说了个有点儿童不宜的笑话,大家哈哈大笑,把事情一带而过。

下面的表演开始,何云飞应酬了一圈后,端着酒坐梁一飞边上,跟他轻轻的碰了个杯,说:“兄弟,别朝心里去,老莫就那样,有什么说什么,我怎么会把那些当真呢。”

“云飞哥,这位什么来头?”梁一飞看着被金大山和刘长明一左一右簇拥在其中,正高谈阔论的莫一山。

“我说你可别不高兴啊。”何云飞压低声音,说:“老莫,还是有真本事的,去年我有个大灾,就是他给我提的醒。”

“怎么说?”梁一飞问。

何云飞最早起家立威,抢了人家父子俩一个矿,还动了枪,当时他胳膊挂彩,对方死了一个,一个受伤,之后和解。

哪知道去年年底,对方大概是气不过,要打何云飞黑枪,那时候何云飞刚认识莫一山,莫一山就说他最近印堂发黑有灾,让他留神,还真是躲过了这一灾。

梁一飞笑而不语,这种事,里面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猫腻,反正要说什么真有江湖异人,他自己是不信的。

说来有意思,他自己明明是一个穿越者,最大的不合科学,不合理的存在;可他偏偏又是最坚定的科学论者。

“这些事吧,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不过……嗨,说不好,什么时候你自己遇到了,可能也就信了,这就是男女一样,没遇到那个合适的,觉得自己一辈子就那样了,指不定哪天忽然遇到,就陷进去了。”何云飞打了一个很意思的比方,说话的时候,眼光飞快的从对面的裘娜身上一扫而过。

男女之事梁一飞现在真不太想涉足深谈,呵呵一笑。

“我跟你讲,老莫是有能量的。”何云飞说。

能量?梁一飞奇怪的看着何云飞,什么叫能量?小宇宙?内力?斗气?魔法值?查克拉?

何云飞低声说:“那个国企煤矿,一开始很麻烦,老莫跑了一趟,事成了。他在省里有蛮大的关系,是不少大人物的座上宾,听说在首都跟很高的人有往来。你知道不,我第一次见到老莫,他在跟咱们省一个大头头吃饭,坐的车,挂的是政协的牌照。”

“哦,你这么讲我就懂了。”梁一飞恍然。

难怪了,人都不傻,何云飞更不傻,不要讲这个老莫看上去有那么点‘异术’,就算他是个聋子瞎子瘸子,有这份人脉,就值得何云飞去结交。

“反正,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未来发展,他自己能量也很大,有时候不是我养着他,而是相互合作。”

跟梁一飞把刚才的小小不快交代清楚之后,何云飞不动声色的转换了一个话题:“裘娜最近怎么回事?我见到她两次,都看她一脸晦气,有麻烦?”

“云飞哥,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梁一飞说。

“她性子倔的狠,真遇到麻烦,也许会跟你讲,但未必会告诉我。”何云飞沉默了片刻,低声讲:“一个女人不容易,我不常在滨海,你能照顾的照顾照顾她。要花钱什么的,后来我打给你。”

梁一飞扭头盯着何云飞看了几秒钟。

此时的何云飞,和当初最早认识的那个,终于有些重新重合起来。

不过,比当初,多了几分的真诚。

“这么看我干吗,男人嘛,不都这样,你装什么不懂。”何云飞说。

梁一飞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就听到金大发‘啊呀’一声叫唤,只见莫一山风轻云淡的从他胳膊上收回了手,金大发一脸震惊,说:“我滴妈,真的有热量,都有点烫人了!莫大师,你这是啥本事啊?”

“气功。”莫一山微微颔首,说:“金老板,你这个身体不行啊,五行失衡,阴盛阳衰,平时要固本强源才好。”

“大师,那您可得抽空给我指点指点。”金大发忙不迭的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我也试试。”张松伸出了胳膊,

莫一山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掌按在张松胳膊上,轻轻的揉动着。

也不见莫一山屏气凝神摇头晃脑什么的,就面带微笑,十几秒之后,张松脸色就是一变,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老板,感觉到我发功了吗?”莫一山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微笑问。

张松瞅了瞅他,又看看梁一飞,最后看看自己的手臂,疑惑了半天。

“还真烫啊!”

一个可能是巧合,是托儿,可连续两个和莫一山素不相识的老板都这么表示,张松还是梁一飞的人,那足以说明,这位莫大师,还真不是招摇撞骗。

一时间,莫一山再一次被众星拱月一样捧在一群老板之间。

就在此时,前面的舞台上一声礼花炮响。

两个穿着在如今还是非常罕见,或者可以说,国内老百姓基本没有见过的真正比基尼的年轻女郎,推着一辆小车从舞台后面走出来,小车上放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奇怪的是,那个蛋糕,明显是假的,只是上面点燃了一支大大的蜡烛。

蜡烛也是假的。

搞得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何云飞冲任鹏点点头,任鹏跳上了台,拿过话筒。

全场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是玩得什么花招。

“各位领导,各位老板,各位大哥,今天是我大哥何云飞46岁生日,之前我就问大哥,说大哥,咱们这几年混得还不错,你过生日,可得好好操办操办。我大哥却讲,能赚到钱,都靠着朋友们照应,我能安安稳稳发财,过这个46岁生日,要感谢的,还是在场的朋友们!所以今天,即是庆祝我大哥生日,也是对各位一路以来支持的感谢!”

说着,任鹏拍了拍身边的假蛋糕,大声说:“接下来,我就代表我大哥,打开这个生日蛋糕,表达对给位的感谢之情。希望以后,大家继续一起发财!”

话音一落,他猛地一下子,拉开了‘蛋糕’第一层。

整个台上的光似乎都晃了一下!

原来这个蛋糕是空心的,更像是一个箱子。

里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进口金表、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金链子,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金库。

全场嗡的一声惊呼。

比基尼美女推车下车下台,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挨个来到各个卡座边上。

何云飞站起身,装过身冲着后排的卡座,满脸的志得意满,大声说:“大家请自便,喜欢什么就拿!”

整个岚韵湖大厅里,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个节目是何云飞安排的,梁一飞事先知情,就有点不以为然,看到这一幕,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打听,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抽出一支烟,然后把烟盒放在阳台上。

刚要拿火柴,边上就递过来一团火。

裘娜也跟了出来。

用手护着火,点着烟,笑道:“娜姐,你选了什么?”

裘娜自己也点了一支,吐出一口青烟,顿时就被夜晚的风吹散了,她靠在阳台上,双手环抱,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支同样修长的女士烟,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讥讽,说:“这个节目,是你安排的啊?你现在还真是有钱了,黄金大把朝外送,开金矿了?”

梁一飞摇摇头,说:“我哪有那么多钱,云飞哥自己安排的,借了我的厂子而已。”

裘娜眯着狭长的丹凤眼,透过通往阳台,半开的门缝朝里面看了一会,弹了弹烟灰,有些担心的说:“也就不到一年而已,云飞他怎么狂成这个样子了?”

梁一飞没有回答这句即不是要求他回答,他也不应该回答的话,而是说:“刚才云飞哥还跟我讲,让我平时多照顾照顾你。”

“照顾我?他还有这个闲心啊,照他这样走下去,先想着怎么照顾他自己吧。”裘娜说。

梁一飞也不想打探裘娜跟何云飞之间那点事,换了个话题,问:“娜姐,你最近情绪的确不对头啊,连那个姓莫的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裘娜沉默了一会,说:“资金上遇到点麻烦。”

梁一飞眼皮微微一垂,然后抬起,直接说:“要多少钱周转?”

裘娜有点意外的看了梁一飞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们这帮男人,是不是有了点钱都这样,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娜姐,我是好心,你有情绪,也犯不着对我发吧。”梁一飞淡淡的把烟灰弹掉,转身看向后面的高尔夫球场,平静的说:“我不认为钱能解决一切,但是,我只会用钱解决问题。”

这话让裘娜琢磨了一阵,然后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问问我原因吗?”

“娜姐,你的私事,我不过问,我们是朋友,你的忙,我在能力范围之内,会帮。这很简单,何必知道原因呢。”梁一飞说。

第285章 重头再来和继续忽悠

女人的心思挺奇怪的。

之前梁一飞也好,张松他们也罢,都问过裘娜。

可裘娜就是不说。

现在,梁一飞不问裘娜了,她反而把事情倾吐了出来。

齐娜之前有笔五百万左右的钱,拿去做投资,回报率能达到50%,当时梁一飞本想提醒她留点心,这年头民间集资太多,利润高,风险也大。

不过转念一想,裘娜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小姑娘和家庭主妇,她的投资即轮不到,也不必要自己去操心。

其实讲良心话,裘娜这么一个饱经社会的历练,个性十足,成熟性感的女人,还是比较对他胃口的,以梁一飞的尿性,一般情况下,难免勾搭勾搭。

可是裘娜这情况比较复杂,她,何云飞,何云飞老婆,她那个给何云飞生了孩子的小姐妹……这一大堆乱七八糟,错综复杂的关系,梁一飞看着就头疼,更不要讲掺和进去了。

不存在的,做生意上,梁一飞不怕复杂麻烦;可个人生活上,梁一飞一向的原则就是越简单越好,再有好感,要是把我拖进麻烦里,那也是拜拜。

梁一飞后期和周云晴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于此也是有关的。

最早,周云晴能走近自己的生活,就是因为她安安静静,不惹事,不添麻烦,不耍脾气,还能照顾自己。

说是冷血也好,自私也罢,梁一飞对待女人,更习惯用钱,而不想投入太多精力,一旦开始付出过多的精力,让一个女人从自己休息的港湾,变成了要操心的麻烦,他就开始觉得厌烦,想逃避了。

他根本没那么多精力。

他和吴三手聊过一次,吴三手冒出来一句很吊的话:‘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遇到一个就无条件的付出一个,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你真正爱的,哥,这恰恰说明你是非常专一的男人,只不过我的嫂子还没出现。’

这话漏洞很多,抛开那一丁点儿道理,大部分跟放屁也差不多少,但是的确给了梁一飞一个心理台阶下。

很无耻的两个男人。

言归正传,对于裘娜也是这样,情绪来了,友情炮可以打,裘娜遇到困难,能力范围之内,钱可以出。

可要为了友情炮,就掺和到那么复杂的感情纠纷里,为这些破事头疼,梁一飞宁可一个人睡办公室。

梁一飞当时如果问一下裘娜到底投资的是哪家公司,大概裘娜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困局了。

要死不死的,她投资的,就是永城公司沈复。

之前讲过,沈复这个人自从在钓鱼台拿了发明创新奖之后,一颗心思完全不在科研生产上,他的永城公司以高回报为诱饵大规模集资,总额超过了十个亿,做成了改革开放之后,最大的一个庞氏骗局,扰乱国家货币政策,影响金融市场的正常运营,上万的投资者被套牢。

终于惊动了最高层,被央行直接发文要求他退还集资款。

当时沈复已经狂到没边没际,不仅把央行的要求置之不理,反而在收到通知的同时,对抗性的宣布,将年利率24%提高到48%,也就是裘娜说得‘五成’回报率。

继而,他状告央行!

为了这件事,潘觉还来找过梁一飞一次,向梁一飞请教怎么去发文批判沈复,后来刊登之后,潘觉又出了一个大大的风头,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可以以专家学者的身份,和省里媒体圈高层平等对话。

今年,沈复在机场被抓,前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审判定罪。

死刑。

没缓。

国家出手及时,永城的集资资金最后被追回了七成左右,返还给投资者。

这里面就有个问题了,还剩下三成怎么办?

原则上,是优先投资少的先还。

投资越少,理论上就越是普通老百姓,这些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优先偿还。

至于那些投资巨额的,先查一查,有没有参与这场诈骗,没有参与的,根据个人经济实力,反比例补偿,越有钱的,有稳定收入的,退还的越少。

查沈复,是出于金融稳定,退还集资款,同样是为了保证稳定,社会稳定。

裘娜的500万,算上之前拿过的利息,在外面转了一年,回到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了80万出头。

“也怪我当时贪心了,早知道,听你的话,把钱拿回来做自己的服装品牌。”裘娜叹了口气。

“那也不一定,谁都没涨前后眼。要是投资建厂,说不定早就赔光了。”梁一飞递了一支烟给她,说:“你经济上要是周转不过来,跟我讲一声,咱们自己人,什么都好说。”

“倒是还能周转,就是想到这个事,心里有点憋,辛辛苦苦十来年赚这点钱,一下子全没了。本来还想着跟你们这帮男人争一争,至少不要掉队,哪知道……”

裘娜接过烟,淡淡一笑,认真的说:“一飞,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这几句话,我听着挺暖心的。”

“行了啊,你才多大,有31不?搞一副世界末日,生无可恋的样子干嘛。”梁一飞一脸轻松,说:“看成败,人生豪迈,不过是重头再来嘛。载个跟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裘娜虽说是个女人,身上却不乏男人的果断和豪勇,眼睛微微一亮,琢磨着梁一飞那句抄袭的歌词。

“看成败,不过是重头再来?”

……

……

何云飞的生日晚会到了分发蛋糕之后的后半段,就变得有些少儿不宜了,裘娜先行退场,梁一飞在现场逢场作戏了一会,就上楼睡觉。

第二天上午醒过来,叫后厨送了两份早餐,外面加了门禁,服务员根本进不来,吴三手提着一个大盒子敲门进来。

“你跟韩雷吃过没?”梁一飞夹起一个小笼包,筷子用力稍微大了点,滚烫的油汁顿时溢了出来。

吴三手把豆腐脑端桌上,说:“早上起来就吃了,又去操练新过来的保镖。”

梁一飞摇头笑笑,韩雷这人,责任心太强,其实保镖队伍组建至今,也快小半年了,不能算是‘新’,可自从经历上此绑架事件后,韩雷精神高度紧张,对保镖队伍建设抓得十分严格。

这大概离不开一套别墅的效果。

“今天去工地那边瞧瞧,华强二厂差不多就行,抓紧投产。”梁一飞说。

“哥,你不是一直强调工程质量嘛,这一次怎么对工期要求这么紧?你知道,世上就没又快又好的事,快了,必然不是太好,想好,就不能太快。”吴三手说。

“你以为这个二厂能干几年啊?就市里这个发展速度,最多五六年,就要搬家。”梁一飞笑笑,不要说华强二厂了,就算是保健品,他也没想着干超过五年。

现在做保健品,是跟着时代大潮走,五年后再干,就已经落伍了。

“还有,上次鹿仁康打电话给我,说他还有个新配方,你去考察一下,然后买下来,还是老规矩,他们鹿家军要出面代言。”梁一飞说。

华强二厂刚拿到地皮没几天,鹿仁康就打电话来,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向梁一飞推销了一款新的‘祖传秘方’,叫做‘生命核能’。

这款保健品梁一飞上辈子有印象,也算是比较火的一款了,虽然不能和中华鳖精、三株口服液之类顶级的相提并论,可也算是知名产品,反正现在保健品市场这么火,又要建设二厂,多一款产品,就是多一份财源。

“哥,我和他电话接洽过,他开的价很高啊。要一千万。”吴三手说:“这也太贵了,他那个什么祖传秘方,外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嘛?就糖水!”

梁一飞说:“你告诉他,200万。我的底线是300万。”

“他能答应?哥,据我观察,这人贪得狠。”吴三手说。

梁一飞一仰脖子,把碗里的豆腐脑一口气喝完,长长的嘘了口气,打了个饱嗝,冷笑说:“他要是不干,你就直接问问他,给王君霞她们打那么多兴奋剂,将来这帮姑娘要是生不出孩子,他负不负责?乘着现在行情好,能赚点是一点,到时候曝光了,他还能留点钱养老。”

这话讲得太直接了,吴三手倒吸了一口凉气,讲:“哥,你这么确定他用药了?”

“你以为呢?没用药敢狂成这样,还想破什么记录就破什么记录,想让谁得冠军就谁得冠军?他以为他是神啊。”

“直接说,他不会炸刺吧?真翻脸了,他出来讲几句话,对咱们中华鳖精打击太大了。”吴三手道。

“炸刺?我还就不怕他炸刺。”梁一飞说:“你放心,这种人跟咱们不一样,我们赚钱,失败了可以重头再来,他嘛,曝光一次,以后就臭了,再也翻不了身,他不敢。当然,你语气上笑嘻嘻得说,别那么狠,毕竟现在大家还是合作伙伴。”

“那倒是。”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

潘觉的。

“呦,差点忘了,潘觉说介绍个朋友认识,你跟我一块去接待下。”

第286章 仓库失窃事件

在岚韵湖这边给何云飞过生日的时候,华强厂保卫部主任项冲锋,带着三个保卫处的保安,和监察部的于和平一起,正摸黑朝滨海市东边的东三里井的一片老旧居民区进发。

东三井距离华强厂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不到,可一行人还是乘坐了一辆面包车,车里,项冲锋和三个保安都是一身‘武装齐全’:

扎着三指宽的熟牛皮武装皮带,踩着头大皮鞋,腰上别着电棍,手里拎着一尺多长包着橡胶的熟铜棍,项冲锋口袋里还塞着一副手铐,几个人胳膊上都箍着‘联防’的袖标:这是梁一飞名下一系列的传统,每开一处,就和当地派出所搞好关系,保安配合当地派出所工作,同时也参加联防队。

不过今天车上,只有华强厂的保安,却没有警察。

除了这些人,二仓库新来的管理员刘源也在。

不过和周围这些人气定神闲不同,今年才18岁的刘源此时却满脸的惊恐,缩在车厢一脚,眼神里尽是慌张,小心翼翼得打量着其他几人。

“小刘……你……你不要紧张,你……带我们……我们去抓到人,你……你算是戴罪立功。”项冲锋把玩着手里的电棍,每次按下开关,电棍一端就会冒出滋滋滋的蓝色电流,在阴暗的车厢里,将他的脸映得有些狰狞。

他这个样子,还劝人不要紧张?

小刘几乎要吓哭了,坑坑巴巴的说:“项……项主任,我真……真真是一时鬼迷心窍。”

项冲锋一翻白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你学我我……说……说话?”

“不不不!没没没……”小刘这次真吓哭了。

监察室的于和平忍不住摇头苦笑,别看项冲锋年纪不大,平时说话磕磕巴巴得,甚至脑子看上去有时候都不太好使,可人家是老板梁一飞的铁杆,论关系,说不定比副厂长何新福还近一些,真要是给了小刘一棍子,小刘也是白挨,没处说理去。

“项主任,他的问题我们监察部会处理,现在关键还是抓人。”于和平说着,转头拍了拍刘源的肩膀,正色说;“小刘啊,今天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自己要把握住!”

相比项冲锋,其实小刘这样的普通工人,更怕于和平,或者说,更怕监察部。

厂保安,大部分情况下是对外的,对内主要还是维持秩序,项冲锋再凶,平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欺负工人,真那样,老板恐怕也不容他;可是监察部不一样一样,主要工作就是内部纠察审计,平时工人也好,各部门也好,都在人家眼皮子低下看着。

“于主任,你放心,我肯定带你们找到他!”小刘连忙说。

这事得从两个月之前说起。

两个月之前,汇德利可以算是正式进入正轨,完全接手了华强厂的对外市场,专业的人做专门的工作,效率果然大大提高,华强厂的生产出货进入了一个高峰期,每天在厂外等着拉货的车都能排出好几十米去。

然而没多久,汇德利那边反馈过来说:他们收到的货里,有一些是‘空的’。

中华鳖精在市面上采用礼盒包装,但是为了方便保存、运输,进仓库出仓库,都是用大硬纸板箱子,加泡沫和木头框子固定的,一个大箱子里,有十个礼盒。

汇德利那边提货,发货,也是这么办,有一些货经过长途运输,到了客户那,打开一看,箱子里居然是一些烂木板什么的。

相对于汇德利的总出货量,这些空箱子倒是不多,但是集中在这一两个月时常发生,不同地区的客户都有反应。

按照流程规定,这些箱子出仓库到发货,都是不打开的,从华强厂仓库里出来是什么样子,到了客户手里就是什么样子,既然有好几个不同区域的客户都反应有空箱子,那就说明不是半路上被掉包,也不是客户故意讹诈,问题要么出在华强厂,要么出在汇德利。

两边都开始进行内部自查,汇德利还没查出来什么问题,倒是华强厂的监察部和保卫科联手,锁定了内部可疑人:仓库管理员刘源。

由于仓库太多,进出频繁,虽然账目清晰,但是不可能做到每日清查,也就一周清查一次,可是每次丢货的时间段内,恰好都有刘源的班。

当然,不止刘源一个,还有其他管理员,于是又进行了一番明察暗访,有人反应,小刘最近出手阔绰了不少。

这当然也不能算是确凿证据,不过厂子毕竟不是法院,不需要什么确凿证据,这个小刘毕竟也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大奸巨恶,有了怀疑,顺藤摸瓜,再叫过来一吓唬,刘源就招认了。

市面上中华鳖精实在太火,而且贵,他有个混社会的朋友听说他在华强厂当保安,就怂恿他提供消息,从厂仓库朝外偷货,刘源什么都不用做,就在他值班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出去之后,他朋友负责销售,他什么都不用管,坐地分他三成利润。

想的办法都绝了:居然挖了一个地道,每次刘源值班,每次刘源值班,外面就进来人偷梁换柱,箱子里拆封,中华鳖精礼盒换成乱七八糟的垃圾。

难怪保卫科巡逻发现不了。

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华强厂何新福的第一反应就是制度有漏洞:比如今天这个情况,如果不是抓到了刘源,那扯皮就扯不清了,到底是华强的责任、汇德利的责任,还是运输司机、客户的责任?

发展中的问题,在发展中解决,这个制度肯定是要修改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小偷抓到,损失追回来。

也就是出厂价不到二十万的货,在可接受的损耗之内,又是才查到不久,所以暂时就没直接报给梁一飞。

今天项冲锋他们过来,跟着刘源去抓人。

说起来刘源也算倒霉,他那个朋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而无信,第一批货还老老实实给钱,到了后来几次,给的钱越来越少,根据他自己说,才分到八千多块钱,说好了两成,结果连一成都没。

但是比他的工资收入还是要多得多。

年轻人不懂事,经不住诱惑,第一次尝到甜头之后就收不住手。现在被抓了,冷静下来回想,只能说后悔莫及。

所以一路上刘源十分的积极,来到居民区,带着项冲锋他们穿过狭窄的小路,来到两间水泥平房门口。

门关着,玻璃窗户上贴着胶布,透出来很暗淡的光,项冲锋耳朵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房子里,有细微的女人声音,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项冲锋皱了皱眉头,然后示意刘源敲门。

刘源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有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不耐烦的问。

“我,刘源。”

过了有半分钟,门开了,一个留着长头发,干干瘦瘦的年轻男人开了门,骂骂咧咧的说:“我草,你小子怎么尽挑这个时候……唉吆我草!”

后半段声音是拔高的痛呼,因为前一句话说话,项冲锋已经从门边闪出来,铁钳子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了这人的脖子,另外一手搂肚子就是一拳,像掐小鸡一样给推进了屋子里。

屋子不大,一里一外两间,外面的客厅有台彩电,彩电下面放着个录像机,彩电是定格的,上面,一个光着屁股金发卷毛老外女人,正和两个长着厚厚胸毛的男人在愉快的玩耍。

“你……你小子还……还挺……挺流氓!看黄黄……色……录像!”项冲锋很恼火,他自己都没看过呢!

“你……你们干……干什么?!”

“你……你学我……学我讲话?!”项冲锋本来就很恼火了,找了个茬,蒲扇一样的巴掌,啪一巴掌扇过去,把那个瘦子打的原地转了几个圈。

这小子大概是给打懵了,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项冲锋他们胳膊上联防的袖标,还以为是派出所来扫黄的,捂着脸郁闷的说:“我自己在家***也违法?!”

“项哥,找到了!”一个保安从里面房间出来,拎着一箱崭新的中华鳖精,回头说:“里面还有半面墙,二三十箱。”

“剩下的呢?”项冲锋问瘦子。

瘦子瞅了瞅跟在后面的刘源,到这会才明白过来,嘴硬说:“我买……买来喝不行啊?我爱***,身体虚,补一补!”

“补……补你妈!”项冲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小瘦子还灵活居然一猫腰,躲过去了,没想到项冲锋紧跟着反手打过来,这次没躲开,啪得一下又扇了原地转了一圈。

“再不老实,我……我让你把……把二十箱都……都喝了,好好补……补一补!”项冲锋说。

“赵小军,你别嘴硬,我都招了。”刘源说。

小瘦子捂着脸,不敢再说什么‘补一补’之类的屁话,生怕眼前的这个壮汉真把20箱中华鳖精现场喂给他喝,那他就不用补了,直接撑死。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我,就承认,可我就偷了这么多,剩下来的我不知道!”

说完,一挺胸,说:“你打死我,我也就是这个话。”

项冲锋电棍一伸,捅到小瘦子腰眼上,小瘦子顿时浑身一阵抽搐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把人和货都……都带……带回保卫处……处去。”项冲锋一挥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电视机,说:“把……把录像带退……退出来,我……我带回办公室……批……批判!”

第287章 手快有手慢无

潘觉带着‘朋友’来岚韵湖,已经在会客室里等着了,梁一飞一推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潘觉倒是没什么,老熟人了,背后里不止一次称呼梁一飞是‘北斗星’的标准小迷弟。

但是另一个人却是让梁一飞一愣。

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梳着背头,皮鞋锃亮,十分的洋派,年纪不大,人非常有精神。

那人看到梁一飞,主动起身,用不快但是很有力的步伐,朝前走了两步,向梁一飞伸出手,说:“梁先生,上次在演播厅匆匆一面,未及深谈,却让人印象深刻。事后听潘觉先生说起,您对于企业发展改革目光独到,我今天特意登门拜访,还请不要责怪唐突。”

这人,正是年前做春晚彩排,现场看到的那位泰国正大集团的谢逸飞,也是正大综艺的挂名制作人之一。

梁一飞的意外绝对是有理由的。

之前就说了,谢家,对于梁一飞目前而言,是一个完全不可平视的庞然大物,在国内的外商中,谢家无论在投资力度还是高层关系,都处于顶尖一级,而在泰国,更是商业界的无冕之王。

英雄如流星,一时的豪强不算什么,但是正大集团在梁一飞的记忆之中,即便朝后延续几十年,到他上辈子记忆的末端,依旧是泰国的巨无霸,全世界华商的顶尖存在,几乎垄断了泰国的农牧市场,占据零售和电讯的大量份额,同时在金融、房地产、生物制药、汽车制造等等十几个产业中都有杰出建树,业务遍及近20个国家和地区,员工超30万人,年销售额超过400亿美元。

仅仅是在中国设立企业300多家,员工超8万人。

要知道,在梁一飞穿越的那年,腾讯的营业额,也不过才两千亿人民币出头。

而且和腾讯、阿里巴巴甚至苹果这样的单个领域性的行业龙头不同,正大集团、谢家,虽然名气不如这些企业,营业额、利润、市值,看起来也并未出色多少,但是它更加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涉足的行业众多,对国家命脉深度把持,几乎已经和国家长在一起,资产足够分散,几十年来建立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再大的风浪,都很难动摇它的根本。

苹果在美国,可以动不动就遭遇调查和罚款,脸书可能因为一个重大丑闻被逼到困境,企业领导人也许因为外部压力会不得已放弃权力,这一切在谢家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泰国红衫军内乱期间,华人领导人访泰,出于安全考虑,用的就是谢家的机场。

这样一个家族企业,已经可以称之为商业帝国。

谢逸飞的来头梁一飞不是很清楚,可是他毕竟是姓谢的,当初在演播室和自己并没有交集,怎么会跑来拜访自己?

滨海市的所谓‘大老板’,在正大面前,就是个笑话。就像是国王面前的村霸一样。

不要讲自己,就算是目前国内保健品的龙头企业,三株、太阳神之流,在正大面前,也根本上不了台面。

人家来大陆投资,是直接和国家谈,享受政策,不存在跟这些民营企业抢地盘、做竞争,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存在。

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错愕之后,梁一飞握住了谢逸飞的手,哈哈一笑,说:“谢先生,我可是正大综艺的忠实观众。”

这话不假,上辈子小时候,梁一飞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正大综艺。

在娱乐节目缺乏的时代,有歌舞、有旅游、有美女、有各色风土人情的正大综艺,可以讲是全国人民都最爱看的一档节目。

这一句话顿时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谢逸飞笑说:“说起正大综艺,我还要感谢梁先生为我发掘了一个好节目。我离职之前,还专门安排了一期节目,请祁玟茹祁小姐,在今年国庆一期,上正大综艺,演唱春天的故事!”

这话让梁一飞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潘觉一眼。

“梁哥你大概还不知道,谢先生上个月从正大综艺离职,被集团委派了更重要的职位,离职之前,特意跨着几个月,安排了一起祁小姐的节目呢。”潘觉笑说。

“哦,原来如此,坐下聊。谢先生喝点什么?”梁一飞朝待客沙发比了比。

“我在泰国最喜欢喝甘蔗汁,哈哈,不过来到祖国之后,我发现还是祖国的茶叶更好喝,难怪我的爷爷当初心心念念要回到新中国来,即便是再次回国后,也一直关注着祖国的动态,在大陆进行了一系列投资。”谢逸飞笑道。

“让外面泡一壶今年的毛峰进来。”梁一飞冲跟在后面的吴三手点点头,然后落座,问谢逸飞:“谢先生说的爷爷,是谢进强老先生,还是谢过民先生?”

前者是正大集团的首创者,后者是前者的儿子,这一代的掌门人。

不管谢逸飞口中的‘爷爷’是谁,他的身份都十分的惊人。

没想到,谁都不是。

简短的讲述之下,梁一飞才知道,谢家在创始那一代,其实是兄弟两,谢进强和谢邵飞,到了第二代,谢邵飞这一脉势微,由谢进强这一脉掌舵,谢进强四个儿子,正大中国,都是一派家主气象。

到了第二代掌门人谢过民阶段,谢进强这一代基本就不掌握家族实权了,所谓的正大谢家,指的就是谢过民祖孙三代。

这个谢逸飞是谢邵飞的直系孙辈,论起来,和谢过民是堂叔侄。

谢过民有三个亲儿子,各自在不同的领域有所建树,未来接班人肯定也是其中之一,谢逸飞和这三个人,算是三代之内的堂兄弟。

人称‘谢四少爷’。

双方见面,先是一番自报家门、自我介绍,倒不是显摆什么,而是相互熟悉,以便双方都对各自和彼此的身份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便于后续交流沟通。

举个简单的例子,这个谢逸飞是正大在中国的代理人身份、或者说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挂名富家子弟,那梁一飞对他的态度,和他讲话的内容,就会有本质的区别。

一番开场白之后,梁一飞大致搞清楚了情况。

谢家并没有电视剧里常见的家族斗争,矛盾一定的有的,亲兄弟之前都会有矛盾,何况堂兄弟,但谢邵飞一脉的失势,倒不是因为家族斗争失败,一来可能的确天赋不够,二来人丁稀薄。

谢逸飞如今在正大的地位,虽然不是什么富贵闲人,但也不算特别高,之前负责正大综艺这一块,这次离职,被委以了新的任务。

大陆市场研究和拓展。

简单来说,包括寻找并且确定投资项目,对现有项目,进行观察评估。

听他这个意思,梁一飞多少估摸出来一点,谢逸飞不算是正大集团的核心,即便在大陆区,他恐怕也不算是真正的高层。

但是由于这份血脉关系,他受到正大核心层的信任度却十分高。

他现在这个职位,没啥具体工作内容,如果混日子,那就是个富贵闲人,但是要用心去做得话,却又有海量的事务和远大的前途,有希望打拼出一片天地。

至于正大集团,给他这份‘调研员’的职务,到底是真正的信任,给了这个血脉兄弟一个机会,还是养着他彻底踢出核心层,那梁一飞就不好判断了。

跟梁一飞也没啥关系。

跟梁一飞有关系的,是谢逸飞身上的另外一个副职:正大青春宝的市场营销总监。

职位名称相当的洋气,总监啥的这年头几乎没哪个国内企业会这么叫,一般都是市场部主任,俗称跑市场的。

“潘先生是国内知名的企业改革学者,可是据潘先生所说,梁先生对于企业改革和发展的见底更加深刻,所以才请潘先生带我来登门拜访,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叫做‘取取经’。”谢逸飞说。

难怪他给祁玟茹安排了一期节目,算是个见面礼,大概是那天在演播室里看见自己为祁玟茹出头,又从潘觉嘴里打听出自己和祁玟茹的关系。

虽说不是男女朋友,不过友谊地久天长倒是不假,这份‘见面礼’不重,可很有心思。

“梁老板何止是见解深,和他相比,我肚子里这点货根本不值一提。”潘觉十分真诚的说。

“潘大学者,你别损我啊。”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谢先生既然来我这里,又有一份青春宝总监的职位,想必是对保健品感兴趣。不过,国内保健品企业很多,成功的也非常多,我的规模并不算最大的,不是最成功的,为什么会选择我这里呢?”

谢逸飞说:“我调查过国内保健品企业,发现一个规律。”

“啊?”

“凡是可以获得巨大成功的保健品企业,最初起步的速度都是惊人的。比如三株、太阳神,这两家企业各自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完成了从0到亿的突破;另外呢,凡是在半年内,销售额没有破千万的保健品企业,目前全部都只能屈居二流,甚至三流。”

谢逸飞认真的说:“从这一点上,我认为,您的企业,未来两年之内,必然可以成为国内保健品的龙头之一。”

第288章 我们不一样

谢逸飞这个角度的调研,倒是梁一飞没有想到过的。

但细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个道理。

“谢先生看来是下了大功夫的。”梁一飞微微一笑,说:“谢谢你的吉言,我相信也是这样。保健品市场,是一个热市场,它不需要太多的底蕴沉淀,赚得是一笔块钱,所以就像您说的,短时间之内能成功,才可能获得最终的成功,如果不不具备快打的能力,是很难适应市场,只会慢慢被淘汰。”

谢逸飞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梁先生你取经的原因。在一批有着‘快打’能力的企业里,华强,是我认为最有潜力的,因为快和年轻是分不开的。”

顿了顿,继续说:“听说,梁先生今年才22岁,而且您的产业并不止中华鳖精一个,您一系列的事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快。新时代,仅仅用了一年,就成为南江省,乃至全国最具规模的补习学校,岚韵湖,也只有一年,就成为南江省娱乐标杆,而华强厂同样是一年,破亿,跻身一流。所以我相信,接下来,您还会继续创造一个接一个的快打奇迹。对于‘快’,我认为没有人比您理解更深,更会操作。”

“谢先生,你对我的调查很详细嘛。”梁一飞笑了起来,看了眼潘觉。

谢逸飞笑道:“并不是潘先生告诉我的,可能是我的习惯吧,在和一个陌生人接触之前,最起码先要对对方有所了解。你不能和一个你不了解的人成为朋友,这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梁先生您说是嘛?”

梁一飞想了想,说:“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了解一个人的目的,可能是成为朋友,都也可以是为了进行敌对,谢先生,你好像忘了,青春宝也是保健品,理论上是中华鳖精的竞争对手之一啊。”

说着,对潘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潘觉啊,你这是领了一只大老虎来向我这只小猫学本事,你说我就这点看家的本事,教会了,我自己岂不是没活路了。”潘觉倒是也没想到谢逸飞会这么直接的说来“取经”,正大青春宝才起步,的确需要梁一飞这样‘快打’高手的成功经验,可是他话说的也太直了些。

同行业之间的交流、讨论,那是没问题的。

“潘先生是被我骗了。”谢逸飞指着他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然后目光炯炯的对梁一飞说:“梁先生,我相信,大陆的市场是足够大的,足够到容纳一切对未来有想法的人和企业,这个市场并不是某一家企业可以独占。而且,而且就目前中华鳖精的发展而言,我们双方远远构不成竞争关系,相反,能对中华鳖精形成压力的,只有太阳神和三株。那为什么,我们两个年轻的企业,两个年轻人,不能携起手来,一起成为国内保健品新的双雄呢?”

“双雄?”梁一飞眼皮微微一垂,他明白了谢逸飞的真实意图,这家伙不光是来取经,也是来结盟的。

这么看起来,不管正大集团谢家,对谢逸飞是什么态度,但是谢逸飞本人,绝对是个有野心,或者说有志向,不甘于当一个富贵闲人。

沉吟了片刻,认真的说:“谢先生,倒不是我藏私,其实保健品市场快打的秘诀,说白了,就是宣传两个字。这话我说了,可具体怎么做,能不能执行到位,用哪些方式宣传,即不是我们两有时间一条条讨论的,也不是光靠讨论就能落实的,那又涉及到创意、执行、政策等等。”

梁一飞虽然说的举重若轻,但是对于谢逸飞而言,这句话的含金量很高。

从梁一飞的嘴里,确认一条:保健品市场的核心营销策略,是宣传。

“受益匪浅。”谢逸飞同样认真的点点头,说:“那您认为,保健品的真正功效,应该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这个问题的答案,梁一飞心知肚明,但是却绝对不会说出口,于是说:“谢先生,你的出身放眼全世界,也可以算是一流的。”

谢逸飞微微一愣,不知道梁一飞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应道:“梁先生过奖了,我只是谢家一个普通的子弟。”

“谢家的子弟怎么会普通呢?至少从你第一句分析保健品企业的成长,我就很确定,谢先生和我见过的任何大陆企业家都不一样。”

梁一飞说着,抬抬手,打断了谢逸飞的客气话,注视着他,缓缓说道:“难道,谢家的直系子弟,对于未来的希冀,仅仅是保健品吗?恕我直言,这个格局并不大,甚至并不正确。”

谢逸飞神情一正,两道狭长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说:“梁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目前在国内保健品市场有百亿的份额,根据我个人估计,两年之内,达到两百亿不成问题,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随着改革开放越来越深入,经济水平越来越提高,十年之后,很可能是中国最大的消费品市场之一。为什么不能作为未来的目标呢?”

梁一飞淡淡一笑,说:“谢先生,你想过没有,改革开放深入,经济水平提高,老百姓的见识也会随着飞快增长,十年之后,什么中华鳖精、三株口服液、太阳神,包括你的正大青春宝,还会有市场吗?这两百亿,三百亿的市场,到底是会膨胀成两千亿、三千亿,还是萎缩到最小?”

这句话像一个无声的惊雷,劈在谢逸飞脑海里。

他忍不住朝前挪动了一下身体,和梁一飞的距离,已经逼近了初次见面能达到的最亲密距离:五十公分。

“梁先生,这正是我刚才向您请教的问题!”谢逸飞有些激动的说:“我对于国内保健品的现状做得调查有很多,也包括质量,或者说效果。恕我直言,包括中华鳖精在内,目前市场上所有的保健品,都完全达不到宣传效果,几乎没有任何特殊功效和营养。如果我加大研发力度,研发出有真实疗效的保健品,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那么在众多没有效果的保健品中,应该会异军突起,取得很好的口碑和市场。您觉得呢?”

梁一飞一直微笑着看着谢逸飞,等他说完了,才笑了笑,然后淡淡的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开制药厂呢?”

“啊?”谢逸飞脑子又是嗡的一下。

这话打击他打击的有点狠。

边上一直没说话,在喝茶的吴三手好悬噗嗤一口笑出来。

保健品到底要不要有疗效,梁一飞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还跟吴三手聊过。

“谢先生,如果保健品真的有一定疗效,那就是药,何必打着保健品的名头,不如开制药厂,赚钱又多,口碑又好;如果保健品不具备药物的疗效,仅仅是有食物的疗效,那为什么不开饭店或者菜市场直接卖食物呢?”

梁一飞笑呵呵的说:“你刚才说,调研过市场,保健品的疗效基本都很弱,或者不存在,那么谢先生,你知道截止今年6月,国内保健品市场上,有多少种吗?”

“多少种?”谢逸飞问。

“大大小小的,超过了3800种,还有很多不知名小作坊生产出来的,数字可能还要翻一倍。”梁一飞叹了口气,说:“接近一万种毫无作用的保健品充斥着市场,把市场推到了今天的规模和热度,可是谢先生你想过没有,一旦潮水退去,这小一万种保健品,就会变成一万颗可以炸死人的口碑炸弹,保健品市场还会有任何可信度吗?到时候,无论你的青春宝再有疗效,只要打着保健品的招牌,还会有人信吗?既然真有疗效,你又有外商的好政策,谢家的大树乘凉,何必来趟这趟浑水,不如直接开制药厂。”

这番话,梁一飞也只能私下和谢逸飞讲,因为大家同样是做保健品的,对这里面的猫腻心知肚明。

换句话讲,以目前保健品市场的狂热程度而言,就算有媒体去报道保健品不具有功效,市场依旧会热捧。

除了盲目性原因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目前国内,普通人能买得起的‘高档礼品’实在不多,而随着经济起飞,国人对于健康和面子的追求,也开始提前一步起飞。

这话是大实话,大实话往往最伤人,也很残酷,谢逸飞脸色变化了几番,皱眉不解的看着梁一飞,问:“梁先生,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做保健品行业呢?我认为,您对于自己未来的希冀,也绝对不是赚一笔就走吧?”

“为什么,为了钱呗。”梁一飞弹了弹烟灰,靠在沙发上,平静的说:“谢先生,你姓谢,再不受重视,那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初来大陆,能调动的资金,恐怕也不会少于百万规模吧?”

谢逸飞犹豫了片刻,摇头说:“不止。”

“那就对了啊,你知道我在三年前,有多少钱吗?”

梁一飞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好像在说一件很遥远和他无关的事,“我清楚的记得,我才出狱那天,我父亲带我去吃一顿肉,吃掉了18块6毛,我们父子俩翻遍了口袋,没凑够。”

说着,看向谢逸飞,认真的说:“所以对于我来说,现在还不到谈志向和理想的时候,什么能赚钱,什么赚钱快,我就做什么。有钱了,才会有理想。”

第289章 你长得像泰国人

每个人都是宇宙的囚徒,每个人都是金钱或者权力的奴隶。

谢逸飞和梁一飞这次见面,从上午持续到中午,谢逸飞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得样子。

“梁先生,闻名不如见面,今天一席话,我受教良多,我回去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谢逸飞起身,冲梁一飞一伸手,说:“接下来还要赶去杭城,先告辞一步了。”

“谢先生,这么说,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梁一飞握着他的手笑道。

谢逸飞微微一歪头,有些不解,说:“当然是啊。”

“那我想请谢先生帮一个忙。”梁一飞说。

“请说。”

梁一飞说:“一个泰国国籍,立刻就要。”

谢逸飞没想到梁一飞要帮的忙,居然这么简单。

对于别人而言,一个国籍,而且立刻就要,可能这有点麻烦,但是对于泰国谢家而言,弄一个泰国国籍,那简直比喝水还轻松。

即便谢逸飞并不是谢家真正的核心,可就凭着他姓谢,梁一飞这个要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可以,梁先生准备入泰国国籍?”谢逸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眼神里有三分好奇,三分不解。

说心底话,他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屑:生意才起步,这个年轻人就要背弃自己的祖国?

身为国人,羡慕海外侨胞获得的种种政策优待,但同样完全无法感受,海外侨胞眷恋祖国的一颗赤子之心,不能回,非不想回,要不然当初谢逸飞的爷爷辈也不至于在大陆刚解放,就抛弃已经在泰国创下的基业,回国投身建设,当一个区区的农场厂长。

“倒不是我。”梁一飞呵呵一笑,回头站在后面的吴三手眯起眼睛,一脸满意的打量起来。

“哥?”吴三手忽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危险,眼睛圆瞪,嘴巴微张。

“三手啊,我一直觉得吧,你长得挺像泰国人的,说不定你祖上有泰国血统,这次正好,可以回到祖国的怀抱了!”梁一飞拍拍他的胳膊,一脸快要憋不住的笑。

吴三手都快哭出来了,好端端的啥泰国人啊?!

我祖上八代都是苏北农民好嘛!

……

把谢逸飞送到大门口,目送他上车离开,然后和潘觉聊了几句。

潘觉最近混得不错,名利双收,不光有青年学者、改革开放研究者、优秀记者之类的头衔,工作岗位也发生了变化,提拔成了副主编。

他这个年纪的副主编,还是当地官媒大报的副主编,是十分罕见的。

据说写他写永城那篇文章,落到了省里一个主抓经济和改革的领导案头,领导开会的时候就用这篇文章破题,深入了讨论了南江省经济发展企业改革中要主动避免的经济失误,最后又提了一嘴,说我们就需要这样有见识、有想法、有担当的媒体人……

然后潘觉就这么提拔了,搞得整个报社都很震惊,他自己接下来代表报社去全省各地作报告、进行思想交流,很是忙活了一阵。

潘觉和谢逸飞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南江省台春晚选拔现场,但是真正认识,却是在首都的一次规格不高不低的企业家研讨会上,当时潘觉上台发言,会后,谢逸飞主动找到了潘觉。

其实谢逸飞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主动找梁一飞,不过潘觉和他聊天之中,多次以梁一飞的事迹来举例,引起了谢逸飞的兴趣,得知梁一飞只有22岁之后,请潘觉代为引见。

“梁哥,我当时想了一下,这个人可以结交,正大在首都的路子很野,各方面都卖面子,说不定对你有帮助,所以就带来了。”潘觉说。

“嗯。”梁一飞点点头,潘觉这个想法很正确,能和谢家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于未来的意义,并不比保健品事业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和谢逸飞‘推心置腹’,明明自己是做保健品的,却把保健品一通臭骂的原因。

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原因,之前那番话,多少有点忽悠成份:他真的不希望谢家全力以赴的去投入正大青春宝,如果正大集团真在保健品行业发力,无论是中华鳖精这样才崛起的,还是太阳神、三株、飞龙这样的老牌子保健品,都会感到压力山大。

“行,我下午还要去厂里看看,就不多留你了。”梁一飞拍了拍潘觉的胳膊,笑说:“你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我知道你们文人,外面光鲜,待遇也就那样,一个月能有六百块不?”

潘觉摇头笑笑,“差不多吧,好在出差什么的都报销。”

梁一飞说:“这样吧,以后我聘用你当我的经济顾问,咱们不签合同聘书,只发工资,你给我个账号,每个月我给你打三千块钱。另外,遇到大花销,有不称手的时候,直接跟三手讲,两万块钱以下,他就能做主,不需要报给我。”

“梁哥这哪行啊,我肚子里这点水都是你教的,哪有资格给你当顾问……”

潘觉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梁一飞的意思,他当然没资格给梁一飞当顾问,梁一飞给他钱,也当然不是为了请他来指导企业发展。

顿了顿,立刻改口,认真的说:“梁哥,我不是个忘本的人,我能有今天,靠的是谁,我心里清楚。你的事我义不容辞,你再给我钱,那就是骂我了。”

梁一飞笑笑,伸手帮潘觉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领口,说:“你不要想太多,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应酬多,花费大,到哪去别抠抠索索的,你可是咱们省的门面人物,别给咱们省丢脸了。再说嘛,钱是英雄胆,口袋里没钱,别说笔杆子了,鸟都硬不起来!”

这话算是说到潘觉心里去了,之前就是因为钱,差点连媳妇都娶不上。如今是有了点名气,可是家里日子过得也并不富裕,有时候看别人家大彩电、大冰箱、小汽车,潘觉也羡慕的狠。

他也是人,是人,就有欲望,何况还是一个肩负着家庭责任的已婚男人。

“行了,走吧,我派车送你,以后有接待,你打电话给岚韵湖车队,他们调车。”梁一飞说。

送走谢逸飞,然后送走潘觉,‘泰国人’吴三手终于忍不住了。

“哥啊,你好端端的让我当泰国人干嘛?”

“泰国人有啥不好?”梁一飞问。

吴三手其实也说不好,当泰国人到底不好在哪里,他现在是梁一飞业务助理,不可能给他拍到泰国去,是不是泰国人,他都还是在国内,在滨海,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只是,忽然之间,就从中国人,变成了泰国人,变成了外国人,之前更是没有半点预兆,一时之间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有点接受不了。

“泰国好处可多了,还有人妖,你知道不,就是那种男人隆胸变成女人,很刺激的!”梁一飞说。

“哥你不会真要派我去泰国吧,咱们内地市场都还没占领下来,去那鬼地方干啥啊?我可是听说了,泰国乱得很,老百姓动不动就造反,走街上弄不好都能给毙了……”

“得了啊,少在这里装可怜。”梁一飞翻了个白眼,然后正色说:“三手啊,你不知道我们现在一年要交多少税啊?”

梁一飞让吴三手入泰国籍,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税收优惠。

等他入了籍,在泰国搞一个皮包公司,然后就是外商的身份,然后所有赚钱多的企业,都让吴三手参股,再想办法操作一下,摇身一变成合资企业。

在滨海市,合资企业的税收政策目前是‘五年减免’,比‘三免两减’的外资企业稍微弱一些,五年间从原本应纳税收额度的0%到80%逐年递增,第六年缴纳全额税收,外资企业前三年免税,后两年递增,也是第六年开始全额。

如果梁一飞不准备把保健品行业进行到底的话,这两种税收政策其实相差不大。

这么一年下来,给梁一飞剩下来的钱,足够新建一个岚韵湖,或者一两个分厂了。

“你小子走运了,以后我干啥企业,都有你的股份,坐等分红吧。”梁一飞一本正经的说。

换个人,八成会喜出望外,可吴三手心水清的狠,天上哪能掉下来这么大的馅饼?再说了,梁一飞是真正的老板,为了这点股份分红,要是和梁一飞心生芥蒂,其实根本不划算。

从老板那骗钱、挖钱,远远不如老老实实干活,等着老板分钱给钱。

“这话呢我也不是骗你。”梁一飞淡淡的说:“你的皮包公司,将来幕后的大股东肯定还是我,不过你在里面有一成的股,将来的分红,每年我给你一半,再帮你留着一半,等到有一天,咱哥两都不干了,你全部拿走享受生活。或者有一天,咱哥两倒霉了,这笔钱留给你家里人,也能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成,哥我听你的。”吴三手说。

“走,去工地和华强厂逛一圈。听说最近华强厂门口拉货的车队都堵住了街,我去瞧瞧能不能建个货运中心,免得交通局天天给我打电话。”

第390章 打死不认账

仅仅从生产建设的角度而言,当老板的,有事没事经常去工地上、厂房里‘转一转’,是没啥意义的,老板又不是工人,他就是跳着华尔兹‘转’,工期也不会提前一秒钟。

但哪怕根本不懂建筑和生产,梁一飞还是经常去‘转一转’。

一来,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什么事都是由不懂到懂,梁一飞这个当老板的,不一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工人、产线班组长,但是生产建设的常识,他是必须有的,这样不至于被当傻子忽悠,做到投资建设,心里有数;

二来嘛,还是震慑和解决问题。老板经常出现的办公室,工作气氛往往就以紧张严肃为主,活泼为辅,反过来,老板一年半载不出现一次,那办公室里就翻了天了,天天上班打麻将都有可能。

有些不大不小的问题,也需要走基层才能发现,现场解决。

二厂的厂房即将竣工,部分已经可以使用,饶是如此,走了一圈下来还是从工头那得知了四五个不大不小的情况,让吴三手记下来,现场把岚韵湖施工部的人叫过来解决掉,差不多已经是五点多下班的时间,又开车去了一厂。

一厂五点半下班,梁一飞到门口,正好赶上下班潮,一大群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推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的从大门鱼贯而出,虽然紧张工作了一整天,可是看精气神都还不错,大部分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子喜气。

钱多了,自然高兴,从工人们的交通工具就能看出变化,有一小部分人,已经骑上了摩托车,还有不少工人的自信车都是崭新的,如今自行车已经不能算什么高档消费品,一般老百姓都买得起,可一百多块钱依旧不是一个小数,很多家庭有钱之后,要么给孩子‘买车’,要么是家长买一辆新的,把旧车给孩子骑。

为了安全起见,华强厂的运输通道开在另外一边,距离大门有四五十米的样子,老远就能看到,一大排卡车在外面排列等待,不时的有装满货的车子出厂。

梁一飞也没下车,让韩雷把车停在路边,抽了两支烟,等工人们走得差不多,厂子里安静了下来,才带着韩雷和吴三手下车,从大门边上的小铁门钻进去。

门卫换了,上次那个上班打麻将的老同志在第一批改革中,就光荣下岗,现在由保卫科的保安负责,刚推开门,门口门卫室里就出来个挂着警棍的保安,见是梁一飞来了,保安一挺胸,敬了一个有七分标准的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板好!”

“你们项主任把你训练的挺好啊!”梁一飞哈哈一笑,锤了年轻保安胸口一拳,不错,挺结实的。

“嘿嘿。”年轻保安很憨厚的咧嘴笑了起来。

“你们项主任在哪,带我去,好长时间没见他了,还怪想的。”梁一飞对着在夜校认识的结巴小老弟印象很不错,项冲锋这人有时候显得有点呆,不过他并不是傻,只不过脑子一根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较轻松。

说起夜校,梁一飞忽然想起来,好像自己快毕业了……这两年没去上课,考试一直是雇人代考,规定的课程已经考过了一大半,再有两三门课,自己就能拿到文聘,也算是个大学生!

不知道项冲锋怎么样,不过他一个保安头头,是不是大学生倒问题不大。

说起项冲锋,保安的脸色变了变,有点为难的说:“老板,项主任正在忙……”

梁一飞见他表情不对劲,脸色微微一沉。

项冲锋能忙什么?正经事,都是厂子里的,没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要是不正经事?开玩笑,上班期间,他忙什么不正经的事?

“忙什么忙?带我去!”梁一飞沉着脸说。

保安嘴角抽抽了两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冲门卫室里招呼了一声,换了一个保安来值班,然后前面带路,带着梁一飞朝厂子里东北角的保卫部办公室方向走。

也没几步路,到了门口,年轻保安正要进门,梁一飞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带到这里来就可以了,然后自己推门走进去。

保卫部的办公室有前后四间,刚走进第一间,就听到里面有动静。

有人在呻吟。

不是那种男男女女快乐的呻吟,而是像被掐断脖子的鸡,临死之前有气无力的哀嚎。

声音是从最里面办公室传出来的,办公室的门关着,梁一飞皱了皱眉头,韩雷会意,上去敲门。

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项冲锋,门一打开,梁一飞就从项冲锋身旁的缝隙里,看到有个小瘦子被拷在房间暖气管子边上,蹲在那蹲着,鼻青脸肿,脸上还有血。

用一句比较贴切的话来说,打得跟猪头一样。

“怎么回事?谁啊?”梁一飞走进里面房间,冲那人努努嘴。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监察室的于和平,仓库里一个好像姓刘的小伙子,还有个保安,看到梁一飞来了,几个人连忙站起来。

“抓……抓到个贼……正……正在审,嘴……嘴巴硬得很。”项冲锋说。

“抓贼?”

听到这两个字,梁一飞对眼前这副景象也就没有太多不适应了。

这不是2018年,而是1994年,这年头厂子里的保卫部门权力其实挺大的,有些大厂的保卫科,甚至比当地派出所还有权威,抓到贼,不送派出所,先抓回保卫科打一顿审一轮,属于常规操作。

华强厂虽然是私企,可是和当地派出所关系非常好,项冲锋他们都在派出所联防队挂职,小毛贼什么的,自己抓回来先打,理所当然。

虽然有些野蛮,不过梁一飞倒是默许,如今社会上小偷小摸的现象很严重,还有一批受到西方自由风气影响的叛逆青年在社会上瞎混,治安不是很好,华强厂的中华鳖精销路好,难免有人打歪主意,保卫处有事没事抓几个贼教训教训,的确能起到立威的作用。

直接送派出所,无非就是拘留十天半个月,这帮王八蛋根本不怕。

要是项冲锋有点夯,于和平这人却是十分稳重的,既然他也在,梁一飞就没什么放心的。

“偷什么了啊?”梁一飞跟着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瘦子。

“你……你谁啊?”瘦子被打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口齿不清的说。

“呦,打得不轻啊,冲锋,你把他当沙袋啦?”梁一飞看到他这个猪头样子,就觉得好笑。

不是他残忍,蹲过大牢出来,这种场面见多了,小意思,见这瘦子还能动弹还能讲话,就说明都是皮外伤,看着惨,伤不重。

“这是我们老板。”于和平说。

小瘦子正准备说点什么,梁一飞也懒得搭理他,挥挥手转身说:“行了我走了,你们继续打吧,冲锋,你下手注意点,过过瘾就可以了,别弄死了。”

“哥……哥……你等……等一下,我跟你……汇……汇报个情况。”项冲锋说。

“嗯?怎么了?”梁一飞回头看看项冲锋,然后对于和平讲:“你说。”

于和平口齿伶俐点,要是让项冲锋来讲,梁一飞要急死。

于和平言简意赅的把刘源伙同瘦子赵小军偷中华鳖精的情况讲了一下。

人抓了,可货没找到,钱也没找到。

一共丢了差不多20万的货,可是在赵小军家里,翻箱倒柜就找到20几盒,钱也没有多少。

那就不行了,20几万也是钱,人都抓到了,钱或者货肯定要追回来的。

昨天晚上,就把人抓住了,熬了一夜,断断续续打到现在,可这家伙嘴巴硬的很,压根就不承认偷了这么多,只认现场被抓到的那20几箱,一口咬死刘源冤枉他,剩下的事与他无关。

这么一讲,倒是让人有些疑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知人知面不知心,刘源以前看起来也老老实实的,谁能想到他能监守自盗呢?

还有个麻烦,保卫科也好,派出所也罢,打也不能给人打死了,这家伙嘴这么硬,就是咬死不招,不好办。

“有……有啥不好……不好办的!哥,交……交给我,保证……让他开口!”项冲锋恶狠狠的说。

“我说冲锋,你是渣滓洞看守,白公馆特务啊?真打死了,你负责?”梁一飞挥挥手。

听于和平这么一说,梁一飞其实能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嘴硬。

在场的,也只有他和吴三手明白,其他人,哪怕稳重如于和平,狠辣如韩雷,都不懂。

道理简单的很,认那20箱,盗窃数额不算大,拘留了事;

可是要认那20万的货,性质立刻就不一样了,判20年、无期什么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今在严打期间,判个十年八年还是有可能的,最少最少,跑不掉5年。

一边是挨几天打,受点皮肉之苦,一边是五年起步,弄不好就要坐十年大牢,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要不还是送派出所去吧。”于和平低声说。

梁一飞想了想,摆摆手。送派出所,也是这一套,到时候他抵死不认,疯狗一样咬起来,再牵扯刘源,反而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在厂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不好。

梁一飞拉了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来,问:“赵小军是吧?”

第291章 到底是谁的责任

梁一飞拉了椅子,坐在他面前,问:“赵小军是吧?”

赵小军肿着桃子一样的眼睛,用力的昂起脖子,冲梁一飞微微点头。

‘微微点头’,不是不尊敬不重视,而是因为给打的实在有点狠,骨头没断,可又肿又淤血,稍稍动弹一下就钻心的疼,身体上有些部位都麻木了。

事实上,梁一飞虽然不认识赵小军,但赵小军却对梁一飞如雷贯耳。

梁一飞不在‘江湖上’混,可他在‘江湖’,如果有所谓江湖的话,他的名气和传奇程度,可能比何云飞还要大。

工厂子弟、十岁出头就出来摆地摊、打架斗殴被判刑、减刑提前释放、劳改释放后一年就跻身滨海市大老板,三年时间几乎成为滨海私营企业的领军人物……这些经历,在滨海市社会上混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口中口口相传,简直达到了偶像的地步。

梁一飞的经历初期,和赵小军这些人几乎都是一样的,深深的激励着赵小军这样社会最底层的年轻混混。

工厂子弟怎么了?穷怎么了?没工作怎么了?打架怎么了?

人家梁大老板当初不也是这样嘛!

讲句可能不算特别贴切的话,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赵小军是把梁一飞当偶像来看待的。

当然了,偷偶像的货,自己发点财,并不冲突。

就是偶像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一切要向钱看嘛……

“你听说过我吧?”梁一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赵小军还是眯缝着眼睛点点头。

“那就好,那应该知道我是大牢里出来的吧?”

“知道。”赵小军给问得一愣一愣的。

梁一飞点点头,说:“我这个人呢,自己不干犯法的事情,不过对犯法的人,能理解。你呢,是小偷,对不对?”

“嗯……”这一次赵小军没直接回答了。

“偷了20箱,跟偷了20万,都是小偷,这你狡辩不了吧?”

“我就偷了20箱!”赵小军一口咬死说。

“好。”梁一飞点点头,回头问项冲锋,说:“冲锋啊,你说,小偷工作是什么?”

“啊?”

项冲锋也好,于和平也罢,在场所有人都给梁一飞问愣住了。

什么意思?

项冲锋脑子一根筋,想了想,疑惑的问:“是……是偷东西的?”

“对,小偷的工作就是偷东西。冲锋啊,那你是干什么的?”梁一飞继续问。

“我……我是保安……保安啊。”项冲锋说。

“那保安的工作是什么?”梁一飞继续问。

“保安……保……保护生命财产安……安全的。”项冲锋说。

“这就对了。”

梁一飞站起来,点了点被拷在水管子上的赵小军,说:“他是小偷,偷到了东西;”

又点了点项冲锋,说:“你是保安,厂子里的货被人偷了。”

说完,问众人:“那你们告诉我,是谁没做好自己的工作,谁没尽到责任?”

这下把所有人都问的无话可说了。

这个逻辑听起来好有道理得样子,可是怎么讲道最后,小偷反而是劳动模范,项冲锋成了负面典型背锅侠了?

“哥……我……我……我……”项冲锋这次脑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不光是你,还有后勤仓库,都要承担责任!于主任,你跟何新福讲,这个事,仓库那头要做检讨,要罚款,开玩笑,居然挖地道都没人知道,搞什么搞?我这是在看地道战吗?简直荒谬!我看这是好日子过多了,脑子就不灵光了是吧!”

梁一飞沉下脸,把所有人都训了一顿。

一个垂头耷耳的,不敢回嘴,项冲锋脸给涨的通红。

唯独被拷起来的赵小军,一开始恐惧,听梁一飞讲着讲着,神情变为惊讶,最后,不停的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也不要幸灾乐祸,我是欣赏敬业的人,不过,你偷我东西,那就是打我的脸。”梁一飞拍拍赵小军的脸蛋。

听梁一飞的语气有所松动,赵小军肿着脸说:“哥,大哥,梁老板,我真是不是要落您面子,纯碎是想弄点钱花花,今天看到您真人,就冲您刚才那番话,我服了,彻底服气了!我以后绝对不敢了。大哥,我在这一片挺熟,以后您有什么吩咐,我保证随叫随到。”

“少讲这些废话。”梁一飞摆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赵小军,道理我也跟你讲了,现在既然是我开口问,我就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来,你要是还拖延塞责,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大哥我真……”赵小军有点犹豫起来,梁一飞这个人是大老板,有钱,今天看起来,果然牛逼到一塌糊涂,人家也未必就在意这20万块钱,要的恐怕还是要个面子,要是抵死不说,真把他得罪死了,以后很难混。

可要是说了……

“说出来,我让他们放了你。以后,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再也不找你麻烦。”梁一飞说。

赵小军大喜过望:“梁老板?真的?”

梁一飞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我说我说!”赵小军就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被打了一天都抵死不认,此时忽然就开口了。

20万的中华鳖精,对于华强厂而言也就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零头,眨眼间就能卖掉,那是因为有销售渠道,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东西在市面上再紧俏,它毕竟不是真金白金,想要出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当然想要偷这么多,加上销售,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行的,除了赵小军、刘源,还有几个人。

这么多中华鳖精,堆起来,能有整整两间大屋子,好几辆货车才能装得下,卖出去了一部分,剩下来都在城东边一个录像厅后面仓库里藏着。

“就这么多了?”梁一飞问。

“梁老板我一句假话都没有!”赵小军肿着脸,说:“老板,要不然你让我去跟他们讲讲,东西都还给你,以后我们这些人都跟你混成不成?”

赵小军听了梁一飞一番话,觉得梁一飞这个人不光有本事,还十分的‘江湖’,就跟港台电影里的‘大哥’似的,不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与其为了这点小钱,还不如傍上梁一飞这条大腿,以后好处多多。

“行了,把他放了。”梁一飞挥挥手。

“哥……哥……就这么放放……了?”项冲锋瞪大了眼睛。

“解开他,我说话算数。”梁一飞说。

项冲锋一脸不情不愿,拿出钥匙,解开了赵小军的手铐。

“谢谢梁老板!谢谢老板!”赵小军大喜过完,揉着烤得已经发青的手腕子感恩戴德。

连韩雷和吴三手都一脸的不可思议,梁一飞再缺人手,也不能用这种人啊。把赵小军这样的人收了,将来他惹出的麻烦,绝对要比干得活多。

同样是小偷,不要讲赵小军这样偷了梁一飞的,就算是吴三手,当初和梁一飞是一起蹲过大牢的交情,最初梁一飞也是客客气气拒之门外,根本不用。

“直接送派出所去。”梁一飞淡淡的说完,然后离开了房间。

“啊?!”这下轮到赵小军目瞪口呆,片刻后,跳脚大骂:“他妈的姓梁的你言而无信,不讲道义!”

吴三手冲他呵呵一笑,一脸鄙夷的说:“老板讲放了你,这不是放了嘛,怎么言而无信。至于道义?你脑子没被打坏吧?跟你一个贼讲道义?”

离开了保卫处办公室,项冲锋也从后面跟上来,问:“哥……下面怎……怎么办?”

“去派出所报案,叫上派出所和联防队的人,去把录像厅抄了,抓人拿货。”梁一飞说。

“好……我……我这就去!”

“等等。”梁一飞叫住了他。

“还有啥?”项冲锋问。

“冲锋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想太多,直接交给派出所就行。”梁一飞拍拍他肩膀。

其实这次失窃事件,梁一飞的注意力倒是没有在那20万的中华鳖精上。

毕竟就这么点钱,不值得过于操心,报警之后,也能很快追回来,退一万步,追不回来,这点损失他可以承受。

倒是有另外两件事,引起了他的思考。

一个是保安滥用私刑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常见,不光是华强厂,岚韵湖更严重,新时代也有,因为这是‘时代特色’,放在别的企业,无论是国有还是私营,保卫科捉到贼打一顿,太常见了,人人习以为常,说真话,这年头保卫科把贼真打死了,也未必就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但是梁一飞并不想让他名下企业的保安养成这种‘彪悍’的习惯。

这不是比谁的人多拳头大的封建冷兵器时代,在法治不断健全,社会不断进步,有强力政府的大环境下,保安过于彪悍,没有实际意义,反而存在各种不确定隐患。

哪怕真要有什么需要动手的情况,自己身边的保镖就足够了。

第二个问题,也是更加让梁一飞感到必须重视。

贪。

企业越来越好,赚的钱越来越多,人的贪欲却是天性。

怎么样才能去最大化的抑制这种贪性。

完全指望高福利、思想建设、法律约束,是不可能的。

第292章 朝大了闹

其实梁一飞这份担忧,怎么解决人类贪欲的问题,在很多年之前,和十几年之后,都有人给出过明确的答案。

不是去压制人的贪欲,而是用制度和方法,让人做到不能贪、不敢贪、不愿贪。

不愿贪,说白了,四个字,高薪养廉,现在的高薪,对于未来美好生活可以看得见的希望,让人通过理智去做一个衡量,最后得出‘贪’划不来的结论,自然而然也就不贪了。

这方面,梁一飞自问目前手下三个企业已经做到了很好,岚韵湖、华强厂、新时代,包括汇德利和未来的二厂,待遇和个人发展前景在整个南江省的企业里,无论公私,都属于顶尖的。

说到不敢贪和不能贪,其实是一回事,要让所有人清清楚楚知道贪的后果,以及贪必然被抓,必然导致这种后果。

这就是工具和制度建设,制度上尽量减少漏洞,工具上,确保制度能够得到有力的保障。

人这个东西,都有正反两面,骨子里都是自私和利己的,社会风气不好,厂风厂纪不好,单纯的去责怪个人,通过对人的思想教育去扭转,作用不大,只有在全厂、全企业,用强力手段进行约束,让人的负面性无从发挥,积极正面的一面自然就能占据上风。

回到办公室,何新福也来了,他之前也知道这个情况,不过作为管理生产的副厂长,自然不可能只关注这一件事,最早得知之后,就是让保卫和监察去查,梁一飞专门把他叫了过来。

“项冲锋带人去追货了,丢的货先不去讨论他。你们看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梁一飞问。

何新福沉吟了片刻,说:“我觉得这次暴露了制度上的问题,这包括我们的仓库管理制度、和汇德利的交接方式,都有漏洞;如果仓管制度完善,那就不可能出现居然挖了那么大一个洞居然没人知道的情况,如果和汇德利交接的方式再科学合理一些,也不会导致差点无法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首先要修订制度;接下来是人员处理。”

说着,看了眼于和平,才继续说:“厂有厂规,外面的人厂子里管不到,直接送派出所,监察部查到了刘源,按照厂规应该开除。不过,我想这次刘源是主动坦白的,是不是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和平你看呢?”梁一飞问于和平。

“我认为,还是按照厂规辞退。”于和平说:“规矩既然定了,就要执行。刘源虽然主动坦白,但是功是功,过是过,要是只要主动坦白,就能从轻处理,那这个规矩,就变成了一个有弹性的规矩,以后大家执行起来,难免就会有各自的考量。每个人的想法、立场不一样,这个弹性力度对于每个人都不同,长久以往,规矩就没有一个标准。”

他顿了顿,说:“当然,如果厂规里有坦白从宽这一项,那是可以从宽考虑的。”

“你们两讲的都有道理。”梁一飞点点头,目光从于和平和何新福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说:“不过你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盗窃这种事,它性质上和上班磨洋工、迟到早退,是完全不同的,它不仅违法了厂规厂纪,更违法了国法。厂规厂纪大还是国法大?厂规厂纪,可以由我说得算,但是国法,即便是我,也只能遵守!”

听到梁一飞说到了国法上,何新福和于和平心里都是微微凛然!

梁老板这一次,恐怕是要往严重了处理!

刘源完了。两人心里同时浮现起这个念头。

果然,梁一飞接下来淡淡的说:“刘源是我们厂的工人,更是国家公民,要遵守厂规厂纪,更要遵守国家法律!他如果只是违反了厂规厂纪,怎么处理,可以由我们内部讨论,但是他犯了国法,那就不是我们能说的算了。”

对于梁一飞这话,何新福和于和平都没有接茬。

因为这话似是而非。

华强厂如果不把刘源送交公安机关,自然没人来管。

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梁一飞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我的意见有三条。”梁一飞最后给出结论,何新福和于和平都微微站直了身体。

“第一,刘源开除,送交公安机关,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当然,他最后主动坦白,协助追回损失财产这点,我们可以向公安机关说明,但是怎么衡量他的功过,那是公安机关的事,如果征求;

第二,这件事全厂通报,从厂办开始,逐级朝下追究责任。厂办管着后勤部门,刘源是仓库的人,该追究的责任一样不少,责任人都要受到处分。当然,这就是我们的内部处理了,不涉及公安机关。

第三,组织一下,全厂职工抽一个节假日,去监狱参观学习。这个事,监察部于和平组织,监狱那边,吴小亮会居中联络。

大约就这三条,有没有异议和难度?”

尽管在梁一飞说到国法的时候,何新福和于和平就意识到梁一飞要借着这次事件,在厂子里掀起一场风浪,可是他两还是低估了这场风浪的规模。

何新福虽然之前是罗厂长的人,可是毕竟是第一批追随梁一飞的,在汽水厂到华强厂的一系列改革中都坚定的站在梁一飞一边,可以算是梁一飞的自己人,说话相对顾忌小一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老板,其他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只不过对刘源的处分是不是重了点?如果真的移交公安机关,即便有后来的坦白,恐怕也会判刑,至少要两三年,他这个属于数额巨大。”

顿了顿,有点为难的样子,补充说:“倒不是我心软,只是说到底,都是厂子里的职工,平时刘源口碑也还好,要是把他送到牢里去,会不会影响全厂的安定团结?让工人们人心惶惶?”

“和平,你也是这个看法?”梁一飞问于和平。

于和平沉默了一下,说:“多少有这方面的担心,虽说改制成私营企业了,可是毕竟是老国企过来的,以前厂子就像个大家庭一样,就算有什么,也是内部矛盾,这次却送到公安机关,会不会让工人和工厂离心离德,削弱工人的集体感和归属感?”

梁一飞听他们两讲完,神情没什么变化,沉吟了有半分钟。

“我知道你们两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厂子,有话直说,非常好。不过你们想想,法律这个东西,从古到今一直都有,有没有说哪个朝代因为惩罚罪犯,老百姓就离心离德了?反过来,恐怕是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律法形同空设,这才会导致民怨四起,离心离德吧?”

梁一飞坐在桌后,用一根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点着,不疾不徐的说:“具体到厂子里,刚才和平你说,老国企就像一个大家庭,气氛融洽,这没错,但是我认为,现代企业和旧企业要区分开的重要一条,就是企业和员工的关系。你们记住,企业,绝对不是员工的家庭,企业和员工之间,就是靠利益连接组成的利益共同体,双方之间的关系融洽,只有一个原因:企业发展可以为双方都带来利益,如果破坏了任何一方的利益,这种联系都无需存在:员工觉得自己利益不够,可以辞职走人,企业认为员工损害了职工利益,可以辞退。如果想找关怀、温暖、知己,找一个可以理解和体谅自己的人,他们可以去交朋友、组建家庭,可以回家找爸爸妈妈,但是绝对不是在企业里。在我的企业里,我不需要员工对我有多少个人感情,也不需要他们对这个企业有多少感情。”

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对于和平和何新福说:“其实我们搞企业改革,做了这么久,就是要去除掉以前那种公私不分,感情和经济纠缠,没规矩的现状,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都突破了法律底线,还讲什么道德感情?退后一步说,刘源要是真把厂子当成自己家,他会伙同外人,从自己家里偷东西嘛?世界上有这样的混蛋吗?如果这样的混蛋都不严肃处理,那那些真的对企业有正面感情,为企业付出的员工该怎么想?”

当然是有的,上一个这样的混蛋是周来宝,他现在已经骨肉成泥。

“尤其是你们监察部门,和平,你刚才能想到严格执行制度是好的,但是你时刻要记住,建立监察部门,本质上,就是要通过监察手段,确保制度的严格执行,培养所有人遵守制度的习惯,其他部门都可以讲人情,唯独你这个部门,是最不能考虑人情的。”

梁一飞这番话语气不算严厉,但话语中却有一股肃杀的味道,于和平和何新福两个人脸色微微发白。

何新福不由的想起了当初搞企业一系列事件。

这位梁老板给人待遇,从来不抠门,同样的,整起人来,从来不手软。

虽然在他手下干活,压力山大,但是比起原来,倒是的确让人很安心,因为有了一把明确的尺子可以衡量:好好干,回报就好;敢乱来,就肯定要倒霉。

第293章 后台?

确定了刘源事件的处理方案之后,梁一飞又给何新福交代了一个任务。

严格来说也不仅仅是给刘源的任务。

考察一下安防市场,未来准备在所有企业安装监控摄像头。

说‘安防’,何新福还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说监控摄像头,何新福也不太理解。

这年头,安防事业在国内比电脑还要稀罕,至于监控摄像头,后世流行的网络监控在全世界都是个新鲜玩意,只有美国的几所大学里有初步的研究,利用实验室局域网传播,大部分的摄像头还是采用录像机和电脑硬盘的有线连接。

而国内做摄像头的企业,基本上都是外企。

不敢贪、不能贪、不想贪,这三样中,最有效的还是不能贪,如果像仓库、产线、财务这样的重点区域有摄像头,那刘源事件就根本不可能发生。

梁一飞也考虑过,不光是摄像头,现在企业越来越大,工作量庞大,数据繁杂,是时候转变工作方式,从百分之百的纸制化,向电子化转型,一些重要的资料,完全可以进行无纸化。

这些要求,全部涉及到一个重要的工具:电脑。

电脑是个稀罕货,目前国内销售个人电脑的龙头企业是联想,联想出来的个人电脑,便宜点的也要一万多小两万,所谓的个人电脑,却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

梁一飞要求监控,这就不光是电脑了,摄像头、计算机主机、存储设备、服务器,这是一整套的企业自动化办公硬件。

会操作这玩意的人也很罕见,至少目前梁一飞的企业里,除了梁一飞根本找不出人能玩得转。

梁一飞也不行,他接触电脑,那都是在奔3阶段,使用in98操作系统的时代了,他对这年头的电脑同样是两眼一抹黑。

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念头,心想要不新时代可以开拓一下业务,搞一个电脑培训班?

从华强厂离开,梁一飞还真就找了顾文明。

“电脑培训班?”顾文明奇怪的打量着梁一飞,说:“怎么冒出来这个念头?”

“你就说行不行吧。”梁一飞问。

“行当然行,只要投钱,哪有不行的事,大学里找点计算机专业的老师来,组个班很容易。不过,目前赚不到什么钱。”顾文明说:“一来现在能买得起电脑的人很少,市场相当小;二来,人家买电脑肯定都是有专门用处的,要么就是学这个的,学校会教,要么就是单位集体采购,电脑公司会上门培训。我们单独把这个拎出来开班,意义似乎不大。”

“哦……”梁一飞被他这么一说,才想明白,自己的思维还是陷在误区里。

这个所谓的‘个人电脑’,除了价格上‘不个人’,用途上,也和‘个人’关系不大。目前的电脑用于生活娱乐方面的功能基本没有,主要还是工作和科研,这就导致了,它的受众市场相当的狭窄。

真正的个人电脑开始普及,还是要等到in98这个对用户十分友善的操作系统出现之后,电脑真正拥有了多媒体功能,并且普通人不经过特别专业的培训就能简便的操作。

“那就算了。”梁一飞想了想,又问:“咱们出国的同学里,你给统计一下,有哪些是学信息化计算机通讯之类的,专门建立个档案。”

“嗯?”顾文明微微一愣,然后饶有兴趣的问:“你不会是想做计算机研发吧?我听说这种项目需要的资金人力物力太大了,动辄上亿,连联想都只能做组装代理,你现在这些钱全部砸下去都不够。”

“那倒不是。”梁一飞摇摇头,半开玩笑的说:“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涉足一下摄像头这一块,目前国内这块全是外资企业在做,国产还是空白。这东西技术难度不高,投资也有限。”

“监控摄像头?”顾文明是大学老师出身,对这个懂得多一些,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一块的市场也十分有限,搞不懂梁一飞为什么又对此感兴趣。

不过梁一飞的思维向来跳跃,经常干出人意料的事,新时代之外的工作,顾文明最多也只能提提意见,不便多置喙,于是笑了笑,说:“好,我这边专门统计下。”

……

……

当天晚上,项冲锋那头传来了消息。

根据赵小军提供的线索,派出所、华强厂的保安联合行动,果然在找到了那家录像厅,在录像厅仓库发现了剩下来价值9万多的中华鳖精,并且抓了20几个人。

一开始听到这个数字,把梁一飞吓了一跳。

20几个人?这是大型盗窃团伙啊?不过这盗窃团伙的效率也太低了吧,这么多人,就偷了那么点货?

后来听项冲锋解释了下才明白,原来警察冲进去的时候,录像厅正在放色情录像,这20多个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的,还有两个录像厅放片的。

真正涉及到盗窃案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录像厅老板,一个是街面上的混混,叫林河。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经济发展和各种思想涌入,社会上出现了一批类似于美国的‘嬉皮士’一样的年轻人,不工作,对社会充满了怨气,特立独行,说这些人是混混流氓不太合适,更像是叛逆青年,那个林河就是这样的人。

梁一飞穿越过来,也见过不少这类年轻人,有的颓废,有的时髦,都有一些非常鲜明的共同特征:生活非但放荡,个性张狂甚至是疯狂,目空一切,无所顾忌。

简单来讲,就是一群自己为吊炸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再吊炸天,也得花钱,也得吃喝拉撒,录像厅生意不咋滴,所以就打起了中华鳖精的主意,没想到钱到口袋还没捂热,就给一锅端了。

“行我知道了,后面的事你们就不要去管了,交给派出所就行。”梁一飞说。

……

就在项冲锋给梁一飞打电话汇报情况的第二天,华强厂所在的华堂派出所里,华堂派出所的吴副所长正带着两个民警在审讯‘华强盗窃案’的几个主犯。

华强厂工人刘源,小混混赵小军,录像厅老板娘石娟娟,还有那个叫做林河的叛逆青年。

一排四个人,包括那个打扮时髦,看起来很妖艳的录像厅老板娘在内,全部一溜排蹲在墙角,拷在水管子上。

“偷东西的事,人赃俱获,你们四个都跑不掉,说说吧,钱怎么花了?”

四个人被拷在水管子上,神态各有不同。

刘源一脸的惊恐,被吓坏了,嘴唇都在糯糯发抖;赵小军则是满脸的晦气,霜打茄子似的。

录像厅老板娘石娟娟则是老油子了,表情十分的轻浮,林河是个长头发像是艺术家一样的年轻人,脖子上带着一个像项圈一个脖环,穿着皮夹克,蹲在那一抖一抖的,说:“钱?钱当然是花了。”

吴副所长问:“怎么花的?”

林河脸一扬,流里流气的说:“那我记不得了,谁规定花钱还要计数的?”

“你给我放老实点!”吴副所长重重一拍桌子,怒斥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来了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我告诉你,你们这次偷的不是一般人,华强厂的东西也敢动?不要命了吧,你们知不知道,华强厂的老板是谁?”

“不就是那个姓梁的嘛?”林河嗤笑了一声,一脸有恃无恐的说:“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怕他,老子可不怕!给老子遇到,老子弄死他!”

边上的女老板石娟娟无聊的打了个一个哈欠,不耐烦的说:“你们警察要问什么就快问,我困死了。”

吴副所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帮年轻人还真是没吃过亏,挨社会的打挨少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进派出所到底现在,对他们一直没动粗,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至于什么‘老子可不怕’这样的话,也只能在这些无知无畏的年轻人嘴里讲出来,梁一飞是什么人?就凭这几个小混混,也敢说‘怕不怕’?他们连怕不怕的资格都没有。

还弄死梁一飞?

真是不知道死怎么写。抓进派出所,那都是救了他们。

吴副所长也懒得跟这些脑子里缺根筋的小混蛋们多浪费口水,把闻讯本子啪得一下合上,对边上一个民警说:“嘴硬是吧,小宋,你带他们去隔壁拘留室,好好‘开导开导’他们。”

“好咧。”小宋警官一咧嘴,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正在这时候,门推开了,派出所教导员在门口露了个头,说:“老吴,你出来一趟。”

“好。小刘,你们稍等我一下。”

吴副所长起身出门,指导员拉着他到一边,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没一会他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吴副所长的表情和出去的时候有很大变化。

“小宋啊,让他们几个签个字,然后把他两放了。”吴副所长指了指林河和女老板石娟娟。

“草!”林河似乎早就料到了,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啊?”小宋警官一愣。

“啊什么啊,让你放人就放人!”

吴副所长心里也是纳闷极了,这个林河看起来就是社会上那些‘顽主’,从哪来那么大的能量,有人直接把电话都打到指导员那说情了?

说情也就罢了,关键是还能证明他两和这件事无关,这种运作能力,绝对不是普通有点钱就能办到的。

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么强的后台,又何必去偷那20几万的中华鳖精?

奇了怪了。

第294章 功能性饮料

“哥我回来了!”

办公室们被推开,吴三手一身西装,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精神头却是十分不错。

他去了一趟东北,果然不出梁一飞所料,在笑嘻嘻得讲出了兴奋剂这句话之后,用总共两百万的低价,拿下了生命核能。

听起来,两百万不算低,不过此时的鹿仁康已经功成名就,上辈子,就是这个生命核能的独家转让为他带来了一千万元的入账。

两百万也好,一千万也罢,买的不是这个配方,而是鹿仁康和鹿家军的名气,所以不管多少钱,在他们如日中天的现在,都是一笔好买卖。

回来的路上,吴三手顺便去了一趟他的‘祖国’,泰国,谢家在泰国的能量果然大的吓人,谢逸飞一个不算核心的人士,为吴三手办一个泰国国籍,简直比梁一飞喝水还容易点。

“泰国好玩不?”梁一飞放下手里的笔,笑呵呵得问。

“哥,我发现还真是个好地方!”吴三手去了一趟泰国,对泰国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吐沫横飞的跟梁一飞说起泰国的见闻。

这次他去,谢逸飞没露面,招待他的是泰国本地一个势力很大的本土老板,典型的地头蛇,安排他在芭提雅海滩玩了几天。

芭提雅那地方素以阳光、沙滩、海鲜名扬世界,这几年搞开发,号称是东南亚的度假天堂,谢家在那也有生意,这一趟吴三手算是开了一次眼界,见识了资本主义社会腐化堕落的生活。

“哥,泰国小姑娘火热的一塌糊涂!”吴三手眉飞色舞的说,芭提雅在越战时期其实只是一个小渔村,专门供美国大兵寻欢作乐,色情产业十分发达,有着优良传统,虽说泰国政府是禁黄的,可是在芭提雅,这方面简直是完全公开,顺着海滩,一溜排打扮火辣的泰国女人,或者男人,夜市里也随处可见club和在露天跳舞的火辣舞娘,其中很多还是混血。

梁一飞对这事也挺感兴趣,很八卦的问:“搞人妖没?”

“没没没……”吴三手摇摇头,说了一个趣闻,他在海滩上勾搭到一个漂亮小妞,回旅馆的时候要进行登记,前台很善意的提醒,这是ladyboy,就是人妖,吴三手当时就傻了眼,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狠下心,给了两百泰铢打发走人。

这事给梁一飞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家的服务十分专业,虽然是非法行业,可是话说得清清楚楚,消费不消费自己考虑;不像内地很多商家,属于能骗到一个是一个。

“哥,你真该出去玩玩,你说你赚这么多钱,天天不是厂子就是岚韵湖,多委屈自己。”吴三手说。

这些地方梁一飞上辈子也不是没去玩过,而且重生之后,一切都争分夺秒,正应了那句话:只有工作能让我快乐。让他抛下工作出去旅游,他觉得还不如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里。

“谁说我天天家里蹲?”梁一飞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帖。

“吃喜酒啊?”吴三手问。

“不是。健力宝发来的。”梁一飞说。

吴三手离开的这段时间,梁一飞毫无预兆得收到了一份来自广东的请帖:健力宝创业十周年年会邀请。

从84年创业至今,健力宝走过十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性小企业,成为中国最大的饮料巨头,91年在美国成立分公司,购入帝国大厦整整一层楼,进军海外市场。

按照健力宝目前的发展势头,这种中国魔水,很有希望成为像可口可乐一样的伟大公司。

创业十周年,健力宝大发请帖,邀请行业内和行业相关的著名企业家参会。

和健力宝相比,目前最大的保健品企业也远远不及,而且保健品和功能饮料似乎也没什么太大联系,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国内保健品行业的一些著名人士,包括梁一飞在内都提前收到了请帖。

定于国庆,十月1号。

看到这个请帖,吴三手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哥,这个健力宝不行啊。”

“嗯,什么意思?”梁一飞给他讲的一愣。

健力宝不行,那什么行?讲良心话,健力宝蛮好喝的,目前在国内的商务场合,用健力宝招待,档次绝对不算低。

而且这种饮料更符合国人口味,岚韵湖歌舞厅健力宝的销售量比可口可乐还要高出一截,算是主要的饮料消费。

梁一飞办公室里就放着一箱。

“他不是说是什么功能饮料,可以提神嘛,我觉得没啥用,这次去泰国,当地有几种好流行的饮料,也叫功能饮料,喝了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好的不得了!”吴三手说。

原来如此,梁一飞笑说:“那能一样嘛,泰国那些饮料里面,是真正有兴奋剂的。拿到国内来基本不符合检测要求。我跟你讲,你可别多喝,那东西喝多了能死人!”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真正的功能性饮料就是通过刺激人体,都有一定的危险性,上辈子梁一飞喝过一种叫做‘魔爪’的饮料,那玩意在欧美就是在开party的时候当作兴奋剂来喝的。

这话把吴三手吓了一跳,在泰国的时候,他跟那帮当地人一起玩,各种功能性饮料和酒一起混着喝,玩得相当high。

“你可长点心吧,别把自己喝死了。”梁一飞无语的摇摇头,说:“吃吃喝喝也是能乱来的?”

不过,吴三手这话倒是让梁一飞灵光一现。

将来保健品厂早晚要转型,功能性饮料未必不是一条好路子。同样是低成本,高利润,大市场的产品。

不过目前还提不上,保健品这顿脑残大餐,总还有两三年可以尽情的去吃。

“行了,你休息休息吧,我去趟二厂。”梁一飞起身说。

“哥我不累,坐飞机一直在睡觉,陪你一块去。”吴三手说。

“这样,你要是还有精神,去找张峰,接下来生命核能也要尽快的上线打广告。”梁一飞说。

“好,那我现在就跟他联系。”吴三手说。

华强二厂上周终于正式投产,机器人员到位,并没有做太多的宣传,低调的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生产。

相比于一厂本部,梁一飞其实更喜欢这个二厂,无它原因,这里的地皮足够大。

一厂由于是老国企,划分给它的地皮不算小了,可是和二厂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这块原来给区政府的地皮,大到惊人,四百多亩地,真正用于华强二厂的,也就80几亩而已。

环境也特别好,背山面水的。

由于大部分区域还没有开发,光秃秃的在那里不好看不说,还容易招人非议,这么大一块地便宜拿到手,就让它空在那里说不过去,于是剩下的地方,弄了点便宜的草皮和树过来,零零星星的种上了,看上去像是一个公园。

只是梁一飞比较抠门,草皮和树木实在太少了,又安排岚韵湖找了施工单位,在空地上施工,盖员工宿舍楼,慢慢盖,不着急,那两栋楼,盖上了三年五载都行。

然后在厂区的门口,又挖了一个湖,湖中央有个小型人工岛,岛上爬着一只有桌面大小的石头大王八。

最初还没封顶的区政府大楼,梁一飞并没有花钱去建设,临时的改造了一下,暂时当仓库用,大门口当初差点埋了他的那个大坑已经被填平,竖起来一块三米多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十三个大字:踏破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时间不等人,这年头也没什么建筑材料环保与否,要等几个月甲醛挥发了才能进人的说法,新的三层办公楼和厂房刚盖好,机器入驻后,周万新立刻带人火线上岗,开始生产。

在周万新的陪同下,先去厂房逛了一圈,又去办公楼瞅了瞅,遇到不少熟面孔,最后把新厂的管理层召集起来开了个简单的会议。

新厂的制度、人员待遇什么的,和老厂几乎一模一样,什么好说的,这个会上主要聊两件事,第一是动员,梁一飞准备把生命核能的生产完全交付给二厂负责;第二件事,则是通报一厂前段时间发生的盗窃案处理结果。

一厂内部为此已经召开过内部检讨会议,组织参观了监狱,从何新福开始到仓管部门,所有的负责人有一个算一个,凡是厂子的负责人,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处分,全厂上下一片肃然。

二厂这边由于很多热播都是梁一飞的“故旧”,梁一飞亲自来打招呼,警钟长鸣总好过事后亡羊补牢,这一类的恶性事件一旦发生了是没有任何面子好讲的,任何人的关系都没用。

从二厂离开,梁一飞让韩雷开车去市里,梁义诚和刘萍搞得那个阿萍快餐最近红火的很,在市里租了一栋上下两层的楼面,就在肯德基对面,一中一洋两种快餐打擂台,热闹非常。

车子刚开到市区,手机忽然响了。

“梁老板,项冲锋出事了。”电话那头,何新福语气十分的沉重。

第295章 项冲锋遇袭

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一间特护病房里,项冲锋浑身包裹的就像木乃伊似的,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腰眼的绷带还在朝外渗血,一条胳膊一条腿悬挂着吊了起来,面无人色,昏迷不醒。

边上的架子上还挂着两大袋暗红的血。

项冲锋的老婆沈爱红已经哭成了泪人,坐在床边上拉着抹眼泪,看见梁一飞来了,噗通一声就给梁一飞跪下来了,一句话没说,咚咚咚的磕头。

她两个弟弟沈国沈家都在梁一飞手下干事,沈家如今在汇德利出差,在岚韵湖的沈国到了,扶着他姐姐,说:“姐你先起来,什么话好好说。”

“梁老板,你要给冲锋做主!”沈爱红一开口,声音都变了,又沙又哑,嗓子已经哭裂了。

项冲锋老爷子也在,老头子是退伍兵,以前汽水厂的保卫科副科长,从小没少打项冲锋,听项冲锋说有时候是真朝死里打。

可是现在,老头脸色铁青铁青的,先虚虚的扶了儿媳妇一把,然后咬着牙对梁一飞说:“小梁,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是要把冲锋朝死里弄!你要是不管,我老头子跟他们拼命去!”

“老爷子,弟妹,你们放心,我来了,这个事我就会管到底。”梁一飞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路上接到电话,项冲锋今天下班回家,路上出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梁一飞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何新福和一个医生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堆票据,“梁老板你来了,我刚才给他交了费。”

“对,钱单位全部出。”梁一飞点点头,把那个医生拉到门口,问:“医生,他现在怎么样?”

“不是太乐观。”白大褂医生说:“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脑震荡,右臂和左腿骨折,这倒都不是大问题,恢复恢复都能好,现在关键是腰上被捅了一刀,伤口伤到了脏器,幸亏送来的送来的及时,再晚十分钟就失血过多救不过来了。”

“伤到了脏器?”梁一飞眉头拧在了一起。

“是,我们处理之后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他现在这个情况很不乐观,一是可能感染,一旦感染,后面的治疗就会有大麻烦;二来,他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失血多过、内脏受损,加上可能存在的脑震荡,身体自愈能力已经很弱了,你要知道,药物作用大小和受着生命力是有很大关系的;第三,他伤到了内脏,就算将来好了,也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医生很认真的和梁一飞讲了快有七八分钟,有些专业的医学术语梁一飞不是太懂,但是从话语和医生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来,项冲锋这次受伤十分严重,几乎就是半只脚在鬼门关里,目前只是暂时脱离危险,随时还可能恶化。

他这种情况,一旦恶化,那就意味着是生命危险!

“医生,只要能治好他,花多少钱无所谓。”梁一飞说着,从韩雷手里接过自己的手包打开,里面常年放着一万块钱现金,拿出来直接塞到了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

这年头医生收红包很常见,几乎是公开的,不过一次性一万块,还是把这个医生吓了一跳,眼神一惊,盯着梁一飞说:“这……这个太多了,我们是医生肯定尽力,你……你贵姓啊?”

“我姓梁,叫梁一飞。”

“梁一……哦哦哦哦,我知道您,您和我们白院长是朋友吧?”医生忽然想起来了。

“对,辛苦你了,待会我会给白院长打电话说一下。”梁一飞点头,这里是省立医院,和梁一飞之前两次住院不是一个地方,不过梁一飞同样有关系,省立医院的一把手老白也在岚韵湖办过一张最低的贵宾卡。

说完,冲何新福招招手,低声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也不知道是谁,小马送他过来然后打电话给我的。”何新福转头看了看,又冲坐在走廊里,华强厂的另外一个产线工人招招手,说:“那个小马,你过来!你把情况和领导讲一下!”

小马今年才18岁,刚进厂没几天,衣服上全是血,遇到这种事,脸都吓白了,嘴唇诺诺的。

“小马你别紧张,实话实说。”梁一飞拍了拍他肩膀,递了一支烟给他。

“厂长,我……怂了,我……”

小马声音还是有些发颤,把情况说了一遍。

他和项冲锋家住在一块,平时下班没事就一起回家,今天回去的路上,走到二里井路口,项冲锋去街边小卖部买烟,忽然从后面冲过来两辆摩托车,在项冲锋身后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当然小马就在边上,感觉不太对劲,正要上前,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对方摔起挎着的包对着项冲锋脑袋就是一下。

包里可能是装了砖头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把项冲锋给打趴了,然后那几个人从腰里抽出扳手和铁链子皮带,围着项冲锋一阵暴打,下手十分狠辣,那种钳工用的铁扳手只两三下,就把他腿骨臂骨给打断了。

临走之前,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人抽出一把蝴蝶刀捅了项冲锋一刀。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几分钟,等小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三个人已经骑着车扬长而去。

“老板,我当时怕急了,腿都发软……”小马一脸的自责,如果他那时候勇敢一点冲上去,也许项冲锋就不会伤得那么重。

“没你事,你能及时把他送医院来就是立功了!”梁一飞倒是不怪小马,不是所有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都能够下意识挺身而出的,小马一个普通工人,当时被吓坏了,那是人之常情,安慰了他一句,才问:“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不?”

“他们都带着摩托车头盔,我没看见!不过,身材我还能记得,能看得出来,其中有一个是长头发的,就是他捅的项主任,还有一个说了一句话,没听清,但是是女人。”小马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他们车我认识,两辆车,一个是本田小花猫,一个是老式的轻骑黑老鸹,黑老鸹车牌记不得了,小花猫车牌号码是本地的,有28两个号。”

“嗯不错,想一想,还有什么其他的细节没?”梁一飞问。

“嗯……”小马又仔细的想了一会,说:“对了,那个女的系的皮带是铁链子,她用那东西抽项主任,皮带头好像是个骷髅头。嗯,其他的我真记不得了。”

“好,小马,这样你先在医院陪一陪,明天早上没事的话你就回家,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问何新福和项冲锋老爷子,说:“冲锋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项冲锋父亲摇摇头,说:“他自从在华强厂当这个保安队长之后,天天要不在家里,要么就在单位,能得罪什么人?就是家门口这些,平时口角几句,最多打一架也就过去了,不会下这样的死手。梁老板啊,我听说,他前几天抓了外面的几个贼,是不是跟这个事有关?”

“是抓了。”梁一飞点点头,说:“不过都送到派出所去了,准备判了,现在人都在看守所里……”

“老板,有个情况我没跟你汇报……”何新福叹了口气说:“当时项主任带人去,抓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后来派出所那头跟我讲,这两人刚进去第二天,就有关系出面,把他们保出来了。派出所那头讲,是分局有人打的电话,我当时想,反正货和钱都追回来了,厂子里的警示作用也起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里和分局的面子在那,也不好非要查到底,就没再追究。哪知道这帮混蛋胆子这么大,还敢来报复!”

梁一飞脸色一沉,下意识就想发作何新福。

但转念一想,何新福的做法其实很正确,换成自己八成也会卖这个面子,毕竟目的不是为了‘报仇’,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息事宁人,做生意和气生财。

况且正如他说的,谁能想得到对方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来报复,更想不到,会下死手报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偷敢做的事,简直无法无天。

结合刚才小马讲的情况,现在大致已经可以判断出,冲项冲锋下手的,应该就是那天被放掉的人。

何新福也十分恼火,说:“我现在就去派出所,这次差点把人都打死了,谁的面子也不行,一定要派出所抓人!”

“抓人?抓人干嘛?”梁一飞语气变得很平静,淡淡的反问:“难道还是和上次一样,抓了又放了,然后再等着这些人来报复你?”

“你们老板比你明白,冲锋还没死,这些人抓到也没用。”项冲锋父亲阴沉着脸说。

“那……那怎么办?”

“你们不用管了,老人家,你们在医院陪着冲锋,需要什么就跟何厂长讲。韩雷,你叫几个人跟我走。”

第296章 摔断了腿

在滨海市的娱乐场所中,岚韵湖始终是排行第一,不过岚韵湖的消费太高,普通人,尤其是年轻一代,很难摸到门槛,而且这地方各种规矩比较多,所以年轻人即便是有钱,也不是特别喜欢去岚韵湖玩,放不开,玩不尽兴。

尤其是推行了会员制之后,岚韵湖虽然还是对普通消费者开放,但是没有一个会员身份,在岚韵湖总会觉得低人一等,所以它渐渐的就从大众的消费视野里淡化了,岚韵湖自己似乎也乐于见到这种淡化,很少再刻意做宣传。

以至于,这一两年在滨海市,除了真正比较上档次得圈子,一般人想到玩,已经不太会想起岚韵湖这个地方。

倒是涌现出了一大批亲民的娱乐场所,各有各的特色,比如东城的皇冠,典型的暴发户去的地方,纸醉金迷活色生香,以大包厢和外国妞陪侍闻名,火车站的新夜,则是平民消费圣地,场地大,门票便宜,社会上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去的大多是厂区一带的老杆子。

老市场街的迪高乐,是滨海市去年才开的歌舞厅,不过和传统舞厅里舞池跳国标舞不同,迪高乐是一家‘迪厅’,每到夜色降临,迪高乐就放起震耳欲聋韵律极强的摇滚音乐,一群年轻男女拥挤在大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身体,发泄自己的多余精力。

这里是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一家舞厅,滨海市新一代的小老板、各路小哥们,都喜欢来这里玩。

这地方漂亮女孩也很多,有良家的,有社会上的,能在迪高乐钓到女孩,在年轻人嘴里,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宋武今天有点郁闷,从晚上九点开始到现在,两个多小时时间,他已经被打了三棍子了。

邀请不认识的漂亮女孩跳舞,被对方拒绝,俗称‘打棍子’。

自从上次帮一个朋友忙打架,哪知道那个朋友下手下狠,最后动了刀,废了那个工厂保安,三个人躲了有一个礼拜,见没什么风声,宋武这才敢露头出来玩。

这一个礼拜他过得可不容易,倒不是说生活条件差,他那个朋友不缺钱,出手也敞,说是躲,其实就是在市里外宾饭店开了个套房,日子过得还行。

问题是,他那个朋友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小妞。

这尼玛就很烦躁了,他住套房外间,天天就听到离间狗男女嗯嗯啊啊的叫唤,躲在宾馆里无事可做,早上睡醒了也干,中午吃完饭也干,晚上看电视还干,有时候睡到半夜,里面又开始叫唤。

这他妈谁受得了?

今天实在憋不住了,眼看着外面也没啥风声,于是就一个人跑出来,来这家熟悉的迪厅,想钓个把小妞去去火。

哪知道霉运当头,连续挨了三棍子。

越是这样,越是着急,要说平时宋武也不是个特别急色的人,可最近实在是憋坏了,站在二楼栏杆边上,叼着烟小老鼠眼朝下面的舞池里四处瞄,最后定格在一个穿着松糕鞋,短牛仔裙的女孩身上。

这次他没立刻下手,而且穿过人群,找到了一个在迪厅里卖药的家伙,花了30块钱,买了一包催情药,说是催情,其实这东西就是麻药,喝掉之后人会半昏迷,和喝多酒差不多。

然后又去吧台买了两瓶可乐,这才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自觉得很有魅力的笑容,朝舞池中间那个短裙女孩走去。

刚从二楼旋转楼梯下来,还没进舞池,忽然被从边上搂住了膀子。

“谁啊?!”宋武很不耐烦的一抖肩膀,哪知道对方力气很大,像是被一个铁箍箍住了似的,根本挣脱不得。

舞厅里灯光昏暗,镭射灯乱闪,根本看不清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从大致轮廓来看,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宋武是吧?林河在哪?”那人贴着他耳朵问,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他妈谁啊?”宋武警惕性也不弱,右手拿着可乐,左手下意识就朝牛仔裤口袋里面摸,口袋里有一把小匕首。

手刚动,右边又出来一个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宋武刚要挣扎,左边那人对着他的胃就是狠狠一记勾拳,宋武浑身一抽抽,顿时弯腰下来,差点被这一拳给打吐出来,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他,像是扶着酒醉的朋友,进了男厕所。

男厕们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反锁上了。

如果这里不是迪厅,而是一家普通的歌舞厅,声音没那么震耳,也许有人会在厕所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低声说话和一些挣扎的声音,可惜,里面说话的声音本就很小,挣扎时间也不算长,外面舞曲声音又特别大,根本没人留意到。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开了,刚才挟持着宋武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走出厕所,低着头消失在人群里,离开了迪厅。

“操你大爷的,上厕所锁什么门,在里面日狗啊!”一个尿急的家伙骂了一句,急冲冲的冲进厕所,解开拉链,一泡尿放完,浑身轻松。

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边上一个蹲槽门后面有奇怪的响动,这人眉头一跳,好奇的趴着门缝看进去。

“哎呦我去!”

门后,一股粪便的恶臭和酒气扑面而来,一个哥们瘫坐在地上,两条腿上全是血,脸色煞白煞白的,正在低声的呻吟着。

地上还散落着一包白色粉末,两瓶开了口的可乐。

“哎我草,拉屎把腿拉断了?哥们你牛逼啊!”尿急的哥们发了几秒钟的懵,一身的酒也吓醒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跑,抓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急吼吼的说:“你们厕所里有个人受伤了,赶紧去看看吧!”

没多久,迪高乐的老板就得到了消息,赶紧从楼上办公室下来,掩着鼻子走进厕所。

“这不是宋虎嘛?”能开迪吧,老板也是个有势力的老混混,认识宋虎,看到他这个样子,非但没有任何同情,反而很恼火的说:“你他妈给老子惹事是不是!要死滚出去死!”

宋虎几乎要昏过去了,咬着牙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自己摔了一跤,杨哥,麻烦你帮我送医院去……”

“得得得,赶紧的!”老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

“三万块钱,随便你去哪,不要再回滨海。”火车站站台上,韩雷面无表情的把一个牛皮纸包丢给赵小军。

赵小军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脸色苍白,拿着钱毫不犹豫的转身上了南下的火车。

直到火车启动,窗口两边的景物飞快的朝后退,远处的滨海市火车站已经成为地平线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赵小军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这次他真吓坏了。

俗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真正固执或者勇敢的人,认准就一条道走到黑,哪怕见了棺材也不落泪;还有一种,不是因为勇敢胆子大,而是因为没见过棺材,不知道怕,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不会真正见到棺材,而等真正见了棺材,之前所谓的胆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吓得两腿发软,后悔当初。

大部分人,都是后一种,赵小军也不例外。

当初偷中华鳖精,赵小军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被抓被打,他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他从小混社会,被打早就习惯了,进出看守所也是家常便饭。

可是见到梁一飞本人之后,他多少就有些后悔了,等到真被最后抓进派出所,认定了20万的盗窃事实之后,他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再之后,林河和石娟娟被放出去,由他和刘源两个来承担所有的罪过,赵小军简直想破口骂娘!

不错,盗窃中华鳖精的金点子是他出的,可是林河是拿大头的,整件事也是林河策划的,凭什么他能放出去,老子要在这里顶罪?

这他妈可是十年的大牢!

一想到大牢,赵小军就更怕了,他在社会上混,知道一个像梁一飞这样的大老板有多大的能量,更何况梁一飞还是监狱里出来的,自己要是真被判了,进了白湖农场,谁知道梁一飞会怎么对付自己,死在牢里都不稀奇。

那几天在看守所里,他几乎一直处于这种焦虑和忐忑之中,几乎要悔青了肠子。

没想到,华强厂那头忽然不予追究。

这种事其实就是民不告官不究,何况华强厂如果不配合,派出所想调查也没法调查,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华强厂说统计错误,根本没丢货,或者就丢了几百块钱的货之类的办法,派出所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查来查去,还惹一堆麻烦。

所以,刘源和他被教育了一通之后就放了。

刚到家,韩雷就找上了门,问他林河几人的情况,什么背景,常去哪里,有哪些社会关系等等等等。

经历了一遭之后,赵小军即不敢隐瞒,也不想为林河他们隐瞒什么,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就是刚才这个场面。

捏了捏怀里的五万块钱,赵小军的心里安定了一些。

梁一飞这种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他们要干什么,自己不知道最好,少想,少猜,拿着五万块钱去特区,不管做点啥,都比在滨海这里混日子来的好!

第297章 打出了血

改革开放在每一个人身边进行着,正如身在飞机上的人,感受不到飞机飞行速度惊人一个道理,身处改革开放大潮中的普通老百姓如果不是很留心的话,同样不会注意到,从92年南巡后短短两年多时间,社会经济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长足变化。

比如工人工资,两百来块钱,忽然就变成了400多,猪肉五毛钱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还有市外宾饭店。

就在两年之前,这里还是滨海市第一流的大饭店,在滨海市第一家引入了西餐,是全市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专门招待外国人,也是第一家公开供应可口可乐的公司,普通老百姓往往会对这里的高档装修、高消费,望而却步,年轻一代谈恋爱,以能在外宾饭店吃一顿饭为荣。

梁一飞最初为新时代作宣传,就是请掌握着飞艇资源的王自卫在这里吃饭。

可就是在这不知不觉的两年之中,外宾饭店的档次好像一下子就不够了。

不是讲外宾饭店经营的不好什么的,而是市里有越来越多上档次、新潮时髦的饭店出现,而建立于70年代的外宾饭店,和这些新出来的大楼、饭庄相比,显得暮气十足,装修也跟不上了,菜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招牌的西餐,更是远远不如市里肯德基的炸鸡薯条可乐。

当然,这里还是全市数得着的有名饭店,只是再也不能算顶尖,普通老百姓能够消费的起,甚至不会专门为了赚一点面子来这里消费。

到了夜里,外宾饭店的门口,显得颇为冷清,门外北停车场里稀稀落落的停着几辆外地牌照的汽车,门童回到了大堂,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停车场的角落,有一辆不起眼的桑塔纳,发动机熄火,车窗紧闭。

“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黑暗的车里,吴三手尽管说‘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接下来开始毫不犹豫的低声开口,道:“咱们这样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犯不着为了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孩子,手上沾不干净的东西。之前那个宋虎我打听过,没什么来头,父母死得早,就一个奶奶,也管不着他,他死活没人在乎,可是这个林河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派出所那边打听不出来,赵小军也不清楚,但既然有人保他,就说明一定有背景。”

“有背景是一定有的,不过你想想,要是他的背景真的很大,大到连我都兜不住,他犯得着费那么大事,偷20万中华鳖精吗?还要跟人分钱。不要讲什么高官市长,但凡他家里有点实权,随便弄点批条什么的,20万也是眨眨眼分分钟的事。”梁一飞说。

“那倒是。”吴三手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那家伙的背景真大,甚至犯不着躲事,街上捅了个人,带着头盔,谁能指证他?

指证了又怎么样?

躲,也不至于躲到外宾饭店来,朝爸爸妈妈怀里一猫,谁能奈何?

可是也奇了怪了,里面的两个人,石娟娟就是个混社会的女人,林河的姘头而已,可林河到底是什么来头,各方面都说不清,连之前和林河在一起玩的赵小军都模模糊糊的说不好,只是讲林河带着他们出去玩,很多人都卖面子,有几次还看到奔驰车来接他。

“三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做生意嘛,和气生财,能忍则忍,这我比你懂,出来之后,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一次不行。”

梁一飞要动手,不仅仅是因为和项冲锋的关系,他心里堵着一口气。

出狱以来,他老老实实做生意,连税的都不偷不漏,遇到任何事,宁可自己吃点亏,麻烦点,多花点钱,也忍了受了。

就在把刘源赵小军送到派出所之前,他还在想,要规范保安行为,避免暴力手段。

至今,他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呢?

遵纪守法,不代表梁一飞要捆住自己的手脚,什么人都能来他头上踩几下。

“行,哥那我去了。”

吴三手下车,戴上鸭舌帽,走到对面停车场的一辆夏利前面,低声朝车里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身又回到梁一飞车上。

没一会,夏利上下来四个人,从外宾饭店后门上到了三楼309房间门口,为首的一个轻轻的按了下门铃。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门打开,门后站着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光着膀子。

“林河是吧?”韩雷问。

“你是谁?干什么……我草!”林河见韩雷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一变,转身就朝里面房间跑,刚跑出一步,就被人从后面一脚踹翻,按在床上。

刚挣扎了两下,后脑就是一阵剧痛,被人打晕了过去。

“搞什么啊,吵死了?!”里面房间有个染着黄毛的女人探了个头,没穿外套,就一身黑色的内衣。

看到外面这个情况,女人‘啊’得一声尖叫起来。

“雷哥,这女人咋办?”跟着韩雷来的一个保镖皱了皱眉头,打女人这种事好像不太好。

韩雷可没那么多顾忌,在战场上的时候,什么女人老人孩子,只有敌人,没有其他。

面无表情的抽下三指宽的军用皮带,把皮带身在手上绕了一圈,抖了抖钢制的皮带头,走到里面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过了有五六分钟,门开了,韩雷同样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把沾着血的皮带头在床单上蹭了蹭,重新系在腰上。

……

……

林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环境很熟悉。

一张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一个蹲槽的便池,铁栏杆,灰暗的天花板。

“嗯……”后脑一阵剧痛,眼前还是发晕,他揉揉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这地方来过。

看守所的一间房间。

不过,房间里多了两个人,正坐在边上瞅着他。

一个就是冲进房间把他打晕的,另外一个,没见过,不过从报纸上看到过,华强厂的老板梁一飞。

“我草!”林河是欺负人欺负习惯的,倒也颇为凶悍,第一反应就是要扑上去跟韩雷玩命,哪知道刚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拷住了,而眼前这两个人却没有任何束具,还坐在那抽烟。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298章 小舅子和私生子

“我草,隔壁打得挺凶啊……”

“估计是得罪人了,被人发到这里来整治。”

“听这个动静,是要朝死里打啊……”

“这小子也挺禁打的嘛,这都快两个小时了吧?”

看守所联排的几个房间里,一群犯了各种事进来的人从半夜开始,就听到有间新来的犯人房里传来一阵阵痛呼和嚎叫声,还有沉闷的殴打声,这种事在看守所和监狱里都很常见,跟吃饭喝水都差不多,不过这一次时间实在太长了点,从半夜三点多,一直打到快天亮。

即便夏天的天亮得早一些,可是也得五点多,这一**打实在是持久战。

一直到天亮,外面的一个看守听到动静,才进来训斥了一顿,用警棍在铁栅栏上狠狠敲击了两下,这轮殴打才算结束。

那间房里,梁一飞蹲在木板床上抽烟,一边呲牙咧嘴得甩着手,长时间不亲自动手,有点生疏,打到一半的时候力度没掌握好,把手脖子给扭了一下。

“老板我进来就行了,要不然你先出去休息休息?”韩雷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动都没动过。

不过缩在便槽边上的林河和进来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有点像梁一飞第一次见到的赵小军,鼻青脸肿,不要说站,连坐都坐不住了,像一滩烂肉似的趴在地上趴着。

可是他的精神状态和当初赵小军完全不同,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另外一只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里却依旧桀骜不驯,盯着梁一飞含混不清的说:“有种你在这打死我!”

梁一飞再有关系人脉,可是如果在看守所里打死了人,他依旧是要倒霉,这责任谁都付不起,所以当林河意识到这里是看守所的时候,反而有恃无恐起来。

“你搞错了一件事。”梁一飞笑笑,说:“我把你弄进来,是要将你绳之以法,刚才打你,纯粹是出气。打完了,我这口气出了,就很好,接下来你等着坐牢吧,要是没搞错的话,你以后应该是在白湖农场渡过,那边我有不少好朋友,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嘴一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关我,你以为就你有人,草,你要么有种现在打死我,你今天打不死我,明天我就能出去!”林河说。

“我知道你有人,不过我倒是也想看看,到底是谁给你撑腰,让你敢这么狂?”梁一飞冲韩雷努努嘴,说:“把大哥大拿给他,让他打电话。”

韩雷把床上的大哥大拿到林河面前放下,林河怎么着也没想到梁一飞会这么做,愣了一愣,然后用肿起来的手颤抖的握住了大哥大,拨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讲了几句。

“有种你别走,等着!”放下电话,林河似乎有了依仗,恶狠狠的说。

倒也没等多久,电话打完,还不到半个小时,外面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听起来,少说有七八个人。

影子一闪,一群人在看守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门口,为首的一个透着铁栅栏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林河,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紧跟着目光凌厉的一闪,落在角落木板床的梁一飞和韩雷身上,喝道:“是不是……”

“鹏哥,你他妈倒是来的快点啊!”看见门口那人,林河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梁一飞说:“就是这两王八蛋,你带人在门口等着,一出去就弄死他们!”

“说什么呢!闭嘴!”看守眼睛一瞪,用警棍重重的敲了一下铁栅栏。

“反正你给我记住他们俩个!”林河对来人说。

没想到来人看清楚了角落里的梁一飞之后,脸上的凶悍神情顿时一收,根本没搭理林河,而是隔着铁门叫了声:“梁哥,怎么是你?”

“我也奇怪呢,没想到是你。”梁一飞走到铁栅栏边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摇头讥讽笑道:“任鹏,你现在出息了嘛,能带着这种人玩?我看你是越混越明白了啊。”

来人正是何云飞手下的头马,任鹏。

边上的林河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被梁一飞挖苦了一句,任鹏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说:“梁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我可没打,他自己摔的,至于为什么吗?韩雷你给他讲。”梁一飞淡淡的挥了挥手。

韩雷很简单的把林河偷东西然后捅了项冲锋经过说了一遍,任鹏的眉头越皱越紧,问林河:“是不是这样?”

林河从最初的意外中反应了过来,说:“任鹏你行不行?你要是不敢得罪他,你叫何云飞来!”

“你闭嘴!”任鹏遇到这种事,十分的恼火,心想他妈的,你个小王八蛋惹谁不好,非惹上梁一飞,还把老子给招来了,这不是活倒霉嘛,挥了挥手让跟来的人先出去,然后又请看守开了门,自己走进房间里,把梁一飞拉到了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梁哥,算是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就算了行不行?”

“行啊。你鹏哥的面子,我怎么敢不给,你把人带走吧,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看见鹏哥,我躲着走。”梁一飞皮里阳秋的说。

任鹏的脸色更苦了,连忙说:“梁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人吧……”

“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人是莫一山莫大师的内弟。”任鹏说。

这次轮到梁一飞‘一愣’了,这他妈什么情况,这么巧?

不过,不要说莫一山的内弟,就是莫一山本人也不行。

“梁哥,借一步说话。”任鹏把梁一飞拉到房间窗口的角落下,几乎是咬着耳朵,低声说:“哥,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我也烦他,不过云飞哥要有大动作,想把附近两个县的小矿都收下来,然后整合上市,这里面有个关口过不去。莫一山能帮着介绍一个省里的大领导,这关头,要是把他这个内弟关了,云飞哥那头恐怕不好交代……”

顿了顿,用更低,梁一飞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小子,其实是莫一山的私生子。莫一山就这一个后,哥,这次是云飞哥的大事,怎么说,您给个面子,项兄弟的医药费,你开个价,云飞哥绝对没二话!”

“哦,莫一山的儿子是吧?”梁一飞回头看了林河一眼,直接把话说出来了。

林河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行吧任鹏,云飞的面子我给,也不让你难做。现在我出去,等着云飞过来给我一个交代,把这事了了。”梁一飞说着,敲了敲铁栅栏,示意看守过来开门。

“梁哥你可算是帮了云飞哥大忙了!”任鹏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去扶林河。

“我说了让他出去吗?”梁一飞回头,认真的看着任鹏,道:“任鹏你听好了,云飞和我把这件事解决之前,这个人要是出了看守所一步,谁的面子我也不会给。”

第299章 你有神功我有钞票

岚韵湖办公室里,何云飞脸黑得一塌糊涂!

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从清苑县朝滨海赶回来。

回到滨海,他简直忍不住有种冲动,想冲到看守所去,一枪毙了莫一山那个宝贝儿子!

莫一山那个私生子,给他惹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所以这次对方第一时间找到任鹏,就是因为以前给他擦屁股,基本都是任鹏出面。

才认识莫一山,不到一个月,他这个王八蛋儿子就出过一次事:在歌舞厅跟几个人争风吃醋,非要拉着人家女朋友跳舞,对方姑娘不干,他把那个姑娘男朋友腿给打断了。

莫一山当时倒是没找何云飞帮忙,这种小事他能摆平,当时也怪何云飞自己有所求,听到这事,没等莫一山说什么,他主动就大包大揽了下来,哪知道被打断腿的那人家里有点势力,老头子是工商局的一个副局长,前前后后何云飞掏了快三十万才摆平。

能用钱摆平的事,都是小事,但是从那一次开始,何云飞就觉得莫一山儿子不是个省心的主。

不过也恰恰是因为这样,何云飞对于莫一山的信任程度更上一层楼:如果莫一山没什么能量,他儿子绝对不敢在外面这么狂。

哪知道,这死孩子要死不死的,惹到了梁一飞头上!

上次,林河偷中华鳖精被抓到派出所,就是何云飞打电话出面摆平的!

当时何云飞为难的很,一方面是梁一飞,一方面是莫一山。

从长远来看,梁一飞可以说是他在商场上的潜在盟友,在滨海市的一大支柱,尤其是当他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在清苑县煤矿的时候,滨海市这边,就更加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说得上话的朋友;

从短期来看,煤矿生意就是梁一飞的主意,于情于理于江湖道义,他多少是欠着梁一飞一份人情。

而对于莫一山,对方不光是‘气功大师’,有一些玄乎的本事,更加可以帮助他结交到急需要的高层人脉,扫清吞并其他煤矿,进而上市的阻碍。

这两边,他谁都不想得罪,或者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为了莫一山去得罪梁一飞。

扪心自问,‘万不得已,他不想为了莫一山去得罪梁一飞’,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到了万不得已,两个选一个的时候,何云飞可能会选莫一山。毕竟梁一飞的好处,是长远的,目前没有非要梁一飞帮忙才能过得去的重大关隘。

可饶是如此,也远远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所以那次他虽然把林河保出来,可是特意交代,千万别透露他的身份,避免和梁一飞之间相互下不来台。

那点中华鳖精值几个钱?你他妈没钱跟你老子要啊,实在不行跟我开口啊,十万二十万的能不给你,你去偷?!

这不是下贱嘛!

之后,还特意嘱咐了莫一山,说这个梁一飞在滨海市能量很大,你儿子最近避一避,别出去招摇,真面对面遇到了,或者梁一飞想起来,非要出这一口气,自己夹在中间也很难办。

话音犹在耳,草他娘的,这混蛋小子居然把人家保安给捅了,据说那个保安还是梁一飞在没发迹时候的朋友。

这他妈疯了?!

“老莫,这事放谁身上都说不过去。”何云飞阴沉着脸,说:“一飞今天能坐在这里谈,已经很够朋友了。”

莫一山是从看守所赶过来的,梁一飞临走之前丢下那句话,任鹏听出来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梁老板今天动了真怒,可是莫一山对于何云飞的重要性,任鹏也很明白,要是莫一山儿子不明不白死在牢里,那犊子就他妈扯大了,他夹在中间没办法,即不敢把梁一飞的话当耳边风,也不敢让受伤的林河一个人呆在看守所,干脆他也留在那守着,算是对两边有一个平衡,然后立刻给何云飞打了电话。

大概是看到了儿子的惨状,莫一山来岚韵湖之后,一直板着脸。

“何老板,梁老板,我这个人,就是个闲云野鹤,没什么本事和能力,毕生之愿,就是在世外寻一处桃源之地,潜心修炼气功,只是朋友太多,推辞不过,才来到这个花花世界。”

莫一山略带傲气,不卑不亢的开口说:“唯独这个儿子不成器,可没办法,谁让他是我儿子呢。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梁老板,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梁一飞用指节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说:“莫大师,不如你去问问受害人家属想怎么办?”

“受害人这三个字说重了吧,据我所知,那个保安已经脱离危险了,无非是赔点钱。”莫一山说。

“老莫!”何云飞皱了皱眉头,莫一山这些话听起来并没错,可是那个语气和态度却桀骜,听上去就像是梁一飞在求他什么似的。

梁一飞平时脾气好,这种众所周知的,可大牢里出来,能走到今天的人,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当初周宇宙得例子就摆在这里摆着。

何云飞太清楚了,像梁一飞这样的人,越是平时和气,可一旦动了真火,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平息,莫一山还这个态度,梁一飞肯定更接受不了。

他莫一山有高层关系,梁一飞到底有没有,这谁都说不清,虽然他自己一再否认,可是省里那个姓梁的老首长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外人根本拿不准。

再说了,为了这点子误会,弄到梁一飞和莫一山,加上他何云飞,三方面闹僵,甚至三股势力火并,这有意义吗?!

何云飞以暴力起家,可他比谁都清楚,争斗、暴力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如果无利可图,甚至要贴本,谁他妈脑子有病才去闹事!

莫一山这个态度,对待普通老百姓,那没问题,如果那个受伤的保安没后台,那更没问题;可是当着梁一飞面这么讲,简直近乎挑衅。

果然,他圆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梁一飞就是呵呵一声冷笑,“莫大师,你不是会气功嘛,那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用气功把你儿子捞出来。我也试试,能不能用钱,让你儿子踏踏实实的做上十年八年大牢。”

说着,语气一寒,说;“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钱厉害,还是气功厉害。你有神功,我有钞票嘛!”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00章 开条件

神功和钞票,哪个更厉害,这一时间不太好判断。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梁一飞如果真的要闹,莫一山也好,何云飞也罢,都会觉得很棘手。

莫一山眼皮一翻,语气略带威胁的说:“梁老板,有钱的,不止你一个吧,你再有钱,难道还能比天大?!”

“天?姓莫的,就你也配说天?!”梁一飞脸上狰狞毕现,狞笑说:“会几手江湖骗子的手段,不知道从哪认识几个当官的,你他妈就以为自己是天了?你信不信,就算真有天,我钱出到位,云彩也是飘过来帮我遮太阳!”

说着,冲何云飞挥了挥手,“云飞哥,你的面子我给了,我的脸也不是随便就能踩的。就这样吧,让那个林河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

梁一飞坐在这里等何云飞和莫一山,不光是给何云飞面子,也是最后一次摸莫一山的底子!

要是莫一山身后真有天,天上那片云真的能全方位罩得住他,那他今天就不会来谈。

他既然来了,无论态度多么桀骜,说了多少牛逼哄哄的话,都只能说明,莫一山对自己是有顾忌的,至少是愿意谈的,他越是牛逼,越是说明,他越是愿意谈。

要不然,早就走了,还坐着?

打个比方,今天看守所里被打成猪头的,要是省委领导,不,市委领导的独生子,今天对方会来跟自己谈?

或者是像谢家这样的望族,独子遇到这一类事,早就全面开动,洗清证据准备报复了,还会来和自己打嘴仗?

江湖术士一流人物,人脉再广,也只是相互利用,最忌讳和和当红的大老板、在位的实权领导闹翻脸。

因为这一类人屁股普遍不太干净,见不得光,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底子,所有的价值,都在‘人脉关系’上,这种情况下,如果一旦被揭开老底,名声臭掉,连人脉关系都维持不好,那就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从人人争相结识的大师,变成臭不可闻躲之不及的麻烦。

所以和这一类人硬刚,梁一飞没什么顾忌,即便他身后真有一片天,在这片天没有露面之前,梁一飞也不需要买账。

眼看着场面有点控制不住,本是来说和的,哪知道火药味十足,接下来就是掀桌子翻脸不可挽回的局面了,何云飞终于拿出了大哥该有的气势,豁然站起来,脸一沉,说:“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说着,先对莫一山道:“老莫,这事就是你儿子不对,你这个当爹的没教好,你肯定有责任,想要这么不轻不重的就把人带走,到哪都说不过去。出来混,脸面比黄金还贵重,在滨海市,没人能这么拿我兄弟梁一飞的脸面开玩笑!你要是再这样,那就是连我的脸也不给了!”

莫一山沉默了一下,微微点点头,不做声。

何云飞又转脸对梁一飞说:“兄弟,这事说到底,它就是个误会,老莫的儿子不懂事,你是什么人,跟他一般见识,这不是降你自己的身份嘛。大家在一块做事,是为了求财,老莫是我朋友,能帮得上我忙,你们不熟,第一次见面还闹了点误会,这都是义气,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次你给哥哥一个面子,以后大家还是并着膀子一起赚钱,这多好。”

梁一飞面无表情的盯着何云飞看了一会,才重新坐了下来。

“云飞哥,你说面子比黄金贵重,这话没错,所以,你的面子,我从来没有驳过,以前是这样,以后我希望也是这样。”

说完,点了一支烟,不再开口。

何云飞神情严肃,嗯了一声。

场面上说话,有时候要反过来听:梁一飞从来没有驳过他的面子,那么反过来,梁一飞的面子,何云飞也必须要照顾到。

这一次,给何云飞面子,那何云飞就必须把梁一飞的脸面捧得更高!

梁一飞是什么人,何云飞又是什么人?他们这种人的脸面,不是给几个小钱,说两句好话,就能圆满的。

这里面,需要付出代价。

“这样吧,我提三点,你们斟酌。”

何云飞想了想,深深的吸了口气,说:“第一,老莫你拿出二十万,给对方补偿,以后对方要是有个什么后遗症,我来管;第二,你那个儿子也太不成器了,出来之后,摆个酒,来向我兄弟赔罪,以后你好好管管,送外地去,别在滨海露面;第三……”

说到最后一句,何云飞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因为这一点,连他都觉得很肉疼。

“第三,我话说白了,将来我这个煤矿要是能上市,一飞,有你5%的干股!”

这话讲出来,连莫一山都十分意外。

5%的股份不多,二十分之一而已,可是这就等于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引进了他自己的公司,而且是在对方没有做任何事的前提下。

如果关系好就给股份,给面子就送股份,那公司这点股份,够什么用的?

哪怕何云飞掏个几百万,都好过给股份。

何云飞自己也肉疼,不过他比莫一山更了解梁一飞,煤矿是梁一飞的主意,梁一飞既然当初提议,那就说明他对这个行业是有一定了解的,将来一旦引入公司,也许能帮得上不少忙。

别的都不说,梁一飞可是正儿八经的‘点子大王’,企业经营遇到困难,说不定他一两句话就能化解。

何况,一旦梁一飞接受了这点股份,那双方之间的关系,就直接从友好,变成了联盟,梁一飞家大业大,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要能力有能力,外人看来,何云飞用5%的股份,给足了梁一飞面子,可实际上,何云飞也搭上了梁一飞的便车,双方各有所得。

出来混都是求财,所有的争执和不平,都能用钱解决,在开出这样的条件之后,何云飞和莫一山都相信,梁一飞不会再有异议。

没想到,梁一飞却笑了起来,摇头说:“云飞哥,你的股份我不要,这三个条件嘛,也不是太好。”

何云飞皱了皱眉头,说:“一飞,我还记得你跟我讲过一句话,就是在我那次被枪击之后。”

“哦?”梁一飞眉头微微一挑。

“你说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求财,和气才能生财,为了面子为了一口气,把钱朝门外推,那不是生意人该干的事。这话我印象很深。”何云飞淡淡的说完,也点了一支烟,平静中略带不解的问梁一飞:“为什么轮到自己身上,这句话就不管用了呢?”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道:“云飞哥,这话我只说了一半,你也只听了一半。你想过没,如果一切都能用钱来解决,那我们赚那么多钱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乍一听很矛盾:一切都能用钱解决,赚钱自然是为了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放在当前的语境环境下,有另外一层意思。

如果别人对我的一切不公,都能用钱来收买我,让我退让,那么我赚那么多钱,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加舒心吗?

何云飞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后难道只能演变成,双方经济实力、人脉背景的比拼?

说实话,何云飞不怕拼命,但如果为了这么件在他看来的屁事拼命,简直毫无意义。

“这样吧,云飞哥,你的面子我还是给,我呢,只说一条。林河去华强厂保安家里,磕头认错,然后离开滨海市。”

何云飞和莫一山的脸色顿时一变,莫一山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梁一飞已经继续开口直接打断了他,“能做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做不到,我用所有的资产人脉去讨一个公道。我就这三年就当白干了,打完这一场,我重新白手起家!”

这番语气坚定的话语说出来掷地有声,何云飞和莫一山,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梁一飞的决心。

梁一飞今年22岁而已,抛开这三年的奋斗,重新白手起家,也不过还是一个年轻人,22岁,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迟。

可是何云飞和莫一山呢?他们是不是还有白手起家的勇气?

岚韵湖、新时代、华强厂,这三家梁一飞的全部资产,如果他真的豁的出去,全部拿出来拼,等于是用好几个亿,去买莫一山父子俩的命。

不要说莫一山,即便是何云飞,既不可能也绝对不愿意,面对几个亿真金白银的压力,商场上有一个身家几个亿的竞争对手是一回事,一个拥有几个亿身价的仇人不顾一切要对付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以何云飞对梁一飞的了解,他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大牢里出来的企业家,包括何云飞自己,骨子里都有种疯狂的因子,无非是触发点的底线不同,可一旦触碰到这个点,这些人是有玉石俱焚的勇气的。

“老莫啊,你看呢。”何云飞皱眉说,虽然是疑问句式,但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现在在重组、上市的关键时刻,梁一飞也许帮不上他忙,可要是全面开战,绝对可以毁了他的计划。

这一次,何云飞无论是被逼还是主动,都不得不站在梁一飞这边。

第301章 平静之后的裂隙

“不行,让我去给一个臭保安认错,还要磕头?不可能!爸,你老糊涂了啊,我去磕头,你的脸还要不要,这些人不是在给我难堪,是在落你的面子!”

看守所里,一身伤势的林河已经经过了基础的包扎,躺在当初梁一飞坐着那张木板单人床上,吃力的支撑起半边身子,毫不犹豫的一口否决了莫一山刚才的话,说:“我就不信了,我们不服软,他真敢动我?!”

“任鹏,你先出去,我跟他讲几句话。”莫一山皱了皱眉头,回头冲一直守在看守所的任鹏说。

事到如今任鹏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梁一飞何云飞莫一山三人开始谈,那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不存在有责任,而且对这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是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离开,走到前面办公室去抽烟。

“那个姓梁的就是在诈我们,以为我看不出来?!”林河说。

莫一山眯着眼睛,说:“哦?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诈我们?我和他谈,你可不在场啊。”

“这不是你教我的嘛,这些年,我们遇到的这些人,特别是企业家,哪个真的敢豁出去?他们好日子过惯了,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赚钱,有钱赚的事,他们能当狗,让他们亏钱贴本的事,别说是捅了他手下保安,就算捅了他亲兄弟他也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林河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说:“这些暴发户,又贪财胆子又小,这些年你不就看准了这一点嘛。我就不信,他敢豁出来!”

“你小子倒是明白。”莫一山呵呵一笑,说:“但是这一次,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磕头认错!”

林河眼睛一瞪:“为什么?”

莫一山不笑了,沉下脸来,道:“现在是什么关口,你不知道啊?这次要是成了,我们两一辈子富贵,要是不成,哼哼……我告诉你,这种时候你别给我惹事,平平稳稳的渡过,将来这些钱还不是你的?面子值几个钱,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林河犹豫了一会,最后朝床上一躺,不耐烦的说;“行吧行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莫一山冷哼一声,说:“你先忍着,这个面子,我早晚给你要回来。”

“什么意思?”

莫一山露出一抹老奸巨猾的表情,阴测测得说:“钱嘛,不嫌多,想请不如偶遇,既然梁一飞搅和了进来,那就让他搅和的更深一点,他不是有钱嘛,做点善事也是应该的嘛。”

说着,眉头皱了皱,不太理解的问林河:“你怎么缺钱缺到这个地步,要去偷保健品?”

“我缺不缺钱你还不知道啊?你天天跟着老板们花天酒地的,一毛钱不要花,我不行啊,我口袋里没钱怎么混?”林河没好气说。

“行了,这次完了之后,我让你挂个职,定时给你开销。”莫一山说。

“挂什么职?我可没闲工夫跑腿干活。”林河说。

“挂个闲职行了吧?”莫一山对这个儿子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他在社会上混,精力全部放在应付各方面人马上,根本没心思管教林河,以至于林河今天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林河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嘛,谁没年少轻狂的时候?莫一山认识的那些显要的子女,不敢说十成十吧,差不多得有一半以上都是纯粹的纨绔子弟,要谁没家里的背景,放在社会上混,还未必如林河。

心想等这次和何云飞的事情结束了,自己也就不用这样成天跑江湖,到时候认认真真花点心思,培养培养儿子当接班人。

“认错,不磕头行不行?”林河还在咕囔。

“不行,就这么说了!我警告你啊,既然作戏,就做足,到时候你态度放端正,少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样,不要又给我惹出幺蛾子来!”莫一山正色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对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鸟地方简直就是猪圈。”

“你跟我走吧,出去洗洗。”

……

项冲锋被捅事件来的时候狂风暴雨,结束的却皆大欢喜,非常的顺利。

项冲锋身体底子非常好,再加上钞票在后面支持着不计血本的治疗,用了进口的抗生素,三千多块钱一支,终于没有感染,其实在梁一飞抓到林河之前就已经苏醒了,之后各方面恢复的还不错。

到了林河过来道歉那天,项冲锋还是下不了床,本人没露面,在岚韵湖,林河一改之前的嚣张,正儿八经的过来道歉认错,到了磕头这个环节,梁一飞见林河父子俩一副恭顺的样子,忽然觉得兴致索然,十分的乏味,挥挥手免了这个环节。

莫一山自掏腰包,拿了二十万,由任鹏转交给项冲锋治伤,整件事到此为止。

接下来半个多月,何云飞给梁一飞打了两个电话,修复之前的关系裂缝,梁一飞也没真心要和何云飞闹翻,一切看似如初,好像比之前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何云飞在电话里,两次都主动提到了后面煤矿上市。

94年初,出台了一个新规定,上市公司的净资产必须超过五千万元,过不了这条硬标准,再大的脸也没用。

以何云飞现在的资产规模并不是难事,莫一山给他出了个主意,不要把眼光局限在五千万,五千万的资产只是一个起步,为了将来上市的时候股价高,先要把清苑县附近几个县的中小私营煤矿全部收掉,然后进行整合。

现在收得越多,未来的固定资产估值就越大,一块钱投进去,将来在股市上就是三五倍的回本。

为了能尽可能做大资产,何云飞把目光放到了隔壁海东县的一家中型国有煤矿上,这个矿运营良好,设备齐全,年产量稳定,煤炭质量高,如果能拿下来,整个集团的估值至少可以翻一倍半,哪怕不上市,何云飞也会成为全省最大的煤老板,包括省里另外几个国企煤矿在内,他的规模都是第一。

但是恰恰因为海东县的海东国有矿运营良好,一时半会想要拿下来难度很大,莫一山最近就一直在帮他疏通关系,要介绍一个省里排名在前五的领导给何云飞认识,而且能源工作,正好也是这位领导的管辖范围之内。

何云飞还是想把梁一飞拉上,收购这个国企,再怎么有关系,恐怕也得真金白银的花一大笔钱,有梁一飞参与,即便梁一飞不出钱,何云飞心里也更有底气。

最关键一点,梁一飞和省国资局关系非常好,据说国资局接下来会从财政厅分出来,单独成立国资委,到时候,新成立的单位单独负责国有资产的管理转让,权限很大,有梁一飞加入,打通国资委方面的关系,再加上莫一山介绍的主管能源的领导,何云飞组建大型民营煤炭集团几乎是板上钉钉。

这一次,何云飞还是拿出了5个点的股份,不要梁一飞出一毛钱。

面对电话那头,何云飞热情的邀请,梁一飞本有句话想要说,可是经过了林河事件之后,双方关系虽然表面上更进一步,但是裂隙的确已经存在,尤其是何云飞如今把莫一山倚为‘国师’,之后莫一山必不可少的会参与到何云飞的生意里,所以梁一飞并不想牵涉进去。

不光是业务不牵涉,有些原本可以说的话,现在梁一飞也不太想说了。

煤矿生意和其他买卖不同,现金流充裕,未来十几年都市场会越来越大,在梁一飞看来上市的需求并不迫切;而且这门生意有很多水面下的东西,一旦上市,透明度会极大增加,比如财务披露等等,要随时接受舆论、社会和监管部门的监督,一点波澜,很可能会给整个企业带来巨大麻烦。

好端端的,市场越来越大,闷声发大财,坐在家里数钱就好了,何必上市呢,论圈钱的速度,煤炭未必就比股市要慢,主业摆明了又稳又快,却非要去趟股市这趟浑水,风险增大。

这些话梁一飞现在不会去说,何云飞如今正在兴头上,这些话说出来,肯定是劝不住他,说不定还白当恶人。至少莫一山对于上市是十分积极的,自己说这些话传到莫一山的耳朵里,指不定他在背后又要怎么挑拨。

几次联系,梁一飞的反应都很冷淡之后,何云飞也就不提让梁一飞入股了。

“哥,其实老何还是希望跟你搞好关系的,那天我遇到任鹏,就听任鹏讲,何云飞对那个林河也是恼火的狠,这次实在是要求到莫一山头上,要不然把他拉去填煤矿的心思都有。”吴三手说。

梁一飞点点头,何云飞当然不希望和自己闹僵,自己也不希望和他产生矛盾,但是修复关系绝对不能用入股的方式。

笑了笑,说:“那个莫一山也就是个掮客,这件事了结之后,云飞给他的酬劳,八成还是钱,不会让这人掺和进生意里来的,到那时候莫一山这个人离开,我跟云飞之间本就没冲突,关系自然而然也就修复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话刚说完,何云飞就来电话了。

电话里,何云飞的语气显得十分的兴奋。

“周三晚上有空没,在你那请领导吃饭。”

第302章 自营农场

岚韵湖敞开大门,笑迎八方客,何云飞还是最早一批会员,拥有提前预定的权力,自然谈不上什么有空没空这么一说,预留了一个最大的包厢

莫一山终于把省里大领导搞定,和对方何云飞的意思是,从梁一飞那里买一张最顶级的会员卡,送给晚上来吃饭的领导。

这次不涉及双方的关系,梁一飞就直说了,会员卡送老板合适,送领导其实并不合适:这东西不是商店里的购物卡,拿着去消费不要钱,而是消费可以打折,让对方自己掏腰包来岚韵湖消费,哪怕打折力度再大,也是不小的开销。

这么大的领导,真拿着卡来消费,梁一飞到时候是不收钱呢,不收钱呢,还是不收钱呢?

何云飞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呵呵一笑,说:“到时候你出席一下呗。”

“你们谈事我出席干嘛。”梁一飞笑道。

“什么谈事不谈事的,这么大的领导,哪会在桌上跟我们谈具体的事情啊,就是认识下,聊聊天,听领导指示指示,这层关系算是结下了,后面再上门找办事不就方便了嘛。”何云飞说。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这不是做生意,人家领导也不是企业家,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聊具体的事物,更不存在讨价还价,给什么承诺之类的。

“到底是哪个领导啊,神神秘秘的,不会是我那位本家吧?”梁一飞问。

电话那头,何云飞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这名字梁一飞如雷贯耳,在南江省、滨海市的媒体上时常看见,频繁的在电视上露面,而且每次的排序都非常靠前。

关键是这个领导很年轻,今年才53岁。

不光是这辈子如雷贯耳,梁一飞上辈子,也是常在媒体上看到这位领导。

的确是能量非常惊人。

“行,到时候我尽量出席。”梁一飞有些犹豫了。

按理说,目前阶段能结交到这位领导,好处那绝对是大大的,这位的前途也是无可限量;可问题是,梁一飞现在也拿不准,贸然结交这么大的领导,到底是福还是祸。

“你别尽量,给我准话,对方秘书要确定人员。”何云飞说。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行,那我去。”

“好咧,就这么讲。”

何云飞顿了顿,又说:“到时候老莫也来,你两那点事依我看就这么过去算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老莫这人还是有能量的,咱们做生意,用得上他这样的人。”

“云飞哥,又不是我要跟谁结仇,偷到我头上来,捅了我的人,这个面子我不要回来,以后我怎么做事。行了,你意思我明白,一切向钱看嘛。”

何云飞哈哈一笑:“对,就是这话,一切向钱看!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

挂了电话,梁一飞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尽可能的在记忆中挖掘,上辈子一切有关这位领导的信息。

……

……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何云飞定好的日子,梁一飞特意让吴三手亲自去安排好岚韵湖私密性最好的一个包厢,然后根据记忆中这位领导的家乡、经历,确定了一份应该符合对方胃口的菜式。

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市里,萍姨那个阿萍快餐店。

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在每个人的身边都有很明显的体现,这几年时间,发达的不光是梁一飞,萍姨这头也真是风生水起,自从做了快餐生意,凭着食材新鲜健康,物美价廉,阿萍快餐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打着跟头一样朝上翻。

最早的时候是在闹市口,比如证券公司蓝鲸大厦门口、彩票销售点路边送餐,然后又包下了一个店面,现在干脆把原来那个店面作为分店,市里这个上下二层楼的作为总店。

正是吃饭的点,饭店一楼二楼四十多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萍姨经商头脑真没得说,快餐店里采用的销售方式和后世中式快餐店如出一辙,玻璃柜台后面一溜排各种菜式,顾客自己可以选,排着队端着盘子朝前走,在吧台结账,即高效又节省。

这可不是梁一飞出的点子,而是刘萍自己想到的。

门口还停着七八辆三轮车,穿着白大褂的骑手,提着装满盒饭的大塑料箱子放在三轮车后面,准备送外卖,看到这一幕的梁一飞颇有些恍惚,好像重新回到了上辈子,外卖小哥满街跑的时代。

看到这一切,梁一飞挺安心的,看起来,老爷子和萍姨这头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怎么操心了,好多事不敢跟他们讲,怕他们担心,比如上次的绑架,梁义诚和刘萍至今压根都不知道。

上了二楼,推门进拐角的办公室,就看梁义诚趴桌上在算账,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一手扒拉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听到门口进来人,梁义诚下意识抬头,见是梁一飞,老爷子意外说:“你怎么跑过来了?”

“路过,来看看。”梁一飞坐下来,四处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不算大,但是五脏俱全的办公室,笑道:“爸你们现在是鸟枪换炮,步入正规化经营了嘛。”

“瞧你说的,好像以前经营就不正规似的。”梁义诚看见梁一飞来了,心里高兴,放下了算盘把纸笔推到一边,拿出一包红塔山放桌上,说:“你萍姨的思路是对的,饭菜质量一定要过关,现在口碑还不错,她这不是正在到处跑,在联系市里几个大一点的公司,还有两家幼儿园,一家寄宿学校,想把午饭晚饭给拿下来。”

“那规模就不算小了。”梁一飞只知道阿萍饭店做的好,没想到好的这个程度,做生意有时候就像滚雪球,一旦势头起来了,挡都挡不住,如果萍姨真把梁义诚说得那几家拿下,那在整个滨海市,阿萍快餐就是最大的一家餐饮供应商了。

供餐这个市场不显山不露水,可是未来的市场那是相当牛逼的,一流的餐饮供应商,一年的流水能达到几百个亿,不比任何买卖差。

“郑老球那边供货还算顺利吧?”梁一飞问。

“这倒是没有,你朋友嘛,不过我最近在算账,要是这次真能谈成了,他一家供应商恐怕不够,而且,也太远了点,从清苑县发货,天不亮装车,要到下午才能到,天冷还好点,天一热,肉菜就要用冰柜,成本高,素菜过了这么长时间,也蔫了。”梁义诚有模有样的算起了账。

梁一飞点点头,其实清苑县距离滨海市不远,滨海市下辖的三县之一,不过从清苑县到滨海的路没修好,用了几十年的县道,路不好走,还拥堵。

“爸你们不会是准备自己干农庄吧?”梁一飞有点反应过来了,一脸惊诧的问梁义诚。

这可就闹大发了!

“有这个想法。”梁义诚嘿嘿一笑:“不过现在还不现实,等什么时候,一天的送餐量能达到两万份以上就能考虑了。”

“牛!”梁一飞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阿萍饭店虽然物美价廉,可毛利润还是非常高,一份一块五的快餐,毛利能达到6毛,一万份,一天就是一万多,一个月光是送餐就有四五十万,加上两个店面的收入,月毛利有六七十万了。

抛开梁一飞这种开了金手指纯属耍流氓的赚钱方式不算,阿萍饭店如果能达到这个目标,那在当前,绝对算是发展神速的民营企业,比当初滨海市那些大老板们发迹都要迅速。

“这就是个目标,一天两万份,就算中餐晚餐都有,那也得上万人,哪有那么容易。”梁义诚笑说。

“爸现在你们两是女主外,男主内了嘛。”梁一飞开了个玩笑,然后道;“其实我建议,你们也可以分工。”

“怎么讲?”梁一飞的话,梁义诚还是十分重视的,儿子的商业才华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供餐和门店,两边都能发展,萍姨去跑供餐市场,爸你这边就可以着手开门店,开分店,拿下两万份送餐不容易,但是一个分店一天有几百客流还是很轻松的。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店面的利润,应该比送餐要高吧。”

“要高。”梁义诚点点头,门店虽然看似场地、装修、水电都要花钱,成本高,可是消费也相对高,平摊下来,送餐目前是打口碑和走量,反而是门店利润更大,他想了想,说;“不过摊子铺的太大,风险也大。”

“爸,你怎么老是忽视我的存在啊。”梁一飞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这边有我给你托着底呢,你放心大胆去干。”

小企业扩张,无非是资金和人脉,这两块,梁一飞都能搞定,阿萍快餐他不直接给钱,但是可以让老爷子和萍姨完全放开手脚,市场需要多少,他们就做多大,梁一飞也想看看,这一块最后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从饭店回来,下午在岚韵湖办公室写了一通稿子,到了晚上七点半,吴三手在楼下传来消息,大领导的车进车库了。

第303章 企业家的弱点

“好,我立刻就下来接。”

梁一飞挂掉了电话,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转身离开办公室去楼下包厢。

刚走到门口,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脚步也猛地刹住了,沉吟了两三秒,拨通吴三手的电话,问:“你刚才讲车进车库了,是哪个车库,什么车?是不是省政府牌照,这个领导自己的坐车?”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吴三手顺便就把车牌号码报了出来,一连串的零,后面是一个象征着省委排序的数字,然后说:“就在东边大车库,B07的位置,从你办公室窗户就能看见。”

“好,你稍等,不要挂电话。”

梁一飞一转身,三步并两步走到对着东边面朝岚韵湖外面的窗户,透过玻璃窗朝楼下看过去。

岚韵湖的停车场,也就是吴三手和员工们统称的‘车库’,有两大块,一个就在楼下大门口,左右两边都是,空间非常大,最多可以停下240辆车,从开业至今就从来没停满过,找车位很容易;

另外一处,是从西边角门进来,在高尔夫球场里,那一块是正儿八经的‘车库’,设施很好,每个车位都是一个库,有墙壁和顶棚,遮风挡雨,隐私性很好,还有专门设置的车辆清洗点。不过这个车库的车位数量有限,目前只有30个。

从窗口看下去,吴三手所说的B07位置上,果然有一辆半新不旧的奥迪100,梁一飞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瞅了瞅,牌照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连蒙带猜的,应该就是吴三手报的那个号码。

看到这一幕,梁一飞的心微微朝下一沉。

他觉得这个事透着股蹊跷。

怎么说呢?

就好比说这辆车,大领导通过‘气功大师’介绍,见一个素未谋面的煤老板,见面地点的选择上,当然是越隐蔽越私密越好,哪怕这次会面并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但是这么大的领导,未来又有远大的前途,在政治觉悟上和敏感性上,肯定非常高,见面越低调越好。

可是却这么大咧咧的开了一辆政府牌照的车,正大光明的停在岚韵湖这种奢侈消费场所的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到这辆车,这牌照又这么扎眼,好像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这显然不是一个高级领导干部的思维。

再朝前联想一点,林河是莫一山的私生子,看起来,莫一山也很重视这个儿子,可是林河居然从事盗窃活动,为了20万的中华鳖精差点搭进去小命,莫一山连省里大领导都能请的动,按照何云飞的介绍,他不仅在南江省面子大,甚至在首都都有高层人脉。

那林河至于这样吗,那20万还要带别人分,他能落下几个钱?

这些疑点都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一定就能说明什么,也许存在巧合。比如那个大领导的性格就是这么牛气,手腕强硬,压根不在乎,莫一山是个掮客可是自己手上并没有多少钱,能给林河的有限,再者20万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换算到2018年,现在的20万,也差不多两三百万了,而且盗窃活动只进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被发现了,要不然肯定不止二十万……

硬要解释,都能解释的清楚,可是梁一飞就是觉得不踏实,如果真有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问题,莫一山的目的是什么,梁一飞现在也是压根讲不好猜不到。

也许是他天性多疑,也许是对莫一山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总之就是觉得太玄乎了。

“哥,你在吗?领导已经开始朝二楼上了,你要不要赶紧下来?”电话那头吴三手低声催促,梁一飞再大的面子,也不可能让这个层级的大领导等他,要么不U去,要去的话,必须提前到达。

梁一飞微微一犹豫,内心一阵冲突。

去,可能就搭上了一条超级快车道,以后大有帮助;不去,错过的一次机会。

不对!他脑子一亮,这笔账算得不对!

从一开始,自己的账就算错了。

账不能只算得,不算失,只看好处,忽略风险。

去的话,最好的结果,是结交大领导,中等结果,是一面之缘,以后也未必就能真正的结交,那么最差的结果呢?

如果整件事真的有问题,那么最差的结果,根本是无法预料的!

不去呢,自己最多损失一次机会,可是冷静下来想,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未来潮流大势的先知,对关键人物的先知。

目前事业的发展已经足够快,有了这些先知,即便损失了一次结交大领导的机会,对自己的事业发展,并不会有任何的打击。

而且,能不能真正结交的上还不一定,真结交上,这么大的领导,真的能帮自己一个民营企业家办事?

如果真办了,这里面需要付出的代价,想必也是惊人的。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一个未必能得到的利益,去冒一个完全想象不到后果的未知风险。

而且这个利益,目前不是自己的核心利益,即便得不到,对自己的划归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想到这里,梁一飞脑子有了一个瞬间的明亮。

很多问题他现在还是想不清,但是他有个习惯,大原则搞明白后,先着手做,当机立断,至于细节,可以慢慢的琢磨。

“三手,这样,你代替我去,好好招待!”梁一飞说。

“啊?我去?!”吴三手愣了愣,这不都说好的事吗,怎么又变了,而且他算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这种场合,最多只能说是尽地主之谊,代表岚韵湖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至于其他的话,他在场是一句都不能多说的,即便有利益,他也没资格去争取。

不过梁一飞的话,对他来说那就是圣旨,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吴三手回过神,说:“好,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是要有个理由,说好了去,结果不去,万一真是梁一飞想多了,这次会面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处,人家大领导就是下来考察帮助民营企业的,那自己没理由爽约,肯定会给对方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就说……嗯,就说我急性阑尾炎忽然发作了,去医院吊水。”梁一飞说。

“额……好的!”

“你记住,一定要招待好,什么要求都尽全力满足,但是什么话都别说。”梁一飞最后叮嘱了一句。

说完之后,挂了电话,去隔壁叫上韩雷,戴上一顶挡住大半边脸的鸭舌帽,从消防通道里悄悄的下了楼。

“去哪?”韩雷问。

“朝郊区逛。”

梁一飞靠在后排,等车离开岚韵湖,开到去郊区的省道上,周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的时候,才摇下了窗户,点了一支烟。

冷风一吹,人就更加清醒了。

和大领导见面,这件事从头到尾压根就不关自己什么事,这里面的得失利弊,其实也并不难分析。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向冷静,在这上面,就如此纠结,差点就迷进去了呢?

按理说,这是莫一山的关系,自己和莫一山都闹到了这个份上,自己怎么还会想着利用他的关系呢,这不是昏了头了嘛!

说到底,内部外部两个原因。

内部原因,是一个‘贪’字。

这不仅仅是自己贪,可以讲目前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甚至干脆说百分之一百的企业家,都有这样的通病:社会经济发展太快,赚钱的机会太多,遍地黄金,人人都恨不得把所有能利用到的机会,都利用起来,不想错过任何一点,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实现共产主义。

这份贪心,也叫做野心、进取心,就是何云飞说得‘一切向钱看’。

没这份心,做不了事,那就是个废人,可这份心太浓了,往往又会忽视掉一些潜在的危机。

这就是后来讲的,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利令智昏。

外部原因,是一个‘大’字。

这个领导太大了,只要听说过他的名字和职位,绝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一条超级大粗腿。

能抱住这种超级大粗腿,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而对于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而言,更是如此。

能见到这么大的一个官,这种好消息就直接给人砸懵了,正常企业家的思路,肯定是怎么样才能够结交对方,和对方拉上关系。

就好比天上掉了一块超级大的馅饼,下面的人想的一定是怎么样才能接得住,才能多吃点,而不会去考虑这块馅饼到底有没有毒。

企业家天性里的追逐利润的疯狂,传统中对于官本位权威的崇拜,实践中高级人脉关系的能量,这些组合在一起,导致无法冷静的去思考。

追逐利润、崇拜权力、结交人脉,这即是当代企业家能够快速发展的根源,同样是当代企业家的致命弱点。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梁一飞摇上车窗,望着车外倒退的景色。

最好是想多了,否则的话,那做这件事的人就完全摸透了企业家的心思,针对企业家的弱点,精心布下的一个局,那未免也太可怕,结局更是难以预料。

正想着,电话响了,一接通,是吴三手的。

“哥,领导走了。”

“什么?”梁一飞一愣,这才多久,前后连十分钟都没有。

“情况有点不对劲,何云飞在等你。”吴三手沉声说。

第304章 大慈善家?

梁一飞没有露面招待大领导,的确是因为病了。

急性阑尾炎发作!

至少何云飞看到他的时候,梁一飞的确是在第一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还挂着水。

“怎么搞的?”何云飞坐在床边,抬头看了看床边上的吊水瓶,上面写的是葡萄糖,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字,不过他也没对这个过于留心。

和梁一飞相比,何云飞现在的脸色才是真正的很不好看,梁一飞反正本来就是小白脸一个,身体健康的时候脸色白,身体不健康的时候,脸色还是发白,倒是何云飞,一张脸上愁云密布的。

“我也不知道,中午去我爸那,吃了点快餐,估计是他们那不干净。”梁一飞一脸‘虚弱’的说,“这不,下午就不舒服了,赶过来吊点止疼药和消炎药先压一压,最近实在没时间,等抽个空,过来把阑尾给割了。”

“阑尾炎不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饭后运动也可能导致。”吴三手在边上很配合的解释说。

“不说我了,我吊点水好多了,云飞哥,你那边怎么回事,我听吴三手讲,大领导是来募捐的?”梁一飞奇怪的问。

“就是这事我拿不准,太蹊跷了!”

何云飞看了眼任鹏,任鹏会意,转身关上了病房的门,然后守在门后,何云飞才说:“你给我分析分析。”

晚上梁一飞没去,对会面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影响。

大领导由秘书和莫一山陪同前来,何云飞在包厢里等,见面之后,莫一山先做了一番介绍,主要是向大领导介绍何云飞这个人和他目前的生意。

当然,这个阶段不可能讲太多,前后也就七八句话。

大领导听完之后,对民营企业家何云飞表示了认可,给予了鼓励,表达他和省里对于民营企业的支持,对何云飞个人取得的成绩的赞赏,希望他再接再厉……

套话说到这个阶段,是没什么问题的,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始。

可接下来,大领导忽然聊起了偏远山区的儿童,改革开放几十年了,还是有大批偏远山区的儿童念不起书,穿不上衣吃不饱饭,所以国家在89年发起了希望工程活动,帮助这些儿童,共享国家经济发展的成果。

话题忽然转换,何云飞就有些纳闷起来了,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领导有谈性,他自然要配合,说了句愿意捐款的话。

这下就麻烦了,大领导当时就表现的很高兴,说何老板你果然不愧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我代表我们省的希望工程感谢你的大力资助,这次你能拿出五千万来,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笔个人善款,省里准备重点表彰,今天我过来,就是先代表省里,向你个人表示感谢……

吧啦吧啦几句话,何云飞脑子嗡的一下!

什么五千万!

我就说捐款,什么时候说捐款五千万?!

何云飞彻底迷惑了。

莫一山在边上插话,讲我们省的希望工程也在领导的管辖之内,是全省今年重要的精神文明工作,可是资金一直有很大缺口,大领导为此操了不少心,何老板你这次为省里做了这么大的贡献,解决了一个重大困难,可以算是我省企业家的代表了。

说着,一个劲地冲何云飞使眼色。

到了这个地步,何云飞即不能立刻答应什么,也不能拒绝什么,实际上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就讲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场面话。

接下来饭也没吃,大领导看了看时间,说他还有事,先走一步。

莫一山陪着大领导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何云飞,何云飞过了好一会,给莫一山打电话问怎么回事,莫一山说大领导管着精神文明这一块,今年一定要在全国拔一个头筹,这个事你给办好了,将来什么都好说。

大领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话都没说,连名片、秘书电话都没留一个,更不要说什么煤矿合并的事了,来这么一趟,就对何云飞捐款五千万表示了感谢。

“我压根就没说什么要捐款五千万,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大领导今天的态度,不是逼着我捐钱,而是好像之前就已经认定了我同意捐款。”何云飞说。

梁一飞听完之后,心里先是一惊,紧跟着是一阵轻松。

幸亏自己的盲肠炎来的及时,要不然,今天的慈善家,恐怕还要包括自己在内。

这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大领导逼着何云飞捐款,十有八九,是莫一山在其中搞鬼,对大领导讲有个企业家愿意捐款五千万,支持我们省的希望工程事业。

大领导来见何云飞,也压根不是看在莫一山的面子上,来帮何云飞办收购煤矿的事,而是冲着那五千万捐款,特意拨冗来见何云飞一面,真正表示感谢的。

这也是梁一飞最后决定不露面的原因:都觉得,和领导结交,肯定是领导能帮得上自己的忙,可是反过来,这么大一个领导,万一第一次碰面,开口要你做点什么,找你帮点什么忙,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就好比今天这五千万,何云飞当时不是没想到这笔钱的蹊跷,作为一个混社会起家的老杆子,都不用现在梁一飞跟他分析,他当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莫一山在搞鬼,今天这个大领导来的目的未必是当初以为的那样。

可是他根本没法立刻去拒绝,不管大领导知不知道其中的猫腻,直接拒绝,就等于驳了大领导的面子,不支持大领导的工作,何况人家大领导之前表扬的话都说了那么一大堆,拒绝,那就是等于当众去抽大领导的脸。

再进一步说,不管大领导的来意是什么,到底知情与否,可如果他真拿出来五千万捐,那搞不好还真就能搭上大领导这条线。

可他也不能立刻就一口答应,五千万不是个小数字,对于谁都不是!

而且,今天大领导来,是感谢他捐款,不代表,他捐了款,大领导就能帮他办事!

况且有了今天这一次,将来大领导管的工作,再有资金缺口,再有搞不定的,他出钱还是不出钱,帮忙还是不帮忙?

“莫一山就没再给你交代了?”梁一飞问。

“莫一山!”提到这三个字,何云飞脑门上青筋都崩出来了,他又不傻,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莫一山没跟他讲实话,甚至压根就没把心思真正的放在煤矿上面,之前的一切种种,就是为了今天这笔捐款。

现在他就是搞不清,这个莫一山,到底是大领导的人,还是把他和大领导都利用了?!

如果莫一山是大领导的人,这件事就是大领导和莫一山一起设的一个局,那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不是,莫一山又有什么好处呢?

“依我看,他两应该不是一路的。大领导的身份在那放着,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搞钱,而且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政治上的追求要超过经济上的追求,就算要搞钱,方式也太多了。”梁一飞想了想,说:“至于莫一山能有什么好处,我也说不好,不过云飞哥,你可以查一查,捐款的这个机构,到底是什么货色,是谁在管理这个机构。大领导负责精神文明这一块,可是他不可能自己亲自去管这个项目吧。”

何云飞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你是说,这个项目是莫一山负责?!”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要不是他自己负责,犯不着费这么大的事。”梁一飞说完,顿了顿,道:“其实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关键是那五千万,你要想清楚,到底准不准备出。”

何云飞眉头皱了起来。

五千万,他不是拿不出来,咬咬牙,可以。

可问题是,真拿出来这五千万,何云飞绝对要脱一层皮,手头上所有能动用的现金、家产、个人存款,全部凑一块都未必够,拿出这五千万,他的资金流会彻底断掉,所有的产业立刻都会进入停滞状态,都还不够。

等于从他自己出来混开始,直到现在,所有的钱都是帮别人在赚!

这得挖多少煤?放多少高利贷?!

可是要不拿吧,大领导那头怎么交代?

就算莫一山和大领导不是一伙的,可今天之后,如果不拿钱,大领导不会去怪莫一山,而是会认为何云飞耍了他。

“一飞啊,你有没有路子,我想能不能再通过中间人,和大领导沟通一下,最好是能再见个面。”何云飞说。

“云飞哥,这么大的领导,我哪里有路子。”梁一飞倒不是推诿,大领导这个层级的,他如今也很难接触到,何况压根不是一个领域的,要是市里领导,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不过何云飞的思路是对的,目前当务之急,和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大领导再次沟通,摸清楚情况在进行下一步。

“那行,我先回去想想办法,打听打听。”何云飞起身,阴沉着脸朝外走,刚走出一步,忽然回头,看着梁一飞床边的吊瓶,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也别装了,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来,是我贪心了,早知道,还是该多听听你的建议。”

第305章 玉观音

阳光之下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云飞、梁一飞这一类的本地大老板,自然有他们优势的一面,想要在当地查一个机构,没有查不出来的。结果果然没有和梁一飞预料的相差太多,何云飞捐款机构的实际负责人,就是莫一山。

更夸张的是,自从那顿饭之后,莫一山就没再露面了。

这几天圈子里全在说这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沸沸扬扬的。

说法不一。

有的人讲还是何老大太贪心,这事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人家那么大的领导,能来单独见你一个煤老板,帮你办事?肯定有猫腻。

有的人议论,莫一山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至少人家真能把大领导请过来,何老大想办事,想办这么大的事,不出点血怎么行?要是花了五千万,真能把煤矿整合完成,未来上市,这笔钱倒是花的不冤枉。

将这些话的,大多都是站干岸,和何云飞没什么业务往来和太深交情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个关系不错的,私下都为何云飞捏了一把汗。

大领导这一面,如果不见倒也罢了,见过之后,这个事就变得很麻烦了。

大家伙想的,跟梁一飞之前想的差不多,这五千万到底是个什么钱,现在压根不清楚。

如果真的是‘买路钱’,上贡的,那倒也行,何云飞咬着牙脱一层皮凑出来,尽快整合上市,能回本。

“五千万啊!”裘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对何云飞的生意了解的比其他人都深,说:“拿了五千万出来,他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估计到时候给机器加油的钱都没!要是三五个月之内不回本,他那些矿就得完蛋!”

“要真是能尽快上市倒也还好。”温玉春说。

今年,温玉春时来运转了,他那个商业中心拿下地皮后开始建设,按照当时和梁一飞聊出来的那种‘商业综合体’的路子发展,又通过张峰的广告渠道进行了宣传。

社会经济发展快,各行各业都受益,尤其是做生意的,楼还没盖好,就已经预售和预租出去不少商铺,资金回流,温玉春手头上的钱充裕了很多。

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始终是富豪?有一条很重要,就是你的圈子必须是富豪的圈子,和富豪层次的人往来。

温玉春手头宽裕,商业楼上轨道之后,又重新回到岚韵湖,开始关心起圈子里的大事小情了。

王自卫把温玉春的话头接过来,很直接的说:“要是他真能上市,我们公司都可以先支持他一部分,先顶过这段难关!”

证劵公司有钱,可是这些钱又不可能白白放在银行,得找好的投资项目,其实放在银行的利息也不低,但证券公司就是做金融的,当然看不上那一年十几个点的回报率。

经济环境好的情况下,借钱给一家注定能上市的公司,未来的回报可想而知。

在座的几个人很多和王自卫都有同样想法,无论是出于交情,还是未来的回报,都愿意暂时借钱给何云飞渡过这一关。

可除了王自卫这样代表公家的人,其他人谁也没直接说出口。

因为如果借钱给何云飞,那必须有一个前提:何云飞这五千万,是上贡,上了供之后,煤矿可以整合上市。

如果不是呢?如果大领导压根就没掺和进来,就是正常对一个热心社会慈善事业的企业家表示了一次感谢,根本没想着利用权力帮何云飞什么忙,那乐子就大了。

还有一种最险恶的可能:整件事压根就是来弄何云飞的钱,即便未来上市了,何云飞还是要一次又一次的上贡,彻底掉进坑里,帮他人做嫁衣。

那这个烂摊子,在场的人没一个想沾,关系再好都不行,有再多钱都能被这个大黑洞吸光。

“要说何老板也是的,当初一口拒绝不就完了,哪有那么多事。”郑老球说。

梁一飞那天去阿萍饭店听梁义诚说到食品原材料的问题,郑老球现在是最大的供应商,正好在舞厅看到郑老球来玩,梁一飞也叫他过来一起聊聊。

郑老球这话引得其他众人一阵白眼,心想这家伙果然还是土老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能当然拒绝那么大的领导,更何况,这个领导直接负责管理何云飞所在的能源片。

答应下来,未必有好处,但是第一次见面,就拒绝,给大领导留下恶劣的印象,将来何云飞也就不用想在能源片做大了,一切事务都过不了大领导这一关,只要大领导淡淡的讲一句‘何云飞啊,这个老板不行,没什么社会责任感’,那何云飞的能源之路,就到此为止,不要讲未来的上市大计划,就连现有的都未必保得住。

如果不给这笔钱,道理也是一样的,而且比当面拒绝给领导留下的印象更加恶劣,前者是不给面子,后者是耍着玩。

说到底,何云飞还是有所求,无欲则刚,要是他不求什么,这次也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老何一开始搞错了关系定位。这个莫一山,压根就不是他老何的人,就是个中间人,中间人帮着办事,能不要点好处?”

还是张松讲了一句明白话,莫一山并不是何云飞的谋士,随着经济发展,社会上出来了一批像莫一山这样的人,可以叫做商业掮客,不隶属于任何人,有一定能量,能帮人成事,但是代价非常高,有时候甚至是成了事,他拿大头。

梁一飞挥挥手,说:“我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云飞哥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看他下一步怎么走吧,咱们这些人,只能讲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帮衬。”

“你运气倒是好,偏偏临去之前盲肠炎犯了,要不然,估计你也得成为慈善家。”裘娜说。

“娜姐你可别挖苦我了吧,云飞哥都看穿了,我就是胆子小,装病,吓的。”梁一飞笑了笑。

……

何云飞的确在想办法。

其他人谈到这件事,五千万,无非是唏嘘感慨一阵,包括梁一飞张松这些人在内,跟他们都没有实际的关系。

可何云飞自己是当事人,他太清楚五千万带来的压力了。

他压根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金,也压根就不想给这些钱。

就算大领导真的帮忙,让他去整合煤矿上市,这笔钱何云飞也不可能给,五千万拿出来,后面上市运作难道不要花钱了,这些钱从哪来?难道上市之前,所有的企业都停止运转,所有人都停发工资?

真到了那一步,随便哪个媒体报道出去,就算真上市,企业基本面成这个垃圾样子,股价也高不了。

莫一山那边,他算是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还因为这事和梁一飞闹下了心结,肠子都悔青了。

当务之急还不是后悔,而是要解决问题。

一方面,即不能把大领导给彻底得罪了,说不捐,肯定不行;另一方面,又要把话讲清楚,五千万肯定没那么多。

上次大领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是第一次见面,整个过程和何云飞准备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根本来不及讲,必须要找一条新的渠道,和大领导取得沟通。

莫一山那头,肯定不能再用了,不光如此,还必须委婉的点出来,之前莫一山压根没跟自己讲过大领导负责精神文明建设这一块,需要捐款的事,当然,自己愿意支持领导工作,不过五千万实在拿不出来。

何云飞毕竟在滨海市经营多年,人脉很广,大领导他约不到,不过辗转了许多关系,总算约到了大领导的秘书,当时这位年轻的林秘书也在,算是有一面之缘,对方答应愿意出来吃顿饭。

何云飞又多方打听,得知这位林秘书喜欢玉器,于是花了一笔钱,正儿八经的买了一块缅甸的老种玉观音,足足有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

接下里度日如年,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一个礼拜,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何云飞派车把林秘书接到了岚韵湖。

这一次,车进的是西边的高尔夫球场车库,两人见面,也是在高尔夫球场的休闲中心,一个私密性很强的包厢里。

一番寒暄之后,何云飞开门见山,把难处讲了。

“林秘书,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情况,我倒不是其他意思,实在是太突然,五千万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慈善那边,多了不敢说,五百万,我来想办法。”

林秘书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听何云飞诉苦的时候,偶尔会点点头,轻轻的嗯一声。

“何老板,这个事你当时就应该讲啊。”林秘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正色说:“我也不管你和莫一山是怎么回事,可是,莫一山和首长讲你愿意捐款五千万,首长才会特意来感谢你,当时你也不说清楚,现在来讲不行,那首长后面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该怎么办?五千万,变成了五百万,这个说不过去吧?”

“是,我肯定是有责任的。不过,也的确有难处,林秘书,您在首长面前能讲的上话,一定帮我多多解释美言几句。”

说着,不动声色的把装着玉观音的盒子推过去。

第306章 断手挡灾

这只老种玉观音价值不菲,关键是特别稀有,即便是何云飞,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和大钱才弄到手的,要说价值连城谈不上,但是价值绝对不啻于一辆高档进口车。

汽车是赔钱货,过了十年二十年就是一堆废铁,宝石是不可再生资源,过上几十年,只会越来越值钱。

包装的盒子也十分的精美,楠木雕工,镶金嵌玉。

何云飞把盒子推到林秘书面前,林秘书眼皮一垂,目光在盒子上扫过,却没打开,身体纹丝不动,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的说:“何老板,这不合适吧,说好了今天是来聊捐款的,你这样我多难办。”

“林秘书,没别的意思,听说你喜欢玉器,这是一点小心意,你拿着玩。”何云飞伸手就要去开盒子。

“别。”林秘书飞快的一伸手,却很轻的按住了盒子,摇头说:“何老板这东西我不能收,收了不光我犯错误,还给首长抹黑。”

何云飞心里骂了一句娘,心想你他妈不收,那干嘛答应我出来聊?假正经!

林秘书到底收不收礼,这不好说,但是何云飞送礼送习惯了,遇到个嘴上讲不收的,他根本不信。

心里骂娘,嘴上却笑道:“怪我怪我,没把话说清楚,这只玉观音,据说是缅甸的老坑玻璃种翡翠,我也不太懂,听说林秘书是行家,特意拿来请你帮我掌掌眼。”

“哦,老坑玻璃种啊,这倒是难得。”林秘书微微一笑,放开了压在盒子上的那只又白又嫩的手。

何云飞也笑了,轻手轻脚的打开盒子,边说:“最难得的不光是品相好,个头也大,我是粗人,不懂这些文化东西,正所谓宝剑配英雄……”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极为轻微的脆响。

观音那只拿着玉净瓶的手手腕处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微的裂纹。

盒子里的观音原本是平放躺着的,何云飞为了给林秘书展示,将盒子竖了起来,于是观音连同手腕带着掌中的玉净瓶,一起断裂,掉在桌上。

何云飞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他妈的!

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断了?!

今天上午还检查过,没毛病啊!

整个包厢里的气氛也顿时变得无比尴尬,站起来的观音,一只手腕其根而断,却依旧满脸慈祥的‘看着’尽在咫尺的林秘书,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林秘书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林秘书又重新挂上了那种礼貌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鼻子里轻轻一哼,微微的摇了摇头。

“呦,怪我怪我,太粗心大意了!”何云飞是场面上人,一个短暂的错愕之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把盒子盖上了,笑说:“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观音大士帮林秘书你挡灾了,将来必定是一帆风顺!”

林秘书也笑了起来,点点头,说:“是是是,碎碎平安。”

何云飞不动声色的把盒子推到边上,人却很自然的借着推盒子这个动作,朝林秘书靠近了一个屁股的距离,低声说:“林秘书,都怪我,这样,您方便把家里地址告诉我嘛,我改天登门拜访!”

“这就不必了,我家人和首长家人,都在首都,您去了,也进不了大门。”林秘书淡淡的说:“今天也来了,就还是说慈善事业吧。何老板,我有句话,说得不对,您可别介意。”

“您指教,您多指教!”何云飞说。

林秘书沉吟了片刻,扶了扶眼睛,说:“按理说吧,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不应该有其他宗教信仰,可是刚才这块观音那么巧就断了,这冥冥之中是不是也有些天意呢?”

何云飞不解的看着林秘书。

“刚才匆匆一瞥之间,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不过倒真是一块好玉,可惜了,怕是要值不少钱吧?”林秘书说。

何云飞一愣,说:“差不多要……”

“不不不,何老板你听我讲完。”林秘书摆摆手打断了何云飞的报价,说:“您把玉送给我,我即没什么用,还会犯错误,可是,您要是把钱花在慈善上,有多少贫困山区的儿童会为此受益呢,何老板,这才是大功德、大慈悲啊。”

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退一步说,首长管着这一块,您做慈善,也是在支持首长的工作,我不在乎这一块玉,首长更不会在乎,工作才是第一位的。在这个位置上,只有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何云飞的心里微微一沉。

开始打官腔,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果然,林秘书看了看手上一块平凡无奇的男士梅花表,起身说:“何老板,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林秘书,我……”

林秘书又一次打断了何云飞的话,压了压手,说:“我知道,反正呢,你的情况也跟我讲了,我会找机会向首长反应的。”

说完,起身径直走向包厢门口,何云飞赶紧起来送。

从包厢到车库的距离很短,一路无话,何云飞拉开车后排门,猫着腰陪着笑,请林秘书上了车。

眼看着车已经发动,刚要开,林秘书忽然摇下了车窗,冲何云飞招了招手,示意有话要说。

“林秘书,什么吩咐?”何云飞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立刻弯腰凑到窗口。

林秘书笑眯眯的看着何云飞,问:“何老板,你刚才说,观音帮我挡了灾,可是,我跟着首长工作,会有什么灾呢?”

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去了。

何云飞心里咯噔一下,神情一僵硬,正要解释什么,林秘书已经摇起了车窗。

轿车当着何云飞的面,扬长而去。

何云飞站在车库边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轿车,脸色越来越差,心里一股火无处发泄。

这个林秘书,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小年轻一个,可是跟他见面讲话,从头到尾,完全就是一副教训的口吻,听起来很客气,却丝毫没给他留半点面子。

最后临走的那句话,简直就是翻脸了。

“哥,要不要再约一下这个林秘书?”任鹏在边上小心翼翼得问,他能感觉的到,何云飞现在的状态相当不好,整个人处于要爆发的边缘。

想想也是,何云飞从监狱里出来,在社会最底层白手起家,威震一方的人物,却看走了眼,被莫一山下套,这本就够窝火的了,今天更是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当面像训孩子一样教训,他的脸面哪里能挂得住?

“约个屁!”

何云飞一狠心,去他妈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不捐了,这个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去!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底,何云飞狠下心拒绝了大领导之后,好像也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麻烦,当然,之前收购另外一家国企煤矿的工作肯定没法进行了。

不过靠着之前的煤矿,何云飞依旧是滨海市这一片,乃至全省,顶级的老板,这两年煤炭价格稳步提升,市场好得一塌糊涂,跟中华鳖精差不多,只要他能挖得出煤,就不愁卖,外面等着拉货的车排成了长队。

梁一飞的心思早就从莫一山、何云飞那点事上转了回来。

其实通过何云飞这件事,滨海市这帮本地的老板们,也提高了警惕,并且通过各种关系,去认认真真的查了下莫一山这个人,基本算是摸清了莫一山的底子。

这人介于混子和骗子之间,不完全是人脉掮客,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但是沾上了往往就惹一身骚。

这年头,企业家骗老百姓,保健品骗老太太,莫一山这样的,开始把主意动到了企业家身上,用大领导骗企业家。

整件事至今为止,倒是给大家伙带来了一个正面的结论:大领导这种存在,有一定的危险性,不到关键时刻,尽量保持距离……

何云飞来岚韵湖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再大的领导也管不到你们泰国人!”梁一飞一边收拾箱子,一边笑呵呵的对吴三手讲。

“哥你就别埋汰我了。”

吴三手韩雷,还有另外两个保镖也在收拾行李。

这两个月,梁一飞也不是啥都没做,终于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纳税的问题。

通过各种操作,让吴三手这个泰国人的公司占据了一部分企业股份,名下几个企业,名正言顺的变成了合资公司,税收问题终于不再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税一轻,梁一飞手头顿时就宽裕了,颇有些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花的困扰。

10月份健力宝李总的邀请眼看着就到了,收拾行李,就是准备去赴约。

梁一飞一开始还奇怪,人家做饮料的,干嘛请自己一个做保健品的,本想着,是不是自己已经到了名动四方的地步,健力宝的李总惊为天人,专门邀请自己去给健力宝出点子什么的,一打听,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

健力宝财大气粗,十周年年庆,包下了羊城所有的五星级大酒店,广邀四方宾客,受到邀请的恐怕有上千人!

第307章 有缘人

自己奋斗了几年下来,还带着这么大一份先知,结果在人家健力宝的眼里,就是众多‘四方宾客’其中之一。

多少有那么点失落,这年头奇迹太多,真不是讲穿越者就一定最牛逼。

不过,梁一飞还是很想去参加这次十年大会。

健力宝,可以讲是改革开放之后民营企业的一面旗帜,一个里程碑,也是中国第一家有希望成为像可口可乐一样跨国性伟大公司的企业,虽然它后来出现了产权纠纷,忽然之间就变成了非私营企业,但本质上来讲,它和私营企业没有什么大区别,无论是经营管理还是市场政策待遇,都是私营企业的典型。

尽管后来的健力宝,巨龙折翼,但综合梁一飞所知,这并不是健力宝经营者自身的问题。

相反,和目前一众的保健品和饮料相比,健力宝展现出的,其实是一个真正有长远目标,有社会担当,有非常优秀和明确的策略的优质企业形象。

如果不是未来的产权纠纷,以健力宝目前表现出的气质,是绝对能成大器的。

健力宝由于是功能性饮料,所以在公众认识中的定位,一度是属于保健品和饮料之中,早期也走过保健品的路子,宣传包治百病,甚至搞出来一个‘卧床老人喝健力宝痊愈’的新闻,要不然也不至于被称之为东方魔水。

但是这个错误,很快就被健力宝的掌权人纠正了,当众多产品经理蛊惑李靖伟把健力宝做成保健理念饮料的时候,这位小酒厂厂长出身的掌舵人清醒的意识到这类虚假广告的危险性,严令禁止健力宝走保健品虚假宣传的路子。

90年代,大陆的保健品和饮料市场,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疯狂乱世,坚守底线,就意味着让出一大部分市场,但同样,也意味着树立起口碑品牌,事实证明,当潮水退去,保健品的信用度被完全透支之后,整个市场上,近千家企业,数万种产品,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三家。

其中就有健力宝。

每次想到健力宝的坎坷历程,梁一飞都不甚唏嘘。所以这次他一定要在健力宝最辉煌的时候,去亲眼见证一番。

四方宾客里,还有个熟人。

谢逸飞,这家伙如今也搞不清到底算是哪个行业的,正经事好像没有,可谢家在大陆的生意,似乎又都能沾上边,其中就包括正大青春宝。

“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我算是跨行业。”

梁一飞和谢逸飞的车,在进广东省的高速入口碰头,然后梁一飞就转移到了谢逸飞的车上,他那辆是陆地巡洋舰,在国内目前还比较罕见,虽然是丰田的牌子,但由于体型巨大,看上去十分有面子,所以也属于豪车一类。

空间大,坐着的确舒服,后面就跟个小房间似的。

车里居然还有这年头几乎不可能有的车载冰箱,谢逸飞掀开冰箱盖子,从里面拿了一罐健力宝递给梁一飞,笑说:“咱们先提前感受一下健力宝的魔力。”

梁一飞也乐了,谢逸飞这人打交道不多,可是感觉还挺有意思的,风格很多变,第一次在演播大厅,不动声色,就是一个纯粹的投资商,谢家的头面人物;第二次在自己的办公室由潘觉引荐,却像是一个对一切充满了求知欲,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有志青年;今天再次见面,又觉得他挺潇洒不羁的。

接过魔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冰镇的汽水清凉,就觉得精神微微一震。

“我就说我们两有有缘分嘛。”谢逸飞笑说:“不仅是名字听起来像,没想到在高速路口都能遇到。”

这点梁一飞以前倒是没留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啊,一个是一飞,一个是逸飞,听起来差不多。

再加上一个何云飞,那就是3P,哦不,三飞了……

“那也好,省得我们两先生来先生去的叫。”梁一飞哈哈一笑,放下健力宝,说:“你这次来,不会是代表正大青春宝的吧?”

“代表也无妨嘛,我可是听说了,李老板把国内有头有脸的保健品行业大佬都邀请全了,和他们相比,正大青春宝就是个初入茅庐的小个子。”谢逸飞顿了顿,才说:“我这趟也算是考察吧,去健力宝参观学习,和同行业的精英们交流,同时也再深入了解一下特区的情况。”

和鹏城相比,羊城的政策要稍微差一些,不过也的确是特区,整个广东省都是全国开放的最前沿。

“你还要去羊城考察?”梁一飞奇道:“你们谢家算是最早一批进入特区的外商,对特区的了解,恐怕比我们大陆本土人都要清楚吧。”

谢逸飞想了想,说:“其他地方地方性政策时紧时松,特区要相对好得多,做投资也放心。”

见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梁一飞问:“怎么,谢家投资不会还遇到麻烦吧?”

“倒也不是麻烦,只不过我这个人可能天性比较容易多虑吧。”谢逸飞说:“自从上次和你聊保健品之后,我也在考虑,未来保健品到底是不是个长久之计,说实话,没有想出什么明确的结果,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药厂必然是长久的。”

“你不是真的想把正大青春宝改为制药厂吧?”梁一飞失笑说。

“那肯定不可能,青春宝不是我全权负责,即便是,也不可能立刻就掉头转变既定大方针,我想的是,收购一些药厂,借一借大陆国企改革的春风。”谢逸飞说。

“这是正途。”梁一飞点点头,大家族就是大家族,眼光毒的很,都不用自己说,就准确的看到了目前国内最赚钱的生意,最大的潮流。

谢家财雄势大,收购国企资金不成问题,最关键的是,和高层的关系非常好,他们来收购国企,并不是侵占国有资产,而是为大陆注入资本。

改革开放中,吸引资本始终是个核心大问题,改革开放初期,整个国家一穷二白,再怎么给政策,没有资本,就像是一辆没有油的汽车,它根本跑不起来。

84年,3000名日本青年访华,国家特批了800万招待费,在当时已经算是一笔天价开销,政府咬着牙勒紧裤腰带挤出来,可是,800万,光是给这三千人坐飞机,就要花掉一半以上,无奈之下,还是王震将军调用了军机。

所以从那以后,吸引外资,在很多年里都摆重要的位置,尽管在普通老百姓看来,给予外资比国人更多的优惠,看起来很没有‘志气’,可就是靠着这些政策优惠,才有一批批的外资,像是雨水一样,灌溉着干涸的市场,也才有了后来大陆自己的资本繁荣经济发展。

可是听谢逸飞的言外之意,谢家居然有政策麻烦,不可能吧?

第308章 优秀的企业家就是你

谢逸飞的语气让梁一飞十分的疑惑,谢家是什么来头,正大是什么背景和势力?那可是登上天安门参加典礼的金融界超级存在,全国都在浩浩荡荡做国企改革,谢家这时候入场,正当其时,怎么会有政策上的阻力呢?

“家大业大有家大业大的难处。”谢逸飞摇头露出一个超级装逼的表情,好像在说‘天下第一太孤独了’、‘有钱人的生活其实很无聊啊’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朝他脸上揍一拳的可恶。

梁一飞失笑说:“要不谢先生,你分点家产给我?”

谢先生翻了一个白眼。

正大的确牛逼,关系通天,爱国华侨企业,想要做事,就没做不成的。

可越是这样的企业,越是要爱护自己的羽毛,口碑声誉这些东西是上面几辈子人用钱、时间甚至是自己的毕生的机会积累起来的,谢家能有今天的声势,再大陆看起来就没办不成的事,还是因为有这份爱国的声誉。

谢逸飞想要做药厂,收购国企,正儿八经做企业,而不是搞过来转手倒卖,蹭地皮,占国家便宜,那肯定要收购‘底子’比较好的厂。

什么叫底子好的?

即便暂时不盈利,但是设备好,厂子一向口碑好,位置好,市场前景好,等等等等……

这样的厂子,其实不是太好收购。

谁都不傻,国家更不傻,国企改革,甩掉的是负担企业,垃圾企业,好的企业当然舍不得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前提还是‘社会主义’,优质国企是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这些东西都卖了,国家命脉就会受到威胁。

谢家真要是想收购这类优质企业,也不是做不到,但是谢家的高层考虑的,绝对不是几个厂子的得失,而是大局,收购这一类的优质企业,会不会让民间觉得一向爱国的谢家,借着改革开放的机会回来与国家争利?会不会让高层觉得,谢家在国内投资,别有所图?

企业家当然都是爱国的,但是真正能被高层认可的‘爱国’企业家,那绝对是凤毛麟角,在任何关键时间节点上,这一类爱国企业家都必须无条件主动的站在国家大局一面,而不是利用国家大局为自己牟利。

层次越高,相互间一旦产生了裂痕和心结,那就是几乎无法弥补的,只会越来越大。

所以谢逸飞不是不想收,不能收,而是谢家高层有顾虑,落实在谢逸飞这个层次,他得不到谢家高层的支持,自然有些有心无力。

“倒不是说我多虑,的确有这样的情况,中策的黄红年你知道吧?”谢逸飞说。

梁一飞点点头,中策他当然知道,92年南巡后的企业家就没有不知道中策的。

92年南巡后仅仅四个月,印尼华裔黄红年来到中国大陆进行投资,短短一年时间内,收购了300多家国有企业。

收购的方式十分夸张,有的是干脆把某个地区所有的规模以下企业,无论良莠,一揽子购买,有的则是把当地某个行业完全垄断式购买,其中不乏底子好的优质企业。

收购之后,把企业中优质资产剥离,重新重组,各类资产分门别类,在海外上市倒卖,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资本运作。

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争议,赞成者认为这是中国开放的必经途径,认为这有助于解放生产力,反对者认为这是国有资产流失,是民族经济受到了外资的巨大威胁。有媒体报道黄红年将国有资产卖给外国人,将钱装进自己口袋,掏空了国家,肥了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还产生了一场讨论:‘靓女该不该先嫁’,优质国企是不是可以卖?之前潘觉还为此写过一些文章。

总之,最后这场大规模收购活动轰轰烈烈的开始,不动声色的叫停。

说起来有意思的是,黄红年的中策集团,最初的大股东,还包括李家诚、美国投行摩根士丹利、日本伊藤忠商社。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同样是爱国企业家,大陆对待李家、谢家的态度,好像总有那么点微妙的差别。

“我觉得你这个担心是不过过头了?”梁一飞微微摇头,说:“首先吧,即便是中策,也不能讲是侵吞国有资产,人家是进行资本运作,可是资本运作它本身不是犯罪,很常见的金融手段嘛,那些企业都要倒了,不运作,从哪来钱经营?事实证明,被中策收购的企业,有一批开始扭亏为盈,成果还是不错的嘛。再者说,你也说了,你是要做制药,正儿八经的经营企业,这是好事。”

“话是没错,可是人嘴两片皮,锋利赛刀锋,人言可畏啊。”谢逸飞说。

梁一飞想了想,呵呵一笑,说:“倒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谢逸飞眼睛一亮。

“舆论这种东西嘛,是可以引导的,不过现在一时半会不好操作,有个最简单的方式,你可以和大陆的本地爱国优秀企业家合作,这不就解决了你的担心了吗?”

“大陆的爱国优秀企业家?”谢逸飞琢磨了片刻,疑惑的望着梁一飞,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说你自己呢?”

“你这么说我也不跟你犟。鄙人当然是爱国企业家,多少也有些优秀。”梁一飞哈哈一笑,说:“除了和大陆企业家合作之外,你赚了钱还可以在大陆进行其他大规模投资。在我看,老百姓不是说不让外商赚钱,而是觉得外商把钱都捞走了,如果你赚钱后继续在国内投资,肉烂在锅里,无论是高层还是老百姓,我想谁也不会说什么,还得夸你拉动经济发展,为祖国建设出力。”

本来算是半开玩笑的话,随口聊天,谢逸飞听了之后微微一琢磨,其实这个思路倒还真是可行的,只是具体操作起来,还需要详细的策划斟酌,避免搞得四不像。

“如果真的找你合作,你愿不愿意?”谢逸飞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梁一飞。

“我嘛,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是要我拿出来上亿几个亿的真金白银,恐怕不行,制药这一块我不熟悉,也不准备当成主业来做。”梁一飞笑了笑。

谢逸飞没朝下说了,心里却想,就是要你不当主业,你要是当成了主业来做,我算什么?

如果真找内地企业家合作,梁一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目前看来,他的力量,似乎还单薄了一些。

闲聊之中,经过了一个收费站,停车的时候,谢逸飞好笑的问梁一飞说:“你平时出门,都是这样,前呼后拥的?”

这话问得不太礼貌,以两人现在的熟悉程度其实不合适,可也无伤大雅,梁一飞现在的排场的确有点夸张,前后三辆车,一辆他自己坐,韩雷和吴三手在里面,另外两辆,全是保镖。

原来准备加上韩雷,来三个保镖,两辆车就行,临出发的时候,梁一飞临时改变主意,多带点人。

收费站前后四辆车,有三辆都是梁一飞带来的。

“你不知道,我是被搞怕了,差点被搅拌机活埋过一次,再说了,这年头坏人太多,小心为上。”梁一飞也是无语,把上次被绑架和莫一山两件事的经历当个闲话和谢逸飞说了。

谢逸飞倒是很难有梁一飞的感受,在泰国谢家财雄势大根深蒂固,根本不存在这一类的问题,泰国当地的帮派、地下组织,根本得罪不起谢家,很多还是靠着谢家赏一口饭吃,连最凶悍的金三角毒枭,都很给谢家面子。

当初红衫军反政府,各大企业和商人都受到冲击,唯独谢家大宅安稳平静。

上次吴三手去泰国,招待他的,就是清迈当地一个大型帮会的头目,整个帮会最大的财源,就是农贸市场,而农贸市场有一半以上都是谢家的农产品供应。

到了大陆,他这样的著名爱国华侨,自然也是重点保护对象。

聊着天,车已经进了羊城,改革开放至今已经差不多15个年头,梁一飞和谢逸飞都抱着很大的好奇和期待,能亲眼看到这座沿海城市,到底发展到哪一步。

结果进了城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高楼大厦有,各种豪华汽车明显比其他城市多出一大截,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随处可见穿的西装笔挺夹着包的男人或者一身职业装,高高泡沫垫肩的职业女性……

但是这些都不是目前羊城的特色。

整个城市,完全被健力宝‘占领’了!

一个J字上面一点象征球类,下面有三条曲线并排象征田径项目的图案,整体看又像是一个收复屈胸的跳水或者体操运动员。

然后,是一个巨大的健力宝易拉罐!

城市道路两边的广告牌上,无一例外的是健力宝的标志;城市中的宾馆和稍高一些可以打广告的楼层外面,随处可见挂着健力宝的大红幅,最夸张的是,街上跑着的出租车,居然车顶上全部顶着一个大大的健力宝罐子,而道路两边的很长一段绿化带的树上,披红挂彩……主要是健力宝饮料的颜色。

橙色的飘带,成为了整个城市的道路的主色调。

“你还说我排场大,你看看,这才是排长大!”

梁一飞指了指他们入住的宾馆:宾馆门口,两排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一身的橙黄色,打扮得就跟人形健力宝似的。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09章 流星闪耀

健力宝这次的十周年庆邀请的人太多,区分来宾等级,有个很直观的方法。

重要来宾,都有指定得宾馆房间,当然都是档次最高的客房,面子很足;大部分来宾,只要拿着健力宝的邀请函,都可以在羊城任意一家五星级酒店入住,同样不失面子。

梁一飞和谢逸飞,就属于‘其他’,拿着邀请函随便住的那一类,两人既然偶遇,就干脆住在一间宾馆,有个照应和交流。

说是包下了全市的五星级酒店,其实目前羊城也没多少家五星级酒店,1990年,大陆才开始评选五星酒店,第一批入选的,只有三家。

梁一飞他们选的就是坐落在白鹅潭的白天鹅宾馆,也是全国第一批入选五星的三家酒店之一,由霍英东先生与省政府投资合作兴建而成,1983年开业,是大陆第一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级宾馆。

上辈子梁一飞去羊城出差,住过白天鹅宾馆,不过那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此时的宾馆和印象中大不相同,居然还真有白天鹅,在大堂尽头的一处玻璃墙面后面,花园里有几只看上去更像是大白鹅的白天鹅,有点精神不振的在水里漂浮着。

大白鹅精神不振想必是有原因的,整个宾馆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健力宝的‘味道’,不光是门迎打扮得跟人形健力宝似的,大厅里的签到台、接待台、总台,也都十分刻意的放着健力宝瓶装饮料,通往楼上的电梯和楼梯,都竖起了健力宝指示牌。

难怪人家牛逼,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健力宝可以说让全国企业家都羡慕:如今健力宝不仅是供不应求的问题,一车皮健力宝的批条,转手到市场上就能倒卖两万块钱。

注意,不是一车货,而是一车货的批条。

这就很后世房地产最热的时候,高价买房号一样。

现在两万块钱,可以在滨海市买半套房了。

梁一飞觉得不能再多想了,想多了好伤自尊。

哪怕有穿越,跟人家也没法比,在任何方面都不如,健力宝李靖伟童年丧父,少年丧母,45岁才开始创业,还是因为被排挤到一个只有几口米缸的小作坊当‘酒厂厂长’,人家愣是自己研究出来一款啤酒,占领了当地市场。

同样是打着运动的招牌赚钱,梁一飞找鹿仁康,说实话,那叫邪门路子,可人家李靖伟,在84年,就在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把健力宝送到了奥运会赛场上。

这一届奥运会,中国代表队实现了金牌零的突破,最终取得15枚金牌,位居奖牌榜第四,赛后外国记者发现,几乎所有的中国冠军身边,都有一瓶包装显眼的拉罐饮料,进而认为这是一种神奇的运动产品,帮助中国人拿下金牌。

健力宝最早,反而是在洛杉矶风靡起来的。

92年,希拉里为克林顿助选登上游艇,健力宝买通了游艇服务员,把一瓶健力宝放在希拉里手侧,被媒体拍下。

要说出点子,梁一飞这个点子大王,所有的点子加在一起,大概还不如李靖伟的一个点子:拉环有奖。这一招,就让健力宝的销售量翻了整整一倍不止。

唯独企业发展速度,勉强有一拼,健力宝第一年销售额340万,第二年破千万,第三年破亿,中华鳖精第一年千万级别,今年破亿肯定是没跑,按照谢逸飞的‘手快理论’,好像中华鳖精更强一些,不过要知道,健力宝最初面向市场的时候,是1984年。

84年的经济水平和93年94年,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再说打广告,健力宝也是通过广告占领市场,但是健力宝的广告资金投入其实很少,但专业性争对性非常强,比起中华鳖精那样狂轰滥炸,档次要高,效率不低。

这一代的企业家,有着梁一飞这样的穿越者根本不具备的天马行空的思维,思路之发散,胆子之大,远超后世。

就这样一个已经非常接近可口可乐的民族产业,最后竟然因为要从当地搬迁,引发了产权纠纷,一夜之间飞快的衰败坠落,李靖伟被毫不留情的踢出局,公司被卖给了一个特异功能大师,到了20年后,整个健力宝打包出售,价格还不到20年前一年的市场销售额,就这样都无人问津。

梁一飞作为一个企业家旁观来看,只能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

年庆的主会场,是在距离羊城35公里之外,健力宝的大本营三水县。

先住了一夜,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乘车出发。

从羊城去三水的一路上,那叫一个旌旗招展,每隔大约一百米,路边就竖起了一人多高的健力宝大彩旗,迎风烈烈,似乎在彰显着健力宝的丰功伟业。

快到三水的时候,梁一飞忽然淡淡的冒出来一句诗: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嗯?”谢逸飞奇怪的扭头看了梁一飞一眼,陈毅元帅的这诗的确豪迈,可是,意头并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梁一飞为什么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冒出来这么一句。

“喏,你看!”

梁一飞指着前方。

前方已经到达了主会场,会场之外,像牌楼一样,一溜排竖起几幅巨大的广告牌,都是健力宝和国家领导的亲密接触的画卷。

第一副是一个个头不高,慈祥的老人与健力宝工作人员的合影,第二幅,是一位国字脸带着黑框眼睛的领导在会议上讲话的照片,面前桌上摆着健力宝饮料,第三幅画卷,正是戴着墨镜的陈毅元帅,手持一贯当时还是墨绿色包装的健力宝饮料。

再之后的画卷,上面的领导,全都是家喻户晓。

这次连谢逸飞也不由的咋舌,能把企业宣传做到这种程度,这种高度,在大陆,不光是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

庆典的过程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新意,庆典也没法玩出什么新意来,无非是领导讲话,表示对企业成绩贡献的肯定;企业家讲话追忆创业峥嵘岁月期待美好明天,表达雄心壮志,员工代表谈感受谈收获歌功颂德,友好人士上台表达美好祝愿……

和当前绝大多数家一样,健力宝的当家人李靖伟李老总,看上去就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还有点洗不去的土气,说话虽然中气十足,但是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一张方方正正略微发福的朴实大脸,放在大街上人群中,根本没有任何鲜明的特点。

除了特别会赚钱,脑子特别活之外,也许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梁一飞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挺帅,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年头的企业家大多都是底层的平民,甚至是农民起家,农民企业占据了私营企业的一半以上,年龄普遍也偏大,和这些老农相比,梁一飞绝对是小鲜肉一枚,号称是做企业的当中长得最帅的,帅哥里最会做企业的……

但是有两个环节倒是吸引了梁一飞的注意;李靖伟讲话最后,宣布,将以健力宝的名字,命名一颗小行星。

这可不是关起门来自己都自己开心,而是受到了国际天文学会和科研机构的认可,换而言之,从今天开始,直到人类存在的那一天,浩瀚的宇宙中都有一颗叫做健力宝的行星。

同样是一件前无来者的大手笔宣传,只是不知道现实中的健力宝陨落的那天,李靖伟仰天长叹,满脸悲怆英雄末路定格的那张照片,是否看到了他头顶的那颗星。

另外一件,健力宝准备做一本十周年年庆画册,受邀前来的著名的书法家、知名人士和企业家中自觉的自己的字能拿得出手的,都受邀去留下墨宝,将来装订成册,流传后世。

随之流传后世的,还有题字人,一时间,很多明明字写得不咋样的来宾,都主动上前题字。

“可惜了,我的中文写的一般般,怕是拿不出手。”谢逸飞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从小学的是英语和泰语,国语说得流利,写得像蚯蚓,问梁一飞:“你的字怎么样?”

“还行吧。”梁一飞上辈子有了点小成就之后,和大部分中国民营企业家一样,都喜欢附庸风雅,冒充儒商,很是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根据书法老师的说法,他的笔锋颇有古韵,又极具个人特色。

简单来说,就是写的还不错,但也就仅仅还不错,和哪一派大家都沾不上边。

健力宝十周年的册子,是见证历史,梁一飞还真感点兴趣,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纸笔,微微酝酿了一番,下笔一蹴而就。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怀激烈,仰天长啸”有人在边上念道。

“岳飞的满江红,顺序稍稍调动了一下,却有股悲壮的味道。”那人继续说。

梁一飞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个头不高却十分结实的男人。

看到这人,梁一飞明显一愣。

“你好我是李柠。”男人很平和的,微笑着向梁一飞伸出了手。

第310章 体操王子

说话的这个小个子,正是体操王子李柠。

体操王子李柠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其实上辈子梁一飞那个年纪的人,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模糊的印象,很牛很出名,可是对于‘体操王子’这四个字理解的并不是那么深刻。

直到穿越回来,真正的融入了90年代,80年代发生的新闻都还是街头巷议的话题,梁一飞才对这四个字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1982,初出茅庐的李柠在南斯拉夫萨格勒布举行的第6届世界杯体操比赛中,一人夺得男子全部7枚金牌中的6枚,创造了世界体操史上的神话,体操王子这个称号从此传开。

这仅仅是个开始,84年奥运会,就是中国突破金牌0,取得金牌榜第四名好成绩的那一届,李柠一举夺得三金两银一铜,接近中国代表团奖牌总数的1/5,成为该届奥运会中获奖牌最多的运动员。

在体操项目上,李柠几乎就是神话的代言人,先后摘取十四项世界冠军,赢得一百多枚金牌,这个记录即前无来者,可能也后无古人。

在李柠的巅峰时期,他的影响力,在梁一飞看来,要超过后来的体育界的姚明、刘翔,娱乐圈的一众明星,很有可能,也要超过这些人的总和,而在当代,同辈的邓亚萍等人远远不如李柠。

华人娱乐圈里后来大概只有刘德华可以略微对比,他们都属于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名字,但是前者仅仅是‘知名度高’,未必人人都喜欢,而后者在国内的受欢迎程度要远远高于前者。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阳光开朗健康为国争光的帅哥,虽然这个帅哥有点矮。

不胖就行……

李柠怎么会在这里,他退役后不是做运动品牌了嘛?

微微一愣之后,紧跟着就回过了神,不管他为什么在这里,能见到真人,这趟来的都挺值了,也算是梁一飞幼年时代的偶像之一了嘛。

“你好,梁一飞。”伸手和李柠微微一握,手上传来有力但是很温暖的感觉,不过还是忍不住问;“我是做保健品的,被李总邀请,您不是做服装吗,怎么也来了?这是跨界啊。”

跨界是个没出现的新词,不过顾名思义很好理解,李柠有些憨厚的一笑,说:“我是健力宝公司的顾问啊,李柠品牌也是依靠李总的大力支持才有今天。”

他这么一说,梁一飞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是的,以前在MBA有过李柠创业的课程讲座。

倒不是什么巧合,李柠品牌首先是中国最大的国产运动服装,一路上经历了大起大落,同时,和健力宝相比,李柠避免了众多的大坑,所有李柠的创业史有很高的学习价值和典型性,MBA就专门开过几期相关课程。

86年的李柠已经过了运动员巅峰期,但是当时的体操队青黄不接,他既然是英雄,就只能承担起英雄的责任,留在队里挑大梁,并且在25的时候带队参加了第24届汉城奥运会。

这一次,收获的不是荣誉,而是全国人民的愤怒和唾骂。

从吊环项目开始,李柠就发挥不接,最后跳马项目结束时候,李柠直接摔坐在垫子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然后他站起身,微笑着收尾并离开了赛场。

因为这个微笑,全国人民愤怒了,把曾经被他们捧上天的英雄,狠狠的踩进了泥里。

人民需要的是金牌带来的荣耀感,而不是体育;体育管理部门需要的是冠军,而不是运动员。

88年,李柠黯然退役,在退役仪式上,健力宝李靖伟送给他一副纯金护腕,从此两人结缘,李柠加入健力宝,成为高级顾问,在李靖伟的大力支持,创办了李柠运动品牌。

此后十余年,两人情义不该,李靖伟对这个小兄弟鼎力相助,扶上马还送一程,在李靖伟去世的时候,李柠通宵守灵,外界更是传闻他执长子礼为李靖伟送行。

这段相遇相知中,梁一飞没有看到企业家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是真诚的守望相助。

李柠的注意力却大多都在那一副到错的满江红上,刚才他主动出生,也是因为这幅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些不解的问:“这副满江红壮怀激烈,可是您这么一倒错,壮烈悲怆的感觉却更浓了,甚至让我觉得看到了英雄末路。”

换个人,未必能感受到这点,可李柠是经历过大起大落,被同样的一群人捧到天上,又被这群人踩到泥里,所以他太明了什么叫做‘仰天长啸’了,感受尤其深刻。

“嗯,是这个意思,英雄末路,只能仰天长啸,或者无奈一笑。”梁一飞点点头。

听到‘无奈一笑’四个字,李柠‘会心一笑’,然后说:“梁老板,冒昧的问一句,今天是健力宝大喜的日子,健力宝又是蒸蒸日上,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边上的谢逸飞也是很奇怪的看着梁一飞,从来上门道贺只有说好话的,哪有给人贺寿,一进门就讲你要死了?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吧。”梁一飞看着不远处前来参加贺礼的乌泱泱的人群,淡淡一笑说:“说好话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既然李总也请我来,那我就冒昧的说一说朋友该说的话,算是一份瞎操心吧。”

“瞎操心?堂堂点子大王,中华鳖精的创办者,应该不会瞎操心吧。”李柠憨厚却不失智慧的笑道。

“您知道我?”梁一飞意外问。

“我毕竟是体育界出身,现在又在经商,保健品行业的新闻多少会关注一些。”李柠笑了笑,说:“我们国家运动员拿了金牌,外国人不都是说我们是因为喝了东方魔水嘛。”

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梁一飞和边上的谢逸飞都是会心一笑,中华鳖精之所以一夜之间就火了,主要是因为梁一飞利用了鹿家军的热度,还是傍上了体育、金牌、冠军的大腿。

李柠这话,多少有些对于现在市场上保健品的不屑,他自己就是冠军,太清楚了,想要取得好成绩,哪有什么捷径可走,神药可吃,靠的就是车载斗量的汗水。

笑完之后,梁一飞犹豫了一下,才说:“李总,你的李柠品牌,现在有三大股东吧?”

李柠微微一愣,原本是说梁一飞为什么对于健力宝的将来有悲观看法,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写那几个字,没想到他话题一转,谈到了自己的公司。

这不是什么秘密,点点头,说;“对,新加坡一家,健力宝投资了1500万,还有我自己。”说着,笑了笑,道:“不过我一个穷运动员没什么钱,算是名气入股吧。”

才认识,短短一会,就看到李柠有些腼腆的笑了好几次,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个很阳光的人。

“三家大股东,您这个品牌将来的产权怎么算啊?”梁一飞说。

“产权?”这话问得李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是产权,他当然知道,可是如今的企业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很少有人去关注产权的问题。

说来也有意思,改革开放之前和改革开放最初几年,所有人都认为私营企业是不合法的,时时刻刻都可能被没收,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产权这个词,但是对于‘财产归属’问题都十分的敏感;而就在92年南巡之后,正式确立了市场经济路线,企业家们的思维又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没人再去考虑产权问题,都下意识的觉得,这企业是我干出来的,当然是我的。

李柠也不例外。

但是既然提到了,他自然明白,说:“我算是经理人吧,大股东还是健力宝。”

“李总,那将来健力宝如果要你的企业,你怎么办?”梁一飞说。

李柠没接这个话茬,摇摇头一笑,示意不可能。他倒不认为梁一飞在挑拨他和李靖伟的关系,不过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了解他和李靖伟之间的关系,有这种疑惑也很正常。

梁一飞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道:“我不是说李靖伟李总怎么样,而是健力宝,它自己本身的产权就有问题。您应该比我清楚,李靖伟李总,他是有国家干部身份的,原来在体委,后来去了镇上酒厂当厂长。”

顿了顿,说:“虽然是个只有几口缸的小酒厂,可那也是酒厂,也是国家企业。换句话讲,李总现在是国家干部,而不是民营企业家。另外,据说,健力宝公司最早成立,三水县政府是拿了一笔钱的,当然,拿点钱现在看来不值一提,也就够买个BP机,可是,那毕竟是原始的投资,换算出来,就是一大笔股份。李靖伟李总是国家干部,健力宝有地方政府股份,将来万一有什么摩擦,先不说健力宝了,李总,你的李柠,该如何自处啊?”

李柠的眉头微微皱起,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不再笑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仅对健力宝、李靖伟有着详细的调查了解,更关键的是,他的确提出了一个未来很可怕的可能性。

难怪他有悲观态度。

也难怪他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在保健品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一方诸侯,这不仅仅是因为利用了体育明星。

第311章 三水流三水

和李柠聊了一会,相互留了名片,李柠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接下来的庆典活动安排的倒也十分的热闹,下午是庆祝演出,梁一飞却没什么兴趣,他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看当前的演出和明星,总是觉得有点土。

倒还真不是健力宝没组织好,请的草台班子,相反,为了这次年庆,健力宝还真是下了血本,邀请了不少当红的明星,其中有几个都是在十几年后赫赫有名的。

刘欢这时候还没胖的没脖子,一头长发,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可看着其实是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开场就是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87年热播的电视剧便衣警察的主题曲。

有时候电视剧往往很快被人忘记,但是电视剧的主题曲却能传唱多年,成为经典,这首歌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这首歌在当前,尤其是当前的企业家中十分受欢迎和励志,和便衣警察这部电视剧的内容十分的贴切,讲得是一个受到历史事件影响不公正待遇的年轻警察奋斗自强,热血撒青春的故事,这和当前大多数中年企业家的奋斗历程十分的相似。

梁一飞上辈子印象中,这属于一首劳改犯之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但是两世为人,都做过大牢,忽然之间就有了共鸣。

吴三手在边上忽然冒出来一句,以前在牢里一开会,一进行思想教育改造,就放这歌,现在可算是看到真人了。

梁一飞微微一愣,继而莞尔一笑。

接下来几个明星,都是国内叫得上号的腕,演唱反应农村女性生活变化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主题曲山不转水转的毛阿敏,今年才播出的央视版三国演义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著名歌唱家杨洪基,凭着在李保田主演的电视剧山不转水转里演唱主题曲,崭露头角的东北大妞那英……

还请来一个当前很受欢迎的奶油小生,演诸葛亮的那位,和杨洪基一起合唱,没想到水平还相当不低。

但是最受欢迎的,却不是这些一线大腕,这些人上台、演唱、谢幕,台下普遍是热烈的掌声,但是当压轴的这位演员在主持人报幕后,上台一亮相,刚上台,台下的顿时就炸了。

反应完全不一样,鼓掌、叫好,很多人甚至直接站了起来,仰着脖子朝台上看,有一些比较放得开的,干脆就冲到了台下,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平时应该比较沉稳的企业家,不过立刻就被保安拦住了,一排保安似乎早有准备,在台下手挽手组成了一堵人墙。

即便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当地官员,看到这人脸上都不自觉的挂起了微笑。

台上这位演员,笑得更甜。

美女嘛,谁都喜欢,青春嘛,谁都想抓住。

“呦,这不是那谁吗?”连谢逸飞都乐了,说:“现在可有人讲了,她是当代中国最漂亮的女人。”

梁一飞也觉得挺巧的,上次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盛文峰,这次又在演出上看见了杨玉莹,要是没记错的话,也就这一两年时间,这位盛大公子就要上演六辆奔驰车迎接美人的好戏,一栋别墅一辆在当前就价值两百多万的保时捷赢得美人心。

讲良心话,盛文峰有钱,但是也不完全是有钱,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男人,一手掌权,一手抓金,交游四海,前呼后拥,身上自然有一种普通老百姓没有的魅力,盛文峰本人做事也的确四海,漂亮的很,连男人都有好感,何况年轻女孩。

从台下观众的热情,能看得出来,改革开放中,经济发达,人们脱离了为吃饱饭挣扎的苦日子,娱乐产业也随之开始起步了,人们需要的,不是水平特别高的唱歌家和演员,而是能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的明星。

台上,杨玉莹一开嗓,让梁一飞就是一愣。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

她唱的并不是自己拿手的甜歌,而是梁一飞当初送给祁玟茹的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本来就是盛家的,按照历史的轨迹,应该是盛家拿出去做人情,结果变成了自己的人情,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盛文峰这位未来的女朋友手上。

谢逸飞也知道这首歌,第一次和梁一飞见面,他做了个贵而不费的人情,安排祁玟茹上国庆这一期的正大综艺。

“你那位祁小姐现在很红啊。”谢逸飞微微歪头,淡淡的和梁一飞笑说:“听说又要上调,调去总政文工团,据说只要是有官方背景的大型晚会都少不了她,之前我还觉得正大综艺请她是给你捧场,现在看来,能请到她,是给正大综艺增光。”

梁一飞偏头看了看谢逸飞,说:“什么叫做我的祁小姐?我和她就是朋友,你可别瞎说。”

谢逸飞愣了愣,紧跟着认真的点点头:“是,是我失言,不是你的祁小姐,她是人民的,是祖国的。”

梁一飞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祁玟茹走这条路线,既然到了如今的阶层,自己一个企业家,再去和她有什么绯闻,对她已经不是帮助,而是拖后腿,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友谊地久天长,这就非常好了。

……

就在梁一飞和谢逸飞看演出的时候,在健力宝总部大厦,一间办公室里,李柠和健力宝的大老板李靖伟相对而坐。

和当前绝大多数从最底层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的风格一样,办公室里的摆设十分的奢华,在梁一飞看来肯定只能用暴发户土气来形容,而且墙上还挂着一副近乎是打油诗的对联。

三水流三水,盛产水稻水泥与魔水;龙人传龙人,迭出人类人萃侪强人。

对联同样很土,没啥文艺性,但是却很真实的体现了健力宝和李靖伟在三水县的地位。

“大李啊,刚才那你讲的产权那些话,是那个梁老板讲得,还是你自己想的啊?”李靖伟问。

李柠沉默了片刻,说:“他要是没说,我还真没留意到,可是他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他讲得,跟我讲的,差别不大。”

谁讲的,当然是有差别的,而且差别很大。

第312章 老谋深算

健力宝的产权存在巨大隐患,需要尽快解决,这些话是谁说的当然是有区别,而且区别十分巨大。

如果是梁一飞讲的,那这就是一个比较有远见和眼光的客观评价。

李靖伟花了这么多钱办庆典,请这些人来白吃白喝白住白玩,其中有那么一些人,对健力宝提出善意的建议和批评,点出它的不足,这是件好事,也是李靖伟希望能看到的。

如果是李柠讲的,那就不是随口一说泛泛而谈,李柠的服装公司现在的最大股东,实际上是健力宝公司,李柠要是讲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企业,表达出了想脱离健力宝的心思。

一个是李柠的客观转述,一个是李柠的主观心思,其中意味大不相同。

李柠和李靖伟的关系很密切,说话比较直接真诚,并没有太多的顾忌,所以很明确的说,这话是梁一飞讲的,他也认可。

李靖伟听完,微微点头,却不说话。

见李靖伟似乎不是非常重视的样子,李柠起身去办公室一角拿起水瓶,拎过来给李靖伟的茶杯里添满了水,然后又把水瓶放回原处,把水杯递到李靖伟面前刚好能顺手拿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李柠才说:“他这个话,虽然说现在是早了点,但是长远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至少,这是一个很大的潜在危险。”

作为局内人,李柠更加了解李靖伟和健力宝在如今的三水县的地位,一个健力宝公司,几乎承担了三水超过80%的财政收入,是三水县的财神爷,是当地老百姓眼中的英雄,三水县的就业,有三分之一都依靠健力宝,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往往是县长县高官坐中间,然后左手第一个就是李靖伟,剩下所有当地官员都朝后排……

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一副鼎盛之态。

可是,这是现在,将来呢?说句诛心的话,人人都崇拜财神爷,可是有机会,谁不想自己当财神爷?再退一步来看,当这个财神爷一旦脱离了自己控制的时候,之前的融洽蜜月期,恐怕立刻就会翻脸成生死仇人。

县里这头,和健力宝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人关系都非常好的县长已经快要退了,县高官几年干得很好,正是年轻力壮,随时可能高升,换了个新领导,谁知道对健力宝是什么态度?

从万人追捧的偶像明星英雄,到万人唾骂被踩进泥坑,这其中也就是一夜之间,一事之变,李柠本人太清楚这种滋味了。

李靖伟捧起茶杯,用盖子抹掉上面的浮沫,吹了吹滚烫的开水,轻轻的吸溜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想了想,说:“大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没说他这个话不对。我这么跟你讲吧,这事我自己早就考虑到了。”

说着,看了看关上的办公室大门,眼皮一翻,认真的说:“我这么跟你讲吧,未来不是有可能和三水发生矛盾,是一定会发生矛盾!”

李柠微微一惊,不解的看着李靖伟。

李靖伟呵呵一笑,说:“怎么讲呢,企业做大了,三水这个小地方已经不再合适当健力宝总公司,咱们在这里各方面关系都处的好,以前三水给咱们提供了便利,可是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三水县还是那个老样子,不管是人工、交通、仓储、教育等等配套都跟不上,这里的地方关系,错综复杂,在野蛮生长的时候,关系乱是有好处的,可一旦公司进入正轨反而是个负担,公司早晚是要搬走的,到时候三水县不管是谁当家,都要来跟我扯皮打官司。”

“是。”李柠点点头,然后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意思是我多操心了。

他不是那种只有肌肉没有大脑的运动员,相反,运动员能做到这个份上,不仅是体能,脑子肯定也十分好使,甚至得有一些常人不具备的灵性才行,李靖伟这么一点明,李柠立刻就明白了。

回想李靖伟过去的点点滴滴,对比之下,明显就是在为未来发生矛盾做铺垫,去预防。

比如说,今年年会之前,斥资五百万美金在美国帝国大厦买下一整层办公楼,算是这笔钱,健力宝投资在海外的资金,已经超过了一千万美金。可事实上,健力宝始终没有真正进入美国市场。

还有李靖伟一直以来的战略规划,无论健力宝手头上流动资金多么充裕,却从不盲目膨胀,更没有涉足其他看起来很赚钱的行业,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李靖伟在成功之后,十分的保守。

之前,连李柠也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李总可能不完全是保守,还是想专心的做好健力宝一个品牌。

可现在回头一想,他忽然就恍然大悟!

健力宝规模越大,发展的越好,效益越高,未来,李靖伟和他的创业团队,想要把公司的股权进行转化,难度就越大!

所以这几年,李靖伟经常会把钱花在一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地方,比如斥巨资命名小新星,办这次年会,这些事显赫一时,可几个月一过,就会被遗忘,相反,如果把这些钱投资到其他行业,几个月、几年一过,说不定就是十倍百倍朝上涨。

“李总,你用心良苦。”李柠微微点头,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老谋深算。

“我这也是没办法,84年的时候,私营企业根本没法弄,只能挂靠。”李靖伟摆摆手,然后对李柠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厉害的越来越多,我是亲自干,才明白其中的隐患,这个小老板就来看了看,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他恐怕也不光是看看。”李柠说:“做保健品的,中华鳖精的老板,20岁出点头。”

“哦哦,知道知道,点子大王嘛。”李靖伟虽然知道,可是并没有流露出过于惊讶和欣赏的表情,就像在说‘这个人还不错’一样,像梁一飞这样年销售降降破亿的年轻企业家,在他眼里,也的确就是个还不错的后辈而已。

梁一飞的故事,单独拿出来算是一份传奇,可是,在这个年代,能够做到年销售破亿,都没有泛泛之辈,无论是谁的故事,其中的传奇色彩都并不会比梁一飞少一分半点。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正大集团的谢四少爷。”李柠笑道。

梁一飞毕竟是开了金手指,发展太快,根基不够深,对于谢逸飞不够了解,其实在商圈里,谢逸飞还是一个比较出名的人,谢家三个儿子都是核心人物,谢逸飞是谢家嫡系,但是不在核心圈,谢四少爷这个称呼,多少有些揶揄的意思。

揶揄归揶揄,可正大综艺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谢逸飞作为大投资方,制作人之一,在这个节目的制作和安排上有很大的掌控力,许多企业想要通过正大综艺宣传,都必须经过谢逸飞这一关。

“对,我也请他了,本来是想放在重要名单里的,不过他毕竟是外国人,不太方便。”说起谢四,李靖伟才有些认真起来,问:“这个中华鳖精的幕后,是谢家?谢家不是在做正大青春宝嘛?”

谢家是外资巨鳄,李靖伟下意识的就以为,中华鳖精崛起速度飞快,背后原来是谢家在操作。

“不是,我看他们俩,好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结伴来的。”李柠想了想,摇头不太确定的说:“也许是我感觉错了,我就是觉得,这个谢四少爷,还多少有那么点以梁一飞马首是瞻的意思。”

李靖伟真正的认真起来了,李柠这人他知道,不是个随口乱说的人,虽然一直在当运动员,可是看人很准,做事也稳,他的直觉很少犯错。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李靖伟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

“要不要请这位小老板来聊聊天,喝喝茶?”李柠问。

李靖伟却是笑着摇摇头,说:“年轻俊才如同过江之鲫啊,我们都去招揽,都去认识,哪里招揽的完,认识的过来?人跟人之间,有时候我看还是随缘比较好,就像我两,当初要是抱着用你的名气打健力宝招牌的想法,今天我两恐怕也就没法坐一块聊天喝茶。”

李柠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行了大李,说点正事吧,你的心思我清楚,是对的。虽然我有准备,可是将来到底能不能顺利,现在哪个都说不好,我万一翻车,再把你拖累上就不好了,你能振作起来走到今天不容易……”

李柠猛地一抬头,正色说:“李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柠很是为难,李靖伟对他是有恩的,这时候他要脱离出去,虽然道理上没错,可是他总觉得,有些忘恩负义。

“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这样好一些,就当是我的意思吧。服装品牌,你独立出去。”李靖伟说。

李柠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情上,觉得这时候离开有亏欠,可是道理上,却知道独立出来,是正确的选择。

只能点点头,然后说:“可是,一时半会的,钱我拿不出来。”

“做生意,是要讲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只看钱。”李靖伟笑笑,拍了拍李柠的肩膀,说:“1600万的投资,我就不要利息了,你分三年给。”

第313章 红牛听过没有

庆典第一天顺利结束,第二天按照行程,是参观健力宝的流水线的仓储车间。

这是梁一飞和大部分企业家最感兴趣的一块,经营企业有点类似江湖侠客,要想武艺高强,那必须是内外兼修的,外功就是市场,内功则是企业内部运作管理等等,健力宝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走过十年历程还在飞快上升,必然是有一个科学有序的稳定内部,仅仅靠着几个金点子、邪门手段,打开市场,最多一时间取得成功,可绝对走不了十年。

改革开放至今不过15年,大部分民营企业此时也就刚开了一个头而已,少部分已经上轨道的,此时更希望去搞清楚,一个企业怎么才能做久,而不仅仅是做大。

参观了一圈之后,梁一飞并没有发现什么很特别的‘妙招’,健力宝的内部管理、生产等等,在当前看来算是一流的,不过和梁一飞经历的后世相比,甚至和目前的华强两个厂相比,倒也不算什么,无非是中规中矩。

不过,整个厂子的气氛,却给梁一飞印象深刻。

健力宝的产线上也好,仓库里也好,梁一飞见到的那些健力宝的员工,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文员、市场还是工人,也不管和对方有没有交流,可梁一飞都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洋溢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自豪。

即便和对方没有交流,他也能感觉到,他们这些老板来参观,健力宝的人一个个都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自信自豪的光芒。

这点,是梁一飞目前接触到的各种私营企业,包括他自己的企业里,都没有的。

国企和有的政府单位有一些,可是又多出了一些张狂和自傲。

怎么说呢,论待遇和发展速度,华强厂可以讲已经十分惊人,待遇并不比健力宝差,而全国那么多私营企业里,能赚大钱的效益特别好的也不在少数,远的不说,保健品行业里就有很多。

可是,包括华强厂在内,工人们虽然用心工作,却没有这份自豪。

想一想,道理也很简单。

健力宝是真正的民族品牌,整个三水县乃至全国的骄傲;而中华鳖精呢,太阳神,三株口服液呢?这些东西,不管再怎么赚钱,再怎么供不应求,它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说得好听讲,叫做品牌营销,说得难听点,就叫做诈骗。

工人们对于自己厂子里生产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自然再清楚不过了,诈骗犯可以为了自己的诈骗成功沾沾自喜,并且继续努力进行着这一轮诈骗,但是只要是价值观正常的人,恐怕都不会为此而由衷的感到自豪和自信。

“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太好?”谢逸飞在边上瞅着梁一飞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对他说:“看了健力宝,我忽然觉得保健品行业这口饭,吃得越来越不安心了。”

这给梁一飞敲了一记警钟,没有自豪也就罢了,失去了自信,剩下的是什么?

是紧张,焦虑,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就像诈骗犯,谁都不知道这碗饭还能吃几天,这份钱还能赚多少。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梁一飞自己,到厂子的管理层,下到每一个普通工人,都没有安全感的话,那所有人想的,恐怕都是怎么样尽快朝自己口袋里弄钱!

从这个角度而言,之前的保健品失窃事件,并不是纯粹的管理问题和个人道德问题。

其实,纵观保健品行业的历史,不仅仅是华强厂这样,剩下的注入太阳神、三株、巨人,都存在一模一样的问题,巨大的营销网络、惊人的市场队伍,可是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从公司身上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牟利,这个行业从一开始到结束,从整体到局部,上到老板,下到每一个人,都是无所不用其极,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中。

归根结底,就是没有安全感。

保健品行业不能持久,这话从一开始认识,梁一飞就很‘真诚’的和谢逸飞聊过,也正是因为明明刚把保健品做得风生水起就已经对未来表现出极大的负面担忧,这番话让谢逸飞对梁一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敢说他的话是对是错,但这个年轻的企业家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和长远计划,这在当前大陆的企业家里是非常罕见的。

梁一飞自己从一开始也是很清楚的认识到,保健品只能赚一时,不能赚一世,转型这根弦从没送过,不过那都是建立在上辈子从一个旁观者得角度,从书籍、资料中,得出的‘书面感受’。

随着他本人对保健品行业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亲力亲为,身为局中人,这个感受不但更加真切,也更加的深刻了。

保健品这玩意,就是个火山,坐在上面,固然能烈火烹油鼎盛无双,可一不注意,被烧成灰也是有可能的,这一年多,中华鳖精就像是印钞机一样赚钱,梁一飞扪心自问,自己是有些懈怠了,赚钱赚得太舒服,产生了惰性,忧患意识渐渐的失去了,有时候吧,不自觉的就会产生‘既然保健品这么好赚钱那就先赚几年,别的事也不用太着急’的想法。

保健品的确可以先赚几年,但别的事,必须有意识的提上日程了,真到了保健品开始走下坡路那一天再转型,根本来不及。

“上次三手去泰国,都是你安排人招待的,我还没谢你呢。”梁一飞说。

谢逸飞微微一愣,这点小事,提它干嘛。

“他上次去泰国,发现当地有一些比较提神的饮料,你有没路子,帮我买下其中一些的专利,或者代理权?”梁一飞问。

“哦,你是想做饮料啊。”谢逸飞哈哈一笑,说:“不止你有这个想法,92年时候,就有人瞄上大陆市场,不过没成功。”

“哦?说来听听。”梁一飞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红牛你听说过吗?”谢逸飞问。

第314章 佛系企业家

红牛当然听说过,不仅听说过,梁一飞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朝功能饮料上转移,真正的标靶对象,就是红牛。

和保健品市场相比,饮料市场,是一个受众更大、需求更多、更能持久的市场,虽然利润率不如保健品,但相对于其他行业,利润依旧惊人,而且十分稳定,几乎不受政策和经济端起波动的影响,可以说,是一头比较稳定,也比较客观的现金奶牛。

而在这个市场里,众多的知名品牌中,始终位于一线的品牌中,红牛,基本常年霸占着榜首位置,甚至要超过可口可乐。

在2015年左右,国内年销售超过两百亿的饮料,可以算是一线,也就四种,其中红牛为230亿,排名第二的是可口可乐,虽然老少咸宜、男女通吃,但不过210亿元左右。

加多宝,营养快线并列第三,刚好达标两百亿。

这四种饮料,构成了中国饮料行业第一梯队。

而红牛的中国经销商本人,身价也因为红牛突破千亿,排名世界百位富豪之列。

这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低调闷声赚大钱的行业,而且实在没有太多的竞争对手和挑战性,红牛的口味配方,自从进入中国之后,很多年都没怎么变化,轻轻松松躺着赚大钱,稳定的狠。

保健品行业,梁一飞做得再大,也不过就是十亿规模而已。

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成为富家翁足以,但如果用来谋划更为壮阔的事业,它能提供的资金支持还是太少了,也无法长久。

关键是也吃不了几年了,过了96年,整个保健品行业开始萎缩,衰败速度比兴起速度还要惊人,差不多97、98左右,整个市场彻底大崩盘。

说起红牛,谢逸飞倒是所指甚多,红牛就是起源于泰国,以谢家在泰国商圈的地位,自然是如数家珍。

无独有偶,红牛的创始人,也是一个泰国华裔,中文名叫许树标,最初是经营医药行业的,企业规模不算大,也就是行业中下游经销商的位置。

在80年代初期,许树标发现来自日韩的功能饮料在泰国很受欢迎,觉得这是一个商机,于是利用他的医学底子,在泰国当地的一种传统饮料的基础上,发明了红牛,一经推出,无论是口味还是功能,都十分受到泰国人欢饮,几年之间,就在泰国饮料市场打下了一片江山。

中国人初尝红牛,都会觉得味道怪怪的,以为这是功能性饮料的特殊口味,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其中药效的原因,而是泰国饮料就是这种味道,再怎么做大陆本土化口味改进,核心的东西还是很难变的。

80年代中期,一个奥地利商人在曼谷喝到了红牛,觉得这玩意相当棒,就和许树标共同成立了红牛集团,将红牛改良后,在奥地利销售,成为红牛奥地利代理商,也是第一家海外代理商,没想到就那么个小国家,销售成绩居然出奇的好。

谢逸飞口中‘早就有人瞄准了大陆市场’,说得就是许树标本人,泰国的人口6000多万,奥地利人口八百多万,而中国大陆有12亿人,这是一个惊人的市场,90年代初期,正值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复苏,许树标回到祖籍海南,想办厂卖红牛最后却因为一个很无语的原因不了了之。

中国商品分类目录中没有功能饮料,无法获得准入资格。

“嗯,那你能帮我联系一下许树标,购买红牛专利,或者代理红牛大陆生产销售吗?”梁一飞问谢逸飞。

“正大在泰国有很多零售业务,许树标和正大倒是有些鞋业往来,红牛的不少原材料也是在正大的农场采购,又是华裔,和我伯父有些往来,双方关系还不错,联系上没问题,不过你想买专利我估计不可能,红牛赚钱,许树标现在又不缺钱,谁会卖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呢。代理的话,应该可以谈,许树标思想比较开明,当初给奥地利人代理就是个例子,说明他是接受这种合作方式的。”

事实上,梁一飞是知道许树标的,但是他并不清楚的是,许树标目前在泰国的财富,并不比正大差到哪里去,完全可以排进泰国前十的富豪,而且事业一直顺风顺水,就在十几年之后,还一度取代谢家,成为泰国首富。

所以,许树标根本不止是不缺钱。

不过相比之下,谢家的产业分布更广,根基更深,水面下冰山更大,对泰国经济命脉控制的更紧,而许树标仅仅凭着红牛一项功能性饮料主打,虽不乏财富,在泰国的影响力和地位却远不能和正大相提并论。

从大陆的态度上可见一斑,谢家家主可以在天安门上,站在最高领导人的身边参加典礼,许树标就远远没有这个资格。

梁一飞想了一下,如果按照谢逸飞的描述,取得代理是可行的,而且原是空的历史上,也的确就是大陆商人取得了代理,并且几十年下来,通过故意转移资产,在报表上做手脚,居然一分钱分红都没有给许树标,以致引发了后来的红牛之争。

唯一的麻烦,可能还是准入的问题。

不过,外国商人进来生产是一回事,本国企业家做企业又是另外一回事,有时候外籍身份可以带来很多便利,但也可能是个拖累,引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然这样,咱们明天就飞泰国,你帮我引荐引荐这位许医生。”梁一飞说着,笑了笑。

“这么着急!”谢逸飞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得问:“那我有什么好处啊?”

“你办药厂的事,我这个点子大王、杰出企业家,全力帮你。”梁一飞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换,不过嘛,今年肯定不行了,许树标信佛,自从发迹之后,每年的年底和年初,有三个多月时间都在庙里修行,不问任何事,谁去都不见,连我伯父也不例外。”谢逸飞说。

梁一飞被他讲得十分无语,人都愣住了,这位许医生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佛系企业家,一年就12个月,他能给自己放假三个多月,这不是开玩笑吗?

中国倒是有企业家这么干过,结果小妞是泡到了,企业丢了。

“各国国情不一样,泰国人,尤其是泰国商人对于佛教的热情,外国人很难理解。”谢逸飞说。

“听说许医生年轻的时候是就是个药品销售员,天天跑家串户推销药品,一天不工作就没饭吃,我估计他那时候不信佛吧。”梁一飞说。

谢逸飞盯着梁一飞看了一会,笑了,摇头说;“你啊,年纪轻轻,嘴不饶人。这话可以反过来说,赚那么多钱,要是连自己的信仰都无法去施行,那赚钱还有什么意义?也许他辛苦半生,就是为了有能力,一年给自己放几个月假,安安静静去修佛呢。”

“也是这个道理。”梁一飞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真的对保健品行业这么悲观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故意吓唬我,不想让青春宝跟你竞争呢。”谢逸飞说。

“倒也不是悲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能多赚一些钱总是好的。”梁一飞随口说。

就在此时,边上有人经过,听到他们两最后两句谈话,用带着很浓厚的东北口音不请自来的开口说:“保健品行业如日中天,这个行业要是都赚不到钱,那做其他行业更赚不到。”

这话有些不礼貌,不过却充满了自信。

扭头一看,是一行并排而行的三人。

也是巧了,这三人里,有两个,梁一飞都认识,唯独说话的这个中年男人,梁一飞一点印象的没有。

梁一飞认识这两人,这两人却不认识他,说话那人,却认识谢逸飞,很热情的冲谢逸飞伸出手,说:“谢先生,你也来了啊?”

“江总!您好您好!”谢逸飞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然后说:“姜总您刚才那话可不对啊,这位梁老板在保健品上可是赚了大钱的。”

“梁老板?”江总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梁一飞几秒钟,忽然哈哈一笑:“哦,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中华鳖精的梁一飞梁老板吧?”

梁一飞笑问:“正是鄙人,不过,我好像和江总从未谋面吧。”

“哈哈,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梁总,你这个情报工作很不行啊,你看我们飞龙,就有专门的情报机构,把国内一线保健品厂家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年纪轻轻二十出头,人长的帅,姓梁,还是在保健品市场上赚了大钱的,那除了华强厂梁一飞梁老板你,还能有谁啊?!”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一飞,这位江伟江总,是飞龙集团的老板,延生护液宝就是他们公司的产品,大名鼎鼎吧。这位是杭城哇哈哈的宗卿厚宗老板,这位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巨人的史玉驻史先生吧?”

谢逸飞不愧是做媒体出身的,把几个人的身份一一道来。

除了江伟,剩下两人在之后的十几年中国企业历史上,都赫赫有名,占据了各自的一席之地,一片江山。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15章 杰出青年的家国情怀

国内的保健品行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相互报了家门,都彼此听说过。梁一飞和这几位相比,在资产和资历上,都还比较稚嫩。

宗卿厚这样的老牌企业家就不用说了,他的创业时间点和健力宝李靖伟在同一年,84年,杭城哇哈哈如今的销售量虽然还远不如太阳神18个亿这么夸张,可是在江浙一代很有市场,这一代,即是中国传统经济强区,改革开放中的脚步并不弱于特区沿海,而且也是传统文化比较根治的区域:简单来讲,这里的有钱人,后代子嗣观念很重,而哇哈哈走出了一条很有新意的路子,主打儿童保健奶。

在这块领域上,国内无人出其右者。

梁一飞和宗卿厚还有一个类似点:他们都是通过罐头厂起家,宗卿厚的娃娃是收购杭城罐头厂改建的,梁一飞靠着给罐头厂出点子赚了第一笔钱。

至于史玉驻,虽然年轻稍轻一些,今年也就30出点头,可是他是国内最早一批涉足‘高科技’的人,凭着汉卡已经在商业上取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资产过亿,拥有38家分公司,宣布准备在95年上市,冲击50亿市值等等。

巨人集团今年放出风声,准备转型进军保健品行业,将来接下来一年之内,推出100个新产品,来势汹汹。

至于飞龙的江伟,这位东北汉子,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一样的存在,和梁一飞的崛起速度有的一拼,91年才开始创业,‘发明’了飞燕减肥茶,当年利润400万,第二年,利润6000万,第三年,利润破两亿。

而且他的策略和梁一飞也十分的类似,大规模的广告轰炸,飞龙的广告费用,和利润,几乎是04:1,一个亿的利润,就要花四千万广告费,就是凭着这种不计血本的轰炸,飞龙在短短两年之内,已经可以和三株、太阳神这类国内顶级保健品巨鳄比肩。

至于梁一飞,他也不弱,在其他三人看来,同样是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传奇人物,关键是,他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再加上谢逸飞,假假也算是正大青春宝的高层,这一行五人,都是保健品行业的重要人物,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可聊,同路而行,一起参观了健力宝的工厂后,史玉驻提议,干脆不等庆典结束了,大伙都忙难得凑到一块,不如去羊城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人家健力宝再火,说白了也不关咱们干保健品的什么事。

都觉得有道理,于是驱车回到了羊城,也是巧了,另外三位也住在白天鹅,只是来的时候匆匆一夜,没有遇上。

也没出去,就在三楼餐饮部开了一席,边吃边聊,话题很自然的回到了最初江伟路过,听到的那一耳朵上。

“梁老板你不看好保健品这个行业?”江伟奇怪的问,其他两个人同样是一脸的不解,和最初谢逸飞听到这些话从梁一飞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别人讲也就罢了,可保健品是梁一飞的主业,也是赚了大钱的,他怎么会不看好?

不看好,你做个毛线啊?

梁一飞想了想,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讲,它虽然是未来先知,但不是商业机密,说出去,其他人相信了,改行做别的事业,对自己没有一毛钱损失,相反,可能还在短期内减少了中华鳖精和昂立一号的竞争;别人不相信,这无非也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局内人对于未来的判断和预测而已。

国内市场那么大,行业五花八门,想要赚钱发财,不是讲靠着别人掉坑里,自己就能行的,现在聊一聊,能帮到人,那将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朋友、盟友,帮不到,未来也在圈子里落下一个有眼光的好名声。

现在梁一飞的着眼点,已经不再是滨海市的商圈,一个地方性的大老板,而是朝全国知名企业家发展。

梁一飞正要开口讲话,一边的史玉驻忽然冒出来一句,说:“听说飞龙正在筹备上市工作?”

江伟毫不掩饰流露出得意神情,三分矜持七分傲气的点点头,说:“史老板消息灵通啊,不错,账上资金现在已经有三个多亿,公司规模也大了,总是要走向国际化,和现代企业接轨的嘛,所以我筹备着去香江上市。”

“那就是国内第一家在香江上市的保健品企业了!”宗卿厚说。

谢逸飞说:“也是第五家在香江上市的内地企业,江总,鹏陈远大呀。”

“还是才起步,我的理想,是要做成青啤那样的全国顶级品牌,走向世界,成为中国的一张名片!”

青啤就是青岛啤酒,是93年在港上市,是大陆第一家在港上市企业,也是中国少有的百年企业,可以算是国家名片之一,江伟顿了顿,继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语气有些激动的说:“今年我在全国十大杰出青年的颁奖仪式上,也是这么公开说的,我们国家保健品事业如今蒸蒸日上,在全世界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罕见市场,创造出一大批功效卓然,销售业绩惊人的产品,那么这就是我们国家市场的一大特色嘛!”

他越说越激动,重重的一拍大腿,目光炯炯的环视四周,说:“好多人以为我是为了赚钱,这不假,可是我心里不服气!咱们国家是东方大国,几千年文明,怎么就能没有自己的特色品牌呢?!美国佬有可乐炸鸡,我们有保健品!美国佬的可乐炸鸡吃了,伤害身体,我们的保健品,强身健体!我就是要打造出一个代表中国形象的百年保健品企业!”

这话在梁一飞耳朵里听起来多少有点搞笑,可是在场的其他企业家,其实也包括梁一飞在内,都没有把江伟的话当成开玩笑,装逼之类的。

当代的企业家,普遍有一种家国情怀,这是后世绝大多数企业家身上都很难找到的。

但是这些人身上,同样有着盲目自大、愚昧可笑、不讲科学、不守法律的一面,导致了最后绝大多数人,抱着他们的家国情怀,伟大理想,和曾经辉煌的事业一起陨落。

改革开放15年,并没有太多可以借鉴的经验,大陆第一代企业家们,只能用自己的青春和热情,甚至是生命,去趟出一条可以供后人借鉴的路。

所以对于这批人,无论成功失败,还是性格上有任何缺陷,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企业家,梁一飞在心底里的某个角落,都始终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和尊重之心。

没有这些失败,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成功。

言归正传,江伟一通激扬文字之后,再次问梁一飞这个话题。

梁一飞原本还是想把对谢逸飞说得那一套拿出来讲,不过想了想,发现这一套可能和飞龙不太合适。

从效果而言,凭良心讲,飞龙的产品,的确是目前市场上保健品中,效果最好的,的的确确有一定的作用。

比如它的减肥茶,它的壮阳冲剂,因为这些东西都可以从中医中找到药房,配置改进一下就能直接用。

说起来,飞龙还算是一家良心企业。

当然,至于说真有广告讲得那种神奇功效,远远不至于。

沉吟了一下,说:“江总,我对股市不太了解,港台的股市更不了解,不过听人说,去港台上市,审核比较严格,会有专门的律师什么的,问各种问题。”

“这点你放心,我的企业绝对合法合规,现在社会上,偷税漏税的一抓一大把,这种事我不干,我们飞龙规范的狠。这么跟你讲吧,我们飞龙广告业务这么大,可是我定下了一条死规矩,不给吃回扣,也不给任何人回扣!我宁可多给电视台点钱,也不能搞坏了社会风气,企业家,就应该有社会责任感!”江伟昂首挺胸的说。

说到偷税漏税这事得时候,史玉驻脸上露出了怪怪的表情,说到吃回扣,宗卿厚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过。

“姜总不仅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也是全国改革风云人物,做企业的确是十分规范,值得我们学习。”已经快50岁的宗卿厚微微点头,然后微笑着看向梁一飞,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梁老板也是这样的,当年杭城有一次拆迁,好像就是梁老板出的点子,当然采访,你就专门提到了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这两个词,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我们杭城当地企业家和不少政府官员,都奉为金玉良言。”

梁一飞有些意外,宗卿厚是杭城企业家,知道当初拆迁出点子得事不奇怪,但是这两个词,后期造成比较大的影响,是由自己指点潘觉发文写企业家的时候才热起来的,没想到宗卿厚十分的细心,情报工作也准确。

“负责那一片拆迁的领导同志,现在升任副市长了,我和他比较熟悉。”宗卿厚微笑说。

“宗老板,您别打岔,我还真想听听,梁老板到底为什么对保健品不看好?”江伟又打了个岔,把话题拉回原本路线上。

宗卿厚年纪大,人明显沉稳的多,微微一笑没说话了。

梁一飞也是觉得挺搞笑的,这帮老板,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传奇故事,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牛气冲天的人物,所以各自性格也十分强,聚在一块,各说各话,自己要讲点什么,结果被一直打断。

“江总,我冒昧问一句,您一年的研发经费是多少?”梁一飞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16章 保健品行业年会

本来很热闹的气氛,被梁一飞一句话就跟说冷场了。

研发经费,这四个字对于在场的企业家而言,就跟听天书似的,耳熟能详,却远在十万八千里。

谢逸飞,之前做媒体,公关经费、招待费用倒是熟悉的很,研发经费是个啥?宗卿厚做儿童保健奶,这玩意说白了,酸酸甜甜,加点山楂,就能起到健胃促进消化的作用,研发个啥啊?研发怎么种山楂树啊?

唯一个做高科技起家的史玉驻,摸着良心讲,从1990年,闷头在宿舍楼里150天,开发出那款文字转化系统之后,他和他的巨人,已经有多久没有把技术放在第一位了?

要说研发经费,史玉柱印象最清晰的,大概还是当初奋战一百五十天,吃掉的那20箱方便面!

他不由的歪了歪嘴,好像嘴里泛起了久违的方便面调味精的反胃味道。

这辈子,混得再惨,也绝对不再吃方便面了!史玉驻莫名的下了一个决心。

而被问到的当事人,飞龙江伟,嘴角一抽抽,呵呵呵笑了笑。

“是我唐突了,这属于商业机密。”梁一飞也摆手笑了笑,说:“我个人是这样觉得,一家企业短时间内崛起,市场第一,但是想要持久,甚至成为年百年老店,那就要靠着练内功,研发恐怕要在所有支出中占据很重要的一部分。”

说着,叹了口气,说:“讲良心话,我也是做保健品的,中华鳖精的研发经费是多少,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愿意说。”

这是大实话,引得在场几人都是会心一笑。

宗卿厚问道:“你觉得,研发和盈利,哦,我是说毛利润相比,是一个怎么样的比例比较合适呢?”

“这个看行业吧。”梁一飞沉吟了片刻,看向史玉柱,说:“如果是科技企业,可能比较高,哪怕能到20%、30%都可以……”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面面相觑,颇有些见了鬼的表情。

毛利润的20%,在很多行业,几乎等于净利润了,尽管目前经济好,大多数行业的净利润都很高,甚至什么干,就拿钱去放贷,还是国家合法贷款,净利润也要超过20%,但是在抢市场的大环境下,用20%的利润进行研发,这依旧是个很让人难以理解的数字。

“国内有这样的企业吗?”江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句话也不是疑问句,更类似反问句。

倒是史玉柱插了一句很简短的嘴,默然说:“是有的。”

华为就是这样的企业,在研发上投入十分巨大,连工资都发布出来的时候,依旧首先保证科研经费。

“所以华为就不如联想嘛!”江伟一挥手,当前化为虽然也开始有起色了,成为过亿的大企业,但是和年销售早就破十个亿相比的联想相比,依旧有很大一段距离。

走市场、还是精研发的道路争论,目前在华为和联想的发展上,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而联想,不光能赚钱,的的确确也代表着国内的科技企业。

在场几人都不是科技行业的,这个话就没展开说,宗卿厚问:“那保健品行业呢。”顿了顿,补充说:“或者饮料行业?我听说,健力宝的研发经费,其实也很少,主要的钱,还是花在市场推广上。”

从科技行业来看,联想是标杆,从保健品饮料,联想是标杆,而这两个标杆,似乎都和梁一飞说的不一样,并没有在研发经费上有多大投入。

“保健品饮料行业,研发的概念比较广,产品功效、消费者心理研究、产品升级换代,甚至市场推广方案等等其实都属于研发经费,虽然相比科研,保健品饮料的研发经费当然可以少很多,但是产品的成本还是要有成本。”

“什么意思?”

“比方说健力宝,各位知道,一个空的健力宝瓶子,也要三分钱,有的地方卖到五分钱。可是我们这些保健品的瓶子呢,喝完了就喝完了。据我所知,健力宝当初能连续拿下全运会亚运会和奥运会代表队专用饮料,和这个细节是分不开的。”梁一飞说。

这倒真是个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细节,健力宝这种在后世看起来比较低档次,不时髦的老土饮料,在当前档次却非常高,甚至要高于可口可乐,除了宣传、口味和效果等等因素,也包括包装,目前在国内,无论是保健品还是饮料,舍得采用易拉罐模式的凤毛麟角。

易拉罐不仅有金属价值,健力宝在上面还加印了含有一定含量的防伪标记,这些对饮料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但是的的确确第一眼看上去,就和其他的饮料拉开了差距。

这番话对宗卿厚很有启发,哇哈哈现在的产品,就介于饮料和保健品之间,说它有保健作用,倒更不如说它好喝。

“你讲的这些都对,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观点!”江伟摆摆手,说:“你说的,是保健品行业的缺点和不足,哪个行业刚出现,没有缺点和不足啊?我们这些人的历史责任,就是去弥补这些缺点和不足,把这个行业做强做大!现在市场上保健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敢说自己的保健品,动不动就什么联合国批准,总理感谢信,这不是胡来嘛!”

看他说的理直气壮的样子,梁一飞眼睛微微瞪大,心想这是胡来啊,可是要论这样的胡来,全国保健品行业有一家算一家,哪家没你飞龙胡来的夸张好不好?飞龙就是保健品夸大虚假宣传的最大始作俑者之一。

江伟顿了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保健品就要真正起作用,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但是你不能讲保健品没有未来!”

梁一飞又冒出了一句,当时把谢逸飞问得哑口无言的话。

既然保健品有疗效,为什么不去做药呢,如果做药,或者做真正有疗效的保健品,那也算半个药厂,那投资就更大巨大了。在国外,一种新药的研发,是需要经历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上亿几十亿的资金投入的。

这么大的投入,这么久的周期,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愿意做,谁有能力做,谁敢做?

……

这一顿饭吃到很晚,聊得热火朝天,不光是梁一飞一个人发表意见,这次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引导所有人的思想,让其他人惊为天人,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抬杠和争论,很多观点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史玉驻宗卿厚谢逸飞也加入了进来,各抒已见,有时候气氛都十分紧张,矛盾尖锐,观点激烈的碰撞。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群人在一块聊天,甚至争执,是很有启发的,这些目前最杰出的企业家,给梁一飞带来了很多新的东西。

还真是‘杰出人物’,去年评选的全国十大杰出企业家里,就有江伟和史玉驻,尤其是史玉驻,这个读书人出身的生意人,目前几乎是全国创业者的偶像,在科技行业的地位,有些类似后世的马芸和刘强栋。

聊到酒店餐厅打烊,几个人还是谈性很浓,干脆转战到了街上,94年年底,羊城已经有了大排档,一群身价加起来有十几个亿的老板,就在路边的大排档里,就着一块钱一瓶的青岛啤酒,十块钱一大盘的海鲜杂烩,一会哈哈大笑,一会脸红脖子粗的吵到了半夜。

外面大排档老板听这几个人在里面动不动就冒出来什么‘上市’、‘几千万一个亿’、‘全国第一’、‘世界五百强’之类的话,一边烤串一边在心里鄙视的一塌糊涂:一群吹牛逼的傻逼!

老板鄙视这帮吹牛逼的傻逼是绝对有资本的,这年头,羊城海鲜大排档的小老板,一个月轻轻松松收入过万,比来大排档高谈阔论的食客们富裕的多。

直到凌晨两点多,这几个傻逼终于看起来吃得差不多,一个年轻人付了账,多出来的38块钱不用找了,这个老板对他们的鄙视之情总算减轻了点。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让大排档老板目瞪口呆。

五个人,来了八辆车接,最次的一辆,是奥迪一百,八辆车就跟排队似的,在马路牙子上停了一排,几个身手矫健,一看就是保镖的家伙,手脚利索的给这五个人拉开了车后门。

车队扬长而去,老板傻愣在原地,发了半天呆,最后默默的决定,今天再他妈加两个钟头班。

自己这点钱算个屁啊,不努力,真不行啊!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庆典差不多结束,大家伙也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由于这次偶遇,梁一飞和江伟他们算是认识了,临走之前,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餐,比较简单,没再有什么争执。

健力宝办年会,办得十分风光,引起了几个保健品大佬的活泛心思,商量着,有机会,保健品行业也举办一次年会。

交朋友的事梁一飞向来是乐意的,大包大揽,这事就放在岚韵湖了,你们啥时候觉得合适,就跟我讲,我来操办。

第317章 可以预见未来的人

离开羊城,在高速路口和谢逸飞分别的时候,梁一飞又特意的叮嘱了一次,还得请他留意,泰国那位佛系企业家一旦‘出关’,立刻通知自己,赶往泰国拿下红牛的代理权。

眼看着快要到年底了,谢家虽然在泰国,可还是守着一些中国的传统,过年期间,家里一批子弟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业务,还是得回谢家大宅:那个像庄园一般的大宫殿团圆。

和梁一飞分别之后,谢逸飞从他自己那辆巡洋舰后座,爬到前排副驾驶,拿出一盒泰国神象香烟,自己叼了一支,然后给驾驶员递了一支过去。

这个驾驶员一路上不声不响,谢逸飞和梁一飞聊天也好,吃饭也罢,他始终默默的干着自己的事,一句话都没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几乎和佣人差不多,不过此时从‘老板’手里接过烟,却没半点不自然的样子,连一声谢都没有,熟练的用左手按下车上的点烟器点着了。

“托尼你怎么看?”谢逸飞问。

叫做托尼,长着一张混血脸庞的驾驶员沉吟了两三秒,才回答谢逸飞,说:“这个梁老板的志向很远大,绝不是保健品可以满足的。”

“我当然知道他志向远大,年轻人,没有志向的话,和烂掉的芒果有什么区别?”谢逸飞很欧美化的耸了耸肩,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未来和他合作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是觉得他的根基过于薄弱了一些嘛?”托尼道。

谢逸飞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我亲爱的弟弟,我现在是在问你的想法。”

听到‘弟弟’两个字,托尼露出了一个有些讥讽的嘴角上翘表情,说:“我可不姓谢。”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放下对我们共同父亲的怨念嘛,他不认可你是他的儿子,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看的!”谢逸飞说。

托尼嗯了一声,想了想,说:“我们两,尤其是我,在泰国正大是永远不可能进入核心层的,这一点,你和我清楚,你那三位哥哥和伯父也很清楚,泰国正大的好几万员工都清楚,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在大陆发展自己的事业,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有力的大陆合伙人。”

“你不同意和梁一飞合作?”谢逸飞问。

“我说的有力,不仅是指根基,是一个综合衡量。”托尼一边目视前方开车,一边一心二用,用不急不缓十分清晰的思路和语气说道:“当前的企业规模、人脉资源、上层关系,很重要;这个人本身的素质,包括头脑、能力等等,同样重要;还有,这个人的前途、眼界、格局,也许更重要,因为,我们都还年轻,需要的,是一个有着长足发展潜力的合作伙伴,只要有潜力,当前的弱势,对我们只会有好处,如果他过于强势,也许做到后来,又变成了我们为他打工。毕竟,谢家和正大,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张……嗯,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只是一张凶猛的老虎皮,我们如果能做的好,谢家会愿意支持我们,我们做不好,谢家不会为了付出太多的代价。”

“你是认可喽?”谢逸飞说。

托尼点点头说:“我跟随你来到中国,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和你见过上百个在各个领域杰出的企业家,我们对每个人都有过暗中考察。可是这个梁一飞,却让我感到了与众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和当前大陆企业家都截然不同的东西。”

“什么东西?”谢逸飞问,说完,自己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人是挺与众不同的,感觉……怎么说呢……说不好……”

“他像是可以预见未来!”托尼说了一句很惊悚的话。

这话的确很惊悚,谢逸飞手微微一抖,猛地转头盯着托尼注视了片刻,托尼却还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开车。

过了好几秒,谢逸飞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

托尼是他父亲的私生子,年轻时候一次街头风流的‘产物’,从小一直生活在泰国的底层,17岁才被接回来,和大陆民众以及泰国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上层人不同,泰国底层的民众,不仅把神佛当成一种精神寄托,很多甚至是真实的认为它是存在的,宗教信仰十分的强烈,对于‘转世灵童’、‘前世来生’这一类很迷信的东西,也是朦朦胧胧,不敢说一定相信,却也不完全否定。

托尼说的‘能遇见未来’,更多是一种对梁一飞能力比较神话色彩的说法。

“这么说倒也是有一定道理,这个人好像能清楚的看清这个国家的趋势,每一次动作,都准确的符合这个国家的大潮流,难得的是,他好像也能发现潮流下的漩涡。”

谢逸飞是通过潘觉认识梁一飞的,最初他结实潘觉,研究过潘觉的文章,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个作家,每次都能够在众多碰撞的思想当中,找到大陆方面真正认可和需要的,这让他觉得潘觉很了不起,颇有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风采。

可随着了解深入,他才知道,知天下事,把握时代脉搏的,不是潘觉,而是梁一飞。

当代成功的企业家成千上万,但是能在成功后,准确的定位自己身份,摆正和国家、市场的关系,每一次能够稳定的随着国家发展而进行自我壮大的人,并不是很多。

无论是健力宝、飞龙,还是之前那些倒卖批条、炒股票的大老板们,他们的成功,大多都是集中在一件事,一个事业上,而梁一飞短短两三年之内,就连续在不同的领域证明了自己,每一个领域的后续发展还都十分健康,这就说明他对国家趋势的把握,不是碰语气,而是‘能预见’,至少是有‘十分精准的判断和把握’。

“在大陆做事,政策影响太大了,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合作伙伴。而且,就从个人感情而言,我并不讨厌这个梁一飞,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托尼说。

谢逸飞点点头,托尼是他的重要助手,在这种大事上,他必须考虑到托尼的意见,靠在椅背上说:“我的意思和你差不多,也许将来会有更好的选择,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决定和他合作,就抛开那种‘将来会有更好选择’的虚幻想法,那只会影响我们和他的合作,我觉得一旦选定,我们就应该认定,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托尼坚定的说。

谢逸飞扭头看了托尼一眼,然后认真的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托尼,虽然你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你懂的道理,并不比任何一个念过博士的人更少。”

托尼淡淡的说:“那只是因为贫穷而已。”

……

……

两辆车分道扬镳,各说各话。

梁一飞这边,吴三手也在问,“哥,你真准备做饮料了?”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梁一飞说。

“倒不是不妥,我就是觉得,保健品这边咱们其实才起步,今年看样子,两个亿难,但是1.5个亿销售额是绝对有的,按照我们做的调查,像我们这一类起步好的产品,每年翻倍是很轻松的,三年翻十倍都有可能,这块肉,咱们才吃了一口,现在放弃,是不是有点可惜啊。”吴三手说。

“我不是放弃。饮料要做,保健品也接着做,只不过分开做,所以我刚才跟你讲,回去之后,立刻统计下咱们能用的有多少钱,保健品和饮料算起来是同一个行业,除了稍微改一改流水线之外,其他照搬就可以了,跨过去很轻松。”

顿了顿,说;“当然,以后的中心逐步朝饮料转移,这是一定的。”

“哦哦哦,这样我就明白了。资金上你放心,岚韵湖和新时代那头都不算,光是华强厂、汇德利两边,账上资金就足够了,十分富裕,光是存在银行的利息,就足够新建一个饮料厂了。”吴三手说。

“其实吧……”梁一飞点点头,继而一笑,说:“我总是当众讲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保健品这口饭咱们还是要吃,就像你讲得,不赚白不赚,赚了不白赚,可是竞争太大,我总是当众讲我不想做,不看好,那帮人就不会拿我们当成最大的威胁,咱们这口饭就能吃得安生点。”

“也是这个道理。”吴三手笑笑,然后讲;“对了,昨天鹿仁康给我打了个电话,讲过完年带些朋友来滨海市玩,让我们接待一下。”

“滨海市有什么好玩的?”梁一飞淡淡的问:“怕是还有别的目的吧。”

“除了钱,还能有什么目的。估计是又想来谈价钱了。”吴三手顿了顿,说:“我听说最近鹿家军内部不太稳定,好几个冠军都由于奖金问题,跟鹿仁康闹的很僵,哥,咱们要是做饮料,恐怕不太适合再找他们来代言了吧。”

当然不适合,保健品是纯粹骗人,饮料却是一项长期项目,自然不能自己毁自己的牌子,梁一飞想了想,说:“先接待着,边走边看。合作一场,也不必闹僵。”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18章 诈捐?

看时光飞逝如电,兜里的钞票越来越多,眼看着又要到年底了,11月底,下面三个企业就把年底年会项目报给了梁一飞。

梁一飞也知道这帮家伙是什么心思,顾文明一个,何新福一个,周万新一个,外加岚韵湖的孙宏伟,这几个人邀请自己参加年会,就是憋着看快过年了,想让自己给企业多批点奖金,包括汇德利那头也一样,张松十月下旬就直接讲过了,今年年底得多开点钱,给大家过个好年。

这事梁一飞不反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大老板要奖金,说明这帮家伙底气足,知道这一年都干得不错,当前企业其实还都是起步阶段,高速发展,工资可以定死,年终奖还是得根据当年实际情况发放的。

11月底,干脆就直接批下去了,岚韵湖年底年终奖总额是68万,新时代人多一些,有分校和很多兼职的老师,总共批了80万年终奖,两个厂子,本部人多一些,二厂人少,拢共划拨了90万,至于汇德利那头,梁一飞说了不管事,就让张松自己掌握。

这些钱是给普通员工和中层干部的,几个大头目,梁一飞自己给他们发红包。

把会计叫来,账目过目之后,心想着,干脆也别发什么大红包了,顶级的干部,一人一套别墅,车就免了,单位都有。

又想了想,大头目们有别墅,高层干部似乎也该有点啥,如今市场太好,稍微有些能力的人都被企业抢着要,自己穿越回来这几年,好不容易培养了一批人,可别被挖走了。

也给房吧。

那这么一算,开销就不算小了。

在办公室里一琢磨,想起来了,二厂那边不是还有地皮嘛,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建职工楼,又便宜,又近,还能顺手先熟悉熟悉房地产行业。

不光是二厂,之前做企业,任何一家,梁一飞都有意识的拿地皮,如今地皮实在便宜,有的都是白送。

97年之后,房地产开始起步,眼看着也就两三年的事了,讲句不要脸的话,连保健品这口饭梁一飞都吃,何况房地产?不吃岂不是白痴。

事实上,95年,中央地方财政分家,土地逐渐成为地方政府的重大收入,地产就已经开始缓缓起步。

要是这么着,自己盖楼,搞地产公司的话,就不是岚韵湖的施工部门能搞定的了,考察至今,没有可以独当一面负责大项目的人,做地产,从拿地开始,到四通一平,施工,各种许可证销售证,各种检查,整个地产的生命周期环节,每一步水都极深,绝对不是几个做做水电、挖个湖的熟练工头能搞定的。

如果像二厂建设那样承包给外人,又划不来。

“先留意着吧,从岚韵湖工程部这边抽调一部分人,把公司架子先搭起来,过年奖金照发,然后发通知,准备盖职工小区,给大伙吃一颗定心丸。”梁一飞对吴三手说。

“知道了。对了,温玉春那边过完年开业,叫做隆庆商城,请你去剪彩。”吴三手拿着一叠文件,都是要向梁一飞汇报的。

“我草!”梁一飞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惊诧说:“这楼才盖了多久,到过完年,有10个月没?就能开业了,他不会是纸糊的吧?”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温玉春这速度也快的夸张了点吧,大楼是用气球吹起来的啊?

吴三手忍俊不禁,说:“倒我估计是不会的,不过讲真话,他那个楼吧,质量的确不咋滴。没办法,温老板的资金毕竟不充裕,银行又不肯借钱,可定商铺的人很多,他只能急着赶工。不过现在才是第一期,第二期估计会好些。”

“这个温玉春,应了他的名字,都快成愚蠢了,第一期当然要朝好了做,口碑出来了,才有后续。”梁一飞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不过他也知道温玉春的难处,这小伙子有些矛盾,自己说借给他钱吧,他又不要,非要给股份,可是梁一飞实在不想要这点股份,商业综合体这一块,他不准备涉足,未来房地产做商业住宅就好。

“你跟他讲,银行借不到钱,就去找王自卫,他们证劵公司账上钱躺着都发霉,也没处投资。”梁一飞说。

“好。”吴三手点点头,然后继续汇报了几个要梁一飞露面的事。

郑老球那边真搞出一个养殖基地,半山养了好多二代野猪、山鸡、孔雀啥的,山下是个鳄鱼池子,好像还准备人工养殖娃娃鱼和鲟鱼,总之是啥不让吃,啥濒危,就人工养殖啥,好几次邀请梁一飞去吃。

吃个毛线,梁一飞太知道这个老农民的心思了,想拉自己投资呢,自己这头还想着给梁义诚和萍姨的饭店搞个农场,哪有这个精力再去投资郑老球那地方,再说他那搞的有点不伦不类的,属于无序疯狂扩张,单纯从赚钱来讲,养这些乱七八糟的,真不如养猪。

“你跟他讲,我就爱吃大老虎,啥时候人工养殖大老虎了,告诉我一声,我指定捧场。”梁一飞笑道。

裘娜那头也有点新业务拓展出来,上次永城投资被套牢,最后国家清算及时,差不多还了她一半钱,裘娜一狠心,把之前几个服装店倒手的倒是,关闭的关闭,真听了梁一飞的话,准备做服装品牌,在滨海郊区拿了一块地建厂,准备招工人,想通过下岗工人再就业培训中心,招一批熟练女工。

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现在下岗的人多,可同样的,大大小小的私营企业冒出来的也多,只要有一技之长,人不懒,愿意出来做事,都还能找到工作,尤其是下岗纺织女工,熟练工,是比较抢手的。

裘娜那头建厂、买设备,钱不太够手,给出的工资比较低,所以人不好招,想托梁一飞的面子用一用。

这当然没问题。

接下来,还有新时代,基金会年会又要到了,新时代几年下来,出国学成的学员越来越多,基金会的规模越来越大,到时候还是要邀请梁一飞出席。

一说这事,梁一飞手直摆,拉倒吧,还他妈出席!去年就是出席了一次,酒喝多了,跟女学员上了床,这点破事到现在回头想,还是一脑门雾水。

基金会就不去了,自己当幕后老板就好。

接下来是应收账款,大部分各个企业自己都能搞定,有几家,涉及到政府部门和相关单位,得梁一飞出面打招呼了。

还有年底的人情往来,礼物拜访什么的。

快到年关一大堆事,光是听汇报做决定,就在办公室里忙了两三天,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梁一飞伸了个懒腰,问吴三手说:“最近何云飞怎么样啊,过年你给任鹏打个电话,请他们过来跨年。”

说起温玉春、裘娜这些人,梁一飞忽然发现,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而已,自己的人脉关系,已经和当初滨海市这些大老板渐渐脱层了,除了何云飞,当初滨海市顶尖的老板们,大多没有太跟上时代,而自己却超过了时代一小截。

何云飞这家伙,上次被莫一山摆了一道,好像很久都没出现在岚韵湖,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来了。

梁一飞心想没必要因为莫一山这个老鼠屎,真搞得何云飞和自己太过于疏远,那真叫亲者痛仇者快,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矛盾,是没有必要的。

“好的。任鹏也很久没过来了。对了,裘娜那天来,你不是在二厂嘛,她跟我聊了会,何云飞最近很麻烦,所有矿,机器停工,人回家,外面还有一大堆订单完成不了,搞不好要赔钱。”吴三手说。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挑:“怎么回事?”

“还是捐款那事闹的。”

捐款事件,最后以何云飞拒绝出钱结束,莫一山之后也没露面,风平浪静的一段时间,可差不多就是梁一飞才从羊城回来,十月底的样子,忽然发生了变化。

国庆省市两级开会,省里的大领导跟市里领导提了一句,说你们市里有个何老板是不是诈捐,说好的事,一直没个动静,让回去问问。

大领导这么讲,落实到市里,就不是问问了,市里直接打电话给县里,要严肃处理这个人,县里跟何云飞关系不错,倒是没第一时间严肃处理,而是上门问怎么回事,把上级领导的震怒传达了一下。

煤炭是黑金,这一类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既有它的天然优势,比保健品还恐怖的敛财速度,也有它无法回避的命门所在,政商关系。

和其他企业相比,政商关系在媒体企业的荣辱衰败、生死存亡中,占据了毫无疑问的第一重要位置。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何云飞削尖了脑袋要见大领导,又因为大领导一句话,就让他这个江湖大佬进退两难,踌躇犹豫的原因。

当初他舍不得,想蒙混过关,大不了收购国企大矿和上市的事情等一等,等这件事淡了,甚至干脆大领导调走了,事情自然就过去了。

哪知道,人家还真没忘了这个茬。

第319章 正宫娘娘?

煤炭太黑,里面水太深,乃至到了几十年之后,私营煤老板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

如果这种事换在梁一飞身上,压根就不会这么严重,梁一飞真去拼个鱼死网破,媒体一调查,就能挖出来很多隐情,各方面都倒霉,所以哪怕真遇到了,也是可以沟通和协商的。

如今媒体的曝光力度其实很大,1993年年底,上级单位提出了要加强新闻评论,就一些热点问题进行讨论的要求,加强舆论监督。根据这个要求,94年创办了《焦点访谈》这个节目。

就算抛开媒体,梁一飞也有很多渠道解决一些政商关系的问题,真到了万不得已,大可以把企业搬到特区,甚至干脆在国外。

但何云飞不行,他做煤炭,从一开始就是血淋淋的,一路走过来,脚底板早就比煤炭还要黑了,注定了只能闷声发财,一直以来媒体的关注度就低。

如果真得敢把这件事朝外捅,有媒体来关注,也许大领导会意识到是被莫一山从中欺骗了,可最后媒体能挖掘出的,一定是更多比五千还要命的问题,何云飞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泰山不压顶,他能混过去,可一旦压顶了,他一点儿硬抗的底气都没有,只能妥协。

于是就说资金太多,正在筹集,这不,刚筹集好,正准备捐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快捐吧,还有成千上万的贫困儿童等着这笔钱上学吃饭呢。

何云飞无奈之下,一咬牙,真拿了五千万出来。

结果就直接导致了资金彻底断流。

五千万,倒也不至于就真要了他的命,不过听裘娜的意思讲,反正他接下来这段时日恐怕有些难熬了,要挺一挺才能过得去。

辛辛苦苦奋斗几年,全给他人做了嫁衣,何云飞颜面失尽,哪里好意思再出现在岚韵湖?

这么大个亏空,目前滨海市有能力帮何云飞填窟窿的,也只有梁一飞,可是之前由于莫一山,何云飞和梁一飞已经闹得有些不愉快,梁一飞还专门劝过他,他却没当一回事,现在应验了,何云飞是个要面子的人,更不要讲找梁一飞借钱渡过难关了。

其实整件事,何云飞谁都没告诉,裘娜还是从她那个给何云飞生了私生子的小姐妹那得知的。

梁一飞皱了皱眉头,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煤矿这种生意顺利的时候如有神助,但是一旦遇到麻烦,很可能导致连锁反应,雪崩一样坍塌,何云飞鞋底太脏,顺利的时候,气势如虹突飞猛进,能掩盖住很多矛盾问题,可是现在走了麦城,之前水面下的种种矛盾,内忧外患之下,说不定就会开始炸雷。

梁一飞这么想,也没什么明确的证明,只是多年做企业的经验,个人的经历,总结出的一份直觉,人的确是有气运这么一说的,上升的势头一旦被打住,那接下来绝对不会只有一个麻烦,倒霉事会接踵而至,如果能全部挺过去,也许又是一个转机,挺不过去,说不定就完了。

发展中的问题,能用发展来解决和掩盖,前提是,一定要发展,停滞下来,之前所有的矛盾都会暴露出来。

“三手这样,你最近就不要和任鹏、何云飞他们有任何接触了,我们这边有什么活动,你也不要主动叫他们。”梁一飞说。

吴三手微微一愣,意外说:“外面会不会说咱们太……太势利了?”

“谁让你主动去外面传啊,就是咱们别主动沾上了,不用表现的太亲近了。当然,也不需要背后落井下石,静观事态发展吧。”梁一飞想了想,还是跟吴三手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个想法别人未必理解,一起蹲大牢出来的吴三手很明白,甭管什么时候,自己先活好了,才谈得上帮别人,何况从头到尾,何云飞那边也没有主动要求帮忙。

“何老大赚得太多,下手太黑,前段时间又太狂,眼红他的人多了去了,哥你这么讲有道理,咱们好好的,可别给他拽水里去了,淹死不至于,弄一裤子泥没必要。”吴三手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梁一飞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对了,这么久我都忘了问你,那个小倩,就那个上次跟你报信的残疾女孩,我后来让你去人家家里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去看没?”

不说这个人,吴三手几乎都忘了,但是一提起来,印象十分深刻。

不说她那天等于侧面救了梁一飞一命,就光说她这个残疾,吴三手想起来就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没胳膊,真是造化弄人,天妒红颜。

“去看过了,人家还真不需要我们帮什么,哥你猜她家里是干嘛的?”说到工作以外的事,吴三手拉了个靠椅坐在梁一飞对面,扯开了闲篇。

“你少卖关子,直接说。”梁一飞说。

“她父母都是高级知识份子,都是咱们省美院的老师,父亲是教音乐的去世的早,母亲是教美术的,教授呢,家里只有她一个,经济条件还不错,我也问了,她晚上出来弹吉他什么的,倒不是完全为了钱,一来是散散心,二来,大概也是想活动活动,多练练脚,三来,也是多少赚点,赚多赚少,总之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有点用处。对了,她家就住在纬三路美院职工大院。”

吴三手说着,挤眉弄眼的说:“哥,要不你亲自上门感谢一下人家姑娘?这么久了,你也不露面,不合适吧,人家说不定想着你呢。”

梁一飞罕见的脸一沉,说:“你少来这种猥琐的表情啊,一个残疾人,还是救了我命的,你背后开这种玩笑,合适嘛!”

自从道明诚出国,吴三手正儿八经给梁一飞当助理之后,梁一飞就很少板起脸训他了,即是给他面子,主要还是他自己争气,平时什么都办得妥妥当当,这次被梁一飞训了一下,吴三手也不敢再开玩笑了。

“哥,我没不尊重人家的意思。其实吧……哎呀,说不好,真可惜了,就这个姑娘,我打过几次交道,讲良心话,人豁达开朗,又经历过事,挺好的一个人,比以前你那些都靠谱,又跟你有这个缘分,要不是残疾,说不定真是挺好的,真挺好……”

“什么跟什么,什么就挺好!”梁一飞一翻白眼,说:“我爸现在不管我了,又轮到你操心我谈恋爱的事了?你先别说我,你年纪比我还大,自己问题先解决掉好吧。”

“不是这么说的哥。”吴三手倒是又开始认真了,讲:“哥啊,你现在企业做大了,手下那么多人,打个比方,就跟古代皇帝一样,古代皇帝最大的任务,就是生太子,将来好把龙座朝下传,我说句不吉利的,你万一有个啥啥啥,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我不是咒你死啊,我是讲万一有点啥意外,老顾、老孙、周万新、何新福,还有张老板,你一句话,这些人都听,可你万一有点啥,谁能服谁?还不立刻就乱套了,所以我觉得吧,你不说生儿子,至少先立个正宫娘娘。万一你有点什么不方便的,大伙还有个主心骨。”

梁一飞都听呆了,嘴巴微微张开,盯着吴三手上下打量了半天。

“哥,我这次的想法,是不是很有远见和深度?”吴三手得意洋洋,颇有点恬不知耻的说。

梁一飞认真的点点头,说:“我看你这日子过得是比较闲,年终奖也不太想要了。”

“哥我真不是咒你……”

“得了啊,都从哪学得一套一套的。不说这个,你过年,再去人家宁姑娘家拜访一趟,正儿八经送点年货,探望一下她母亲,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难免不好。你问问她,胳膊这事用不用去国外想办法治一下,据我所知,国外那种高档的假肢,安装上之后除了活动不方便,看起来和真的没什么太多差别。”

要说梁一飞对宁小倩不关心那是假的,他从一开始认识,就觉得这女孩挺坚强,也乐观,后来还救了自己,但是倒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心。

“这事你放心。”吴三手想了想,又说:“何云飞那头我也暗中留意,如果真有什么麻烦,我第一时间跟你汇报。”

“行,不过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咱们自己身上,生命核能眼看着过完年也要投放市场了,我来不及跑,你有空就去二厂和汇德利转悠一圈,给他们点压力。”梁一飞说。

……

……

1994年12月31号,晚上九点半,莫一山醉醺醺的从祁城大饭店走出来,肆无忌惮的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郎的腰肢,走向停在停车场的一辆奥迪。

祁城大饭店,顾名思义,在祁城,祁城是南江省一个二线尾的城市,这地方经济相当一般,改革开放初期盛产小保姆,不过随着改革深入,经济越来越好,不少年轻女孩子发现,当小保姆不如陪酒赚钱,于是又变成了盛产陪侍的地方。

要说投资,祁城不行,当地的各种环境都太差,但是要说来找乐子,这地方倒是不错。

莫一山最近的心情相当好,他负责的资金,五千万顺利到帐。

公益当然是要做的,要不没法交差,但是怎么做,这里面就有很大油水了,所谓肥肉过手,手上流油,五千万的现金,哪怕不贪不拿,就在账上放几个月,拿出去放贷,那也是上千万的营收,这笔钱的大头就进了他个人的口袋。

至于后期的慈善公益,这里面的猫腻当然更大,五千要是真都花出去,他的身价又能翻一倍。

眼看着过年了,来祁城潇洒一番,顺便嘛,躲躲风头,何云飞那人手太狠,免得他万一急了眼找自己麻烦。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20章 再强的人也是人

莫一山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

这还真不是个形容词,后脑勺就跟被板砖拍了一下似的,好像都裂开了。

他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却愕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

他下意识就要起床去开灯,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然后紧跟着,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

这不是没开灯,而是在荒野郊野,深夜之中,漫天的乌云遮蔽,星光全无。

而自己似乎躺在一个很坚硬的地方。

这是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要叫唤,才发现,嘴巴里被人塞得严严实实,破布还是什么东西,都顶到了喉咙里,一阵阵作呕。

到底怎么回事?!

他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从歌舞厅出来,酒劲上头,由小姐扶着坐进了后排,然后就在那个车后排睡着了……

不对不对,当时自己喝多了,好像拽那个小姐来着,拽了个空,那个打扮的浓妆艳抹的小姐很诡异的朝后‘飘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对了!

紧跟着后排就挤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那人一巴掌就重重扇在自己后脑勺上。

然后就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莫一山顿时酒醒了,浑身上下,只觉得比周围得夜色还要凉上三分!

当然凉,不凉就他妈见鬼了,年底的大冬天,他浑身上下被拨得和光猪一样,就穿了一条大裤衩。

被绑架了?!到底这里是哪?谁干的?要对自己怎么样?

一连串的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飞起,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想这些,扭着身子在‘地上’滚动了几下,靠着冰冷冷的墙,勉强的弓着腰蹲起来了。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没封顶的‘铁盒子’里,从盒子边缘看过去,四周都是阴森的崇山峻岭……

刚看了个大概,忽然眼前又是一黑,有个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他身上。

真重,恐怕有上百斤,加上惯性,顿时把刚站起来的莫一山给砸趴下了,一声闷哼。

于此同时,砸他的那个‘东西’重重的摔倒铁盒子底,咚得一声闷响,也发出一声闷哼。

是个人,是个和莫一山一样,被捆住了手脚,嘴里堵得严严实实,只穿了大裤衩的人。

四目相对,两个人两双眼里同时迸发出了意外。

不是别人,正是莫一山的私生子林河。

爷俩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钟,眼神由意外,不约而同转为惊恐。

“呜呜呜……”莫一山用力的冲林河扭头,示意他凑上来。

两个人相互朝一块凑,相互顶着,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次,总算没有人再从天而降,而他们也看清楚了铁盒子外面的环境。

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一个铁盒子,而是一辆荷载容量两吨半,卯起来能装到三吨半的矿车。

就在矿场后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座不算太高的煤山,有几个人默默的站在煤山顶上,居高临下的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看到矿车,看到这些煤,莫一山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大概是看到矿车里的爷俩发现了他们,领头一个穿着风衣的人,按下了手里的一个开关,顿时有一道探照灯光亮起。

光线清晰的映出了何云飞和几个亲信手下的脸。

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真看到何云飞那张黝黑的脸,莫一山一颗心顿时从腔子就坠到了肛门,双腿一软,踉踉跄跄的朝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后面有矿车车厢挡着,几乎要摔倒。

但是紧跟着没用几秒,莫一山的脑子就忽然灵活了起来!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么现在要做的事就只有一样:自救!

求生的勇气战胜了冬夜的寒冷,对于自己话术的自信暂时驱赶走了一部分恐惧,他生出一股勇气,又踉踉跄跄的朝前冲出去几步,贴着矿车的另一边距离何云飞最近的车厢,用力地蹦跳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何云飞看了他一眼,从煤山上三步并两步下来,走到矿车边,从外面打开了矿车门。

“呜呜呜……”莫一山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幻的十分精彩,即有不解,更有委屈,拼命的晃着脑袋,示意何云飞解开自己的嘴,听自己解释。

天有点冷,何云飞把双手拢在嘴边,呵了口气,搓着手取暖,然后冲莫一山摇摇头,说:“老莫啊,以前的话太多了,基本都是我在听你讲,今天嘛,你歇歇,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莫一山微微一愣,但紧跟着还是拼命的摇头,示意何云飞给他松开嘴巴上的束缚,莫一山有信心,只要能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就能暂时保住小命。

何云飞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不为所动,反而又朝手上呵了一口气,继续搓着手,甚至还微微跺了跺脚驱寒。

“这事吧,是真事。”何云飞一边搓手,一边跺脚,说:“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吧。

大概81年的时候吧,我那时候还在厂子,干钳工。我们车间有个宣传员,沪市下放来的,人长得精神,口才好,笔头子也好,我们车间主任很喜欢他,不过,就是有一样不好,这人特别喜欢打小报告,动不动就去主任那汇报我这个那个的,结果连续两次加工资,我都没评上,他反而上去了,还提了干……”

何云飞不紧不慢的说着,显然是下了决心要把这个故事说完,莫一山也不在挣扎,换了一副表情,做出十分理解的样子去倾听,不时的微微点头。

“你说这怎么办呢?论领导关系,他比我近,论嘴皮子,他比我溜,笔杆子,他比我强,业务能力,也不比我差,还算是我领导,我有什么办法呢?”何云飞转过头,问莫一山。

莫一山故作深沉,还表示同情的叹了口气,可惜嘴被堵得严严实实,这口气就叹的有些不上不下。

“我是粗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事我做不来,我要是有仇,隔了夜,我心里都堵得慌。这个人提干的第二天,我就把他右手给打断了。结果呢,我进了大牢,他呢,手断了没长好,车间的活干不了,那笔写字也不方便,只能调去看大门。”

何云飞搓着手,不急不慢的说:“我跟你讲这个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啊,这个人吧,甭管心计多深,后台多大,手段多高,势力钱有多少,但你得记住,你就是个人,血肉之躯,一刀下去就得死。”

听到这里,莫一山的表情凝固住了,真正发自心底里的惊恐,终于又如实的开始在脸上浮现。

“对了,你肯定奇怪吧,8182都在严打,我把他手都废了,怎么就判了小几年?我跟你讲,我这人从小练铁砂掌,没有持械,所以性质不一样。”

何云飞说到这里,终于停止了搓手的动作,脸上那股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一点点收敛去,冲莫一山晃了晃那张布满坚硬老茧的右手手掌,狞笑说:“莫大师,今天你能不能活,不在我,就看你的气功够不够硬。你以前但凡跟我讲了一句实话,你的气功是真的,今天你就死不了……”

刚要举手去拍莫一山,一旁的林河忽然猛地窜起来,一头撞歪了何云飞,然后蹦蹦跳跳的夺路而逃。

何云飞左手一抖,大衣袖子里滑出来一把锯断的枪口的三连发猎枪,冲着林河的后心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散弹猎枪声在夜空里响起,好像打了一个闷雷,林河后心猛地绽放出一大蓬血花,整个人朝前凌空飞出去,重重的扑倒在地,痉挛着抽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矿车车厢里响起了莫一山的闷吼,这位南江省著名的气功大师,慈善协会的理事,号称手眼通天的人脉大王,终于在亲眼看到儿子惨死的这一刻,再也没法去伪装他早就习惯的各种骗人表情,流露出了真实的情绪,疯了一样撞向何云飞。

然后一只黝黑的手掌在他的瞳孔里不断的放大……

……

一声没有任何情感的枪响,一声充满了悲怒欲绝的闷呼,之后,矿车里不停的传来痛哼。

边上的煤山上,何云飞的几个心腹小弟围在一起,蹲在地上抽烟。

他们都是跟着何云飞打拼起家的,算是老班底,今天这种场面虽然血腥激烈,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并不以为意。

“这几天怎么不见任鹏啊,那小子不是老大的跟屁虫嘛?”有个人说。

“任鹏那帮人,在市里混不下去,老大才照顾他们。操,这一二年反而做大了,跟我们平起平坐!”另外一个人说:“事到临头,干大事,还不是依靠我们这些跟着云飞哥打天下的老弟兄,任鹏这小子,有事就他妈躲了起来!”

“这次大哥算是能看清了吧,谁才是自己兄弟!”

“得跟老大谈谈,把任鹏那帮人捧那么高,寒了我们这帮老兄弟的心。”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21章 钱和技术都要留下来

12月31号,跨年夜的那天晚上,岚韵湖热闹非凡。

一般来说,外国人喜欢在节庆时候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开party,而中国人,越是重大的节日,越是不会出门参加朋友聚会,而是和亲人在一起,所以娱乐场所在年节期间一般都是比较冷清的。

但凡事都不绝对,十个人有九个人回家过节,那还有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呢,滨海市几百万人口,不要说十个有一个不回家,就算一千个有一个不回家,那就是个不小的数字。

哪些人不回家呢?

一批新崛起的年轻老板,虽然赚的钱暂时还不能和顶级老板相比,但这些人大多从事的行业比老一代更加有前景,年纪更轻,和很多老一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发了,纯粹沾国家发展的光不同,这帮人很多是有一定眼光和不错的商业能力的,组成了滨海市的第二梯队,后起之秀。

这些人有朝气、洋派、喜欢玩,过节喜欢在一起聚会,不光是元旦,之前的圣诞,岚韵湖这边就很热闹。

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像温玉春这样的外地人,春节是要回家的,元旦却是不必。

温玉春隐隐约约就是这帮人中的代表人物,‘老大哥’一样的存在。

这次他倒是找准了定位,和梁一飞这个层级相比,温玉春还差了点,和那帮后起之秀相比,温玉春又是高出一截来,正好可以充当双方之间的沟通的桥梁,年轻一代乐意跟着温玉春后面混,即有实惠,也能开拓眼界,梁一飞也愿意从温玉春那边,认识一些有前途的年轻人,了解一下这一代的年轻企业家是怎么想的。

除了这些人,还有不少在滨海的外国人,滨海市企业多,在企业改革大潮下,不仅仅是淘汰一批拖后腿的僵尸企业,同时,也下了大力气,扶持一些有前途的企业,用聘请外国工程师、和外资合作,等等方式,为这些企业注入新的活力,学习技术,提高管理,走向现代化。

滨海市的外国人不少。

圣诞、春节,中外不同,但是元旦跨年,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和想象中满场金发碧眼不同,目前国内最多的外国人,大多来自日本。

中日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讲得清的,如果可以选择,可能大多数的中国人和日本人,都希望对方的国家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事实上这不可能,于是只能在磕磕绊绊中,以利益为连接,或者是朋友,或者是敌人。

虽然西方主要国家都已经和中国建交,但是由于文化地域和政治等等原因,对于中国始终存在着技术封锁,相反,倒是同为亚洲的日本,自从重新建交后,和中国之间的交流往来十分频繁。

目前全国主要发展的是工业,而在这方面,日本的确是一个值得中国乃至全世界学习的大师,大量的彩电、冰箱、录像机等等电器生产线都是从日本引进的,一大批日本工程师随之来到了日本。

开放的是市场,在给予外国企业极大优惠,外国工程师高于国人几十倍的同时,大陆也在飞快的学习外国的技术,以市场换技术的思路,一直延续多年,也颇见成效。

就连岚韵湖歌舞厅有不少服务模式,都是跟着日本歌舞伎厅学过来的,还有餐饮部的刺身,基本都是每天上午去机场提的日本新鲜货,成本高到一塌糊涂,然而也是全省少数几家日本菜里最正宗的一家。

当然,日本那点菜,说到底,包括刺身在内的大半,也是唐朝流过去的。

梁一飞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最早发现日本人比较多之后,还特意在演出中,加入了少量的日本传统歌舞:就是那种脸涂抹的十分白的传统戏。

这东西第一次看挺吓人的,觉得咿咿呀呀,矫揉造作没什么意思,可是看久了,不得不承认,它的确有它的韵味所在,演员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精准到位,仪式感十足,别看就拿着个小扇子原地动几下可是体力消耗十分大。

有次听省通信公司的一个日本工程师聊天,说日本地域狭小,资源贫乏,古时候大多数农民是吃不饱饭的,所以日本传统戏曲和日本的食物一样,小而精致,讲究在细小处见功夫,用有限的资源、场地,把结果做到最好。

生产制造也是同样的道理,每一处都求极致,每一关都最严格。

当时一起吃饭的,还有通信公司的一个副总,那位大腹便便的领导同志显然没把这番话当一回事,眼睛就黏在了台上的女演员身上,问梁一飞日本和服是不是不穿内衣?

梁一飞当时真想一酒瓶砸他那张胖脸上,以人民的名义。

31号晚上,梁一飞在歌舞厅里应酬,又看到了那位日本工程师,笑着打了个招呼,说:“高杉桑,明天餐饮部会有你最喜欢的河豚,你可要乘早来哦。”

通讯公司的质检工程师高杉城源正和一般子日本工友喝酒,这帮子日本人,白天工作一本正经,到了晚上出来喝酒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群魔乱舞的,看到梁一飞来了,高杉城源豁然一下站起来,好悬没站稳,一手扶住了卡座沙发靠背,一手整理了一下松散的领带,冲梁一飞鞠了一个躬,满口酒气但是一脸认真的说:“梁先生,您还记得鄙人的小小爱好,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哦远离家乡,最大的愿望就是尝到家乡的味道!真怀念冬天已经怀孕准备产子的河豚啊,那是从寒冬到春天的味道,那是渡过死亡迎来新生的味道!”

梁一飞就烦这帮日本人这样,屁大点事,都要搞得好有哲理,感慨人生的样子,好像都要哭了。

高杉城源转头用日语跟其他几个日本工程师叽里呱啦得说了几句什么了,然后一群人‘喔’的一下就哄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好像中了彩票似的。

“梁先生,他们也十分喜欢你这里的日本菜,明天我们会一起来的!”高杉城源很认真的笑着说。

“欢迎,那我们可说好了,我告诉餐饮部,专门给你们留着,你们可要准时到啊。”梁一飞哈哈一笑。

“多谢关照,一定准时到!”

“好,你们玩。”

梁一飞绕过了这桌,背后吴三手小声嘀咕说:“哥,你是不是对这帮日本鬼子太好了啊?我看他们就烦,唱戏做作也就罢了,你瞧瞧,他们过日子活得怎么都这么扭曲变扭呢?”

“你知道高杉一个月多少钱收入?”梁一飞回头扫了吴三手一眼,调笑说:“他一个月加上各种津贴,能有一万到一万五之间,顶得上我们三四十个普通中国工人工资,其他那几个日本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在中国赚的钱,咱们得让他们在中国花出去,懂不懂?”

“哦我明白了,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哥,你是爱国企业家啊!”吴三手一脸谄媚的说。

“那当然了!”梁一飞心里暗想,早晚有一天,我不仅要你们把赚的钱花在中国,还要把技术也留下来。

有这么一天的,一定有这么一天的。

左边角落里,市局的赵大军一个人坐那喝酒,梁一飞过去聊了两句,才知道老赵老丈母娘身体不行了,在老家住院,老婆带孩子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老赵职责所在实在走不开那么长时间,大过节的一个人在家也没啥吃吃喝喝,于是就跑岚韵湖来坐坐。

这地方虽然闹,但却并不那么俗气,老赵这样有身份的中年人也可以接受,看看表演喝喝啤酒一晚上也就打发过去了。

赵大军如今也不是处长了,升了副局,和当年那个派出所所长有天渊之别,不过看到梁一飞,还是老样子,拉着他喝了几杯,说起原来一起炒股的事,梁一飞被砸,联华科技股灾,都恍若隔世,双方哈哈大笑。

股市那帮人就在不远,王自卫和滨海营业部的一把手,带了营业部几个业务骨干在拼酒,已经现场直播了两个,搞得梁一飞眉头直皱,准备让吴三手过去打个招呼,实在不行,给他们开个包厢,爱怎么闹怎么闹。

“梁哥!”路过角落一个卡座的时候,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回头一看,只见是任鹏,陪着一个风韵犹存,姿色尚好的中年妇女,裘娜也在边上,跟这个中年妇女说些什么。

梁一飞下意识回头看了吴三手一眼,不是说最近不要主动邀请何云飞一系的人嘛。

吴三手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叫来的。

“你来了正好,认识一下。”裘娜上前,挽着梁一飞胳膊把他拽过来坐下,笑吟吟的说:“你啊,跟云飞认识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嫂子吧?”

不是没见过嫂子,而是没见过正宫嫂子,只见过那个外房,裘娜的姐妹。

没想到,裘娜居然和这位正宫娘娘的关系也十分亲密的样子。

介绍了一番,何云飞的原配妻子,叫丁静静。

本以为何云飞的原配是个泼辣强势的女人,没想到聊了几句,却发现人很本分和老实,虽然能看得出来,是见过世面的,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家庭妇女,但却没太多的心机。

“云飞上次因为莫一山的事跟你闹了点不愉快,梁老板,你别忘心里去,云飞他有他的不得已。你也知道,他做到今天,只能朝前,不能退。退一步,搞不好就要出大事,你是大男人,心胸开阔能装世界,要是有啥不妥的,嫂子这里跟你道个歉。”丁静静说。

梁一飞赶紧说:“嫂子这话说重了,没啥不愉快的,我理解。”说着问任鹏,说;“大过节的你不去矿上帮忙,跑这来潇洒啦?”

任鹏嗨了一声,说:“这是云飞哥给我交代的任务,他最近事太多,让我给嫂子当司机,逛逛街,出来玩玩,我哪懂女人都喜欢啥啊,又把娜姐给叫上了,娜姐耽误你时间了啊。”

说着,敬了裘娜一杯酒。

“少来,我陪我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裘娜笑脸一扬。

第322章 好吃不过饺子

梁一飞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虽说何云飞这几年好像不怎么回家,在外面小三那的时间多一些,因为孩子在那边嘛,可是不管怎么讲,丁静静还是他的正牌老婆,一起创业的原配,是有感情的,安抚安抚当然也是有必要的。

不过让人陪着丁静静出来玩,也不至于派任鹏来吧?找裘娜不就很够了。

都不用裘娜,何云飞一句话,随便哪家兄弟朋友老婆陪着,满世界逛去。

一来任鹏是男的,兄弟关系再好,瓜田李下的,毕竟说不清楚,为了女人把兄弟闹翻的事也不在少数,何云飞混社会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讲真,何云飞这个老婆吧,给梁一飞第一感觉还是十分惊艳的。

以前听说她为了小三跟何云飞闹得不可开交,印象中就是个性格泼辣一肚子怨恨的中年大妈,哪知道看到真人,完全那么回事。

年纪不算大,大概也就36、7的样子,长得不难看,保养的也十分好,乍一看说三十出头都有人信,身材风韵和举止,都是熟透了的女人,要不是生不出儿子,当年估计更是水蜜桃一样的姑娘,女人中的人尖子,除了年纪稍大,其实比裘娜可能还要更有女人味,又是常年寂寞,要说任鹏跟她发生点什么,理论上完全有这种可能。

二来嘛,煤矿那边最近栽了跟头,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任鹏是何云飞手下心腹大将,正是需要他出力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派出来陪老婆逛街party,主次不分,大材小用嘛。

“梁哥我哪是出来潇洒哦,煤矿那边现在无事可做。”任鹏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歪着头跟梁一飞小声说:“我出来躲清闲来着。”

见任鹏神情有些苦涩,梁一飞随口问:“什么叫躲清闲?”

“外面一大堆破事,自己人先闹了不愉快,什么新派旧派的,乱七八糟,云飞哥也不好处置,让我先回市里歇歇,等煤矿重新开工了再回去。”

任鹏说得很淡,不过梁一飞听出来几分意思。

还是那句话,发展中的问题,要通过发展来解决,那么大的一个煤矿,蒸蒸日上的时候,好多矛盾都能掩盖住,现在停滞了下来,遇到了危机,这些积累的矛盾开始爆发了。

何云飞的煤炭事业,从一开始,就包括了滨海市几个当地混混头的入股,任鹏加入之后,也带了一批人,还有何云飞以前放贷时候的老班底,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新派旧派,煤矿日进斗金的时候,大家都乐呵呵分钱,煤矿发展停滞下来,利益分配就摆不平了。

所谓江湖道义,说白了,就是钱多钱少,我多你少。

不过这事梁一飞没接茬,任鹏跟他说这些,除了发发牢骚,可能还有一些其他想法,但是梁一飞不准备去掺和人家的家事。

从个人关系来讲,何云飞那些手下跟自己就是点头之交,倒是这个任鹏,和自己是有一段渊源的,无论感情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来讲,肯定是支持任鹏,但还是那句话,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何云飞在上面镇着,就算是他下面这些小弟脑浆子打出来,也没他梁一飞说话的道理。

“那行,你就在我这玩玩呗,一年忙到头,也该放松放松了。”梁一飞拍拍任鹏肩膀。

任鹏嘴巴动了动,最终没开口,点点头,说了声好。

梁一飞把目光转向裘娜,问:“你厂子那边还行?”

“行不行的,就那回事吧。”裘娜抿嘴笑了笑,说:“就按照你说的,先模仿外国的样式,生产一批出来,试试水,要是市场反应还行,我干脆就派人去国外驻点,哪里有时装发布会,就朝哪里钻,哪里最流行,就跟哪里学,把样板都记下来回来仿造。”

就是这个道理,民族企业最初全是这种路子,没法子,人家最好的东西有现成的,你再去自己闭门造车,最后就算是造出来,赶上人家现在最好的了,那有这个时间,人家又朝前前进了一大截,还是把你丢在后面。

“对了姐,你有空来帮帮我呗,我厂子里实在缺人,那些小姑娘,让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卖服装,她们行,嘴上就跟抹了蜜糖似的,能把抹布卖出时装的价钱,可让她们踏踏实实在办公室坐着,一个个就跟屁股上生了痔疮似的。”

丁静静抿嘴一笑,说:“我哪里行啊,在家呆了这么多年,社会上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

裘娜搂着丁静静,说:“那有什么难的,姐你先来看看,凭你的本事,也就半个月就能上手。”

说着,转向梁一飞,道:“我跟你讲,你看我姐温良娴熟,文文静静的吧,想当初,云飞才起步的时候,公司的账和人,都是我嫂子打理,管得井井有条,我姐那时候可不是一般人,朝那一座,社会上那帮混子,有一个算一个,全老老实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这张嘴啊,胡说八道。”丁静静假假的嗔了裘娜一眼,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对梁一飞嫣然一笑,说:“你可别听她瞎说,那时候年轻,性子急了些,也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

说着,微微环顾四周,一半真心,一半是捧场的说:“现在跟以前真不一样了,梁老板,你这地方真好,瞧瞧,什么都井然有序的。”

丁静静先嗔裘娜,又冲梁一飞笑,一连串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女人味十足,梁一飞本身年纪不小了,对熟女大概有一些特殊的爱好,搞得心里微微一动,下面就有了反应。

他妈的,越来越禽兽了。

“嫂子,你要是没事,常来玩,云飞哥在这有卡,他也老不来,别浪费了。”梁一飞觉得再在这里留下去,弄不好冒出点其他的想法,不合适,何云飞的老婆,他不弄是他的事,不代表别人就能弄,这种屁事最好想都不要想,如今有钱有势,万一真惹出点什么风流账来,那就麻烦了。

上次那个新时代女学生,睡了也就睡了,就算传出去,人家也就是说梁老板人风流,要是跟何云飞老婆搞在一起,那传出去,以后拖家带口的,没人敢跟自己来往,名声太烂。

我草,好端端的,干嘛去认真的想这个问题?

梁一飞目光多少有些舍不得的在丁静静两条被健美裤包裹的修长圆润的大腿上最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起身,说:“那嫂子,娜姐,你们玩,任鹏你陪着啊。”

丁静静礼貌性的站起来送,不站还好,站了一下,胸口两块肉晃得人眼花。

头有点晕,怎么回事?赶紧闪人!

在歌舞厅里转悠了一圈,发现有点转悠不下去了,舞厅里每个卡座,都有个把漂亮妞,老板们出来玩,肯定不会带糟糠之妻,都是风韵十足的女人,台上嘛更不用说,全是俊男靓女……好吧,俊男就算了,在梁一飞眼里如同粪土,可靓女是实打实的,为了表演,还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的性感。

这种精虫上脑的时候,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的选择!

回楼上,工作!

回到办公室,让吴三手泡了杯茶,拿起年底各单位报上来的总结看,可都是看过的,本来今天年终,就已经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哥,你情绪不太对劲哎……”吴三手忽然说。

“嗯?”梁一飞一愣,“有这么明显吗?”

吴三手认真的点点头,趴在桌子上,然后凑上来一脸淫荡的问:“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嫂子了?”

“你少扯淡啊。”梁一飞说。

“哥,这又啥不好承认的,男人嘛,谁不喜欢女人,那个小嫂子,别看年纪大了些,可是那风韵,那女人味,足透了,就跟水蜜桃似的,一掐就出水,是个男人谁不想?何云飞也他妈有病,放着这种又能干,又能干的女人在家,出去找小三?操蛋!”

梁一飞给他讲乐了,大老板也是男人,私下在一块没平常男人没啥大区别,猥琐的聊聊女人很正常,说:“你小子说的,好像你掐过一样?”

吴三手来了精神,拉了张移动转椅凑到梁一飞跟前,说:“哎呦哥我跟你讲,你看见她嘴边左上角有颗小痣没?”

梁一飞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但是可能太小,没注意。

关键当时注意力,都在丁静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身上了,谁注意嘴啊。

“这有什么讲头?”梁一飞问。

“当然有讲头,常言道,左痣娇,右痣俏,上痣满床飞,下痣天天要,这小嫂子,绝对是又娇又飞,娇到飞起,啧啧啧。”吴三手一个劲地摇头,说:“哥你要是看到她不动心思,那才是奇了怪了。”

“动心思又怎么样?”梁一飞靠椅背上一靠,说:“人家老婆,咱们背后扯扯淡,过过嘴瘾就行了啊。”

“是是是,不就是背后说着玩嘛,咱们也不能干那种缺德事不是。”吴三手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说:“哥,要不,咱两出去找点乐子去?”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23章 说不定有毒

说道出去找乐子,梁一飞倒不是特别反感。

但是他从来没去过,逢场作戏有,可真正纯粹为了生理问题出去找女人,两辈子倒是一次都没有,上辈子身边的各色所谓红颜知己足够多,又忙,没必要,这辈子,日子过得是寡了点,可问题是他开了一个岚韵湖,全省最大的娱乐场所。

自己手上有岚韵湖这么个美女如云的存在,却出去找乐子,这要是给熟人看到,或者传出去,还不把自己给笑话死。

乐子什么的暂时就不找了,跟吴三手在办公室聊天,聊来聊去的也都是女人。

上次项冲锋受伤,吴三手探望他几次,在保卫科发现了一盘不堪入目的录像带,拿回来研究了一番,发现还是颇有内涵的,于是从此就踏上了研究日本文化的沉沦道路,说什么人家这个产业多牛逼,涌现出了诸如饭岛爱、白石瞳等等一批德艺双馨的女艺术家。

“哥,要不然咱们去日本注册个电影公司,专门拍片,也不朝市场卖,全找一线女演员,男演员我们自己上,钱花不多,人家技术还好。”吴三手就跟月夜大灰狼似的,红着眼问。

梁一飞也有点变成大灰狼的势头,反正这样聊下去,估计没啥好。

既然是女明星,为啥要日本的,国内国外港台这么多女明星,随便投资一部电影,想跟谁大灰狼一下不行?

不能再扯下去了,挥挥手,睡觉。

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梦里总是迷迷糊糊的梦到一些人影,好像有个很温润潮湿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看不清脸,但身材轮廓却是很凸显的S形,一会走过来,一会走过去,扭啊扭啊扭的……

第二天醒过来,看着镜子里20出头的年轻脸庞,居然挂上了黑眼眶,梁一飞叹了口气。

他妈的,这个嫂子有毒。

……

梁一飞没睡好,丁静静其实也没睡好。

这么多年来,自从何云飞在外面有了女人,回家的次数就直线下降,后来有了儿子,几乎就不怎么回这个家了,双方的夫妻关系,保持着名存实亡。

丁静静可以理解何云飞的心态,两人不是没感情,但是像何云飞这种男人,重感情,也要面子,他知道在外面找女人这事不对,所以每次回家,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时间久了,回家对他而言,成了一种心理很很大的包袱。

男人有时候像孩子,压力太大,他就会躲开,这些年来,在面子上、经济上,何云飞从来没亏待过自己,在感情上,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有一份夫妻之情。

人在江湖,情没了,还有义。

可问题是,丁静静是个女人,是个正当年的女人,一个人独守空房,心底里的孤单和寂寞,绝对不是钱和义这种东西能填满的。

一开始,她还喜欢到处去玩,甚至出国玩,年轻的时候,她也是舞场里的常客和万众瞩目的公主,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越是繁华之后,她一个人在家,心里那种空虚就越是会被无限的放大。

所以渐渐的也就不怎么出去玩了。

睡不好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成熟女人嘛,感情生活不协调,夫妻生活缺乏,很容易就会反应到生理上。

半夜爬起来,喝了一杯红酒,莫名其妙就想起回来的路上,裘娜跟她咬耳朵说得话。

当时,在车后排,裘娜就跟个小狐狸似的,咬着耳朵跟她讲,姐你别老说自己老,你瞧瞧,人家梁老板看到你,眼睛都直了,我可是知道他,见过的漂亮女人能从大东门排到西三里去,可从来没这样过。

这话的目的倒不是开她和梁一飞的玩笑,裘娜是真想让她去服装厂帮忙,丁静静兴趣不大,就推说自己老了。

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丁静静的确能察觉到,梁一飞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是有些东西在闪烁的。

被一个小自己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这么看,丁静静即有些羞臊,内心深处,也觉得,有种久违的刺激。

对于梁一飞这个人,虽然是头一次见面,可却早就已经如雷贯耳,无论是平时和裘娜、任鹏这些人相处,还是何云飞极少偶尔回家的时候,都能从他们嘴里经常听到这个名字,而电视、报纸上,也时常出现这个人,颇有些传奇色彩。

今天一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还要帅……说帅这个字,不太合适,应该说有活力。

何云飞身上有一种像山一样的沉稳气质,可是山,是不会动的,一百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而梁一飞,更像是太阳,或者说,一团跳跃的火,有些炙热,有些活跃。

这就是年轻的感觉。

“想什么呢,大晚上的……”丁静静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完,走进卫生间,想洗一把脸,继续睡觉。

卫生间很大,比一般人家的客厅都要大,里面放着进口的欧洲圆形大浴缸,还有冲浪按摩功能,淋浴的对面墙上,是一面落地的大镜子。

丁静静看到那面镜子,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站在镜子前面,轻轻的解开了睡衣的腰带。

宽松的丝绸睡衣,像水一样轻轻的滑落下来,镜子里出现了一具美好的身体。

望着自己依旧挺拔的胸部,平坦的小腹,从胯间忽然变得圆润的曲线,然后是两条超过一米的光滑长腿,丁静静有些痴了。

片刻后,浴室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再片刻后,浴室里传来水声,水花作响之中,隐隐约约的夹杂着一阵阵低喘。

成年人的生活都不容易,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

……

1995年春节是1月31号,过完元旦,距离春节还有一段日子,不过这年终的一个月,人人都不太想认真工作了,就混着日子等过年。

连华强一厂二厂也是一样,生产还在进行,不过梁一飞去过几次,都觉得无论谁产线还是办公室,都透着一股子慵懒。

本来想说两句,后来想想算了。

正常,人嘛毕竟不是机器,你制度定得再好,企业文化再优良,人员素质再高,也脱不了人的本性,不要讲这些普通员工,就连自己,也不是一样,忙了一年,到了年关,真的想放松放松,找点乐子,紧绷的弦松一松。

得给人盼头,才能更好的压榨人。

干脆,把两边厂长和岚韵湖现在的副总经理孙宏伟找了过来,让他们回去安排一下,以后到年关,统计一下,家里外地的,距离远的,可以提前放假,提前那几天不扣钱。

等将来,职工宿舍建好了,年关之前几天,也可以排班,适当的放一放假,中国人还是很重视新年的,年前一大堆事要忙,采购年货,打扫卫生,走亲访友什么的,梁一飞还清晰的记得,以前在小香江那边住的时候,一道年关,家家户户都会炸糯米圆子。

企业,可以是狼文化,也可以是温情的人性文化,没什么好坏高低之分,各有各的缺点和优势,关键是能不能执行到位,执行不到位,全扯淡。

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

目前看来,虽然慵懒了些,可正事没耽误,新时代那头,已经在金陵建立起了分校,华强二厂不但完成了一厂的补充任务,生产中华鳖精,同时生命核能也开始投放市场。

广告和名人是有递减效应的,同样的套路,中华鳖精大火,生命核能比中华鳖精还是要差一些,可销路也不错,等于一条大水喉,一条小水喉。

最后的统计也出来了,1994年全年,中华鳖精的销售总额,华强厂的一手,加上汇德利的二手,达到了1.9个亿,如果最后一个月算上,破两个亿是没问题的。

意料之中的事,抛开起步时间短这个因素不算的话,这个数字在国内众多的保健品行业中,也就排行在一线尾巴,二线头的样子,并不是特别值得骄傲。

当然,这是按照梁一飞的先知观点来看,对于旁观者,起步一年多,销售额破两亿,这种事已经可以和三株、飞龙这样的企业一起,并列传奇,写入商业教科书。

想着,总结总结这一年的收获所得,坐在那一本正经的总结了一会,觉得索然无趣。

有啥好总结的,这才哪到哪?

无非是利用改革开放初期,国内民众的信息不通畅,民智未开,走了个捷径,赚了黑心钱而已,于国于人都没什么益处,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果始终这么干下去,恐怕连个好名声都留不下,不值得一本正经的自我标榜。

赚钱归赚钱,还是要有点是非观的,黑心钱赚了就赚了,不要赚了黑心钱,还总觉得自己特了不起,特光辉。

打电话给谢逸飞,追问了一下泰国那位佛系企业家的情况,居然还在闭关中,和释迦摩尼什么的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

倒是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忽然出现在滨海市。

“他不是讲过完年来嘛,怎么赶这个时间段跑过来了?”梁一飞奇怪的问吴三手。

鹿仁康忽然空降到滨海,吴三手才把他接到,由两个小妹陪着,在楼下打高尔夫球呢。

第324章 历史下的小人物

之前鹿仁康的确跟吴三手打过招呼,过完年来滨海市玩,请吴三手招待一下。

抛开对这个人的成见,既然是合作方,人家来玩,热情招待那是应尽到的礼数,梁一飞当时也没太当一回事。

没想到他元旦后就跑过来了,这段时间是年关,该做年底总结的做年底总结,该收账的收账,没事的都在家里陪伴家人,要么就很忙,要么就属于私人悠闲时间,很少会在这段时间办大事,也搞不清他怎么就偏偏选这个时间段来了。

下楼一看,这位东北大哥,正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在高尔夫球小妹指导下挥杆,一杆下去,准确的命中高尔夫球,白色小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好球!”梁一飞拍着手走过去。

这倒不是奉承,鹿仁康以前没接触过高尔夫,第一杆就能准确的击中球,着力点不歪,的确不错。

“呦梁老板你好你好!”鹿仁康见到梁一飞,立刻把高尔夫球杆随手就交给了小妹,脱下了手套,转身大步朝梁一飞走过来,很热情的伸出手,哈哈大笑,说:“咱们得有一年没见了吧,真挺想的!梁老板,你现在是越来越容光焕发啊!怎么样,中华鳖精味道不错吧!”

这话当然不是说中华鳖精真的很好喝,很有效,这东西,包括生命核能到底是什么货色,梁一飞清楚,鹿仁康更清楚。

“味道的确不错。”梁一飞也哈哈一笑,说:“鹿教练,走,里面坐,中午咱们吃点真正味道好的。”

鹿仁康率队一路取得各项惊人成绩之后,头上的头衔,已经早就不止一个教练,各种光环加诸一身,可是他却最喜欢别人喊他教练。

这和常识不太一样,正常情况下,喊人头衔,一定是最位高权重的那个,比如常凯申,可以喊委员长,全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也可以喊总裁,国名党总裁,亲热点的喊校长,培养了全国主要高级将领的军校精神领袖,但是如果哪个不开眼的上去喊团长或者会长,绝壁背后要被骂一句小册佬,娘希匹。

尽管,他的确是三青团团长、中国童子军总会会长……

反正鹿仁康不同,他就乐意人家喊他教练,他一生的辉煌和财富,都是通过这个岗位实现的。

东北冷,可是东北人适应不了中部,尤其是中部偏南方这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没有城市供暖,鹿仁康也不例外,到了楼里包厢,跟梁一飞聊了一会儿天气,等服务员把菜上完了,才话入正题。

“梁老板,咱们签的广告合同,眼看着就要到期了,后面你怎么想的啊?”鹿仁康问。

“到期还早吧?”梁一飞奇怪的说。

“之前那份合同,签的很简单,就是个大概意向。现在中华鳖精和生命核能这么火,我是琢磨着啊,咱们认认真真重新签一份详细点的合同,有哪些条款,那些权利和义务,都落实的清清楚楚。”鹿仁康说。

这倒是不假,梁一飞之前压根就没想跟鹿仁康和鹿家军长期合作,也就是借用他这两三年的名气,在他最火的时候,出两三部广告片,偷个鸡而已,所以合同条款很简单。

而且这年头大部分人,包括企业家,其实对于规则意识十分淡漠,法律合同往往就是走个形式,真正办事,还是靠面子人情关系加钞票。

鹿仁康夹了一筷子葱爆牛柳,说:“我倒不是讲钱不钱的,那东西咱们都是老朋友了,都好说。我是想呢,合同上不写清楚,好多事该谁干,该干多少,干到哪一步,都说不清楚。我义务帮你干,没问题,可要是没干好,你也不好意思来怪我,搞到最后,反而成了我拿了你的钱,帮你做事,反而让你不满意,彼此有了不痛快,那多不合适。签个详细的合同,哪些该我做,做到哪一步,这不都明明白白的了嘛。”

顿了顿,呵呵一笑:“再说了,现在梁老板你的买卖越来越大,将来用得上我的地方肯定更多。”

梁一飞和吴三手相视对望一眼,都笑了。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明白了,鹿仁康嫌现在拿的钱少,干得活多了,看华强厂崛起的飞快,这是来要好处,重新谈条件。

鹿仁康继续自言自语,说:“我提个想法,你参考,我们以后合同,两年一签,有个基本合同价,包括我给你们出多少次外场,做几次广告,超过这个数字,每次按照多少加钱……”

他这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却没注意到梁一飞的神情。

梁一飞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但是嘴角一侧微微上翘,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有些在看笑话的表情。

鹿仁康这次来准备的还真很详细,几句话之间,愣是把一整个合同中大概细则都说了个七七八八,还有钱,算下来,要比原来的合同价钱,贵上三四倍。

这就不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数字了。

“现在通货膨胀,物价都涨嘛,你看看那年我们才合作,猪肉5毛2一斤,现在多少钱?再说了,你梁老板财大气粗,中华鳖精赚了得有上亿吧,多花几百万找我代言,还是值得的嘛!你放心,我都想好了,等明年全运会结束,我专门抽一个时间,把我们那边几个冠军都叫上,全国几个城市走一趟,为你站台!到时候,保证你的销量再翻一倍!”鹿仁康信心十足的说。

“鹿教练,合同的事先放一放。”梁一飞终于开口了,微笑着抬抬手,然后看着他,好奇的问:“我听说刘东,王君霞他们几个,跟你闹了点不愉快?”

鹿仁康脸色微微一沉,毫不犹豫的摇头说:“谁说的!不可能的事!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世界冠军,我亲儿子亲闺女一样的,没我就没他们,怎么会跟我闹不愉快!”

“哦,那是谁说呢?”梁一飞瞅了瞅吴三手,道:“你那天不是跟我讲,去年12月初,刘东先发作不干了,12月中旬,王君霞张林立她们几个姑娘,跟鹿教练聊待遇奖金的事,没谈妥,带了十几个骨干,直接离开训练中心,自立门户了嘛!”

说着,脸色一沉,重重一拍桌子,呵斥说:“你小子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什么乱七八糟传言都朝我这里传!搞得我差点误会了鹿教练!”

吴三手哭丧着脸,说:“哥……我,哎呀,我也是不知道听谁说了一耳朵。”说着,赶紧举起酒杯,冲鹿仁康说:“鹿教练,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那帮狐朋狗友什么都乱传,我也是糊涂,怎么能信那帮人呢?我先干为敬,给您赔罪了!”

这些话说出来,鹿仁康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梁一飞说得那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他能准确的说出时间、人物、事件,这就说明他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底子摸得透透的。

随着王君霞一批冠军和挑大梁得运动员出走,鹿家军现在的确是最艰难和低迷的时刻,体育运动是需要时间来培养人的,不是讲随便来个什么人,吃点药就能拿冠军拿奖牌,原本有90分的水平,吃点药,到92、93,甚至95,都是有可能的,可要是原本只有7、80分的水平,那就是把药当饭吃,也拿不了奖牌。

他这趟急着来,说白了,就是想在鹿家军分裂消息没传出去之前,赶紧和梁一飞签个正式合同。

哪知道这也就半个多月前的事情而已,梁一飞居然就跟亲眼看到了似的,一清二楚!

“吴主任,这个事嘛……哎呀……”鹿仁康尴尬的狠,咂巴了几下嘴,对梁一飞说;“这个事吧,是有,倒是没那么严重。年轻人,辛辛苦苦这些年,取得了一点成绩,有点小脾气,可以理解嘛,我脾气也大,那几天心情不好,双方讲着讲着就讲出矛盾来了。不过你放心,年轻人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肯定给他们叫回来。”

“那我当然相信了,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嘛,不听您的话,他们听谁的话?”梁一飞示意吴三手给鹿仁康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一晃,说:“鹿教练,咱们走一个。合同的事,先不着急,等他们回来了,也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好多场合广告,都要他们配合,是吧,咱们先按照原来的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鹿仁康没什么再好讲的了,默不作声的喝下了这杯酒。

接下来的酒席气氛就乏善可陈了,一顿饭没吃到半个小时,鹿仁康就以训练中心还有工作为由匆匆告辞,离开岚韵湖后直接上了回去的飞机。

吴三手客客气气得一路上送到机场,回来之后,跟梁一飞说:“哥,瞧你给他臊得,一路上脸就跟锅底似的,都这样了,还想来赚我们一笔,活该。”

“哎……”梁一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鹿仁康这个人吧,争议太大,他是通过弄虚作假获得了荣誉和财富地位,但是也的确给在改革开放中的中国人,在关键时刻提了一口气,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客观上,不能说他没有功劳。

在唯金牌论的时代,不止他一个教练这么做,只是他最成功而已。

他的成功,来源于时代,失败,同样是时代的发展。

只能讲,这是一个在大时代中的形象鲜明的个体。

从这次兵变后,鹿家军彻底走了下坡路,光辉岁月一去不复返。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下一个,能为将来的红牛代言的明星。

第325章 各领风骚数百年

红牛这款产品,梁一飞志在必得,因为历史已经证明,许树标是愿意和大陆商人合作给代理权,而且就在95年、96年的样子,红牛进入了大陆市场。

退一万步,就算拿不到,梁一飞将来也准备做饮料。

饮料本小利大,市场广泛,潜力无穷,基本不受经济波动和大政策的影响,也没有太多的媒体关注,正是闷声发大财最好的选择;而且目前两个厂都是做保健品的,从生产技术、工序来看,和做饮料大同小异,将来无论转型还是新建,都水到渠成,十分便捷。

那么无论是功能饮料,还是普通饮料,找体育明星代言都是很好的选择,尤其是前者,功能性饮料,简直天然就应该找体育明星。

至于影视明星,其实这几年,传媒没那么发达,老百姓集体荣誉感尚且浓厚,还保留着一颗爱国之心,所以,目前的影视明星,并没有体育明星受欢迎。

经济上来说,体育明星,可能也真的比较便宜。

一块世界金牌,各级奖励,加在一块,也就20来万,体育明星混得再好,和影视明星相比,也就是刚进温饱线而已,一两百万恐怕找不到一线影视明星,却可以找到世界顶级的体育大咖。

这也是梁一飞根据历史事实,确定下的策略:红牛最初进入大陆市场后,市场其实并不是特别买账,因为这种功能性饮料的味道,大陆老百姓实在不太能接受的了。

当然,口味是可以变的,是可以习惯的,一开始进入中国,和本土老百姓口味不符合,但是后来大卖的饮料很多,比如可口可乐,一开始,中国人也不喜欢这种带着‘奇怪药味’的有气饮料。

但是可口可乐这种饮料身上有天然的血统光环:这玩意来自于全世界最强大、最时髦的美利坚,并且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进入了中国,喝可口,多少能找到一些文明开化高档次的‘优越感’。

这类人性深处的劣根性,拿上台面讲很不上档次,可是它的的确确的存在,并且深刻的影响着营销。

可乐有‘高贵’的血统,可红牛呢?

我滴妈来,泰国还不如中国呢,这就跟二线城市的人,想朝一线城市跑,可没听说哪个二线城市年轻人毕业之后非要去三线城市,甚至回农村的。

城市套路再深它也是城市,回个鸡毛农村?

各行各业都存在这样的鄙视链。

好在这种鄙视链不是牢不可破的,只要适应了口味、尝试过其功效,红牛还是很有市场的。

上一世红牛通过了两个方法渡过这一段艰难期:一是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明星效应,困了累了喝红牛,没喝过红牛的人都一定听过;第二个嘛,就是高售价,同样体积的红牛,零售价比可口可乐还要高,到了梁一飞穿越的那年,同样体积的红牛甚至已经到了可乐的一倍。

明星代言的广告轰炸,实实在在的效果,高昂的价格,终于为红牛打造出一款优良血统,奋起直追,超越了可口可乐等一众国际大牌,成为国内市场上卖的最好的饮料。

值得一提的是,红牛价格高,不光是因为饮料成本、跨过代理成本,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人为的提高身价,这种做法在后来的功能性饮料市场上被广泛采用。

那么反过来说,它的利润也就非常高,远超可乐,大约也只有国内一些完全依靠添加剂、调味剂勾兑出来的饮料能相提并论。

梁一飞的想法,是利用现有的广告渠道,找体育明星代言,把红牛在大陆市场的适应期尽可能缩短。

吴三手提出好几个体育冠军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个老外,梁一飞琢磨了片刻,一一拒绝。

“跳水队暂时不考虑。”梁一飞印象之中,中国跳水梦之队的真正火爆,其实还是从96年之后,虽然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就已经拿下三金,但此时对内并没有拥有明星气质的灵魂人物,直到96年再获三金,伏明霞可以算是一面旗帜,但是她本人更像是运动员而非明星。

一直到了2000年,熊倪、田亮、郭晶晶一批即有顶级运动技巧,又有明星范的运动员出现,中国跳水队,才真正成为明星之队,梦之队。

从商业广告价值来说,这时候跳水队的价值才最大。

篮球田径什么的,也是一个道理,现在找去,代言费是便宜,有啥用啊?

英雄人物辈出,各领风骚数年,既然花钱找代言,当然要找最‘独领风骚’的一波,跟上时代,才能价值最大化。

中国体坛最初的辉煌,是李柠体操时代,这口红利,多多少少被健力宝吃了;事实上,健力宝一直在吃中国体育的红利。

接下来,最火爆的,是鹿家军,这一口,被梁一飞一点不剩的吃干净。

可从94年下半年开始,鹿家军走下坡路,如今更是已经分裂,他们的时代过去了。

那么再接下来,应该就是兵乓球时代,虽然在这个项目上,中国历来都是强国,但是一项运动想要达到最巅峰的辉煌,在民间引起最强烈的反响,不光是拿金牌就行的,还必须有一批个性鲜明,十分受人喜爱的运动员。

明星效应在很多行业都存在,要是聂卫平能长得和鹿晗吴亦凡一模一样,估计围棋在中国早就火了。

梁一飞说了一个名字,吴三手听完之后就是一愣,惊诧说:“她?她不行吧,去年亚运会之后,她给全国人民骂死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看好她,今年5月有世乒赛,说不定人家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再次震惊世人呢?”梁一飞笑着说:“一帆风顺的成功,绝对不如受到过挫折后,潜心磨剑来的励志,你放心,只要她还能取得金牌,名气只会比原来更大更好。”

“那万一她今年又输了呢?那可就臭了。”吴三手说。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让你去你就去呗!妈的输了就输了,输了咱们换人呗,不就这点钱嘛。”梁一飞一个白眼怼过去。

这话不能多说,难道我能跟你讲,邓雅萍姐姐在94年败给小山智丽之后,95年横扫世兵赛,夺得女单、女双、女团三项冠军,紧跟着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轻松拿下女子单、双打两枚金牌,之后连续八年排名世界女子乒乓球第一,几乎统领了各大赛事的单、双打冠军。

体操王子李柠时代之后,世界体育史上,又一次出现了一个以某人个人,长期独霸冠军的时代,媒体称这个时代,是“邓亚萍时代”。

这位兵乓球女王虽然长相平平,可是她个人在比赛中顽强拼搏,凶悍强硬的气质,却十分的受老百姓欢迎,有很大商业价值。

至于吴三手说的‘被全国人名骂死’这件事,是去年奥运会惜败给日本选手小山智丽。

中国体育运动,除了足球之外,大多是能赢不能输,能输,也不能输给日本人,从此时的乒乓球,乃至直到二十年后,只要在运动赛场上看到了膏药旗出现,中国运动员就背负上了一份体育竞争之外的压力。

何况小山智丽原本就是中国冠军,是从中国乒乓球队,‘叛逃’到日本去的,本名何智丽,输给她,在民族感情上就更没法接受了。

尤其是在邓亚萍的真实水平要明显高出小山智丽的情况下,这让原本憋着一口教训叛徒之气的观众更加郁闷,一口老血喷在屏幕上之后,没法隔着大海对远在日本的小山智丽做些什么,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邓雅萍头上。

这事也的确蹊跷,小山智丽的叛逃原因多年后被翻出来:39届世乒赛半决赛上,还叫做何智丽的小山智丽,被要求故意输球,以增加夺金几率。她却以3:0战胜对方,并最终夺得冠军,紧跟着被上级取消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导致了她1989年退出乒坛,迁居日本,加入日本籍,改名为小山智丽,后代表日本队出战。

邓雅萍进入国家队的时候,小山智丽已经是亚洲冠军了,算起来,倒是她的大师姐,说不定,还带过她。

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理不顺,糊涂账糊涂过,反正群众是健忘的,等到下一次她横扫运动会,站最高的冠军台站到腿软的时候,她将会又一次被捧为民族英雄。

这种时候,不喝点红牛助助兴,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跟吴三手安排了一下,这一次,他就不用出面了,通过张峰的广告公司,代表梁一飞去,把邓雅萍签下来,这当中当然还要通过国家队和相关管理部门的允许,无非就是多花点钱,雨露均沾,大家都有好处也就没啥大问题了。

也就不到十天,年底之前,回复就传来了,国家队年底还在集训,正好能联系上,如今邓雅萍和兵乓球队都在谷底,用比鹿仁康还便宜的价钱就拿下了,而且对方表示十分感谢,这种时候来找乒乓球队、邓雅萍合作,不光是经济支持,更是一种信任。

信心,比黄金更加珍贵。

既然对方给予的反馈如此热情,梁一飞想了想,写了一副字寄了过去。

他的字是专门练过的,不算大家,可挂在墙上绝不丢人,在民营企业家里,恐怕能拔头筹。

一共十四个大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326章 我要住别墅

练练字还真是有好处的,有些时候,一副字能起到钱很难达到的作用,根据张峰说,字寄到之后,队伍很受鼓舞,感受到人民群众还是相信和支持乒乓球队的。

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乒乓球队训练场地有很多领导的题字,梁一飞这副字不好和那些字一块挂着,但是这份来自于民间的信任和鼓励,整个乒乓球队都十分的振奋,经过商量,挂在了从训练中心,到宿舍中心之间的通道上。

每天运动员起床去训练,训练完回去休息,都能看到这幅字。

这倒是让梁一飞很意外,这么说来,只要没有大的变动,自己的名字,就一直能在体育中心的墙壁上出现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广告,以后如果有领导去视察,说不定都能看见。

这幅字下面的还有一行小小的题跋,是‘民营企业家梁一飞预祝国乒再创辉煌佳绩,为国争光’。

梁一飞所不知道的是,这条乒乓训练馆通往宿舍的小走廊上,他的题字并不是第一个挂在这里,在他之前,已经有两个社会知名人士的字,而在此之后,这条小走廊,将会陆陆续续的在两边挂上一批最顶级的企业家和知名人士的字,以至于后来被称为‘名人堂’,这其中至少有六成的人,在20年之后,依旧是大陆的弄潮儿。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梁一飞也只是随便想想,还远远不至于认为自己一副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年底说来就来,年29的时候,谢逸飞终于来电话了,那位红牛许树标许大佛爷,可算是准备出关了---不过别高兴太早,现在还见不到人。

人家也是华裔,在外国的华裔,尤其是东南亚的有钱华裔,虽然生活上已经****,包括脑经都已经西化,可是却大多十分重视中国传统节日,许大佛爷要踏踏实实的过个新年,正月期间根本不见外人,最多也就是像谢家这样同层次的老友吃顿饭,喝喝小酒。

梁一飞忽然有点明白了,为啥在上辈子,许树标和中国的红牛代理商合作,十几年之间,居然没拿到一毛钱分红,这位大爷的做生意好像也太不上心了,三个月闭关,一个月过节,好嘛,光是自己知道的,一年就有三分之一时间,嘛事不管。

人家泰国华裔要过年,梁一飞自己也要过年,年25下午,阿萍快餐也暂时停业了,回家跟梁义诚和刘萍一起吃饭。

这么久过去了,连吴三手和韩雷的家人都住上了别墅,梁一飞自己正儿八经的家,还是那个两室一厅,在普通老百姓看起来是不错的房子,可梁一飞越看越觉得不痛快,忽然就有点小孩子脾气发作,忍不住想掀桌子。

干嘛啊?辛辛苦苦的赚钱,人累成这个狗样子,有必要这样节省吗?

不是我不回家,这地方怎么回?自己那个房间,加上阳台也就14个平米,还没办公室卧室大,回来干嘛?

节省是传统美德没错,可总该有个目的性吧,不能光为了美德而美德,咱们又不是没钱买不起,这个委屈自己干什么!

梁一飞这一通火发的有点莫名其妙,很突然,把梁义诚和刘萍都搞愣住了,等他喋喋不休的讲了一大堆之后,梁义诚很无语的一摊手,说行行行,你说买就买,过完年,我什么都不干,就去看房子。

“就现在买!”梁一飞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倔脾气上来,非要立刻买。

梁义诚给他搞得一头雾水,说:“现在买什么买,该放假的都放假,从哪买?找谁买?”

梁一飞太清楚了,这事再拖下去,指不定拖到猴年马月的,既然今天有点邪火,干脆就今天办了。

有钱还有买不到的东西,还有办不了的事?

看了看时间,下午4点半快到五点的样子,给张松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小区物业的电话,张松那个小区,是市里最早的别墅区,虽然面积和小区空间都不如给韩雷他们买的那个小区更大,但是周边配套十分的成熟,也足够安全,各方面适合居家过日子住。

张松给梁一飞讲得一愣,那话就跟抄梁义诚似的,说这时候你找谁买?这么急干嘛?

梁一飞懒得解释,今天心情的确有些糟糕,主要是看到这个房子,又想到那位一直想要见面却总见不到的许大佛爷,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辛苦都白干了,没意思,数以亿计的营业额,过年却要憋屈在这个小房子里,觉得有股子发不出来的窝火和委屈。

男人不结婚,再大,也有这么些孩子气。

就对张松讲,不行你把开发商电话给我,我直接打电话,或者你帮我问物业,只要有人愿意卖房子,我加钱。

张松哈哈一笑,说老弟,住别墅的都是有钱人,你加一倍,大过年的,人家也不乐意卖啊。

梁一飞脾气上了,赌气一样说,那我加五倍,卖不卖?反正我就要买个现成的,年三十就要搬进去。

我要住大别墅,我就是要住!

张松那边一套别墅,也就四五十万,不要说五倍,就是十倍梁一飞也加的起,真给五倍,恐怕很多人是立刻愿意卖的。

哪怕20年后,一套房子三五百万,年三十进来个人,真给两三千万,绝大多数人肯定愿意立刻搬走。

不过这么搞,过于儿戏了,张松毕竟年纪大一些,这种胡来的事情,他不会跟着梁一飞后面起哄瞎胡闹,电话里劝了几句,然后说你找裘娜问问,她各路朋友很多,说不定有门路,无论怎么着,你再有钱,也不至于加五倍买房子嘛,人家当面笑呵呵,背后,岂不是笑话你傻逼冤大头?

话讲的这个地步,梁一飞的那点子邪火,多少也褪了大半,房子还是要买的,不过倒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裘娜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裘娜听完之后,立刻就说:“还真有,华景园你知道吧,有栋联排的,不大,200平方出点头,装修好了,就是很长时间没人住,有点老了,你要不要?”

“要啊。”梁一飞一愣,紧跟着一乐,还真有,房子老不怕,别墅区跟商品房不一样,越老的区域,越成熟。

再说了,他现在也的确还不到名车豪宅,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地步,换个别墅,空间大一些,梁义诚住着他放心,自己偶尔回来,也有个地方。

电话那头,听梁一飞答应的干脆,裘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问:“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嘛?”

“谁的啊?”梁一飞听裘娜的意思,好像房主自己认识。

……

……

房主还真认识。

“嫂子,你好端端的怎么卖房子啊?”

当天晚上,梁一飞和裘娜坐在华景园何云飞家,严格来说,是丁静静家一楼客厅里。

大概家里不常来人,又是快过年了,他两过来,丁静静很热情,亲自下厨烧了一桌菜,招呼他两吃。

“边吃边说,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自己下厨了,不知道味道行不行,我听裘娜说,岚韵湖尽是好吃的,你来我这里,就当吃点家常菜。”

家里有目前很罕见得市政供暖,丁静静穿着一件很宽松的大衣服,身体线条不是很清晰,但气质显得很雍容,端着一大碗牛肉羹放在桌上,一边招呼裘娜和梁一飞,等她坐下来之后,才回答梁一飞的问题。

华景园也算是滨海市比较老的别墅区,丁静静要卖的那套小别墅,是当初和何云飞一起做生意最早发家的时候,丁静静花钱以她个人名义买的,那时候还很便宜,是准备和何云飞结婚,哪知道当时正好何云飞遇到了一个坎儿,没顾得上结婚。

后来这个坎儿过了,何云飞的生意又朝上拔了一截,正式跨入滨海市大老板的行列,觉得那个别墅太小,位置不好:靠近小区里的人工湖,何云飞不会游泳,不喜欢水,于是干脆重买了一个,就是现在这栋300平米的大别墅。

那边房子算是丁静静的私产,一直出租,所以裘娜讲有点旧了。

这次裘娜找丁静静出山,帮忙她管理服装厂,丁静静最初不愿意,可后来裘娜劝她,她正在壮年,整天呆在家里,实在太浪费生命了,没意思。

而且女人嘛,有了点自己的事业,就不会觉得整天太无聊,一颗心思,从男人身上分开一部分,自己的状态也会好很多。

丁静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这些年空虚寂寞,说白了,就是因为无事可做,无事可做呆在家里,不想男人还能干嘛?于是总算动了出山的心思。

具体干什么还没想到,也许是裘娜那,也许是别的,可不管干什么,都要本钱,即便是去裘娜那里,丁静静也不愿意是纯粹帮忙,裘娜上次吃了一个亏,资金不富裕,也正缺钱,所以丁静静决定干脆把那套派不上用场的别墅卖了。

这个决定没做三天,梁一飞就小孩子脾气发作,闹着非要过年前买房子。

“你们看,这是不是缘分。”裘娜说。

第327章 能量接收器!

是不是缘分不好说,不过讲真话,何云飞这个家还真不错。

不是大,也不是奢华,当然,这些都有,但是以梁一飞前世的经历,这一辈子的资产身份,倒是不至于对一个三百平方的90年代的别墅感到过于惊艳。

而是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从上到下的布置:至少是梁一飞目力所能及,所能看见的边边角角,都有种很明显的‘家’的感觉。

什么叫做家的感觉?

整洁干净,这是第一位的,最基本的,这自然不必说,家里有女人,只要这个女人不是太懒,一般都能做到,何况何云飞家里还请了保姆打扫;

稍微高一点的境界,就是整个家里的摆设、家具、装修的舒适性,大到沙发电视,小道桌上的一盒餐巾纸,无论是什么,都让人觉得这个环境里生活,十分的舒服。

这就需要这个家主人的眼光了,想来,何云飞那种大老爷们是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操心的,钢铁直男嘛,哪里会管这些,梁一飞也这样,他住的那个办公室,简单到令人发指,要不是有保洁定期打扫,简直就是猪窝。

这两个层次,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通过眼耳口鼻,行动举止,可以触碰到的。

那么再高一个层次,就有点玄乎了。

这是一种感受,温馨而不缺乏情趣。

梁一飞就有点这种感受,至于他为毛会有这种感受,自己也说不清,心里猜了猜,八成,还是因为对这位嫂子有好感,爱屋及乌嘛,脑子里始终有点肮脏下流的想法。

可以理解,脑子里没点肮脏下流的想法,那还是有钱男人嘛?

脑子里可以想,行动上绝对不能做,有想法,是动物性驱动,人也属于动物,可以理解;要是真行动了,那人和动物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真正让梁一飞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在这里,感觉到太多的冷清。

丁静静那套小别墅就在对面,出门后沿着小区道路绕一个拐角,有个小人工水池,水池的东南边,一排联排别墅,左手第二栋。

有她带着进去瞧了瞧,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也十分干净,就是很多家具的款式的年头有些老了,这问题不大,花钱买新的就是。

“租房子那户人家也不常来住,做生意的,过年回老家了,你要的话,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过完年不租了。”丁静静说。

“行。”梁一飞在她和裘娜面前,又恢复成了一个成熟理智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的成功男人形象,大尾巴甩出来,不再说什么我现在就要立刻就要一定要之类的淘气话,说:“嫂子,你给我一个账号,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具体多少钱,没讨价还价,都是朋友说那个不好看,裘娜在中间递了个话,85万。

这个价钱不算低,比梁一飞想象的要高出快一倍,不过他相信裘娜不可能在中间弄这种钱,毫无意义,早晚露陷,那只能说明,这两年自己没有关注房地产,国家也没有完全放开房地产市场,但是房地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起步了。

当然,这里配套设施成熟,又是市区,还是精装修,价格比较高也理所当然。

“既然定下来了,咱们走吧,我说你们两晚上还有事没?要是没事一起去跳舞啊。”裘娜抱着胳膊说:“这大过年的,在家都冷冷清清,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去你岚韵湖玩吧。”

裘娜也是单身,父母去世的很早,纯粹是一个人打拼出来的,她这样的,最不喜欢逢年过节,丁静静应对寂寞的办法是守,裘娜的办法是出去玩到累个半死,喝个半醉,回家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想。

梁一飞骨子里就没有家的概念,也懒得在家里看电视看天花板,何况家里就这么点大,他在家,梁义诚和刘萍在家干点啥事都不方便,男人嘛,要相互理解,四十多岁的男同志,已经到了身体机能还算好的最后一截路,趁着好用就多用用,别老来那啥空流泪。

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然后等着丁静静化好妆换了一套大毛的衣服,驱车前往岚韵湖。

……

……

同样是快要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对联,一副喜洋洋的气氛,可是在滨海市东郊一个礼堂外,曾经救过梁一飞的那个有着诡异名字的独臂女孩宁小倩,此时却是满脸的焦急和不安。

“妈,你回去吧,我求你了!”

宁小倩透过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妇人,看向她身后的礼堂,礼堂面积很大,以前是一个小学的礼堂,现在被人租了下来,此时显得有些拥挤。

偌大的礼堂里的座椅全部拆卸掉了,有上百个人席地而坐,双手用一种很诡异姿势,像是天线一样,伸过头顶在左右两侧分开。

男女老少都有,大冷的天,也不穿毛衣什么的,人人一身淡薄的秋衣。

在这些人最前面的台上,坐着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人,同样是一身淡薄的秋衣。

礼堂的墙壁上,则是挂着大大小小的锦旗和奖状,如果宁小倩视力足够好的话,可以看到,很多奖状里还加盖的钢印,什么‘中华气功协会认证大师’、‘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强身委员会首席委员’、‘全名气功促进发明特等金奖’之类很荒诞的头衔,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唯一不同的是腰上系着的腰带颜色,每个人腰带上,都系着一条腰带,颜色有灰白黑红金各不同。

这里灰色腰带最多,然后依次次之,到了红色腰带,就已经屈指可数,都坐在第一排,唯一一条系着金色腰带的就是台上那个中年人。

宁小倩50多岁的老母亲柳思源的腰上,也系着一条腰带,白色的。

奇怪的是,在台上那个中年人的身后,放着十几口像大锅一样的电视信号接收器。

“小倩,你放心,妈在这里跟老师学气功好得很,你先回去。”柳思源压低声音说。

这年头气功盛行,连很多有文化知识的人都迷信其中,甚至中科院都曾经为之背书,可是亲耳听到当过大学老师的母亲这么讲,宁小倩还是觉得十分的荒谬,着急的摇晃着空空荡荡的袖管,说:“妈这都是骗人的,就是想骗你钱!那个电视接收器,我去市场上看过,80块钱就能买一个很好的,他卖给你两千五百块钱!这不是骗子嘛!”

“别胡说,那可不是一般的电视接收器,老师讲了,这是一种创造性发明,它能接受到天地元气的。练气功要靠天分,没天分的人,笔尖蘸干洞庭湖也感受不到,可是靠着这气功接收器,一般人都能练气功!”

柳思源跟女儿普及了一番‘道理’,然后怜爱的拉着女儿空荡荡的袖子,说:“贵是贵点,可咱们也能赚,妈现在已经是银带级,老师说了,只要等到到了黑带级别,就能把返款给咱们,还有,如果能到红色腰带,就能成为老师亲传底子,哪怕妈还是不能发功,妈也可以请老师发功,帮你治胳膊!”

说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就发红,说:“都是妈对不住你,以前工作太忙没照顾好你,才让你一直残废,妈就想着,再怎么样也要请老师发一次功,哪怕胳膊长不出来,能让你身体强健点,那也是谢天谢地了,再多的苦,妈都能吃,你别担心!”

宁小倩不是第一次听她妈讲这样的话,现在已经不是感动,而是担心!

柳思源参加这个所谓的气功班也就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最初,宁小倩也没太当一回事。

一来,这年头信气功的人非常多,尤其是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即便学不到什么,能和另外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一起活动活动聊聊天,那也不错;

二来,对于宁小倩这个残疾问题,柳思源一直十分的愧疚:就是因为宁小倩小时候她工作忙,每次上班就把她带到学校里让她自己玩,也顾不上,又一次才五岁不到的宁小倩拉学校的电线朝上爬,结果漏电,双臂才截肢的。

柳思源从那以后,就陷入了犹如祥林嫂的自责之中,前几年兴起气功热,看到报纸上报道的那一个个神奇的大师,柳思源似乎看到了能治愈女儿的希望,凡是听说哪里有气功班就立刻去报名,为这事花了不少钱,和宁小倩也没少为此拌嘴。

娘俩吵架,又是为了孩子好,吵来吵去完全没结果,当妈的依旧我行我素,当女儿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随她去了。

宁小倩有时候大晚上出来‘卖艺’,就是因为跟柳思源吵架之后心情烦闷,出来散散心。

哪知道,这一次的气功班,才上了两天,宁小倩就发现不太对劲。

以前的班,大不了就收点学费,几百块钱到位了,可是这一次,直接卖东西给学员,比市场价要高出几十倍!

不光如此,还建立了一套很严密的体系,完全把人套牢了,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第328章 春晚舞台和家庭教育

这个培训班虽然不收学费,但是每个学员必须买一台‘能量接收器’,才能系上最低等的灰色带子,跟着老师后面学习。

这种能量接收器就是市面上的电视机接收器,市场上几十块钱一百块钱一个,可是在这个培训班里,却卖到两千五。

如果仅仅是这样,宁小倩倒也能勉强接受,她家的条件其实还行,虽然父亲去世早,但母亲是大专院校教师,并不太为生活发愁。

可是接下来一系列的规则就非常让人头疼了。

最低等的灰带子,只能免费听十次课,但是如果能卖出去十台以上,就能晋级到银色带子。

这待遇就不同了,不光可以一直免费学习听课,而且,每卖出去一台,还有20%的‘返款’,也就是五百块钱。

但是此时呢,这返款是不给的,要等到卖出去40台,到了中层黑色带子的阶段,才会一次性发还返款,之后再卖的,返款比例可以达到30%;

黑带子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只要到了黑带子阶段,谁买了你推销出去的接收器,谁就是你的‘传人’,如果他再能推销出去,他的返款中,你也能分到一部分。

如果一共由自己和自己的‘传人’,卖出去的达到一百台,那就了不得了,可以升级为红带子,也就是现场第一排那凤毛麟角的几个人,不光返款高,还会因为对中国气功事业做出巨大贡献,可以由老师亲自为其发功一次。

发功的效用,治病强身,甚至可以治愈一些绝症!

自从进了这个班,柳思源就像是着了魔似的,自己掏钱买了一台,成为最低级的灰带子之后,为了朝上晋级,几乎把亲戚朋友家都跑遍了。

倒还真有亲戚朋友愿意买的。

真正相信的几乎没有,每次从对方手里接过钱的时候,宁小倩都能清晰的发现,对方眼神中那股毫不掩饰的同情。

宁小倩很清楚,人家不是相信什么气功,之所以买,纯碎是看在自己是个残疾人,娘两不容易的份上,帮一把手资助。

饶是如此,能掏得起两千五买一口锅,并且有这份善心的亲戚朋友毕竟是少数,柳思源不练功的时候,就一家借着一家上门推销,短短一个月,亲戚朋友全得罪光了,很多亲戚朋友就像躲瘟一样躲她,最后也才卖出去四台,加上她自己那个一共五台。

柳思源一咬牙,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大半,自己又买了五台,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块钱,才升级到这个银带子。

到了银带子之后,那就根本停不下来,已经不是能不能认清事实的问题了,十台陷进去之后,如果不继续参加,达不到黑带子,之前所有的返款一毛钱都不给,只能抱着一线希望,一条道走到黑。

柳思源算过一笔账,只要能坚持到了黑带子,哪怕最后到不了红带子,或者老师治不好女儿的残疾,可光是靠着那些‘传人’的返款,将来这就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进项,等有一天自己老了、死了,女儿也能活下去,不至于饿死。

想法是好的,可是宁小倩总觉得这里面哪里不对劲。

每次说到这个,柳思源总是会拿出几张报纸,指着上面的报道跟女儿说,你看报纸都写了,最科学最新的经济模式、知名大师、治好了绝症……之类的话。

柳思源这一代人是真正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在她们的认知中,有官方媒体报道就等于有官方的背书,政府的话一定要听,对于报纸、电视上的报道近乎迷信的相信。

宁小倩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拗不过柳思源,事实上家里的钱也不是宁小倩管。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个培训班又一次把所有学员都召集起来,听说是宣布什么新的规则,宁小倩生怕柳思源陷得更深,转了好几趟车过来想把她带回家。

“现在回去肯定不行,老师刚才说了,今天是过年,过年期间有活动,上完课就宣布……”

大概是她们两在后门说话时间太长,引起了大厅里其他人的注意,一个第一排系着红色带子的学员走过来,冲柳思源很礼貌的点头微笑,亲热的说:“柳大姐,这是你的传人啊?”

“我女儿。”

“哦,知道,你就是为了她,想求老师发功吧。”红带子满脸慈悲的对宁小倩说:“你妈不容易啊,为了你吃了好多苦,将来大师治好你了,你可得好好孝顺你妈。”

说着,对柳思源又道:“柳大姐,老师在上课,咱们赶紧回去跟着体会感受吧,我跟你透个风,今天上完课的活动力度很大,买一台能顶两台,买两台,顶五台!只有今天有,老师明天一早就要去首都,给领导们上课。你想要晋级黑带子,可得抓住这个好机会!”

“好好好,小倩啊,你先回去,我上完课就回来。”

“妈你别……”

不等宁小倩说完,红带子的学员就冲她点头一笑,然后关上了门。

……

……

大年三十下午,一年到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岚韵湖、华强厂和新时代基本已经都放假了,就剩一些值班的人,尤其是华强厂是生产企业,放假更早,该贴封条的贴封条,该上锁的上锁。

梁一飞从中午吃完饭开始,就挨个单位的跑,给留守的领导交代过节期间的注意事项,给值班的员工拜早年发红包,特别是两个厂子的产线和仓库的防火防盗,尤其的重要,别人来梁一飞不放心,必须自己走一趟。

到了下午五点多,总算是全部检查了一遍。

晚上家家户户都吃年夜饭,回家吃饭。

有钱好办事,买过来的旧别墅由于放假,暂时还没过户,不过里面的家具已经换了一遭,卫生也打扫了,也不知道是这年头人们没有什么甲醛之类的健康意识,还是说这年头的家具,它就没有甲醛超标,总之一般新家都是即装即住,别墅这头的装修也很多年了,新家具买进来之后,立刻搬家。

这次吃饭气氛就好了很多,至少不感觉憋屈了。

真住进大房子,梁义诚也说什么勤俭节约了,那住大房子,就是比原来那个两室一厅舒服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又开始夸梁一飞,还是他果断,要不然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刘萍在边上笑话他,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讲了。

晚上照例,打电话拜年。

站在阳台上,拿着电话本,挨个翻,挨个打,能让梁一飞亲自打电话的,基本都有一定的交情和来往,每个人不光是讲两句吉利话,都要聊上一会,一通电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11点多。

正准备给王自卫打,忽然就听楼下客厅里,刘萍在叫:“一飞,你来瞅瞅!”

也知道叫自己去瞅啥,既然长辈叫了,梁一飞先放下电话,噔噔噔下了楼。

“你看看,这个女孩子,当初好像在你们歌舞厅吧?你被砸得那次住院,她还在呢!”刘萍指着面前那台36寸松下大彩电说。

电视机屏幕中,祁玟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贴身晚礼服,露出大片的胸膛和后背,肩膀上带着两个厚厚的垫肩,烫了一头在当前看起来十分时髦的大波浪,正在演唱那首春天的故事。

梁一飞来的时候,这首歌已经到了尾声。

“呦,当初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一上电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显得很大气端庄嘛。”梁义诚在一边点评说。

梁一飞笑了笑,这恐怕不是电视的作用。

眼前电视机上,祁玟茹和之前认识她时候的状态,的确不一样,整个人脸上洋溢着一层自信和意气风发,而当初的祁玟茹,只不过是一个有天赋,但没有机会的普通地方文工团女演员。

女演员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登上了最高舞台,成为了女歌唱家。

“哎对了,当初那个小周,现在在国外怎么样了?”刘萍问。

周云晴?

梁一飞想到这个名字,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居然几乎要忘了这个女孩的存在。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其实是个很薄情的人。

至少对于周云晴,自己是这样的。

“哎……”梁一飞叹了口气,感情问题上,两辈子自己都差不多,和做事业时候的果断勇决恰恰相反,即希望拥有,又抗拒拥有,即不懂的拒绝该拒绝的,似乎也不会主动珍惜该珍惜的,时间久了,甚至分不清什么是该拒绝的,哪些才是该珍惜的没,有机会总想试一试,也许能遇到合适的,可是试着试着,又习惯性的开始厌烦。

有种流产叫做习惯性流产,有种分手,叫做习惯性分手。

孤儿生涯带来的后遗症,比单亲家庭更加的严重。

刘萍笑着问;“一飞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姨帮你留心着。”

梁一飞想了想,说:“讲不好,就是在一起舒服的吧。”

“舒服?”刘萍不太理解。

作为男人,梁义诚倒是理解,随口说:“这小子懒得很,就想找一个累了可以在一起靠着,饿了有人给他烧饭,家里有人打扫,还不跟他闹,有事了,最好还能一起商量商量的。他除了给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梁一飞嘿嘿一笑。

梁义诚看了他一眼,忽然认真讲:“男同志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一飞你要记着,在家庭里,男人就是要承担责任的,不要总想着找个人,帮你分担责任,还照顾你。不是说你有钱,什么都给钱,就算承担责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收起你那点大男孩的孩子气,心甘情愿担负起所有责任也不觉得烦和累的时候,那你开始真正成熟了,遇到一个能让你做出这样改变的女人,那你就把她娶回来,然后你的人生就升华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29章 闲来泡茶

梁义诚这番话,让梁一飞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

也许,每个男人都必须遇到那个给他七颗痣的女人,才会真正的从一个山贼,变成一个英雄。

而在没有遇到之前呢,当一个愉快的山贼,未必就是错误。

那就先当着吧,梁一飞也不指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完人。

不想当完人,日子就会过的轻松很多,过年几天各处都放假,梁一飞也给自己难得放了一回假,哪儿都没怎么去,住在新买的旧别墅里睡觉发呆。

倒是梁义诚和刘萍两个,年初二就开始上班了,这一上班,几乎都不着家,晚上有时候干脆就留在快餐店里,搞得偌大一个别墅,梁一飞独守空房不说,连饭都没得吃。

年初五上午,左右无事,看外面太阳不错,就出去瞎晃,这个别墅区里的有钱人,倒是有一多半都是外地的,过年大多也都回老家去了,整个小区很安静。

转个弯就到了何云飞家,下意识朝小楼一看,正巧就看见丁静静站在二楼的玻璃房阳台上,披着个大毛的衣服,扶着窗口冲自己笑。

“嫂子。”梁一飞喊了一嗓子。

“这么大个老板,在闲逛什么呢?”丁静静抿嘴笑问,刚才梁一飞在楼下晃悠的姿势可不算雅观,才搬过来嘛,对周围得一切还都是比较陌生的,东看看西瞅瞅,搞得就跟做贼似的。

梁一飞哪知道落在她眼里,呵呵一笑,说:“家里没人,找小饭店呢。”

“上来吃饭。”丁静静倒是很干脆,挥了挥手,然后一转身消失在阳台上。

没一会,一楼大门开了,丁静静出现在门后,手里拿了双男士拖鞋丢在地上,说:“云飞的鞋,你穿它。”

梁一飞边换鞋边说:“云飞哥不在家?”

“年三十回了一趟,看他脸色不太好,听说是矿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矿难。”丁静静语气很轻松的说。

反倒是梁一飞显得比丁静静还要更关心何云飞似的,意外道:“没大事吧,伤着人没?”

“那倒是没,年久失修,一个矿洞塌了,当时就一辆矿车留在下面,矿上当时都放假,没人受伤。不过这个矿洞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损失了不少钱。”

难怪丁静静没太紧张,矿上出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不要说没出人命,就是出了人命,现在的行情,也就五万块钱。

跟着丁静静上了二楼,那个原来的超级大阳台被包上了玻璃,做成一个阳光房,房间里种了两盆吊篮,中间是个有半张床大小的树根大茶桌,边上有几把藤椅,茶桌上的水渠里的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看起来刚才丁静静在上面一个人喝茶。

梁一飞也不客气,摸了摸红泥小壶,发现里面还有热水,拿起一个空的紫砂杯子,倒了一小杯就喝。

“没吃饭不要喝茶,越喝肚子越寡,等下,我下去把菜热热。”

丁静静一转头又消失了,梁一飞就靠在摇椅上,抱着茶壶暖手,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顶照进来,还挺舒服的。

小露台收拾的不错,安安静静清清爽爽的,后面还有个超级大的暖机器:不是制暖的空调,而是靠着电流让导热管发烫吹热风的电热器,虽然是大冬天,可是小露台里非常暖和,梁一飞靠着的那个藤椅上还铺着一层毯子,睡起来相当爽。

要不是才睡醒没多久,估计再上面晃一会都要睡着了。

露台上有股很淡的香水味,挺好闻。

就在梁一飞发现自己估计快要睡着的时候,丁静静又回来了,这次大毛衣服脱了,只穿了一件高领的羊毛衫,下面是一条绷的挺紧的牛仔裤,端着一个超级大的大托盘。

那托盘比丁静静上半身都要长一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端的上来的,说不定还靠着胸来托住……梁一飞赶紧起身接过来,放在茶桌边上的一个小玻璃圆桌上。

一个老鸡冬菇汤,一个清炒牛柳,一个红辣椒超级多的爆炒羊肉,一个西兰花清炒,还一条也超级大但是肚子上被下过几筷子的清蒸黄鱼,最后是两碗大米饭。

“正好我也没吃,一块吃。”丁静静拿起筷子虚虚点了点那条鱼,说:“云飞怕水,可偏偏喜欢吃鱼,这条鱼他吃过几口,你翻过来吃另外一面。”

说着,没多虚客气,自己先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爆炒羊肉放在她自己的碗里。

梁一飞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那份爆炒羊肉看上去简直就是红的,与其说是爆炒羊肉,倒不如说是爆炒红尖椒里加了点羊肉块,看着就让人脑门流汗,丁静静舀了那一勺里,有一大半都是红辣椒。

然后就看她很‘秀气’的用筷子连饭带着几颗红辣椒扒拉到嘴里,嘴巴一动一动的,吃得若无其事。

梁一飞这次算是注意到她最上边的那颗小痣了,一点点大。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十分疑惑的伸出筷子,夹了一颗小一点的红辣椒,放在嘴里。

就操蛋了!

那辣椒进嘴里一咬,顿时一股辣气弥漫了口腔,然后火辣辣得顺着嘴巴就朝喉咙里窜,感觉几乎要爆炸!

不是在自己家里吃饭,梁一飞也不好立刻给它吐掉或者跳脚,只能装大尾巴狼忍着。

这他妈哪能忍得住,脑门上顿时出了一排汗,想赶紧扒一口饭给这股辣气压下去,哪知道一张嘴,刚吸进一点儿气,就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连嘴里那点饭都喷了几颗出来。

“不好意思,我去,太辣了!”梁一飞辣的眼泪都有点朝外流,红着眼捂着嘴咳嗽,放下碗摆手致歉。

这年头没餐巾纸,丁静静拿了个块手帕递给梁一飞擦嘴,但是对于梁一飞被辣喷这件事,她完全没有什么意外,反而抿着嘴笑,看样子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你不辣嘛?”梁一飞觉得很没面子,擦完了嘴,把喷出来的几颗饭粒擦了擦,然后红着眼问她。

“辣吗?”丁静静真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然后又舀了半勺子辣椒放进嘴里很轻松的咀嚼了几下,眼神十分无辜的望着梁一飞摇头。

然后,在梁一飞惊诧的眼神里笑了起来,故意用一口浓重的湘音普通话说:“我是浮兰人……”

难怪了,这么能吃辣,湘妹子、川妹子,全国两大辣妹子,吃起辣椒来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住的。

一顿饭吃完,梁一飞是再也没动那盘羊肉,倒是把鱼吃了个一干二净,一盘羊肉连同辣椒全进了丁静静的肚子,也不知道她吃这么多辣,年纪也不小了,会不会有什么生理紊乱,长一脸大痘子。

吃完饭,丁静静稍稍收拾了一下,然后正儿八经的做在茶桌后面,正儿八经的给梁一飞泡了一次茶,洗杯洗茶分茶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的专业。

出于尊敬和礼貌,梁一飞拿着小杯子认认真真的嗅了嗅,然后又认认真真的抿了一小口,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声好茶。

丁静静笑道:“茶艺这种事,有它没它,泡出来的茶味道其实没什么大区别,至少,常人是分辨不出来的,我泡了这么多年茶,自认为对茶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可是要我自己说,随便用水壶一冲,和走这么多复杂的流程出来的茶,除了一点儿心理作用之外,口味上都一样。”

梁一飞装模作样被识破,呵呵一笑,问:“那嫂子你费这么大事泡茶干嘛?”能看得出来,这个茶桌是时常用的东西,说明丁静静也不是专门来给自己泡茶,平时大约也会做。

“磨练性子嘛,茶艺,就是把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一个简单的动作,分解成很多复杂的流程,每一步都要做到最好,研究到最精致,于结果来说没有不同,可是过程,却可以磨练泡茶人的性格。”

丁静静把茶镊子朝茶桶中随手一丢,笑道:“说白了,就是我这种无事可做的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所以你也不要把它看得太怎么样。你们男人在外面做大事,才是真正的有价值的艺术。”

梁一飞很坦然的接受了这句表扬,然后说:“你不是准备去帮裘娜忙了嘛,接下来恐怕想闲也闲不住了。”

“出去做事我是有考虑的,不过到底是不是裘娜那,我现在还没定,她那边我去不一定合适。”丁静静淡淡的说:“我知道裘娜是好心,见我一个人无事可做才让我去,可是要是真去了,我和她都是女强人,那我们两之间的位置,她怎么摆呢?还有她那个小姐妹,怎么说呢?”

丁静静虽然家里蹲多年,但是问题看得很透彻,先不说小姐妹的问题,光是她和裘娜到底谁是新厂子的大姐头,这就很麻烦,两个都是当惯了老大的人,性格都十分的强势,裘娜是一看就很要强,丁静静嘛,能看得出来,也是个外柔内强的女人。

丁静静要去肯定也不是打工而是带资入场,时间久了,说不定两人从朋友能变成仇人。

“本来你们家事我也不好多嘴,不过,云飞哥那边现在有难处,你干嘛不去帮帮他?”梁一飞说。

第330章 出关

何云飞煤矿那头具体什么情况,梁一飞也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太好过就是了。

要是换成梁一飞自己,这时候肯定要找个知根知底,能信得过的人来帮忙,这个帮忙,不仅仅指的是工作上的,这还是小事,要在关键时刻,有一个有分量的人,能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帮着自己镇住场子,看住人。

任鹏的能力其实不错,但是他的资格太不够了,先天性就和何云飞那票老兄弟有了阵营划分区别。

丁静静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原配太太,光是这一条身份就足够了。

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无论是从裘娜的嘴里听说,还是和她几次短暂的接触,都能看得出来,丁静静对社会上三教九流的那一套也不陌生,她自己就是舞场里跳出来的大姐头,专业上,以前帮着何云飞管过财务,至于人情交际这方面,更是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他没提,我也就没说。”丁静静淡淡一笑,有些自嘲的说:“他见我见久了,心里怕是会有疙瘩,比不赚钱还要不痛快,我非要去,何必呢,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不如他忙他的,我在家里岁月静好,至少维持一个面子上的平衡。”

一个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单身女人,向一个年轻的单身男性朋友,抱怨这样的话,似乎是有些过了,尽管梁一飞对她们家的事情有所了解,可是丁静静说完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立刻就把话题岔开了,笑道:“而且煤矿这种生意,男人做可以,不适合女人参与。”

梁一飞点点头,这倒是,这里面不光是暴力血腥的问题。

“上次跳舞,你说过完年可能去泰国,定下什么时候了吗?”丁静静问。

“暂时还没呢,也不是去玩,想拿一个饮料的代理,拓展一下业务,结果你猜怎么着,对方老板居然在闭关修佛,修三个月,修完了吧,又要过年。”梁一飞无奈的摇头说。

“人老了,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就像孩子,一旦这个老人有钱,那他就有任性的资本。如果真的是好机会,等上三四个月,倒也没什么,正好,这三四个月等于也给你一个时间再认真考虑考虑,这件事是否真的值得做。”裘娜说。

这一点梁一飞倒是真没有想过,值不值得做,由于有先知,所以压根就没考虑。

不过丁静静的话是有道理的,站在一个没有先知的人的立场上想,自己保健品做好好的,忽然想要拓展其他业务,看准了某个产品,很可能就是‘头脑一热’,一时激情,尤其自己还是个年轻人。

那有几个月时间来冷静,认真思考,可以避免冲动投资。

“要是走的早的话,我们可以搭个伴一块去。”丁静静忽然说。

“嗯?嫂子你去旅游啊?”梁一飞意外问。

“泰国有什么好玩的,要说名胜古迹,国内都玩不过来,哪有功夫去那穷乡僻壤的。”丁静静摇摇头,说:“陪着裘娜去进原材料,那边棉麻不错,价格也低,到时候要是价格谈不拢,说不定还要找你泰国的朋友帮忙。”

“去泰国收购棉麻?不至于吧,大陆这边棉麻多了去了,也不见得就贵到哪里去。”梁一飞说。

“还真的要贵不少,裘娜说,那边的原材料价格,算上关税和路费,也要比国内便宜四分之一。而且质量有保障,在国内收,得把所有人都当成贼来防着,我倒不是说农民就是坏人啊,他有朴实的一面,也有很恶劣的一面,收了钱质量真不行,想退那是没门。真跟当地农民产生了点龃龉,谁会帮一个私营企业出头啊?再说了,咱们这边你也知道,从农民手里收上来,一层层一道道的,中间有多少关卡要闯?反倒不如去泰国找经销商合作,质量不行,按照合同来,该退货退货,该赔钱赔钱,再不行,干脆换一家。”

“那没问题,我手下那个吴小亮,就是吴三手,他就是泰国人,到时候让他陪着你们去办。”梁一飞笑了起来。

丁静静也笑了,说:“裘娜也说了,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大本事,说让谁当泰国人谁就能是泰国人,她没办法弄成合资企业,不过,有一些外国的合作商,各方面也都方便不少。”

吴三手变成泰国人这事,梁一飞倒是不想宣扬,可是没法子,要在工商那边重新办手续,工商口那些人都常来常往,和梁一飞熟,和其他大老板们也熟,很快就都知道,梁一飞的得力属下吴小亮成了泰国人。

好几次遇到熟人,就笑呵呵得跟吴三手萨瓦迪卡,搞得吴三手也很无语。

开玩笑归开玩笑,不过,合资企业能享受到的优惠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税收上真能节省不少钱,可是,‘冒充外资企业’并没有形成一股风潮,而是在最初大家开了几次玩笑之后就被人淡忘了。

一开始,梁一飞这么干的确给了大伙一些启发,有的人也想小猫学大猫,哪知道操作起来才发现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不少关口要过,也就是像梁一飞这样层级的人能操作一下,一般小老板即没有必要,也通不过。

除了成本高、操作复杂之外,还有个很实际的原因:相对于利用合资企业合理避税,大部分老板,还是更习惯于通过做账的方式打擦边球避税,甚至干脆偷税漏税。

所以,虽然他弄了个假泰国人,可是无论商圈,还是税收部门,反而对梁一飞的口碑都十分好,一致认为他是奉公守法的典型。

吃完饭和丁静静聊了一会,到了下午两点多,见丁静静掩着嘴打了个瞌睡,梁一飞主动起身告辞,女同志,尤其是这样长期在家的女同志,大多有午睡的习惯,而且自己一个男人,总是在独身嫂子家晃悠,传出去也不合适。

过年接下来几天过得简简单单,偶尔出去转悠一趟遇到丁静静,也没再上去吃饭,就隔着楼上楼下的打了个招呼。

到了年初七,基本都上班,梁一飞也回到了岚韵湖坐镇,两个厂子分头跑。

讲良心话,还是觉得两个厂子的人能力上都有些欠缺,要自己操不少心。

不像新时代,目前的新时代,自己基本可以不过问,和顾文明聊,只聊战略,不聊战术。

新时代的策略也很简单,业务上,以英语补习为基础,四六级、出国英语、口语培训、中小学英语补习、研究生考试、社会评级考试等等发散开去;在经营上,以南江省为中心,朝主要大城市辐射,以新时代模式在各地开设分校。

新时代的辐射影响区域,目前主要是江浙和中部一代发达城市,北方暂时没有太多涉足,接下来的重点想朝南方沿海。

今年,梁一飞给了顾文明一个额外的任务:去首都考察当地的补习学校,看看有没有比较优秀的,可以学习借鉴。

说来也奇怪,新时代起来之后,在原是空里,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声名鹊起的新东方,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倒未必是不存在,因为如今媒体并不发达,可能新东方的确成立了,只是梁一飞这边不知道而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有新东方,规模也没有上辈子同期这么大。

梁一飞琢磨着让顾文明去打探打探,如果真有,想办法收拢在麾下最好,人才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新时代总的还好,另外两个厂实在是差了点,一厂那边,何新福能负责的也就是日常生产管理,中规中矩而已,相比之下,反倒是二厂的周万新干得还不错。

老周毕竟是干了多年厂子的一把手,经验很足,以前在国企里,好多事他没法放开手脚去做,现在有了梁一飞的全力支持,如鱼得水。

能看得出来,周万新对干实业,管厂子这个事,是有热情和理想的,何新福呢,更多的像是认真的完成一项工作,如果梁一飞不是让他管理厂子,而是让他当歌舞厅经理,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所以目前两边梁一飞都要多盯着点:何新福中规中矩,时常要给他打点鸡血,刺激刺激,要防止他走向混日子的极端;周万新激情燃烧,那就要看得紧一点,审的严一些,偶尔泼点冷水,避免热情太过搅乱了企业。

何新福和岚韵湖的孙宏伟一样,都是功臣、忠诚,踏踏实实,守成有余,但开拓还是不足,至于周万新嘛,不管怎么讲,年纪毕竟不小了。

也是扩张太快的缘故,很难慢慢去寻找顶级的人才,只能先用一般的人才,放心的人才,如果说顾文明现在已经是个帅,那这几个,大约只是将。

吴三手这家伙,不能外派,一方面是好多工作离不开他,二来,不在眼皮子底下管着,他不踏实,自己也不踏实。

将来如果做饮料,短时间之内,饮料厂这头,恐怕还得自己亲自坐镇,这东西可不像保健品可以糊弄,保健品嘛,多一点少一些,好一点次一点,哪怕没注意,把白开水撞进去,也能卖,饮料可容不得马虎大意。

等到了正月十五刚过完,梁一飞在家吃元宵,谢逸飞忽然来了个电话。

许大佛爷终于有空了!

第331章 大宅子

曼谷国际机场,位于泰国曼谷北郊,距离市区25公里,1914年启用,至今已经有了超过80年的历史。

作为整个东南亚,唯一一个没有沦为过殖民地的国家,泰国夹在英属缅甸和法属印度支那之间,充当了整整半个世纪的战略缓冲地带和交通枢纽,在法国和英国间左右逢源。

这座机场的最初建立历程,也充满了一个弱国的投机嘴脸和无奈选择:机场的前身,是专供英国皇家空军停留中转站,却派三名军官前往法国接受飞行训练,购买了四架法国飞机,从而组建了最初的泰国皇家空军。

这座有八十多年历史的机场,也不知道是因为社会不够安定,还是之前前身是军用机场的缘故,周边有着明显的军事设施,地面总台外甚至有持枪的军人进行护卫。

谢逸飞已经在门口等着,开了三辆车,一辆是丰田,一辆是丰田,最后一辆还是丰田……日本车几乎占据了泰国70%以上的市场,尤其是越野车,那种大体积的巡洋舰,无论是泰国的政要,还是大商人,甚至金三角地带的毒枭,都钟情于此。

据说排行第二的,则是皮卡。

来泰国,梁一飞反而没有带太多保镖,在这个地方,如果连谢家都没法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保镖再多也没用,随行的,只有韩雷带着半个组两个保镖,吴三手,外加一个法务顾问袁东来。

这个袁东来是去年发现了一个比较得力的人才,当时吴三手加入泰国籍之后,要改组合资公司,这里面涉及到众多的法律条款问题,有一些,的确是要钻一钻空子,走一走关系才能做得到,这就需要一个专门的人去操作。

梁一飞名下几家企业,其实都还没有成立专门的法务部门,除了发展速度太快这样的客观原因,还有个主管原因:这年头各方面人马的法律意识都很淡薄,一切朝钱看,跑步朝钱进,只要有利于发展,法律很多时候是暂时放在一边的。

很多律师不是讲法律,也不是钻法律空子,而是干脆教你怎么违法。

这种事,梁一飞还要人教?这种人,用多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平时有相关需求,只是和市里的飞鹏律师事务所合作,算是个长期合作单位。

那一次找的也是飞鹏事务所,事务所推荐了袁东来来全权负责,由于涉及到企业的根本性质这样的核心利益重大问题,梁一飞全程跟踪参与,发现这个袁东来不仅对商务相关的法律条文十分熟悉,办事交际也非常稳当。

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很死板,一板一眼全部按照规定来;但法律如果存在空子,却钻的十分老练。

这种人,才是梁一飞需要的。

事后请他吃饭提了一句,问他愿不愿意来自己手下专管法律这一块。

袁东来一开始是不肯的,虽说梁一飞是大老板,他的随便一家企业规模也比飞鹏事务所大,可是在飞鹏事务所工作,未来在律师圈子里,是有上升前景的,跟了梁一飞,他这一块的路就不好走了,没有职业上升通道。

不过听了梁一飞给他的报价之后,袁东来当晚就改变了主意。

职业上升通道,也是为了赚钱,更好的生活嘛,梁一飞不仅给出了一个在他目前想象不到的超高待遇,同时,还委任他成了一个法务部门,这个部门不隶属于任何一家企业,只负责梁一飞本人和他名下企业的法律事务。

这一行六人,坐前面两辆车,最后一辆巡洋舰,却是裘娜丁静静和裘娜的两个女助手,出国人生地不熟,既然她们也要来谈采购,梁一飞就把她们一块叫上了,好有个照应。

按照既定的行程,这一行人到了泰国之后,其他任何地方都先不去,连住处都不去,而是直接奔赴曼谷郊区的许家大宅,直接去见红牛的创始人许树标。

许树标这人实在太难见了,趁着现在有机会能见到,就尽快见面,免得中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而且谢逸飞出面,直接约到了许树标,但是只有今天下午他有有空,其他时间未定,所以什么可以先摆在一边。

裘娜那头越好的经销商倒是简单,谢家的下游销售商之一,都不用谢逸飞找人,他自己出面就可以搞得定,既然如此,这两女人也不着急去谈采购,想跟着去许家,瞧瞧人家泰国的顶级富豪,全国排行前五的大富之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家的面子也只有一个下午时间?”梁一飞在车上问谢逸飞。

“我家的面子?谢家哪里会为了这种事出头?”谢逸飞笑了笑,指指他自己的鼻子,说:“我个人的面子,不管怎么讲,小时候我也是叫他许爷爷的。”

“长大呢?”梁一飞问。

谢逸飞淡淡的说:“许老先生,或者许董事长。”

梁一飞点点头不再言语,能约到许树标本人,而不是公司的某个总经理,并且是在许家大宅见面,这已经是很大的面子。

一路上无话,只是看到很多街面上泰国的出租车,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牌子,车很小,像甲壳虫,有点复古的样式,据说这是泰国唯一的一款国产车,完全模仿70年代美国,用的也只是60、70年代的美国技术,还不完全,车动力弱、油耗高、安全性差,可是很便宜,一个泰国城市中产阶级,两年多的收入就可以买一辆,目前泰国大城市的出租车主要都是这种。

坐在高达一米九2的巡洋舰的后排,每次和这种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梁一飞都觉得,自己是在俯视对方。

路上几次对方的乘客或者司机,有机会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对方的眼神里,并没有国内穷人的仇富、自卑、敏感、励志、反抗之类的各种情绪。

泰国穷人的眼神几乎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充满了像看神一样的仰视,丝毫不掩饰的贫富、阶层差距所带来的恐惧与崇拜。

就凭这几个眼神,梁一飞就忽然明白了,东南亚这些国家,为什么发展速度始终不如大陆,他们骨子里,就没有那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无可取而代之’的野性。

混,是这里的主流思想。

离开曼谷市区后,道路两边很快就从喧嚣繁华变成了宁静,没有贫民区和穷热片区、或者农村地带的过度,而是大片的森林,像是从城市直接跨进了森林中,在柏油公路奔驰了不到二十分钟,车辆进入一条稍微窄一些,但是明显修建的更加讲究和上档次的水泥路。

水泥路的尽头,是一个大花园式的建筑物,,十分类似美国南北战争前,南方大奴隶主的庄园,偌大的庄园中央,有一栋主人的房子,其他地方都是各种低矮植物,假山、小人工湖等等。

说着英语的佣人把一行人请入了花园,坐在大宅的半开放式的一楼大厅里等。

大客厅其实并没有过于奢华的装饰,可恰恰是因为它太大,又几乎是开放式的,不时的有佣人来回走动,一楼和楼上主人的房间完全畅通,透着主人一股根本不在乎的底气,颠覆了国内那些暴发户买房子一定要装后世的钢铁防盗门窗的观念。

一行人多少有些紧张,连梁一飞这个穿越过来的人,都十分的谨慎,没有乱走乱动,老老实实的留在沙发上。

上辈子、这辈子,他做到最好,也只是一个不错的企业家而已,距离一国顶级富豪,还有很大的差距。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中,一个身材高瘦的老人,拉着一个大约只有十岁小孩的手,从门口进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长相十分俏丽的女佣。

刚才还很放松的谢逸飞立刻站起身子,三分亲热,七分恭敬的叫了一声:“许老先生。”

这么一嗓子,就知道来人正是许树标,梁一飞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自己去玩吧沃拉欲。”许树标一脸溺爱的表情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然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问谢逸飞:“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嘛,帕旺?”

帕旺是谢逸飞的泰国名字,全名是帕旺.谢拉华隆,后面四个字,是谢家的泰国姓氏。

不等谢逸飞说完,许树标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大步的登上楼梯,说:“带上来谈销售权的人来我办公室,我只有一个小时。”

谢逸飞赶紧拽了拽梁一飞,示意跟上去。

他们俩上了楼,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老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连个最起码的招呼都不打。

不过身体倒是够好的,看起来七八十岁的人了,上楼健步如飞。

“你发现没,他家女佣全都是年轻漂亮的。”裘娜低声跟丁静静说。

丁静静笑了笑,男人有钱嘛,那不肯定找年轻漂亮的。

而且刚才那个老头,说真话长得就有点好色的样子。

这时候,刚才和许树标一起走进来的那个叫做沃拉欲的小男孩,在两个女佣的簇拥下,路过裘娜和丁静静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盯着丁静静看了一眼。

“你,很好看,来我家做工吧。”年近十岁的小脸上,没有多少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稚嫩,反而有一股成年男人才会拥有的明显欲望,以及富豪家庭的颐指气使。

第332章 三个问题

许树标的办公室是梁一飞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豪华的办公室,没有之一。

迄今为止,是指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所有的经商和生活经历。

豪华,也不是指装修,当然,装修的确非常上档次,金碧辉煌,但如果仅仅是装修,并不至于让梁一飞感到震撼,毕竟岚韵湖的装修自从周宇宙时代起,走得就是奢靡高档路线,装修材料和风格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是办公室里的摆设。

就像电影里超级大老板的办公室一样,许树标的办公室里,放着数只大型动物的标本,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头站立起来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可能扑过来的大黑熊,比梁一飞的还要高出半个头;

除了动物,办公室里还有众多的古玩和字画,真假梁一飞没有这个眼光去判断,但是既然像许树标这个层级的人,可以把它们放在办公室,想必不会用假的来充数,招致和他同样层级或者懂行的人笑话。

另外,许树标的桌子,正好对笔直的对着办公室对面,大约20米开外的房间墙壁前的一座和真人等身大小的白玉大佛,佛祖双目微合,一手指天,一手拈花,嘴角上翘露出一抹浅笑。

佛像正对许树标,似乎两边是平等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拜谁。

整个办公室是长方形,短边两头是佛像和许树标的办公桌,一面是标本和各种陈设,另外一正面长方形的墙壁,都是帘子。

许树标坐下后,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窗帘按下了按钮。

一阵细不可闻的轻响,窗帘缓缓向两边分开,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原来整面墙都已经打掉了,做成了超级大的落地玻璃窗。

梁一飞一时间没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喜欢阳光,医生也说,我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多接触阳光,可以延缓衰老,事实证明是有效的。”许树标冲谢逸飞点点头,笑说;“过年期间我见到谢先生,他还是那么的健康。”

“多谢您的关心,我伯父一向也很讲究养生。”

许树标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去了,看向梁一飞,盯着他打量了两三秒钟,说:“你很年轻,出乎我的意料。”

对梁一飞的语气,就没有刚才和谢逸飞讲话时那么客气了,不过,刚才他对谢逸飞客气,也不是冲着谢逸飞的面子,而是问候谢家的谢老先生。

梁一飞稍稍沉吟,嘴巴一动,正要说话,许树标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听他进行自我介绍,直接说;“梁老板,我非常的忙,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简单直接的回答我几个问题。”

“您请说。”梁一飞道。

“第一,你这么年轻,有什么把握在大陆能站得住脚,包括让红牛过审,确保经营中不会遇到各种麻烦?或者说,你到底有什么背景,让我相信你有能力在大陆吃得开?”

顿了顿,说:“你不需要告诉我你多么有能力,多么有头脑,勤奋什么的,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但绝大多数这样的人,最后依旧只是平庸的人。我问的是,你的背景。”

谢逸飞也转过头看着梁一飞,饶有兴趣。

这个问题是梁一飞根本没有想到过对方会问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很关键。

如果爸爸是上帝,那么地球上所有的企业家都愿意和自己合作,如果是国王,那么这个王国里一切生意自然都可以轻松获利;如果爸爸是高官,那么在整个省显然可以平趟……

如果爸爸是梁义诚,那么最多只能让人相信,梁一飞在罐头厂宣传科可以免费蹭吃蹭喝蹭电风扇。

爸爸是谁,最简单的决定了,在多大的范围内可以罩得住,最直接的证明了这个人的能量有多大。

谢逸飞也想知道,梁一飞能在国内短时间内崛起,到底有没有后台,凭的是什么。

他是已经基本决定,将来尝试着和梁一飞合作做一些事。

这个问题,连南江省很多老板同样想知道,但同样没有答案。

梁一飞又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

谢逸飞,和许树标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谢逸飞虽然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他更知道,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无论给出怎么样的答案,都会给人负面的印象。

如果说有背景一口道出,固然能让许树标放心合作,但是,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为了拿下项目,就交出了自己的老底,这显然是不成熟的表现,要么过于张狂,要么就过于懦弱。

如果使用话术,不明说,绕来绕去,试图用言语的技巧来过关,那同样不行,雄辩和口才,对同龄人,同等层次的人是有用的,可当许树标无论是年纪阅历还是财力都要完全碾压梁一飞的情况下,如果梁一飞巧舌如簧,那在许树标眼里,只会是觉得这是个耍小聪明的小孩子。

就在谢逸飞猜测梁一飞会怎么回答的时候,梁一飞已经开口了,淡淡一笑,说:“我没有任何背景,监狱释放之后,白手起家,靠的是国家政策好。”

谢逸飞一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想到了几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梁一飞会这么说。

无论是张狂,还是巧舌如簧,至少说明是有背景,或者是有些机灵劲的,许树标既然第一个问题就问背景,自然是把背景看得极重。

他们这些华侨很清楚,在内地做生意,背景的重要性,超过一切。

梁一飞这样回答,岂不是立刻就把自己陷于了最不利的境地?

谢逸飞暗想,你好歹认识那么多人,随便说几个,哪怕扯虎皮做大旗呢,难道许树标还真的会去大陆问某某省领导,某某高管,是不是梁一飞的后台?

谢逸飞抬头偷瞄着许树标的脸色,心里嘀咕,这下弄不好要完!

许树标依旧是面无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听完了梁一飞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微微点头,说:“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个人能力的确是比较强的。”

“额?”梁一飞还没出声,谢逸飞先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儿不太和谐的动静。

这……这什么操作?

什么思路?

梁一飞微笑着点点头,说:“背景是最重要的一点,但未必是最能长久的一点,我没有背景,那就只能依靠能力了,总算还有个长处。”

“那你的能力,能为我带来什么呢?”许树标说:“第二个问题,你告诉我,如果给你大陆的代理权,你一年能为我带来多少回报?”

说着,和刚才的风格一模一样,顿了顿,补充说:“我不需要听你对大陆市场的分析,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

这个问题就真没法回答了,连梁一飞也没法回答。

谁能准确的说出具体数字?

说多了,自己太吃亏,到时候赚不到,难道自己贴钱?说少了,言而无信,用一个小数字想必也难以打动对方。

“许先生,我没有办法给你具体的数字,我们只能在合同上,进行约定,越好盈利的分配比例,双方各自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梁一飞说。

梁一飞说的合情合理,不料许树标却十分坚持道:“你说的是我同意给你代理之后的工作,现在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一个具体的数字。”

梁一飞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说:“第一年我实在没办法给你数字,因为我要投入,很可能是亏本或者持平,第二年在起步阶段,几百万上千万肯定没问题,但这个数字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第三年上升期,会有分红,但很难过亿,因为这个阶段我需要投入更多来打开市场,如果一定要我给出具体数字,我只能讲,从第三年以后,每年的您的分红,每年不会少于一个亿人民币,五年以后,每年不少于三个亿。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红牛国内销售额突破三百亿,是20年之后的事情,梁一飞给出五年就可以分红三个亿,那就意味着,五年之后,他至少要把红牛在国内的销售额,做到30个亿朝上,才有可能在利润中拿出三个亿进行分红,确保自己也有大额收入,比做保健品更加划算。

在先知者眼里,这个数字其实不算难,但如果放在当前大环境下看起来,五年后销售额达到30个亿,这是一份十分漂亮和激进的计划方案,足以打动人。

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几年,中国经济会像坐火箭一样上升,同样,无论是谁来代理红牛,都无法保证,一定能把这款产品在大陆做起来,做到年产值30亿这样的顶级。

这几乎可以和当前的健力宝相提并论,同一层次了。

能给出许树标这样的答复,哪怕最最苛刻的眼光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十分的圆满。

谢逸飞再一次去看许树标的神情。

许树标还是之前的表情,只不过不像刚才听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后,立刻抛出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他沉吟了大约十几秒,然后抬头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怎么确保你的承诺可以兑现?”

第333章 失败?

梁一飞的脾气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平时生活的时候,他的脾气处于不可预测,说不准时不时就能无端的发一顿火或者闹脾气什么的,因为这种时候他基本是完全放松的。

但是只要在工作,在生意场上,他的脾气向来是出奇的好。

严格来说,在生意上,他是没有脾气的,很少去带入个人主观情绪,而是以很客观的角度,通过利益得失来做出判断和衡量。

尤其是谈判的时候,对方提出再苛刻的条件,他一般也不会生气。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说不定还是我想赚你的钱,这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遇到各种麻烦很正常,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呢?

但是许树标提出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梁一飞还是有点忍不住,心脏噗通一跳,肚子里就有一句妈卖批不知该不该讲。

什么叫做怎么确保?

谁能确保?

就是国家一号首长,恐怕也没法确保未来一定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老子明儿个要是飞机失事挂掉,走街上被车撞死了?

将来的事,现在确保,那不是空口白牙的扯淡嘛,这跟讲我爱你一万年有毛区别。

怎么确保,如果合作,合同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嘛,责任义务,违约会怎么样,这不就是确保了嘛。

这种看起来好像很精明,实际上十分业余低端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耍人玩呢?

“签合同嘛。”

梁一飞随口说:“如果达不到这个数字,我赔钱不就可以了。”

“这不用你说。”许树标的风格出奇的稳定,和之前几次一样,‘顿了顿然后对他的问题进行补充说明’,说:“我不要你跟我讲合同条款,那些都是死的,走法律手段,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的选择,耗时耗力,还未必有结果。我不喜欢情况走到万不得已的哪一步,所以我现在要听,你怎么能保证你可以按照你的计划,把未来市场做到十亿、三十亿、五十亿?”

梁一飞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次许树标还以为梁一飞没明白,解释说:“简单来讲,你准备怎么做,怎么去在大陆推广经营红牛?”

梁一飞并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刚才他‘顿了顿’之后,那番解释,梁一飞就明白了。

答案梁一飞有,不敢说百分之百确保,但的确有很大把握。

可是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告诉许树标,自己准备怎么开拓市场,怎么经营,有哪些策略,大方向上是什么战略,细节上是什么战术,准备找那些明星,通过那些方式打广告,厂子如何管理……

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先知带来的商业机密,怎么可能说?

其中很大一部分的信心,是来自于对未来的先知,即便说出来,对方也未必会如同自己一样笃信。

退一步说,对方即便相信了自己,可如果自己说了,最后许树标却不给自己这个代理,而是交给别人,或者他去做,然后再按照自己的办法去实施,那怎么办?

连喊冤都没地方。

“徐先生,您问了我三个问题,那么我也想和您交流一个问题。”梁一飞笑了笑,一本正经的问:“作为代理商,我要红牛的全部配方和专利,您会同意吗?”

不等许树标回答,梁一飞就直接说:“当然不会,因为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如果有了专利和配方,那我何必找您代理,我自己生产就是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何去经营,也是我个人的独家专利和商业秘密。”

梁一飞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却十分的坚决。

许树标也没有因此不悦,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对梁一飞的话表示认可,还是他思考时候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许先生,您刚才说不需要我来分析大陆市场,可是这个市场,并不是我不分析,它就不存在的,相反,这里有12亿人,这12亿人经过了几十年缺乏物资的贫困生活,正在大踏步的走进繁荣,他们渴望消费,渴望一切新的东西,在不远的将来,这12亿人中,至少有一半可以成为红牛潜在的常规客户群,红牛如果想有更大的发展,进军大陆市场,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棋,我是做保健品的,这种产品对于客户心理需求的把握有很高的要求,我可以在一年之内,创造从0到一个亿的奇迹,我想足够证明您要我证明的,甚至可以不谦虚的说一句,我对市场的理解、营销的能力、生产的管控、国家政策的把握,都处在国内的顶尖水平,所以,我认为,我是红牛在大陆最好的代理商之一。”

梁一飞虽然不能详细说自己的策略,但是大而化之的从大局着眼谈一谈却是可以的,说完,也顿了顿,道:“当然了,我不能说我是唯一、最好的人选,但我一定不是个错的人选。”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逸飞终于插了一句嘴,说:“何况,梁老板还很年轻,许老先生,我记得您说过,只要有时间,一切就都有可能。”

许树标目光微微一转,在谢逸飞脸上扫过,并没有接他的话。

而是看向了梁一飞,认真的说:“你讲得这些,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事实上,应该也的确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更想要一些确定的东西。你没有背景,所以无法确定能在大陆畅行无阻,你没有足够的资产和事业,所以无法证明你有能力去承担起一个几十个亿的项目;最后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具体方法,所以,我连进行判断,试图去相信你的依据都找不到。所以……”

许树标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却是摇着头的,说:“我认为,你并不合适作为红牛的代理。”

然后,对谢逸飞说:“我和你伯父,其实已经是老人,我们更希望去做一些稳定的事情,年轻固然有无限可能,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冒险后的失败。”

说完,不等梁一飞表态,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用泰语说了一句什么,也就十几秒之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推门进来,冲梁一飞和谢逸飞很客气的说:“两位请吧。”

许树标看着有些错愕的谢逸飞和梁一飞,说:“虽然不能合作,但是必须承认,梁老板,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以后如果来泰国,欢迎你来我这里做客。今天我还有工作要做,就不留你们了。帮我向谢先生问好。”

……

在那个中年管家的带领下离开办公室,刚出过道,就看见楼下丁静静在和那个刚才和许树标一起来的小孩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丁静静讲了句什么,那小孩仰着脸,一副得意洋洋得神情,似乎非常的受用。

“哥怎么样?”吴三手和袁东来起身迎上来问。

裘娜丁静静和裘娜的两个女助理也停下了话语,朝这边看过来。

“没谈成。”梁一飞摇摇头。

“嗯?”这倒是让袁东来和吴三手他们十分的意外。

来之前他们内部分析过,红牛在内地找代理是势在必行的,没有哪个企业,尤其是亚洲的企业,会放弃大陆这个超级大市场;而梁一飞之前更是表现的十分有信心。

吴三手和袁东来对梁一飞更有信心,尤其是吴三手,这几年来,只要梁一飞认真去办的事,就没办不成的,他谈判的能力很强,去谈的业务,从来没失败过。

更何况,这次是个两利的好局面。

没理由会失败啊,而且失败的这么快,就算对方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应该换个时间继续谈才对。

“先走吧,我们路上再说。”梁一飞挥挥手,对裘娜一笑说:“正好有时间了,咱们去会会你们的原料商。”

裘娜有点不好意思,这趟来梁一飞的事没谈成,还要帮她忙。

在别人家不好多说,于是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庄园,临走的时候,那个叫做沃拉欲的小男孩终于露出了点孩子气,有些依依不舍得送到了大门口,不过看他一路上的说话对象,显然不是送梁一飞他们,而是送丁静静。

离开庄园,上了车,谢逸飞长长的嘘了一口气,递了一支烟给梁一飞,说:“我今天是真的有些对你服气了。”

“你这话不是挖苦我吧?谈生意没谈成,你还服气?”梁一飞说。

“生意嘛,有成就有不成,拿破仑还打过败仗呢,这不要紧。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和许树标平等对话,气势上并不落下风。”谢逸飞耸了耸肩,说:“反正我做不到,小时候还行,可是越长大,我越觉得像他们这种老头子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气场。这么跟你讲吧,如果他刚才是问我这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也许我就要忍不住搬出我伯父来挡一挡。就算熬过第一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为了能拿下代理,我肯定也会放弃一些原则。大将之才啊!”

人当然是有气场的,气场是由一个人的身份权力年龄阅历金钱等等综合因素构成的,可梁一飞能在许树标面前,至少面子上不落下风,有一个谢逸飞根本想不到的原因。

梁一飞压根就不是22岁的青年,他也算是见过中国十几年后顶级企业家的中年老熟男了,面对一个小国富豪,有什么好紧张的。

见梁一飞没说话,谢逸飞说:“许树标这个老头脾气怪,他未必是对你有什么成见。”

第334章 许家轶闻

成见不成见的,梁一飞其实没所谓,头一次见面,如果对方对自己有成见,那只能说明错在对方……这个逻辑没毛病。

很简单,梁一飞自问在许树标面前的表现,没有任何失当的地方,如果对方仅仅是因为他并没有摆出晚辈的姿态,而是平等对话,就有所不满,那这个合作伙伴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今天许树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也很坚决,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怎么去挽回。

死了张屠户,难道就要吃带毛猪?

“毕竟是老了。”一旁,谢逸飞喃喃自语。

“什么?”梁一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许先生。”谢逸飞摇头苦笑了一下,说:“我是听着看着许家、谢家这些华裔大家族发迹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印象很深刻,我两个爷爷和伯父自然不必说了,就说许先生吧,之前是多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之一,可是这几年……哎……”

谢逸飞叹了口气。

“我看他还是很精神啊,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梁一飞不解说。

“当然没什么问题,工作其实也很拼命,不过有时候做事,有些……”谢逸飞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有些让人不太能理解了。”

“举个例子呢?”梁一飞饶有兴趣的问。

“这还要举例子吗?你没有注意到,他家的女佣,全部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谢逸飞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梁一飞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点,刚才裘娜她们两个女人已经留意到了,可梁一飞一个大男人,一来没那么细心,二来嘛,他是去谈生意的,之前满脑子都是怎么和许树标聊代理,哪里会去专门注意别人家女佣是美是丑,奶大腿长?

被谢逸飞这么一提醒,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的,许家的女佣,平均水平的确很高,至少自己从进许家之后,看到那些女佣并没像电影电视里那种皮肤黝黑、手脚粗大、身材壮实肥胖的,要说多好看那不记得,可的确一水的青春。

讲良心话,许树标这人吧,长得是有那么点好色的样子,小眼睛,瘦脸蛋,眼神里有种很那什么的光,可是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他这身体能受得了?

要说男人有了钱好这一口,并不算稀奇,跟年纪关系不大,相反,往往还是年轻老板在这方面不太放得开,面子上遮遮掩掩的,而一批年纪大的老头子,反而彻底把脸都拉下来了,更加明火执仗。

可也不至于全家女佣都这样吧?

“说不定,就是为了赏心悦目呢。”梁一飞说:“找一群漂亮女孩在家里,就跟家里养着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似的,人看着舒服嘛。”

“我跟你讲两件事你就知道了。”谢逸飞嘿嘿一笑。

许树标去年准备换秘书,选来选去,选得全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子。

这事引得他家里全员反对,连公司里有话语权的骨干,都明着暗着表示了反对。

有钱老板在身边放个漂亮女秘书,不算稀奇,但是有个前提:花瓶归花瓶,工作归工作,如果这个女的仅仅是充当情人或者花瓶的作用,那就不能参与工作,如果参与工作,那么绝对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而是的确有能力。

许树标的工作秘书,这是何等重要的一个岗位,本身是集团的高管,真正核心层,又肩负的重大的职责。

漂亮姑娘没关系,泰国又是一夫多妻制度,不在乎这种事,可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能有什么经历阅历和能力?这个年纪,才是高中毕业,连大学都没上,怎么可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如果讲他家里的佣人都是美女,充其量也就是比较好色而已,可要是真让一个十七八岁啥都不会的女孩来集团当董事长秘书,那简直就是倒行逆施了!

另外有个事,是关系到他孙子的。

就是那个和他手拉手进门的小孩,沃拉欲。

许家说来有意思,许树标一生精力旺盛,有11个子女,而到了第三代,居然只有一个宝贝孙子单传,沃拉欲。

这小子从小就是许家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的,许树标对他也是宠爱到了极点,要星星不给月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爷爷的基因,还是从小就养在深宅,和一帮妇人一起长大,这小子从七八岁开始,就对女人表现出很独特的兴趣。

简单来说,大家都知道,许家小少爷,从小就好色……

许树标非但不管,反而变本加厉,把家里的女佣都换成了年轻女孩,颇有纵容之意。

“哦,原来是为他孙子背了黑锅啊。”梁一飞都听得有些呆了,这都哪根哪啊。

大约是看出来了梁一飞的惊诧,谢逸飞摇摇头,说:“泰国这地方,和大陆毕竟是不同的,你别看这些年也发展的不错,现代化的产业该有的都有,可是,骨子里还是封建时代。等级制度、贫富差距、特权思想、男权主义十分的严重,像许家和我家这种华商大家族,内部自成一体,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家主就是国王,什么都可能会发生。”

“这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么小的年纪,就……就这样,也不怕把身体毁了?”梁一飞说。

“那倒不至于,许树标再……再怎么着,也不会让沃拉欲现在就做那些事。”谢逸飞说。

梁一飞点点头,心想,要是按照这种说法,那许树标,岂不是有点老糊涂了?至少是在有的方面,老糊涂了。

现在是越来越能明白,为什么抱着红牛这么好一个产品,在大陆卖到了市场第一,最后泰国许家却没分到钱。

一路无话,来到了裘娜的供应啥,一个叫做乍察.阿赞巴颂的泰国庄园主家中,也是在曼谷郊区,距离谢家大宅和许家大宅都不算远。

这一次,受到的待遇和刚才在许家有天壤之别了,车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皮肤灰褐色,明显有泰国特点的胖子,带着一大群佣人什么的在门口迎接了,刚下车,热情中略带讨好的上来先和谢逸飞握手拥抱。

谢逸飞的表现也和刚才在许树标那里判若两人,脸蛋微微扬起,带着几分矜持。

乍察的是大地主,从事棉麻和粮食种植为主,外加少量的畜牧,但是他生意的整个生命周期,都和谢家有关:优质的种子,是从谢家,也就是朴峰集团的种子公司采购,种植过程中的肥料,是从朴峰集团的肥料厂采购,畜牧中的饲料,大半从朴峰集团的饲料厂采购,最后的农产品的附加物:比如稻谷的谷壳、动物的皮毛等等,也是由朴峰集团收购,而产品上市之后,大多数则是在朴峰集团的零售店和商场出售。

在泰国这个农业大国,谢家几乎垄断和半垄断了农业的每一个环节。

这次裘娜来采购原材料,包括部分最原始的原材料,比如棉花和麻,更多的还是成品的布料,全部又乍察负责在当地收购,当然统一卖给裘娜,裘娜给的价钱本就不算低,再加上有谢逸飞这层关系在,这次的商务谈判进行的十分顺利。

严格来说,没有什么谈判过程,双方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确定了各自的义务和权力,连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就愉快的签订了合同。

“谢拉华隆先生,非常感谢您给我带来了滚滚的财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们和各位来自中国的朋友,在我的庄园共进晚餐?”

在许树标面前,谢逸飞是帕旺,而在这位大地主乍察面前,他又变成了受人尊敬,需要仰望的‘谢拉华隆先生’。

谢四少爷,在大陆和泰国的高层圈子里,也许是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玩笑称呼,但是在绝大多数泰国普通商人的眼里,四少爷依旧是少爷,依旧是谢拉华隆家族最纯正的血统,依旧是朴峰集团真正的高层,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谢逸飞很客气却不失矜持的婉拒了对方的邀请,笑道:“这里距离我家还不到20公里,如果这么近都不回家,伯父会怪我怠慢客人的。”说着,向梁一飞他们看了一眼。

“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乍察双手合十,然后冲一边的佣人点点头,那佣人转身而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摆着几块看上去品相很好的玉石佛像。

给梁一飞、裘娜、丁静静他们的礼物。

乍察说这是泰国商人对朋友的美好祝福和传统,不过傻子都知道,要是每次来个朋友都这么干,乍察恐怕早就破产了。

收下了佛像,客套一番之后告辞。

等上了车,梁一飞才对谢逸飞笑道:“你把我们拿出来当挡箭牌,自己是不是准备去哪潇洒?”

“真不是。”谢逸飞一本正经的说;“这么近却不回家,我伯父真的要骂人的。”

“那我们去哪住?”

谢逸飞说:“来自中国的同胞,当然应该住在谢家。”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35章 同去?

大陆同胞来泰国,入驻的首选,的确是谢家。

但是这有个前提,来的一定是有身份有影响的同胞,比如某年国家领导人去泰国访问,正巧遇到红衫军事件,于是就选择了谢家作为临时驻地,直升机直接从谢家花园起落。

一般的游客当然住不进去。

梁一飞没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在谢家眼里有影响力,有身份的人物了,有些沾沾自喜得问:“你伯父知道我?”

“应该知道,也许吧。”谢逸飞不是很确定的说。

“啊?”梁一飞给他的这种语气搞得一愣,什么叫做应该吧,也许吧?难道不是谢家的掌门人邀请自己去住的?或者说,谢家的掌门人不邀请,谢逸飞凭什么带自己一行这么多人去谢家住?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泰国的大家族似乎普遍缺乏安全感,都喜欢把大宅建在山水包围之中,许家是这样,谢家更夸张,谢家的大宅直接像是在一个半岛上,三面环水,一面有一条专门修建的四车道环道,从公路上通进来,甚至还有安全岛。

仅仅从这里看,谢家大宅和许家差不多,不过等进了环道,来到真正的谢家大宅之后,才发现,许树标的大宅和这里相比,颇有些乡下小财主见到了大富豪得差别。

整个谢家大宅,从外观上看过去,像是一个大型的城堡群,泰式的圆顶建筑中,却透着一股很明显的中式气息,几座像城堡一样的高大建筑物,环绕着一个不算很大的花园。

所谓不算很大,也是相对而言,根据梁一飞判断,这个花园用来当足球场大约是不够的,但绝对足够举行一场小型规模的演唱会或者歌迷见面会什么的,即便有上百人在花园中游览,也不会觉得拥挤。

实际上,花园的中央是一块直升机停机坪。

梁一飞总算明白了之前的疑问,的确未必是谢家掌门人请自己来的,谢家大宅的建筑群恐怕有上百个房间,像谢逸飞这样的无限接近核心的子弟,自然有他的一块专属区域,包括生活和待客,他完全有资格请自己一行人来。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吃饭的点了,泰国人吃晚饭比较迟,谢逸飞带着在最东边的一栋建筑物,也就是安置梁一飞他们的房间楼下转悠了一圈,还特意提醒,没有他带着的话,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到了晚上,尤其是不要朝中心花园那边走。

中心花园正对着谢家的主宅,谢家的核心人物基本都住在那里。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谢家还没这么小心翼翼,连客人都要提防,搞得像神仙一样见一面都不行,最主要是经常有国内甚至国际的政要来谢家拜访,出入主宅,所以那一片的安保措施十分的严格,泰王不会主动来谢家,但是什么内阁大臣、这个那个部长、高官,甚至是总理副总理一级的人物,以及军方高级将领,和谢家常来常往,几乎天天都能看到。

梁一飞本也没想着在谢家闲逛,这次来,主要目的是代理红牛,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原本十拿九稳得事,却因为自己根本猜测不到的原因失败了,这直接影响到他后面一批的后续计划。

心情不是太好,坐在房间阳台,靠着摇椅看抽烟日落。

心里在盘算着,后面路怎么走。

很早以前,他就定下了三条腿齐头并进的方针:一条腿人才储备,依靠新时代,目前没有任何问题,被计划中还要顺利;一条人脉腿岚韵湖,现在除了没找到最合适的前台代言人之外,其它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

而最后一条腿,现金奶牛,之前选择的是保健品,计划是在96、97年的样子,彻底退出,饮料这一块,则是应该在95、96年,就开始接棒。

红牛是最初的选择,现在看来,很可能要换一种。

脑子里闪过一系列的品牌产品:王老吉、营养快线、果粒橙、冰红茶……

能叫得上名字的很多,相比保健品,这些随意一个,未来的市场都要更大,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是和功能性饮料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功能性饮料,不仅销量高,市场竞争也非常小,直到梁一飞穿越为止,大陆市面上常见的全国性功能性饮料,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剩下所有的加在一起,市场占有率也不如红牛这一款。

要不然充分发挥一下弯道超车的主观能动性,进行山寨?

这是一条路子,开放后,国内最初的一切发展,基本都是山寨来的,梁一飞倒是没什么道德负担。

问题在于能不能成功?他脑子里的确有一些红牛的配方,事实上,红牛的包装罐上,都印的很清楚,可问题是,为什么之后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去山寨这款饮料呢,是技术性上的难度,还是什么其他不为所知的原因?

要知道,大陆胆子大、背景硬、没有底线节操的家伙太多了,有了小黄车,立刻就有小红车小蓝车小白车,五颜六色七彩虹一夜之间满大街,有了大润发就立刻有天润发,那红牛这种躺着赚钱的产品,为毛没人去山寨它呢?

还有,许树标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决的拒绝自己,也十分让人迷惑。

是因为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还是像他自己说的,希望更稳,甚至是纯粹就因为年纪大了,某些事上固执、糊涂?

正想着这些,有人敲门。

起身开门,只见丁静静站在门口。

“还没睡?”梁一飞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把丁静静问得一愣,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一脸的错愕,梁一飞紧跟着自己也笑了,这才晚上七点不到,在国内的话,由于是冬天天已经黑了,可是泰国这边,还有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这么早睡个毛啊。

“裘娜和两个女孩子去市里玩了,我有些累,在床上躺了会。”丁静静微微一笑,说:“怎么,不请我进来?”

梁一飞侧身把她迎了进来,转身去房间里的小吧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说:“听吴三手讲,泰国这里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五光十色,比国内强得多。”

“年纪大,玩不动了。”丁静静双手抱着热水,说:“你明天还去许家,继续争取吗?”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不太确定的摇摇头,说:“这个老头不像是在故意讨价还价,欲擒故纵,我能感觉到,他就是不想给我代理。再去的话,未必有用。”

如果真能起到作用,那么为了赚钱,梁一飞当然不介意拉下面子,三番五次上门,可是许树标今天的态度十分的明确,不像是死缠烂打能搞定的。

“什么原因呢?”丁静静不解的说:“你做饮料,转行保健品十分顺畅,中华鳖精和生命核能也已经打开了销路,有辐射面很大的销售渠道和已经被证明是可行的销售策略,资金也很充足,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合作伙伴?”

这问题梁一飞也想知道答案,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一切前提条件看似必然会得出的结果,却偏偏不是这个结果。

至于其他合作伙伴,梁一飞觉得应该没有,历史上,大陆的代理商和许树标合作,还有一段时间,再者,以许树标的身份和立场,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完全可以直接告诉自己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都是让梁一飞想破头都想不通的。

“其实我觉得,你在这里怎么想,都不如再去一趟。”丁静静说。

“怎么讲?”

丁静静说:“也没什么特别有道理的原因,我就是觉得,死马当活马医,你不去那肯定没机会,多去几次,也许会让对方觉得烦,还是拿不到代理权,但是也有可能,搞清楚原因是什么。无非是可能从男人的立场上讲,大概有些丢面子。你再想,答案都不会主动跳出来。”

梁一飞呵呵一笑,说:“也是,倒不是怕丢面子,就觉得没意义。不过你说的对,来都来了,这次我就厚着脸皮多跑几趟,无非是耽误几天时间而已。”

“嗯,那下次去,我陪你一块吧。”丁静静忽然冒出来一句不是很合适的话。

梁一飞眉头微微一挑,不解的看着她。

丁静静抿嘴一笑,说:“你还记得那个叫做沃拉欲的小孩子吗?”

“记得啊,许树标的孙子嘛。”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想起谢逸飞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笑说:“那小子看着眼神就不太正,听说是个小花花公子。”

“我看也是。他看到我和裘娜的第一句话,你猜是什么?”丁静静抿嘴一笑,然后自问自答,说:“居然很直接让我们去他家当女佣。”

“然后呢?”梁一飞没想到还有这段故事在里面,最后临走的时候,见那个小男孩对丁静静和裘娜,尤其是丁静静,很是亲近友好的样子。

她总不可能答应去当女佣了吧?

要不然,被小孩揩了油?

“你想什么呢。”丁静静一看梁一飞那个眼神就猜到了七八分,笑着嗔了他一眼,然后说:“我就是和他聊聊天啊,一个自以为很厉害却只有十岁的小男孩,还是很好哄的,我跟他约好,下次去看望他。”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梁一飞忽然懂了丁静静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去。

第336章 抢了女明星的法拉利

梁一飞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听丁静静说到去看孩子,他立刻就明白了。

丁静静笑着点点头,说:“正面强攻打不下来,说不定剑走偏锋能起到效果呢。”

不能说这不是个办法,不过听起来有点荒谬:这么大一件正经生意,自己去和对方认认真真,摆道理讲事实谈不下来,反而因为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就能有突破?

这不是太儿戏了嘛。

“我觉得你们男同志,有时候会习惯性的把成功人都神话,想得过于深奥复杂了。其实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再成功的人,他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喜怒哀乐和性格特点,有时候成功人士的某些人性弱点,还会因为成功,被放大。”

顿了顿,抿嘴一笑,说:“最简单的,就是你们男人好色,都知道有老婆再外面瞎搞不好,对家庭不好,对声誉也不好,可是呢,你看有钱老板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甚至还有人,明明有大把的钱,还偏喜欢冒着法律风险,来阴的,来硬的。”

梁一飞给丁静静讲得有点脸红。

很显然,他自己的确是这样的人。

“我可不是说你,你一个年轻人,没结婚,想怎么着那是你的自由。”丁静静挥挥手,说:“一个老人家,疼爱宠溺自己的宝贝孙子,这不奇怪。如果真的像你说的,红牛的未来肯定要找一个代理,你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弱势,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不妨试试嘛,即便不行,也不掉一块肉,是吧。”

“也是。”梁一飞想了想,说:“那我们重新上门,总要找一个理由吧,人家也没邀请我们,就这么去,说不定大门都进不了,要不要准备点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丁静静放下了茶杯,认真的说:“我和沃拉欲聊天,知道他喜欢车,听他讲,从杂志上看到过法拉利跑车,等他长大了一定要买那样的跑车。我是没办法变出一辆来,你路子广,也许能行。”

梁一飞一愣,这怎么说的,不会是让自己现在去给他买辆法拉利吧?

他这个年纪,买了也不能开啊。

丁静静露出一个也很无奈的笑容,说:“反正呢,这个事你自己决定,一辆车几十万,如果能起到作用当然最好,起不到作用嘛,就只能认了。”

“钱到不是问题,关键是我现在从哪给他弄。”

梁一飞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定下了主意。

给他买。

当前的物价车价还有货币价值,和二十年后不一样,一辆法拉利,大约也就6、70万人民币就可以搞定了,没有后来动辄百万几百万那么夸张,不吓人,对自己、对许家,都不是了不起的大钱。

再次贸然登门,肯定要找个理由借口,给小孩送礼物正好。

送这种礼物,在一般人看来十分的突兀夸张,在自己这种层级的老板之间,反而是很合适的。

正如丁静静讲的,万一有效最好,哪怕最后没效果,无非也就是这点钱打水漂。

找到谢逸飞,开口就问:“能买到法拉利吗?”

“什么?!”谢逸飞微微晃了晃脑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买法拉利不吓人,梁一飞当然买得起,可是他好端端的买这东西干嘛?更何况,跑泰国来买法拉利?

梁一飞大致把刚才和丁静静的对话和谢逸飞解释了一下,谢逸飞的反应,和梁一飞最初差不多,觉得这事太儿戏了。

“死马当活马医嘛,就算做不成买卖,结一个人情,总不是坏事。泰国这边哪里有卖的?”梁一飞问。

谢逸飞认真的说:“你知道,为什么泰国有钱人不少,可是开法拉利的不多呢?因为泰国至今根本没有法拉利的代理商和销售店,如果要买,必须去欧美或者厂家订购,而且我跟你讲,这还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的,未必就有货,得慢慢等,等上三五个月算是正常,一年半载都不稀奇。”

“不会吧,你们泰国没有法拉利经营店?”梁一飞意外问。

“难道大陆很多嘛?据我所知,大陆好像也是直到93年,才有第一家法拉利门店,全国才有第一辆法拉利吧。”谢逸飞一副‘你不要那么看不起泰国,你们大陆不也差不多嘛’的表情。

丁静静在一边说:“难怪了,那孩子说买不到,原来是这个意思。”

谢逸飞道:“我劝你,还是重新想办法吧,订单、运输、报关等等,就算顺利,没有两个月你也拿不到车,而且……”

他看了丁静静一眼,说:“许树标是宠他这个孙子,可是毕竟就是一个孩子而已,能起到什么作用?”

梁一飞是那种不随便决定什么事,但是决定了就一定要做的人,也许谢逸飞讲得对,但是不尽这最后一次努力,就这么回去,他之后肯定会心里后悔,别别扭扭。

想了想,把随身携带的手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电话本,找到了一个电话。

盛文峰。

术业有专攻,领域各不同,全国那么多老板,如果说有人能在短时间内,突破一切限制,搞到一辆崭新的法拉利跑车,那一定非盛家叔侄莫属。

反过来讲,如果连盛文峰都弄不到法拉利,那梁一飞也就不抱指望了。

拨通了电话,说了一下情况,盛文峰既没有立刻应承,也没有拒绝,反而很罕见的犹豫了片刻。

“怎么,有难处?”梁一飞问。

“梁总,你还真是……”盛文峰很无奈的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还真是能掐会算,你怎么知道我手头正好有一辆,全新的92款法拉利348,就在海关码头,还没出柜仓。”

“这么巧?”梁一飞道:“这我可真不知道,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问你,你要是都弄不到,我也就算了。盛总,既然这么有缘,那就匀给我喽,钱我给你打账上。”

“倒不是钱的问题。”盛文峰嘿然一笑,说:“行吧,梁老板你开口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这样,我让他们重新提回货轮上,路过泰国的时候卸下来,不过你可得自己去接货啊,”

“那太感谢了!盛总,什么时候来内地,我得专程请你一次,老是麻烦你。”梁一飞说。

“下半年说不定我还真要去南江一趟,到时候再叨扰。”

和盛文峰寒暄感谢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对谢逸飞说:“还得麻烦你帮忙,后天下午三点半,林查班码头接货。”

谢逸飞在边上听梁一飞打电话,都有些发懵了,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半天,很无语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说:“你路子还真宽,这样都行?”

……

一般情况下,这样当然是不行的,即便是盛家父子,也不是讲自己家里就能制造法拉利,奔驰奥迪宝马这一类的车,盛家的货轮天天都有大集装箱送过来,可唯独法拉利跑车,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买,这玩意需要订购。

盛家父子的车大多见不得光,所以反而不常见太罕见,太招眼的车,由于市场不大,远远不如奔驰奥迪宝马之类的销路好,一般情况下,盛家也不会作为常规项目进货。

所以说真是巧了,这辆车,是盛文峰准备用来送人的。

盛文峰接电话的时候,正在一栋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整栋楼都涂成红色的大楼宴会厅中。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一张大圆桌,大圆桌上山珍海味摆了一圈,而足够12个人落座的圆桌,此时除了盛文峰,只有一个客人。

一个年轻漂亮,长相甜美,声音也很甜美的女孩。

盛文峰挂了电话重新坐会桌边,和那个女孩子不远不近,正好隔着一个座椅的位置,摊开手,笑了笑,说:“杨小姐,这次恐怕我要食言了。有个生意上的朋友,急需一辆法拉利,刚才答应了他。”

“盛总,您这么说我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本来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当然是您的生意更重要一些。”

虽然这辆车不翼而飞了,可杨玉莹并没有感到丝毫不悦。

从今天见面开始,杨玉莹就从盛文峰身上感到了一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成为公主的感觉。

她是一线大明星,在外人看来,肯定是走到哪里都被捧着,数不清的歌迷,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所谓的大明星,实际上只是一个花瓶,在需要的时候,出来露个脸,在普通人面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偶像,可是在真正有权力、有财富的人眼里,她仅仅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然而盛文峰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这位财大气粗的年轻老板,从认识开始至今,始终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在宠着,十分的贴心和温暖。

江湖飘摇,人在其中,谁不想头顶有一颗遮风挡雨的树荫,身后一面结实可靠的墙壁。

“那这份人情就得记在杨小姐你的头上了。”盛文峰哈哈一笑,说:“有机会,我请他来,当面向你道谢。”

第337章 匪夷所思的成功

不得不说,理智这种东西,未必在任何时候都是管用的。

很多情况下,也许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件,一点儿根本以为不会有结果的小动作,就能带来感情倾向的极大失衡,然后产生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的结果。

这一次,丁静静说对了,人性这东西,真他妈没道理可讲。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第四天上午,梁一飞再一次被许树标邀请进他的办公室,看着这位佛系大企业家满脸欣赏的笑容,他自己都觉得刚才这两个小时的经历,十分的恍惚和不可思议。

大概两个小时之前,他和丁静静带着车来到许家大宅,这一次,门卫却没有打开大门,把他们拒之门外。

等了一会,终于看到了在花园玩耍的许家宝贝孙子沃拉欲,这小子老远也看见了丁静静,用泰国把门卫骂得狗血淋头,打开大门很亲热的邀请他们进家。

接下来的事情比能想象到的还要顺利,沃拉欲看到那辆大红色的崭新法拉利后,高兴的上窜下跳,几乎要忍不住亲自驾驶一番,丁静静会开车,带着他在花园里,低速的兜了两圈。

然后许树标很‘配合’的出现,问清楚情况后,几乎不用梁一飞做任何解释,老头就笑呵呵的让梁一飞跟他去办公室,重新、具体的聊一聊代理的问题。

老头甚至都不用梁一飞问,就给出了前后态度巨大转变的原因。

原因简单到让人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在骗人:能这么短时间里运来一辆车,说明你的关系网的确很广;我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能让我开心,说明,你有本事让大多数人都开心。

你既然能让大多数人都开心,我当然会选择你。

梁一飞脸上一副受教良多的模样,可心情却叹了口气。

这位华裔大商人,的确是老了,在很多大问题上,有些老糊涂了。

大问题糊涂,小问题却依旧很精明。

确定了大原则,就要谈具体的合作细则,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这位快八十岁的老人,亲自上场,整个过程亲力亲为,和梁一飞这个20出头的小伙子正面交锋。

谈判的主要内容,是明确合作方式。

“泰国方面,我们不参与任何的生产和市场销售工作,只提供专利供你使用,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投资。”

许树标开门见山,把话说的很清楚,道:“所以,在分红上我的要求不多,你营业额的15%。”

“不可能!”梁一飞拒绝的更干脆。

之前许树标莫名其妙拒绝他代理的请求,让他一头雾水,没能讲得出什么有力的话语。

而现在重新回到谈判桌,具体利益的划分和撕扯,这种唇枪舌剑,正好是他的强项。

“绝对不可能用营业额作为基数来计算,只能用利润来做基数,而且是纯利润。”梁一飞说。

营业额这种东西又不代表利润,营业额做到天上,可净利润是负的企业比比皆是,在大陆A股市场里随便一抓就一大堆,难道不赚钱,还要给许家分钱?

许树标皱眉问:“这是饮料行业,利润之高你是清楚的,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要代理。梁先生,如果手里握有红牛这么好的产品,你还没法保证盈利,甚至是亏损,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代理呢?”

“这不是保证不保证的问题,而是没有这个道理,我们双方既然合作,就应该本着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原则。”梁一飞说。

“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拒绝你的原因了,红牛是个能生金蛋的母鸡,所以我需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稳定盈利,而不是冒险。我给了你专利使用权、独家代理权,你却告诉我可能会亏?那我只能认为你不适合。”许树标哼了一声。

“做生意当然存在盈亏的可能。”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既然我提供了专利和代理,我理所当然应该有回报。”许树标坚持说。

梁一飞想了想,说:“如果您非要定成营业额的分润,就可能存在一种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不是你我主观能控制的。”

许树标眉头微微一挑:“什么意思?”

梁一飞认真的说:“以营业额为基数,就存在我亏损,或者基本不赚钱的可能性,至少是我到手的利润少,这种可能性,您不能否认吧。”

“我到手的利润少,就没法去扩大生产,甚至为了避免亏损,我不但不能把精力放在拓展市场上,反而要减少销量,因为卖得越多,我赚得不会增加,可能还会亏,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那你代理这款饮料有什么意义呢?”许树标问。

“当然没意义,所以我就会把钱用来做别的生意,而您的代理权却要在我手上虚度好几年的时间。许先生,几年之后,市场是什么样子,红牛还有没有现在的竞争力,谁都不敢保证。”

顿了顿,认真的说:“这不仅仅是对我,哪怕你换任何一家代理商,如果您坚持要以营业额为计算基数,都可能出现这样对双方都不利的局面。只不过,我是实话实说。”

顿了顿,说:“再者,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也可以让我心甘情愿的给你钱,而不必在暗中对账目做手脚。”

许树标认真的考虑片刻梁一飞的话,道:“毛利润的30%。”

“纯利润的30%。”梁一飞说:“大陆虽然现在经济发展很快,饮料也的确能赚钱,但是利润率能达到30%的生意还是凤毛麟角,毛利润的30%给您,我几乎就不赚钱。”

“年轻人,你好像忘了我就是靠着卖红牛才有了今天,它的利润比例应该是多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即便大陆和泰国市场不同,差距也不会太大。”许树标说。

“但是我先期需要投入。”梁一飞掰着手指头算:“买地皮建厂、买机器、原材料、人工、广告投入、销售渠道的建立和维护、配送……等等等等,在一开始的一两年之内,有大笔的投入,这一两年,纯利润可能很低,如果这样分配,初期我是要赔钱的,那么必须在后期有所补偿。”

见许树标又要用他的经验来说些什么的时候,梁一飞干脆站了起来,说:“许先生,我们这样谈,估计很难达到双方都满意。”

许树标抬起头看着他,说:“年轻人,不要过于性急,谈生意,就是你的工作。”

“我只是想让这份工作进行的更顺利一些。”梁一飞似乎做出了很大的挣扎,眉头微微皱起,沉声说:“干脆以递增式的固定金额来分润。”

许树标不动声色的问:“你说。”

“上一次见面,其实我已经说过了我对未来的大致预期。”

梁一飞说:“二十年代理权,以人民币计算,第一年我的投入很大,所以我只能给五百万;第二年开始,无论盈亏,每年五百万朝上涨,以每年一个亿为上限。”

按照这个提议,也就是二十年后,正好涨到每年一个亿的代理费用。

以先知者得角度来看,针对日后红牛动辄数十亿数百亿的销量,这显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是除了梁一飞,没有人能预测到未来,从当下而言,这个方案并不算‘占了天大便宜’,最多也就是比较保守。

折中算平均,十年之后,每年才五千万。

进行换算,相当于大陆一个准一流的保健品公司,一年纯利润的一半左右。

许树标摇摇头,说:“十年的代理权,前两年五百万,从第三年开始,每年一千万上浮。此外,加上你每年纯利润的10%。”许树标说。

梁一飞一副即心痛又舍不得样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似乎在心里默算什么。

最后停下脚步,沉重的点点头,说:“成交。”

……

梁一飞不知道上辈子大陆的代理商和许树标家族到底谈出了一个什么合作方案,反正以这次达成的协议而论,他觉得未来完全没有必要在分成上做手脚。

净利润的10%,这是很良心的价钱:许树标要的很良心,要是连这点钱都不给,那梁一飞觉得自己也很没良心。

至于从第二年开始每年上涨的一千万基数,到了第十年,无非也就是一个亿而已。事实上,2005年,红牛在内地的保有额度,大约在30多个亿到40个亿左右,算起来无非是3%不到。

这里面还有个很重要的点:上辈子,不是梁一飞代理红牛,所以到了2005年,它才只有三四十个亿的市场,又过了十年,才随着经济再一次腾飞,做到了200个亿的全国第一,而梁一飞有信心,经过自己的手,十年之内,红牛就可以实现第一,赶超健力宝、可口可乐这些品牌……

健力宝自然不必说,它的好日子已经没有十年之久。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代理权只拿了十年,上辈子大陆方面,一次性拿了20年;

不过问题倒是也不大,十年之后,能够赚钱的行业越来越多,饮料不是最好的现金奶牛;十年的时间,足够梁一飞开拓出其他的饮料市场;

再说了,十年后,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许家还是现在的许家?说不定到时候,许家会主动想要自己当他的代理。

十年后,老头子还活着不?记不太清了,搞不好已经是那个从小就表现出对女人独特兴趣的小男孩当家了。

说起这个小男孩沃拉欲,梁一飞之前第一次听到名字就觉得有点耳熟,可是一直想不起来什么相关的回忆;

直到正事办完,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猛地想到上辈子听到的一则新闻。

第338章 少奋斗20年的漂亮妹妹

这位沃拉欲成年之后,干了一件很吊的事情,把家里一名漂亮女佣搞上床,向他老公支付一笔钱,‘租用’了一年。

一年之后,不知道闹出了什么矛盾,开车撞死了对方老公……

这事因为其主人公的身份,事件本身的离奇和香艳,内地媒体曾经有过不少的报道。

那时候,沃拉欲也就二十几岁,是泰国唯一的法拉利代理经销商,据说这家伙从小就贪花好色,十三四岁就跟家里女佣发生过关系,长大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号称泰国女佣杀手、人妻狂魔,对于熟女颇为迷恋。

这点倒是跟梁一飞差不多。

案发后,过了四年多,好像才有一些名义上的逮捕和审判。

历史这种东西,有它独特的魔力,你以为你可以抗拒他,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它既定的轨道上,甚至看似成功的翻转了,到头来却发现,居然只是加深了它的印记。

历史是世界的潮流,无数人在一个特点时代中形成的巨大惯性,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终究没法去抗衡历史。

这些都是小事,这小屁孩将来变成色魔变态什么的,跟自己也无关,未来的许家如果就这样一个人当家,那对于自己长期代理红牛反而是一桩好事。

和许树标这次谈判进行的十分顺利,核心问题的处理方案,两边都满意,接下来两天是具体细则的商讨,拟定合同进行签约。

签订合同之后,梁一飞没有在许家大宅多停留,直接回到了谢家。

回国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找地皮盖厂子生产红牛,而是要正儿八经的请一顿饭,请丁静静,请盛文峰,如果他能来的话。

此次泰国之行能最终成功,的确是依靠了这些朋友帮了大忙。

一个人的智慧和能力是有限的、片面的,如果一群同样层次的人聚在一块,就能办成比一个人更大更多的事。

当夜无话,定了第二天下午回程的票,到了第二天一早,谢逸飞忽然跑过来,说谢先生想见一见自己。

谢家有一位老先生,一位先生,三个少,一个编外四少,老先生80年代末去世了,所以外面人说起谢先生,或者谢老先生,其实是同一个人,谢氏朴峰集团的掌门人,谢过民先生,谢逸飞的堂伯父。

搞得梁一飞一愣,谢过民要见自己?

自己一行人来谢家大宅好几天了,怎么早不见,偏偏是今天。

这几天,他也发现谢家这个大宅子里,住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是来谢家办事或者拜访的,但是接待的人却各有不同,谢家的高层一人管着一个小摊子。

比如谢逸飞,他这里的客人除了自己这一拨,还有两拨。

这些人大部分是没有资格见到谢过民的,更不是谢过民都会专门见一面的。

“那你是拒绝喽?”谢逸飞靠在书柜上,吊儿郎当的问。

“少扯淡,现在去吗?”梁一飞对着大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同样是泰国的顶级华裔家族,超一流的大商人,明面上资产似乎差不多,但是谢家和许家,并不在一个层级上。

许家,可以说富可敌国,谢家,则是这个国家的操纵者,幕后的真正掌控者之一。

泰王掌握了信仰,政府负责行政,军队是暴力机构,那么以谢家为首的一群商人,则是国家的血管,把控着金融、生产和农业命脉,然而皇室多秘闻,政府多动荡,军方生死不由人,唯独经济这一块,薪火相传,底蕴日厚。

被谢过民邀请见一面,梁一飞觉得,重要性恐怕不亚于见泰王。

特意穿好西装,打上领带,尽量的正式一些。

谢过民平时办公起居都在主楼,过去的路上,梁一飞又问谢逸飞,谢过民怎么好端端的忽然相见自己了?

谢逸飞就是呵呵一笑,说他家这位老先生,行事风格有些不可捉摸,他们当晚辈的,有时候能猜透,有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总之,你给你一个忠告,我伯父如果问你什么,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说实话。”谢逸飞说。

“我又不想骗他什么。”梁一飞笑了笑。

谢家主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能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除了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装饰,大厅里的一头大象,也就是普通的石料雕成,材料谈不上特别稀罕,无非是做工精湛,惟妙惟肖,大象那种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的传神,两只小眼睛里透着股喜悦。

谢过民的办公室不在顶楼,而是三楼,也就是楼层中间的位置,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才发现这一层楼几乎都是他办公的区域:上楼梯后,直接就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大厅,大厅的一侧是茶水吧台,两侧是沙发,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对开的大门,大门口简简单单的摆了一张桌子,有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后,看起来是秘书助理。

大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看来也是等着见谢过民。

谢逸飞带着梁一飞来到大厅一角,先安排他坐下,然后自己直接去跟那几个人很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对方也十分的客气,起身向谢逸飞双手合十,双方用泰语叽里呱啦得聊天。

聊天的内容,梁一飞一句也没听懂,可是这一行男女之后,有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梁一飞却觉得十分的眼熟,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谢逸飞和对方聊了一会后,告辞,回到梁一飞身边,梁一飞就直接问:“那个美女是谁?”

“怎么,你有兴趣吗?”谢逸飞开玩笑说。

“就是觉得眼熟。”梁一飞说。

谢逸飞用古怪的眼神瞅了梁一飞片刻,说:“没想到你在这方面,居然还用这么幼稚的手段?眼熟?这个理由连芭提雅海滩上的少女都骗不到的。更不要说她了,不过,如果你真能娶到她,那未来在泰国,说不定我很很多事要求助于你,我们家也会把你当成座上宾。”

“这么牛逼?”梁一飞听他这么讲,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说:“她是不是叫英拉?”

“你真的见过她?”这次轮到谢逸飞吃惊了,英拉从英国留学回来也只有一年多而已,虽然担任了泰国彩虹传媒公司总经理,但在商业也仅仅是刚刚展露头角,连出现在泰国媒体上的机会都有限,更不要说跨国了。

如今西那瓦家族真正的头面人物,还是他的哥哥,斥资两百亿泰铢买下泰国电信20年运营权,启动泰国商业卫星计划,垄断了泰国的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业务、泰国的软件、寻呼、移动电话大王,他信.西那瓦。

而英拉,只不过是跟着他信后面增长见识、进行锻炼的一个小女孩而已。

“如果你以后要做电信方面的事业,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他信。不过,大陆方面电信事业好像全部是国有垄断的吧,可惜了,这一块市场巨大,利润丰厚,潜力无穷。”谢逸飞说。

梁一飞笑了笑没接话。

电信,这两个字,涵盖的内容太多了。

私营企业当然不能去抢国企的饭碗,但可以作为补充、辅助嘛,还可以进行开拓嘛。

谢逸飞在一边嘀咕着:“不过你眼光不错,在商界政界里,英拉还的确是个美女,如果能娶到他,我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

梁一飞翻了个白眼,心想,娶到她,20年后,你小子要么在大牢里,要么就在逃亡的路上。

“他信我倒是知道,不是政府高官吗?”随口问。

“政府高官,商界巨擘,都是要和谢家合作的啊。”谢逸飞淡淡的装了一逼。

坐了有二十分钟,里面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长相普通,典型泰国人种的中年男人,而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个头不高,一张圆脸上全是笑容的华裔老者。

说老,也不过五六十岁的样子,而且他那一张脸,长得就自带笑容,所以看起来年纪不大。

这两人一出现,外面候客厅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谢逸飞也站了起来,低声和梁一飞说:“我伯父。”

出来的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个泰国人无论是气度还是穿着打扮,都明显就是普通人--至少和梁一飞他们相比,是很普通的人。

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泰国老百姓,农场农民,梁一飞都相信。

出门后,那人诚惶诚恐的向谢过民鞠躬,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梁一飞根本听不懂的话,可是语气里,连听不懂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全是感激和激动。

谢过民丝毫没有架子,一手拉着那人的手,一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满脸笑容的说了几句。

然后门口的秘书起身,送那人下楼。

谢过民在大厅里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他信他们面前,先双手合十讲了一句萨瓦迪卡,然后和他信握了握手,看了梁一飞他们这边一眼,又说了几句泰语。

“我伯父说,他信他们的事要谈很久,而你下午有飞机要走,所以请他们再稍等片刻,先见你。”谢逸飞用手背轻轻的碰了一下梁一飞。

那边,谢过民已经和他信他们打完招呼,笑眯眯的冲这边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回办公室。

“我在外面等你。”谢逸飞说。

梁一飞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口和领带,大步跟上,走进了办公室。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39章 思维模式问题

就在梁一飞和谢逸飞去了主楼三楼后不久,谢家主宅后面,有一个稍小一些但私密性更好的花园里,有两个中年人站在花园的小水池边聊天。

“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忽然要见帕旺带来的那个年轻人。”一个个头矮一些,带着眼镜的人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不解的说:“是不是那个年轻人在大陆有什么深厚的背景?”

说的是英文。

而另外一个穿着泰国传统服饰的人,随手向喷泉里散了一些鱼食,引来里面的鲤鱼纷纷竞相争食。

一开口,却是一口泰语,淡淡的说:“父亲每天要见很多人,从这个国家的领袖,到庄园里一个普通的农民代表,只要他觉得有必要,都会见。”

“问题就在于,他觉得有必要!”西方色彩明显的人说:“我不觉得,有见那个年轻人的必要。”

“所以你只是我的弟弟,集团的分管总经理,而不是我,或者我们的父亲。”传统的泰国人说。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洋派人有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说:“我的意思是说,父亲对帕旺、托尼两兄弟的关照太多了,之前就把大陆的生意交给他们很大一部分,还给了他们不少权限,现在连他随意带来的一个大陆商人,父亲都要专门见一面!你不觉得这样下去,会对我们有威胁嘛?”

有着一张明显泰国人脸庞的男人,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摇头认真的说:“我的弟弟,你的想法很奇怪,帕旺,甚至是托尼,都是我们谢家的子孙,是我们的血脉兄弟,他们的父亲去世的早,父亲多给他们一些关怀,让他们去大陆历练,难道不是正常和应该的嘛?”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洋派人哼了一声,说:“如果是这样,那四年前,你为什么坚决反对帕旺进董事会?”

“因为四年前我还年轻,和你一样,过于紧张自己的地位了。”泰国人说。

“可现在,他已经比四年前还要有势力和能力了,在大陆,他甚至可以不经过董事会批准,调用一千万人民币以内的资金,实际上,只要能说服父亲,他可以动用更多的钱。父亲又这么偏爱他,将来……”

泰国人挥挥手打断了弟弟的喋喋不休和抱怨,问:“那我想问你,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朴峰集团。”

“朴峰集团又是谁的呢?”

“当然是父亲和哥哥你的。”

“不,是父亲和我们兄弟三人的。”

泰国人摇摇头纠正了他,然后轻轻的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进水池,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看向面前的花园,说:“但是,朴峰集团之所以是朴峰集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它在泰国,而不是中国,父亲、爷爷都曾经考虑过,回到中国,可是最后的结果你是知道的。只有在泰国,朴峰集团才是今天谢家的朴峰,泰国的朴峰,在国外的产业,无论能调用多少资金,它的根源,都在泰国,都在这栋大宅和董事会里。”

他顿了顿,认真的说:“我可以回答刚才你的问题,帕旺兄弟去大陆发展,我支持,但是他想进入董事会,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的今天,我都依旧反对,而且坚决的反对。”

洋派打扮的人愣了一愣,紧跟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如果帕旺在大陆做得很好,表现出极大的能力,父亲会不会……”

“会不会?”泰国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情绪化的表情,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很不屑,讥笑了一下,说:“西方的大学难道不教历史吗?”

“什么意思?”

“纵观人类文明史,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尤其是东方,有没有一位皇帝,因为他的儿子才能不如亲戚们,就把皇位传给亲戚呢?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即便是在西方那些联姻关系错综复杂的小国里,按照继承法,也是自己的子女优先。”

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摇头说:“弟弟,如果你对你的未来充满了焦虑,那么只能说明,你还不足够强大,我建议你,把大部分时间用在提高自己上,而不是去揣测他人,或者想什么阴谋论,这只是进一步让你的心胸更加狭窄,影响你的判断。”

洋派的人皱了皱眉头,对于这句话似乎有所启发,但也好像不以为意。

他从小到大很了解这位哥哥,也十分的了解,谢家上一代和上上一代的故事。

难道,谢逸飞的爷爷,和自己的爷爷,就不是亲兄弟了吗?

可是现在呢,自己这一支,掌握着家族的核心权力,而谢逸飞这一脉,虽然得到了良好的照顾,即便在外人看来依旧风光,可是本质上,他只是一个姓谢的高级打工者!

这是帝王和臣子的区别,是老板和员工的差距。

兄弟齐心能断金,然而断金之后,这金到底该怎么分?

如果有一天,威胁到谢家大权的,不是谢逸飞,而是自己和另外一个兄弟,这位哥哥还会像今天这样风轻云淡吗?

……

……

富豪们的办公室有个普遍的特点:大,当初周宇宙如此,许树标如此,梁一飞自己如此,谢家同样如此。

但是装修摆设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性格特点,梁一飞办公室的摆设,基本延续了周宇宙时代的,简单、肃静、实用,把原来放在办公室外面的床搬到了里面小房间,只是把那副雄心万丈却煞气十足的字换了。

国内这一代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要么奢侈到极点,要么就朴素到极点,但都讲究实用。

许树标的办公室金碧辉煌,含金量十足,而谢过民的办公室,相对感觉就十分的大气,从装修风格来说,和明显的现代简约风。

“谢先生您好。”梁一飞进门口冲谢过民打了个招呼。

谢过民没有回到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而是坐在了沙发上,冲梁一飞点点头,用很标准的中文说了一声请坐,然后在梁一飞走过来,坐下去的这一段过程中,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这次见面,双方没有什么利益往来,所以梁一飞倒也很放松,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说:“谢先生,自从得知您想见我,我直到现在都很奇怪,我在谢家已经住了一周,为什么您忽然想见我?”

明明年纪不算特别大的谢过民却说:“年纪大了,所以,我喜欢和一些杰出的年轻人多聊聊,免得自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年轻人嘛,是世界的将来,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

梁一飞想了想,说:“但现在,却是你们的。”

“那我就更应该和未来的主人们多聊聊了啊。”谢过民笑道:“我这个年纪啊,已经很少去做什么很具体的事,谈合同,管理公司,这些都是晚辈去做,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作,都是为了未来。”

他指了指桌上一盒打开的雪茄,示意梁一飞抽不抽,梁一飞摆摆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示意他抽不抽。

双方都没抽对方的。

“雪茄很好,很多地区的保险公司,抽雪茄都不算入吸烟者的行列。”谢过民点上一支雪茄,说:“这就是我这样的老年人,拥有的一些优势:经验和阅历。但是对于未来,老年人的经验和阅历,往往不一定能做出正确判断,反而会有错误的影响,这也是老年人得弱点,固执和刻板印象。”

能看得出来,这位谢先生很健谈,也很有聊天的欲望,梁一飞说:“但是在泰国,您已经成为可以创造未来的人。”

“哈哈哈,创造未来,就像生孩子,大多数人都有这个能力,但没人能保证,什么时候会怀孕、生出来的孩子又一定是什么样子。”

谢过民哈哈一笑,问:“年轻人,凭你的直觉,你觉得在大陆,商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据我所知,这些年商人的地位提高的很快。”

“谢先生,这个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一飞道:“但是,我一向认为做人做事,都应该纯粹和敬业。如果是选择当一个商人,那么我就当好商人,其他非所论;如果我是一头奶牛,我最大的价值就是挤奶,而不是到山里去打猎。”

谢过民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忽然又问:“可是,当商人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当佛系的答案,说:“人总是要活一辈子,总是要选择活着的时候认真的做一项事业,来打发掉这无聊的几十年生命。我只能说,我喜欢经商这件事。”

谢过民对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意外,笑了笑,同时,结束这一段很玄乎的对话,而是转到了务实上。

连措辞都变得接地气许多。

“老许这个人,年轻时候就很难搞,脾气臭的狠,现在老了老了,反而越来越荒唐,你这次能拿下他,对于你这个年纪的企业家而言,还是很难得的。”

谢过民起身,向梁一飞伸出手,说:“谢逸飞是我的侄子,他从小就有很大的志向,但是泰国的环境很复杂,不适合他,所以我派他去大陆。希望你可以帮助他在大陆做出一些成绩,和他多多交流沟通,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第340章 人情和厚道

和谢过民的见面时间很短,真的就是‘随便聊聊’,前后不到20分钟。

“我伯父跟你聊什么了?”出门的路上,谢逸飞问。

梁一飞想了想,好像这20分钟,什么都聊了,却又什么实际内容都没有,笑道:“就说让我们在大陆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谢逸飞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愉快,还是无奈的笑了笑。

见他表情有异,梁一飞心里微微一动,话到嘴边,却没出口。

谢过民的话说的挺明白的,在大陆,相互学习相互帮助,没说让自己在泰国帮助谢逸飞什么。

之后无话,到了下午,谢逸飞派车把梁一飞一行人送到机场,他自己有点事,大约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回去,到时候再见。

离开了机场,谢逸飞把梁一飞转述的谢过民的那番话,告诉了开车的托尼,托尼看了谢逸飞一眼,说:“我觉得这是很好的表态,至少以后在大陆我们会得到家里很大的支持,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仅仅是大陆。”谢逸飞说。

托尼沉吟了片刻,摇头说:“我建议你不要过于情绪化,生意就是生意,不要总把生意和家族关系联系在一起,谢家早就不是我们的了。而相反,大陆的市场要比泰国大的多,经营好了大陆的生意,未必就比朴峰集团差,难道我们一定要做谢家的仆人吗?”

谢逸飞看了眼托尼,语气揶揄,说:“我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你从小就比我洒脱。”

“因为从小,我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谢家的人。”托尼顿了顿,说:“你总是背负着一个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沉重包袱,然后用一种悲剧性男主角的身份在台上演出,来感动自己。可是你父亲和爷爷,大概从来没有要求过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要你成为谢家的家主,这只是你一个富家公子哥的自我感动罢了。”

“你不是没上过学吗?怎么挖苦人来这么有文化的样子。”谢逸飞翻了个白眼。

……

……

回到国内,按照计划先正儿八经的摆了一桌庆功宴,庆祝自己这头和裘娜那边洽谈顺利,感谢丁静静的帮忙,盛文峰一时半会的来不了,在电话里再次谢了一番之后,梁一飞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朋友嘛,互惠互利才能走得长久,自己和盛文峰其实不算很熟,一面之交,通过一些电话,可陆陆续续,自己为了车的事,已经找他帮过两次忙了,第一次是市局那头,虽然总量不多,但都是国内市场上很紧俏的大越野,这玩意如果放到市场上,是要加价卖的,而当时他给的钱几乎就是成本;

第二次嘛,这个法拉利,等看到这辆车的颜色、造型之后,有着先知的梁一飞,就忽然闻到了一股香艳的气味,有些懂了,为啥盛文峰说到这辆车最初,语气上那股子犹豫和无奈。

两次忙,钱算起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都不多,可人情却是很足,也不能总担着人家盛家人情。

“有什么办法,还一下这个人情。”吃完饭之后,梁一飞和丁静静随口聊天,说到盛文峰,把这些事和自己的想法跟丁静静讲了讲。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呢。”丁静静也不知道法拉利是送谁的,但是她是女人,梁一飞一说,这辆车之前弄不好另有安排,她立刻也猜了个大致的方向,抿嘴笑了笑,说;“那他这个人情的确不小。听你这么说,这位盛老板还真是年轻有为,大事上轻重分得很清楚。”

“是啊,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欠他人情。”

梁一飞顿了顿,抽出来一支烟,摸了摸口袋,发现打火机不知道丢哪去了,转身就要从包厢阳台回到房间里去找,丁静静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金属的防风打火机,嗤得一声,打着了火苗。

梁一飞愣了愣,然后凑上去点上了。

丁静静第一次在梁一飞面前抽烟,掏出一盒很长的女士香烟,点燃了一支。

“你说他家里是做水上生意的啊?”丁静静说。

“是啊,所以,我就跟不想担太多人情了。”梁一飞说:“他这个生意做得太大,不出事则已,出事,就是通天。你说,今天我求他,他什么都一口答应给我办的漂漂亮亮,将来他万一有点什么求到我,我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所以得赶紧想个法,还这份人情。”

被这个很超前的双重句式搞得愣了一下,丁静静继而立刻明白了梁一飞这句话里透着得无奈。

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梁一飞打量了片刻,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有意思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讥笑,但是没有什么恶意。

“笑什么?”梁一飞说。

“见过不少做生意的,也见过好人,可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这个人啊,平时嘴里提的都是利益,心里,还是过于厚道了。真到了有一天,盛家倒霉的时候,还有人会想到当初曾经从盛家得到的好处和人情吗?也就是你了,还能为这种事操心。”丁静静说。

梁一飞愣了下,继而摇头一笑。

“不是说你这样不好,讲真话,我挺佩服你这点的,做人嘛,谁不想求一个问心无愧,你也好,云飞也好,你们这些男人拼命去赚钱,还不就是为了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嘛。可是落在现实里,想活得问心无愧,哪里有那么容易,当一个厚道人,是要有真正的勇气和担当的。”

丁静静拖长了声音,悠悠的说:“厚道人,搞不好是要吃亏滴。”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真到了有一天,盛家倒霉的时候,说不定我比谁躲得都远。所以我现在才想还人情,免得将来心里过意不去。”梁一飞笑道。

“你这个人啊……”丁静静摇头呵呵一笑,一只手夹着细长的女士烟,一只手托着另外一只手,冲阳台下面微微一努嘴,说:“真是灯下黑,还人情的法子就在眼前啊。”

“眼前?”梁一飞被说的有点茫然,眼前是什么?

是一团漆黑的夜色,远处是郊区,头顶是夜空,楼下是岚韵湖的停车场,哪里有什么还人情的方法。

丁静静忍不住说:“换成别的老板赚你这么多钱,早就买一大堆豪车了,就你到现在,还坐着那辆奥迪100,听说那是以前那个周老板留下来的。你就不能换几辆好车,你自己不享受,平时招待客人、出去谈生意,也有面子啊。”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梁一飞恍然。

丁静静竖着夹烟的那只手,饶有兴趣的审视着梁一飞,说:“我就很好奇了,你这人,赚钱是一把好手,可是怎么却好像已经看尽了人间的繁华似的,赚了那么多钱,对个人生活的享受却一点儿也不追求。吃喝住行,穿着打扮,都不讲究,能对付就行,好不容易买个别墅吧,还是二手的。根本不像20岁出头的年轻人。你跟我讲老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活了七八十岁,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法,在这冒充小年轻呢?”

梁一飞哈哈一笑,眯起眼睛看了会丁静静的脸,认真的点头,说:“对,我保养有道,所以看起来,非常的年轻,就跟十七八岁似的。”

“去,少拿我开玩笑啊,我都老太太了,还十七八,说出去被人家笑话。”丁静静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正色说:“你欠他的人情也不算大,买个几辆好车,也就还了,而且一举两得,将来就算他家倒霉,从他盛家手上走出去的车成千上万的,你也不会跟着沾包。”

“这法子还真不错。”梁一飞想了想,说:“不过,几辆车怕是不行,要做就做个大单,花上个千把万。”

“呦,这是受刺激了啊,说你抠门,立刻就要驳我了。行行行,当我刚才那话没说成吧。”丁静静笑道:“什么车能价值千把万?”

这还真不是梁一飞又任性,更不是在丁静静面前炫富。

丁静静的话提醒了他。

不光是自己需要有一些更上档次的车,如今岚韵湖、新时代和华强厂,其实都有很大的用车需求。

包括接待用车、员工上下班出行、各级领导的配车,等等。

但是呢,这些企业一直都没有专门的大量配车,用的,基本都是以前留下来的。

原因有很多,一来梁一飞发展的太快,顾不上这些细节;二来嘛,发展而虽然快,可是在保健品大获成功之前,他总体还是处于资金比较紧张的状态,基本是前面一个事稍微赚了点,后面一个立刻就要更大的投入。

买车毕竟不是小钱,一辆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十辆就是百万规模,新时代才成立的一两年,盈利也不到这个数,为了华强厂的下岗工人安置等等的几百万费用,他连卖彩票这招都用出来了,说到底,还是没钱。

如今总算把保健品这头**给喂大,开始源源不断的产奶了,可用的资金顿时变成原来的几十倍上百倍,的确可以考虑在各单位组建专门的车队。

第341章 巨额买车

第二天一早,梁一飞下发了一个通知,让各单位把用车需求统计了一下,特别说明,包含一个一年左右的提前量:一年之后,现在买的这些车还是够用的。

此外,制定相关的用车制度,以及未来各单位的车辆采购、维修、使用等等办法,把用车这件事正式纳入一项常规工作来做。

这是小事,做起来很快,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数据,和梁一飞自己的认知,最后出来了一个版本。

汇德利那头不算,张松负责具体业务,他们怎么配车张松来定。

剩下的,岚韵湖、新时代、华强厂一厂二厂四个单位,分别有领导专用车、干部集体用车、员工用车、招待用车四种。

其中干部集体红车和招待用车,在功能上有区别,但是档次和具体车辆上,基本是一致的,此外,如果遇到重要招待,领导专用车也可以参加接待。

具体来讲,每个单位的一把手,配专用车。

两个生产工厂的一把手,周万新和何新福,由于经常要出差,到处跑,具体需要洽谈业务招待有限,所以配的是即有一定档次,又特别耐用的丰田皇冠,岚韵湖这头和新时代顾文明,由于商务招待更多,所以配尼桑公爵王。

后者听上去更牛逼一些,而且配置更豪华:带了一个车载冰箱,前者偏实用,后者偏商务。

价钱上基本差不多,按照国内报价,都在44万到50万之间一辆。

不得不说,这年头进口车比后世要贵得多。

中层干部没有专门用车,但有公事的时候,可以调车用,和招待用车一起,统一配备,档次从0几万的本田雅阁、20几万的帕萨特和十几万的桑塔纳不等。

原则上来讲,生产单位的领导干部用车,档次要稍微低一点,新时代稍高,岚韵湖这边最高,一个部门领导就能调用8万的雅阁,甚至可以申请审批公爵王。

这和每个单位的业务不同紧密挂钩,两个生产厂家的干部,只要对内负责生产,没有市场压力,需要出去抛头露面和各方人马打交道的频率很少。

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四个单位,还不算新时代的外地分校,统计下来,车辆大概总数在0辆,梁一飞给打了个10的虚涨,算辆。

最后是员工用车,主要是用来接送员工上下班的班车,这算是一个福利了,同时,还承担着接待参观任务,经常会有兄弟单位和政府单位来考察学习、指导工作,一来就是一大批人。

主力车是才和德国合作,今年刚研发的合资48座凯斯鲍尔大客车,还有18座的依维柯,这两种车都不便宜,但是都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型号。

另外,新时代的外地分校,各自根据自己的盈利和发展情况,向新时代总部报备,由顾文明去分配车辆数量和型号,理论上来讲,金陵这样准一线城市和一线城市的分校,档次和本部持平,二线城市档次比本部降一档,确保新时代在外地,即不丢人,也不张扬。

除了这些公务用车之外,岚韵湖这头还专门为梁一飞组成了一个小型的豪车车队。

一款相对商务的奔驰600se,也就是后来的奔驰se600,这款车在美国售价12万美金,正规渠道,到了大陆,大约在260万人民币左右,这还是才降低了关税,不然市场上要到00多万;

盛文峰去机场接杨玉莹,就带了六辆奔驰se600,在机场外一字排开,排场惊人,让这位国内一线女星当时就娇躯一震。

一辆相对休闲的丰田的酷路泽,也就是常说的陆地巡洋舰,由于自从重新建交后,中日两国关系很近,日本从改革开放初期,就一直投入了大量得资金和技术援华,所以关税有很大优惠,再加上这玩意本就不是顶级豪车路线,市场价在70多万,倒是和后世相差不大;

最后一辆,在宝马7系e8和林肯之间稍稍做了点选择,还是选了94年才出新款的宝马七系,毕竟在国内做生意,对于宝马奔驰的认可度更高一些。

商务、豪华、生活用车,各一辆。

至于原来岚韵湖的桑塔纳,全部翻修一遍放到各单位中层干部用车序列里,奥迪,更适合政府单位,不适合私营企业,所以干脆全部卖掉淘汰,新增一辆奔驰20,一辆宝马5系,和两辆‘沙漠之子’的丰田越野车,也就是后来的中东版陆巡。

这几辆,主要平时和梁一飞一起出去的保镖坐,有时候也可以临时调用作为其他。

整个车队都放在岚韵湖,各单位如果有重大接待,可以报到吴三手这里来,用梁一飞这边的几辆顶级豪车。

需要用到这个档次车接待的领导和单位,绝对不会不打招呼贸然过来,所以倒也不用担心来不及报备。

所有的车算下来,价格十分惊人,光是梁一飞这个小车队的六辆车,市场总价,就差不多八百万。

加上各单位的用车,统计下来,总开销高达1700万左右。

这个数字就比较惊人了,现在梁一飞能拿得出来,拿出来也不算伤筋动骨,但是从比例来看,已经占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中一个不能忽视的重大份额。

眼看着接下来还要建立新厂,生产销售红牛,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时候,忽然用小两千万,来做配车这样看起来无关痛痒,虽然有一定意义,但不是当务之急的工作,各单位的领导也好员工也罢,高兴归高兴,可是心底里,多少有些打鼓,老板这回似乎有些‘不务正业’了。

还有个麻烦,有钱不一定能买得到。

梁一飞要的车,基本都是进口和合资,主要是进口,国内汽车市场上,此时还没有大规模出现4s店这样得存在,只能去汽车城买,很多车型都不一定有,数量也未必够。

当然,通过找盛文峰,这就都不是问题。

事实上,国内目前市面上跑得汽车,不敢说一大半都是水上进来的,但至少有一大部分是这样的。

过年时候和盛文峰打电话拜年,随便聊天,当时盛文峰心情不错,难得的吹了一个牛逼,说国内目前报关正规渠道进入的通用汽车,总共也就一万辆左右,但是光是沪市的街面上,跑的通用车,就有一万多辆。

全国市面上销售的进口汽车,水货和正规渠道进来的,数量比例,大约在4:1,百分之八十都是各路人马通过配额、批条以及各种擦边球或者违法的手段弄进来的。

盛家之所以能在短短数年间成为一方豪强,顶级大鳄,靠的就是这笔暴利,94年之前,进口车的综合关税,大约在180-220之间,还要算上运费等等开销,再算上很多车型、地区,都是配额供给,有钱都未必买得到,所以售价惊人,94年后降税,依旧超过120,一辆车从产地到买车人手里,价格翻上两三倍是很正常的。

确定好之后,给盛文峰打电话,盛文峰说你发传真过来,我叫人给你打个总价。

传真这年头是真正的稀罕货,一般政府单位都没有配备,岚韵湖倒是还真有这东西,松下的,和电话组成一体,看上去像是一个超级大得电话,利用电话线传播光数据,对方用一种叫做光敏纸的东西现影出来。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盛文峰回电话了,给了一个报价:987万670块钱。

梁一飞本来想笑,说怎么还有零有整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这个生意做的很专业,做人情是做人情,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必须有板有眼,不但没什么好笑的,反而值得自己学习。

他是做非法生意,可不代表他不会做生意,这是两码事。

价钱上没什么可说的,在梁一飞的心理预期之内,只提了一个要求,必须是整车进来的,而不是零件进来拼装的。

现在走水货,有两种方式,整车偷运进来,或者干脆光明正大的把车拆了,按照零件进口进来,零件进口的关税,只要0到40,入关后再拼装成整车,成本低,风险几乎没有,但是车的质量和安全性会有所下降。

很多年之后,汽车关税大幅度下降,依旧还是有很多无良销售商,再用这种方法,市面上很多所谓的特价车,就是水货零件国内组装,拆开检查,任何一个部分都是原厂真货,相当ok ,检查不出任何毛病,可是车主在架势的过程中却偏偏发现各种小毛病小问题不断,原因就在这里。

“你想要拼装的,我还没呢,做什么不靠口碑,拼装货我们是不出的。”盛文峰在电话那头笑道:“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要这么多车,我是卖车的,不过我也不骗你,这东西不保值,到手折成,过上十年,就是一堆废铁,更新换代很快的。”

“正好用得上嘛。”梁一飞笑道:“就跟人似的,不能因为人总是要死的,就什么都不干等死吧。”

“哈哈,这话讲的好,就是因为总是要死得,所以才要活出一番精彩来。”盛文峰哈哈一笑。

“再说了,你那法拉利是送给哪个美女的吧,抢了你的车,还不得表示表示。”梁一飞说。

盛文峰微微一愣:“这你都知道啊?还真是,说起来,估计你听说过。”

“不会是杨玉莹吧?”梁一飞直接问。

这下,盛文峰愣得就更明显了,半天才出了声:“你神了啊,这都知道?”

“我也就随口一猜,年轻人,要泡就泡全国最漂亮的嘛。”梁一飞笑道,要说年轻,他和盛文峰差不多大,这点上两人有共同语言。

“国内最漂亮的,这个话我帮你转达!”盛文峰笑呵呵得说。

电话那头,盛文峰挂掉手机,杨玉莹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得头发,一边问:“国内最漂亮的女人,谁啊?”

“镜子里的那个人。”盛文峰指了指房间里的落到大镜子,镜子里正好是杨玉莹的身影。

杨玉莹抿嘴一笑,说:“我才不是呢。”

“这可不是我说的,还记得嘛,上次要那辆法拉利的那位梁老板,刚才找我定了一千万的车,国内最漂亮的女人,就是他封给你的。”

“一千万的车?哪里有这么贵的车啊?这个梁老板很有钱吗?”杨玉莹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他企业多,用车需求大,零零碎碎的顶了几十辆。”盛文峰随口说:“对了,他比我还小一岁。”

“比你还小,那不是?”杨玉莹心算了一下,惊诧说:“也就2吧?这么厉害,什么背景啊?”

“好多人都说他有来头,可谁都摸不透,我能知道的,就是他从牢里出来之后,白手起家。”盛文峰说。

“这么厉害?那有机会,我还真想见一见。”杨玉莹说。

“他不近女色的我跟你讲!”盛文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吓唬她说:“听说跟他走的近的女人,全都没好下场,你可当心点啊。”

“去你的,这么讲我。我就是好奇嘛。”

早上一章放到晚上一起发

昨晚有点低烧,回家就睡觉了,今天白天来写,上午这章和晚上放在一块发~~

《重生燃情年代》早上一章放到晚上一起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老熟人?

梁一飞这次定得车比较多,即便在盛家的业务中,也不算是一笔小单子了,下了订单交了定金之后对方筹备发货,梁一飞自己就没在这上面再花太多心思了,把精力放在了正事上。

拿地,建厂!

保健品和饮料这两块,理论上来讲,是同一类的产品,无论是生产线、工人、厂房,乃至存储,基本都是一个路数,所以从保健品转行做饮料,或者反过来,都是十分轻松的过度,连工人都不用怎么重新培训。

不过梁一飞并不准备把保健品停下来,用保健品的资源来投入到红牛生产中,还是那句话,保健品这块肥肉虽然烂了点,但毕竟油水很足很足,再榨个两年不是问题,现在就放手,太可惜。

而且,保健品将来是注定要臭大街的,把它和饮料放在一块做,一个厂子出,将来保健品万一臭了,顺带把饮料这一块名声也带坏了,划不来。

所以,新建一个厂子,单独分开独立运营,是很有必要的。

在地皮方面,梁一飞手上倒是有,二厂那片上次弄的地皮大到惊人,一个二厂根本用不完,准备盖职工宿舍,目前也就是一个计划而已,影子都没有,就算将来盖宿舍,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就那一块,盖三个厂都绰绰有余。

不过,鉴于如今政策和形式的发展,房地产有逐渐热起来得迹象,梁一飞还是决定,乘着现在地皮不贵,只要能找到理由,能多拿地就多拿地,这玩意也是一种投资,而是回报率相当的高。

大陆的土地政策经过了一系列的变迁,土地始终属于国有,但是使用权一直在变化着,从解放到改革开放初期几年之内,只有国家和集体可以使用土地,其他个人,以任何方式都不可能获得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所以以个人名义对土地的使用,都是重大的非法行为,即便是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本质上,也是在租集体的土地,至于商业用地就更不可能;

随着改革逐渐深入,国家和集体,开始对一部分有用地需求的企业,包括私营、合资、外资企业,划拨土地使用;这时候土地的所有权还是国家的,但使用权在企业,而且这段时间的划拨土地,政策不清晰,划拨过去之后,到底是建厂,还是盖房,抑或是干掉别的,或者什么都不干,这全看当地政府和企业之间怎么沟通,土地性质不明确;

而拿地的方法也十分的不正规,有的是地方政府直接划拨,有的是给很低的租金,有的是置换;

到了94年,国家出台了相关文件,第一次在法律的意义上,承认了企业和私人对于土地拥有使用权,这也是房地产市场能发展的法律基础。

同时规定了,土地可以通过招拍挂形式出让。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由于当前的住房,主要还是采用单位集资建房,工厂,还是和当地政府合作引进,给予政策性土地,所以招拍挂获得土地的形式还不是很普遍。

这固然有它比较优势的一面:土地价格便宜,甚至一大块地到手,完全看主事人和当地政府的关系、个人人脉和交际能力等等主管因素;但是也埋下了众多产权方面的隐患,比如首都的玫瑰园项目,就由于和当地地方乡镇的土地纠纷,一直没有办理土地证,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偌大的别墅群成为烂尾。

梁一飞这次拿地,准备走正儿八经的土地招拍挂程序,由于房地产尚未大热,虽然国税地税分开,但土地尚未成为地方政府的重要财政收入,价格并不高。

饶是如此,绝大多数老板,还是不愿意花这几十万几百万的小钱,买一块地,更习惯用传统的走关系、通后门、打擦边球的方式拿地。

地皮真不贵,去国土资源局那边转悠了一圈,新上了几块地,其中一块122亩的,特别适合建厂,工业用地,价格便宜到吓人,三千五一亩。

122亩,就不到40万。

唯一一点不好,太偏了,距离二环,大约还有十公里的距离,边上就是滨海市最大的饮用水水库利源水库。

当前的滨海,一环内算是繁华地区,二环内都算是城市区,出了二环,多少就有些偏僻了,二环之外五公里,基本都是农村,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农村中的农村,当之无愧的偏远山区。

没人会去那拿地,价格听起来好像不高,可是和周边相比,已经算是昂贵的:周边的山林可以承包,一个小山头,几十亩地,一年只要几百块钱。

另外,还有两块住宅用地,相对而言价格就比较高了。

一块在西二环边上,出了二环,不过边上有主路,距离二环直线距离大概是三公里,160亩,是原先当地镇上的土地,同样也是农村,本就是种田的地方,可城市发展太快,在二环边种田显然不合适了,于是就征收上来改变了用途。

这里就要贵一些了,总价130万;

还有一块则在老城区,北一环边上,86亩,一家倒闭的老厂职工宿舍区,位置非常好,价格上也倒是不贵,只要96万。问题是有个条件,需要拿地的企业,自行负责拆迁安置。

梁一飞想了想,现在地皮太便宜,对于自己也就是一辆奔驰的钱,拿下来什么都不做,过几年也是打着滚得朝上涨,心里大约有个计较,准备把那块工业工地和二环外得住宅用地拿下来。

不过,光是看局里发布的文字信息不准确,还是要到实地考察一下,就比如说那块工业用地,它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湿地,或者在山上,那拿下来乐子就大了,还得花一大笔钱去修路、做地基,住宅用地也是一个道理,如果当地的村民至今没有搬离,都是麻烦事。

现在滨海市土地的招拍挂在国土,但这笔钱大头是分给省财政的,所以和财政厅有大量的工作交接,梁一飞之前由于搞企业改革,在省财政那头面子很大,国土这边也能找到人说得上话,和一个姓周的处长聊了一下情况,周处长出门叫了一个工作人员进来。

“小袁,这是梁老板,你带他们去实地考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回来办个手续,这几块地我们走得是招标,他们的资质没问题。”

周处长对这位年轻的小袁态度十分的客气,不太像上下级,就和对自己晚辈说话似的。

“梁老板您好,我叫袁欣然,您叫我小袁就好了。”小袁大大方方的向梁一飞伸出手。

袁欣然?

梁一飞一下子愣住了,很失态的站在原地,手也没有伸出去,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着酒窝,留着留海得年轻女孩。

“梁老板?”见梁一飞有点发呆,周处长在边上轻声唤了一声。

“哦,袁女士你好,麻烦你了啊。”梁一飞客客气气和对方握了握手。

很柔软的一双手。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梁一飞听到这个名字,然后看见这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之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人,自己认识!

严格来说,是上辈子认识。

不光认识,还很熟。

不光熟,还上过床!

上辈子MBA班的同学,南江省排行前三,上市公司欣然地产的女老总,袁欣然。

认识的时候,袁欣然43岁,刚离婚,还算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加上上辈子梁一飞那时候也不年轻了,又比较重口味喜欢熟女,一来二去就搞在了一起。

谈不上什么情深意重,主要还是生理需求,大家各取所需,家里的床闲着也是闲着,上课的那段时间大家都从平时繁重的工作里暂时放松了出来,反而无所事事了,比较能聊得来,在一起勾搭过一段时间。

后来毕业,各忙各的,来往也就少了,再后来梁一飞出事,跟袁欣然也就不来往了。

一段露水姻缘,比**多一点儿情趣和熟悉,比情人少很多感情和交往。

年轻时候的袁欣然,和40几岁的袁欣然自然不太一样,水嫩的多,脸上那两个小酒窝,和苹果肌,却依旧那么的明显。

没想到这样都可以,上辈子的**居然出现在这辈子,当了自己的‘导游’。

梁一飞这份‘失态’,落在袁欣然眼里,那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她本能的以为,这个有钱老板看上自己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由于长相、家世的缘故,社会上有不少老板都对自己表示过好感,甚至有比较直接的,干脆送车。

这些东西,她还真不稀罕。

所以,陪着梁一飞去看地的一路上,袁欣然始终保持着一种即不冷漠,却有距离的客气。

两块地的确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问题,住宅用地已经搬迁完毕,就是一大片土地,那块工业用地距离水库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周围是山体,不存在地基下陷的问题,还经过了平整。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确定拿地。

第343章 经济纠纷

由于是采用招拍挂中招标的形式,不用竞价,确认梁一飞的资质符合要求后,第二天就可以开始办手续。

国土那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国土招拍挂目前还只是土地使用的一个极小的方法,大部分土地都是通过划拨出去的,再加上市场上老板们的习惯性思维,不愿意掏钱,导致了,目前的招拍挂,还处于买方市场。

对于像梁一飞这样有实力,愿意买地的老板,无异于等于给地方财政提供最直接的支持,国土那头比较热情,不少工作直接上门,第二天就让袁欣然送材料过来,跟梁一飞具体讲解政策,进行一些交接。

聊了一整个上午,差不多都说清楚了,梁一飞请袁欣然在岚韵湖小包厢一起吃了个中饭,吃饭的时候,随口问:“袁女士,现在公务员下海热,我看你对土地政策十分的熟悉,有没有下海的想法啊?”

上辈子他和袁欣然有染,所以对她的底细有一定的了解:这位袁女士之所以能以女性的身份,号称白手起家,从一个普通公务员,十几年间变成全省知名大型上市公司董事长,当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个人能力。

能力,是有的,而且很强,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她的家庭背景。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爸爸,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她家老爷子具体是啥官,当时袁欣然也没过多透露,不过,以梁一飞的猜测,应该是省一级的领导。

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可利用先知,要是把袁欣然招入麾下,将来自然是有帮助的。

就因为这个情况,梁一飞昨天晚上,还特意查了一下,省市两级的主要领导,结果很意外,没有一个姓袁的。

想了想,抛开家庭背景,袁欣然既然在国土那头上班,对于土地政策的了解、信息的灵通,都是她的优势,搞好关系绝对不是坏事。

“下海?”袁欣然微微一愣。

没想到认识才一天不到,对方居然会这么问。

昨天一开始,对于梁一飞的‘惊愕’,她理解为‘好色’,第一印象其实不太好。

但这不是大问题,男人好色,这就跟狗吃屎一样,是天性,不好色才奇怪,只要能控制住度就可以。

除了第一眼得错愕之外,之后一路上,梁一飞的心思都在土地上,并没有对她有任何过分的言语和举动,这多少扳回了一些印象分。

今天来岚韵湖和梁一飞交接办理,岚韵湖的整体氛围和档次,给袁欣然也留下了很好的感受,年纪轻轻能经营起这么大一摊子,至少说明梁一飞这个人是实实在在干事业的,而且有相当的能力,不像社会上有些企业家,本事没多大,赚钱不多,人却张狂得不得了。

所以,梁一飞忽然问她下海,虽然意外,却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反而认真的想了想,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将来不一定。将来如果真有这个打算,还邀请梁总多多提携。”

“谈不上提携,都是年轻人,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正说着吴三手敲门进来,先冲袁欣然点头抱歉一笑,然后在梁一飞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梁总,您有事您先忙,我们这边资料差不多了,我下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再跟您联系。”袁欣然见梁一飞得神情有明显变化,于是主动说。

梁一飞起身说:“实在不好意思,的确有点急事,那这样,袁女士你先吃,后面我派车送你。”

“好,多谢。”

梁一飞起身离开,袁欣然在后面送了两步,等梁一飞离开包厢之后,她忽然有些好奇起来,飞快的伸出脑袋,朝走廊梁一飞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

一眼之下,就看走廊尽头,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十分焦急的再跟梁一飞说些什么。

可是,这个女孩子,外套的袖管里,却空空荡荡的,居然是个重度残疾人。

女人的思维跟男人果然不同,如果是个男同志,大概下意识会觉得这位残疾人找梁一飞有急事。

袁欣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想的这个‘急事’却是另外一个路数,这个梁老板不会好色到这个地步吧,连残疾人都不放过?

……

“这帮王八蛋,连老年人都不放过!”

梁一飞把宁小倩接待回办公室,听完之后,很恼火的一拍桌子。

“梁总,我妈就像走火入魔一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宁小倩满脸的为难。

说起来,她跟梁一飞其实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街头溜达时候的几次点头之交,上次梁一飞被绑架,她并不认为对方就欠着自己什么: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有人被坏人抓走了,肯定都会去报警或者找人,这不是应该的嘛。

事后,梁一飞也让吴三手去她家看望了好几次,带了一大堆礼品去。

可是正如她自己说的,实在没办法了。

过年期间,他妈参加的那个‘气功班’搞促销,买一口锅送一口,买两口,就算是五口,他妈背着她,从社会上借了三万多块钱买了一大堆‘接收器’,想要凑足数量,成为所谓的‘红带子’,就能享受‘返款’业务。

按照优惠活动,数量是凑齐了,她妈妈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第三档的会员,有资格享受返款。

这些事,宁小倩一开始都不知道,都是他妈背着她干的,可是过完年之后,她发现她妈妈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每天神神叨叨,十分的忧愁,追问之下才清楚了一切。

过完年,那个气功补习班的大师忽然不知去向,原本该返还的款子更是毫无踪影,她妈妈问了一个认识的黑带子会员,对方十分敷衍,说大师在外地讲课,过一段时间回来就发钱。

宁小倩知道欠了这么大一笔钱,哪里善罢甘休,几次上门找那个‘黑带子’会员,对方一开始还好言好语的敷衍几句,之后见她是个残疾人,没什么势力背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说什么又不是我拿你的钱,谁拿的你找谁去。

这也就罢了,昨天上午,家里忽然来了几个社会上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收她家房子。

宁小倩这才知道,原来她妈妈借钱,是用家里的房子当抵押的。

“梁总,那几个人现在就赖在我家了,报了警也没用,他们有借条,警察说经济纠纷不归他们管,让我们去法院。”

梁一飞皱了皱眉头,说:“三手,你先带两个人去,把那几个收账的弄出来,带我这边来。”顿了顿,说:“动作轻点,不要吓到了老人家。”

第344章 全送到国外去

几个收账的社会人不是什么麻烦事,吴三手一开始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还十分的嚣张,说是跟着哪个哥哪个哥混得,问吴三手是不是想死之类的狂话,可是被保安带着来到了岚韵湖,一路上到顶楼的办公室,几个人顿时就蔫了。

混社会的都是求财,什么这个哥那个哥的,没钱,屁都不是一个,有钱的才是大爷,这些混混和岚韵湖老板之间,差得不是一两个层级,双方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他们出来混社会,是最有眼力的一群人,打死也没想到,居然是岚韵湖方面出面把事情扛下来的。

“梁总,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真不知道是您的朋友。”为首的那个脖子上纹着一个忍字的社会人,几乎都要卑躬屈膝了,陪着笑说:“我大哥东城牛彪,以前是跟着云飞大哥后面讨生活的,看在云飞大哥和任鹏大哥面子上,您多包涵多包涵。”

“牛彪是吧,我听丁静静讲,牛彪不是在火车站做运输了嘛,怎么还在放爪子钱?”梁一飞随口问了一句,然后把一包烟丢在桌上,冲那个忍字社会人怒了努嘴。

“谢谢老板。”社会人小心翼翼的抽了一支烟出来,却没敢点燃,夹在耳朵上,陪着笑说:“不是弄点外快花花嘛。嘿嘿嘿,嫂子还好吧?”

“还行,说起来,你们嫂子还是挺挂念着以前的兄弟的。行了,看在她和云飞面子上,这事不为难你们,差了你们三万块钱是吧。”梁一飞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些现金,拿了四叠摆在桌上,说:“规矩我也知道,这里是四万,你们拿走,借条给我留下。”

“梁总,这,这怎么好意思啊。”社会人搓着手说。

“让你拿,你不拿,那也是不给我面子。”梁一飞靠在椅子上呵呵一笑。

“那绝对不能够!”社会人赶紧一伸手,把钱给揣怀里了,然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借条,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在梁一飞桌上,说:“你看行不行。”

梁一飞把看了眼,点点头,然后闲聊似的,问:“我问你啊,借钱的这个老太太,是主动来找你们的,还是有人介绍的,让他们坑她一笔的?”

社会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赔笑说:“哪有这事,您也知道,我们就是偶尔赚点零花钱,她赶上了。”

这人表情的细微变化,被一旁的吴三手尽收眼底,吴三手呵呵一笑,不阴不阳的说:“我说你是属蜡烛的是吧,不给你点火,你不亮?我哥混社会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妈怀里吃奶,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来这一套,自己找不痛快吧?”

眼看着瞒不过去,社会人很为难的说:“梁老板,吴哥,不是我不肯说,这个事……这个说出来,以后没法混了。”

梁一飞斜斜的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哦,没法混是吧,行吧,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越是这样不动声色,这家伙心里越是发虚,出卖朋友以后能不能混不好说,可得罪了梁一飞,以后他是肯定不好混了,说不定前脚出了岚韵湖大门,后脚他和他老大就能被扫进局子里蹲几年大狱。

“梁总,是李向前介绍的,他们在一块学气功,买一个什么接收器,李向前也是里面的学员。”

“这人还在本地吗?”梁一飞问。

“应该在吧,我过年还看见他呢。”社会人说。

“那行,这样,你给我留个呼机号码,我有事再找你。”梁一飞起身,对吴三手说:“你记下他号码,然后送他们出去。”

起身离开办公室,来到隔壁房间,宁小倩正陪着她妈妈柳思源说话,见梁一飞进来了,母女两立刻站起来,老太太柳思源上来很客气的说:“梁老板,太感谢您了,您放心,这个钱,等老师回来之后返款到了,我立刻还给你。”

“老人家,你坐你坐。”梁一飞让母女两坐下来,才问:“李向前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我妈他们班的一个黑带子!我去找了这个人好几次,现在他根本不见我!”宁小倩说。

“小倩,人家也要练功,哪有那么多时间啊,你老去找人家干嘛?”柳思源有些埋怨的语气说:“我是他发展的,你把他得罪了,以后他在老师面前讲几句不好的话,我们拿返款都不方便。”

“妈,你怎么到现在,还相信有返款,这就是个骗局!”宁小倩恼火的说。

“怎么是骗局,这么多学员都感受到了能量,人家都是骗子啊?!”

眼看着母女俩要吵起来,梁一飞说:“老人家,刚才那个放贷的说了,就是这个李向前在中间当中间人,介绍了不少班上的学员去借钱。”

“妈你现在相信了吧,他跟那些放高利贷的,合伙骗我们钱!”宁小倩说。

不料,柳思源却说:“我知道啊,当时我钱不够,还是李师傅帮忙介绍的,要不然我哪知道找这些人能借到钱啊。梁总,我女儿不懂事,您是见过大世面的,您说现在全国都在学气功,连中科院都有气功研究院,这能是假的嘛?要是假的,国家还能在电视和报纸上报道吗?不可能的呀。再说了,退后一万步,就算李向前想赚点钱,那也能理解,现在讲究多劳多得,谁也不是白劳动的,就算李向前这个人是坏人,可是大师是有真本事的!我亲眼看到的,他能隔着这么厚的玻璃,发功让一个鸡蛋变熟。”

“妈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宁小倩气得脸都红了,柳思源也不让步,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样子,没点保障,将来怎么生活,等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啊?”

每次只要讲到这里,宁小倩就被噎得哑口无言。

“阿姨,你在这里先坐坐,我跟小倩聊几句。”梁一飞起身,冲宁小倩点点头,示意跟他去隔壁房间。

宁小倩还准备说点什么劝劝她妈,梁一飞已经率先走出了房间,宁小倩不好意思让梁一飞等,于是跟着过去。

进了隔壁房间,一进门,宁小倩就说:“梁总,您见多识广,您帮我劝劝她,我妈现在已经是走火入魔,我讲什么都没用!这次您帮忙,按照这么发展下去,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这个想法是对的,求人一次,不能求人一辈子,这次解决了,他妈只要还认为气功是真的,那将来说不定还会干出点什么来。

“你知道她走火入魔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至于我,说到底,我是外人,你妈就算不驳我的面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对我的话不以为然。”

梁一飞是真正的过来人,太清楚老年人一旦掉进这种圈套之后,是很难靠着外人的言语来改变的。

上辈子,那些专门骗老年人的保健品,一副狗屁磁疗床垫,批发市场一两百什么功效都没有,几千几万的卖给老年人,老年人还特别相信,为了这事和家里子女闹翻的不在少数。

不能完全怪老人‘不懂事’,人老了,由于心理和生理的变化,就会出现一些在年轻人看来根本不可理解的情况。

连像许树标那种精明人,到老了,还不是荒唐起来。

人人都会老,作为年轻人,更多的,恐怕不是非要去辩个是非明白,或者因为老人的错误而给对方脸色看,能体谅的,尽量体谅,能帮助的,尽量帮助。

更何况,柳思源之所以陷入其中,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客观因素。

“第一呢,你妈已经投入了这么多钱进去,你现在让她相信这是骗局,那就等于告诉她,这些钱全打了水漂,她本能的就会抗拒,你越说这是假的,她就会受伤害越大,你说这不是假的,还能给她留一线希望,你想想,要是真揭露出来这是假的,就等于她一辈子的积蓄全被人骗了,她心里能好受?”

顿了顿,说:“再者,现在问题,不是你妈,而是你。”

“我,我怎么了?”宁小倩不解的抬头问。

“你这个身体,她当妈的怎么能放心得下,只要她一天不闭眼咽气,她就要为你的将来考虑一天。这次是受气功的骗,下次说不定就是受其他什么江湖医生的骗。”梁一飞说。

听梁一飞这么说,宁小倩眼眶忽然就红了,却咬着牙不肯哭。

“你这个事我来解决。”梁一飞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宁小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先问一下你个人的想法。愿不愿意,出国去深造?学点什么。”梁一飞解释说:“毕竟,国内对于残疾人,始终是带着有色眼镜的,你这样子,去工作,只能找最差的,生活都成困难。我是想,你如果愿意,那我送你出国,学点什么,以后呢,有能力留在国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国外生活,国外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多,对残疾人的照顾比较周全,生活比较便利,也不会受到歧视;如果愿意回来,你学到了本事,又是留洋回来的,找工作什么的也都会方便许多。你出国这段时间,你妈可以陪你一块去,前期照顾照顾你,国外的骗子毕竟也少一些,她不会说外国话,没人骗她。”

宁小倩低着头,蚊子哼一样的说;“可是出国要好多钱的。”

“姑娘,之前呢,你的的确确救了我一次,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钱你不用担心,五年之内,你们生活上学的开销我来负责,至于以后嘛,那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梁一飞说。

第345章 冤家路窄

从一个不太会引人注意的细节,就能看出来,在东方,残疾人士的确是被区别对待,受到一定的歧视的:在接受他人的善意和救助的时候,救助者会觉得这是一种同情和怜悯,接受救助者本人,会感到面子上过不去,伤自尊心。

双方都不能坦然的面对接受。

连出于善意的行为都会造成双方心理上并不算正面的情绪产生,何况还有大量的漠然和恶意?所以无论有多少善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残疾人始终是被特殊对待的一个特殊群体,心理、生理都是如此,很难真正的融入社会。

尤其是像宁小倩这一类的残疾,甚至很容易被视为‘怪物’。

固然大部分人是善良的,但是整个社会无论是从公共私人设施对残疾人的便利程度,还是工作职业对残疾人的包容程度,社会医疗的真实救助力度,都远不如西方,所以梁一飞觉得,她还是去一个‘大家都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你,但是客观上整个社会为你提供了一系列便利’的社会,也许会生活的更好一些,如果始终留在国内,正如她母亲柳思源讲得,等有一天,柳思源去世了,宁小倩的生活会过得十分的悲凉。

在充满善意的同情的社会环境中,过着实际意义上十分悲凉的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宁小倩没想到这么多,但是出国,换个环境,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开拓眼界,这对于一个年轻女孩都是有着极大吸引力的,何况,还能带着她老妈远离骗子。

“梁总,以后赚了钱,我会还你的!”宁小倩认真的说。

梁一飞想了想,笑说:“那我一定等着这一天!”

“嗯!”

两人说定了,宁小倩去隔壁和她妈说这个好消息,哪知道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柳思源不肯去。

她倒不是完全不肯去。

虽然她是知识分子,受人资助面子上很难拉得下来,但毕竟是为了女儿,女儿这个样子一个人出国她肯定不放心,面子和女儿生活哪头轻哪头重她还是能拎得清楚的。

也不是对梁一飞的热情帮助有什么过度怀疑:最初是有的,女儿长得是漂亮,可一个残疾人,人家大老板这么有钱,凭什么无私帮忙?可来之后吴三手把以前梁一飞被绑架是宁小倩来报案这件事添油加醋一番解释之后,柳思源也就明白了。

这是救命的大人情。

她的想法,还纠缠在那个气功大师上。

“小倩,你先出去,梁老板,麻烦您给她安排一下,我这边等个半年再走,到时候大师回来,我把该给我的返款要回来,手头上也就有点钱了,咱们出去不至于什么都要麻烦梁老板。”柳思源说。

“妈,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钱?!再说了,退后一万步,就算给你返款,这才多少钱,到国外也不够花啊。”宁小倩说。

柳思源看了梁一飞一眼,冲他笑笑,然后对宁小倩说:“有一点是一点嘛,哪能都让梁老板掏钱。”

宁小倩正要说什么,梁一飞笑笑挥手打断了她,说:“阿姨说的也对,正好,你先得在国内学习基础的英文,不是立刻就能走的。”

梁一飞看出来了,柳思源这个老人家其实在气功之外的事情上,是很有心,也很精明的人,她非要把这个钱拿回来,不光是怕给自己添太多的麻烦,也是为他们娘俩做一个保障。

暂时就先这么安排,事情告一段落,送他们走的时候,宁小倩还是十分担心,柳思源在气功大师的问题上执迷不悟,会不会闹出点新的麻烦来。

吴三手在边上插了一句嘴,说干脆叫潘觉过来,曝光这个骗子,梁一飞想了想,却否定了这个提议。

人老了,好多事未必需要真揭穿,真揭穿了,柳思源这个年纪再受这么大得打击,说不定精神一下子就垮掉了,再诱发出什么生理问题,反而不美,世上绝大多数的麻烦,都是可以通过时间来解决的,等将来她们出国了,国内这点气功的小骗局,也就随风而逝。

“到时候那个大师要是回来了,你跟我讲一下,我约他见见面,拿几万块钱给你,你带回去给你妈,就当返款。”梁一飞笑笑说:“老人嘛,连哄带骗的,她心里舒服了,你当女儿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送走了宁小倩母女两,让吴三手给之前那个忍字社会男联系了一下,让对方带个话给那位所谓的黑带子学员宋向前,不要再去打柳思源一家的主意。

……

……

宁小倩的事情是比较好办的,梁一飞这样层级的老板出面,不可能有任何障碍,不说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光是想想‘得罪梁一飞’这件事本身带来的恶果,就让这批牛鬼蛇神得好好掂量掂量,有没有必要为了赚一个老太太几万块钱养老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梁一飞两世为人,有些小事上已经看得很淡,他如今这个身份,也没必要去和社会最底层的那帮骗子、混混太多较真,这种人充其量也就是外围跑腿的小角色,和他们一板一眼得较真对上干,干赢了不会有什么快感,更不会赢得什么面子,反而丢人。

老老实实听招呼就行。

吴三手和社会男打了一个招呼后,第二天,社会男的大哥,那位牛彪牛哥,就诚惶诚恐的上了门,不敢直接求见梁一飞,而是找到了吴三手,一个劲地拍胸脯保证,这种误会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请梁老板放心,那个姓宋的再敢招摇撞骗,冒充练气功,兄弟们就拿他来练练功。

这位牛彪老大主动上门,还有个小心思,想拉着吴三手做点‘稳赚不赔’得小生意,说白了,就是放印子钱,拿一百万的本给他,一年下来不用吴三手操任何心,给45万的利息。

吴三手自然不会答应,虎皮是这么好扯得嘛?

“你就直接拒绝人家,牛彪大哥面子上不是过不去嘛。”梁一飞笑问。

“我没拒绝他,我跟他讲,这么赚钱的生意,一百万太少了,我来劝你,投两个亿进去,到明年,也不用多,他还我们两亿八千万就行。这家伙顿时就怂了。”吴三手一脸促狭的说。

“你就尽吓唬小朋友吧。”梁一飞也是听得一乐,一百万的生意能赚钱,一个亿的生意就得要了命,吴三手的反应还挺快。

说起来,现在让他拿两个亿,他还真拿不出来,要花钱得地方又是一大堆。

两块地的手续已经在走了,接下来要建厂、买设备、原材料、招人、广告,钱又得跟决堤的水一样趟出去。

“哥还有个正事,齐建军回来了。”吴三手正色说。

“齐建军?”听到这个名字,梁一飞眉头跳了一跳,说:“你看见了?”

“不是我看见的,我是跟牛彪闲聊,才知道,何云飞把主要的心思淡出滨海市之后,滨海市冒出来一个新的大老板,财力雄厚,好像也有道上的背景,建筑工程、火车站物流、民间借贷业务都插手,势力很不小,牛彪他们这些以前跟着何云飞吃饭的,现在好多都跟着他后面混。问了下名字和经历,才知道那人就是齐建军。”吴三手说。

“齐建军不是15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梁一飞思维回到了几年前,严格说,是原来这具身体的几年之前。

大梁一飞坐牢,是经济问题,小梁一飞坐牢,是伤害罪。

小梁一飞当初在工人文化宫舞场门口摆地摊卖从沿海倒腾过来的女士丝袜,赚了不少钱,不光是因为丝袜这东西是紧俏货,还因为梁一飞有点商业头脑,花钱请一个腿特别长的工厂女工,穿着丝袜在现场当模特。

齐建国当时也是那一带有名的混混,有天晚上酒喝多了,非要把那个女模特带走,小梁一飞还是讲江湖道义的,花钱雇人家来,不能眼睁睁得看着这个女人被人欺负,好话说尽,把当天赚的钱全掏出来都不行。

之后没什么特别离奇的,无非是年轻人气盛,一时冲动,动了刀子,捅了齐建国大腿一刀。

当时赶上严打,按理说这两人都没个好结果,拖出去打头都不稀奇,好在当时梁一飞还没有成年,又算是事出有因,当时的厂长周万新四处奔走帮忙,判得比较轻;

倒是‘受害者’齐建军比较倒霉,有人出来作证是他先耍流氓,那年头流氓罪比伤害罪要重得多,20年起步,甚至无期、死刑都正常。

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被梁一飞用弹簧刀捅了一刀,腿残疾了。

最后判了15年,服刑地点也在白湖监狱,不过和梁一飞不在一个队,平时根本见不到面。

“估计也是立功减刑吧,这年头,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吴三手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人敲门,进了声进,是隔壁的一个保镖,手里拿着一份烫金的请帖,说是刚才有人送来的。

接过来一看,请帖很上档次,沉甸甸的。

梁一飞打开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嘿’了一声,把请帖朝桌上一丢,说:“说曹操,曹操就到,齐建军邀请我去他建筑公司开业典礼。”

第346章 建军工程建筑公司

梁一飞说着,把手里的请帖放在了桌上,望着烫金的请帖,饶有兴致的摇了摇头。

饶有兴致,代表对这件事有一定的兴趣,可摇了摇头,又表示出有些无奈。

吴三手拿过请帖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

落款是手写的签名,齐建军三个字,邀请梁一飞周末去参加建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开业典礼。

“哥,这怎么个意思啊?”吴三手拿着请帖有点吊儿郎当的晃了晃,语气不善,说:“这是准备搞事请呢?”

“你怎么看啊?”梁一飞问。

“表面上看嘛,有点冤家路窄,得了势回来报仇的意思,不过……”吴三手斟酌了片刻,不太确定的说:“不过也不好说,出来混的人,脑子最清楚,他就算提前出狱,听牛彪说,也就是这半年才冒出头的,牛彪那样的人觉得了不起,可跟你比,估计也算不了什么,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他也知道你现在不是他惹得起的,送请帖来,并不是挑衅,反而是想化解一下以往的恩怨。”

顿了顿,笑道:“毕竟是在同一个城市,要是被你惦记着,他心里估计也不踏实,反过来,要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对他将来做生意绝对是有好处的。”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想。”梁一飞道。

“以前不会有,不过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嘛,生意做多了,好多事观点和之前当小流氓小混混的时候不一样。他跟你那点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各自也都为此蹲了大牢,现在什么年头?一切朝钱看嘛,再为了这点旧时候得恩怨,招惹一个仇人,不冷静,犯不着。”吴三手笑笑说。

“可是你别忘了,你是跟我一起做了几年生意,他出来的时间可不算长,你能这么想,他未必。”梁一飞说。

“那哥你是什么意思?”吴三手看了看请帖,说:“到底去还是不去。”

“我也拿不准,可能是你的猜的,也可能不是。”梁一飞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把请帖收到抽屉里,说:“好在这是现代社会了,他怎么着也不可能在包厢外面安排刀斧手伺候吧,既然猜不到,那就去一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是,我跟韩雷讲,让他带得力人手,注意安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吴三手想了想,忽然嘿嘿一笑,说:“弄不好我们都想错了,他一个才放出来的,能有多大能量?搞不好就是个小公司,开业你要是能露面,那是帮他涨脸,他这是扯虎皮做大旗呢。”

“谁知道呢。”梁一飞笑笑,“这都是小事,袁欣然那边你催着点,赶紧把地手续办了,咱们抓紧建厂招人培训投产。”

社会上之前的恩恩怨怨,梁一飞的确不想过于的纠缠,这是改革开放时期的大陆,一切朝前看,发展能解决一切问题,只要自己不断的做大做强,像齐建军这样的问题,无论他主观上怎么考虑的,事实中,就只能是一缕拂面而过,微不足道的清风。

……

两天之后傍晚,滨海市远景假日酒店,建军建筑工程公司的开业庆祝典礼。

景园假日酒店虽然只是一家四星级酒店,但是在滨海市已经算是十分高档的所在,因为整个滨海,没有五星,四星目前也就两家,之前被滨海市老百姓视为高消费场所的外宾饭店,在全国酒店行业标准评定之中,也就评了个三星级而已。

吴三手有两个判断,现在看来,其中至少有一个是错的。

这个建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绝对不是什么小公司。

一般的小公司,绝对不会开业的时候,包下远景假日的整整一个宴会厅,更不会请到市级领导出席讲话。

才进铺着红地毯的大厅,梁一飞就看到偌大的宴会大厅尽头的主席台上,挂着一副偌大的红条幅。

不是‘庆祝开业大吉’之类的话,而是‘热烈欢迎滨海市陈斌副市长来我公司指导工作’。

同是在滨海市经商,梁一飞自然对本市的主要领导十分熟悉,这位陈副市长虽然不算是市委核心班子的成员,在副市长里,只能排位第三,但是十分的年轻,只有38岁,风头很盛,可以说是潜力无穷。

而且管着城市建设这一块,是住建委的直属领导,对于一个建筑公司来讲,属于直管上级,这个领导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市委班子里的成员。

一进门,一眼看过去,满场很多的熟人,不少还是岚韵湖的会员。

“你们也过来啦?”

甚至看见了何云飞、温玉春。

温玉春倒是不稀奇,这家伙最近经常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和市里的企业家打成一片,他的商业楼正招租,理论上所有企业家都是他的客户。

何云飞却是一向少见,自从上次被莫一山坑了一把之后,他就很少在滨海公众场合露面,今年过完年到现在,梁一飞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他。

见他老婆次数倒是挺多。

一扫眼,不远处,还看到穿着便服的赵大军,和几个一看就是政府官员模样的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只进门粗粗这么一扫眼,少说有五六个可以在滨海市称得上大老板、高官的重量级人物。

要说能搞出这个场面来的公司是小公司,那滨海市的民营企业里,也就没几家可以称之为大公司了。

“呦,你也来了?”温玉春正好是面对着大门,看见梁一飞,老远的招了招手。

“玉春,云飞哥。”梁一飞笑了笑,快步走过去。

再次见到梁一飞,何云飞脸上闪过一抹不太自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你跟建军也认识啊?”

“我跟他……呵呵……”梁一飞笑了笑,没回答,问:“你们两呢?”

“我跟他是狱友,那时候关系还可以,没想到出来这半年,不声不响闹出了这么大得动静。”何云飞说。

温玉春则说:“那真巧了,梁哥,你马上不是又要建厂嘛,正好能找齐建军,我那个商场有一大块都是包给他做的,价格公道,工期还快。”

说着话,边上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呦,齐老板,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梁一飞梁总。”何云飞对那个中年男人说。

第347章 老熟人一个接一个

“云飞,温总,你们好。”

来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比梁一飞和温玉春年纪要大,和何云飞相仿,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像是一个学者多于商人,然而薄薄的镜片之后,一双让人看上去让人颇为不舒服的三角眼,和整个装束并不相符。

左边眼角下,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不算长,却让整张脸平添了几分煞气。

齐建军和何云飞温玉春打了个招呼,目光却落在梁一飞身上,大概是由于刀疤的缘故,左眼肌肉微微神经质一样的抽动着,看上去有些狰狞。

“我和梁总,是老相识了,算起来,比和云飞你认识还要早。”齐建军说。

“哦?”何云飞十分意外,看了眼温玉春,见温玉春也是一脸的茫然,于是又看看梁一飞,好奇的说:“你们俩早就认识?比我还早,那得是什么时候,老齐,没认错人吧,你进去的时候,梁总才15岁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齐总是同一年进去的。”梁一飞笑了笑。

“狱友?”温玉春问。

齐建军拍了拍那条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腿,似笑非笑的说:“我这条腿,就是拜梁总所赐。”

此言一出,温玉春和何云飞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梁一飞是怎么进去的,他们大概知道;齐建军是怎么进去的,他们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可万万没想到,当初和梁一飞斗殴的那人,居然就是齐建军,齐建军的这条路居然还是梁一飞废掉的。

“这……”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起来,何云飞和温玉春之前还在想着,给两个人介绍介绍成为朋友,何云飞觉得都是‘狱友’,同一个农场出来的,肯定有共同语言,温玉春知道梁一飞要建厂盖房,还打算建设职工宿舍,琢磨着和齐建军合作过,对方的工程还是比较靠谱的,介绍给梁一飞。

反过来讲,把梁一飞介绍给齐建军,对他的各种生意也是有好处的,远的不说,梁一飞如果能把建厂和宿舍的活交给他,那就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哪知道,双方之间居然有这段恩怨。

这可不是你骂我一句,我打你一拳得事,两个都因此做了大牢,一个还因此落下终生残疾,可以算得上是仇人了,不当面打就来就不错,还能当朋友?

不光他们两当不成朋友,连何云飞、温玉春夹在中间都十分的难做人。

何云飞更是皱了皱眉头,心想齐建军你什么意思,明明有这码事在里面,你还把梁一飞请来?

“梁总,两位,今天是我新公司开业,把梁老板你请来,没别的意思。”倒是齐建军先开口了,呵呵一笑,说:“以前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是是非非讲不清,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要放下包袱朝前看嘛,以后在一个城市里做买卖,还请梁总多多关照。”

说着,主动向梁一飞伸出了手。

“对,建军讲得对,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何云飞打圆场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现在还不清楚齐建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对方这样表态,给出了一个看起来是善意和解的信号,梁一飞微微点头,伸出手和齐建军握了握,道:“相互关照。”

“说起关照,我还真有个事要请梁总关照。”齐建军看了温玉春一眼,说:“听温老板讲,梁总您这边有不少工程,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照顾兄弟的公司?”

温玉春脸微微一黑,本来他也是介绍齐建军给梁一飞的意思,可是听说这两人的恩怨之后,他压根就不想再提这个茬。

他两今天握了手,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么大的恩怨,说结了就结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退一步说,就算冤仇了了,也谈不上有什么情义,脑子正常的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相互多少提防一些,梁一飞是准备做工程,可是市里那么多有资质的公司,何必非要找一个和自己有过仇的?

他不想提,齐建军却主动提出来了。

“齐总,这个事不着急,这么久没见了,今天先不谈生意,来就是祝贺你开业大吉的。”梁一飞对吴三手点点头,吴三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双手递过去。

“太客气了。”齐建军被梁一飞委婉拒绝,不动声色,微笑着收下了红包,然后转头,冲不远处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招招手,说:“小琴啊。”

那女人正在跟几个本地的老板谈笑风声,听齐建军叫她,于是跟那几个点头示意,然后端着酒走过来。

“齐总。”女人长相姣好,个头虽然不高,可是两条腿却十分修长。

“我介绍一下,我秘书,王琴。云飞、温总你都认识,喏,这是梁总给的红包,你收好。”齐建军把红包递给了王琴,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问她:“梁总,你还认识吗?”

“梁总你好。”王琴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梁一飞片刻,忽然之间,神情就是微微一变,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很是吃惊的样子。

梁一飞一开始没认出来这个王琴,就觉得名字有点耳熟,可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了,也诧异道:“是你啊!”

说完,冲齐建军嘿然一笑,摇头,语气揶揄的说:“齐总,这我就不得不佩服了。”

眼前这个长腿秘书,居然正是当年那个梁一飞摆地摊时候,30块钱一天雇来的长腿工厂女!

谁能想到,当初梁一飞为了保护她,和齐建军打了一架,结果两人双双入狱,而几年之后,她却成了齐建军的秘书!

王琴显然也认出了梁一飞,表情顿时尴尬到了极点,一张脸刷一下就红了,抹着唇膏的嘴唇糯糯了几下,最后只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梁总,你好,好久不见。”

“梁老板,你看,咱们男同志在外面拼得你死我活得,她们女同志反而比我们想得开,看得明白,什么恩怨都没有赚钱重要。”齐建军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48章 不是来抓你的

恩怨是不是比赚钱重要,梁一飞说不好,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王琴现在绝对不光是齐建军的工作秘书。

不用任何实锤,从王琴和齐建军的表情里就能证明这点,王琴略带尴尬,齐建军嘴角眉梢,都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得意。

虽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梁一飞也挺为小梁一飞觉得委屈的,你他妈当护花使者,把自己送进了大牢,结果最后花主动投怀送抱去了。

小梁一飞不是梁一飞,但梁一飞就是小梁一飞,经历在物理大脑里,情感在主观的内心里,彼此相通,要不是梁一飞多小梁一飞多了半生阅历,多了大笔的财富,说不定今日此情此景,真的能一口老血憋得发晕。

钱这种东西,是让人心里平衡最大的砝码,钱足够了,好多事也就刺激不到,觉得无关痛痒。

说着话,齐建军依旧在笑,目光却从梁一飞身上穿过,落到了宴会厅大门口,似乎看到了什么值得笑的东西,然后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充足了。

“陈市长来了,几位你们聊!梁总,咱们有机会单聚!”

宴会厅大门口,前呼后拥走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正是副市长陈斌,齐建军极为热情的大步的迎接了上去,王琴又是尴尬的冲梁一飞一笑,然后解脱似的,低着头从梁一飞身边飞快走过跟上。

陈斌副市长的到来,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虽然说这些年国家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可是毕竟只是‘社会主义经济的重要补充部分’,副市长级别的干部,出席企业座谈会是有的,可出席一个民营企业的开业仪式,却极为罕见。

整个滨海市的民营企业,能有这个面子的屈指可数,梁一飞算是一个,他现在是滨海市拔头筹的民营企业家,没有之一,放在全省,无非也是加个‘之一’而已,不要说市局级领导,省厅级的也能请的动。

但换成别人,比如张松、温玉春,这样的之前两年的大老板,包括当年的周宇宙,却不容易,他们的关系也只能够达到实权正处一级,像何云飞,财力势力是有了,可由于行业关系,反而更难在明面上和大领导往来。

即便请到,也不可能像齐建军和陈副市长这么熟稔,只见齐建军一瘸一拐的迎上去之后,微微躬身主动伸出双手,陈副市长微笑着和他握手,不知道齐建军讲了几句什么话,陈副市长哈哈大笑起来。

正主儿到了,开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自然是陈副市长讲话。

话的内容没什么新颖的,先代表官方表述对于民营企业的支持,再感谢民营企业对本市经济发展的贡献,最后是激励,滨海市正处在时代大潮的高速发展中,需要在座的各位企业家共同努力,涌现出一批有能力有社会责任感得民营企业家,这即是国家的机遇,也是你们个人的机遇……

“齐总和咱们这位副市长关系很近嘛。”梁一飞微微偏头,淡淡的说。

何云飞就坐在他的左手,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陈副市长父亲以前下放改造的时候,就在齐建军他老家,关在牛棚里,大冬天的却吃少喝,要不是齐建军父亲同情老科学家老干部经常偷摸给送点热水玉米什么的,早就饿死冻死了。”

梁一飞心里微微一动,顿时恍然,这位陈副市长,是两年前调来滨海市的。

那么齐建军也就是应该在这两年之内出狱的。

“你跟他之间那点事,能不能揭过去?”何云飞很直接的问。

梁一飞不想和谁结仇,更不想为了一口毫无意义的气去树敌,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齐建军,刻意让王琴到自己面前来转悠一圈,怎么看都有些挑衅的意思。

也许是错觉,因为单纯从生意角度来说,齐建军也完全没有必要再和自己翻旧账,闹矛盾。

一切向前看嘛。

可谁知道呢,自己习惯从生意角度看问题,未必人人都会这么看。

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答何云飞的话,只是笑了笑,说:“云飞哥,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

看似转化了一个话题,实则还是在何云飞的话题上,只不过从回答方,变成了提问方,暂时不表态,而是想从何云飞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比如,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你,其他场合都不出席,却偏偏来他的开业仪式?你们又是什么程度的关系?

进一步说,这个齐建军,到底是个什么人,背景能力有多大,值得你跑一趟?

何云飞是人精,自然听懂梁一飞的话,说:“当初你建议我做煤矿,这门生意是好生意,可是有一点我没来得及想到,你也没告诉我。”

“什么?”

“这门生意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大的胆子、多少钱,甚至都不是多会做买卖,而是上面要有人罩着。江湖上的人,自己觉得潇洒霸道,在朝堂上看来,就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何云飞语气里,透着些无奈和焦虑。

梁一飞扭头盯着何云飞看了片刻,说:“做菜要放盐,买菜要花钱,这种道理,还需要说吗?”

这个道理,放在20年后不用说,可放在当前,也许真的要说。

改革开放,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都飞快的松绑,一夜之间涌现出大批的牛逼人物,其中不乏有人被成功冲昏了头脑,以江湖之身,藐视朝堂,和朝堂叫板,甚至想取而代之,以为江湖上的那一套土办法可以通杀。

20年之后,有一批批这样的狂人的惨痛经历,告诉了企业家们,既然赚到了钱,就不要想的太多。

可现在,先例很少,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梁一飞这样清醒的认识。

何云飞被梁一飞一句怼回来,脸色微微僵了一下,嘴角一抽,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是我太急了。”

顿了顿,说:“我跟齐建军倒也不是太熟,去年他出来,一起吃过饭,他起步的时候,我帮了点忙,无非就是给点钱而已,但是能做到他今天这样风生水起,我在其中的作用不大。他这个人很会钻营,在监狱里的时候,和管教关系就好,出来后,靠着钻营一路上升,他跟陈副市长是有些渊源,可毕竟过去那么久了,陈副市长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如果仅仅靠着当年几瓶开水几个玉米窝头的交情,怎么可能来为他站台?”

听着何云飞的话语,梁一飞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悲哀。

不是为自己,是为何云飞。

改革开放后,第一代做到最顶级的民营企业家,滨海市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哥,普通老百姓眼里的大富翁大老板,白手起家奋斗十几年,在外面风光无限,可是,背地里却时时刻刻的充满了不安全感。

不仅是由于他所从事的行业原因。

上次,是莫一山,这一次,何云飞能露面参加开业典礼,显然不完全是朋友交情,说到底,还是想依靠齐建军在钻营方面的能力,结交一些层次比较高的人脉,按照他自己话说,就是找一个强力人士‘罩着’。

如果还是原来得何云飞、梁一飞,哪怕是初次见面,有些话梁一飞都可以说,但像何云飞这种极有主见的人,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何况何云飞做得也的确是不能完全见光的买卖。

做生意,是要人脉、要关系、要上层路线,但未必就一定要有人‘罩着’,这种罩着,短时间看来是好事,长久来看,也许会让自己完全丧失独立性,企业家和庙堂之间,从一开始,就不该走的太近,懂而不参与,敬而不为奴,做好自己的企业,用发展来解决一切问题。

“云飞哥,我跟他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过去了,你是知道我的,喜欢赚钱,多过打架。”梁一飞呵呵一笑,算是给了一个不是承诺的承诺。

说话的功夫,左边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赵大军带着两个人从另一桌过来了。

“赵处,刚才就看见你了,你怎么也过来了?”梁一飞心想这齐建军路子还真野,主管建设的副市长来也就罢了,好歹是对口,可赵大军一个主抓治安的公安领导干部也跑来捧场,几个意思啊?

那次在大户室,老赵不是已经‘悟道’了嘛,怎么又来掺和这些生意上赚钱的事了?

不过转念一想,做建筑开发嘛,也少不了和社会上三教九流打交道,跟警方搞好关系十分有必要。

“朋友的企业,过来看看。”赵大军冲何云飞淡淡一笑,然后对梁一飞说:“你跟我出来下,有个事跟你单独聊两句。”

“好。你们先坐。”梁一飞跟一桌人点头致意,然后起身,猫着腰跟赵大军从宴会厅侧面出了门,赵大军带来的一个小伙子就顺势坐在梁一飞原来的位置上。

出了后门,梁一飞开玩笑道:“领导,不会是来抓我吧?”

“不是抓你。”赵大军朝里面看了眼。

“什么意思?”梁一飞从赵大军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儿危险的味道。

此时,宴会厅里,台上的副市长讲话,话锋忽然一变,语气严厉起来。

“但是,有一些企业家,依靠违法手段获利,甚至是犯罪,这是绝对不行的!”

第349章 人心惶惶

里间,台上陈副市长话锋突变,宴会厅里众人都是一愣。

这话说得肯定是没错的,可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非常的不合适!

说齐建军是违法乱纪的犯罪份子?

这陈副市长可是齐建军请过来的,就算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至于当众给他难堪吧?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乎是台上话音刚落,刚才梁一飞坐的那一桌忽然出现了骚动:赵大军带来的两个便衣警察骤然暴起发难,坐在梁一飞座位上的那人呢闪电般出手,一把按住何云飞左手,直接扭到背后,整个人压在了桌面上。

“操!”何云飞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右手刚有所动作,边上已经冲过来另两个警察,直接一个抱摔,用膝盖顶着后心,双手反剪后背咔嚓一声上了手铐。

好端端的开业典礼,忽然变成了抓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起身离桌朝后退开,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杯碗盏碟落地的粉碎声,人群的骚动,现场一片混乱。

“什么情况!”梁一飞一把拉住了赵大军。

“上面交代的案子,何云飞涉嫌杀人。把你叫出来,是怕伤到你。先不说,回头跟你细聊。”赵大军拍了拍梁一飞的胳膊,走进骚动的宴会厅,亮出警官证,大声说:“警察抓捕嫌疑犯,与其他人无关,大家不要慌张,暂时不要离开!”

何云飞带来的三个手下正要有所动作,听到这话,稍稍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各自身后又出现警察,干脆利落的制服在地。

又是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擒住何云飞的警察在他裤兜袖管里一阵摸,摸出来一把手枪,又在何云飞手下身上找到了匕首,通通放进了一个装证物的塑料袋里。

赵大军只看了一眼证物,就径直走到台上,冲陈副市长伸出手,笑道:“陈市长,非常感谢,给你添麻烦了。”

“老赵啊,配合警方,也是我们的义务嘛。不过你们这么光天化日的搞,影响多不好,我还得给你擦屁股。”陈副市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领导多体谅,都是为了工作嘛。”

“行你先走,我再留下来讲几句。”

赵大军冲陈副市长敬了一个礼,转身黑着脸一挥手,“把人押走!”

这时候才发现,在场的人当中,居然有十几个警察,两个押着一个,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宴会厅。

何云飞发型撒乱,衣服领口被撕开了一大片,踉踉跄跄的离开宴会厅,面色铁青。

路过齐建军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像是疯了一样,骤然挣脱,扑了过去。

可是双手被反拷,身后又有两个警察看押,他这个挣脱也仅仅在瞬间就被重新制服了,穿着中山装的齐建军甚至在原地没有挪脚步。

“齐建军,你好,你好得狠!”何云飞双眼血红血红的,咬牙切齿的说。

齐建军不作回应,只是重新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衣衫,冲何云飞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摇摇头。

“带走!”赵大军一挥手。

……

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可是和之前的宁静相比,宴会厅里明显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在场的,有一大半都是滨海市的企业家,何云飞是当地老牌的大老板,当着大家的面被抓,给所有人带来的心里震撼都十分巨大。

何云飞到底犯了什么罪,现在还没人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最早出来做买卖的这批人,也就是在场的这些人,谁敢讲自己的屁股是完全干净的?

甚至包括梁一飞在内,没人敢拍着胸脯讲这样的话。

兔死狐悲。

陈副市长继续上台讲话,咳嗽了一声,示意下面几个准备鼓掌的随员先不要鼓掌,拿过话筒,脸色有些沉重,但语气呢,尽量的轻松一些,开口说:“各位在场的企业家同志们,刚才抓捕何云飞,是上级安排的任务,既然抓他,那他肯定是犯了罪……”

这话严格来说不太对,犯没犯罪,最后只能法院说的算,抓他只能讲他有犯罪嫌疑,不过陈副市长不是主管政法口的,这么讲也没人会真去较真。

“大家也不要过度紧张,刚才我说了,企业家也要遵纪守法,换句话讲,任何人,任何行业,都一样,遵纪守法,违法乱纪可不行。今天抓何云飞,不是针对谁,更不是针对民营企业家,大家可以放心,改革开放的路线绝对不会动摇,我们市,保护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思路也不会变化。”

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而且这么大一个插曲之后,剩下来的人哪有心思听领导讲话,一个个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巴不得立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一飞是相信陈副市长的话的,当然不会动摇,可是他现在也根本没心思听下去。

何云飞这个人,跟自己谈不上太深的交情,但也绝不是泛泛之交,在莫一山出现之前,虽然一个在滨海,一个在地方上的煤矿,双方看似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可是两个人有一种默契,很多方面他们两相互搭一把手,对大家都有好处,乃至对滨海市民营企业的局面,都是有正面影响的。

江湖这个东西,对于庙堂它不存在,但对于实际的社会而言,它能起到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地方上的民营企业家,少不了跟所谓的‘江湖人士’打交道。何云飞在这一块能镇得住,梁一飞在商业方面是领头羊,他们两站稳了,滨海市民营企业这一块,从内部,就不会乱到哪里去。

从私交来说,何云飞毕竟也是自己微末之时认识的朋友,那时候才接手岚韵湖,任鹏想捣乱,何云飞在其中是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的。

总的来讲,交情多于矛盾,合作多于冲突。

何云飞也是大家的老朋友了。

“梁一飞同志……”

正琢磨着找个机会偷偷的开溜,赶紧找赵大军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忽然台上陈副市长就点了自己的名字。

梁一飞和陈副市长是认识的,见过几面,没那么熟,被点到名,抬头微微一愣。

这种时候,他妈叫我干嘛!

“陈市长。”梁一飞笑着起身点点头。

“来来来,你上来。”陈副市长笑着招招手。

梁一飞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上了台,陈副市长跟用力的握了握手,对台下说:“梁老板大家都认识,知名度大概比我还高,我就不介绍了啊。他是咱们市民营企业家的领头羊,不光会做生意,更懂企业家的社会责任。虽然以前犯过错误,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像这样的企业家,我们怎么能不支持,怎么会不支持,依我看,不光要支持,还要大力支持!大家也看到了,这几年梁老板的企业蒸蒸日上,不但实现了个人价值,也为我们市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促进!”

梁一飞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当正面典型,安定人心。

“梁老板,你给大家讲几句。”陈副市长把话筒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接过话筒,脑子稍微有点发懵。

讲什么呢,这时候有什么好讲的呢,安定人心,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企业家能做到的,自己一个企业家,也不该去做这样的工作。

何云飞和自己什么关系,在场的人大多都清楚,现在让自己拿着话筒,在何云飞被抓走之后,批判他一番,然后讲一些安定团结的话语?

“领导,企业家遵纪守法这是当然的,我也一直在这么要求自己,当初才做生意,我就提出了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梁一飞这时候没必要再装什么小白兔了,这两个大词儿就是他首倡的,先拿出来把帽子戴稳了,然后才认真的问:“陈市长,何云飞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啊?”

说着,目光朝台下一扫,道:“他是咱们市的老牌企业家了,不瞒您说,这么多年下来,咱们很多人都跟他打过交道,有私交不错的,有业务往来的,他这么一出事,我们这些人肯定不放心啊。”

这是大实话,也讲出了在场大多数企业家的心声。

陈副市长看了梁一飞一眼,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这个担心我理解,不过呢,是多余的担心。”说着,也看向台下,说:“大家可以放心,何云飞是何云飞,别人是别人,跟何云飞有来往、做买卖,只要合法,都不会有问题。”

说着,笑了笑,道:“说起来,梁老板、齐老板,和何云飞一样,都是改造后释放人员,可是,何云飞有问题,而梁老板、齐老板,却是优秀企业家代表,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嘛。”

齐建军在一边微笑着点头。

会开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人有心思再关心什么建军建筑工程公司了,再朝后继续,显然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尴尬,草草结束。

临走到大门口,齐建军先把陈副市长送上车,然后来到梁一飞车边,玩摇摇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开,露出梁一飞的脸。

“梁老板,生意归生意,以后咱们多多合作。”齐建军笑着伸出手。

梁一飞看着他的手,却没伸手,淡淡的说:“齐总,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上的事,能赚钱的当然可以合作,只是和你合作,我怕被人骂。”

说完,摇上车窗缓缓离去。

第350章 情况不乐观

滨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云飞被抓的消息也就一天时间就传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不要说顶级的老板,就连梁义诚、刘萍这样新入局的小企业家,都听到了风声。

梁一飞和何云飞关系不错,梁义诚是知道的,打了几个电话来问情况,让梁一飞最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而梁一飞和何云飞关系不错并不是一个秘密,再加上梁一飞是现场亲眼目睹的人之一,这两天,他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全是来问情况的。

岚韵湖是个能反应滨海市商圈波动的晴雨表,何云飞被抓,而且放出了‘涉嫌杀人’的话,看似和其他人都无关,但是从岚韵湖这头,就能看出来,整个滨海市的商圈震动程度:

岚韵湖的客人忽然增加了,尤其是歌舞厅。

岚韵湖自从推出会员制之后,虽然依旧接待非会员客人,但是由于会员、非会员的身份待遇差别,一般的小老板渐渐的来的很少,这地方用来炫富、消费的功能逐渐减轻,同层次圈子交流的功能日益凸显。

会员毕竟是有数的,卡卖得不错,可人再多,它也不会像一般歌舞厅那样夜夜爆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很多时候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就这一两天,人忽然又多了起来。

何云飞被抓,各路人马都出来打探消息,而岚韵湖显然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梁一飞去歌舞厅和餐饮部,每每遇到熟人,开口第一句基本都是和何云飞事件相关的。

“这个姓齐的太不是东西!老何把他当朋友,他把老何当垫脚石!他妈的,他就不怕名声臭掉,以后没人敢跟他做生意?”张松正好回来了,听到这事,很是恼火的骂起了齐建军。

温玉春在边上皱眉,没吱声。

这事已经很明白了,会场上能藏那么多警察,齐建军是主人,不可能不知道。

不仅仅知道,请帖就是他发给何云飞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连何云飞当时自己都讲了,齐建军这个人,好钻营。

抱领导大腿,出卖自己朋友,齐建军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五千年历史,这种人比蝗虫还多。

至于名声臭不臭这种事,还得两看,名声臭了,领导大腿抱紧了,照样有钱可赚;再说了,社会上不是所有人都是讲究人,只要有好处可图,人家未必不愿意和他合作。

温玉春心里一阵骂娘,脸色铁青,他和齐建军之间还有不少没结算的业务,齐建军可以不要这张脸,可他温玉春不能不要。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裘娜把烟头朝烟灰缸里一掐,说:“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一阵沉默。

说起来也怪,在场的人在滨海市都算是人脉广泛,盘根错节的,救人未必行,但是打听消息还是办得到得,哪知道何云飞被抓之后,他们四处打听,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甚至连何云飞到底犯了什么事,关在哪个看守所都没人知道。

这情况就很严重了!

“姐,你也别太担心了,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八成是得罪了什么人,做生意哪有不得罪人的,花钱就是了,只要人能出来,花再多钱都行,咱们在这里,总不能眼睁睁得看着云飞哥倒霉。”

裘娜安慰丁静静说。

丁静静始终坐在一边,一句话没说,大家也都看着她,这时候终于开口了。

“各位,云飞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先尽量打听吧。”

丁静静看上去好像很平静,但是就这两天,为了何云飞这个事,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关系,整个人明显瘦下去一圈。

正如她自己讲的,她跟何云飞即便没有了情,还有一份义在。

别人说什么,那都是旁观者,作为何云飞的正宫,和何云飞一起白手起家的女人,她太清楚何云飞的底子了,以前那些事,如果不揭破,还能混下去,一旦真有人要针对他开始较真,就会有天大的麻烦。

从抓捕的过程,动用的警力,副市长甚至都给予配合,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像裘娜讲得那样‘别太担心,先把人弄出来’这么简单。

“现在还有件事要麻烦一下各位。”丁静静说。

“嫂子你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裘娜道。

“这次是有人要把云飞朝死里整,我担心除了针对云飞,还会从其他方面下手,尤其是……”丁静静顿了顿,看了眼裘娜,才说:“尤其是他儿子。”

何云飞外面有人,有儿子,人人都知道,可人人都不会在丁静静面前提,丁静静更是从来不说,假装不知道,人人也都假装不知道她知道。

话说穿了,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裘娜,不自然的笑了笑。

丁静静很平静说:“云飞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时很少跟我讲,可是我知道,他对儿子看的重,比他的命都重,现在我没法把他人弄出来,他这个儿子,还有……还有他儿子的妈妈,要照顾好。”

顿了顿,苦笑了一下,说:“这几年我不参与他的事,以前那些人,哪些变了,哪些没变,他手下新来的那些,哪些能靠得住,哪些靠不住,我心里不太有底,所以要麻烦各位帮忙。”

丁静静的话讲得很含蓄,何云飞刚出事,他手下那些兄弟一个个就跟演员似的,各种各样的表现都有,有躲开的,有拍着胸脯讲义气的,有上门套话的,有的话说的客气,有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好了,皮里阳秋的。

甚至有人开始试探,何云飞出事后,他那些企业,到底怎么办,谁来管事。

她现在根本不能相信以前何云飞的兄弟,何云飞儿子要是落到这些人的手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是不想帮忙,这个忙,的确不好帮。

“嫂子,你现在也解决不了云飞哥的事,你看这样行不行。”梁一飞开口了,说:“你,孩子,还有另外一位,都暂时住我岚韵湖这边来,后面有几栋小楼,分开住,住得下。孩子在我这里,一定没问题,不管将来云飞怎么样,不管孩子事。大人呢,如果有需要配合警方调查的,你们还是要配合。”

丁静静沉默了片刻,点头说:“好,裘娜,你现在就把她们母子俩接过来。”

“三手你带两个人一块去,路上注意安全。”梁一飞对吴三手说。

吴三手点点头,和裘娜一块离开。

梁一飞尽量语气轻松的说:“现在谁都说不好到底怎么回事,嫂子你也别太紧张了,我这里吃喝玩乐都有,那位带着孩子,肯定天天在楼里,你要是觉得后面住的压抑,就到前面来听听歌看看演出。”

丁静静点点头,说:“关键还是想办法先见云飞一面。”

“我来想想办法吧。”梁一飞说。

这两天都比较忙,聊了几句各自散了,韩雷开车陪着丁静静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搬过来,刚走不久,何云飞的小老婆和儿子就到了。

小孩叫何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大眼睛好奇的东瞅瞅西看看。

裘娜的那个小姐妹梁一飞也见过,看到梁一飞,立刻就哭天抹泪的,说什么梁老板你一定要救救我们云飞之类的话。

“你别哭了!”裘娜眼睛一瞪,说:“我跟你讲,你最近就老老实实住在后面,照顾好小鹏,别出门,也别跟任何人联系。”

“嫂子,最近外面不太平,云飞哥的事我们来想办法,你先委屈委屈,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这里的服务员讲。”梁一飞冲裘娜使了个眼色,裘娜会意,带着母子俩到后面小楼去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梁一飞和吴三手,吴三手关上了门,说:“哥,这个事,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掺和太深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说:“掺和太深,肯定不会,一点儿不掺和,也肯定不行。有些事吧,不是咱们想不掺和,就能不掺和的。你还没看明白嘛,齐建军为什么要请我去?他明知道何云飞跟我关系不错,明知道要在会场上抓何云飞,还专门给我下了请帖。”

吴三手冷笑说:“之前我们都猜错了,他请你,就是给你下马威。”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给我下马威,不给别人下马威?”梁一飞似笑非笑的说:“还不是以前那些事,在他心里没过去,毕竟残疾了嘛,我还好端端的健步如飞。”

“没过去又怎么了?”吴三手脖子微微一梗,有点混不吝的说:“没过去就忍着,他还敢动你?”

“那暂时倒是不会,何云飞是何云飞我是我,何云飞底子太脏,动他容易,动我没那么容易,况且,我当典型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动我,恐怕市里先不答应。”

梁一飞想了想,说:“先搞清楚何云飞到底怎么了。老赵来了没?”

“来了,就在隔壁呢,等你有一会呢。我去叫他。”吴三手说。

过了半分钟,赵大军穿着一身便服跟着吴三手从外面进来了。

梁一飞起身,笑道:“老赵,给你为难了,坐,三手去泡杯茶过来。”

“不说这个。”赵大军搓着手说:“情况我大致打听了一下,不乐观。”

第351章 暂时躲开

带队抓人的是赵大军,但是抓人的人,却不完全是赵大军的人,赵大军主抓社会治安,那天动手的,基本都是刑警队的,赵大军手下的几个年轻民警配合。

之后,审案也不是在赵大军手上,同样是刑警队。

之所以叫赵大军带队,一方面是他经验足,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长期管社会治安这一块,和企业家比较熟悉,他出面,不会引起过多的警觉。

“这个抓捕方案是省厅定下来的,专门把他从清苑县矿里引出来,以免他逃窜进山,我是头一天下午才接到的任务,跟着的几个人,都是第二天抓捕之前,才告诉他们实情,就是怕何云飞在滨海市经营多年,事先得到消息先跑了。现在已经成立的专案组,还是省厅主抓。”

赵大军喝了口茶,说:“我这么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今天这些话,也就咱们两知道啊。”

赵大军是办案人之一,跑过来跟梁一飞透底,理论上是不合适的。

不过现在人已经抓了,他再告诉梁一飞这些,也是他在不犯大错误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毕竟,抓的是何云飞,不是梁一飞,赵大军即便愿意帮忙,也是有限度的。

“这个你放心。”梁一飞点点头,说:“到底为什么?”

赵大军说:“最初他拿下了承平煤矿,那个煤矿是一个家族企业,父子两个,拿矿的时候,动了枪,几乎闹出人命来,你知道吧?”

“嗯。”梁一飞点点头,说:“听说后来摆平了。”

顿了顿,说;“好像是社会上有个姓莫的帮他搞定的?”

“你别跟我这遮遮掩掩的了,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莫一山嘛。”赵大军说。

梁一飞呵呵一笑,点点头。

“坏事就坏在莫一山身上,你知道莫一山是怎么帮他摆平的吗?”赵大军自问自答,说:“莫一山表面上帮他摆平对方,背地里,让那父子俩等着,他去搜集证据,让他们等时机到了,去告何云飞!”

“我草!”梁一飞眼睛一瞪,“莫一山他之前骗了何云飞一次,给他介绍一个什么大领导,逼着他给莫一山主持的一个慈善委员会捐款大几千万!我明白了,莫一山打的如意算盘,等何云飞捐完款,再让那两人告他,卸磨杀驴,把他送大牢里,这笔钱莫一山就能花得安安稳稳!”

“这事我也知道,但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背后还有很深的水!坏事就坏事在这个莫一山身上!”

赵大军简单的讲了一下,这个莫一山,就是个纯粹的江湖骗子,不光骗何云飞,也利用这个所谓的慈善委员会,骗大领导,或者说,是想通过慈善委员会,和大领导搭上关系。

骗子也分大小,莫一山这种大骗子,未必就没有一些能量和关系,比如,那个慈善委员会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也做了一些慈善,要不然大领导也不会出面,被他当枪使。

所以对于骗子的成败,标准也不一样,企业家欠钱跑路了,那叫生意失败,骗子欠钱跑路,那叫诈骗成功。

实际上,莫一山介绍何云飞和大领导见面那次,也是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大领导真人,之前,都是通过领导一个文字秘书。

这笔钱到了莫一山的委员会,他和秘书两个,先一人分了五百万。

时代不一样,月工资四五百块钱时代的五百万,其购买力,等于梁一飞穿越过来那个年代的大几千万接近一个亿了。

“莫一山抓住了没?对了,他还有个私生子,也不是个好东西!”梁一飞说。

“人是找到了,不过没抓住。”赵大军说。

“啊?”梁一飞一愣,紧跟着就想骂娘,他妈的,你们抓何云飞的时候,那叫一个雷霆万钧、干净利落,怎么抓莫一山,就能让他跑了呢?

“这两个人被何云飞弄死了,埋在他煤矿的一个小矿洞地下,我们找到的时候,就只剩骨头。”赵大军说。

梁一飞嘴角一抽抽,心一沉,不说什么了。

这是何云飞的作风,他骨子里,毕竟不是生意人,而是江湖人。

既然赵大军能把这一切说得清清楚楚,何云飞的案子,也就没有太多可以说的余地了。

赵大军又说了一些情况。

这个事还是当初何云飞拿煤矿的那对父子捅出来的,莫一山留了个后手,把一些关于何云飞的情况先交给那对父子,说一旦他出意外,就让他们立刻把材料送到公安那边;

当时莫一山也的确失踪了,他是慈善委员会的领导,大领导给委员会安排了一些慈善工作,却找不到莫一山,本就在安排人查,这对父子一报案,立刻怀疑到了何云飞的头上。

怀疑归怀疑,没有立刻抓人,一来是证据不够;二来,煤矿在偏远山区,何云飞在当地势力很大,贸然抓捕,是否会走漏消息,是否会反抗,能不能抓得到都是问题。于是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调查,甚至通过了何云飞身边的人,查出来莫家父子被杀的经过、被埋的具体地点,然后把他引出来,在市里实施抓捕。

“身边的人?谁啊?”梁一飞说。

“这我真不能告诉你。”赵大军摇头。

梁一飞想了想,说:“有没有可能,杀人的不是何云飞,是他手下的小弟,嗯,或者说,是激愤之下的误杀?毕竟也是情有可原嘛。”

赵大军立刻打断了他,说:“这些想都不要想,这么讲吧,证据确凿这是没跑的,最关键的是,这是大领导亲自点名交派的案件,要求从快从严,快审快判!”

一听到从快从严四个字,梁一飞知道,哪怕没有证据,这次何云飞也完了。

“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这个事你千万不要去活动,谁活动都没用,不要再把你陷进去。听说,大领导为了这个事,摔过一次杯子,连他自己的文字秘书都没留情,动真火了。”赵大军严肃的说。

这事搁在哪个头上都要动真火,何云飞、莫一山、秘书,这三个人,只要有一个还能招摇过市,那就等于在给大领导脸上抹黑。

“我知道,不过,何云飞儿子老婆,暂时住在我这里,外面乱得很。”梁一飞说。

赵大军沉吟了片刻,点头说:“这问题不大,快审快判,就意味着不牵连,只要她们没参与进去都没事。这两天时间,何云飞在里面也把情况搞清楚了,背了大部分的责任,他家属因该是牵连不到的。”

“等机会合适了,我想见他一面,或者,他家人见他一面。”梁一飞说。

赵大军点点头,说:“早晚是要见的。”说完,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

……

自从那天晚上和赵大军碰头之后,梁一飞就再没刻意的打听何云飞的案子,只是在后面和丁静静透了一点儿风声,情况不乐观。

丁静静沉默了很久,没说什么。

之后梁一飞把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工厂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受害妄想症,齐建军办了一个建筑工程公司之后,梁一飞忽然对于本地的工程公司,都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信任,正好谢逸飞这时候回国了,通过他的介绍,引进了一家首都的工程公司,开始进行饮料厂施工。

饶是如此,梁一飞还特意从省里请了质监专家,全程跟测。

“这说明什么?这就是小企业面临的问题!”谢逸飞听说了何云飞的遭遇,说:“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大,等他大到一定程度,只要不造反,就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动了他,经济就要出大问题!”

“大到你家这个程度,造反也没问题吧?”梁一飞笑问。

“造反为了什么呢?”谢逸飞大大咧咧的说;“还不是为了权和钱,这东西,谢家不缺。只见过传世的大家,没看见永远在台上的领导人吧,连国王现在都名存实亡没有实权,搞政治有什么好的?赚了钱,想享受都要偷偷摸摸,没意思。”

梁一飞笑而不语,谢逸飞接着说:“你不会要为这件事出头吧?我提醒你一句,这种地方上的小纷争,又臭又烂,还没什么油水,你一旦下场了,不仅自降身价,还容易陷进去。”

梁一飞暂时也没想要出头,那天赵大军的话讲得很清楚,现在证据确凿,又有上层的力量推动,不是他出面就能管用的。

何况,何云飞还没判,连人都没见到,情况十分不明朗,更谈不上出面干点什么。

事实上,这段时间,梁一飞觉得自己越低调越好,距离这个风暴,距离越远越好,那位大领导正在气头上,谁跳出来,只要露出一丝儿保何云飞的意思,都可能会触他的霉头。

能收留何云飞的两个老婆和儿子,梁一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事后不管谁说,都要讲一句梁老板仁义。

至于到底仁义不仁义的,天知道,梁一飞自己也知道。

“你后面接下来到底准备做点什么?”梁一飞问:“我饮料厂在建,最近没什么特别忙的工作,红牛你帮了我不小的忙,这段时间,我给你当参谋,出出点子。”

“这就对了嘛!我正有此意!”

谢逸飞起身,走到了办公室墙边,挂着的巨大中国地图旁边,伸出手,在西南方向点了点,说:“陪我去一趟蜀中怎么样?”

第352章 大家都缺钱

“去蜀中干嘛?”梁一飞走到地图旁。

谢逸飞说:“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的话,关于保健品的判断,我觉得是有道理的,既然要疗效,我倒不如做药!这趟去,准备收购几个国有药厂。”

梁一飞没想到他还真准备从事医药行业,这的确是个暴利行业,市场也大,可是,他一个外商想要通过药监局审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而且,一款药物,从研发到上市,是有很长周期的,甚至长达十几年,他能等得起?

“这当然没问题。”谢逸飞自信的笑笑。

梁一飞无奈的摇摇头,牛逼就是牛逼,没法比。

“我还是要跟你讲一句啊,大陆和泰国不一样,收购国企,如果你是准备正儿八经做企业,那必须谨慎,不是讲什么国企买到手都能赚,有一些企业,你拿下来要钱、改造要钱、企业本身也不行,到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你这么仓促,调查过没有?”

谢逸飞问:“你知道休克鱼吗?”

“什么鱼?”梁一飞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海尔老总提出来的一个理论,有一些企业,就像休克的鱼,企业并没有死,肌体没有腐烂,企业的硬件设施良好,但是由于管理、机制、体制等等原因,导致企业停滞不前,这就叫休克鱼企业。这些企业,一旦注入了新的资金、理念,并且得到很好的执行,很容易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哦。”梁一飞点点头,这个理论名字虽然没听说过,但是道理的确是对的。

“蜀中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休养生息之地,建国之后,很多军工单位聚集在此,国家对这一块的国企,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甚至迁移了很多人才过去,这个地方又不像东北,都是大型重工企业,各种类型和规模的企业分布有序;另外,由于地域和习俗等等原因,在动荡期间,企业受到的冲击相对比较小,从各方面来看,这里的企业总体含金量比较高,值得一去。”

由于区域相对偏僻,独立性比较高,蜀中自古以来都有些自成一体的味道,外面的风气,不是很容易能进得去,当地的老百姓有一套传承千年稳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简单来讲,好的东西融入比较慢,同样,坏的东西,影响也很慢,如今改革开放,社会上出现了很多不良风气,这些风气,对于蜀中的影响要比其他地方,比如沿海、中部地区小得多。

梁一飞见他侃侃而谈,笑了起来,说:“看样子,你心里是有谱了?”

“做过调查,大概圈定了四家药厂做出初步考察对象,这次去实地深入考察,然后下手,如果合适的话,甚至可以都拿下来。”谢逸飞在偌大的蜀中点了几下,报出了几个药厂的名字。

有一个药厂,梁一飞甚至很熟悉:雅安制药。

“雅安制药,这个企业……你熟悉吗?”梁一飞有点记不太清它家的背景,但是印象中,却是三九旗下的一家子公司,怎么变成可以收购的国企了?

“调查过,国内生产中药针剂最早的厂家之一,全套设备都是进口的,不过从91年开始,就大幅度走下坡路,去年全年产值1200多万,你猜猜,它利润是多少?毛利润。”谢逸飞问。

“我哪知道?有没有一百万?”梁一飞随口说了个数字,毛利润100万,等于是8%,对于一个企业,毛利润只有百分之8,那就意味着亏钱。

亏损是肯定的,如果不亏损,谢逸飞也不可能拿下来。

“一百万?嘿嘿,除以50!”谢逸飞哈哈一笑:“全国同行业里,技术设备最顶尖的企业,资历最老的企业,一年毛利润只有两万块钱,你说,这样的企业我该不该出手?我出手,算不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没有理会谢逸飞的得意洋洋,可这个数字倒是把梁一飞吓了一跳。

就两万块钱的利润,也亏得对方会计还能统计出来,要么就是纯粹做假账,账面上看上去不至于太恶心,要么就是遇到那种一板一眼,一毛钱都不会算错都要死扣的较真老会计……

不过听谢逸飞这么说,梁一飞倒是想起来了,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学院派,做事之前准备十分充分,第一次见面,他和自己聊天,就蹦出来一大串得数字支撑。

企业世家出来的人才,往往有两种特质,有的是有极敏锐的嗅觉和眼光,属于天才派;有的则是稳扎稳打,十分的踏实,虽然没有灵光一现的光芒,却能让企业稳步前进,根基扎实。

谢逸飞这人平时偶尔有些跳脱,但看起来却是后一派,踏实稳重的那种。

“行吧,那陪你走一趟。”梁一飞说:“我也顺便去瞧瞧,有没啥值得投资的。”

“要不你投资我啊?”谢逸飞不像开玩笑,认真的说:“现在大陆不是在抓大放小,培养扶植一批企业冲击世界五百强嘛,按这个目标,我还真缺钱。”

梁一飞翻了个白眼,说:“那我也缺。”

……

缺钱的,不止梁一飞一个。

王自卫也缺钱,十分的缺钱。

按理说,王自卫在证券公司当部门经理,待遇很不低,再加上他平时也暗中打打擦边球,搞一点自己的小动作,油水捞了不少,一般的老板还真未必有他荷包鼓。

可是最近,他就是缺钱。

严格说起来,是万国证券缺钱。

听起来,同样不可思议,这年头,银行都没证劵富裕,倒不是讲银行金库里人民币的总量不如证券公司,而是对钱的使用权限上,银行不如证券公司更加便利,证劵公司大头头一句话,一个决策,整个公司的资金,都必须朝一个方向流动。

年后,万国的掌门人管大老总,开始向总部和各个营业部下达指标命令,要求每个营业部,在规定时间内,筹措出一笔款子,用于市场运作。

上面有任务指标,落实到下面来,就得靠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分担解决,落到王自卫脑袋上,他这一片,目标要筹措出两千万资金。

目标是两千万,不管怎么说,好歹要弄个一千三四百万才能交差。

这钱对于一个靠着收手续费赚钱的大户室而言,未免过于惊人了点。

王自卫甚至都准备,自己贴一部分钱进去,道理很简单,既然是管大老总亲自指定得项目,亲自运作,将来肯定是赚钱,而且是大大赚钱的,今天投一块钱,过上几个月半年,说不定就是两块钱,三块钱。

不光赚钱,还能充分响应领导号召,给领导留一个好榜样。

滨海市蓝鲸大厦营业部的老总是管大老总的亲信,随时可能高升回总部,到时候留下这个位子,还不就是下面几个部门经理来争?

饶是如此,也远远凑不够数。

“老王,你怎么转不过来弯呢,你那么多朋友,找他们帮忙啊。这是能赚钱的好事,不但不担人情,将来还得感谢你。”大户室里的股神,因为看K线图极准,被大家成为‘老K’的吕新城出主意说。

第353章 坐电梯的人

王自卫看了‘老K’一眼。

说起这个老K,吕新城吕老师,真乃是一神人,不光王自卫这么认为,大户室里现在几乎人人都这么讲,自从进入大户室以来,一路告捷,所谓预言从没有不中的,买的股票就没有不涨的,有时候甚至神到紧跟着两三天,哪支股票会大涨大跌都能提前预测到。

以前那个罗贡献和他相比,黯然失色,实际上,罗贡献现在早就不在大户室,泯然于众人了。

王自卫觉得他这半辈子,遇到过很多牛人,比如上交所的魏老总,万国的管大老总,但是要说神人,只有两个,梁一飞算一个,老K算一个。

就这半年,他跟着老K后面偷偷摸摸炒股,赚了小一百万!

什么叫做神人?能创造不敢想象的奇迹的,正常人做不到的,那就是神人。老K身上就有这么点意思,以前梁一飞身上也有,不过王自卫和梁一飞毕竟不是一个行业,这两年梁一飞基本不炒股,之前那点股票就跟被遗忘了的野孩子似的放在那随波逐流,除了朋友这层关系,王自卫和梁一飞打交道的时间不多,梁一飞再牛,王自卫的切身体会也很少,不像老K ,天天接触,越接触,就觉得对方越神。

所以公司下达这个任务指标的之后,王自卫第一个商量的,不是他们营业部经理,也不是老婆,而是老K。

理论上来讲,公司层面准备运作,这属于绝对的‘内幕’,肯定是不允许透露的。

老K当时没立刻给回应,专门花几天时间,研究了一下国际大环境、国内金融局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事能干,不光能干,还稳赚!

落在大户室头上的任务指标,王自卫不光自己掏钱,老K也出了一部分钱,可还是远远不够。

听老K 这么讲,王自卫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然而然又想到了梁一飞。

这两年,尤其是南巡之后,滨海市的财富阶层变动完全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以前‘千万级别顶级大老板、上百万是真正有钱人、十万入门’的标准框架完全被颠覆了,已经出现像梁一飞、何云飞这样,身价破亿,千万级别、百万级别的人越来越多,几个拥有若干门面的千万大老板形成一个城市商业圈金字塔顶层的时代,彻底一去不复返。

在这个新的财富时代里,梁一飞的财富增长最快、手头上资金最多,业务也最稳定有前途,关键是,和王自卫算是相交于微末的老相识了,别看平时不常在一块混,可是关系匪浅,王自卫觉得,自己在梁一飞那儿,还是有面子的。

当年梁一飞用两万块钱,砸得他咬牙切齿违反规定,偷摸让飞艇上天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所以考虑了一番后,第二天上午就找到了梁一飞。

梁一飞正准备和谢逸飞朝蜀中跑,没定飞机,这趟可能要跑好几个地方,没有交通工具不方便,所以各自带了车,王自卫过来的时候,梁一飞都准备上车了。

“我说你来先打个电话啊。”梁一飞看看手表,说:“怎么讲,我准备去外地一趟。”

“找你投资,有个好项目。”王自卫拉着梁一飞朝办公楼走,说:“给我匀一个小时时间,到办公室我跟你细说。”

梁一飞被这胖子逗乐了,跟谢逸飞打了个招呼,让他先等一会,然后随着王自卫回了办公室。

王自卫嘴皮子溜,三两句就把话说清楚了。

简单来说,三个字:炒国债。

说得牛逼点,是证券公司出钱,做空国债。

从94年下半年开始,国债期货交易投资热情高涨,国债市场越来越热,成交量惊人,各种国债期货产品的价格,也是打着滚朝上涨。

万国的管大老总,就是靠着倒卖国债起家的,愣是把一个只有4个人,几平米办公室的小公司,几年之间做成全国顶级证劵公司,资产超过十亿,国债是他的老本行第一桶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半年多,在市场上赚了一大笔。

当前,国债市场上,有一个最大的悬念,就是92年发行的三年期国债723会不会加息?

这期国债在年中到期,按照票面9.5%的利息,加上保值补贴,总利息,也不到9.8,但是目前银行的三年期储蓄利息普遍在12%以上,所以社会上普遍认为,723国债回报率这么低,财政部肯定会在到期后提高利率。

‘大部分人认为’,这就是一个商机,如果赌小概率事件:财政部不加息,一旦赌中了,显然回报率就非常高。

“这事你可千万别对外说啊,机密,机密,不,是绝密!”

明明办公室里没有人,可王自卫还是跟做贼似的,贼兮兮的凑上来,压低声音讲:“723规模有小三百个亿,管大老总准备用杠杆做空,所以要筹集资金。现在到底用多少杠杆比例还不清楚,不过,你投钱进来,六月之后,至少有50%的回报率。”

梁一飞见他好像捡到宝似的神情,心里好笑,心想老子做的生意,哪项不比50%的回报率高。

不过好像也不是这么算的,一来自己是穿越者,看不上利润低的;二来,王自卫讲得这次机会,周转时间很短,三个月就有50%的回报,可以算是暴利了。

“老王,几百万的投资没问题,可是既然大家都认为会加息,那加息就是大概率事件,你们管大老总这一次押宝,要是押错了呢?还用杠杆,那我岂不是血本无归?”梁一飞问。

“怎么可能呢,一飞我跟你讲,金融市场,我们管大老总是通着天的,中国金融市场是谁撑起来的?管大老总一个,魏老总一个,再上面,那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财政部领导跟我们管大老总常来常往的,他能弄错?这是绝对的内幕消息,要不是有十足把握,管大老总能发动全公司去办这事?”

王自卫说得嘴有点干,自己倒了杯茶,说;“我再跟你分析分析,现在金融市场的宏观大局是什么?一个字,乱啊!前段时间沈复长城事件你也知道的,裘娜还给套住了,对不对,现在这个市场,就是投资过热,金融秩序混乱,这点你不否认吧。”

这梁一飞倒是不否认,经济高速发展,改革如火如荼的进行,国家一日千里,可是所谓的发展、改革,就是打破原有的制度和规则,所以只要经济发展快,旧的秩序和规则,必然跟不上新的实际情况,短时间内很多领域混乱。

金融市场其实也就是这两年才起来的,流转快、杠杆高、一夜暴富的吸引力,让众多来自各路的资本纷纷扎堆,乱是一定的。

“那国家不能不管,沈复都毙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国家要降温,采取保守策略,怎么可能加息嘛。”王自卫说:“你看,要理论,有理论,要内幕,有内幕,要背景有背景,这稳赚的买卖,你担心啥?再说了,我们公司拢共要投好几亿进去,不可能就骗你一个。”

“倒不是说骗。”梁一飞摆摆手,说:“这些话,是你们管大老总讲的?”

王自卫犹豫了一下,说:“内部开会,传达的精神就是这样的,而且我找专家分析过,说得一模一样。”

“哪个专家?”梁一飞笑问。这年头,专家跟骗子几乎没啥区别。

“吕新城,K,老K ,你见过的嘛,还挺崇拜你的。他在股市上,就没吃过亏,神的很。”王自卫说。

梁一飞想起来了,的确见过,第一次见到莫一山的时候,这位吕新城吕大师也在场,号称股神,不过风头被莫一山遮住了。

“老王,股市上还有神?你还是专业的,可别说这么幼稚的话了吧。”梁一飞说。

“我说这人牛逼,你不信,我跟你讲几个案例……”

梁一飞挥手打断了王自卫的话,笑问:“听过三个人坐电梯得故事没?”

王自卫一愣:“啊?电梯?没。”

“就说啊,有三个人坐电梯,一个人在电梯里拼命的原地朝上跳,一个人在电梯里用脑袋撞墙,一个人在坐俯卧撑……”

王自卫又是一愣:“不对,那电梯容得下嘛?它那个形状,怎么能做俯卧撑呢?”

“你别插嘴!”梁一飞被他神奇的关注点给搞的很无语,挥手打断他,继续说:“过一会,电梯到了顶楼,做俯卧撑的那人讲,是因为自己做俯卧称,电梯才上来的;原地跳的说,是因为自己跳;头撞墙的那个,说电梯上来,是因为他在用脑袋撞墙。”

王自卫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梁一飞到底要说啥。

“电梯上来,是因为有动力,股市赚钱,是因为大市还行,经济好。不是谁他妈用脑袋撞墙、作俯卧撑导致的,那要是股市涨的时候,我正好在拉屎,是不是我这一泡屎给股市增温了?大市好的经验,还不如运气靠谱。”

梁一飞拍了拍王自卫,说:“投点钱没啥,可你别用什么大师来说事好不好,搞得就跟骗钱似的,太不专业了。”

第354章 天府可乐

王自卫觉得老K牛逼,当然不是因为他在大市好的时候预测准。

实际上,梁一飞这一两年没去股市,不清楚行情,从93年下半年开始,股市表现一直萎靡不振,延续至今。

资本市场上的热钱,好多流进了债券期货,和股市低迷也有直接的关系。

吕新城牛逼就牛逼在,他在股市低迷的这一年多,反而能接二连三得赚钱,大获成功。

王自卫毕竟是全国最早一批接触金融市场的行业内,在行内,也算是个中层了,倒还不至于像梁一飞讲得那么迷信无脑,大市好的时候,经验不足取,他是明白的,之所以相信吕新城的判断,恰恰就是看中了他在逆势时候的良好表现。

这些话,王自卫就没有过多的去和梁一飞辩解了,他不是来辩论的,说赢梁一飞,甚至把对方讲得哑口无言,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求人帮忙,就要有求人帮忙的姿态。

梁一飞最后还是投了钱,不多,也就五百万,就因为王自卫讲了一句话‘你就帮帮兄弟的忙,要不任务完不成,我这个主任也就做到头了。’

这句话就够了。

不过,梁一飞天然对于金融市场就有莫大的戒心,不管看起来多漂亮的金融行为,只要是投机,他都觉得十分不安全,多了个心眼,这笔钱没用自己的名字,私下打了个借条,算是王自卫的。

王自卫之前说的信誓旦旦,百分之百能赚,可真要他打借条来借钱,胖脸又哭丧起来了。

“行了啊,真亏了,还能让你卖房子卖车抵债啊?”梁一飞给他搞的哭笑不得,说:“赔了的话,我也不要你还,剩多少还多少,不够的,你来岚韵湖,跳一个钢管舞,给大家开心开心,就算抵消了。”

王自卫眼珠子丢溜溜一转,说:“那行,想不到我这一身五花肉还有这么大的价值!”

“那行,你什么时候要?”梁一飞问。

“现在是筹备阶段,五月底之前,钱要到位。”王自卫说。

“没问题,这个钱我就不从公司账上走了,直接我卡里打到你卡里。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这一趟大概也要个把月时间,我们电话联系。”梁一飞说。

“好,我送你下楼。”

重新回到楼下,梁一飞想了想,还是拍拍王自卫的胳膊,跟他说:“老王,金融这一块我不是很懂,不过还是建议你,投机心理不要太大了,理论上分析的再好,不到真发生的那一刻,谁都不能确定。你这几年赚点钱也不容易,就算翻一倍,你也不至于就发财,万一亏了,你就啥都没了,听我一句劝,自己留点钱,别全折腾进去了。”

这是好话,不是朋友也不会这么劝,王自卫点点头,说;“放心,我心里有数,多少留点棺材本。”

说完,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啊?”梁一飞问。

王自卫回头看了看,岚韵湖主楼一楼前后是通透了,从前门往回看,正好能看到高尔夫球场,王自卫朝梁一飞歪了歪头,低声说:“兄弟,外面现在都在传,何云飞这次怕是出不来了,那两小寡妇,你就这么一直养着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大军和梁一飞说的那些情况,梁一飞虽然没传出去,但是社会上,已经渐渐有了一些风声。

就算没有赵大军说得那么详细,但是通过抓捕的过程和规格,都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何云飞这次很难脱身,以至于王自卫直接就说‘小寡妇’了。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没吱声。

“自己朋友,我说句那个的话啊,俗话讲,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何云飞要是能出来,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可他这次惹上了大麻烦,八成是出不来,你留这两在这,时间长了,后面好多首尾都不好处理,所谓何来呢?”

王自卫这个话也是好话,同样是比较近的朋友才能讲出来的,梁一飞点点头,示意明白,淡淡的说:“也真不是图什么,就是朋友比较熟,看着不忍心,都是做买卖的,要是有一天,我到了何云飞这一步,我家人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我自己恐怕死都难闭眼。”

顿了顿,微微一笑,说:“以前做事,讲的是唯利是图,这一次,将心比心吧。”

王自卫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几秒钟之后,用力的点点头,冲梁一飞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说:“兄弟,你是这个,我佩服!”

……

……

王自卫佩服的梁一飞,现在对谢逸飞是越来越佩服了。

穿越回来,梁一飞对于当代的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有了一个最直观的印象:敢打敢拼,敢想敢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但是,胆大有余,稳重不足,所有的企业家都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老饕似的,只要有机会,就不顾一切的先扑上去再说。

像谢逸飞这样,事事调研,准备工作做得十足细致的,几乎没有。

去蜀中,一共五辆车,两辆巡洋舰一前一后,中间是一辆公爵王,两辆奔驰,梁一飞和谢逸飞在第一辆车上,一路上就在看他之前的调研资料。

明明人还没到,这次去就是实地考察的,可是对于目标的四个厂子,谢逸飞却已经做到了了如指掌,能通过公开渠道查的信息,事无巨细的都有。

厂子的地址、面积、厂房、年产值、生产能力、主营业务、人数……这些常规的就不用说了,非常详细,像产值,甚至有连续好几年的信息。

另外,还有工厂管理者的背景、和当地政府的关系,甚至厂长的个人性格特征、厂子的历史,都有一些零星信息。

梁一飞很少露出什么惊诧赞许的表情,看到梁一飞拿着这些调查资料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化,谢逸飞也有些得意,笑道:

“上一辈白手创业的时候,没有这个资本去做摸底调查,只能靠直觉和运气,那是没办法的事。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不缺那几个调研经费,当然要先摸底。我那个司机托尼,过年期间就过去打前站了。”

“哦,难怪。”梁一飞一边看资料,一边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你那个司机我见过几次。”

“其实,是我弟弟。”谢逸飞说。

“啊?”梁一飞抬起头,微微一愣。

“我爸以前在酒吧里留下的种子。”谢逸飞一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从小在贫民区长大,跟师傅学拳,全靠打拳赚的钱上学养家。我来大陆发展,最大的帮手就是他,司机保镖兼职秘书助理。”

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从资料的最下面,抽出了一份,专门交给梁一飞,说:“托尼还顺便调查了天府可乐,和百事可乐合资之后,似乎出现了大麻烦,你有没有兴趣下场?”

“天府可乐?”梁一飞眉头微微一挑。

他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这世纪80年代,可乐经历了一系列坎坷历程,最终进入大陆市场,从最初只向外宾销售,‘绝对不能卖给中国人一瓶可乐’,到全面放开,普通人也可以在商店里购买,之后销售业绩一路飙升,成为最受欢迎的饮料之一。

随着可乐的销售火爆,一批国产可乐也纷纷出现在市场上。

比较出名的有八种品牌,号称是国产可乐的八大金刚,曾经一度占领了很大一部分大陆市场份额。

梁一飞这个年纪的人,印象中,依稀能记得一些,什么少林可乐,非常可乐,崂山可乐,汾煌可乐,天府可乐这些。

可是也就辉煌了几年时间而已,这些国产可乐,几乎毫无例外的,全部销声匿迹了,市场上就只剩下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

拿着资料大致看了一眼天府可乐的信息。

没想到,这款可乐在大陆的饮料史上,还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81年诞生,是中国第一款国产可乐,不含激素,由中药研究院主要参与研发,1985年,当时的国家领导人视察重庆,在喝过‘中国人自己的可乐’后,赞不绝口,之后定为国宴饮料。

企业发展很迅速,到了88年,天府集团的下属灌装厂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个,在中国可乐市场占有率达75%,创产值3亿多元,远超其他所有可乐品牌的总和,从90年开始,甚至进军莫斯科和日本,打入美国市场。

这是一个可以和健力宝一拼的企业。

但是,在94年年初,天府可乐和百事可乐合资经营,却出现了大问题。

当年,在蜀中,天府可乐的市场占有率出现了断崖式下坠,从85%,直接掉到了55%左右,今年还没有统计,但就前几个月的情况,和托尼现场在蜀中所见,市面上的百事可乐很多,但天府可乐,几乎买不到。

这样一款老牌国家级别的产品,要市场有市场,要牌子有牌子,和外资合资之后,又有了先进技术和资金支持,按理说不可能不进反退。

危机的另一面就是机会,既然出现了这样反常的情况,也就意味着有机会。

“这事怕是没法子插手吧?”梁一飞放下资料,说:“人家百事可乐占了60%的股权,天府自己都没说什么,咱们能怎么办?换句话讲,怎么从中攫取利益?”

第355章 他好我也好

谢逸飞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天府可乐的市场不行,那就想办法帮他打开市场,梁一飞做保健品和未来的红牛,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宣传销售网络,完全可以和对方接洽,拿到天府可乐的代理权,至少是部分代理权,帮助打开内地市场。

销售宣传渠道这种东西就跟水渠差不多,属于一次大额投资,后续持续发挥作用的业务,只要建立起来,只要不断的维护,就能持续的使用,做一种产品是做,做十种产品也是做,产品越多,这个渠道的利用率就越高。

梁一飞想了想,也是,来都来了,可以接触一下,代理天府可乐,肯定不如代理红牛利润那么大,可钱这东西不扎手,捞点小钱,也为未来的红牛销售,再积累一些饮料行业的经验,无非就是多跑一趟。

先办谢逸飞的业务,车进蜀中后,第一站就是平昌药业公司,一家镇办企业。

小镇不大,从镇子这头,坐在车上,几乎就能一眼看到镇子那头的山坡。

小镇的路几乎没法行车,平整的水泥路很少见,都是那种一块块青石拼成的,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也都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穿着七八十年代常见的蓝色工人装,要不就是带着民族气息的服饰,镇子里也不见什么特别现代化的商场和高楼大厦,最高的一栋建筑物,听说是个学校,三层楼。

来到这里,像是回到了以前:说二十年前差不多,说五十年前吧,好像也差不多,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并没有融入到这个小镇中,岁月在这里似乎凝滞住了,只会在人类的脸上刻下痕迹。

小镇唯一一条正儿八经的公路,就是通往平昌药厂的。

药厂,是镇上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一行五辆汽车,在小镇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镇上的人纷纷出来围观,男女老幼都有,有些孩子还大着胆子跟着车后面跑。

路的尽头,是一个在山脚下,用围墙围起来的巨大‘院子’,梁一飞他们到的时候,厂门口已经站了一大群前来迎接的人,厂子大门上披红挂彩,边上还有一个锣鼓队。

车刚接近大门五十米的样子,锣鼓队就响了起来。

梁一飞在车上探出脑袋朝外面看,说良心话,这里山清水秀,开发旅游不错,建一个药厂,纯粹是破坏生态环境。

可是在全民动员抗击美苏的年代,这里地处偏僻,安全性极高:连自己的地图上,都未必能清楚的找到这个小镇,何况是美帝苏修的导弹?蜀中这一类建在深山老林里的企业数不胜数。

谢逸飞笑笑,说:“整个镇子的青壮年,有七成都在厂子里上班,有三分之一的老人,都靠着厂子退休工资过日子,现在这个厂一年下来净亏损50多万,镇上即没钱填补这个窟窿,又不能关停。咱们来,不是收购厂子的,是来救人的。”

下了车,托尼已经在了,挨个的介绍。

平昌镇的党高官、镇长、副书记、副镇长兼厂长、镇派出所所长、镇财政所、土地所、经管站、林业站、公会……几乎整个镇子能叫得上号的领导都到齐了,梁一飞能记住得姓名不到三分之一。

这是第一序列的。

后面站着的人更多,包括厂生产科、保卫科、财务科、宣传科……一大群中层干部和职工代表。

几十号人站在厂门口,已经等了快有三个小时,一通介绍后,梁一飞连三分之一的名字都没记住。

梁一飞这边倒是简单,只要介绍梁一飞和谢逸飞就行。

一番客套话之后,先去实地考察。

正如谢逸飞所言,平昌制药的确是一家休克鱼企业,设备虽然老旧了一些,但都可以正常使用,地皮很大,厂房、仓库各类相关建筑一应俱全,还有一个超级大的‘备用空间’:一个能把厂子搬进去的防空洞,严格来说,已经不是洞了,更像是一个地下空间。

陪着梁一飞一块的,是副书记,路上很认真的问梁一飞,有没有来投资的兴趣,平昌镇招商引资,有巨大的优惠政策。

讲良心话,这地方没半毛钱值得投资的。风景虽然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蜀中类似的‘山清水秀’之地到处都是,这里没有任何出彩的;

房地产嘛,目前还没热起来,就算热起来,这个小镇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发展潜力。

何况还有个药厂在一边制造大量污染。

参观完之后,在镇政府招待午饭,下午具体洽谈,也不知道是中午喝太多了,还是真的已经被这个大包袱搞得焦头烂额,下午洽谈,镇党高官就一个条件:厂子可以一分钱不要拿去,只要能保证目前在岗和退休职工的工资发放。

暂时只订了一个意向,在去下一个考察对象的路上,谢逸飞满脸酒气的说:“血吸虫?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个厂子是生产驱虫药的,可是来之前没想到,目前唯一的产品,居然是专门针对血吸虫的……

这很有时代特色,我国是血吸虫病高发地区之一,解放后有一段时间,全国掀起了‘消灭血吸虫’运动,各地都轰轰烈烈的开展消灭血吸虫运动,甚至成为当地政府的政绩考核指标之一。

平昌厂就是响应号召建立起来的。

问题是,这种恶疾的病毒携带体,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基本消灭了,在蜀中,除了极少数的偏远地区,已经很少有这一类的疾病再发生。

现在还做吸血虫药,能有市场才怪!

尤其是这一类的小厂,不但市场已经消失了,他们的药,疗效也不见得就怎么好。

“你买厂子又不是延续它的主营药品,而是机器设备场地和人员。它这里可以批量生产胶囊和固体药丸,这才是价值所在。”梁一飞说。

说到这里,梁一飞忍不住想要笑。

谢逸飞买药厂,准备生产的药,除了之前药厂可以保留的主打产品之外,还带来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新配方。

泰国一种很著名的壮阳药,翻译过来,音译是‘斯科拉’,以玛卡为主要原料,据说不仅在‘实战’中十分有效,还能提升男性身体机能。

也就是谢家,也就是当前各种制度还不完善,换个人,换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在大陆通过药监局审批。

“也是,机器在人在就行。”谢逸飞点点头,随口说:“路上我还在想,给它起一个朗朗上口的中文名字。”

“叫伟哥嘛。”梁一飞说。

“啊?伟哥?”谢逸飞抬头,听起来倒是言简意赅,朗朗上口,可似乎和它原来的名字什么关系。

一般药物翻译,都是取接近音译的字作为中文名字,后世的万艾可叫做伟哥,也是音译。

“你干嘛要纠结这个呢,意思好,容易记不就行了。”梁一飞笑道,“广告我都帮你想好了,找个搔首弄姿的小娘们,穿个睡衣站在客厅里,一脸娇羞的趴在老公怀里,含羞带臊的,用伟哥,他好,我也好。”

谢逸飞正在喝水,噗嗤一口喷了出来。

第357章 找错了地方?

“要地?”谢逸飞微微一愣,说:“你要盖厂?”

当然不是盖厂,滨海市能盖厂的地方多了去了,跑这地方来盖厂,没什么意义。

这些地具体干什么,梁一飞现在也说不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几年时间,蜀中也会大发展,地皮会越来越值钱,越来越难拿,不管是商业用地还是工业用地都是如此。

现在乘着谢逸飞来收购企业,当地政府有求于他的机会,提出要地的条件,拿地会变得很容易,成本也低。

经历过房价暴涨20年的人,对于地皮,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热爱。梁一飞现在就有点这个趋势,只要有机会,地皮能拿就拿,至于到底拿来干什么,先不管,这东西到了口袋里,比钱放在银行还保险。

只要谢逸飞的药业集团能够站得住脚,在当地经营得当,这些地到了自己手里,哪怕是长期闲置,当地政府也不会找麻烦。

“你可以和当地政府这么说,就讲是我有这个意向在当地建厂投资。”

梁一飞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谢逸飞讲实话,不用搞得自己好像很神秘,未卜先知的样子,于是说:“其实也就是看好国内发展,钱是无穷的,地皮这东西是有限的,早晚要成为资源,我先拿下来,将来至于到底干嘛,现在不好说。”

接着,呵呵一笑,说:“再说了,就算我借给你钱,也总要有个能讲得过去得理由是吧,我总不能说要你的股份吧。”

谢逸飞眼睛微微一眯,想了想,居然很认真的说:“一千万,算你2%的股份,干不干?”

梁一飞没想到他真愿意给股份,有些意外,也眯起眼睛,盯着他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的说:“2%,你这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呢,还是太高估我了?”

高看他自己,就意味着谢逸飞把他目前这几个只用了两千万收来的厂子,估值太高,现在就5个亿了嘛;

后者,高估梁一飞,意思就是,谢逸飞的制药生意,未来绝对不止五个亿的规模,给2%的股份,是相信梁一飞能在未来给他提供远超过2%股份价值的帮助。

“具体多少可以谈,你要是真有兴趣,我可以拿股份出来。”谢逸飞神秘兮兮得说:“蜀中制药,打得是谢家的招牌,但是控股的是我,你想来,我一句话的事,想必我伯父也不会反对。”

“算了吧,我的四少爷。”梁一飞哈哈一笑,说:“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当朋友,好过当合作伙伴。”

一腔真心,被梁一飞哈哈一笑拒绝,谢逸飞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里带了点幽怨,说:“你是不是害怕我出事,牵连到你,躲我似的?”

“小四啊……”

“嗯?”谢逸飞对个新的称呼十分的不适应的样子。

梁一飞笑道:“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各自的核心业务,对方都暂时不要插手,保证我们两纯洁的友谊关系,如果有一些核心外边缘业务,倒是可以合作合作,比如一起拍个电影,和女明星交流交流什么的。”

“话是好话,可怎么听着那么怪呢。”谢逸飞朝边上闪了闪,说:“我可不想和哪个男人保持纯洁或者不纯洁的关系。”

……

原定的一周考察时间,由于听取了梁一飞的意见,谢逸飞开足了马力,不停的考察新的厂子、和当地政府谈判、和银行沟通,最后愣是忙活了快一个月才进入尾声。

和梁一飞所料不差,一共拿下了9家厂,最大的一家,花了足足一千三百万,也是资产和位置都最好的一家,以前的崇庆市第二人民药厂,距离崇庆市区,直线距离不超过15公里,稍加改造,就能作为未来药业集团总部。

梁一飞最后一共划给谢逸飞一千五百万,比之前口头协议多出了百分之五十。

谢逸飞也没白借这笔钱,帮他要到了6块地,其中最大的一块有接近两百亩,虽然偏远,却胜在环境好,距离九寨沟很近,当地那个药厂谢逸飞是准备作为不良资产放弃的,未来没有污染,可以把药厂和这片地和药厂地皮连接在一起,大有可为。

得知这块地情况的时候,梁一飞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们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地方,山清水秀,水都是甜的,将来生产饮料是很不错的选择。

剩下来几块地也还行,最好的一块,也是最小的一块,就在崇庆市和药厂总部中间的郊区,只有35亩,但交通已经很便利,是连接城市和下属县的中间地带。

这几块地基本没怎么花钱,用后世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低价拿到手。

饶是如此,滨海市那边会计和法务部,也被梁一飞搞得有点焦头烂额的,相关任务来的太突然太急,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何况保健品再怎么赚钱,像梁一飞这样,连续调用千万规模资金,华强厂也有点不堪重负。

借给王自卫的,借给谢逸飞的,买地的……还有之前建立红牛新厂的,华强厂再有钱也架不住这么掏,连汇德利那头都要朝里面输点血才行。

何新福心都在滴血,电话里小心翼翼得问梁一飞,后面不用再花钱了吧?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老何你别抠门,这些钱躺在账上,又不会下崽,赚了钱不花,那根没赚有什么区别?

何新福难得大着胆子跟梁一飞顶了一句嘴,咋就不会下崽呢?放银行,一千万,一年利息就有110万,华强厂放在银行的也不止一千万,这么大额度的资金,跟银行谈,还能多谈出一到两个点。

再说了,这么多钱存银行,那和银行的关系就发生了倒置变化,以前是民企求银行,现在反过来,滨海市好几家银行都来抢大客户,对华强厂的态度别提多好了。

“行了老何,你别在那念叨了,这点生意经我能不懂?”梁一飞忍不住想要笑,当初何新福是多么‘听话’的一个人,属于领导说一,绝对不说二,领导说烧厂子,他绝对不会打火警的那一类干部,只听领导话,从不考虑厂子死活。

也就一年多时间而已,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知道为厂子抠门了。

这是个好现象。

谢逸飞这边的业务谈得差不多,梁一飞也动了心思,去天府可乐看看,时代的变迁,企业的变迁,说不定里面就有机会,来都来了,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万一能拿下一些代理销售权呢。

天府可乐的总公司,就在崇庆市。

陪梁一飞一块去的,是崇庆市下属一个自治县的办公室副主任,苗族人,叫巴林,特别能喝酒,算是政府官员里难得比较耿直的人,谢逸飞收他们县药厂的谈判中,梁一飞和他打过交道,一起喝酒吐过两次,混的比较熟。

去当地企业办事,有个当地的政府官员带着要方便的多,要不人生地不熟,忽然拜访,门卫那一关都要费不少手脚,毕竟不是自己的地头。

说起天府可乐,巴林竖起了大拇指,说这是当地的大企业了,给中国人争光,给蜀中争光,谁说咱们就一定要喝资本主义的可乐,社会主义就没可乐?天府可乐又好喝,又营养,比外国的只好不差。

要说做生意,全蜀中有两家,一家是希望饲料的刘家兄弟,一家就是天府可乐,两家都是八十年代创业,90年代初就能上亿规模的大企业,全国都排得上号。

其实95年就有了第一个大陆福布斯排行榜,希望饲料这哥两,是中国第一代首富,个人身家大约在3、4亿左右。

当然这年头的福布斯也做不得准,统计数据太缺乏,统计方式和中国国情也不符合,比如梁一飞自己,他的身价说不定一个亿都没有,但是他能调用的资金,发起狠来,肯定超过一个亿;而国内像他这样,在亿级别徘徊的老板,其实已经很不少了,是现在一线的主流。

再说像健力宝这样的企业,李靖伟大老总他的身价又是多少?这都讲不好。

“你们本地人这么捧天府,可是我听说,市场上天府可乐越来越少了。”梁一飞问。

巴林叹了口气,说:“哎,也说不好是什么原因。县里开会,领导都说国家都提倡引入外国资本,百事公司那是世界型的大企业,他能来合资,既有钱又有技术和管理,应该是好事啊。”

“你觉得呢?”梁一飞问。

巴林犹豫了一下,说:“老弟,我就觉得吧,干嘛事事都要外国人来掺和一脚,以前外国人不来,天府不也做起来了嘛?外国人是有钱,可不一定都是好心啊,白求恩能有几个?可是我又想不通,它花好几亿和天府合资,可是天府现在越来越差,不赚钱,它又图什么呢?要不然就是老外也没那么神,没啥真本事,来了反而把好端端的天府折腾不行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天府公司的大门口,有个看门老头坐在铁门后面晒太阳。

“老师傅,我们是县里介绍来的,这位是内地来的大老板,来找你们领导谈事。”巴林上去把开好的介绍信,隔着大铁门塞进去。

看门老头接过信沾着口水打开看了两眼,然后又懒洋洋的把介绍信递还了回来。

“找错地方了。”

第358章 败家子?

门卫大爷态度十分的牛逼,别看穿着打扮普通,可谱儿摆的比县长都要大。

梁一飞和巴林相视一望。

对于看门大爷的态度倒是没什么意外,摆谱那是一个合格门卫必备的技能,不然怎么应付各路的阿猫阿狗的,阎王之所以好见,前提必须是小鬼难缠。

可问题是,这地方面明明就是天府啊?门口的大牌子上,还写着‘天府饮料有限责任公司’几个大字呢。

“没错啊,就是这里。”巴林拿着介绍信,指了指门口的牌子,“这不就是天府可乐吗?”

老头斜着眼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抱着茶叶缸,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梁一飞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熊猫,敲了一支出来,隔着大铁门给老头递过去,笑呵呵的问:“大爷,抽支烟。”

老头先是用‘旁光’扫了眼烟,然后才用正眼瞧了瞧梁一飞,接过了烟。

“我跟你们讲,现在天府,老外说的算,百事可乐那帮人,中国厂长讲话不顶事,你们要找啊,去朝天门崇庆饭店,几个老外经理都住在那边。”

巴林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梁一飞蹲在门口,笑呵呵的问:“大爷,我们是外地来,想跟厂子做点生意,现在厂子跟百事不是在合作,怎么中国经理讲话就不算数了?”

看门老头又一次用旁光瞟了眼梁一飞,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跟你讲去找老外,你就去找老外。”

“多了解点情况,合作起来不吃亏啊。”梁一飞笑呵呵的,掏了一百块钱,隔着门递过去,说:“大爷你辛苦,买瓶酒喝喝。”

“你这是干什么?!”老头话说的好像挺严厉的,可是语气十分温和,脸上顿时挂上了亲切的笑容。

一百块钱,顶他小半个月工资,要是天天跟人摆摆龙门阵就能赚这些钱,他早发财了。

一点都不犹豫的就把钱收了,还打开了大铁门边上一个角门,说:“看你们也不是坏人,还有介绍信,进来坐,坐着说。”

门卫室挺大的,不过也很空,一个桌子,几张藤椅,桌上还有一套做工不咋滴的小茶壶,炉子上坐着水,进来的时候正好在冒烟烧开了,老头从茶叶罐里抠抠索索的抓了把碎茶叶,泡上了茶,也打开了话匣子。

94年,百事可乐过来谈投资,天府可乐出地皮、工厂和人员,包括天府可乐的秘方和下属的一百多个小灌装厂,折价三个亿。

这钱百事可乐一把付的,解决了当时市里财政上的困难,另外呢,新组成的合资公司里,天府这头的中方,有40%的股权,百事是60%;

“你们想啊,有六成股份,肯定是老外说的算嘛。”老头嘬着茶壶。

“大爷,四成股份是不多,可是那也是大股东,大股东讲话,它还是有分量的嘛,怎么就不顶事了呢?”巴林不解的问。

“我跟你们讲,你们年轻,好多事不懂!吃不饱,才有气力去争,吃饱了,谁去争啊?厂子里这帮子领导,以前自己人跟自己人争得时候,一个比一个凶,现在外国人来了,日尼玛呦,全成了怂瓜娃!”

老头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拍着大腿吐沫横飞的发牢骚,讲:“一个个都给喂饱了,什么事都不干,躺在家里拿钱,咋个能不怂呢?哪个去争呢?老外倒是团结的很,一来二去的,那不就是老外讲得算!”

老头这话未必就说到了点子上,四成股份,不打官司的前提下,好多事的确不好争,也争不来的,不代表中方领导就不想争。

何况,像百事这样的世界型大企业,无论是在商业操作的经验、合作的陷阱设置和规避、甚至在和当地政府的关系上,比起当代的大陆企业家都有太多的优势。说句难听点的,真要耍心眼,搞商斗,在符合规则的前提下,玩普通大陆企业家比耍猴难不了多少。

改革开放几十年,外国人吃大陆的亏,大陆方面吃外国人的亏,都不在少数。

不过老头的话,的确反映出一个事实:新的合资企业里,中方话语权很小。

“老人家,我听说以前天府可乐在蜀中卖得很好,可我这次来,没怎么看见街上有卖的啊,这怎么回事啊?”梁一飞又问。

“不生产当然不卖了!”老头莫名其妙的忽然发火,一拍桌子:“这群败家子!”

“不生产,不生产那天府公司卖什么?”梁一飞好奇问。

“卖百事可乐啊。”老头透过窗户,指了指后面一大排建筑物,说:“看见没,都是以前的灌装线,现在不生产,有一半都空下来了。”

巴林还没太明白,夹七杂八的说:“卖百事可乐?天府可乐,卖百事可乐干嘛?要是卖百事可乐,百事可乐干嘛还要给天府投资,他们自己卖不就行了吗?”

“你们年轻,好多事不懂。”老头又是那一句话,说:“自己咋卖?你说卖就卖啊?现在是这样的,天府可乐基本不怎么生产了,厂子里和下面一百多个灌装厂,有一大半停产,剩下来一半呢,全在灌装百事可乐。原浆是什么你们知道吧?外国人精明的狠,你以为合资就是朋友了?不是的!人家防着你呢,配方保密,定期从国外运原浆进来,用厂子的流水线稀释灌装,出来就是百事可乐!”

巴林还是有点不明白,这说不过去啊?

百事可乐花钱投资天府,结果还是生产百事可乐,那干嘛不自己投资建厂灌装?根本花不了那么多钱,以百事这么大的企业,想要来大陆投资,哪个城市都欢迎,都会给好政策。

买天府,当然是因为它牌子好,有名气,现在只生产百事,不生产天府了,花这些钱,岂不是一大半都打了水漂嘛?

天府那么多下属的灌装厂都闲下来了,还有那么多人,都要养着,都要维护,这不也是钱吗?

老外有钱,也不是这么瞎折腾的啊。

看门老头又在一旁发牢骚,讲得也没什么条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梁一飞大约算是听明白了,懒得再听他发牢骚,笑呵呵的问:“大爷,您方便带我去厂子里逛逛不?”

“这个哪行啊!”老头连忙摆手。

“大爷,您看我两像贼不?再说了,您跟着一块,还怕我两干坏事啊。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了解清楚了,再去找老外,不会被他们欺负嘛。”

梁一飞笑呵呵的,又摸出两百块钱塞进老头口袋里。

……

……

和滨海市的外宾饭店一样,崇庆饭店也是崇庆第一家涉外饭店,始于抗战时期的川盐银行,87年与香港法华公司合资,成为整个蜀中首家涉外星级酒店,也是蜀中第一家铺设地毯、有拨号电话、供应牛排和可乐的高档酒店。

当然,那时候,这一切只对外国人开放,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次,调皮偷偷跑进去玩的孩子被保安抓到后,如同就义的烈士宁可被关小黑屋都不说出自己父母的工作单位,生怕父母受到牵连。

时至今日,在崇庆已经拥有四星级酒店的时候,崇庆饭店依旧是来蜀中工作、旅游的外国人的居住、聚会首选。

托马斯就是这样一个外国人,他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他的祖父,一名退役的航空机修员,在抗日战争期间,跟随陈纳德来的中国,为飞虎队提供机修保障,工作于杭城笕桥机场,在一次来崇庆公干的旅途中,认识了他的奶奶,一名沪市沦陷后逃难来蜀的英文女教师,两人很快陷入爱河。

1948年底,托马斯的爷爷带着他的父亲离开中国,1966年,他的奶奶去世于崇庆。

对于中国,对于崇庆这个城市,托马斯有着和那些美国同事们截然不同的感受,即感到亲切和向往,又隐隐的生出了抗拒和仇恨,每次踏上这座城市的街道,看到街上行走的那些中国人,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段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传奇岁月,同时,又深深的为自己爷爷当初的离开而背负着莫名其妙的愧疚。

所以即便是代表着新天府的外资方,天府的外资负责人,明明有安排好的外国专家别墅区可以住,可他还是更习惯于住在重庆饭店里,从这里翻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设置里,感受那段几十年前历史残留的韵味,站在高高的露台上,保持一定的距离,去俯视着楼下那些他即感到亲切,又无法完全理解的中国人。

当梁一飞来到托马斯的房间里之后,托马斯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回头看一眼,进门的地毯有没有被踩脏。

他皱了皱眉头,地毯很干净,没有泥水和污渍,但依旧被踩出了脚印。

“托马斯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梁一飞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托马斯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双手接过了名片,看到上面只有纯中文的介绍后,就随意的放在了桌上,说:“梁先生,我时间有限,请您直接说明来意吧。”

第359章 不礼貌的生意人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梁一飞和谢逸飞,正在崇庆饭店的一间套房里。

无独有偶,他们来崇庆,落脚点也正是崇庆饭店。

“你真的想插手天府可乐?”谢逸飞有些意外。

最早,托尼调查天府可乐情况,只是一个没有明确目的的顺手行为:梁一飞跟着来蜀中当参谋帮忙,总不能纯粹白跑一趟,正巧遇到了天府可乐的奇怪局面,托尼就顺便进行了简单的调查,算是对梁一飞有个交代。

至于能不能拿到好处,那是梁一飞自己的事。

天府可乐、百事可乐,这两个国内、外国的巨头之间,梁一飞也好、谢逸飞和托尼也罢,最早都认为,这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即不必强求,也没法强求。

颇有些佛系精神。

可没想到,梁一飞和巴林去了一趟天府总部之后,回来态度忽然变得十分的坚定,表现出了对天府极大的兴趣。

梁一飞说:“我调查了,天府本部不算,下属,还有108个灌装厂,这些灌装厂设备、员工都是现成的,而且都是最好的设备,单个规模虽然不大,可都建立在交通便捷的地方,一旦开动起来,哪怕只有十几个,也足够在蜀中帮我建立起一块生产灌装基地了。”

“你不是在滨海建厂了吗?”谢逸飞问。

梁一飞点点头,建厂归建厂,但是将来饮料的生产规模,绝对不是保健品可比的,目前滨海市的那个新厂,如果全部用来生产成品,产量撑死了也就和中华鳖精持平,甚至还不如:因为中华鳖精,说白了就是朝里面灌加了点中药的糖水,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而未来饮料则不同。

换句话讲,仅仅靠着这一个厂,未来肯定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当然,这个所谓的市场需求,是在梁一飞有先知和对自己有信心的情况下预测出的,而不是根据当前大多数人包括谢逸飞的预测,前者要比后者大十倍甚至几十倍上百倍规模。

滨海市毕竟是内陆城市,人口密度高,梁一飞再有本事,也不太可能在滨海接二连三的建立一个又一个大型饮料厂。

就算有地皮,相比之下,从滨海市拿的地皮,未来无论是做住宅地产、商业地产,甚至干脆做物流存储、工业区,价值都比建立灌装厂要大得多。

反过来蜀中地域广阔,无论是谢逸飞收购的那些药厂,还是灌装厂,位置上来说,将来开发地产的价值都是很有限的,而用来做生产正得其所。

和看门老头聊了一阵,梁一飞受到了启发,完全可以把滨海的几个厂子,未来全部变成‘原液’生产,在蜀中建立稀释灌装厂,蜀中的厂子出成品,这么一来,即保证了配方的安全,又可以极大的节省成本。

未来很多年,蜀中的政策也好,人力资源也罢,还有环境,都适合加工生产。

谢逸飞将来在蜀中发展,自己和他可以做到守望相助。

这里面还有一笔隐形的财富:天府的灌装厂,零星的分布在蜀中的十几个县,规模不大,所以,在当地都不是‘重点关照’,可是毕竟都是地方性的企业,能和地方政府搭上话,拿下一个厂,就等于有了一条和当地地方政府沟通的渠道。

要是拿下了一批,那就等于梁一飞可以和蜀中一大片地方政府打交道,未来的商机就在里面。

“问题是百事和天府,怎么可能会把灌装厂卖给你?”谢逸飞一摊手,说;“按照你说的,新天府现在百事说的算,百事压根就不缺那点钱,这些资产,它就是闲置下来不用,也没必要出售啊,哪怕抵押给银行,也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财源。再说了,现在不用,不代表将来不用,百事可乐也好,天府可乐也罢,未来如果要做大,都需要灌装厂。”

顿了顿,说:“就算你会谈,人家卖给你几个厂,可是按你的想法,是建立一个灌装厂工业片,一个两个厂肯定没用,少说要二三十个厂才能成规模。”

“如果可能,我希望把一百多个厂都拿下来。”梁一飞笑道。

“不可能!”谢逸飞连个不太确定的语气词‘吧’都没说,直接否定了梁一飞的想法。

一百多个厂,虽然每个厂规模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几台十几万的灌装机,可是架不住数量多啊,不说别的,就算肯卖,那得多少钱?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全部拿下来当然不可能。”梁一飞笑笑。

“你能拿下来三五个,我就算你有本事了。”谢逸飞摇头笑说:“还是把心思放在代理上吧,内地百事可乐不多,是个机会。”

“找我代理,人家不会自己去开拓啊。”梁一飞看了看手表,说:“就像我们之前说的一样,来都来了,又都住在一个宾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我去找那位托马斯先生聊聊呗。”

“那行,我就等着你成功的捷报!”谢逸飞似笑非笑的揶揄说。

……

……

在托马斯的顶层长包套间里。

梁一飞不紧不慢的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托马斯的问题,反而用同样的问题反问了回去。

“托马斯先生,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百事可乐到中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托马斯两道淡金色的眉毛忍不住的皱了皱,有些警惕的盯着这位素未谋面的访客,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用紧张,我不是暴徒,就算是,也不可能在崇庆饭店里对你做什么。这个地方,见证了中美两国从本世纪初就开始的友谊历程,我很尊重这段友谊,所以我愈发的觉得奇怪。”

梁一飞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说:“百事可乐为什么来中国做这样的事呢?”

“没有礼貌的人。”托马斯见梁一飞在室内不征询他的意见就抽烟,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我请你现在就离开。”

梁一飞当然不会离开,自顾自的说:“你们外国人有一点我特别看不上,明明做着下三滥的事,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最恶劣的方法追逐利润,可是却能在个人生活上,充分的展现出礼貌和绅士风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托马斯实在有点受不了眼前这人的无礼了,他甚至有些怕了,毕竟他只是一个生意人,所谓的纵横睥睨,是在商场上。

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拿起床头的电话,想要呼叫总台叫保安来。

“托马斯先生,我劝你不要打这个电话,否则接下来的问题,我会去了崇庆市政府讨论,而我是一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生意人,也许我没有办法和国际品牌去竞争取得成功,但是我一定有能力破坏一些人的好事,用中国话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梁一飞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托马斯也很不习惯中国人的绕弯子,潜台词这一套。

他会说熟练的汉语,可是汉语中很多潜台词,深层次的意义,他却多年都晕头转向的。

现在他能了解的一些,也就仅限于‘吃了没有不代表人家邀请你去吃饭,只是一句客套话’这一层面。

“那我就直说了。”梁一飞说:“为了和天府可乐合资,百事可乐花了三个亿现金,付出新公司40%的股权,以及每个月为之前天府可乐的员工提供不低于之前待遇的稳定收入,终于取得了天府的控制权,可是仅仅一年时间,天府可乐的市场占有率就出现了断崖式下跌。托马斯先生,这是为什么?”

“我似乎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什么吧,我只对股东负责。”托马斯说完,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解释了一句,说:“经营企业,自然是有风险的,无论做什么生意,前期都需要有一个过渡期。”

“那就是说,在全世界都取得了巨大成功的百事可乐,来到中国市场,这样一个消费激增,政策倾斜的处女地,反而不会经营了,失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梁一飞似笑非笑的问。

“中国市场,本来就是最独特的一个市场。”托马斯说:“你们的制度和政策……”

梁一飞直接打断了托马斯的话,说:“我们的制度和政策,给予外商最大程度的优惠和帮助,只要是真心实意来投资的外商,没有不赚钱的!”

“梁先生,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托马斯说。

“好,那我就再说得简单一些,任何商业行为,都是有目的性的。投资天府可乐,拿下它的控制权,目的无非有几个:第一,看中了天府可乐的品牌效应;第二,它拥有良好的资产;第三,通过这个壳,实现百事可乐进军大陆。

那么从现在的实情来看,百事接手后,并没有去扩大天府可乐的品牌效应,也没有充分利用它的资产或者进行抵押,相反,你们把天府可乐的产量压到了最低,而大量生产百事可乐,所以只可能是第三个目的,你们买天府可乐,并不是看中这款可乐,也准备投资它把它做大做强,而是利用天府,作为百事可乐跳板进军大陆。”

“这有什么问题吗?”托马斯平静的说:“百事可乐是实际控股方,当然要以百事的利益优先。”

“这又要回到最初的话题。”梁一飞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买下天府可乐,这个问题想明白了,我想任何一个大陆的地方政府都不会允许。”

第360章 恶劣的竞争手段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绕不明白的话题:百事投资天府,利用天府的壳,生产百事可乐,为百事可乐进入中国打开一个渠道。

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明明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一番话,梁一飞总是把话题围绕在这上面翻来覆去的讲,托马斯却反而不像最开始那样不耐烦了,表情明显的郑重起来。

“百事可乐进入中国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梁一飞自问自答:“是政府许可吗?显然不是,我们中国政府,对于外商的态度向来是欢迎接纳的;是生产设备、场地和人工嘛?也许是,但是以中国的物价和人力资源成本,三个亿,也足够建厂了,事实上,目前天府的下属灌装厂有很大一部分是闲置的,也就是说,买下天府,这三个亿和开销的人员工资,是溢价了。那么问题就来了,以百事可乐的精明,为什么要溢价买下天府呢?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你们自己建厂,成本反而更低。”

顿了顿,笑道:“当然了,中国的政策是市场换技术,外商独资有一定困难,所以必须找一个壳合作,可问题又回到了当初,完全可以找一个规模更小,更便宜的本土厂家,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找天府呢?”

听到‘市场换技术’这句话,托马斯对于梁一飞之前的轻视态度终于发生了变化,这的确是中国目前的国策,但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官方文件上,并不是每一个中国企业家和官员都能清晰的把握到的。

甚至国外投资的企业,也未必每一家都清楚,只有像百事这样的大企业经过缜密的分析才能得出这样的判断:落后的中国,给外商提供各种优惠,开放它的市场,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用自己的市场,去吸引外国的技术,把钱让给外国人赚,换取外国的先进技术和经验。

几乎一直是梁一飞在说话,他又道:“因为天府是个好牌子,是国产可乐中排行第一,市场占有率第一,甚至要超过可口可乐,投资天府,当然会让人以为,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国产品牌得到外来的资金和技术,做大做强,外来的资本可以攫取利润。可是……”

话说到这里,梁一飞已经不准备继续绕弯子了,盯着托马斯蔚蓝色的眼睛,神情一肃,说:“可是,百事可乐收购天府可乐,根本目的,就是消灭中国国产品牌,用最低的代价,毁掉内地市场最大的竞争对手!”

托马斯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可还是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梁一飞。

“不愧是世界级的企业,这一套商业手段用的神不知鬼不觉,看似投资天府品牌,到手之后,立刻把这个品牌雪藏,让它为百事可乐腾出市场。如果正常竞争,想要打败天府可乐,你们的宣传费用、市场费用、生产建设费用远远不止三个亿,也许三十个亿都做不到,可现在呢,花了这点小钱,就彻底让一个内地市场占有量最大,国家定位为重点扶持的民族品牌的产品,从市场上销声匿迹了,然后百事顺势占领天府留下的空白,几乎兵不血刃就打赢了一场战役,”

梁一飞面带冷笑,轻轻的鼓掌说:“这场战役,可口可乐已经打了十几年,投入了无数,却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最多只能和国产可乐平分秋色,而百事只用了三个亿,一年时间就完成了,我是不是该为此表示赞叹?”

顿了顿,说:“托马斯先生,你如果继续保持沉默,那我现在就离开,可以和当地政府去聊一聊这个问题,也可以和天府中方去聊一聊。”

托马斯终于开口了,说:“那又怎么样呢,第一,这只是你的猜测,第二,我们并没有违反合同约定。”

“第一,现在你可以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从今年开始,天府可乐的生产量依旧大幅下降,而且是在众多灌装厂闲置的情况下大幅下降,那我的猜测就显然是正确的;第二,你们也许没有违反合同,但是你们违反了和中国做生意的原则。”

托马斯摊开手,不屑的说:“什么原则?我没有收到任何官方或者天府中方的通知,告诉我还有什么除了合同条款之外的原则。”

“我说过,我们用市场,换技术、换资本,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对于外商,我们做出了重大的让步和牺牲,而如果你们利用了这种让步和牺牲,获得了利益,那就理应为我们带来技术、资本、管理等方面的提升,简单的来说,我们是在交学费。托马斯先生,我想请问,世界上有没有任何一家学校,学生交了高昂的学费,老师却不教本领,不但不教本领,反而骗的学生倾家荡产吗?”

在车上最初看到天府资料的之后,梁一飞心中就是微微一动,有些怀疑起来,经过和天府厂门卫、巴林这些本地人的聊天了解,现场参观了天府厂之后,梁一飞已经可以确定,百事可乐用的这一套,正是上辈子在MBA中学习过的,90年代初期,外国品牌和国产品牌惨烈竞争中最常见也是最恶劣的一招:

90年代初、中期,经过改革开放十几年的探索和发展,已经有一批优秀的国产品牌冒头,加上国家的扶植、老百姓的爱国心理、民族品牌的自豪感,这批品牌初步拥有了在本土和世界品牌竞争的实力。

进入大陆市场的外商,并没有和这些本土品牌正面交锋,而是利用庞大的资本,直接买下品牌,进行雪藏。

短短两三年时间,那些曾经一度红遍大江南北的国产品牌就销声匿迹,等到回过神来,开始禁止这种外国资本控股国内实力品牌,已经来不及了,外国品牌早就占领了市场。‘

不少像天府这样有希望成为民族之光的品牌就这样烟消云散。

严格说,这就是落后走向先进所要缴纳的学费之一。

天府这个案例梁一飞没学过,但是这种手段,梁一飞却是学过的,所以在调查清楚之后就可以很清晰的判断出百事的真实意图。

梁一飞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道:“我们是穷,我们是落后,但我们绝对不是傻子,我们欢迎外商来做生意,但前提是共赢。正如我之前说的,我没有办法和百事竞争,但是,我一定有能力,让你们的计划受到重大的阻碍。你应该清楚,这是中国,我们的头顶,都有一只有形的手,这只手的力量很强大,即便是百事可乐这样的世界级别企业,也无法去抗衡。”

托马斯沉默了片刻,说:“你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呢?”

无论梁一飞说的多么义正词严,分析得多么切中肯絮,但既然他找上了门,而不是直接去政府部门或者找天府的中方,就只能说明,他这一趟是有所求的。

只有有所求,那就可以回到谈判上。

就等于又回到了托马斯最擅长的领域。

“我做保健品生意,想从百事手里,买下天府之前的灌装厂。”梁一飞说。

托马斯的嘴角浮现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说:“看起来,你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嘛。”

是不是爱国者,并不是托马斯说的算的,也不是通过几次合作,一两次商业行为就能判断出来的。

此时,梁一飞并不准备和托马斯在爱国者还是卖国者这件事上争论什么,只是说:“商人爱国的方式,就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和税收。托马斯先生,我们都是商人,没必要去谈什么国家大义,还是谈谈生意吧。”

“就因为你所谓的猜测,我就要把那些拥有先进设备,随时可以投入生产可乐的灌装厂卖给你?”托马斯似笑非笑的反问。

“当然不是全部,我想,一半左右吧。”梁一飞说。

“梁先生,我承认你和我见过的中国企业家都不太一样。但是你似乎忘记了,灌装厂对于百事可乐,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资产,我们也需要灌装厂,你要一半,那我们的可乐在哪里灌装?难道卖给你之后,我们再花更多的钱和精力去建设同样的灌装厂吗?即便我同意,这种莫名其妙的交易,在董事会也通不过。”托马斯说。

“可是,你现在不需要,一大批灌装厂是停工状态,你还要为此支付工人的工资、设备维护费用。”梁一飞说。

“将来会用得上的。”托马斯说。

梁一飞笑笑:“问题就在于此,我想,天府可乐的管理层,就算再没有商业头脑,在合并的时候,也一定和你们签订了相关的协议,对于每年要生产多少天府可乐是有约定的吧?”

顿了顿,说:“据我所知,合同中要求,每年有不少于40%的产品,是天府可乐。”

“你怎么知道?”托马斯脸色一沉。

合并的时候,合同内容都是保密的。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托马斯先生,你真的不太了解国情,在这里,没有什么是能真正保密的。”

这个消息,是梁一飞花了三百块钱,从门卫老头那得到的。

本来他也不确定,诈一诈托马斯而已。

老外有时候奸似鬼,有时候吧,又单纯得像小孩。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61章 花钱如流水

看着错愕的托马斯,梁一飞语气轻松的问:“现在新天府一年的产品里,天府可乐占比,有没有达到40%?换一句话说,如果保证每年都不低于40%,那百事可乐消灭天府可乐的计划,怎么实现呢?就算让所有的天府可乐放在仓库里发霉,不拿到市场上出售,你难道不需要付出成本?那可是所有成本的40%!”

托马斯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把多余闲置的灌装厂先卖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生产、少生产天府可乐?”

“当然不完全是这样,但这至少是一个能拿出来谈的理由。”梁一飞说:“一种做法,宁可让大量的灌装厂闲置,也不生产天府可乐,这显然说不过去;另一种做法,把闲置的灌装厂卖掉,没有多余的灌装厂生产天府可乐。”

顿了顿,说:“当然了,即便是第二种方法,也是违反约定的,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一个理由,比第一种的吃相要好看一些。你还可以编制一些用来掩护的理由,确保在短时间之内真正意图不暴露,比如这些灌装厂过于分散设备老旧准备选址建设更大更先进的灌装厂,用于生产天府可乐,所以把那些小的给卖掉,筹集资金……诸如此类吧,选一个新的地址,需要时间,建设厂房、引进设备,也需要时间,等两三年之后,厂房建好了,天府可乐也早就不复存在了,你可以舒舒服服名正言顺的,用新厂房、新灌装厂,继续生产百事可乐。”

梁一飞这番话,真正打动托马斯的,还是最后那个‘方案’。

其实之前那些对话,对托马斯的震动都是有限的。

百事可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会不会被发现,甚至地方政府会不会因此为难百事,这都不可怕。

所谓的‘想法无罪’,无论百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反合约,就算是被人所知,百事方面也可以矢口否认,即便是政府方面有所警惕,百事同样可以通过强大的公关能力,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用中国话来说,这就是扯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慢慢扯皮就是了,扯上个两三年,天府也就完蛋了。

只是梁一飞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多少有些麻烦而已。

可在百事的整个计划之中,真正和合同不符的违约行为还是存在的,就是40%的保底生产量,这是明确写在合同上的。

实际上,这一年以来,天府方面、崇庆当地政府方面,也不止一次因为天府可乐产量不达标,找百事方面和托马斯本人聊过,甚至是上门争吵过,在董事会上对持过,一度气氛非常紧张。

梁一飞最后的提议,很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先放出一个假风声,要建立更大的灌装厂保证天府可乐的生产,暂时安抚中方,拖上个两三年,自然一切烟消云散。

两三年之后,天府的中方领导、当地的政府领导,还是不是这些人?还在不在岗位上?还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毫无市场的品牌,去排挤一个每年能上缴大量税收的合资企业?

时间对于百事很重要,拖,要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梁一飞的方案,很站得住脚。

托马斯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说:“梁,你是一个很狡猾的人!你是在用祖国的利益,换取你自己的成功。”

梁一飞说:“托马斯先生,如果您觉得这么说能让你感觉好一些,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听你说够24个小时,并且保证不反驳。”

托马斯:“……”

梁一飞又点上了一支烟,说;“既然你不准备继续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那我们就谈点具体的吧。”

托马斯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说:“可以卖给你三十个厂……”

“为什么不是50个呢。”梁一飞说。

“因为……”

“没有什么因为所以!”梁一飞说:“三十个厂的资金,难道就够缓解目前新天府的资金困难,就足够用来建设新厂了吗?很明显不够嘛,出售越多的灌装厂,就说明百事方面建设新厂生产天府可乐的诚意越大!”

“可是你有足够的钱嘛?这些灌装厂的单个规模虽然都不大,可是五十个厂加在一起,也是一笔惊人的资金,据我所知,国内没有多少企业家能拿得出来。”托马斯说。

“你准备要多少钱?”梁一飞问。

“不是我要多少,而是要经过董事会讨论。我个人估计,大约要1.5亿左右。”托马斯说。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这个价钱简直就是开玩笑。难道你要告诉所有人,当初百事买下天府,是用了惊人的低价,占了中国企业天大的便宜吗?”

“你什么意思?”托马斯问。

“当初合资,天府拿出来的,是总厂的厂房、秘方、设备、技术、人员、品牌,以及那分散的108个灌装厂,这些东西总共加在一起,折算了三个亿人民币,和40%的股份,现在仅仅过了一年,光是50个灌装厂,你就要我1.5个亿,那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百事来中国,并不是投资,更不是帮助中国人民发展经济,而是倒卖资产嘛?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托马斯先生,中国人民和政府,可不会欢迎这样的外商。”

托马斯脸一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该死的,这地方难到就没有能保守住的商业机密?”

“你可以表扬我的商业调查做得水平很高嘛。”梁一飞学着欧美人的样子,耸了耸肩,说:“这样吧,五十个灌装厂,三千万。”

顿了顿,不等托马斯反驳,就说:“虽然价格低了一些,可是恰恰证明了,百事,哦不,新天府,目前很缺钱嘛。”

“那也不可能是三千万!仅仅那些机器就远远不止三千万!”托马斯恼火说。

“三千五百万呢?”梁一飞问。

“当然不可能!”

“四千万呢?”

“这简直……”

“四千五百万呢?”

“你……”

……

……

“不是开玩笑吧,你去这一趟才多久?”谢逸飞看了看手表,惊诧道:“前前后后一个半小时,就谈妥了50家厂子?”

“差不多吧,还要通过董事会决议,不过根据我判断,应该是妥了,50家左右问题不大。”梁一飞说。

“还真给你谈下来了!”谢逸飞一脸的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梁一飞给那个百事的负责人老外下了什么迷药,接着又好奇的问:“大概要多少钱?”

“四千五百万。一次性付清。”梁一飞说。

“不可能!”谢逸飞几乎是叫出来的,和刚才托马斯如出一辙。

天府下属的灌装厂和谢逸飞收购的那些厂子不太一样。

首先是规模上,下属的这些灌装厂由于业务单一,只需要灌装,所以规模普遍不大,只有十几个工人、几台灌装线而已;

但是,天府之前是国家扶植的民族大品牌,才兴起没有几年,灌装线都是国际上先进,至少是跟国际能接上轨的新产品,光是买五十个厂的机器,都不止四千五百万。

除了机器,还有场地、厂房、熟练工人,甚至要包括为了运输修建的路,和之前这些厂子在当地的部分人脉、商业版图。

后者是很大的无形资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外来者新建厂,光是重新和运输公司建立关系,安排货运,都会产生一笔花费。

小厂负责人请大货车司机喝顿酒,这也是钱。

积少成多,就不能忽略不计。

谢逸飞收的厂,那都是有各种各样问题的,收来之后还要整合、整改,清一色的亏损企业,而那些灌装厂之前在天府旗下,运作良好,到手就能直接用。

虽然‘一次性付清’这种交易方式,在大额的买卖中很罕见,可以有比较大的优惠,饶是如此,也不至于四千五百万就能买下来。

“我说我给托马斯个人一大笔美金,所以他愿意帮忙活动,你相信不?”梁一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这话谢逸飞倒是真相信了,之前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不过,这不是梁一飞的一贯作风。

梁一飞也没说到底是真是假,笑呵呵的跟他讲了另外一个原因。

本来托马斯是完全不同意这个价格的,不过梁一飞又抛出了一个新的交换条件,把之前谢逸飞帮他弄得一块最大的地皮,给了新天府,这么一来,百事方面说‘卖小厂盖大厂’可信度就更高了。

百事在中国的核心利益,并非几十个小型灌装厂多卖几个钱,甚至之前三个亿买来的天府所有的资产都不重要,最看重的,是不动声色让天府可乐这个品牌消亡,然后占据天府之前的市场,进而打开全国市场。

像百事这种世界一流品牌,大多都有一个特点:专心做好一件事,而不是所有产业都想插一脚,所有能赚钱的都要赚一笔,只要能确保平稳的消灭天府,核心利益得到保证,一切其他的非核心利益都是可以让渡的。

“这么一来,你就算彻底搞定了红牛的生产问题……不,这么多灌装厂,足够支撑你大规模进军饮料市场了!”谢逸飞有些发懵的说。

梁一飞揉了揉眉心,这次弄了一大堆灌装厂,仅仅生产红牛显然大材小用了,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产品可以试试,暂时也懒得去想它,反正机器一两年之内也不会坏掉。

说:“吃饭去吧,我饿的不行,这顿你请啊。”

谢逸飞一愣:“为什么,你不是才谈成了这么大的生意吗?难道不该请我庆祝下?”

“可是我没钱啊。”梁一飞很认真的说:“跟你来一趟蜀中,花钱如流水,我又成穷光蛋了。”

第362章 何云飞的结局

天府的灌装厂说是分散,那只是相对而言。

由于历史原因,这么大一个厂子,依托于崇庆市,当时的政策是雨露均沾,所以下属大大小小灌装厂基本都分散在崇庆市下辖的若干县和自治区里,从组成上来说是分散的,但是从地域上来看,并不是东一个西一个,在蜀中地图上,画一个小圈,正好全部能囊括在内。

梁一飞那五十个灌装厂,主要分布在崇庆西北的璧山铜梁这一片,不算是人烟稀薄,事实上用不了二十年,这些地方都会被划进市区。

巴林所在的那个自治县也在附近,这个苗族汉子的关注点和谢逸飞不同,没有问梁一飞有什么大本事一下子拿了这么多厂子,而是十分高兴,觉得像梁一飞这样的大老板都来投资,以后崇庆周边这一块肯定能发展起来,老百姓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我就是说嘛,不一定都要外国人,没外国人,咱们中国人一样能自力更生!”巴林重重的拍了拍梁一飞,说;“以后你来,我请你喝酒。”

梁一飞差点被他一巴掌从山崖上拍坠崖!

从山崖上看下去,这一片山清水秀,天然氧吧,做药厂显然是污染,但是灌装厂却恰恰相反:灌装基本不产生污染,对水源要求极高,越是环境好的地方,越是适合。

农夫山泉之后打的就是这个招牌。

说起农夫山泉,梁一飞忍不住摇了摇头,它的东家养生堂,最早也是做保健品起家,这么看来,做保健品起家之后转型的路子基本都差不多。

外国人效率的确很高,梁一飞和托马斯单独聊过之后,第三天天府就通过正规渠道以天府官方和梁一飞取得了联系,之后谈了两天,正式达成合作意向,接下来还要进行具体磋商谈判。

滨海那头临时抽调会计和法务人员,正从滨海朝蜀中赶来,这次是大单,不是光靠梁一飞和托马斯两个在酒店房间里聊天就行,必须经过双方的律师团队、财务团队进行详细的谈判,签订合同,梁一飞还要带着人去实地考察那五十个厂子,工作量其实很大。

何新福不出意料的又是一阵心痛,钱花得太多了一点儿,梁一飞名下三大块企业,保健品是最赚钱的一块,本来的定位也就是现金奶牛,钱基本从这里面出。

不过这次梁一飞却没再讲何新福抠门,这笔花销,虽然是必须的,也是值得的,但的确太大了,大到连梁一飞都觉得肉痛,他跟谢逸飞说自己变成了穷光蛋并不是开玩笑,事实上,目前能动用的资金基本已经枯竭,甚至还从汇德利那头抽调了一部分。

梁一飞是汇德利的控股人,但并不直接负责经营汇德利,在职业经理人的制度下,梁一飞这种不到时间就直接拿钱的行为其实不是很恰当,如果不是机会实在太好,他也不会从汇德利调集资金。

为了钱的事,专门派吴三手回去了一趟,坐镇滨海,和蜀中相互联络调度。

这天傍晚,梁一飞正在新天府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挨个参观未来属于自己的灌装厂,接到了吴三手的电话。

“到滨海了?”梁一飞估摸着时间,吴三手应该是凌晨到的。

“哥,张总这边正在筹钱,三天之内应该可以搞定,袁东来也带队过去了,对了,我特意请周厂长和何厂长都派了技术员过来,协助你实地考察。”

吴三手办事果然很利落,也很心细。

“好,那你就先不用回来了,留在滨海,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梁一飞笑道。

“哥,还有个事……”吴三手的语气沉了下来,说:“何云飞判了。”

这么快?梁一飞皱了皱眉头,心里微微一沉。

从抓,到判,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半月,这在20年后也许是无法想象的,即便在当前,又有大领导‘快审严判办成铁案’的指示下,这个过程依然显得太快了。

越快,就说明越严重。

事实上,已经严重到了极点。

“杀人坐实,另外还有几项重罪,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没收个人非法所得。”吴三手在电话那头说。

“梁总,梁总?”对方的工作人员看着表情突变的梁一飞。

“哦,没事,我们继续。”梁一飞挂了电话,又恢复了片刻之前的微笑表情。

……

……

滨海市第一人民看守所。

“嫂子,大哥在等你。”任鹏在狱警的陪同下,低着头从探视间里走出来,脸色郁沉,对等在外面的丁静静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了路。

“赵处,那我去了。”丁静静冲一旁陪同前来的赵大军点头致意,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透着一股疲惫,走进了房间。

探视间不大,但却显得很空,只有一张纯钢制成的桌子。

桌子两边,各有一张焊丝在地面上的铁椅子,何云飞就坐在其中的一张上,双手被拷在身前椅子扶手上,脚上带着重型犯特有的待遇,一副脚铐,两名狱警钉子一样站在他身后。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何云飞已经瘦的和当初判若两人,那一身其实号码合身的号服,在他身上却显得空空荡荡的,脑袋上只剩一小截发茬,却已然是一片苍白。

听到门响,何云飞抬起了头,整张脸瘦的也似乎像骷髅一般,颧骨高耸,眼眶深陷,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脸上,却依旧有一些明显的淤青。

丁静静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脸,沉默不语。

“人总是要死的嘛,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你这样一直看着我,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还是何云飞先开了口,言语洒脱,语气却苦涩不堪。

“我觉得,这时候,你应该让何鹏和李玫过来。”丁静静说。

何云飞摇摇头,说;“小鹏太小,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以后记忆里,他父亲就是一个快要死不成人形的囚犯,这样不好,至于李玫,她是个普通女人,虽然看着脾气大,平时咋咋呼呼的,可是她经不住大事,让她来,除了听她哭,没其他用。”

丁静静从包里拿出一包烟,用眼神瞧了瞧站在何云飞身后的狱警,狱警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

她抽出一支烟递到何云飞嘴里,然后帮他点着。

何云飞深深的吸了一口,可是烟刚进入肺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后面的一个狱警出声提醒:“只有十分钟,你们有话赶快说。”

何云飞努力的想要开口,可是肺部的伤却让他艰于呼吸,只吸了一口气进去,又开始咳起来。

“家里的别墅、李玫的别墅都没收了,你的账户也冻结,里面的钱全部收没,李玫给何鹏请了一个学期假,我现在和李玫、何鹏住在岚韵湖,还算是安定,我之前卖了别墅,自己手头还有一些钱,之后准备出去工作,生活应该可以过的下去,李玫那边如果经济有困难,我会供何鹏生活、上学读书到大学毕业……”

在何云飞的咳嗽声中,丁静静语气淡淡的把现状告诉了他。

“咳咳……好……咳咳……这我就放心了。”何云飞终于能够喘气了,说:“我之前想见梁一飞,听说我出事之后,他就去了蜀中,还没回来?”

“回来了又怎么样?”丁静静说:“能让我们住在蓝云湖,他已经担着风险,他没有任何义务,再跳出来扛这个雷。”

顿了顿,一直平静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儿不易察觉的感情色彩,说:“何况,他是劝过你的。”

“是啊,他劝过我又何止一次,只是……”何云飞摇头苦笑,说:“不说他了。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你说。”丁静静点头。

“我父母那头,不要告诉我的事,每年依旧帮我寄一些钱过去就行,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但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我死的比他们还早。”何云飞说。

“好的。”

“虽然钱被没收了,但是我名下的七个煤矿里,真正有问题被查封的,也就两个,那两个是小矿影响不大。剩下来几个矿,我在年前已经想办法弄钱投进去了,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到下半年也就能缓过口气来了。只要能保证这几个矿正常运转,你们三个生活一定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可以卖掉一两个,资金也就够了。”

何云飞顿了顿,说:“以后都交给你。李玫做不来这些事,不要让李玟参与,定期给她和小鹏生活费就行。”

丁静静沉默了片刻,说:“矿上的事我一无所知,你手下哪些人还能用?”

想要掌握企业,尤其是像煤矿这样的企业,绝不是简单的所有权、股份多少能决定的,而是要靠人,靠那些有能力有势力敢打敢拼,对煤矿了解,掌握了销售渠道、矿务账目、当地人脉网等等的人。

这些事,以前都是何云飞以及他手下那些心腹小弟来做,进来之后,一些真正忠心的心腹,因为参与了杀人和其他犯罪,同样被一网打尽,他手下剩下的那帮人原形毕露,有的人立刻就变了,有的人虽然没变,却也不堪大用,有的人看似没变,其实却更加危险。

“任鹏会帮你的,我跟他讲过了。”何云飞说。

丁静静皱了皱眉头,问:“过年期间,你让任鹏陪我到处玩,就是为了把他支开?”

第363章 墓地和橘子汽水

何云飞点点头,承认说:“出来混,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我心里早就有准备了,不是莫一山,也许也是李一山,张一山,早晚会出事,我总是要留一手。任鹏就是我留的这一手。”

丁静静两道黛眉微微一挑,问:“你现在看人的眼光,还准吗?”

何云飞判得这么快,罪名这么多这么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被他手下一个分量很重的兄弟出卖。

如果任鹏仅仅是表面恭顺忠心,背地里和其他人一样,那接下来依靠他,无异于引狼入室,后果更加严重。

何云飞惨然一笑,说:“难怪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唯结果论,我好歹也算是成功了一辈子,最后输了一次,所有的都被否定了。”

丁静静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说你。”何云飞苦笑,然后道:“任鹏很早就跟过我,你知道,后来在岚韵湖差点和梁一飞闹起来,那时候我把他收过来,多少就存着一些和结交这个新出头年轻老板的意思,一步闲棋,连我都没想到,梁一飞起来的这么快。好在任鹏脑子够清楚,一直和梁一飞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这个人,能力不是顶尖的,可就是因为这样,他的野心也不大,他很清楚,后面必须有人罩着他才行。”

何云飞嘴唇有些干裂,舔了舔嘴唇,认真的交代:“他那些人,和之前我手下的人不和睦,我心里清楚,却从来没有调解过,所以他没有太深的根基,之前只能靠我,我不在了,他出面别人肯定不服气,所以必须有名正言顺的人,和有实力的人在后面撑住。你是名正言顺,而他和梁一飞关系良好,如果要找后台,自然第一个想到梁一飞。即便梁一飞不想插手,可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和梁一飞的关系近,所以,他也没法找别的靠山。所以抛开感情,理智分析,任鹏是靠得住的。至于梁一飞这个人……”

何云飞笑了笑,说:“我以前有个最大的错误,习惯性的算计所有人,特别是那些对我有善意的聪明人,现在看来,大错特错。梁一飞无论怎么做,我都相信,他至少不会下三滥,哪怕他不出声,就足够了。”

“齐建军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丁静静问。

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是明知道死期将至没有任何希望的何云飞,心中还是翻涌起来。

“我不清楚。”何云飞摇摇头,认真的说:“我和他的事,到我这里就为止了,以后,你们过自己的生活。”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转眼就过去了,狱警开始催促。

丁静静起身,最后说:“煤矿这边,我会尽量帮你维持,等到任鹏成年之后还给他。还有……”

她顿了顿,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对何云飞说:“墓地选好了,东平山陵园。”

何云飞眼神猛地一闪,抬头看着丁静静。

东平山是一个小山,滨海市郊区的一个只有海拔不到两百米的小山,如果不是因为在93年改造成了陵园,那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踏青景点。

那里也是何云飞发迹的地方,何云飞出狱后,第一笔真正的钱,就是在东平郊区赚到的,而他和丁静静正式确定关系,也是在一次去东平山游玩之后。

“很好,我很喜欢。”何云飞说。

“那……那我先走了。”丁静静沉默了片刻,转身朝外走。

“等一等!”何云飞忽然从座椅上要站起来,可是手被铐住了,牵动了座椅一阵摇晃,后面两个狱警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把他按在原地。

丁静静回过了头看着何云飞。

“小静,这辈子能娶你,我没什么太多的遗憾。”何云飞说。

丁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头离开了探视间。

……

出了看守所大门,外面已经有两辆车在等,任鹏带着几个人守在一边。

何云飞后来找的那个女人李玫和他的儿子何鹏看见丁静静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李玫眼睛肿得两个桃子,显然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看见丁静静,又是可怜,又有三分畏惧,期期艾艾的说;“大姐,他,他还好吧?”

丁静静看了李玫一眼,平静的说:“我不是你大姐,你也不用叫我姐。何云飞不好,但是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样好好的把何鹏给带大,别的不用多想。”

一边,那个有些害羞的小男孩何鹏,大着胆子,从李玫身后走出来,仰头望着丁静静,怯生生的小声说;“阿姨,我爸爸是不是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

丁静静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蹲在何鹏面前,平视着这个小男孩,拉起了他的手,说:“爸爸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以后,就要靠小鹏来照顾妈妈和阿姨了。”

何鹏小手微微一抖,尽管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他来照顾妈妈和阿姨,但似乎被这个‘重大的责任’吓到了,小脸上出现了一抹为难的神情,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嗯。”

丁静静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摸了摸何鹏的头。

再次起身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问李玟:“云飞的账本是不是在你那?”

李玫点点头,十分紧张的小声说:“在我爸妈家里。”

“我跟你一块,现在就去拿。任鹏,上车。”

回头最后看了看守所一眼,丁静静率先上了后面那辆公爵王,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朝市里开去。

路上车辆不多,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何云飞给李玫父母买房的小区,丁静静坐在后面一辆车上等着,让任鹏的两个小弟陪李玫上楼拿账本。

车停靠在路边,丁静静下车,靠在车门边,掏出一支烟,正准备点上。

忽然之间,听到不远处的路边,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吃力的推着一辆用棉被盖着的小三轮车朝这边走来,车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橘子汽水,两毛五’。

丁静静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还未点燃的香烟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

她怔怔的盯着这辆车,紧跟着,一把捂住了嘴,浑身猛烈的颤抖起来,泪水盈眶而出。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任鹏吓了一跳,赶紧下车。

丁静静低着头,长发散落在两侧遮住了脸,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九年前,滨海市工人文化宫的舞场边,已经是大哥级别人物的何云飞,却穿得像个小痞子一样,拿着一瓶冰凉的桔子汽水递给刚从舞场下来,满头大汗的她,笑嘻嘻的说,我们结婚吧。

第364章 收矿(上)

清苑县是整个南江省比较罕见的煤矿重要产地,虽然山清水秀,却在这一带集中着整个南江最大的一块已探明煤矿资源,但是和皖、晋等省的煤矿资源分布不同,南江的煤矿资源属于‘大集中、小分散’的类型,主要资源集中在这一片,但是大型煤矿有限,零星的小矿众多。

平山煤矿就是这样一个小矿,年产量不到二十万吨,这还是被滨海市大老板收购之后,利用了国有大矿的先进设备开采才有的数字,之前被当地小老板承包的时候,这个矿一年出煤数量只有现在的一半。

饶是如此,就这个小矿,从允许私人承包至今短短的十年时间不到,也创造出少说五六个百万富翁,养活了包括矿工、护矿、运输在内等等相关行业的一大批人。

尤其是被大老板承包之后,产量上升,雇得矿工人手就更多了,附近几个村的壮劳力,有差不多一半都在这里干活讨饭吃。

说起来煤老板赚得是黑心钱,资本家是剥削工人的,矿上也养着一批如狼似虎的护矿队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对于矿上的工人,大老板倒是没有什么克扣,工资还比之前高出来一截,比去大城市打工赚钱还多,是个好营生。

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矿上就出问题了,最初是大老板资金忽然断裂,矿上停工了一个多月。

年前出了这档子事,连工资都扣了三分之一,大过年的,谁能受得了?

矿上的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私下里商量着,集体找老板要账,去堵老板家大门,不让我们过年,老板也别过。

不过这事最后泡汤了。

两个原因,一个是矿上护矿队伍的威慑,和那些胳膊上文龙画虎,舞刀弄枪的小平头比起来,矿工,毕竟还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

二来嘛,老板以前对大家伙不算好,但也不差,做买卖的,谁没遇到过难处呢?

就这么混过了年,过完年,景况果然要好了不少,老板弄了一笔钱重新投入进来,煤矿眼看着重新就能投入生产开采,到时候工资一块补发。

哪知道,没过多久,忽然传来消息,承包煤矿的何云飞何大老板,被警察抓了。

这下矿上的人终于坐不住了,老板生意周转不灵,等一等还有希望,可老板都被抓了,这钱要是不赶紧要到手,那就等于打了水漂!

最初的时候,是三五成群去会计那要钱,可是会计就是个干活的,老板没钱,账上没钱,他哪有钱给?紧跟着就发展到一大批工人天天在办公室坐着,堵着大门。

还有人打听出来老板的住处,于是就去市里直接上门,没想到人去屋空,房子都贴了封条。

讨薪的活动越演愈烈,一开始还能好好讲话,当发现要钱这个事基本不太可能之后,工人们彻底爆发了,要把厂子里的设备、办公用品,甚至矿车什么的,抬回去抵债。

要是搁在以前,工人敢这么闹事,护矿队早就大铁棍子上去招呼了,打趴下几个领头的也就都老实了,可问题是现在老板生死未卜,以前老板的几个得力手下,散的散,抓的抓,根本没人做主,护矿队这些混混没了主心骨,心想老子们动手打人又是为哪般呢?

实际上,护矿队如今也不怎么来矿上了,老板一抓,剩下的人鸟兽散,各忙各的,偶尔有个把人来矿上,看到工人们搬东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月前还风生水起大有作为的平山矿,就这么一天天垮下去,一点点被搬空。

“来来来,那边加把劲,撬起来朝车上送!”

今天也是这样,矿上十几个矿工租来了一辆小卡车,准备把矿上一台运煤车抬走卖掉:这玩意是铁做的,就算卖废铁也能卖个几百块钱。

一群矿工七手八脚的用抬,边上,护矿队的一个混混点着烟抱着膀子,有点无奈的看着。

就在此时,两辆小轿车开进煤矿大门,直接停在了工人们几米之外的空地上,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带着墨镜的女人。

紧跟着,六七个小平头跟着下了车,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群工人。

所有人都停顿了一下,护矿队那家伙看到为首的一个男人,赶紧站起来小跑过来,笑嘻嘻的叫了声:“呦,鹏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还要问你,这怎么回事啊?!”任鹏没接他递过来的烟,瞪了一眼,然后说:“这是嫂子!嫂子,这是李亮,矿上的自己人。”

护矿队李亮眼神诧异的盯着黑色皮夹女人看了好几秒,这才认出来是老大的老大何云飞的老婆,姓丁,好久之前有次过年见过一面,可是那时候对方打扮得像是一个贵妇,和今天这个利落的风格判若两人。

“嫂子好!”李亮刷得一下站得笔直。

“怎么回事?”丁静静摘下墨镜,两道修过的眉毛微微一挑,不悦的问。

不等李亮回答,带头的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就嚷嚷起来:“你是老板娘吧?你来了正好,欠债还钱,赶紧还钱!”

“对,来的好,快还钱!”

“乖乖,欠我们工资不还,还开小汽车!”

“不还钱就把她车扣下来!”

还没怎么着,局面就一下子紧张起来,工人们看到两辆轿车,立刻放弃了那个不值钱的矿车,纷纷围了上来,任鹏带来的几个人一转身,从车后备箱、后座里取出钢管砍刀,双方对峙。

“你们欠钱不还,还想打人啊?”今非昔比,工人们也知道老板倒了势,胆子纷纷大了起来,一个个也随手抄起铲子、铁锹什么的迎了上去。

“操,几个农民还敢动手?!偷东西还有理了是吧?!”任鹏挥舞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挡在丁静静身前:“弄他们!”

“别动手!”丁静静朝前跨出一步,反而走在了最前面,目光在对面扫了一圈,问:“你们当中谁能做主的,跟我到办公室来,欠你们的工资我来跟你们谈。”

说着,重新戴上了墨镜,径直走向矿场办公室。

原本拦在前面的一帮工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讲良心话工人们也不愿意打架,看到对方拿出砍刀什么的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见对方愿意给钱,于是相互商量了一番,也没选出什么代表之类的,一股儿脑跟进了办公室。

……

平山煤矿是众多小矿中的一个,而清苑县命名的清苑煤矿,则是整个清苑县,乃至整个南江省数得着的大矿。

清苑矿,就在一年之前还是一个国企大矿,70年代就存在,是南江省煤矿行业的排头兵、领头羊一般的一线大矿,建矿之处,就得到了省里市里财政的大力支持,清一水的进口机器,矿区有全市最早一批的福利分房,每年给矿里的销售指标充足,清苑矿一年到头只要轻轻松松干七个月就能完成指标,剩下的日子,从上到下无事可做,厂长领导们整日开会旅游学习研讨,工人们就拿着工资放假回家,日子过得不亦快哉。

人嘛,都是有追求的,好了就想更好,舒服了就想更舒服,所以当何云飞出现,提出以低于清苑矿自身开采价格卖煤给矿上的时候,矿上领导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一来,一年连七个月都不用干了,全矿放大假,一手拿着国家发的资金买煤,另外一手,用国家给的指标,把煤用高价卖掉,不但不用生产干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个个也捞得满手是油。

到了去年,顺应国家企业改革大潮,清苑县煤矿和很多国企一样,终于推向了市场化。

没有国家拨款,也没有指标,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清苑矿各级领导一合计,干脆把整个矿承包给了何云飞,彻底不用操心,好日子更上了一层楼。

问题在于,世上就没有永远平稳的好日子,还不到半年,何云飞就被抓了。

和平山矿的农民矿工不同,清苑矿的领导们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很快就确实了一个消息:何云飞判了是死刑。

所以今天这个会议,这批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儿八经工作过的矿领导聚在一块,就是要讨论,收回清苑煤矿,重新组织经营。

“要我说,咱们经营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找个人承包出去!”

“矿长这话讲得对!咱们煤矿要设备有设备,要工人有工人,要储量有储量,不怕找不到接手的!”

“我赞成!不过,钱不能比以前少啊!”

“现在这个物价涨的太吓人了,不光不能少,还要多!”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清苑矿的领导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忘了一个法律上的问题:何云飞和他们签订的承包协议,是五年的,至今,才过去了一年,而当初承包煤矿,何云飞是一把给了五年的承包费用。

在场的人,好像都忘了有这份协议和这笔钱。

就在最后表决的时候,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丁静静戴着墨镜,一身黑色大衣,在风中踩着高筒靴出现在门外。

第365章 收矿(下)

“你这个女同志讲话好没有道理!”

对于丁静静的要求,清苑煤矿矿长第一个表示了反对,拍着桌子说:“何云飞现在人在大牢里,马上就要枪毙了,我们还怎么执行协议?”

厂里一个老主任嘿嘿一阵冷笑,不阴不阳的说;“再说了啊,何云飞是何云飞,你是你,是他跟我们签的协议,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话,让他来讲!还钱也不是还给你,让他来拿!”

周围一阵哄笑。

都知道何云飞现在根本出不来,接下来连命都保不住,他怎么来谈?他又怎么收回这笔钱?

当初的合同是和何云飞的公司签的,现在这个公司都被封了,之前签的合同又怎么可能去履行呢?

“我草!”任鹏眼睛一瞪,目露凶光说:“跟我们来这套,你们一个个吃错药了吧?”

“你要干什么?!”原来矿上的保卫科长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呵斥说:“我告诉你,我们是国家企业,不是几个小流氓就能撒野的地方!你给我把社会上那一套收起来,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进看守所!”

还是刚才那个老主任,继续不阴不阳的冷笑说:“小伙子,不要冲动嘛,你们老板都判死刑了,你跟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蒜?”

同样,一阵哄笑。

“这位大姐,我们内部开会,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麻烦你离开。”矿长对丁静静说。

丁静静一言不发,冲任鹏招了招手。

任鹏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立刻递过去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丁静静不急不慢的解开纸袋子封口,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厚厚的纸,随手丢在偌大的会议桌上,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淡淡的说:“矿上的事,我一个女人不懂,鼻子里插大葱这种事,我也不会,不过这些账你们最好先看看。”

会议桌旁矿上的领导们你一张我一张拿起桌上那些纸,只看了几眼,一个个的神情顿时剧变。

任鹏也随手抽了一张纸,轻轻的放在保卫科长面前,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说:“金科长,我们都是常来常往的,你就要一个电话把我送进去,不厚道吧?你看,电话就在后面,是你打,还是我打?是朝派出所打,还是朝纪委打?是你进去呢,还是我进去?”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保卫科长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一层密密麻的汗珠。

当然能让任鹏进去,可任鹏进去,撑死了个治安管理条例的问题,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他要是进去了,没三五年别想脱身。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何老板以前都是朋友嘛,何必到这一步。”矿长一边把桌上散落的纸张收拾好,一边向丁静静赔笑说:“嫂子,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何老板现在不在了,可矿上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总要吃饭吧。那你看怎么办,我们好商量嘛。”

“有我们孤儿寡母一口饭吃,自然有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一口饭吃。”丁静静平静的说:“还是原来的承包合同,我来接手,从明年开始,一年给你们涨10%的租金。”

……

……

丁静静带着任鹏这一帮人,以及收拢了一小部分原来何云飞的人,再加上何云飞留下的各个矿的详细账目,重新接手了几个矿,过程还算是顺利。

在最后一个年产45万吨的中型煤矿,丽水煤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45万吨的年产量,刚刚跨过小型、中型煤矿的分界线,相比国有大矿来说当然差距很大,可相对一般的黑煤矿、小煤矿来说,却又是一块大肥肉,卯足了劲头干,黑着心干,老板一年赚个八位数是不成问题的。

抛开正好遇到国企改革这种机遇不提,这种规模的矿,也差不多是当前私人老板能拿到的最肥的矿,何云飞之所以能拿下清苑煤矿的供应,就是因为之前手上有两个这样的40-70万吨产量的矿,否则根本不够清苑煤矿所需。

如果不是因为莫一山事件接二连三的影响,只要给何云飞两年时间,他手下的这些矿,就足够让他登顶中国当前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

丽水矿虽然不如平山矿大,但平山矿是从国企手上承包下来的五年矿,而丽水矿理论上产权归国家,可承包期却是30年,可以算是何云飞的私产了,所以何云飞在这里下了大功夫,护矿力量非常强。

这也是何云飞出事之后,唯一还在勉强维持正常运转的矿。

这个矿的负责人叫白高松,是何云飞手下一员很得力的干将,丁静静带着人过来之后,白高松直接仰天打了个哈哈。

“嫂子,以前兄弟们跟着云飞哥吃饭,现在云飞哥进去了,我们也得为自己前途考虑吧,这么大个矿,几十号兄弟吃喝拉撒,发家致富,全靠它了,你今天一句话就要收回去,不合适吧?”

白高松说着话的底气很足,他身后站着20多号人,都是真正敢打敢拼的,也都是他招揽来的手下,就算是何云飞站在这里,这些人也只会听他的话。

当然,如果何云飞站在这里,能召集到的人,肯定要远远超过这20多号人,白高松更不敢这么说话。

而丁静静一行人,只有两辆车,除掉她,还剩七个。

“小白,你现在翅膀硬了嘛,敢这么跟嫂子讲话?”任鹏黑着脸说。

“少他妈来这一套!姓任的,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你今天敢动一下,我就让你走不出去!”虽然都是何云飞的老兄弟,但是白高松和任鹏不是一路,白高松的顶头大哥,是何云飞的左膀右臂,之前的老兄弟,而任鹏虽然也是何云飞的核心手下,却是后来的,双方人马一直不融洽。

丁静静说:“小白,矿是云飞的,他不在了,就是何鹏的,你们这帮兄弟当然不会没着落,以前云飞怎么待你们的,以后还是一样。现在是何家最难的时候,只要你能支持,等矿上缓一口气之后,我做主,跟你们分一部分股份,你看怎么样?”

“嫂子,你可真大方,分股份,分多少啊?”白高松呵呵一笑,说:“现在矿上赚多少钱,都是我们自己的,你能分给我多少?”

说着,木管忽然变得有些淫亵起来,打量着丁静静高耸的胸膛,说:“嫂子啊,听说何云飞都好多年没碰过你了,真是可惜了,不如这样,你来跟我,咱们就是一家人,我的还不是你的嘛?我让我爽了,钱那都好说!”

“放你妈的屁!姓白的,你跟你大哥一样,都他妈是白眼狼!”任鹏抄起一把砍刀就要动手。

丁静静拦住了他,似笑非笑的对白高松说:“小白,这矿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要说起来,是何鹏和李玟母子两的,她们孤儿寡母靠着这个生活,云飞托付我照顾她们两,我不收回来,不好交代啊。”

“那简单,你去跟李玫讲,这个矿转包给我,看在云飞哥面子上,我一年给她们十万块钱分红,饿不着她们冻不着她们!这够义气了吧?”

“十万块钱?白高松你脑子烧坏掉了吧?这个矿三天就能赚十万!”任鹏怒道。

“嫌少啊?行啊,嫂子,要不你跟李玫一块来陪我,咱们按次算钱也行,包月也行,怎么样,兄弟够大方了吧。大哥的女人嘛,我指定要照顾好了!”白高松哈哈大笑起来。

丁静静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收敛了去,盯着白高松,忽然摇了摇头,说:“既然谈不拢,那就打吧。”

“打?你凭什么打?就凭你这几个人?”白高松看着丁静静身后那零星的七个人,一脸不屑。

就在这时候,矿外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声音,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开进了大门。

紧跟着后面又是一辆。

一连八辆七座面包车鱼贯而入,在矿场里首尾相接,哗啦啦一阵响,一侧的车门拉开,几十条大汉从车里鱼贯而出。

“姓白的,老娘当年在外面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你妈腿肚子里转筋!”

裘娜叼着支烟从驾驶室走下来,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大皮衣,满脸久违的江湖气息,走到人群前,把嘴里的烟朝地上一丢,用靴子踩上去,狠狠的碾碎了,一挥手,狠辣的说:“还得什么呢?给我打!”

两帮人混战在一处。

最初和丁静静一起来的人,以及裘娜带来的这群人在人数上要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很快就把白高松那帮人彻底压制住了。

任鹏一脚踹翻了白高松,跟着对他后背就是一钢管下去,把白高松给打趴在地,然后擦了把汗,奇怪的问丁静静,说:“嫂子,你从哪变出来这些人?”

裘娜带来的这些人出手老辣,却既有分寸,一看就都是老混混了,其中有几个,任鹏觉得眼熟,可大多却没见过。

裘娜虽然以前也混社会,可毕竟不是何云飞这样的道上大哥,哪里能召集出这样一批人,很显然是丁静静早安排好的。

“你云飞哥14岁就出来混,我和裘娜是舞场里跳大的,这么多年下来,总还认识一些朋友。”丁静静说。

第366章 哪里来的肉香?

“大河哥,何云飞老婆也太厉害了,一个礼拜就把五个矿全部收回去了!”

白高松胳膊上打着石膏,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脑袋上还贴着一大块白膏药,缝了好几针,看起来相当的凄惨。

在他面前,坐着一个光头的中年男子,满脸的戾气毕露,一眼看上去就十分的凶悍,根本不用任何的介绍证明,就能确定这人肯定是混社会的。

何云飞之前手下的重要心腹,打手头目刘大河.

这几年何云飞专心做生意,打打杀杀混社会的事情少了一些,也刻意的不露面,要动武的基本都交给了刘大河来做,之前矿上的护矿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刘河在主持。

“这娘们怎么忽然跳出来了?她都多少年没出头管事了?”刘大河眼神阴鸷的打量着白高松,说:“你小子他妈也是没出息,愣是给个女人打回来了,那我养你干嘛,花这么多钱,我养几条大狼狗都比你强!”

“哥,谁知道她带过来这么多人!我一点防备都没!”白高松苦着脸说。

“废物。”刘大哥不耐烦的挥挥手。

“大河啊,也不能全怪他。何云飞老婆我认识,以前就是个女强人,很有一套,他不也说了嘛,一个礼拜,就把乱成一团的五个矿全部收回来了,这本事可不小,他对付不了,也是正常嘛。”

说话的,是齐建军,他正一瘸一拐的从桌子后面走过来,递了支烟给白高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说:“行了兄弟,你先去好好养着,我跟你哥聊点事,以后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好,谢谢齐老板。”白高松小心翼翼得看了眼刘河,说:“哥,那我先走了?”

“去吧,跟兄弟们讲不要急,这事不算完!”刘大河说。

“好咧!哥你放心,再有下次我肯定争气!”

等白高松杵着拐杖走出办公室,齐建军扶着沙发扶手坐下了,脸上的微笑敛去,不悦的对刘大河说:“我是不是让你早点动手,尽快把几个矿都收拢过来?”

“齐老板,你这话讲的,我也想早点动手啊,谁他妈跟钱也没仇是吧,可我上个礼拜才出来,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他妈有什么办法?你早两个礼拜把我弄出来,哪有今天的事?”刘大哥说。

齐建军是何云飞同时代的老混混,刘大河跟着何云飞时间很久,也认识齐建军,何云飞被抓之后,刘大河本来想跑路来着,又舍不得在滨海的基业,于是联系上了把何云飞送进去的齐建军,齐建军在抓捕何云飞的问题上,多少算是立功了,能说得上话,于是刘大河主动检举揭发何云飞,又通过齐建军的路子,使了不少钱,居然安安稳稳的渡过了这一关。

刘大河主动找上门,齐建军愿意帮忙,也是因为动了一个心思,想通过刘大河,把何云飞留下的煤矿霸占下来。

煤矿承包这种事,跟什么承包合同、所有权基本无关,说到底,就是谁能摆的平,谁的势力大就是谁的。刘大河手下有人,对煤矿熟悉,齐建军有钱有关系,两人一拍即合,以后矿上,钱和人脉的问题,齐建军来搞定,护矿和生产这一块,刘大河负责,赚到了钱,64分账。

何云飞做掉莫一山,这一类的绝对见不光的脏活,都是带着身边最心腹的小弟,类似于古代将军的‘亲卫’,而不可能让手下独当一面的大将参与,就是防止将来爆出来,有能力管事的人被一网打尽,假如梁一飞要弄谁,肯定不会让何新福、孙宏伟、周万新或者顾文明他们去,连吴三手都未必露面,而是韩雷。

一个道理,那天何云飞非但没让任鹏参与,当时也没让刘大河插手,当然对于任鹏,何云飞主要是信任,对于刘大河是什么态度,现在谁都说不清。

这次专案组,快审快判,主要办的是莫一山案件,参与了这件事的那几个真正对何云飞死心塌地的心腹小弟全部一勺烩,剩下的几个管事的负责人,虽然屁股也不干净,但基本都逃过一劫,只是刘大河逃过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反咬一口。

“你当公安局是我家开的啊。”齐建军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说:“现在扯这些皮没意思,你手下不是有这么多人嘛?想办法把矿拿回来。”

刘大河长相凶悍,看起来是个混不吝的粗人,可是这么多年混下来,没被抓进去,其实对于‘混的分寸’把握的很到位,比如动武这件事,他手下就从来没出过人命,真正要命的事都是让小弟去干。

听齐建军的意思是要用武力夺矿,刘大河犹豫了一下,说:“何云飞才判,现在就闹出事,不太好吧?”

放在以前,山高皇帝远,县里偏远山区的矿区,那就是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何云飞当初拿矿,起步说白了就是靠火并打下来的,都动了枪差点死人,屁事没有。可是最近风声比较紧,何云飞才被判,如果他留下的矿闹出大事,很容易引起注意。

到时候,再把刘大河自己搭进去,那就吃大亏了。

刘大河甚至有些怀疑,齐建军是不是准备把自己当枪使,让自己带人去跟丁静静拼,等他们拼得两败俱伤,被政府给专政了,他正好轻轻松松下山摘桃子。

“谁让你把事闹大了?”齐建军说:“你带着人,天天去矿上瞎转悠,也不要真动手打人,就在那给他们添堵。我跟你讲,别看丁静静出手利落把矿拿下来了,可何云飞这么一死,本来就是人心惶惶,矿上工人心里没底,外面的采购商也不放心,只要她没法让矿上尽快恢复正常生产赚钱,她就熬不下去!”

“那她手下也有人,打起来怎么办?”刘大河说。

“我告诉你,你叫人去,不要讲别的,就讲两点,第一,说还欠着你们工钱,第二,何云飞不在了,可矿是公司承包下来的,以前你们这些管事的,都有份。就占住这两点,警察来了也没用,最多算是经济纠纷,你们自己解决。”

顿了顿,说:“如果真打起来也不怕,你想想,地方上最怕什么,最怕就是乱起来!何云飞刚出事,各方面都悬着心,要是矿上乱了,闹出事了,地方上还能给丁静静承包吗?丁静静现在要稳,过上半年,矿里恢复生产重新赚钱,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你尽快带人去,就是要找个茬,让矿上乱起来!出来混都是为了钱,到时候她没钱,也没人,地方上不支持她,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搓揉就怎么搓揉。”

“行,我去。不过你也要出人!”刘大河说:“你分6成,我才4成,不能什么都让我顶在前头。”

“出人可以,不过我人手有限,主要还是靠你的人。”齐建军说。

……

……

丁静静从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吃住在最大的那个矿,清苑矿里了,这里以前是国企,生活条件相对要好一些,关键是交通便利,去另外几个矿都很方便。

她很清楚,暂时把矿权拿回来了,不代表这些矿赚到钱,这已经不是何云飞在的时候,他一句话能镇得住场面,再艰难只要他不倒,总是能想到办法;现在丁静静这跟‘主心骨’其实外强中干,要钱没钱,要人脉也没什么人脉,更是多年在家,对煤矿行业一无所知。

见连‘打手’,也没多少,那天和裘娜来的一群人,是她和何云飞,包括裘娜之前多少年认识的老朋友,人家来纯碎是江湖义气,帮个忙,不可能一直在矿上驻守着,更不可能插手矿上的事,现在能用的人,也就任鹏手下那一小批。

虽然用各种手段夺回了矿,可如果不让这些矿尽快重新生产,涌出钱来,这些矿就不是金山,而是炸弹,来自矿工的压力、当地政府的压力、之前合作单位的压力、外部社会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力量的压力,会一起爆发出来。

还是老办法,一切问题,都可以用发展来解决。

“小账先不用算,任鹏你把人全部收回来,就看在平山矿,这一百万全部投进平山矿,今天开始出煤,林主任你去跟外面那个厂家讲,今年我们所有矿煤不涨价,……”

正交代着生产任务,门口有个任鹏的小弟急吼吼的推门进来,说:“哥,出事了!”

任鹏眼睛一瞪:“嫂子在这,没看见啊!”

“嫂子。”那小弟这才讪讪的一笑。

“不急,怎么了,慢慢说。”丁静静问。

“刘大河带着人过来了!”

“我草,这王八蛋还有脸来!云飞哥就是他卖的!”任鹏眼神一凌,说:“带了多少人?!”

“人倒是也不多,就两车八个人。不过……说不好,嫂子,鹏哥,你们看一下就知道了!”小弟回头指着敞开的大门。

丁静静和任鹏相视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离座,起身走到二楼的走廊上,只见楼下矿厂的大门口,刘大哥正带着七八个人,搬了两张桌子堵住了大门,桌上放着啤酒卤菜,边上还有个烧烤架子。

“我操?!”任鹏鼻子都气歪了,难怪刚才怎么好像闻到一股肉香……

第367章 取其精华

吴三手在跟梁一飞通电话,在聊完自家生意的正事之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到了何云飞的煤矿上面。

丁静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手就控制住了何云飞留下的煤矿,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自然瞒不过吴三手:至今李玫和何鹏还住在岚韵湖后面,裘娜有时候也会过来看望这母子俩。

“没看出来,这个嫂子还真有一套,平时不声不响,出手雷厉风行。难怪裘娜叫她姐,看上去,裘娜还真就是她小姐妹。”吴三手说。

丁静静外柔内刚,有女中豪杰的气魄,这点梁一飞通过之前的接触,多少看出来几分,只是没想到,在家当了几年的贵妇人,她还能拉得下来身段,和各路人马去打交道扯这个皮。

“她最近情绪怎么样?”梁一飞问完之后,自觉的失言,顿了顿补充说:“何云飞这样,这两个女人还有小孩情绪不稳定,你平时多照看点。”

“丁静静倒是还行,也看不出来怎么样,天天在矿上忙,我几天没见她了。不过何老大那个小老婆,天天哭天抹泪的。”吴三手叹了口气,说:“哥你说何老大也算是个人物,怎么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女人?丁静静不知道比她好多少。”

吴三手不懂,但其实已经有过两辈子经历的梁一飞多少是明白一些的,娶老婆,不是找合作伙伴,到了何云飞这个层次的人,娶老婆更不是找个干家务的,丁静静再强,在夫妻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优势,反而她的能力说不定是个减分项。

在小女人面前,才更加凸显大男人三个字。

“千万看好了,安排两个女服务员就专门伺候这位小嫂子,别在岚韵湖出了点事。”梁一飞吩咐。

“哥你放心吧,她这样的,绝对不会寻短见,真想死,不声不响就跳河了,哪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吴三手道。

梁一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呵呵一笑,说:“那行,我这边大概还有一个礼拜就可以回去了,你在滨海多照看着点,有需要帮忙的,能帮尽量帮帮丁静静。”

电话那头,吴三手稍稍沉默了一下,犹豫着说:“哥,真有点情况,不过我拿不准该不该帮忙。”

“怎么讲?”梁一飞问。

“我也是听裘娜讲的,那几个矿不是很太平。”

丁静静是拿下了矿,可是那几个矿还没等重新开始生产,之前何云飞手下的一个大头目刘大河就带着一群人到处去捣乱。

没打没闹,天天就带着一群人蹲在几个矿上,要么就是堵着大门,要么就是在矿里到处晃悠,东瞅瞅西看看,招猫逗狗的,这帮人一看就是不是好人,矿上老有这么一帮人存在,工人提心吊胆,外面来买煤的心里也犯嘀咕。

有几次甚至直接把人家拉煤的车给堵住了不给进。

一来二去的,生产和经营都没法正常开展。

丁静静手下本来就没什么人,对方同时出现在几个矿场,她根本没法应付。

要说报警,一来矿上的纠纷很有有惊动警察的,很简单的道理,要是惊动了警察,就说明没有自保的能力,等于是示弱,内外的信心就更加不足了;

这几天,丁静静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让任鹏维持着场面,不要闹出事来,可是昨天,对方做的实在有点过份了,几个人中午喝多了酒,直接就在矿场门口大小便,任鹏手下实在看不下去了,抄家伙和对方干了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报的警,警察来了一趟,把双方全部带到派出所去,各自教育了一番,说是你们经济纠纷要债什么的可以,不许动手打架。

“这还是裘娜跟我讲的,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想我们这边帮忙,不过我没接茬。”吴三手说着,好像想起来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说:“对了,来煤矿的那些人里,除了何云飞原来那个手下的,好像还有几个,是齐建军的人。”

“没接茬是对的,这个事你先不要管。”梁一飞在电话这头点点头,说:“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忍不住摇头一笑。

谢逸飞正在就在房间里,见梁一飞露出这种古怪的笑容,好奇的问:“怎么你一脸看到白痴的样子?”

“是白痴啊。”梁一飞似笑非笑的说:“你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20、30年代旧社会上海滩的那一套做生意,不是自己找死嘛?时代发展这么快,怎么有的人脑筋就是跟不上呢?”

谢逸飞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耸耸肩,见怪不怪的说:“傻鸟这种东西,哪个林子都有,何况大陆这么大一个树林,说不定那根树枝上就住着一窝傻鸟,你总不能要求人人都是目光远大、真知灼见吧。”

“也是。”梁一飞笑笑,层次不一样了,以前那个层次看起来很麻烦的问题,到了自己这个层次,就变成了很低级的问题,解决的方法很多。

“说正事,我这几个厂整合起来很快,估计下半年也就能投产了,到时候,借你的广告渠道用一用,不会跟你冲突吧?”谢逸飞说。

梁一飞奇怪的问:“你自己从正大综艺出来的,还要什么其他的广告渠道?正大综艺是全国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节目,在那上面做广告,效果岂不是最好?”

“正大综艺当然好,可是我卖得这药,在这种全国性的节目上打广告,不合适吧。”谢逸飞露出一个你懂的微笑。

梁一飞一想,倒也是,虽说改革开放,可是毕竟国内从上到下,目前并不是人人的脑经都真正从保守走向了开放,就算是开放的那一部分,也是比较有限的,不可能这么前卫,谢逸飞那小药丸,说白了就是壮阳药,在地方台和地方性报纸上打打广告没什么,就算地方性领导觉得不合适,大不了换个方式改头换面再来;可要是在全国性大节目上做,万一那个大领导看到觉得不合适,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这种药彻底夭折,想要翻身都没可能。

“用我的渠道倒是没问题。”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不过,我不是很建议你用传统方式营销。”

“什么意思?”谢逸飞不解问。

“传统方式,就是报纸和电视,这两种方式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要考虑下国情和你的销售对象。”梁一飞说。

谢逸飞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你说。”

“咱们国家,现在能买得起电视,天天在家抱着电视看的人,毕竟只有一部分,而天天看报纸的人,看起来很多,但是,这仅限于城市职工。”

梁一飞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语句,说:“简单来讲,通过电视报纸能影响的,仅仅就是那么两三亿的城市人,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女人,而中国有多少人?12亿人口!剩下来的,大多在哪里?”

“农村!”谢逸飞有点开窍了。

梁一飞点点头,当前进城打工大潮已经拉开了帷幕,但是还没有走到轰轰烈烈的程度,大部分农民依旧在家乡收着土地,这一部分人受到电视报纸的影响十分有限,即便是进城务工的农民,看报纸和电视的机会也不会,偶尔一撇,未必就能留下深刻印象。

“你的药和保健品不一样,保健品总价和药丸相比要高,受众,主要还是能看得起电视的城市人群,至少中华鳖精是这么定位的,而且保健品是可以口口相传的,也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送礼的,即便在电视里播放,也不会丧失农村市场,而壮阳药不一样,单价比较低,穷人也买得起,但由于隐私性,通过群众自发传播能起到得作用很有限,所以你接下来的一个重点,就是抓住这八亿低收入农民。”

顿了顿,说:“当然,不是不要城市市场,相反,城市市场也是个重点,但是宣传营销方式要有重心。”

“那按你的想法,怎么宣传比较合适?”谢逸飞问。

“倒是也简单,有现成的例子。”梁一飞道:“电视报纸广告当然要做,另外呢,花钱组织一批人,到各个城市、乡镇集市,去做学术报告会,不妨把当地的卫生局、药材公司、新闻媒体集中在一起,用老专家站台,去一个地方就引发一次轰动效果,让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款药。对了,最好能请到老军医,老百姓相信这个。”梁一飞说、

“那你这个路子,不是又回到了保健品上吗?”谢逸飞一时间没太回过神来。

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择保健品,就是因为保健品各种浮夸不正规,市场已经有崩坏的迹象,现在按梁一飞的策略,依旧是保健品那一套。

“是又怎么样呢?”梁一飞无所谓的说:“保健品市场最大的问题,不是宣传太多,而是虚假宣传,根本没有效果,却宣传的神乎其神,透支了消费者的信任。可你现在不一样,药的确是有效的,为什么不能宣传?”

喝了口水,说:“保健品这个行业,层出不穷的宣传营销手段,其实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能一棍子打死全部嘛。”

“你倒是挺辩证的。”谢逸飞想了想,说:“我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对了,你下周走?”

“差不多吧。这趟回去要稍微留一阵子,等那边原浆厂基本建成了,我再回来。这段时间,这边的灌装厂你帮我多照应一下。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没问题。”

第368章 绝路

回到南江这头,清苑矿办公室里,丁静静和刘大河在办公室里,一人桌前,一人桌后,分别坐在两头,身后各自站了两三个最心腹的人。

刘大河带着人来矿上捣乱,一周下来,原本已经着手重新生产的几个矿,又一次陷入了停职状态。

打不得骂不得,报警也没用,相反,真打起来,或者报警,反而遂了刘大河的愿望。

刘大河不急,丁静静却挺不下去了,不是讲她心理素质差坚持不了,而是再这么下去,矿上不赚钱,可每天花钱如流水,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也要再次散掉,她耗不起。

所以她决定主动找刘大河谈一谈。

“大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丁静静认真的说:“这个矿里有没有你的股份,欠你多少钱,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不会是真想靠着这些人就把矿给占了吧?”

对任鹏这些人,刘大河鸟都不鸟,不过在丁静静面前,他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微微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嫂子,这些矿是云飞哥带着我们拿下来的不假,可是拿这些矿,兄弟们是出了血的,之后经营管理维持着,兄弟们也是付出了心血的。这些难道不是股份?云飞哥现在不在了,就把兄弟们一脚踢开,不合适吧?”

“我上次不是跟你讲了嘛,你们以前在矿上干什么,以后还干什么,该拿多少钱一分钱不会少,年底还有分红。”

丁静静能讲出这样的话,对于别人当然没问题,天经地义,但对于刘大河,可以算是做了很大让步,甚至是忍辱负重:他出卖了何云飞。

然而形式比人强,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给何云飞报仇什么的,讲良心话,丁静静也不觉得这个仇有必要去报,出来混,像何云飞这样混,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早晚的事,所有的恩怨在何云飞这里了结,是相对比较好的一个选择,连何云飞自己最后都讲了,他的事,到此为止。

可何云飞留下的几个矿必须保住,这即是何鹏李玫母子以后的生活,也是对于何云飞存在过的唯一念想。

之前就讲过,丁静静对何云飞,可能没有情了,但却有一份义,就是这份义,让她对这几个矿格外的认真,甚至可以这么讲,哪怕是她自己的矿,也许都不会这么硬抗。

她必须要在心理上,给死去的何云飞一个交代。

“嫂子,我讲良心话,云飞哥做事,有时候不太让人服气,所以后来我反他。但是对于你,兄弟们都是尊重的,以前我这么讲,直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说,还是叫您一声嫂子!”

刘大河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支烟,悠悠的说:“所以说嫂子,我真不愿意让你为难,你说说,你之前住别墅开汽车,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这日子多好,干嘛非要来操心管煤矿,吃这份辛苦?”

“我答应过云飞。”丁静静淡淡的说。

“答应过又怎么样?嫂子,何云飞怎么对你的,兄弟们都看在眼里,他对你不公平!现在他人死了,还让你帮着照顾野女人,私生子,丢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你,那是在欺负你厚道!”

刘大河朝前凑上去,双手趴在桌子上,认真的说:“嫂子,我替你不值啊!”

“大河,你说的对,何云飞是对我有亏欠,不过也不全对,你不要忘了,我和他是合法夫妻,他死了,他的遗产就有我的份,我出头管这个煤矿,自己管自己的买卖,也谈不上什么值不值的吧?”丁静静说。

刘大河脸上的笑容很明显的收敛了一下。

之前讲这些话,语气再客气,其实表达的意思都很明确:不关你的事!

别看刘大河一口一个嫂子叫唤着,但从他刚才讲那些话,认为煤矿不关丁静静的事,就能看得出来,这几年来,丁静静很少露面,何云飞到哪去都带着李玫,和李玫又有了孩子,很多手下已经渐渐的快要遗忘他们还有个正牌的‘嫂子’了,以至于丁静静忽然出现接管煤矿,都认为是‘多管闲事’。

丁静静这话意思争锋相对:无论和何云飞夫妻关系怎么样,但是从法律上来讲,她出面管煤矿,天经地义。

一个是‘不管你的事你何必跑这来惹麻烦呢?’,一个是‘我自己的企业我当然要管’。

“嫂子啊,这么讲吧,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做煤矿,不合适。再说了,就算我认你,我的兄弟们绝对不乐意被一个女人管着。你这么多年没管事,大伙跟着你混,也没信心。至于李玫,那更不要讲了,没人服气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大哥语气虽然还客气,可话语已经挑明了。

“那你看怎么解决呢?”丁静静反问之后,顿了一两秒,立刻就说:“除了看场还是你负责,另外,你拿两成分红。”

刘大河摇摇头,一点儿考虑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否定,说:“兄弟们要吃饭,嫂子呢我们也要敬着,这样吧,嫂子你和李玫去说说,以后这些矿转包给我,我来负责,你们就不要管事了,舒舒服服在家享受生活,多好?”

丁静静嘴角浮现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笑容,说:“在家享受生活?怎么享受,从哪来的享受?”

“那当然是我负责。以后不管煤矿赚钱还是赔本,我一年给李玫和何鹏十万块钱,给嫂子你十万块钱,这钱足够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刘大河说。

丁静静身后的任鹏听到这话,忍不住就要开口。

一年二十万?随便一个最小的矿,只要正常经营了,一个月的利润都不止20万。

“大河啊……”丁静静挥挥手制止住了即将发作的任鹏,从抽屉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任鹏立刻凑上来帮她点着,丁静静吸了一口,吐出一蓬淡淡的青烟,抱着胳膊眯起眼睛打量着刘大河,说:“你这是非要把人逼到绝路上。”

“嫂子,这可不是绝路。”刘大河皮笑肉不笑的说;“一个三口之家,一年万把块钱也就能过日子了,我一家给你们十万,你们能过很好的日子了,女人嘛,就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孩子就该安安心心上学,出来混江湖,不是女孩孩子该干的事。”

说着,冷哼一声,语气终于没有之前那些客气,很直接的威胁说:“什么叫绝路?男人死绝,娘们被抓去卖,小孩上学路上被车撞死,那他妈才叫绝路!”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69章 表态

“刘大河你说什么!”任鹏手朝身后一背,摸上了后腰。

刘大河身后两个人神情顿时一紧,朝前跨出一步。

刘大河却还是轻松的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任鹏,这关节口,你敢动枪?你信不信,今天你把家伙从后面拿出来,明天你就得去和何云飞作伴。来我就坐在这,等你!”

任鹏脸上血气一阵翻涌,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有从背后掏出家伙来。

刘大河嗤笑一声,站起身,骤然变色,把香烟狠狠的摔在任鹏面前,神情狰狞,说:“跟我来这一套,你他妈还嫩了点!”

说着,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丁静静,道:“下个礼拜一之前走,我今天讲的话还算数,要不然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我们走!”

说完,一挥手,带着两个手下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看着刘大河的背影,丁静静面色微微发白,而任鹏的心里再一次涌起拔出枪干了这王八蛋的冲动。

可是,两人最后都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大门一开,刘大河却没出去。

因为门口正好有几个人要进来。

双方堵在了一块。

“梁……梁总?”

看到门口的人,刘大河愣了愣。

不熟,还是认识的,刘大河跟着何云飞混了这么久,多次和眼前这人见面过。

但是刘大河绝对没有想到梁一飞会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里。

自从何云飞出事,梁一飞收留了丁静静李玫和何云飞的儿子何鹏,很多双眼睛都看向了梁一飞,在看他会不会有所动作。

可谁都没想到,很仗义收留孤儿寡母的梁一飞,居然一转眼就离开了滨海市,跑到千里之外的蜀中,一去就音信全无,好像完全不准备回来再多看一眼滨海。

摸着良心讲话,要不是梁一飞这次态度摆的十足,摆明了‘只尽朋友之谊,不管他人指使’的态度,而是支持丁静静或者自己干脆直接插手煤矿,那刘大河也会掂量掂量。

丁静静和任鹏也没想到一个多月没生息的梁一飞会忽然回来,而且出现在煤矿,两人都是微微一愣,丁静静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梁一飞冲丁静静点头微微一笑,然后带着身后的韩雷和几个保镖,侧身走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

刘大河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梁总,那您忙,我先走一步。”

“等一等。”梁一飞翘着二郎腿,抽出一支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说:“刚才我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你们讲话,我大约听到了几句。好像有人说什么要走绝路,还是把谁逼到绝路上?”

刘大河的眉头皱了皱,沉着脸说:“梁老板,这是我们矿上的事,似乎于你无关吧?你生意做得再大,难道别人家的买卖也管得着?”

梁一飞看了眼丁静静,说:“你是何云飞老婆,他要是不在了,他的财产,你和何鹏还有他父母,应该是各有一部分的吧?”

丁静静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也没点头什么的,而是拿出火机,走到梁一飞身边帮他点上了烟,然后在他身边大概半米的位置坐下了。

梁一飞吐出一股烟雾,笑道:“我忽然对煤矿生意有点兴趣,你让几个点的股份给我行不行?”

丁静静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就简单了。”梁一飞翘起二郎腿,对刘大河说:“现在这些煤矿,总关我的事了吧,我是不是有权力可以管了?”

刘大河根本没想到梁一飞会来这手。

梁一飞不愿意沾煤矿买卖,在圈子里是出名的,作为何云飞之前的心腹,刘大河知道不少内情,何云飞之前不止一次的有过想法拉梁一飞入股,都被梁一飞婉拒了。

所以这次何云飞倒台,梁一飞没出手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退一万步,梁一飞看到煤矿生意赚钱,改变了主意,想要从中插一手,可是,以他现在的财力和规模,怎么也不可能就要‘几个点’的股份,这毫无意义。

他这种表态,已经摆明了,就是为何云飞的孤儿寡母出头。

刘大河阴沉着脸,说:“梁总,我之前可没得罪过你吧?”

“得罪我?”梁一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刘大河,很认真的反问说:“你不过就是一条看门的狗,看门的狗,有资格去得罪主人的客人吗?哦,不对,说狗都高看了你,至少狗不会咬主人。”

办公室里猛地安静了一下,一直沉默的丁静静抬起头,十分意外的看着梁一飞。

在她的印象中,梁一飞是个十分有礼貌的人,即便是有矛盾,也不会进行人身攻击,也许会把对方置于死地,但不会去骂人。

这当然不是梁一飞的素质忽然变低了,他这句话讲出来,就彻底站在了自己这边,亮明车马要和刘大河对着干。

而在她对梁一飞更深的印象当中,梁一飞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不会让他自己置于不必要的危机之中。

此时,一切和何云飞相关的事件,掺合进来,显然都是有危险性的。

站在门口的刘大河的脸色也刷得一下涨红了。

刘大河,并不是普通的混混,即便何云飞声势最旺的时候,他也有着一群自己的核心手下,何云飞对他也是三分大哥,却有七分的兄弟,在滨海市所谓的道上,由于这两年何云飞渐渐淡出,他的声势隐隐还要超过何云飞。

简单来说,刘大河可以算是滨海市最老资格最大的混混头,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任何一个打交道的老板,都要敬他三分。

即便是以前的梁一飞,见到他,也同样是点头打招呼。

产生矛盾的时候不是没有,甚至为了利益拍桌子动刀子都不算什么,但是像刚才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狗,却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这种侮辱,已经突破了刘大河作为一个大哥的心底底线,让他觉得,忽然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街上当小混混的时候。

这么多年的奋斗和打拼所带来的财富和地位,被这一句‘狗’彻底剥得一干二净!

粗重的呼吸从刘大河的鼻腔里传出来,额头上隐隐约约有青筋暴露,他咬牙切齿的说:“姓梁的,这是你自己找死!”

“我找死?”梁一飞刷得一下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任鹏身后,一伸手,从任鹏后腰摸出一把插在皮带上的仿制黑星,啪得一下拍在桌上。

“梁哥……”任鹏措手不及吓了一跳,丁静静也是眉头骤然一紧,豁然站起。

梁一飞抱着胳膊,不紧不慢的说:“枪就在这里,你可以试试。”

望着近在咫尺的黑星,刘大河的呼吸越发的粗重起来,手微微动了好几次,可最终还是没有敢伸手拿枪。

“你有种!咱们走着瞧!”丢了一句狠话,带着人离开。

刘大河刚一走,丁静静就一把把黑星拿起来丢还给任鹏,非但没有说什么软言细语进行感激,反而杏眼圆瞪,怒道:“你疯了啊!他真拿枪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梁一飞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要是敢为了自己的所谓尊严,就放弃小命和财富,那他也不是刘大河,更不会出卖云飞哥了。”

有句话没说,要是刘大河真去拿枪,那站在一边的韩雷就不会是个一言不发存在感很低的木头人,韩雷在这里,刘大河根本没有拿枪开枪的机会,他要是真去摸,只要抢上沾上他的指纹,梁一飞就能把他直接送进大牢里。

从这个角度来说,梁一飞倒是有些遗憾,刘大河没有去摸枪。

丁静静看了韩雷一眼,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说起何云飞,梁一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容沉声道:“嫂子,你节哀。”

丁静静微微沉默,然后用很清澈的眼神,看着梁一飞,认真的说:“你没什么对不起云飞的,矿上的事,我不想给你惹上麻烦。”

“我也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人。”梁一飞笑了笑,说:“可是,这次是麻烦主动惹上了我。”

“什么意思?”丁静静不太理解,梁一飞如果不管煤矿的事,哪里会有什么麻烦惹上他?哪里会有人闲着无聊去撩拨他?

以梁一飞目前的事业财力和影响力而言,已经超过了地方性的大老板级别,滨海市,甚至南江省,没什么人会主动得罪他。

“我人不在滨海,不过滨海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梁一飞说:“这个刘大河和齐建军混在一起去了,吞煤矿,应该也少不了齐建军在后面搞鬼。齐建军这个人跟我有旧仇,我不想让他拿到煤矿。”

梁一飞没回来之前,就让吴三手暗中查过,发现刘大河和齐建军走得很近。

煤矿是血矿,也是金矿,齐建军现在的财力势力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但如果拿下了何云飞留下的矿,稍加运作,未来一定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这对梁一飞显然不是好事。

第370章 月底之前解决问题

丁静静其实之前就察觉到了,在刘大河身后,有齐建军的影子,因为跟着他来闹事的那些人当中,有几个是生脸孔。

如果说她不认识那也罢了,可是任鹏跟在何云飞这么久,何云飞手下的人再多,也不会成千上万,混个脸熟还是没问题的,可连任鹏也不认识。

梁一飞远在千里之外,只要留心都能查出来齐建军在里面掺和,丁静静人在本地,稍稍留心,就查到了那几个人的来历。

查到归查到,办法依旧一点儿都没有,如果梁一飞最终不掺和这件事,丁静静最坏的打算,其实就是卖矿,卖掉几个矿,保住一两个矿,或者,用一个比较好的价格,把所有的矿都卖掉。

当然,无论是哪个办法,都一定是大大吃亏的,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何云飞被抓的太突然,她自己已经很久不在社会上混了,基本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脉,任鹏手下人手也十分的有限,财力人力势力太弱,不要讲齐建军和刘大河的组合,即便是刘大河单独出面,她心里很清楚,最后也一定是扛不住的。

别看她这段时间寸步不让,今天还正儿八经的摆出架势和刘大河谈判,其实都是在硬撑,无非不想过早的露出败像和底牌,最后讨价还价的时候,能有个筹码,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人活着有时候的确很无奈,要向这些仇人低头,不光不能报仇,还要把何云飞辛苦半辈子奋斗来的,拱手送出去,可是再如何不平,再如何闹意气,最终还是要活着。

不过梁一飞主动出面,这件事的做法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说,我这不光是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嫂子,也别觉得担了我的人情。”梁一飞笑笑,说:“相反,我正好借着这个事,把齐建军的问题给处理了。”

齐建军最初出现,梁一飞其实并没有什么‘斩草除根’的想法,这不是武侠世界,一个有法律的文明社会,有12亿人口的超级大国,如果每一个曾经有过仇的人都要‘干掉’,那梁一飞就什么事都别干了,早晚也有一天要把自己干进去。

何况齐建军虽然忽然崛起,但是对于梁一飞基本没什么威胁,他撑死了,也就是个地方性的大老板而已。

爽就合作,不爽就各走各的。

可是,齐建军刻意请梁一飞这个仇人去参加开业典礼,在开业典礼上抓了何云飞,就隐隐预约在给梁一飞一个下马威,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敌意;

而一旦他能接手何云飞的煤矿,那未来能不能威胁到梁一飞就不好说了,煤矿这东西太赚钱,也十分能结交人脉和地方政府,如果让他顺利的接手,用不了几年,这几个煤矿风生水起,他就会拥有威胁到梁一飞的力量。

一个有过真正仇恨的人,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如果再拥有了威胁自己的力量,这显然不是好玩的,所以梁一飞得知煤矿事件有齐建军的影子之后,当机立断,要参与进来,解决这个隐患。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他们不是来打砸抢,而是经济纠纷,警察也管不了。”丁静静两道黛眉还是微微皱着。

梁一飞出现,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顿时在精神上,有了主心骨和靠山。

可落实到实际解决问题上,依旧麻烦。

“嫂子,现在还说什么警察?!”任鹏在一边插话,道:“梁总帮忙,还需要警察吗?现在实力对比已经反过来了,他再敢来闹事,我带人教训他!”

丁静静和梁一飞同时看了任鹏一眼,又同时摇了摇头。

不是这么简单的。

对方没有打砸抢,而自己这一方更不能先动手,还是那句话,现在对方特别希望煤矿乱起来,只要一乱,地方政府就有理由出面,也必须出面:地方上肯定不希望自己管辖区的财源变成祸源,政绩变成问责。

再者说,丁静静心里也明镜一样,梁一飞和何云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何云飞是以武力来做生意,而梁一飞的武力只会用来保护他自己不受侵害,本质上,前者是混社会的,后者是生意人。

让梁一飞派出手下人,和刘大河他们火并,这不可能,也太跌份。

可如果继续任由刘大河那些人继续来捣乱,工开不了,煤卖不掉,人心慌慌,也终究不是个办法。

“嫂子,煤矿这边现在开工最大的难处,除了刘大河这些人之外,是什么?”梁一飞问。

“钱。”既然已经上了一条船,丁静静就没有再有任何的保留,或者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那样只会害人害己,说得很直接:“矿上需要大量的钱才能支撑下去。如果刘大河他们不来捣乱,尽快恢复生产,还能勉强维持,现在这样,现金就成了大问题。”

说到钱,任鹏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梁一飞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他既然插手了,钱还是问题吗?

可是同样是作为助理的角色,吴三手的嘴角却是微微一抽。

别人不知道梁一飞的财政状况,他太清楚了,这趟蜀中之行,前前后后花的钱海了去,梁一飞账上实在没剩下多少流动资金。

一两千万能不能挤出来,当然可以,但是这么一来,账上就没钱了,没有预备资金万一企业出了任何一点波动,都可能带来连锁性的重大打击,拿点钱是压库的。

但愿不需要太多。

“嫂子,到底差多少?”梁一飞问。

丁静静心中默算了一下,说:“何云飞只留下了矿,钱全部被没收了。之前矿上被骗走五千万,这里面有三分之一不到,大概是1400万是欠债,包括直接借的钱,和收的一些预付款,后来为了让矿上能维持下去,他零零碎碎的又通过各种渠道,借了五百万左右全部投进了矿里。我接手的时候,矿上大概落下了两千万的饥荒外债,这还不算拖欠工人的工资。所以我着急让矿重新生产,只要能出煤,正常买卖,就能勉强维持,现在这个情况,拖一天,就是一天的利息和人情。”

“怎么这么多?”梁一飞吃了一惊,他不做煤矿,可是煤矿的开销他大概还是有谱的,这生意利润太大,之前虽然被骗走一大笔钱,可是然煤矿重新运营起来不是难事,不需要投入这么多。

丁静静叹了口气,说:“我也是看账之后才知道,当初他为了顺利拿矿,分出去不少干股,定期都要吃分红。这些人,才不会管矿上赚不赚钱,该给他们的钱,一分不能少。我自己带来的一百多万,全部砸下去,除了应付这些之外,连把工人重新召回来开工都不够,所以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只能先保住清苑矿,其他几个根本无力照顾。”

梁一飞琢磨了一会,说:“这样,我回去之后,给账上打两百万过来。这些钱就用在生产上面,应该暂时够应付了,你和买家联系好,月底开始,可以正常来提货。”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71章 聊一聊

丁静静和任鹏闻言都是一愣,现在到月底也就两个礼拜时间,梁一飞的意思,是说在月底之前,就能基本解决刘大河的问题?

这不太可能吧?

刘大河既然已经和齐建军搭上了线,这两人凑在一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煤矿这么大一块肥肉,既然出手了,肯定志在必得。

如果换一个人,除了齐建军之外,本地任何一个大老板,也许都会卖梁一飞几分面子,梁一飞出面,对方很可能主动放弃,但是唯独齐建军不可能。

“如果时间太紧的话,我这边还可以尽力的多支撑一段时间。”丁静静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今天能来,这对于矿上和合作的那些人,就是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

丁静静担心,梁一飞毕竟还是年轻了一些,年轻就难免气盛,万一大动干戈,也许能制住齐建军和刘大河,可那么一来,难免又走到了何云飞的老路上。

丁静静是一步步,一天天,亲眼看着何云飞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正如何云飞自己讲的,没有莫一山,也有张一山李一山,他这种做事风格和性格,出事只是早晚而已。

没有人比丁静静更能体会到其中的苦楚和无奈,何云飞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不可能回头,而梁一飞不同,她真的不希望梁一飞为了这几个煤矿重蹈覆辙。

“嫂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从丁静静的神情中,梁一飞看懂了她的担心,心头微微有些暖意。

这种暖意,跟狗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他想到了上辈子在孤儿院里有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自己像亲弟弟一样照顾。

骨子里,梁一飞是个比较虚伪和自私的人,他不愿意或者说,害怕为他人付出真心和代价,同时呢,却从内心里就非常渴望别人对他无私乃至无条件的关心,更可恶的是,即便这种关心,让他在当前感动的浑身发颤,内心触动,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又会自然而然的回到自己内心的那个小城堡里,一边感动着,一边无视着。

这就是病,这种病,在单亲家庭比较常见,像他这样的孤儿,更加严重。

这大概也是两辈子他都是工作狂的主要原因之一,一旦闲下来,他大概会被自己这种古怪而病态的性格搞得十分难受,自我审视,自我检讨,继而自我矛盾,最后倒也不至于发神经,肯定是双手一摊,两脚一蹲,去他娘的,不想了,找点正经事做做……

稍稍恍了一下神,和往常一样,把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东西都给抛出去,回到了正题上,笑着说:“既然有矛盾,那就就要沟通嘛。我可以去找齐建军聊一聊。”

“聊一聊?”丁静静完全没料到梁一飞想的是这个办法。

有了矛盾,自然要聊一聊,沟通沟通,听起来好像好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句话相当的诡异,不正常。

……

……

说聊一聊,就聊一聊。

不过怎么聊,从一开始就有讲究。

梁一飞并不准备主动去找齐建军。

从矿场回来之后,梁一飞先用了两天时间,分别去华强厂、岚韵湖、新时代,包括已经在动工的新厂看了一圈,又请国土局的那位上辈子的露水情人袁欣然公开的在岚韵湖吃了一顿饭,席间呼朋唤友,叫了不少生意上的朋友。

聊地皮,聊保健品,聊建筑,自然也聊到了何云飞,聊到了那天在矿场发生的一切。

有个不算意外的小意外,席间,袁欣然倒是隐隐约约的成为了众星拱月的主角,这一次,早就习惯梁一飞不谈恋爱的朋友们倒是没误会两人的关系,而是看到梁一飞忽然对土地和地产感兴趣,把这位国土局的小办事员也邀请到这个场面下,脑子灵活一点的,顿时就想到了,会不会是梁老板又发现了新的商机?这个商机就是地产?

事实不止一次的证明,这位年轻的老板,对于商机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

晚上,送袁欣然回去的路上,袁欣然坐在后排,忽然好奇的问梁一飞:“你在酒席上说的那个齐老板我知道,不算是很小的人物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没法通过正常渠道解决,你准备怎么办?”

梁一飞想了想,反问:“如果是你,你觉得该怎么办?”

袁欣然很直接也很肯定的说:“我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梁一飞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打量了一番,笑道:“没有很硬的背景,一般不敢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袁欣然摇摇头,说;“我只不过看惯了交易和妥协,在我看来,绝大多数矛盾,都可以找到一个折衷点,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所以,绝大多数矛盾对我来说,都是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的。”

“绝大多数?”梁一飞咂摸着话中的意思,问:“如果遇到那极少数,不能妥协的情况呢?”

袁欣然理所当然的说:“既然不能妥协,那就不能妥协。”

两个不能,前一个讲得是客观事实,后一个讲得是主观态度。

既然不能妥协,那就不妥协,那就干。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梁一飞想了想,哈哈一笑,说:“我们在好像在讲废话。”

“又不是很熟,讲一点废话,可以避免尴尬,拉近距离。”袁欣然很认真的说:“我看过一本书,说人与人交往,矛盾往往来源于认真的对话,而感情加深,反而是通过无数句废话、假话和毫无意义的话。”

“照你这么讲,我岂不是要找齐建军去多聊一些废话,加深感情。”梁一飞道。

“如果他不傻的话,应该会在这几天主动找你的。何云飞这件事,连我这个小公务员都听说了,可见已经闹得很大,再没有一个妥善的善后,谁都没有好处。”袁欣然一脸冷静的语气。

说完,她觉得车里气氛有些异样,转头一看,原来梁一飞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也许是骨子里就有些飘的性格,也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人有点飘了,袁欣然眯起狭长的丹凤眼,和梁一飞对视了几秒,用肯定的语式,问:“我漂亮吧.”

梁一飞哑然失笑,这女人,跟上辈子一个模样,有时候会让人措手不及,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第372章 酒话到底能不能当真

上辈子,袁欣然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能干这两个字,即有潜在含义,完全可以用字面意思来理解,非常能干,也非常能干。

在私下不谈生意的时候,很有意思的一个女人,有时候会有点飘,大概由于出身比较高,身上没有底层奋斗起来的那种紧张焦灼和得势后对社会的报复心理,也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和她相处,比较舒服,也有乐子,所以上辈子梁一飞那时候明明比她小几岁,却能搞到一起去。

女人的年龄和男人有时候一样,心态很重要,有的人才二十多岁,去已经垂垂老矣,有的人到了四十多,依旧是容光焕发。

漂亮不漂亮这个问题,既然她不是用疑问的语气说出来,梁一飞也不必去回答,呵呵一笑,反过来也问了一句很飘的话。

“你辞职吧,我这边忙不过来,缺人。”

袁欣然这次是真有些意外了。

梁一飞觉得她有意思,她也觉得梁一飞这个老板和她之前预见的,都不太一样,或者可以这么说,和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有那么点不同。

不同,就是有意思。

所以对梁一飞是有一些好感的,也愿意接触。

可是说到底,毕竟不熟。

眼前这种程度的朋友关系,对方第一次吃饭,就提出来让自己下海,现在差不多只是第四次见面,在一块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20个小时,怎么又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如此的直接了当?

这是老朋友,而且是关系很亲近的老朋友才会讲的话。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袁欣然不解的问:“我只是一个小公务员,没有经商的经验,下海帮你打工,且不说能帮到你什么,就不怕我反而把事情办砸了?你对我能力的信任从何而来?”

顿了顿,笑道:“真辞职了,到时候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去喝西北风啊?”

梁一飞看着她,认真的说:“我要说,我觉得和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你有一份莫名其妙的信任,你信不信?”

袁欣然很直接的摇头:“当然不信。”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既然不信,我也没办法。关键是,你到底愿不愿下海帮忙呢?”

袁欣然想了想,问:“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又不缺钱。”

“说句不客气的话,说自己不缺钱的人,要么是因为没有见过大钱,要么是没有大钱要花,谁不缺钱?财政部都年年缺钱。”梁一飞说。

“好像也是。”袁欣然琢磨了一下,点点头,继续问:“钱我当然要。除了钱呢?不要搞得那么庸俗嘛。”

“先满足了庸俗的生存需要,在追求高雅的精神需要。所以说,你适合下海经商。”

梁一飞略带揶揄的开了一个玩笑,才说:“我觉得吧,当官不适合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再青春风华,被禁锢在一套一板一眼,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这样你会老的很快的。时间久了,说不定会和体制一起,变得没有活力。你想成为一个又老又无趣的老女人吗?”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点扯淡,不过这些淡扯得还蛮有水平。”袁欣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那行吧,我辞职下海来给你打工。”

这次轮到梁一飞有些意外了,本来这些话,也就是酒后扯淡,她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暂时也无所谓,可没想到,三两句话,她就做了决定。

“这么爽快?连需要你做什么都不问?”梁一飞说。

“不管做什么,反正你得养着我。”袁欣然认真的说:“而且你刚才给我提了一个醒,我以前花钱好像是不凶,以后不行了,既然要赚大钱,那首先要养成花大钱得好习惯!要不然,岂不是白白下岗辞职了。”

梁一飞:“……”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袁欣然就来了岚韵湖,拿着一大堆图纸和文件:未来做红牛原液厂的那块地是从国土这边出去的,现在建厂,国土按理说可以不用管了,不过此时地方政府卖地还没什么经验,所以不放心,之后一直在保持关注。

她今天来,是问消防安全检查的事。

跟她聊了一会,梁一飞其实对工地上具体的消防问题也不可能了解的那么清楚,只能原则上跟她谈谈。

眼看到了中午,她就准备告辞离开,说什么下午局里还有个会,梁一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你昨天不是讲辞职过来帮我吗,怎么还在局里开会?”

袁欣然睁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的问:“有吗?我说过这样的话?”

梁一飞眼睛睁得比她还大。

见梁一飞一脸惊诧无语的样子,袁欣然呵呵一笑,一副‘虽然很抱歉但是就这样吧’的表情,说:“哦……也许讲过吧,不过昨天酒喝多了嘛。”

梁一飞觉得心脏有点难受,挥了挥手,很无奈的说:“你快点走吧,再说下去我怕会被你搞到心脏病发。”

“我发现你这人不喝酒的时候挺没意思的。”袁欣然把手里的资料朝桌上一丢,说:“你看一看好吧,这些都是消防那边的资料,一个国土的印都没有。”

梁一飞一愣,拿起那些资料翻了几页,还真是,都是消防队送来的,从纸面上看,跟国土资源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这……”

袁欣然一摊手,说:“男人酒喝多了,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可是女人喝多了酒,尽说心里话,这点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这么大的企业家呢,一点都不懂女人,手下那么多女员工怎么管?”

“那,那你现在算是我手下的女员工了?”梁一飞问。

“差不多吧,国土那头停薪留职,先在你这混着呗。”袁欣然把资料重新整理好,说:“赶紧派车送我去工地,消防那头等着呢。”

“行,你是我领导,我听你指示。你坐我的奔驰去。”

于是袁欣然就用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入了职。

袁欣然刚走没一会,梁一飞正在吃午饭,就接到温玉春的电话。

齐建军托温玉春当中间人,想找梁一飞聊一聊。

第373章 各自的好处

梁一飞要和齐建军聊一聊的想法,是之前就有的,应该是早过齐建军,但事实上,却是齐建军主动找到了梁一飞‘聊一聊’。

两个人的差距是明显的,齐建军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他并不傻,如果在煤矿的问题上,梁一飞执意插手,他和刘大河会遇到大麻烦。

这时候,聊一聊就变成了对于大家都是最优的选择。

见面的地点很普通,约在步行街一家茶楼,档次还不错,但也算不上什么奢华,至少对于梁一飞这个层次的老板来说,一般谈事是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推门进去,齐建军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坐在一张大大的老树根茶桌后面,正在洗茶。

见梁一飞来了,齐建军放下手里的茶夹,起身,尽管房间不大,他还是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两步,以示迎接。

“梁老板请坐。”

梁一飞看了眼齐建军那条腿,微微点头,在齐建军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边的茶还不错,梁老板试试?”齐建军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齐总,你也喜欢这个?”梁一飞并不准备喝齐建军的茶,看了眼桌上整套的茶具,笑道:“我印象当中,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

“当初,那是很多年前的当初吧?”齐建军道:“当时梁老板你也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你还在路边摆摊呢。时间过的太快了,一转眼就是小十年过去了,这些年经历的多了,反而不喜欢打打杀杀,学习学习茶艺,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养。你别小看这个,还真能悟到一些道理。”

梁一飞不太喜欢齐建军这种腔调,大家是什么样的人,心知肚明,一个混混起家,至今还在混的暴发户,没什么文化,却偏偏喜欢在有钱了之后,冒充儒商,用茶艺这种所谓的高雅趣味将自己包装起来,其实是一种很恶俗的装逼。

档次也不高。

齐建军说着,已经泡了第一道,把小杯子递到梁一飞面前,伸手一摆,说了一句请。

梁一飞看了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一眼,却没有动手去拿,“齐总,说起泡茶,我倒是想起来我有个朋友跟我讲过,泡茶这种事,其实就是把简单的工作复杂化,纯粹是闲人打发时间罢了。我想,你我都不是闲人,就不必在这里泡茶了。”

顿了顿,说:“另外,我对于茶道丝毫不通。”

梁一飞这话很没有给齐建军留面子,齐建军一直保持微笑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抬起头,目光阴沉的盯着梁一飞。

“齐总,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我,刚才我跟你讲的那个说泡茶是闲人的朋友,就是丁静静。而说起来,何云飞跟我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有什么话,也会直言相告。”梁一飞说。

“好,痛快。”齐建军点点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梁老板,你我都是生意人,既然做生意嘛,自然是要有好处的。何云飞死了,他的那个老婆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把那么多矿玩得转,我想不通,你帮她有什么好处?”

梁一飞笑着反问:“我不帮她,难道帮你?”

说着,又看了眼齐建军的腿。

这一次,眼神很直接,没有丝毫避讳齐建军的意思,齐建军显然也明白了梁一飞的意思,拍了拍他那条残疾的腿,说:“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我是生意人,只谈买卖,不讲那些没用的恩怨意气。梁老板我们不是仇人,那天在开业见面,我也是真心邀请你来,包括想拿下你厂子的工程,我都是诚心诚意的想合作。”

如果何云飞没有在当场被抓,梁一飞也许是相信他这些话的;

退一万步,哪怕没有何云飞被抓这件事,齐建军想要通过抢丁静静的煤矿做大,这也是梁一飞不愿意看到的。

“齐总,你还没说,我要是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呢?”梁一飞问。

“你不需要帮我,只要两不相帮就行。之后,我们之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另外,我这边建筑、物流、借贷的业务都有,我们合作的机会很多。”齐建军又一次倒了一杯茶,递到梁一飞面前,笑说:“我们合作,肯定比你去帮那个小寡妇要强得多吧?”

“小寡妇?”梁一飞晒然一笑,说:“齐总,十年不到,你真是变了一个人,当初咱两的事,就是为了女人,现在,你怎么反而不知道小寡妇的好处了?”

齐建军一愣,这话太出乎他意料了,意外的看了梁一飞片刻,忽然哈哈一笑说:“哦是这样,梁老板,你年纪轻轻的,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比这个小寡妇好的女人到处都是,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安排。”

这话说的就有点大了,滨海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就是岚韵湖,梁一飞要女人,不需要任何人安排。

梁一飞搬出来这么一个暧昧的理由,其实有八成都是随口一说,让齐建军放弃,总要讲一个至少是勉强站得住脚的理由,他总不能直接讲,我不信任你,你拿到煤矿做大对我有威胁,于是搬出小寡妇这个让人联想联翩的身份当托词,很是站得住脚。

“齐总,这样吧,煤矿方面你退出。”梁一飞说。

齐建军没有立刻拒绝,想了想,也用刚才梁一飞的那句话来回应他,说:“一切生意都是交易,一切生意都是可以谈的,只要有好处,那我能得到什么?”

梁一飞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茶桌,淡淡的说:“以后,咱们河水不犯井水,我不会故意为难你。”

“草……”齐建军听到这话,终于恼火了,这就等于他什么也得不到,梁一飞的态度未免太强硬了,完全超过了讨价还价的范畴和齐建军的底线。

“梁老板,凭什么?”齐建军气极反笑,说:“你一句话,我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你这未免太霸道了吧!这滨海市恐怕还不是你什么都能讲得算吧?”

一连串三个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的喷出来,梁一飞听他讲完,不急不忙的说:“齐总你搞错了几个问题,这煤矿压根就不是你的,谈不上什么到手的鸭子,你现在干的事,讲白了就是抢,既然你能抢,我为什么不能掺和进来呢?再说,你说我霸道,这话不假,在滨海市我是有点霸道,我也有霸道的资本,要是你看不惯,你可以换个地方做生意。”

第374章 翻脸

齐建军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之前的气定神闲的风度荡然无存,把茶壶朝桌上重重一顿。

“梁老板,都是生意人,这么讲话过分了吧?”

梁一飞轻轻的把面前的茶杯挪开,似笑非笑的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讲话?”

“我们是在做生意,我客客气气请你来聊,你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还是在85年那会?梁老板,你赚钱是比我多,可时代不一样了,这年头有钱人太多,大不了我不做你的生意,市场这么大,你想对我赶尽杀绝,不可能吧?”

顿了顿,齐建军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说:“我们是生意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混社会的,生意人做事就该有生意人的样子,你是滨海市的大老板,来这一套蛮横的,就不怕被人笑话?好像也太自降身价了吧?”

梁一飞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有些讥讽,说:“齐老板,看来你这几年还真是有很大变化,摇身一变,成真正的生意人了。”

“你什么意思?”齐建军皱眉问。

“我的意思,是讲你虚伪的狠。”梁一飞说:“你觉得我讲话没道理,不应该是个生意人该讲的,是吧?那我倒想问问你,你对何云飞做得事,是生意人该做的?煤矿里的手段,是生意人该用的?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打量着齐建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急不慢的说:“对比你势力小的孤儿寡母,你用流氓混混的那一套,遇到了比你有钱势力比你大的,又你开始大谈生意经,用生意场上的那一套解决,这不是虚伪是什么?齐老板,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流氓混混就是流氓混混,不管你的茶艺看起来多纯熟,穿得多上档次,你骨子里啊,跟当初舞场门口那个老混混,其实没什么区别。”

否定一个人,就要否定他最引以为豪的,齐建军出狱后混了这么久,一直想要摆脱的,就是当初混混的形象,无论是结交各种人脉,还是衣冠楚楚的出席各种高档场合,学习所谓的茶道等等艺术,就是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成功人士的形象。

事实上,随着这两年赚钱越来越多,接触的人层次越来越高,他隐隐约约也有了这种幻觉。

“至于说到生意场……”梁一飞浑然不顾齐建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已经有些气得发抖的手,继续悠悠的说:“别看你活了一把年纪,生意好像做的也不错,可是你压根就不懂做生意。你以为什么是做生意?你以为你成了大老板就是会做生意,懂做生意,不在是流氓混混了?我告诉你,做生意和流氓混混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谁有钱谁说了算,谁有势力谁说的算。”

说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齐建军,说:“既然是这样,你压根没必要跟我这里冒充文明人。我还是那句话,你无条件退出煤矿,之后大家各走各的。否则的话,我可以让你感受一下,被比自己更有势力的人欺负,是什么感觉。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无所谓,你要是无所谓,不担心,就不会主动找我,既然主动找到我,齐老板,足够说明你已经开始心虚。”

齐建军今天请梁一飞来,之前的确是有点心虚的,正如梁一飞所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势力还不如对方,他不会用这种和谈的方法,而是直接像对付丁静静一样蛮不讲理的碾压过去。

在见到梁一飞之前,齐建军考虑过很多种解决方法,他觉得梁一飞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不至于为了几个根本和他主业无关的煤矿而大动干戈,也考虑到,自己和梁一飞之前的仇怨是个很不错的筹码,如果能用尽释前嫌的方法,让对方感觉少了一个隐患,对方也许会做出一定的让步。

他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出让步和交换,让渡一部分利益,让梁一飞也参与到煤矿里来。

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梁一飞居然丝毫都没有准备和他谈,一点儿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就用这种让人非常难堪的激烈言辞,等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他离场。

或者说他之前也想到了,但不相信一个成熟冷静的生意人会这么做。

合作,几方的利益虽然都不能保证都最大化,但都可以得利,而冲突,只能导致消耗,最后很可能谁都没好处。

最关键的一点,他想不到梁一飞有什么方式,能将他赶尽杀绝,正如之前他自己所言,这是生意场,法治社会,市场那么大,双方有矛盾,无非就是不合作,充其量梁一飞在他能涉足的领域,制造一些麻烦而已。

仅此而已,这不是两国交战,混混抢地盘,谁能赶绝谁?怎么赶绝?难道两帮人拉出人马,在街头火并一次?还是动用关系,查封了他的公司?

这都不可能。

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很明显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齐建军虽然抱着‘委曲求全’的态度请梁一飞来,但脸已经被梁一飞踩到了地上,无条件退出煤矿,且不说心理能不能接受,以后在滨海能不能抬得起头,仅仅是之前已经付出的成本,以及和刘大河之间的约定,都是无法收回的成本。

“姓梁的,那我们就试试,到底谁弄死谁!”齐建军终究是混混出身,到了这一步,撕破脸皮,也毫无顾忌了,辣相毕露,“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退!”

梁一飞盯着齐建军看了几秒钟,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包厢。

虽然是叹气,可这口气却像是在同情,同情这种情绪,只会出现在强者身上,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给予弱者同情。

齐建军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坐下来,面色阴沉的泡茶,想要通过繁琐的茶道,来平息自己内心的剧烈波动。

然而拿着茶壶仅仅到了一杯茶,他就压抑不住,狠狠的把茶壶摔倒地上,摔了个粉碎。

梁一飞,几年前,还是个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家伙,对他赔笑哀求,此时却已经毫不掩饰的踩在了他的头上。

他这些年长袖善舞,日进斗金,成为人人羡慕的大老板,他也常常为自己取得的成绩感到自傲,可是这一切,居然被这个曾经陪着笑脸哀求他放过一马的小年轻,用嚣张的姿态完全打碎。

第375章 打黑除恶

在现代文明法治社会,同样一个城市,不同的行业里,一个更加财雄势大的老板,怎么样才能把另外一个相对弱一些的老板赶尽杀绝?

这个事,不太可能。

所以,齐建军恼火归恼火,可根本没有考虑过梁一飞会真对自己直接怎么样,无非是放狠话而已,这种事他以前干得太多了,今天风水轮流转,被梁一飞放了狠话,不爽归不爽,可是倒也没觉得就会真怎么样。

他以前当混混的时候不理解,现在自己也是老板了,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其实人是越有钱,胆子越小,或者说,越有钱,越不愿意去干做极端的事,在街头混的时候敢拿着刀砍人,天不怕地不怕跟人结仇,为了一点小钱、一点儿面子,就能不要命,可有了几百万几千万身家之后,谁还会为了一口气去拼命?去冒险?

不值当。

何云飞就是死在这上面的,齐建军后来也打听过何云飞案件,当时他就觉得何云飞始终就是个混子,成不了大器,杀莫一山纯粹就是赌气而已,毫无意义。

所以尽管今天和梁一飞之间闹得好像很凶,可齐建军太明白了,连自己都不会为了面子去拼命,去冒险,何况梁一飞。

除非直接派人来他公司打砸,甚至直接针对他本人下手,否则怎么可能就把自己赶尽杀绝?

“真动手就动手!他是老板,有钱归有钱,论这个事,他不行!”刘大河一脸的不服不忿。

要说撕破脸,之前刘大河已经和梁一飞破了脸,对刘大河的‘侮辱’甚至还要超过齐建军,好歹,梁一飞是和齐建军进行平等对话,而对刘大河,完全就是把他骂成了一条狗。

刘大河跟着何云飞时间比较长,所以对梁一飞的情况了解的也相对多一些,知道梁一飞手下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道上’的力量,几个单位的保安是有,可大多都是样子货,用来维持秩序的,让他们出面火并,干抢矿这种事肯定不行。

真正能用的,也就他身边的保镖,可这些人,人数不多,主要是保护梁一飞个人安全,投到大规模武斗中,即不够用,也不划算。

当初梁一飞和何云飞走得近,双方心知肚明,是各取所需的,何云飞想利用梁一飞的商场人脉、商业头脑和眼光,梁一飞,也是看上了这位大哥级人物手下众多,作为何云飞手下专门掌管武力的大将,刘大河在这方面并不怵梁一飞。

“老刘你不要讲这些,我们是赚钱,不是置气。”齐建军挥挥手,嘴上这么讲,其实心里明镜一样,现在真刀真枪的干上了,他不是梁一飞的对手,当务之急还是赚钱,煤矿这块大肥肉,尽快拿下来。

如果能把煤矿拿下来,日进斗金,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和梁一飞平起平坐的大老板,再加上道上的势力,那时候不光今天的场子能找回来,之前的这条腿残疾的恩怨也能有个说法,出一口恶气。

梁一飞说他骨子里和多年前一样,还是个混混,这话有失偏颇,至少齐建军经过牢狱之灾和生意场上的磨练,变得更加沉得住气,颇有些忍辱负重的心思。

“那接下来怎么搞?”刘大河恼火说:“他摆明了支持丁静静,我们还去矿场?”

“为什么不能去啊?他有他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道理,不就扯皮打官司嘛,拖久了,看看谁吃亏!他梁一飞要保这个女人,行啊,不停的拿钱填这个大窟窿,我看他到底有多少钱朝里面填?”齐建军说。

“齐老板,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刘大河摆摆手,说:“去矿场捣乱这招,也就是个权宜之计,说难听点,就是大鸟吓寡妇,以前梁一飞没插手,丁静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撑不了多久,现在有他在中间横着,派几个人捣乱就能让矿场一直没法经营了?这想法太天真了吧。”

“现在就不是捣乱这么简单了。”齐建军压低了声音,说:“你手下能不能找出来几个胆子大,嘴巴严,靠得住的人?”

“怎么个意思?”刘大河一愣,不会是想做掉梁一飞吧?

这事就闹太大了。再说了,梁一飞是没道上的人,可自从被绑架过一次之后,身边保镖从来不离,都是能打的人,想走这条路,不是很容易。

而且何云飞事件,给整个滨海道上混的,都敲了一记警钟,打打闹闹虾虾霸霸可以,真到了杀人放火这一步,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

“怎么可能呢!”齐建军说:“情况不同,方法也不同。之前让你带人去矿场,就是为了让矿场乱起来,越乱,我们越有好处,现在梁一飞插手了,就像你讲得,我们再这么不温不火得下去,意义不大。所以,干脆就给他闹出点事来,我们的人挡不住矿场正常经营,地方政府总可以了吧?事情闹大,不管是整改,还是暂时封闭,那没个一年半载都开不了工。”

“矿场开不了工,我们也没好处啊。”刘大河说。

齐建军觉得这帮打打杀杀的人,脑子还真是不好使,有些不耐烦的解释说:“可我们也没多大损失吧,真正损失的,是他们。到时候,是谈,还是怎么着,余地就大多了。”

“这倒是。”刘大河想了想,说:“那以什么借口,闹多大事?”

“我来想想,事情简单了,闹不起来,既要让他们没法摆平,又不能真闹出人命来。”齐建军说。

……

……

齐建军这头还在琢磨着怎么捣乱,梁一飞却根本没有准备和对方在矿场的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缠。

齐建军有句话讲得对,自降身份。

和一个地方上的大老板,混混头,为了矿场你来我往的过招扯皮,对于目前的梁一飞而言,的确是自降身份。

实力有差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实力碾压。

离开茶室之后,梁一飞直接来到市局,找到了赵大军。

“呦,稀客啊。”赵大军笑呵呵的从柜子里拿出茶叶,说:“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

“老赵,你不是管治安嘛,最近有没有什么打黑除恶行动啊?”梁一飞问。

打黑除恶这种事,当然是公安局的长期任务,也是日常工作内容。

不过专项行动,当然也不会天天都有。

“打黑除恶?”赵大军关上了办公室门,笑眯眯的盯着梁一飞看了片刻,说:“怎么,哪家黑恶势力惹到你头上来了?”

和赵大军,算是自己人,梁一飞也没兜圈子,直接讲明,就是要抓刘大河和齐建军手下那些所谓道上的人。

很简单的道理,齐建军和刘大河搞三搞四,说到底,就是依仗他们是混江湖的,手下闲人混混多,成事不足,败人的事却是绰绰有余。

梁一飞手下的正规企业,都是正儿八经的职工,普通老百姓,而齐建军和刘大河不同,他们手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混混,刘大河自然不用说,手下全是靠着武力混饭吃的混混,齐建军即便开始转型,但依旧处于‘武力保驾护航,欺行霸市’的原始积累阶段,手下的主要干将,也都是流氓混混。

看他那些业务就知道,什么高利贷、货运、建筑,哪一项都是打出来的。

把这些人一抓,不要讲什么打矿场的主意了,即便是齐建军现有的业务,也无法正常运营下去。

对付齐建军这种地方混混,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我人脉比你广,关系层次比你高,钱比你多,影响力比你大,对地方上的重要性远超你,那就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层级碾压,不要搞什么商斗的手段。

“这个……”赵大军听完,犹豫了一下。

扫黑除恶当然是好事,公安局去做,也完全站得住脚。

可是,纯粹是因为梁一飞的要求,为了他一个人,一家企业,就发动一次扫黑除恶,这绝对说不过去。

讲穿了,这不就是用公权,为他个人扫除竞争对手嘛。

正如梁一飞把赵大军当成自己人,赵大军也没跟梁一飞见外,想了想,不解的说:“一飞啊,这种做法,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啊。”

做生意的要都是这么干,靠着自己在政府里认识的官多,官大,直接就灭了竞争对手,那生意场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岂不是人人自危?

有形的手是可以干预市场,但也不可能这么直接和粗暴。

赵大军是清楚的,当初那个周宇宙,就是因为动用了官方力量对付梁一飞,触动了梁一飞的敏感点,所以梁一飞才不顾一切的奋起反击,一定要把对方送进大牢。

这不仅是梁一飞的敏感点,也是所有正经企业家的敏感点,这么干,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且不说本身的结果,这么干,万一将来传出去是梁一飞在背后操作,很可能对梁一飞本人的声誉有比较大的影响。

谁也不希望和没有底线的人合作。

就比如齐建军,他以为他卖了何云飞是立了功,可是这个功劳,直接导致很多人不敢和他合作。

第376章 风气

梁一飞把赵大军当成自己人,赵大军也没把梁一飞当外人,私下沟通,把他的疑虑和顾虑,一五一十的和梁一飞讲了。

“老赵,你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梁一飞先点点头,赵大军没有立刻答应帮忙,反而说了这些,梁一飞并没有觉得对方不讲交情,不是真正的朋友,不可能讲这些话,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便是。

“那你到底怎么想啊?”赵大军顿了顿,说:“扫黑除恶,肯定是我们的份内工作,你说刘大河那帮人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么大一个行动,肯定要报上级领导。这里面必须要有个说头才行。”

梁一飞嗯了一声,笑说:“你听我说完啊,你这个担心有道理,但是呢,不完全对,你不是生意人,真正生意人,包括咱们市这些企业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了解的更清楚一点。”

“你说说。”

“何云飞被抓,被枪毙,这个事引起很大的震动,当时副市长还好生安抚了一下在场的企业家,之后市里也发了个文件,说要保护合法企业家,千言万语一句话,就是市里担心,抓、判何云飞,会引起骚动,让企业家有不安全感,人心惶惶,进而影响到我们市全省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是这个意思吧。”梁一飞说。

“是这个意思。”赵大军点头,他是体制内的,了解的情况比梁一飞还要多一些。

当时在大庭广众下,用很强硬的手段抓了何云飞,又极快的判处了死刑,这件事在省里,其实是有一些不同声音的。

倒不是说何云飞不该抓,不该判,而是操作的方式方法有一些领带觉得不太合适。

一些人下意识想到了80年代柳州的八大王事件,当时改革开放才开始不久,私营经济刚起步,政策风向还不稳定,柳州忽然一夜之间,把当地八个私营经济老板一股脑抓了,也是快抓快审快判,结果直接导致柳州当地刚起步的私营业主人人自危,给民营经济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尽管后来给这些人平反了,可人心不定,直到90年代初,当地的民营经济还是,柳州的私营经济还是非常落后,发展缓慢。

自从92年南巡后,确定了民营经济的地位至今,已经证明了民营经济可以为市场带来极大的活力,是经济和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滨海乃至南江的民营经济、国企改革两项,相辅相成,都走在全国前列。

这么一抓何云飞,会不会影响到本地私营企业?

全国都是改革,企业家可以用脚投票,这个地方政策不行,那他们很自然就会跑到另外一个地方。

包括当时出面,据说省委开会的时候,都直接点名批评了当初配合抓人的那位副市长。

“不过这跟你扫黑除恶有什么关系?”赵大军问。

“老赵你听我讲嘛。”梁一飞不急不慢的说,“其实呢,我是企业家,我那边还有个岚韵湖,来的都是老板们,所以我最知道民营企业家的心思,何云飞被抓,你要说老板们一点不怕,没有兔死狐悲,那是骗人的,可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何云飞这个人是什么底子,做得是什么买卖,圈子里的人心知肚明,他出事,并不意外,实际上大家一直就觉得,像何云飞这样的,早晚要出问题,何况,这场他是证据确凿,杀了人,被抓、被判,其实是天经地义的。”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市里也说了,要保护合法企业家的权益,何云飞这件事真正让我们这些老板们感到心惊胆战,觉得惴惴不安的,并不是何云飞,相反,是齐建军。”

“这话怎么讲?齐建军也没怎么样啊,要说混社会,他还不如何云飞混得大。”赵大军不解说。

“老赵,齐建军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啊。”梁一飞压低了声音,说:“老赵,你也知道,什么是改革,改革就是做原来没有的事,原来规则不允许的事,就是突破规则,说到底,要改革,本身就有一定的原罪。咱们这些企业家,真较真起来,谁没点历史问题,谁屁股下面敢说是完全干净的?”

赵大军笑笑,这的确是的,要不怎么说改革难、改革险呢,不要说企业家,就是那些功勋赫赫能力非凡的政治家,有多少都是倒在改革的路上。

“齐建军把何云飞引出来,配合政府抓捕,你们看起来,这是他识大体顾大局,可是在我们这些民营老板看起来,这是什么行为?要是人人都像齐建军这样做生意,不讲商业规则,不想着怎么去开拓市场,和谁竞争,就依靠政府的力量干掉谁,这算什么?这种风气一旦起来了,那咱们市的生意场,才真的是人人自危,彻底乱了套,企业家和政府之间,要是这种关系,那不成了锦衣卫了?长久以往,人人都不想怎么做好企业,而是怎么去抓对方的小辫子告黑状,哪里还会有人敢在咱们这里投资,扎根下去?我们省的民营企业不就成了一滩浑水了,怎么发展?”梁一飞说。

顿了顿,说:“如果齐建军仅仅是配合抓捕,倒也罢了,可是抓了何云飞,他立刻就盯上了何云飞的煤矿,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讲白了,连你们政府都被他当枪使了。”

赵大军两道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说:“你这么讲倒是也有道理,不过还是我担心的那样,真把齐建军、刘大河手下的人抓了,你就不怕其他人也是这么看你的?”

“那不一样。”梁一飞摇摇头,说:“这个头是齐建军开的,不是我开的。如果真得给齐建军把何云飞的煤矿拿下来,那人心就彻底散了,以后真没人敢在咱们市做生意了。这时候想要凝聚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齐建军刘大河这帮人一个警告,我在我们市,算是民营企业家领头的,就算最后传出去这件事里面有我的影子,也没人会觉得我是第二个齐建军,相反,是我在稳定咱们市的民营企业秩序。”

“这样吧,你先给我一个名单,我根据名单让人查一查,这些人是不是有不干净,如果真开动,抓他们也师出有名。”赵大军斟酌着说:“至于能不能开展这个行动,我还得还上级认真的请示汇报一下。你那头,如果有关系,再发动发动。”

梁一飞点点头,赵大军自然不是梁一飞能找到的最高关系,想要发动全市规模的行动,更不是赵大军说得算,来找他,还是因为他是这一块的主管领导,各方面需要他配合。

“找个什么理由上报呢?”赵大军自言自语的嘀咕说,总不能讲,梁一飞要干齐建军吧。

“整肃社会治安嘛,老赵你知道张子强不?”梁一飞笑呵呵得说:“香江的悍匪,抢了几千万,结果政府还陪他钱,这么轰动的新闻,不正好用来做做文章嘛。”

第377章 铐上带走

有人就有社会,有社会,就必然有阶层之分。

在劳动人民眼里,剥削阶级是万恶但值得羡慕的,在剥削阶级眼里,统治阶级未必值得羡慕但一定是可怕的。

人类社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和丛林都有相似之处,有一条明显的食物链,分成了金字塔一般的各种阶级,并且根据各自所在的层级,享受着这个层级带来的好处。

阶级斗争,归根结底,是要改变自己所在的阶级,去享受更多的好处,但由于社会的总资源是有限的,所以越往上的层级,人数必然越少。

罗德才就是这样一个处在层级中的人,他并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有才有德,只不过从体校毕业之后,长着一身的肌肉,敢打敢拼,混社会混出了一番名头。

在三里井街道这一片,罗德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哥,无论是下馆子,还是去舞厅,都会被奉为上宾,有时候走在街上,也常能遇到当地的小混混陪着笑上来叫一声才哥。

在社会底层的混混眼里,罗德才是道上镇得住的大哥,用最近流行的港台古惑仔电影里的词来说,他可以算是三里井这一代的扛把子。

但如果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滨海市,罗德才就没这么光鲜了,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出名的老混混,在小混混面前耀武扬威,在真正的老大面前,他又只是一个小弟,最多算是得力干将。

简单来说,罗德才是个职业混混,但不是普通小混混,也不是市里道上的顶级存在,而是中坚力量。

但是他的大哥,可以算得上是滨海市的顶级人物,刘大河。

自从何云飞渐渐淡出所谓的道上之后,刘大河抛头露面渐渐增多,基本取代了何云飞原来的地位,前段时间,何云飞被抓被判,刘大河就俨然坐上了滨海市最强老大这个位子,而罗德才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所谓的一方霸主。

还是按照古惑仔电影里的新词儿来讲,以前何云飞是坐馆龙头,那现在刘大河就是坐馆龙头,他罗德才则是何云飞手下的头马。

虽然一把三十岁一把年纪不算小了,可没读过什么书的罗德才很喜欢用香江电影里的台词来自我标榜在,这让他觉得和国际接轨,很正规,很有气势。

周六晚上,罗德才带着几个小弟在三里井的一家歌舞厅里玩,一人叫了一个三陪,喝酒喝到兴起,一个小弟就在边上拍马屁,说:“才哥,刘老大说将来分一个煤矿给你管,我听说,一个矿一年就能赚上千万,那以后您可发达了!”

“上千万啊!”几个陪酒小姐捂嘴惊呼,这年头工人工资四五百块钱,一千万这个数字,对于普通人的震撼力还是很大的。

罗德才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却故意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手,说:“现在不是还没拿下来嘛,老板让我们歇几天,养精蓄锐。你们好好干,大哥我发了,少不了你们的!”

“才哥,那你到时候也别忘了我啊。”他怀里那个小姐娇滴滴的说。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才哥伺候舒服了!”一个小弟一脸猥琐的说。

罗德才哈哈大笑,用力的在小姐胸脯上搓捏了几下,然后对小弟们说:“我告诉你们啊,接下来有大动作,你们这几天别乱跑,随叫随到!要是误了事,可别怪我以后不讲兄弟情面。”

“才哥放心,兄弟们早就摩拳擦掌了,就等着大干一场!”

正说着话,罗德才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拍他肩膀。

舞厅这一块是他的大本营,场子就是他看的,每个月都能有万把块钱的辛苦费进账,在这个地界,他就是真正的老大,即便是舞厅老板看到他也是陪着笑,被人很不礼貌的从背后拍肩膀,罗德才火蹭一下就上来了,阴沉着脸回头。

“谁他妈……”

话还没说完,人却愣住了。

只见身后站着三四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其中有个还认识,三里井派出所的一个警官。

“呦,孙警官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刚才还是大哥范十足,见到派出所警官顿时就变成了灰孙子。

“罗德才,你涉嫌敲诈勒索,跟我们回去调查吧。”警官随手摸出一副手铐,说:“怎么着,是你自己老实跟我们走啊,还是我给你拷上啊?”

……

判断一个所谓的江湖大哥,是什么层次的,往往可以看他手底下的核心干将有哪些人组成。

比如,如果手下全是学生、热血小年轻,那这个大哥层次一定不高,如果有一些职业混混,那这位大哥在当地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比如罗德才。

如果手下还有类似军师、智囊之类的角色,甚至还开公司,那这个大哥在地方上,都必然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刘大河跟着何云飞混,也有自己的产业,何云飞全力投入煤矿后,之前一部分放贷业务就给他在做,帮着刘大河搭理这块业务的,是一个外号叫做‘眼镜’的家伙。

顾名思义,眼镜当然戴着一副眼镜,平时衣冠楚楚,全套皮尔卡丹,分头和皮鞋都贼亮,看上去,就像是就职于哪个跨国大公司的某个名校毕业的高才生,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就中专会计毕业的,不过脑子好使,所以一直帮刘大河管账。

刘大河有好多事,也都和他商量,俨然是二号人物。

眼镜不好色,就是爱财,借出去一百块钱,能收回来两三百,滨海市有好几家小店老板,都是被他搞得倾家荡产,年初,有个卖皮鞋的小老板,为了还驴打滚的债,把房子车子都卖了还不够,最后愣是把店都抵给他了。

饶是如此,眼镜觉得,自己的财务知识还是远远不够,所以经常去图书馆看书,学习财务知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绝对是一个非典型流氓,一个很敬业爱岗的放贷人,一个对未来有追求的人。

周末下午,他和往常一样,夹着皮包走进图书管,在书架上来回找了一阵,最后抽出来一本中文版的《日本暴力集团犯罪经济研究考证》,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很认真的研读起来。

刚读了两页,两个警察就出现在他面前。

“王小军是吧,你涉嫌诈骗、非法财产侵占、偷税漏税,跟我们走一趟吧。”

眼镜意外的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十分镇定的说:“偷税漏税,应该是工商管吧。”

一个年长些的警察气得一翻白眼,不耐烦的挥挥手,“拷上带走!”

第378章 意外收获

和刘大河相比,齐建军的档次明显要高出半档,和当初鼎盛时期的何云飞已经很接近,本质上来讲,何云飞、齐建军这样的真正顶级大哥,赚钱的渠道,主要都是合法生意。

比如说何云飞的煤矿,齐建军的建筑、货运,虽然依旧是用武力来保证一本万利,抢占市场,但是生意本身大多是合法的,而刘大河的财源,什么在娱乐场所看场子强行占股、放高利贷,都见不得光。

这也是从所谓的道上大哥,到大老板之间的一个鸿沟。

所以,抓刘大河的人相对是比较简单的,刘大河手下有名有姓的头目,根本不用梁一飞多费心,派出所,甚至分局,都能轻松的找出一大堆案底,随时想抓就能抓。

但是齐建军手底下的,抛头露面在社会上混的人很有限,这些人也不直接管理齐建军的主要生意,剩下来在公司里的负责人,却都是正经工作人员,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不好轻易动手。

所以这次全市规模的扫黑除恶行动,在开始几天,齐建军这头并没有什么直接损失。

主要是刘大河倒了霉,手下的骨干,基本都被抓了,原本和齐建军商量好一鼓作气,在煤矿闹出点大动静来,此时显然已经不可能:即没有人手,也不敢顶风作案。

“专门针对你?不会吧。”齐建军听刘大河讲完,有点疑惑的摇摇头。

刘大河手下人被抓的太多,所以就怀疑到梁一飞头上,猜测是不是梁一飞背后搞鬼。

听起来好像有这种可能,可是齐建军本能的就觉得不是,梁一飞的确是有钱有势,可是这次全市规模的行动,那么大动静,好几个分局都同时出动,下面几乎所有的派出所都派员参与了,齐建军怎么想,也不认为一个民营企业家有这样的能量。

再说了,抓得人也不止刘大河手下的,听说就几天时间,市里的大大小小混混被抓进去上百,加上一些在扫黄行动里抓到的,看守所简直人满为患。

改革开放,南巡之后,由于经济发展太快,加上一批工人下岗,工厂子弟无事可做,社会治安的确在一段时间里出现了一定规模的混乱,街面上惹是生非的人很多,市里隔三差五来一次行动倒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加上何云飞垮台后,刘大河本身就是滨海市的大混混,被针对也很正常。

“老齐,你这是站在岸上讲风凉话,是不是梁一飞搞出来的事,我不敢讲,不过你要说梁一飞没这个能量,这还真不一定。”

刘大河现在的表情和当初在矿场里遇到梁一飞的时候,是有明显差别的。

俗话说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是没有道理,以前他和梁一飞的确打交道,但那是作为何云飞的手下,梁一飞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能量,这些详细的信息他并无从得知,仅仅是隔着何云飞来观察梁一飞,只是一个有钱、机灵非常会做生意的年轻人。

那时候何云飞的势力的确很大,连梁一飞都他在社会上的能量都有所敬畏,刘大河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梁一飞也没什么。

可现在轮到他自己和梁一飞真刀真枪的对上了,尤其是最近手下不断被抓,才陡然感觉到压力之大。

想到那个贵客云集的岚韵湖,想到之前何云飞对梁一飞的谨慎态度,不止一次想要把梁一飞拉入伙哪怕送出煤矿股份都在所不惜的种种过往,刘大河猛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恐怕站错队了。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在何云飞被抓后,梁一飞不闻不问,立刻躲出去上千里,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梁一飞并没有太大的能量,更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现在,刘大河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了。

“不管是不是他在背后搞鬼,反正最近风声紧,我是什么做不了了。老齐,我劝你一句,在滨海这地方,也别跟他较劲,他根基深。”

说来也怪,大概是受到何云飞影响,他手下这些干将,往往在关键时刻,都有种很不错的特质,能看清大局,知道认怂保命。

当初任鹏在岚韵湖的时候,也想和梁一飞掰掰腕子,但关键时刻忍住了,要不也没他的现在风光。

可齐建军却没这种觉悟,说:“我说大河,你不至于这么怂吧?打黑除恶这种事又不是没经历过,80年代那会,哪次动静力度不比现在大得多,咱们兄弟还不是混到现在越混越好?你怕个逑啊。”

“我不是怕,可是手下没人,我能干什么。”刘大河心想你他妈手下一个没被抓,当然说风凉话,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支老子去当炮灰,起身说:“我今天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在外地有笔账,我得去收一下,十天半个月大概都回不来。”

齐建军忍不住就想一脚踹过去,心想他妈的,当初搞何云飞留下的煤矿,那可是你小子提出来的,前前后后,你上蹿下跳得比我还要起劲,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那不是把我丢坑里了?

这两人从一开始,压根就即没交情,也没信任,甚至连最基本的谋划都很欠缺,纯粹是抱着‘欺负寡妇捡便宜’的心态凑到一块来,没想到却遇到强力人士插手,猝不及防之下并没有什么真正有力的应对方式,想到还是靠武力解决那一套很落伍的东西。

两人又都是混混出身,极要面子,开始硬顶,顶不住了,相互之间自然彼此埋怨。

这也是梁一飞在蜀中听说了煤矿事件后,第一反应就是很轻视的说这两人怎么还在用十年前的那一套。

刘大河跟齐建军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还真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外地。

他走之后,齐建军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了想,刘大河的分析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讲就完全没道理。

万一真的是梁一飞在背后干点什么,那刘大河倒了霉,难道不会对自己下手?

还是安全第一。

想到此处,他赶紧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平时打,基本响三四声就会有人接,哪知道,这一次足足响了有快十声,等到等待时间快结束的时候,那头才响起熟悉的声音。

“齐老板,有事吗?”

“大白,你在哪?”

“嗯……我在饭店吃饭呢。”

“你这段时间不要露面,去乡下躲一躲。”

……

电话那头,哪里是饭店,明明是滨海市第一人民看守所。

接电话的那个人,‘待遇’相当不错,坐在审讯室的铁靠椅上,双手上了铐子,双脚也绑上了铁镣。

这可不是一般混混的待遇,当初何云飞死刑犯,才混到脚铐的待遇。

审讯室里有五六个警察,其中有三个,肩膀上的花都挺吓人的,赵大军这个市局的实权中层干部在其中,勉勉强强只能排行第三。

那人正拿着大哥大讲话,有个年轻警察凑在听筒边上,一边听,一边把对话飞快的用笔写在纸上。

市局刑警队大队长看了眼纸上的文字,递给了省厅的领导。

“说你不知道躲在哪,让他派车来接你,亲自来。”省厅领导低声说。

……

如果时间朝前推移四个小时,省厅领导、市局刑警队队长、市局社会治安处处长赵大军,这三人还没碰头,也没想到他们会碰头聚在这间审讯室里。

当时,赵大军正在局里安排部署工作。

赵大军给梁一飞搞得有点很无语,为了让这次行动看起来正常合理,局里和下面的派出所都动用了大量警力,才几天时间,就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

什么打架斗殴得,耍流氓的,嫖娼的赌博的……各个派出所、分局,乃至看守所,都有点人满为患了。

这些人吧,说是大奸大恶,谈不上,如今也毕竟不是八十年代那种抓到个小流氓都能枪毙的时候了,这么多人,教育教育,大部分都要放掉。

还得安排人去教育,给他们安排羁押点,赵大军忙得不得了不说,抓这些人,其实也没啥功劳,当时局里通过这次行动计划的时候,就有个别领导表示了不理解,这不是劳命伤财,浪费警力嘛。

哪知道正安排着,忽然电话就响了,他手下一个亲信的警官打过来的。

在抓捕过程中,遇到了一个持枪反抗的,两民同志受了枪伤。

赵大军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什么情况这是?!

混混胆子再大,再凶悍,敢朝警察开枪?!

不要讲什么刘大河、齐建军的手下,就是刘大河齐建军本人,就算是当初最狂时候的何云飞,也不敢干这事!

好在这一类的行动,一般都配足了人手,一队人一起出动,除了警察,还配有当地的联防队成员,对方虽然暴起发难击伤了警察和一个联防队员,但人当场就被抓住了。

枪击案,还是持枪打警察,立刻就惊动了市局领导。

抓回来一审,这家伙竟然是公安部通缉的A级逃犯,血债累累的,省厅前段时间刚接到上面通知,要求各地留意。

于是省厅的领导直接带人过来。

明知道是个死,这人倒也硬气,把之前能查得到的六件命案全认了,还竹筒倒豆子一样,吐出了三件在逃窜过程中做得没被发现的命案。

正交代着光荣历史,齐建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第379章 压力有点大

“不至于这么巧吧?”

梁一飞和丁静静两人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警官钟书岭,两人心里同时浮现起一种很荒谬和不可思议的感觉。

钟书岭是赵大军的亲信,赵大军正代表市局在省厅开会,来不及和梁一飞多沟通,于是拍了钟警官过来,把大概情况和梁一飞讲了一下。

扫黑除恶还真扫出来一条超级大鱼。

说来话长,梁一飞给了赵大军一份名单,包括刘大河和齐建军手下的主要干将,让赵大军在行动的时候,‘多加照顾’,把这些人一块给扫进去,也不用久,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这两人手下没人可用,好多事自然而然就解决了,如果能通过这些人,再审出一些刘大河和齐建军的问题来,那就更好。

名单上的这帮人,基本都是当地有名的混混,扫掉他们,对社会治安的确是有帮助的,赵大军公私兼顾,在行动中安排了人对号入座,定点抓人。

刘大河那头不必说,手下就几个屁股干净的,这份名单上,大多也都是刘大河的人,倒是齐建军,出狱之后很快想要洗白白,学何云飞的样子,真正独当一面在公司管事的人,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想要打击他,只能从身边的亲信小弟和保镖入手。

梁一飞势力再大,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可能把齐建军身边每个人的底子都摸个一清二楚,他也没那闲工夫,于是给赵大军的名单里,齐建军手下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放高利贷,一个在火车站货运有明显的欺行霸市行为,还有一个,就是姓白的这个保镖。

任鹏和吴三手之前让人大致的打听说,齐建军身边的保镖‘小白’并不是本地的混混,来历无人得知,平时也神神秘秘的,不过却很受齐建军器重。

于是梁一飞本能的就认为,这个小白估计有点问题,就算没问题,把他抓了,对齐建军也是个警告。

哪知道,这家伙居然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以前是某部队的枪械保管员,和上级有矛盾之后,枪杀了上级长官,携带武器逃窜,期间和地方上的公安以及追捕的人交了几次火,身上血债累累,后来逃到南方之后忽然就杳无踪影了,公安部下了通缉令。

没想到,居然混在了齐建军身边。

“小白叫什么名字啊?”梁一飞有点发懵的问。

小白当然不姓白,钟书岭报出他的真名之后,梁一飞的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两下。

好嘛,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居然歪打正着,抓住了这位主。在上辈子的一些传闻里,这个人很有些传奇色彩,算得上90年代大陆出名的悍匪之一的,原是空,直到98年才落网,当即就执行了枪决。

后背上就有点泛白毛汗,别人不知道,梁一飞却是很清楚,这家伙那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幸亏现在把他抓了,要不然真和齐建军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讲不好自己就被他打了黑枪。

“这种人都敢收留,齐建军胆子太大了吧?!”

丁静静也有些后怕,看了眼梁一飞,不可思议的说。

不过,她的语气里,却明显送了一口气。

齐建军打电话让‘小白’躲一躲,当时小白已经被抓了,公安那头顺藤摸瓜,让小白叫齐建军开车来接他去‘躲’,这种事齐建军不放心别人去做,还真自己开车过来了。

于是,几个月前引出何云飞,‘出卖’给警方的齐建军,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被他的手下小白出卖,当初何云飞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制在他身上,一群警察按到在地,带上铐子押回了公安局。

这是窝藏,窝藏的还是公安部点名的重犯,齐建军算是彻底完了,煤矿也好,之前何云飞的仇恨也好,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不解自解。

“他倒也不知道小白的真实来历,只知道是身上有案子的枪手。”钟警官嘴角明显泛起一抹很不屑的表情,说:“这些人所谓的道上大哥,就喜欢收留一些所谓的狠人在身边,关键时刻能为他们卖命。梁老板你说的一点不错,要是让这种人成为知名企业家,那社会还不乱了套?”

顿了顿,低声说:“梁老板,来之前,赵哥特意吩咐我转告一句,您是正经企业家,千万不要像齐建军那样,身边留这种人,与己无益,早晚是个定时炸弹。”

“这当然不会。”梁一飞笑了笑,这就是他和齐建军、何云飞最本质的区别之一。

但他晓得这种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留,可当前很多企业家并不这么认为,也许是钱来的太快,社会在高速发展很多事都没有规矩,的确有那么一批大老板,喜欢招揽所谓的江湖人才,在身边办所谓的‘湿活’。

“老赵还好吧。”梁一飞问。

钟警官呵呵一笑,说:“抓了这么条大鱼,赵哥这次肯定是立功了,不过现在先审案,赵哥和市局怎么个说法,是嘉奖还是晋升,还得等事后再说。”

梁一飞点点头,这次是歪打正着,也算是运气不错,用一种完全没想到但效果最好的方式,解决了所有麻烦,顺带送了赵大军一份礼物。

送走了钟警官,丁静静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坐在那微微发呆。

“煤矿这头应该算是过关了,后面就是正常生产,没什么大问题,你还叹什么气?”梁一飞问。

丁静静看了梁一飞一眼,说:“齐建军被抓,刘大河跑路,就算回来也成不了气候,以后你大概也不会再花太多心思在煤矿上了吧?”

梁一飞微微一愣,说:“嫂子,你别误会了,我当时对刘大河说买煤矿股份,就是找个理由插手而已,不是想打煤矿的主意。”

“我没误会。”

丁静静起身站在窗口,看向外面一座座煤山,说:“以后,这个几座煤矿,每年百万吨的煤,几百号工人,还有任鹏他们几十号人,都要我一个人承担起来,想一想,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

第380章 如履薄冰

丁静静这么说,梁一飞才知道自己很深的误解了她。

以己度人,梁一飞自己其实不是个什么重情义的人,相反,猜疑心非常重,在他眼里,世上一切都是利益结合体,所有人都是以利益连接在一起,尽管有感情这回事,但是总的来讲,利益一定要优先于感情。

所以丁静静问他接下来是不是不插手煤矿,梁一飞本能的以为,那天自己对刘大河说煤矿里有自己的股份,引起了丁静静的担忧,害怕前门驱狼,后门进老虎,刘大河齐建军的麻烦刚解决,又引来一个觊觎煤矿的梁一飞。

凭良心讲,何云飞留下的这几个煤矿如果整合好了,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宝藏,即便是梁一飞也不能说一点儿不动心,抛开煤矿生意天然的原罪可能带来的种种危机,仅从收入和利润这两项来看,三到五年之内,甚至在十年之内,煤矿这一块都要略高于饮料,煤矿收入的瓶颈上限,可能要等到2010年之后才能达到,在此之前饮料并没有太多金钱上的优势可言。

梁一飞之前的确闪过一丝儿念头,是不是借着这次机会,真正插手,说得好听点,叫做帮助人家孤儿寡母,说白了,性质上和刘大河、齐建军是一样的,乘火打劫,只不过自己如果真插手,丁静静也好,李玫也好,不会抗拒。

后来认真想了一下,还是作罢,一来真得已经没有这么多精力,二来,煤矿毕竟是一门危险的生意,很容易拖累自己,而且它的收入的确也是有上限瓶颈的。

还有那么一丝儿缘故,可能是梁一飞没坏到骨子里,看着这一家子孤儿寡母,不忍心下手。

给人家留一条路,给自己留个好名声。

正所谓做贼心虚,所以一开始误会了丁静静的话。

但是丁静静后来补充的那一句,让梁一飞心里微微一揪。

一个女人,忽然之间要独自面对这一切,挑起来一副连何云飞都会觉得有些吃力的担子,丁静静站在窗前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弱。

沉默了片刻,和她并排站在一起,说:“嫂子,以后有什么事,你让任鹏来找我。”

丁静静扭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我来找你不行?”

“这倒不是。”梁一飞也笑了:“我们本来就是邻居嘛。”

说起邻居,丁静静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太容易察觉的悲伤:她的房子是何云飞的,被查封了,一直到现在为止,她几乎可以算是无家可归,前一段时间住在岚韵湖,后来就一直住在矿上。

……

……

五月下旬的一天,滨海市忽然降温,原本已经要进入夏天的季节,由于台风的缘故,温度陡然将至十几度。

在陵园里,丁静静和李玫一身黑衣,站在一处墓碑之前,李玫带着何鹏,一大一小已经哭成了泪人,丁静静一袭黑大衣,脸上戴着一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大边脸庞和眼睛,两道薄薄的嘴唇抿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齐建军和刘大河倒霉之后,丁静静做得第一件事还不是重开煤矿,而是在市区一处新的小区里租了两间楼上楼下的房子,三室一厅的给李玫母子住,两室一厅的自己偶尔去住一住。

何鹏还没有来得及重新上学,何云飞就已经被执行了枪决。

站在墓地前,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面容的黑白照片,丁静静听着李玫母子哭泣,沉默了许久,然后弯腰,把怀里的捧花轻轻的放在墓碑上,然后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大片的墓园,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

啪得一声,火苗在烟前燃起,任鹏递过了火。

丁静静点燃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头火苗猛地一亮,迅速的朝后燃烧着。

然后想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压榨出来似的,又长长的吐出淡青色的烟雾。

“嫂子,梁老板真的不会趁机进来?”任鹏站在她身后,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很小声的问。

“不会。”丁静静淡淡的说。

任鹏也好,丁静静也好,都不是傻子,相反,这两个人比大多数人都要精明和明白。

或者换一句话说,梁一飞并没有完全误会丁静静的意思。

在梁一飞露面之后,丁静静和任鹏都很清楚,理论上,梁一飞有争夺煤矿的可能性,也有这样的动机。

只不过,如果煤矿最后到了梁一飞手里,对于他们来讲,一定比被齐建军拿走要好得多,所以从那时候起,丁静静和任鹏在心里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最后真的争不过,那煤矿就交给梁一飞管理,他们吃分红。

今天丁静静对梁一飞讲得那些话,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她的确是在试探,试探梁一飞对未来的安排和态度,但是另一方面,她却又影影约约的希望,梁一飞能把煤矿拿过去。

梁一飞和何云飞是好朋友,虽然何云飞出事后,梁一飞没有营救,但保护了她们孤儿寡母,在齐建军事件上挺身而出,帮助她们保住了何云飞的遗产,而梁一飞的实力又要远远超过齐建军和刘大河的联手,所以如果梁一飞开口了,丁静静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交出煤矿。

接下来几年甚至后半辈子,她都会很轻松。

但如果梁一飞真的在此时表露出对煤矿的占有欲,那丁静静也会觉得失望和寒心,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到尽头。

所以丁静静在这件事上是十分矛盾的,当时站在窗前的心情十分忐忑,即希望梁一飞开口,又怕梁一飞开口。

当梁一飞最终给出承诺的时候,她提着的一颗心,忽然就放了下来。

任鹏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嫂子,煤矿这个东西,眼红的人太多了,难保以后没有其他事,现在云飞哥不在了,你一个女人管理这么大摊子事,是不是可以,可以考虑……考虑……”

任鹏支支吾吾的,丁静静回头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任鹏飞快的回头扫了一眼何云飞的墓碑,嘀咕说:“嗨,眼前这个场合,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不要说。”丁静静猜到了任鹏要说什么,但现在并不是谈这个的时机。

她轻轻的冲任鹏点点头,语气温和的说:“很多事不能强求的,目的性太强,患得患失,最后往往没有好结果。好在目前煤矿算是稳定下来了,经过这件事,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再有大的波动,咱们乘着这个时间,尽快让煤矿正常运转起来。”

任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之前何云飞就是功利性太强,导致很多判断失误,现在既然梁一飞表现出的是极大的善意,那么什么都不做,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嫂子了,叫我姐吧。”丁静静说。

任鹏心里难受了一下子:哥都没有了,哪里来的嫂子。

“哦对了,嫂……静姐,岚韵湖那边晚上有个局,梁老板请客,咱们去不去?”任鹏想到了上午吴三手给他的一个电话,说。

“哪些人?”

“盛文峰来了,证劵公司的王自卫,对了,还有个女明星,好出名的,盛文峰女朋友。”

第381章 大市场与领头羊

“哥,丁姐晚上不过来了,她那边得加班加点干,离不开人。”从办公室去包厢的路上,吴三手跟在梁一飞后面低声说。

梁一飞点点头,说:“知道了”。

原本叫一声丁静静,是想着她以后经营煤矿,需要人脉资源,有什么局让她一起来,重新投入社会,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才死了丈夫,这么快就出来抛头露面,霓虹闪烁的的确也不合适,而且今天来的几个,未来和她的业务并没有太大关系。

盛文峰果然来内地了,这位海上走私太子爷毫不掩饰的带着他这辈子最出名的战绩:大陆第一甜妞杨玉莹,两人下午到达的滨海。

由于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加上之前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梁一飞把岚韵湖几辆能称得上是豪车的轿车一股脑派了出去,在机场门口拉成一排,迎接着两位。

盛文峰来内地,主要的目的还是进行人脉维护:出来做买卖,帮忙这种事都是相互的,比如梁一飞从他那买车,他给一个折扣价,可以讲是帮了梁一飞的忙,因为梁一飞这头的确有用车需求,反过来讲,梁一飞也带给他做一笔买卖。

事实上,梁一飞是滨海市商圈的风向标,他从盛家买车,物美价廉,货到迅速,那么整个滨海市、乃至南江省得老板们,如果想要买进口车,尤其是高档车和豪车,都会优先考虑到盛家。

不得不说一句题外话,别看盛家做走私,但这年头的人心要好得多,他家的车只是进货渠道不合法,但车自身质量的确没的说,不像后世,不管买什么东西,上到房子下到一把白菜一斤猪肉,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止被骗。

除了盛文峰两个,温玉春也跟着来了。

他最近比较郁闷,商场原本已经开始招商第一期开业,可梁一飞和齐建军之间的事,他早了池鱼之灾:齐建军是他商场的施工方,忽然被抓,不仅造成很大的声誉影响,后期的工程也暂时的搁浅了下来。

在梁一飞他们看来,温玉春是真有点‘命苦’,出身在有钱人家,却被赶出家门,好不容易从梁一飞那得了个好点子,做商场,一开始是遇到下岗工人闹事,地皮差点拿不到,好不容易熬得云开见月明,结果又赶上这档子事,人家是一帆风顺,他是一路的艰难险阻。

温玉春和盛文峰认识的很早,盛文峰来,梁一飞把他也叫上了,出来散散心,省得小伙子一个人憋在那,两个月不见,头发都白了一圈。

王自卫也出现了,这家伙属于不请自来,最近有事没事总是来岚韵湖泡着,还办了张最低的卡。

都是生意圈子里的,就杨玉莹一个圈外人,难免显得有点‘寡’,梁一飞想了想,一个电话把潘觉叫过来,他现在是副主编,年轻经济学者,前段时间还挂了一个什么政府经济研讨会顾问的头衔,有些类似地方性的智囊团,算是文化圈里的人,和杨玉莹有一定的交集。

人不多,开了个大包厢,相互介绍了一下,刚落座,盛文峰就开梁一飞玩笑,说:“梁老板,上次杨小姐听说你要车,二话不说,就把她定的那辆匀给你了,你可得表示表示。”

杨玉莹在舞台上很活泼,但私下里,也许是因为性格,也许是因为这个场合和别的人都不熟,所以话不是很多,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听盛文峰这么讲,她冲梁一飞微微一笑,说:“梁总做得是大事,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娱乐圈和生意圈的关系很微妙:小老板以能和明星交往为荣,但是在真正的大老板面前,任何所谓的大明星,天然层次就低了一档。

跟着盛文峰来滨海,仅仅看到这一座岚韵湖会所,杨玉莹就意识到,这位梁老板的实力,恐怕不在盛文峰之下,盛家虽然是沿海一霸,黑白通吃,但盛文峰毕竟还不是盛家的掌门人。

说起来,盛家的那栋红色的楼,论档次,也就和岚韵湖在伯仲之间,论规模,可能还不如岚韵湖。

所以对梁一飞和坐在地这些人,她十分懂得拿捏分寸,半点架子都没有。

“还有这个桥段呢,怎么回事,老梁,怎么就把杨大明星的车给骗来了,给我们说说呗?”边上王自卫一脸八卦的样子。

证券公司是当前最火、最时髦的单位,关键是特别有钱,很多中小企业,尤其是名营企业,在银行贷款困难,走得都是证劵公司的路子,而且王自卫虽然只是一个营业部的中层干部,整天打交道的却都是大户室里的有钱人,所在这个场合上,倒是如鱼得水。

饶是如此,一个大明星在眼前,还是让他有些兴奋。

“什么老梁,我哪里就老了?”梁一飞笑呵呵得把之前情况大致讲了讲,然后对杨玉莹说:“这个事还真要感谢杨小姐,盛总,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杨小姐人长得漂亮,台风好,又上镜,一直唱歌我觉得埋没了,不如我们几个投资,拍部电影,杨小姐去影视圈试试水?”

此言一出,杨玉莹眼睛就是明显一亮。

她是甜歌皇后,磁带销售过百万,各种晚会的常客,但是想要成为真正的顶级明星,仅仅依靠唱歌是不行的。

和沿海仅隔一水的娱乐之都香江,早就有了一套顶级明星的发展路线,真正的顶级明星,比如四大天王,都是影视歌三期发展,尤其是电影。

这两年,大陆开放的不仅仅是经济,还有文化娱乐产业,大批的外国、海外电影涌入市场。

之前她就动过念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盛文峰说一说,没想到今天这个场合梁一飞先提出来了。

“这办法好,我也想过。”盛文峰看了梁一飞一眼,说:“不过我是觉得,要拍,就拍好的,不要搞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粗制滥造。我还真研究过,好电影,首先要好剧本,然后是好导演,这两块我都不是很熟。”

顿了顿,笑道:“原想着是在香江,联系几个导演,不过她想在大陆发展,这里的市场毕竟要大一些。”

盛文峰的话让在场几个人,包括杨玉莹在内都是微微一愣,不太理解。

大陆的确大,但香江更加发达,尤其是当前的娱乐产业,香江不仅仅要远超大陆,可以将,执整个亚洲的牛耳,即便是日韩,目前都没有香江的娱乐产业成熟和发达。

半个世纪风云变化,香江风云无数。

要说演员、艺术家,大陆当然多,可杨玉莹走的是明星的道路,这条路,香江的明星显然更加耀眼,别看她现在是国内甜歌女王,可是和香江的一众一线明星,特别是四大天王这个级别相比,无论是影响力还是歌迷的拥趸热情程度上,都弱上一大截。

大陆目前的明星和艺术家,走得主要还是‘为人民服务’的路线,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但是香江这样的资本主义社会,粉丝经济已经比较成熟。

倒是梁一飞对盛文峰有些刮目相看,无论他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随口一讲,其实都说到了点子上。

梁一飞看了看有些忍不住‘哀怨’的杨玉莹,笑道:“盛老板讲得不错,香江那地方实在太小,地方小,人少,发展的天花板很低,而且已经有了这么多红星,杨小姐你一个大陆女孩子想要去那边发展,竞争实在太大了。”

“是啊。”盛文峰拍了拍杨玉莹的手背以示安慰,说:“别的就不讲了,两地文化不同,你过去,适应那边的文化,港人接受你,可能就是一道根本跨不过去的门槛。”

“对嘛,还是大陆好,这边,好多事我们都能帮得上忙,过了那条江,好多事就不是我们能说的算了。”梁一飞笑笑,说:“你说巧不巧,我还真认识一些影视圈的朋友。”

“哦?”盛文峰好奇的问:“没听你说过嘛。”

说起影视圈,王自卫忽然想起来了,说:“哦对对对,那个……那个编辑部的故事你们都看过吧,老梁,你不是客串了一个角色嘛,点子大王!”

梁一飞想到好几年前的事,呵呵一笑,当年为了办学校,去首都写了个剧本,客串了一个角色,认识了一些人。

“那正好,梁老板,我来出钱,你来找人,算咱们合伙投资。”盛文峰对杨玉莹微微一笑,说;“你呢,也不一定第一部就当主角,先试试水,要是真有这个天赋,以后机会多。”

“嗯。”杨玉莹很乖巧的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问梁一飞说:“梁总,您认识的影视圈里的朋友,是干什么的啊?”

“冯刚。”梁一飞笑笑,“也好几年没怎么联系了,我吃完饭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冯刚的名字此时并没有后世那么出名,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所知不详。

不过,杨玉莹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诧说:“就是北京人在纽约的导演?!”

第382章 劝人向善

电视剧、电影出名,但是导演未必会立刻出名。

94年,冯刚导了一部戏,北京人在纽约,顺应当前的出国大潮,火爆到了极点,也捧红了姜文等等一大批演员。

这部戏,说起来和梁一飞还有些渊源,最初冯刚有这个意向的时候,就找到了梁一飞,希望从新时代的学员中取材,新时代是全国最早也是最大的出国学校,这里面可以挖得东西太多了,梁一飞一口答应,让顾文明给予最大程度的配合。

这部电视剧94年1月1号上映,紧跟着就席卷全国电视台,影响之大,甚至要超过渴望,之后更是拿奖拿到手软,在飞天和金鹰上几乎包揽了所有重要奖项。

唯独没有拿下的,就是最佳导演奖。

作为导演来说,冯刚毕竟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新人。

饶是如此,他在行业里的地位也彻底的树立了起来,普通老百姓知道北京人在纽约,知道王启明,知道大卫,但未必知道导演冯刚,可业内对他的评价很高,连杨玉莹这样基本不属于影视圈,只沾边的娱乐圈人士,都听过冯导的大名。

之前梁一飞还想过,有机会投资冯刚拍拍电影什么的,只要有好本子,电影目前虽然赚钱不多,撑死几千万票房,但是成本小,利润高,回款快,基本属于投资了钱就什么都不用管,很轻松的入账。

但是后来各种事情一大堆,梁一飞自己的主业发展的实在太迅猛,根本腾不出来时间和心思。

冯刚渐渐声名鹊起,从一个跟班的,终于能独当一面,而梁一飞崛起的速度更快,两个人之间隐隐约约已经出现了阶层上的差距,这一年多,联系的很少。

不过联系的少,不代表没交情,或者说,即便没交情,有人肯投资拍电影,导演当然愿意,尤其是冯刚这样才能独立执导的导演,更希望用一部电影来证明自己。

见杨玉莹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梁一飞笑了笑,出门给冯刚打了个电话。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不过语气却比之前牛逼了许多,以前冯刚接电话,一般开口是‘你好,我是冯刚’,许久没打,电话那头张嘴就是‘喂,谁啊?’

意思是一个意思,味道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梁一飞笑笑,自报家门,那头稍稍沉默了两三秒,冯刚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冯刚,虽然一段时间没联系,可梁一飞混得风生水起,跻身保健品巨头行列,并不是什么秘密,冯刚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明了来意,冯刚大喜过望,说正好想找人投资拍电影呢,他手头有好几个本子都不错。

“大导演,我说在前面啊,投资没问题,不过我得朝里面安排人,也许是女一号,也许是女大配。”梁一飞笑道。

“这个啊……那……那没问题啊,老板的要求是第一位的嘛。”冯刚只犹豫了一瞬间,立刻改了口风。

“哪几个本子?”梁一飞随口问。

一个是刘正云的《一地鸡毛》改变的,一个是的王硕写得本子,叫‘冤家父子’。

这两部戏梁一飞都听说过,有些名气,口碑也好,不过好像没太火,不是那么赚钱。

现在只是和冯刚打个招呼,落实意向,具体安排还得后面慢慢定,在电话里也没多说,约了他尽快来一趟,当面聊。

挂了电话,回到包厢,冲盛文峰说:“盛老板,人联系好了,你准备出血吧。”

“那可不一定是出血,要拍就认认真真拍,争取能盈利。”盛文峰说:“影视剧这一块也是个增长点嘛,将来如果做得好,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公司。”

“这倒是。”梁一飞点点头,看了眼正乐得笑眯眯的杨玉莹,坐在盛文峰身边,说:“这个钱赚得踏实,安生。”

“嗯?”盛文峰听梁一飞这个话里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奇怪的看了看他。

“你不知道,滨海前段时间出了个事,抓了一大批人,判了一大批人,还毙掉一个,这里面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仇家。”梁一飞淡淡的把何云飞事件、煤矿事件告诉了盛文峰,然后若有深意的说:“虽说从头到尾我都没损失什么,不过作为旁观者,我是蛮震撼的,做生意第一桶金可以沾血,之后,还是应该走正道,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就走到死路上了。”

顿了顿,说:“好在现在各种各样的机会多,只要能把握住,赚钱的事很多。”

盛文峰微微点头,没吱声。

仅仅从梁一飞的三言两语里,盛文峰就飞快的有个一个判断,梁一飞他说的这些事里,未必就真的是一个旁观者。

不过这对盛文峰来说不重要,也不可怕,换成盛家,手段恐怕更加直接和暴烈。

他真正在意的,是梁一飞最后的几句话。

这些话里,怎么听都有种‘劝人向善’的意思。

劝人向善的前提,自然是被劝的人,并不‘善’,在场这群人,真正做着‘不善’的生意的,只有盛家,这话说给谁听的,什么意思,就呼之欲出了。

借着何云飞事件,在劝诫他,华远集团现在虽然风光,但毕竟做得是非法的买卖。

梁一飞和他家的业务没有丝毫冲突竞争,更远隔千里,所以讲这个话,绝对没有恶意,盛文峰喝了口酒,说:“前两年吧没什么感觉,反正能赚钱,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有点事,花钱摆平就是了,这几年参与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越来越发现,好多时候,真得不是自己能讲得算,摊子铺的越大,越有点身不由己了。”

梁一飞和盛文峰年纪相仿,他两虽然不是那么熟稔,但很多话有一定的共同语言,梁一飞半开玩笑说:“你才多大,就身不由己?现在都身不由己了,那你后面五十年、七十年怎么过啊?盛总,讲句我自己的感受,咱们这些买卖人,其实哪里有什么身不由己,有的,只是欲壑难填。”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83章 风水不好

有的人,见过一次,便会走过一生,而有些人,一生之中,偶遇一次,然后各自安好。

梁一飞重生至今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和他有过交际的人却不少,其中有一些,在当时当景,甚至还是非常重要的人,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各自的道路不同,机缘不同,最后渐行渐远。

冯刚算不上是梁一飞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也不算是一面之后渐行渐远的,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比较清淡的联系。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像他们两这样,反而容易长久:平时接触不多,行业不同,同时两个人都在飞快的朝前进,谈起对方来,没有矛盾,反而更多是一种欣赏和佩服。

至少冯刚是比较佩服梁一飞的。

时间过的和飞一样,不知不觉几年就过去了,冯刚还能很清楚的记得,梁一飞第一次来首都,初次见面,对方只是一个很小的老板,为了一个私营学校的证件问题,连夜来首都找彭元清。

那时候,梁一飞虽然是小老板,但是冯刚也仅仅只是个小角色,还是要仰望梁一飞,叫彭元清彭老师。

几年过去,冯刚混得风生水起,连续执导了几部电视电影和舞台剧,他参与编剧的几部戏都大热,以编辑部的故事为代表;他导演的以北京人在纽约为代表更是艺术性、欣赏性双丰收。

现在在行业内,已经没有人会再把冯刚当成一个小角色来看待了,他也不再是在片场里举着反光板一站就是半个小时,拿着小马扎坐在角落里,给各位大腕跟班跑腿的小喽罗,冯大师还远远谈不上,但是行业里大多数从业者和他见面,已经习惯客客气气中带着三分恭敬三分仰慕的,叫一声冯老师。

而他自己的圈子也发生了变化,以前文娱圈边缘玩票性质的,比如彭元清这群人,很久都没有接触了,更多的,是和王硕、马伟都、刘正云这样的行业大咖一起,平起平坐。

除了行业内人士,最多接触的就是各路的老板。

上级主管单位,是娱乐圈的亲妈,但是这个亲妈比较严肃刻版,有时候下手也挺狠,所以虽然一路照顾着文艺圈子,可圈子里的人,对这个亲妈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反而喜欢和干妈厮混在一起。

文艺圈的干妈,就是这几年涌现出来的各路老板们。

这些人拿钱爽快,分账爽快,不干涉导演拍摄的内容,平时还能在一起吃喝玩乐,拓展人脉关系。

冯刚这两年也接触了不少老板,可是再去看梁一飞,他的感受和当初一样,还是必须仰望。

他出名了,可人家发财更快,以前他是小跑腿的,人家是地方上小老板,现在他是娱乐圈老师,人家成了娱乐圈的干妈。

梁一飞主动联系他,说投资要拍电影,冯刚还是比较兴奋的,如今文艺圈也要面向市场,自己找钱,自己赚钱。

早就不在马伟都的小酒吧里混了,马伟都是个挺独的人,不喜欢起哄,时间久了,在一起玩得也就少了,冯刚正跟王硕刘正云,在西单一个四合院里聊剧本,这时候接到梁一飞的电话。

挂了电话跟王硕讲了一句,王硕看了看刘正云,笑眯眯的说:“梁一飞啊,我记得记得,这人不错,我挺喜欢的。”

当初梁一飞客串编辑部的故事,跟这群人在一起玩过几天,也很捧王硕的场。

这年头的文娱圈,只有王硕不捧别人的场,没谁敢不碰王硕的场子,新文化领袖、新时代作家第一人,年轻人思想风向标和北斗星一样的存在。

“好像还有沿海的一家大公司的少东家,也是大老板,做进出口的,一起投资。”冯刚点了支烟,说:“就是一个条件,要安排个女演员进来,女几号现在还不知道。”

王硕和刘正云相互瞧了瞧,脸上都露出会心一笑,刘正云所谓的说:“安排就安排呗,老板安排姑娘进场,总比让剧组的姑娘去老板房间要好。”

“我可不管这些破事,我只负责写剧本,谁来演,谁来卖,那他们自己商量去,我不拉皮条。”

王硕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新淘到的胡桃木长柄烟斗,冯刚化了根火柴,给他点燃了,王硕也是抽着玩,一口下去,顿时被老烟丝给呛得直咳嗽,眼泪都下来了。

“不行不行,受不了这个。”王硕抹着眼泪,随口问:“他要哪个本子?”

他们三个聚在一块,就是在琢磨最近的两个本子,一个是刘正云的一地鸡毛改编,一个是王硕自己写的冤家父子。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觉得这两个都不想要。”冯刚说。

“那他要什么?”王硕脸色有些沉了下来,说:“我和老刘给他写本子都不行啊?他这个谱可够大了,我两都不行,他就只能到月球上找外星人写!”

刘正云嘴角也是翘起来,笑得有些讥讽,要说剧本这一块,无论是王硕还是他,那都是国内最顶尖的,也是目前最能把握住潮流的。

之前编辑部的故事、北京人在纽约等等几部热播剧,都是他们亲自操刀。

连他们的本子都看不上,那真的就跟王硕讲的那样,只能找外星人来写了。

或者说,压根不懂。

“也不是看不上,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剧本的内容,谈不上看得上看不上。”冯刚帮着梁一飞解释了一句,说:“大概有别的想法吧,现在也没定,过段时间我去滨海一趟,把这两个本子带给他瞧瞧。”

顿了顿,说:“其实他自己也会写剧本,写得还不错。”

何止不错,冯刚心里明镜似的,当初他能在编辑部的故事挂名当个编剧,就是靠着梁一飞帮他写得几个小故事。

那几个小故事,在整部戏当中都很出彩,和王硕他们写的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王硕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呵呵一笑,“行啊,他有本事那就他自己写呗。我先说好啊,我和老刘最近都没空,这两个本子他要是都不要,那还真只能他自己操刀上阵了,我两可没时间帮他想别的。”

冯刚点头笑笑没说话,跟王硕相处久了,佩服王硕的才华,但是也挺烦王硕有些性格的,作者是一个可以独立创作存在的世界,不用和外界打交道,太有实力太牛逼的人,往往就特别接受不了不同的意见,王硕就比较典型,不要说不同意见,就是任何让他觉得不乐意的地方,他立刻就能炸刺。

冯刚和王硕不是一类人,王硕可以关上门写好自己的书就行,他不行,作为导演,他得和四面八方打交道,尤其是和那些老板们更要处好关系。

对于梁一飞,他想的很明白,别看一直联系不多,但这份交情不能断了,这几年人家就从一个小学校,变成上亿的大企业,全国民营企业里都能挂上号的存在,只要不跌大跟头,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精神上,文艺上,可以抱一抱王硕的大腿,把他当成精神的北斗星,可是实际生活中,还是要抱梁一飞这样的大腿,才能走得稳。

……

电话这头,梁一飞哪里知道自己随口几句话,在首都那边让王硕有了不愉快的想法,回到席间和盛文峰聊了几句,实际上,也的确是出自好心,旁敲侧击得劝一劝盛文峰。

他伯父到底是个什么人,梁一飞不清楚,可是这位年轻的盛公子,梁一飞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穿越两辈子,梁一飞加起来年纪也着实不小了,心态上,其实有一些老前辈看到比较满意的后辈的感觉,对于年轻俊才的爱惜和关心。

才20多岁,未来的路还长,尽早从泥潭里出来,还是有未来和前途的。

盛文峰也听出了梁一飞话中的善意,但是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只是对这些话稍稍上了一些心,然后就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在场几个人,温玉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用沿海的话来说,就是一脸衰样。

“你商场不是已经招商了嘛,齐建军被抓,后面工程找其他人来做就是了。”梁一飞安慰他说:“资金上周转不开的,我这边借你点。”

“也不是周转不开。”温玉春一脸苦恼的说:“主要还是工程质量,齐建军被抓后,我不放心,重新找人复查了一遍,大问题没有,可小毛病到处都是,总觉得处处不顺遂。”

这就不好办了,说迷信也好,其他也罢,做生意的确讲究一个顺风顺水,不怕遇到问题,就怕一直遇到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问题,把气势和气运给磨掉了,那结果一般都不会太好。

“用不用请风水先生来瞧一瞧?”盛文峰建议说:“香江那边很流行这个的,连李家诚、李兆基这样的顶级大佬都相信。”

“嗯,是要请人来看看风水。”温玉春是沿海来的,同样相信这个,其实在当初破土动工的时候就已经请了风水先生。

王自卫忽然在一边插话说:“温老板,不如做点别的投资,分分心思?”

梁一飞眼皮一翻,开玩笑问:“你不是又来兜售你的国债吧?”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84章 要觉悟还是要盈利?

上次万国准备筹集资金做空723国债,王自卫大户室分配的份额完成不了,找梁一飞借了几百万过去,算算日子,距离国债兑付的日子也就三天了,下周一。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这时候王自卫的任务应该早就完成了,梁一飞问这句话,也就是开玩笑而已。

没想到,王自卫还真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说:“按理说,这是内部的消息,我不该透的,不过都是朋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723大概要加息。”

盛文峰他们之前没参与,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梁一飞是知道的,王自卫又大约讲了一下。

723四年国债,按照之前宣布的利息,比银行利息要低一些,买了国债的老百姓肯定不乐意,市场上很多人就预测,国家为了稳定人心等等的考虑,会在解封后宣布加息;但是专业人士,包括万国的老大预测,这几年经济发展太快导致市场很乱,出现了一大批涌现出来的经济问题,金融即热且乱,国家之前做了一系列收缩动作降温,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加息。

所以万国筹集了一大笔钱,准备做空723。

证券公司至今还是一个新事物,它汇集了全国顶尖的经济学家、金融专家,甚至可以这么讲,这里有全国最懂经济规律的一批人,和社会上这些靠着胆子大、运气好的老板们完全不是一回事,人家是专业队,他们的预测,应该是准确和正确的。

哪知道,最近万国收到上面的风声,723,存在加息的可能。

可能的意思,就是上层也在博弈,最后也许加,也许不加。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对于万国来讲,就是必须要防备的,万一加息,以万国目前准备的资金而言,根本压不下来几百个亿的庞大723市场,肯定要亏钱。

所以,必须尽量多的筹备准备资金,等到开放的那一天,如果加息了,可以对冲,只要把价格压下去,依旧可以大赚一笔。

这个筹集资金的任务,其实还没下达到王自卫这一层级,仅仅到了营业部总经理,不过营业部总经理要办事,还是得依靠王自卫这样的实权中层干部,所以跟他们透了点底。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肯定得保密,在场的几个人,王自卫嘴上讲是什么‘自己人’,其实除了梁一飞,谁都不是自己人,但是万国准备至今,已经到了快要刺刀见红的地步,也就顾不上什么自己人还是外人了,只要有钱,有弹药,都能投进来。

“哦我明白了。”盛文峰在一旁微微点头,说:“简单来讲,如果财政部最后不加息,那皆大欢喜,万国这笔准备资金,赚得多;宣布加息,就要进行博弈,准备资金达到一定的规模,还是可以把价格打下来的,但是赚得相对少一些。不过,因为有个可能加息的风声,我们才有了入场的机会。”

温玉春也听明白了个大概,说:“那最好的情况是,我们投钱,最后财政部却不加息,那即没有风险,盈利也大。”

“对!”王自卫用胖乎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说:“加息与否,还是要看经济新式嘛,现在上面也是在根据具体市场形式做决定。我们这边分析,最后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不加息。”

顿了顿,说:“就算是加息,也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国债可不止723一个,如果这支加息太多,其他国债以后就没法办了。”

说着,终于露出了很严肃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道:“几位,有句话咱们自己说说啊,出了个门我可不认账。”

看他的样子,是要爆真正内幕了,梁一飞他们几个都笑着点点头。

王自卫缓缓的说:“我们上头已经计算过了,即便是加息,以我们现在的储备,也足够给它打回去!当然,钱越多,越有把握,准备资金越充足,最后赚得也越多嘛。所以还在筹备。”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没说话。

这到是个机会,这种事属于可遇不可求,把握住了,一次就能解决大问题。

“潘觉,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人先开口,梁一飞笑着问潘觉,说:“你现在可是著名的市场经济学者啊。”

市场经济学者,这个名头不伦不类的,没哪个大学有这样的专业,很有特色。

潘觉自己也清楚,他这个市场经济学者的头衔是怎么来的,主要节点上,都是靠着梁一飞的点拨而已。

“其实,经济方面的专业知识我不是很懂。”潘觉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考虑更多的是政治。王总,按照你的讲法,加息与否都不是关键,杠杆到底怎么运作、怎么做空做多,我都不懂,但是加息这件事本身,它是财政部的行为,是吧?”

“对啊。”王自卫说,除了财政部,还有谁能去给国债加息?

“那万一加息了,就是财政部的意思,万国却给它打回去……”潘觉咽了口口水,瞅了梁一飞一眼,支支吾吾的说:“这个……不,不太好吧。”

“潘觉,这就是你不懂了。”王自卫摆摆手,说:“杠杆、做多做空这些,都是市场行为,合法合规的。”

“梁总,你觉得呢?”盛文峰问梁一飞。

“我觉得,这事从一开始,我就犯迷糊了,老王,说好了啊,我那笔钱,是借给你个人的,不是我入场去炒国债啊。”梁一飞说。

王自卫一愣。

梁一飞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在支持潘觉的观点。

“之前我还没多想,不过潘觉这么说,倒是给我提了醒。”梁一飞继续说:“不错,你们证券公司是有最专业的经济人才,但是你不要忘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本质区别在哪里?都是发展市场经济,都是促进经济繁荣,但是出发点和目的地,是截然不同的。到底是经济为政治服务,还是政治为经济服务,这是原则性问题。”

“老梁,你这个讲的严重了吧。”王自卫说。

“你们跟不跟我不管,反正我呢,一向对金融市场是比较警惕的,敬而远之,我是不会投钱的。”梁一飞很果断的说。

“所以讲你的屁股就坐得不正!”王自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向来是不搞金融的,大户室多久没去了,手里那点股票几年看都没看一眼,你这个判断可信度不高。”

桌上其他几个人,神态各异。

温玉春还是一脸衰样,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文峰看了梁一飞一眼,没说话,夹了一筷子裙边放在杨玉莹的面前的青花瓷碟子里,对一脸懵比的甜歌皇后说:“这个胶原蛋白高,对女孩子好,你多吃点。”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85章 变态的人

“你对这个梁老板的印象怎么样?”

散席之后,盛文峰和杨玉莹回宾馆的路上,盛文峰靠在车后排随口问。

要论做买卖,混社会,一百个杨玉莹也顶不上盛文峰,不过论看人,杨玉莹并不差,说起来,娱乐圈也是个江湖,能在这个江湖混到一定名堂的人,绝对不是仅仅靠着盘靓条顺嗓子甜就行的,引来送往人情交际的本事,比其他行业要高得多。

而且盛文峰看人,毕竟只能是一个侧面,有一定局限性,杨玉莹有时候从一个旁观者,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得出的一些观点还是比较有启发性的。

“没想到真这么年轻。”杨玉莹想都没想就说:“比你还小一点,他真的是白手起家,从给人出点子赚劳务费开始的?”

女人天性就好奇,对于这么个一个电话,就让盛文峰改了主意,把自己那辆跑车‘抢走’的人,杨玉莹之前就十分的好奇,盛文峰也和他说了不少关于梁一飞的故事。

任何一个商业娇子的故事,都是一本传奇,梁一飞更不例外,所以在来之前,杨玉莹对于这个梁老板就抱着巨大的好奇,见到真人,第一印象就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好像那些故事都是编出来的似的。

盛文峰也年轻,但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伯父做生意,甚至是在香江商场打拼过的。

“厉害吧。”盛文峰笑笑,说:“说起来,国内比他有钱的人很多,可是我偏偏看好他,就是因为他年轻,才20出头,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就能做到这一步,换成我,如果没有我伯父,我肯定做不到。现在就这样了,将来,那只能说不可限量。”

“可是我听说,他父亲也做生意?”杨玉莹问。

“你想反了,不是他父母帮他上路,而是他发达了之后,给他父亲提供帮助。”盛文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同样是年轻人,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也很羡慕和佩服他。”

杨玉莹默默点头,跟着盛文峰时间久了,对盛家了解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能理解和了解盛文峰的一些难处。

毕竟,盛家是他伯父当家作主,他伯父其实还有一个亲儿子在国外读书,盛文峰这个总经理,亲侄子,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身份和位置上,却有很多不为外人的东西,有时候需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如果不是和盛文峰真的好上了,谁会相信,盛家的‘少东家’还有这样一面?

这就是盛文峰所说的‘羡慕’。

“人也不错。”听出来盛文峰语气中对梁一飞的好感,杨玉莹就顺着话继续说:“吃饭的时候,他那几句话,我也听出来了,是在劝你。”

“嗯。”盛文峰点点头,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梁一飞那几句话虽然是好心规劝,但说到底就是随口一说,可是这随口一说,在盛文峰的心里,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有些撼动。

盛文峰一家涉足走私行业太深,从其中获利也巨大,上上下下牵扯到数不清的关系和人,就像一辆根本停不下来的战车,按理说,几句话,不可能让这位盛家的核心人物产生什么心理波动。

一来,是梁一飞那句‘不是身不由己,而是欲壑难填’,实在太深刻,把所有为自己的辩解、掩饰和自我欺骗,全部剥的一干二净。

凭良心讲,盛文峰从现在开始,渐渐远离集团中非法的业务,甚至把自己从集团一点点剥离出来,能不能做到?

这是可以的,因为盛家已经走上正轨,他这个位子,谁来做,都不会差别太大;而且,他毕竟是从十几岁就跟着伯父出来打拼,这份血缘关系和共患难的经历,足够保证他的安全。

可明知道这一行太危险,以目前越来越大的数额,只要上面靠山一倒,一辈子就废了,可还是深陷其中,不是走不了,说到底,还不就是那四个字:欲壑难填。

这钱赚的太轻松,太大了!

没这个事,他哪里能组织一个奔驰车队去机场接杨玉莹,没这份产业,他凭什么看到喜欢的女明星,张嘴就是一百多万的跑车?

今天梁一飞算是给他点明了,什么理由借口都是假的,干这个来钱才是真的。

此外,滨海市何云飞的遭遇,更是一个现实的例子,血淋淋的摆在面前,给他当头棒喝。

他和何云飞是认识的,第一次来滨海市,就见过,虽然不熟,但是他知道,何云飞在滨海的地位,和他们家在狮城的位置差不多,黑白两道通吃,都是靠着暴利但是不能见光的生意发达。

可何云飞这样一个地方性的大佬,一夜之间,说倒就倒,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血淋淋的事实放在眼前,当代企业家犯错,如果是因为因为一段时期的政策摇摆不定导致企业家受波及,那这种波及并不是致命的,未来也是有机会翻身的,当前八大王事件就是一个证明。

但如果企业家靠的就是违法乱纪,犯罪来赚钱,那一旦落网,就毫无侥幸。

席间,盛文峰不动声色,但是今天这顿饭,这番话,听到的这件事,给他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正如梁一飞想的那样,盛文峰毕竟还年轻,20出头的人,身虽然深陷其中,但心,却还没有完全不可自拔。

“不过,他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谨慎很多。”杨玉莹忽然说。

“怎么讲?”盛文峰眼皮一翻。

“他能直接跑到泰国,立刻做决定跨过调车,说明这个人果断而激进,可是今天那个证券公司的人,说一起炒国债,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机会,嗯,先不管说得有没有道理吧,他好像一点儿都不考虑,直接拒绝了。”

杨玉莹顿了顿,说:“他是一个生意人,有赚钱的机会放在眼前却根本不敢去碰,连考虑都不愿意,这不是过于谨慎了吗?”

“你觉得是个机会?”盛文峰问,说完这句,停顿了两三秒,说:“我是有渠道炒国债的。”

炒国债不需要什么渠道,直接在市场上交易就行。

但是,如果要大规模做空做多,进行杠杆期货交易,那么在当前的大陆,绝对不是普通人能玩的游戏。

盛家早年在香江做生意,香江是亚洲金融中心,自然有这样的渠道。

“是不是机会,我也不知道。”杨玉莹在这个问题上,不敢多嘴,盛文峰如果真入场,那绝不是几万几十万的小钱,万一听了她的建议赔了钱,那她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杨玉莹对自己和盛文峰的关系定位十分清晰:她喜欢这个年轻老板,喜欢他的能力风度和对她的好,也喜欢的钱,但是,她绝对不会去想着控制和支配盛文峰。

她清楚自己没这个能力,得到的太多,就不要想的太多,想的太多,最后往往什么都得不到。事实上,如果盛文峰真的是因为听了她的建议,把大额资金投入期货市场,不管赚钱赔钱,她一顶‘后宫干政’的帽子是跑不掉的,盛文峰一个‘耳朵根子软’的印象也是跑不掉的。

家族企业,最忌讳这种事。

“其实,你的想法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他的态度,反而说明了问题。”盛文峰淡淡的说。

“什么意思?”杨玉莹好奇说。

“这么说吧,什么叫做谨慎?”盛文峰抛出了一个问题,然后自问自答,说:“我知道这个事,有一定风险,也有一定的收益,那么我去仔细的研究、调查,最后得出一个决定,这个过程,叫做谨慎。但是像你说的,如果根本连考虑都不考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还是谨慎吗?”

“我还是不太理解。”杨玉莹有点懵。

盛文峰笑了笑,他这些话也不是讲给杨玉莹听的,其实是他自己在对自己分析,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语气不疾不徐的说:“梁一飞从出道以来,好多人觉得他脑子灵活,动不动就能出一个金点子,是他成功的原因,但是在我看来,他最厉害的不是什么脑子灵活,而是两点。”

“哪两点?”

“一个是实践能力强悍。好多人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是真让他去操作,就搞不好了,一个好的创意,如果没有好的执行,结果可能是一团糟,而一个平平无奇的创意,如果每一步都执行到位,那么结果也许很喜人。他就有这种能力,我觉得吧,这和他的工作态度分不开。你大概不知道吧,咱们这位梁老板,就是个工作狂,一年到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年纪轻轻的,不谈恋爱,不赌不玩,连睡觉,很多时候都在办公室。”

“那生活不是挺无趣的?”杨玉莹嘀咕说。

“无趣?有趣无趣,这种事在个人主观,你觉得唱歌跳舞有趣,说不定有些人,就觉得工作才是有趣,只有工作才能让他快乐。”盛文峰笑道。

杨玉莹瘪了瘪嘴,心想,简直是变态呀!

“所以他能成事。”盛文峰说:“你记着,跟谁斗,都别跟这样的人斗。”

“我怎么会和他斗?那第二点呢?”杨玉莹说。

盛文峰收起笑容,正色道:“他这个人,眼光毒的狠,他做出的判断,从来没错过!”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86章 我想博一把

上帝之所以称之为上帝,是因为他全知。

全知,即全能。

梁一飞不是全知的人,但是他的眼光和判断,显然有一种惊人的准确。

包括各种各样所谓的‘金点子’说到底,也是对市场趋势、人心趋势的一种把握。

做生意到了盛文峰、梁一飞这个层次,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用在去‘研究人’上面,去调查、观察、了解、判断他们身边所有可以结交利用的人的特点,并把这些人的关系维护好,即便在需要的时候,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盛家的关系里,比梁一飞有钱的很多,比梁一飞层级高的更多,但是大多都是盛家,严格说是盛家掌门人的关系人脉,而非盛文峰的,在盛文峰自己的人脉里,梁一飞算得上第一层次重要的存在,所以虽然交往有限,对梁一飞的研究却不少。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梁一飞把握趋势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梁一飞的眼光很准。

“你说他是谨慎,在我看来,他丝毫不考虑投资万国,不是谨慎,而是判断出了风险太大,果断离场。”盛文峰说了半天,终于把话题回到了最初。

“他的判断也许是错的呢?”杨玉莹问。

这个甜歌皇后在私下里,并不像平时在舞台上看起来,只会唱歌,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姑娘,相反,眼光和格局比一般的花瓶女明星都要强上不少,所以盛文峰也会时常和她聊一聊。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他不会错。”盛文峰说完,好像也觉得自己这个话讲得过于满了,解释说:“他和潘老师的出发点是政治,而王自卫的出发点是经济,在东方,政治永远高于经济,这点是一定的。”

这些话说得深了,杨玉莹毕竟是个娱乐明星,就有点犯糊涂了,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没能接得上话。

“那……那你到底准不准备入场?”顿了顿,嘻嘻一笑,说:“我也攒了点钱,你要是入场,我跟着你投。”

盛文峰哈哈大笑:“你就不怕亏得血本无归?”

“投资嘛,有赚有赔,那个王自卫说什么他们有专家,我信不着他,梁一飞再有眼光,我跟他也不熟,也信不着,但是,我相信你!”杨玉莹望着盛文峰,目光坚定的说。

盛文峰很享受这种被崇拜和信任的目光。

……

……

岚韵湖的一顿饭,让在座的不少人都动了一些心思。

赚小钱,靠运气和胆子,赚大钱,靠赌国运。

国债这种事,虽然还不至于牵扯到国家兴衰的大国运,但也是和国运沾边的,从王自卫这个内行人嘴里讲出来,让人觉得,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

比如蓝鲸大厦大户室的股神‘老K’吕新城,在得知上面可能加息后,又一咬牙,追加了给万国的投资;

而王自卫意识到,这次是个机会。

危机越大,挑战越大,机会也就越大,如果一直是风平浪静,那所有人都只能熬日子混资历。

如果上面不加息,那么万国的资金不紧张,筹集资金的功劳,也就不容易显得出来,反过来,既然放出了要加息的风声,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时候能筹集到更多的钱,更加努力去筹钱,对于万国都是雪中送炭,在上级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去执行领导意志。

对于别人来讲,机会的目的是赚钱,对于在万国里工作的王自卫来讲,能被领导看中,进行提拔,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接到了温玉春的的电话之后,王自卫立刻就一个压实线掉头,把车开到了温玉春的住处。

温玉春虽然资金紧张,可还没到连个住处都没有的地步,不过这位小老板特别喜欢有意无意的去模仿梁一飞,所以干脆把自己在商场的办公室也隔开了一半,平时也像梁一飞一样,住在办公室隔间里。

真别说,这种做法还真的带来了很直接的正面影响:老板天天住在商场,谁敢偷懒耍滑?连商场保安巡逻、保洁大姐打扫卫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各级工作人员效率还真挺高。

工作效率高归高,可是资金紧缺的问题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了的,高档商场这种东西,毕竟需要时间来积累,有个三四年,做起来一家,口碑有了,资金有了,之后连锁经营,不断扩大,对于基本从银行拿不到贷款的民企而言,耐心十分的重要。

但是温玉春,却显得有些急迫。

他很焦虑。

两三年之前,才认识梁一飞的时候,滨海市还没几个大老板,连他这个带着家里给的几百万来闯世界的年轻人,都可以和这几个大老板平起平坐,梁一飞更是才进入这个圈子,资格很勉强。

但是也就这两三年,滨海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千万级别的老板已经落伍,进不了最高圈子,曾经那几个滨海市最顶级的大老板,有的沉寂,有的转型,有的干脆跟了梁一飞。

而他自己,几乎一直在原地踏步。同样是当初一起‘勉强’跨入顶级玩家俱乐部的年轻人,梁一飞三年下来,已经成为新贵的顶级存在,不光没有被时代淘汰,甚至引领了时代,而他自己,却只能勉勉强强的抓住时代的尾巴。

高档商场,也就是梁一飞说的商业综合体,是个好东西,还没有完全竣工,就有大批厂家来预定柜台商铺,老百姓关注度也高,所以温玉春急于想做大。

所以这次他想跟着王自卫赌一把。

“玉春,你愿意投钱,我肯定高兴,不过嘛……”王自卫皱了皱眉头,说:“不过,都知道你和老梁关系好,他今天可是说得很清楚,对这事不看好,你背后投钱,将来,会不会?你懂我意思啊。”

“我懂。”温玉春点点头,说:“不过王主任,你想偏了,就是因为梁哥很照顾我,所以我才不能一直给他添麻烦,总要他扶着搀着才能走路。我们都是自己朋友,外人不知道,我们是知道的,梁哥这段时间花销太大,买厂子买地皮买机器,接下来又要做饮料,正是关键的时候,这时候,谁去麻烦他,都在托他后腿,所以这一次,我想自己搏一把。”

第387章 梁一飞的粉丝

赌博这种事,以小博大,赢了会所嫩模,输了搬砖啃馍。

然而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去赌,道理嘛倒也不难理解,因为赌博本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之一。

谁不想改变命运。

“改变命运这种事,还是需要靠着自己双手勤劳努力的吧。”

梁一飞在新厂揭幕仪式上讲得最核心的话,就是这一句。

工程快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偷工减料,一个是不计血本的砸钱,梁一飞选了后者,新厂的建设速度快到惊人。

但是也不至于短短三四个月就能投入使用,从一块空地上凭空冒出来一个厂子,目前新厂只是打了地基,厂房搭好了架子,临时盖了两层小楼,作为施工部和临时办公地点。

今天这个开幕会,针对的也不是员工,而是新厂的领导班子。

新厂、旧厂,这是个内部的称呼,最早也是从梁一飞嘴里讲出来的词儿,可除了梁一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新旧之分,到底在哪里。

新建的厂是新厂,用来做饮料原浆;之前的厂是旧厂,做保健品,这是表面的一层意思,人人都懂;但是大家都不懂的是,新旧之分,就代表了梁一飞对两个事业的不同态度。

保健品虽然还在赚钱,甚至销售处于上升状态,但已经是过去式,工作重心开始朝饮料方面转移。

所谓的工作重心,说白了,就是用人。

两个旧厂不仅为梁一飞带来了滚滚的财源,也为他培养了一批行业的专门人才。

这年头不缺人,就是缺人才,而行业的人才,并不是什么需要练习神功秘籍才能培养出的绝代高手,也未必就需要什么特别超凡的天赋,关键在于一个正确的思想导向、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一连串高效的流程,这三者就像是生产产品的流水线一样,普普通通的工人,从产线的这一头进去,经过这三者的磨练,一段时间之后,产线那一头一定会出现一批人才。

梁一飞穿越之后,最缺少的,就是人才,上到独当一面的统帅,中到管理层,下到基层的班组长甚至是能带动一批工人的熟练工,而之前两个保健品厂子,就像是两个人才培育基地,这么久下来,总是能培养出来一批人才,组成人才梯队。

新厂的管理层,和班组长,目前都是从之前两个厂子里抽调选拔过来的。

今天这个会,最重要的一项议题,就是当众任命新厂厂长。

新厂的厂长叫做华山河,很牛逼的一个名字,年纪不大,今年才30出头,虽然可以算是人近中年,但在厂长这个层级的领导岗位上,绝对算是个年轻人。

说起华山河,新厂的干部们倒是都服气的,这个人年纪是不大,但是经历足够,资历也深,从最早罗贡献时代,就是汽水厂的产线工人,这两年,从产线工人、班组长、副主任、主任、厂长办公室助理,一步步走过来,业务纯熟,业绩优良。

当初梁一飞才接手汽水厂,一批老人下岗的下岗,闲置的闲置,提拔了一批即能干、也愿意干的基层干部,华山河就是其中之一。

而华山河本人,也是梁一飞的铁杆崇拜者。

以前在汽水厂,华山河就是出了名的有能力,可是在那种论资排辈,讲背景看来头的大环境下,他干得再多,能力再强,也没有出头之日,反而是干得越多,错的越多,吃亏的越多。

就在他几乎要萌生出离开厂子念头的时候,梁一飞接手了厂子,雷厉风行的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而且把他这个几乎对未来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提拔了。

华山河成为梁一飞的铁杆粉丝,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梁一飞提拔了他。

两个事,让他对梁一飞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个是厂规厂纪。

厂规厂纪这种东西,哪家都有,几十年前,甚至从清末中国有第一家公司的时候,就有了对应的厂规厂纪。

可是从汽水厂一路走过来,家里绝大多数亲戚朋友都在企业当工人的华山河实在太清楚了,厂规厂纪这东西,就是个摆设,就没见哪个厂子真的能严格执行的,那么大的字就贴在工厂里,天天上下班都看见,可根本没用,上到领导,下到工人,就没谁把它当一回事。

真出问题了,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耍横放赖装可怜,反正谁都不按照规定走,厂规厂纪,就是一纸空文。

不光是汽水厂,就华山河所知,哪个厂子都一样,咱们这是人情社会,讲得就是个人情关系,要是制度能管用,那还要领导干嘛,还要关系干嘛?

习惯归习惯,事实归事实,可华山河就是觉得,这样不对。

不公平!

不光是华山河觉得,其实但凡屁股没有坐得太歪的人,都这么认为,什么都靠关系,靠放赖,真正有本事肯干活的上不去,那些天天扯淡喝茶屁事不干,倒是跟累死累活的一样,说不定还混得更好,皮厚吃块肉,皮薄的就活该倒霉,这样下去,厂子怎么能好?

然而即便是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明白问题在哪,可就是改变不了。

罗贡献这个人自然不必说,他压根没这个心思,华山河也听说过其他一些厂子,有些有魄力的领导进行改革,可是每当涉及到按章办事的时候,那就像捅了马蜂窝,和全世界为敌似的,根本执行不下去。

说这是什么原因吧,具体也讲不好,但华山河就觉得,这不对啊,有时候想想就有些绝望了,都他妈的这样下去,国家能好嘛?老实人、肯干活的人,就注定要吃亏?

可是这个死结,在梁一飞手下就解开了。

怎么就能解开,华山河说不好,可事实他能看得见,梁一飞接手厂子,半年之后,风气为之一清。

不光是他们这一批想有所为作、思想新潮的年轻人觉得好,甚至连那些以前混日子的、皮厚无赖的,在这种大环境下,竟然也渐渐的适应习惯,并且为这个新气象叫好。

梁总有次在内部讲话,华山河印象特别深。

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梁总说,人都是图安逸图利己的,厂子风气不好,不能完全怪工人,工人甚至没有主要责任,责任在谁,在领导,在管理工人的这些干部身上,这些干部不敢得罪人,患得患失,考虑自己的利益,怕麻烦,种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导致了整个厂子的风气不好。就像放羊,牧羊人不作为,你能怪羊乱跑吗?

朝后20年,这些话是个人都懂,可在当前,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更不是每个领导都敢说的。

对华山河启发非常深,让他的思想进行了很大的转变,把以前对工人、对那些不好的同事的鄙夷,转移到了正确的方向,自从他当那个班组长开始,就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

华山河以前虽然肯干事,可身上也是有一些传统企业工人的老毛病的,迟到早退、不拘小节什么的,但渐渐的,这些东西他自己有意识的收敛和改正着。

他觉得,梁一飞像是一颗启明星,指导着他前进的方向。

第388章 不辜负

华山河对于梁一飞崇拜,还来源于另外一方面。

梁一飞的工作态度。

在梁一飞才开始接手汽水厂的时候,作为一个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工人,华山河对于社会上这些老板、领导的观点,和大多数人一样。

这些人,有钱有权,肯定天天过着奢侈糜烂的日子,一个个肥头大耳,赌博喝酒包小蜜。

可是渐渐的,华山河发现,自己的认识,是不准确的,严格说,在梁一飞身上,简直是大错特错。

全厂人现在都明白一个道理:赚钱多,是因为干得多,付出多,越有钱,就说明这个人越是辛苦,谁都别背后羡慕嫉妒恨,有本事,你也吃这份苦,就能抓到这份钱。

这个‘道理’呢,其实未必放之四海皆准,未必就那么正确,但是在梁一飞手下,它就是真理。

首先一个,梁一飞年纪轻轻的一个男同志,有钱、单身,长得也不难看,可他完全没有像传说中那些暴发户似的到处搞女人、出国旅游、纸醉金迷,相反,连基层工人都知道,咱们梁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工作狂,天天忙得不得了,就住在单位,吃喝也不讲究,平时经常看到他在办公室就抱着个铁皮饭盒,吃和大家一样从食堂打得饭,还是一边吃一边工作。

这不叫以身作则,这叫潜移默化,上行而下效,久而久之,全厂自然就出现一种向领导看齐,以勤奋工作为荣的好风气。

华山河也年轻过,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算老,手头又有了些权力,所以他太清楚,对于男同志来讲,做能做到梁一飞这样太不容易了,那得是什么样的自制力?

第二个呢,在厂里,是有公平回报的,按劳分配绝不是一句空话,只要肯干、能吃苦,那的确就能拿到更多的钱,能有上升空间。

又能赚钱,又能堂堂正正底气十足的做人,谁不愿意?

这些事说起来很简单,说出来呢,好像大家也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做到的,能让厂子的确发生变化的,又有几个?像华山河这样的国企职工,听惯了领导在台上大义凌然一本正经的喊口号,见惯了假大空,所以对于真正愿干实事、也有能力和魄力把事做好的领导,自然就有那么一份崇拜。

这跟年龄无关。

有了这份崇拜,平时工作生活里,像华山河这样一批年轻干部,不光卯足了力气干,行为上,也意无意的开始模仿梁一飞。

这批人,即是思想上的信仰者,也是理念上的追随者,更是梁一飞亲手提拔起来,有知遇之恩的,所以只要自己争气,普遍上升的很快,忠诚度也很高。

新厂的中层、和基层的班组长,大多都是来自这批人。

而一批年纪大的老员工,对这批人其实也很认可,道理很简单,老员工,不服气梁一飞的,早就滚蛋回家了,剩下的,最起码也都认可梁一飞的管理方式和理念,这批年轻人天天学梁一飞,又能吃苦又有热情,怎么会不受欢迎呢。

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老员工,很清楚,由于年纪的关系,自己也就到头了,最盼望的,就是厂子能越来越好,关系到自己之后几年包括退休后的待遇,当然希望厂子里能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搁在以前,那是嫉妒,现在更多的是欣慰和鼓励,这就是风气上的巨大变化。

“梁总,您放心,我代表我们新厂全体干部表个态,今后一定爱岗敬业,再创佳绩!”

在简陋的临时办公室里,华山河从梁一飞手里接过话筒,站得笔直,脸色微微发红,昂首挺胸的说。

“好好好,你坐。”梁一飞微笑的点点头,然后对周万新说:“老周,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新厂成立之后,有两个重大的人事变动。

华山河任职厂长,并不算在内,这两个人事变动比华山河任职厂长还重要。

最早汽水厂的副厂长何新福,由于兢兢业业的当领导的好跟班,踏踏实实的完成梁一飞交派的任务,始终坚定的站在梁一飞一边,虽然没有太大功劳和能力,但苦劳是大大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所谓的天赋、天才的,能踏踏实实工作、听领导话,这种人其实是企业很需要的。

鉴于此,何新福得到了应有的奖励,提拔了,管理华强厂一厂和二厂,算是真正能独当一面、统领一方的‘大员’。

周万新原来管理着二厂,梁一飞做了新的安排。

请他去蜀中,建设和管理那一大片的灌装基地。

蜀中不在眼皮子底下,梁一飞不可能常驻,必须要找一个老成持重、经验丰富,并且深得梁一飞信任的人去。

周万新显然都符合这些条件。

今天即是任命会,也是一个小型的欢送会,同时还是接洽会:以后周万新得工作,就直接和新厂打交道,新厂生产原浆,运到周万新那里去灌装。

老周年纪不小了,又有家室,梁一飞给他提供了两个选择,要么全家都搬过去,房子、车子、家属工作,梁一飞解决;要不就周万新一个人过去,这边,家里也是梁一飞照顾着。

周万新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反正逢年过节能回来,两头接洽,也得常来常往。

“本来是真有一肚子话想讲的,不放心啊。”周万新接过话筒,感慨万千,看着面前这批‘年轻干部’,说道:“可是坐在这里开会,看着各位,再看看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说着,冲梁一飞微微点头一笑,才继续说;“我现在只想讲,梁老板赶上了好时代,我和在座的各位呢,赶上了一个好领导,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什么都不要想,梁老板乘着好时代的春风,带着我们朝前走,我们乘着遇到好老板的机会,尽全力加油干,简简单单,认认真真,谁都不要辜负这个时代和机会,那时代和机会,也就不会辜负我们这些人。”

第389章 没钱汉子难

周万新的发言的确很简单,因为这番话,也的的确确不是事先准备,而是看到了面前这些年轻干部,想到了过去几年和过去几十年,他的工作、战斗经历,有感而发。

既然是有感而发,那么如果如果和他有同样的感受,自然能有所触动。

在场的这些干部,有一大半,都和周万新有同样的感受,心中涌上来一股子热气和干劲。

什么叫做‘不辜负’?

我给你一块五,你卖我一斤猪肉,这叫不辜负;我给你加班两小时,你多给我两小时工资,这叫不辜负;我给你一份爱,你还我一段情,这叫做不辜负;我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工作,工作给予我应有的回报和尊重,这叫做不辜负。

‘不辜负’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煽情,但实际上,并不复杂,就是等价交换。

不一定完全用钱来衡量所谓的‘价’,金钱、感情、希望、尊重等等一切,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这就叫不辜负;

反过来讲,不付出,就得不到回报,付出多,一定比付出少的回报多,这也叫做不辜负。

听起来简单,但在这些实际上都已经是中年人的年轻干部的前半生经历中,特别是工作上,这种‘不辜负’却是极为难得和罕见的,是他们求之不得,却又不得不求的。

然而这一切,在华强厂,却成为了现实。

所以大部分人,对于周万新这番话,感同身受。

华强厂、梁一飞没有辜负这些人,那么这些人,同样决定,不辜负梁一飞。

你不辜负我,我也不辜负你,这同样是等价交换,是不辜负。

还是那句话,等价交换的价,不一定是钱,它可以是真心换真心,真诚换真诚。

这场小会开得还算比较成功,会议结束之后,梁一飞单独把周万新留下来,一块吃了顿饭。

没叫公司其他人,反而把梁义诚和杨爱国之前罐头厂的几个老同事叫上了。

罐头厂成为了华强二厂之后,杨爱国也留下来了,不过没继续当市场科领导,因为华强厂主要工作是对内的生产,市场销售工作由汇德利去做,所以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市场科和宣传科,之前的市场科、宣传科并在一块,成为厂办公室的一部分,杨爱国则是厂办的‘小组组长’。

说起来,那是降级了,当然没有以前独当一面,管理着一个部门十几个人那么威风,可是杨爱国却没什么抱怨,反而乐意的狠,原因很简单,华强厂待遇好,一个月工资奖金福利,跟原来罐头厂自然没什么可比的,比当前大部分业绩优良的国企大厂都要强上一截,完全能和电力、烟草一类的油水垄断部门相比。

小组长也算是领导,收入就更高了。

收入高,事情自然多,可是现在的‘忙’,和以前的忙,完全不一样,以前开拓市场是个很头疼的事,没人知道该怎么做,忙来忙去,就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心里没底,干得多,也没特别的好处,没动力。

但是现在,华强厂一切都上轨道,所谓的忙,无非即是时间和精力上的付出,怎么忙,干什么,怎么干,大方向都是明确的,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稳定,但是吃过苦的老一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有目标,有方向,就不怕路长。

席间说起这几年的变化,几个老一辈人都感慨唏嘘,杨爱国喝了几杯,说到那天梁一飞才出狱,他和周万新正好上门找梁义诚想办法宣传罐头,好像就跟在昨天似的,可是这一眨眼,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变化大的根本不敢想象。

“厂长,你讲要感谢时代,我觉得这话不对!”之前之后周万新都是杨爱国的厂长,杨爱国也叫习惯了,不过这两年胆子大了点,拍马屁的习惯少了点,加上酒上头,就敢当面讲领导的不是了。

周万新眯着眼说:“怎么不对了?”

“时代是好时代,可是好时代就一定有好命啊?不一定吧,再好的盛世,他都有饿死的穷人,是不是。”杨爱国打着酒嗝,面红耳赤的说:“还是得感谢我们梁老板!”

这个梁老板,当然指的是小梁老板,不是老梁老板。

梁一飞哑然失笑,原来不是改掉了拍马屁的习惯,而是换了拍马屁的对象。

梁义诚笑笑,说;“老杨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我跟你讲啊,有想法,那就走流程,别借着酒劲上头来这一套啊,今天就是叙旧,一飞在这,是晚辈,不是你们领导,所以你也别借着叙旧的机会,给他提工作上的事。”

梁义诚毕竟不是梁一飞,这一辈人还是不可能真的百分之辈冷酷的分开工作和生活,公事和私交的。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堵杨爱国的嘴,其实呢,等于是帮杨爱国开了口,挑明了杨爱国今天有一些工作上的话想说,要不这个场合,这个口杨爱国自己还真不好直接讲,只能绕来绕去。

当然了,这话也是提前打了预防针,如果杨爱国的‘想法’过分了,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那梁义诚这些话,就能反过来压他,把杨爱国那些话堵回去,双方还不伤面子:我说了你不要讲嘛。

老一代人,在办公室里混了一辈子,说业务吧未必就多精良,可这些办公室话语和小心思,却玩得极为纯熟。

杨爱国嘿嘿嘿一笑,目光有些闪烁了看了梁一飞一眼,说:“一飞啊,听说咱们要盖大楼?”

“盖什么大楼?”这话倒是把梁一飞搞得一愣。

哪里盖大楼,盖什么大楼?从来也没说过要盖大楼啊,现在才赚了几个钱,就学着史玉驻那样盖摩天大厦,那不是找死嘛。

还是说二厂地皮上,原先的那栋半成品政府大楼,以前倒是讲过,未来可以在这基础上,盖一个大型的写字楼,或者作为公司总部什么的,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现在还远远谈不上。

杨爱国从哪听来的这些传闻?

“就是……就是集资建房嘛。”杨爱国眨着眼睛,笑嘻嘻得说。

哦,原来是这个事,梁一飞恍然大悟。

是有,为了让职工们更专注的工作,进行激励,也是为了拿下地皮找个合适的理由,甚至考虑为将来培养一些相关人才,梁一飞是考虑过,先从给员工盖福利房入手,而且过年前就放出过风声。

但这也不是什么当务之急,年后事情太多,钱也不就手,就没有刻意去抓这个事了。

不是重点工作,没拨款,没具体负责的,老板又不抓,这事自然就停在那里。

“原来是这个啊,放心,将来盖起来,肯定是按照职位、工龄这些来算的,达到标准线的,都有。杨叔叔你肯定在线上。”梁一飞这个保票打得不算夸张,杨爱国毕竟是老员工,又是干部,盖福利楼房是个普惠政策,当然有他。

顿了顿,说:“不过嘛,虽说是福利房,可还是要补钱的啊。”

“那当然那当然!”杨爱国听梁一飞这么讲,心顿时就定了。

至于福利房要补钱很正常,但是这个钱肯定比市价要低得多,还要扣掉一部分补贴的面积,买到就是赚到。

而且他也是个‘刚需’,他家几口人,还是住在原来小香江的平房,随着企业改革,越来越多的厂子倒掉、半死不活,原本算是繁华地带的小香江,现在是越来越衰败了。

“大概啥时候能开始啊?”杨爱国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这边好攒着钱。”

“行了吧,谁不知道你啊。”梁义诚开玩笑说:“你那点钱,按月上缴,一个月手上就留20块钱抽烟,你能攒几个钱?”

杨爱国怕老婆是出名的,从结婚开始,每个月工资上缴,老婆给几个零花钱。

所以老杨比较抠门,平时在办公室,基本不散烟,都是蹭烟。

“怎么是20,谁说是20?!你说的那都是什么黄历的事了!”杨爱国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解,说:“从来一飞厂子干,就提到了50块钱!”

梁一飞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不容易啊,真不容易,虽说这年头物价水平不高,普通工人一个月四五百能买不少东西,可是杨爱国一个大男人,又抽烟又喝酒,一个月就50块钱零花钱,这日子还能过下去,此人还真是有些本事。

“也不是我有钱。”对着梁一飞,杨爱国不敢吹牛逼了,说:“我老婆买的国债到期了,这笔钱不就空出来了嘛,她让我问问,要是单位分房子早,这钱就存银行活期,要是迟,就还买国债。”

“呦,现在国债不错。”周万新说;“我老婆也买了点,才解封的,你买的也是723吧?”

“对对对,就这个,利息还涨了点。”杨爱国美滋滋的说:“当初是我建议买的,这次涨利息了,我家那个婆娘对我还是有几分佩服的哩,说以后家里钱的事,要多听听我的意见!”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90章 猝不及防的加息

国债,是以国家的名义,向社会发行债券,筹集资金,定期后按照约定利率赎回的一种金融产品。

由于有国家信誉作为保障,国家金融财政支持,所以国债虽然利息普遍没有商业投资高,甚至比银行长期定存利息还要低一些,但胜在稳定,是当前绝大多数普通家庭理财的首选。

723国债是92年发行的三年期国债,票面利息9.5%加上保值补贴,比起这几年银行一年、二年期定存要高,五年定存低,按照计算,今年到期后,每百元债券,应该兑付132元。

三年,赚30%,如果在20年后,这个利息其实是很不错的,要比普通人能买到的绝大多数理财产品都要划算和安全。

但是在当前,回报就显得略低了,因为就在今年,银行的储蓄利息已经达到了12,而市面上,尚未兑付的国债,流通价格在147左右。

所以,这里面就存在的金融操作,赚取利润的余地。

普通的投资者可以通过直接从国家手里买债券或者倒卖债券来赚取差价,而庄家和机构,可以直接用杠杆做多或者做空债券,简单来说,如果到了兑付期,国家给出的兑付价格不变,那么市场上用147的市场价买债券的人就亏了,反过来,国家提高兑付金额,超过了147,就赚了;

作为机构,做多做空根据市场价来计算,是对于未来这支债券市场价的预测,做多就是预测市场价会涨,那涨的越多,赚得越多;做空就是预测市场价会跌,跌的越多,赚得越多。

这支债券未来的涨跌,一方面取决是市场的买入卖出比例,另一方面,则取决于国家到底是否加息,就像股票一个道理,国家加息,那就是重大利好消息,债券市场价自然上涨,不加息,那就是重大利空,之前按照市场价买的人全部得赔,那债券的市场价自然大跌,做空的人,就能大赚一笔。

老百姓关注,投资者关注,庄家们更加关注。

王自卫也十分关注,因为他即是投资者,也是庄家的一部分,万国滨海营业部的资金,有一部分任务量,就是他自己贴钱进去的,虽然总数不多,可对于他个人来讲,却是大半的身家了。

之所说是大半,而不是全部,是因为那天在岚韵湖,听梁一飞和潘觉讲了一番话之后,王自卫回来认真的考虑了整整一夜后,把原来自己出的钱,想法子弄回来了大约三分之一。

其实讲心里话,王自卫并不认为梁一飞和潘觉的观点正确。

潘觉不去说他,说梁一飞,王自卫承认,这家伙是有本事有眼光,做生意,一百个自己都赶不上他,要是投资什么生意,梁一飞一句话,那王自卫肯定听,当成圣旨一样听。

可问题是,世上哪有无所不精无所不通的人呢?梁一飞再厉害,那是做企业、做市场厉害,做金融,股票之类的,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嘛。

的确,当年联华科技那件事上,梁一飞逃过一劫,还赚了一笔,一度被认为是传奇人物,可是细想,之后这几年来,梁一飞压根就没再涉足过金融市场,连剩下的那些股票都不看,托自己管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想赚钱,不在乎股市上的钱?

不可能嘛,谁不想赚钱?不想赚钱,梁一飞干嘛要把自己累得像老黄牛一样,干这个干那个,国内国外到处跑?

要说起赚钱,哪里还有比股市赚钱更多、更快、更舒服的地方?

股市的确有内幕,到了王自卫这个层级,心里很清楚,普通股民,就是拿来收割的,也许有一些人赚钱,但总的来讲,普通股民这个‘阶层’,就是为了更高层的投资者,提供资金的一个池子,吸干了一波,还有一波,榨取了今年的收入,他们明年还会赚钱再投进来,整个阶层的命运和结局,是注定的,股市里面的庄家们、真正的大老板们,想到不是怎么做好企业,给股民带来回报,而是怎么样通过各种操作,去拉升、打压股价,在这个过程中,利用和收割千百万普通股民的财富。

可问题是,梁一飞要是真想进入金融市场,他也不会是普通股民的层级,别的不说,光是自己这个‘内应’,知道的消息、内幕什么的,就足够赚钱了。

那梁一飞还是坚决不肯涉足,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自己在股市上、金融市场上的能力、判断,是没有足够信心的。

既然如此,他对于723未来的判断,又能有多少可信度和参考价值呢?

可是,不信归不信,王自卫毕竟是个精明人,这几年在证券公司干,看得各种诡异事件也实在太多,有时候真正的结果和应该的结果,是完全相反,而且他这个层级,毕竟也不算高,谁知道最后723会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谨慎起见,最后关头,王自卫抽了一部分钱出来。

说起来,还得感谢温玉春,之前的钱早就交上去了,他想抽回来也没办法,温玉春又投资了一笔钱,他把这笔钱扣下了一部分装进自己口袋里,反正要是赚了,他少赚点,还是按照温玉春投资的实际额度,把赚到的给他,神不知鬼不觉;亏了呢,那他自然不能和温玉春风雨同舟了,还是按照温玉春实际投资的钱,亏了多少就是多少,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这天一大早,王自卫就来到大户室,和往常一样,泡了杯茶,跟吕新城一块聊天,不过聊得却是723,吕新城自己也投资了不少钱。

正说着话,电话忽然响了,王自卫接起来一听,是营业部总经理,他顶头上司的,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挂掉电话,走出大户室,噔噔噔上了一层楼,推门进去。

“贺总,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王自卫一进门,就看到营业部总经理贺明理脸上蒙着一层黑气,就跟电影里中毒了似的。

“老王,出事了。”贺明理沉声说:“财政部刚刚宣布,提高723的兑付价格,按照百元面值148块5……”

“啥!”贺明理还没讲完,王自卫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忍不住大吼一声!

别看王自卫胖,可他身体还真不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还能同时做到‘大吼一声’,这家伙也算是牛逼了。

不过,这一声吼,吼道一半,气就接不上来了,王自卫浑身发软,一屁股摔做在椅子上。

背后冷汗就跟浆似的,刷得一下了一层,把那件梦特娇衬衫后背都汗湿。

他不能不汗,不能不怕!

148块5,这什么概念,比票面价格高了16块5,比市场流通价格,还要高出一块五毛钱。

不是说不加息吗?!

怎么不光加,还加了这么多?!

“市场价现在是多少?”王自卫脸上的肉都在颤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151块3。”贺明理低声说。

“这个价,我们是赔,还是赚?”王自卫问。

贺明理犹豫了一下,这些话他本不应该和王自卫讲,不过,和王自卫一样,他之前也认为这是一个天降横财的好机会,也把自己的钱基本全投进去了,想一次性改变命运,哪知道遇到目前的危局。

这时候,他也实在是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聊一聊,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压力,而和他一起共事,又同病相怜的王自卫,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还那用说,肯定是赔了,临界点是148块5的样子,每低一块钱,公司大概赚10个亿,每高一块钱,要赔十个亿左右。”贺明理压低了声音说。

“那还得了!”王自卫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准确的内幕数字。

这个临界点数字倒不出意料之外,之前王自卫到处去游说弄钱的时候,就几乎肯定得打过保票,就算国家加息,万国也能赚,无非就是少赚一些。

这个保票就建立在,王自卫对于临界点的估计上,不加息,票面兑换价格132,市场价格147,就算加息,也不太可能加那么多,直接加到市场价,那是有得赚的。

谁能想到,不但加息,而且一举超过了市场价!

148块5,151块3,这算起来很简单,小学生都会,就政策公布的这一会,万国就得亏进去差不多30个亿!

这他妈都赔得当裤子!

正常买股票,再怎么跌,好歹还有点渣子能剩下来,可是万国做空债券,用的是杠杆,涨到一定地步,一毛钱都剩不下来!

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始,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代表着国家意志的重大利好消息,是可以将市场价刺激到一个惊人地步的!

“老王,你沉住气,沉住气。”贺明理说:“这么搞,万国今天就得倒闭关门大吉!上面肯定不会束手待毙,肯定要想办法!你先别慌!”

王自卫稍稍冷静了一下,说:“是是是,管老总手上有大笔国债期货合同,都放出去,肯定能把价格打下来!”

“就是这个意思,刚才上面打电话来说,让我们营业部,先去稳定住那些投资的老板们,千万别在这时候添乱!而且你去问问,他们如果自己手头,或者公司职工手头上有723的,让他们都卖,有损失,我们来补偿!”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91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炒股票也好,国债也罢,都是要成本的,万国这次下场的钱,有一部分并不是自己的,而是像滨海市营业部一样,给各个部门、分公司的任务量,各部门分公司从民间筹集的。

所以,关注723国债价格的,不仅是万国上上下下,还有这些出钱的民间力量。

比如温玉春和吕新城,王自卫刚回到大户室,就接到了温玉春的电话,电话那头,温玉春的声音都不太对劲了。

“老王,什么情况!你当初不是保证没问题吗?!”

王自卫脸色十分难看,心想他妈的谁知道财政部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脑门上也是冷汗淋淋,说:“玉春,你不要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温玉春有些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

“急也没用啊!”王自卫说;“我自己也投钱了,说着急,我比你还着急!玉春我跟你讲,万国正在想办法对冲,尽量压价。对了,你手头有没有723,有的话立刻抛售出去!”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温玉春是冷静了下来,还是听说万国出手了,稍稍放心,总之出现了一个大喘气的停顿,然后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说:“我哪有……”

顿了顿,说:“你在蓝鲸大厦嘛?”

“我在啊。”王自卫说。

“那我过来找你。”温玉春说。

蓝鲸这边能看到723的时实市场价波动,温玉春在办公室根本耐不住性子,没法干等。

“行。”王自卫点点头。

挂了电话,想了想,把外面的吕新城也叫进来了。

“王主任,出事你知道不!”吕新城正要找王自卫,这家伙跟王自卫现在几乎如出一辙,脑门上全是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723加息了!”

在金融市场上战无不胜的散户大牛吕新城,这一次投资的钱,比王自卫还多,哪知道,最大的一次豪赌,眼看着就要血本无归了。

于是,王自卫又把刚才对温玉春的一番话,几乎原封不动的搬到了吕新城这儿。

没一会,温玉春急吼吼的从外面赶进来,张嘴刚要说什么,王自卫摆摆手,说:“现在急也没用,咱们等吧。”

……

有人愁,就有人欢喜。

723国债加息,总的来讲,其实是一件让大多数人开心,甚至利国利民的好事。

大多数和723国债有关系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买了国债,几年下来,国家加息了,比预计中的多赚了几个钱,当然是好事,一百块钱的成本,多出来十几块钱,对于一般老百姓家庭,并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老百姓得到了实惠,国家也没亏,老百姓近一步相信,国家背书的国债果然是靠谱的,买国债果然是有利可图的,国家信誉提高了,社会稳定了,之后再卖国债,肯定也能销售的更好。

还有极少一部分人,就是炒国债的,大部分炒国债的,都是低价买进,等着高价卖出,现在加息,市场价水涨船高,也赚了一笔。

还有极少数做多国债的,几乎要笑得合不拢嘴。

有做空的,自然就有做多的。

比如说,盛文峰。

盛文峰不是没见过钱,他见过的钱,比全世界绝大多数人都要多,一般来说,绝对不至于因为赚了钱,就乐得合不拢嘴。

可是这一次,他这个嘴,是的确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了,笑得合不拢。

在综合了一系列因素之后,尤其是出于对梁一飞判断的信任,盛文峰觉得723事件,是个机会,最后决定下场。

他也想搏一把。

虽然他见过钱,可是他见过的钱,大多数都是盛家的,而不是他自己的,尽管他生活上可以纸醉金迷,但是真正属于他个人的毕竟有限,所以他毕竟让自己牢牢的和盛家这条大船捆在一起。

而723这个机会如果把握住了,完全可以利用杠杆,让他个人资产出现几何式的上升。

离不离开盛家,这个目前还说不好,但是到时候,的确就有了‘自立’的底气。

出于商人的谨慎,盛文峰并没有孤注一掷,把自己的资产全部投入,却也没把这个当成赚个零花钱的小事,一狠心,把自己手头的钱砸了一半进去。

这也是盛文峰有商业头脑,和一般纨绔子弟、普通的老百姓思维不一样的地方,只要他还在盛家,那么他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手头上这些钱,除了个人享受,就没有其他作用,赔了也不算伤经动骨,反过来,如果他不在盛家了,手头上这些钱全部加在一起,也不算什么。

所以,既然是一笔起不到决定作用,派不上大用场的闲钱,不如拿出来搏一把。

他选择的是做多。

除了梁一飞和潘觉讲得那些话,盛文峰也综合了自己经商经验和对国家大势的判断,国债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国运,就是国家经济发展是否健康的一种体现,目前全国经济蒸蒸日上,所以他也判断,723加息,是大概率事件。

没想到,不但加息了,还一下子加了这么高,超过了最好的心理预期!

万国做空用了杠杆,盛文峰做多,自然也是用杠杆的,十几倍杠杆下来,723市场价涨到150朝上,盛文峰彻底赚翻!

杨玉莹陪在他身边,看不太懂电脑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线,不过从盛文峰的表情中,却意识到,这次赌对了。

“何止是对了!”盛文峰哈哈大笑:“你现在可以去看房子了,结束之后,我送你一套香江的别墅。”

要是国内的别墅,倒也罢了,一套别墅,未必就比那辆曾经让出去的法拉利值钱。

可香江的房价和国内可不一样,高的吓人,一套香江的别墅,那是很多香江大明星都未必能买得起的。

杨玉莹还没等笑容浮上脸,忽然就看到电脑上一直上升的一条线,忽然朝下坠了一下。

“嗯?!”盛文峰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什么情况?723开始跌了?!

一下子就跌了8毛多钱?

第392章 能有好下场?

这一跳,惊天动地,这一跳,鬼使神差,这一跳,风云突变。

这一跳,跳在了好多人的眼皮子上,跳在了好多人的心坎上,好多人的敏感点上,让好多人头皮发麻,好多人牙龈发疼。

盛文峰就觉得头皮嗡的一下炸开了,捂着腮帮子,看着屏幕,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这……这怎么回事啊?”杨玉莹不懂这些,但她懂人,见盛文峰这副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盛文峰先是苦笑继而冷笑,说:“谁知道怎么回事,等着吧!”

事到如今,即便是盛家,在这件事里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了!

这一跳,拉开了接下来一整天的攻防战!

就在几个月乃至几天之前,对于723的焦点,还集中在是否会加息上,谁都没有料到,不但加息,而且一加就超过了5%,超过了市价,超过了炒作者的心理底线!

然而炒作者并不会坐以待毙。

当天上午,在市场价格达到151块3毛钱的时候,机构忽然大批放单,仅仅一次交锋,就把市场价打低了八毛钱。

做金融,散户并没有任何真正有力靠得住的信息来源,看得就是市场价格,看得就是波动行情,这一下跳,散户们也开始犹豫起来,顿时让刚火起来的723渐冷。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723的价格,始终在149块钱到149块5之间徘徊。

由于之前种种判断,大多数炒家认为国家不会加息,所以做空的是多数,对于做空者而言,这个价格显然是不够的,到了10点半左右,又有一次大规模放单,将723压下去七毛钱,回到了148块钱区间。

跟风者众,从10点半,到午饭期间,723一路下滑,最低点的时候,回到了145块钱!

“我草,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蓝鲸大厦的大户室里,王自卫等人几乎是一身冷汗,一屁股坐在椅背上,一个劲地大喘气!

148的临界点当然已经突破了,突破这个临界点就意味着不会亏钱,现在压倒了145,那就意味着可以赚,按照之前营业部老总透露的风声,如果就按照目前的价格计算,万国大约可以盈利30个亿左右。

即便后期价格还有波动,上涨空间,至少可以保证这次投资不亏钱。

哪知道,到了下午,刚吃过午饭,723的价格,猛地进行了一个‘大跳’,从145,一下子跳到了147!

隶属于财政部的经济开发总公司出手了!

这一出手,就是山河变色,这一跳,就超过了万国上午咬着牙吐了血憋足了力气的两次砸盘!

紧跟着,低迷的723再次恢复了升级,稳步的上涨。

万国这边也不甘示弱,继续砸盘,双方交锋,723在大半个下午,都在148到149块钱段位来回的摇摆不定。

大约在下午三点半左右,曲线图发生了变化,忽然一笔大单,让723的价格,重新突破了150块钱!

之后一路上涨,超过了上午的151块3毛钱。

眼看着就要到达休市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万国已经没有余力的时候,在距离休市还有7分钟左右,一连串让所有人都傻眼的放单出现,723出现连续断崖式下跌。

在休市时候,723保持在147块钱。

……

……

“你们几个居然都参与了?!”

当天晚上,在岚韵湖包厢里,梁一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家伙。

人嘛,有了开心的事,忍不住想要和大家分享一下,有了郁闷的事,也想找个地方疏导疏导。

梁一飞这里就是滨海市企业家的联络点,都爱朝这里跑。

王自卫和温玉春是赚了钱的,想晚上来happy一下,安抚安抚这一天的提心吊胆,盛文峰亏到吐血,也想来找梁一飞聊几句。

双方都没想到对方会来,碰到一块来了。

这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按照收盘价,万国赚得倒也不多,13个亿左右,在这么大盘的操作里,严格来说没有达到预定目标,只能讲堪堪逃过一劫。

不过对于温玉春这样的投资者而言,一笔钱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了高额回报,还是比较值得的。

关键是这一天,过得太他妈刺激了!两个人悲了又喜,绝望后又有希望,一会高潮,一会低估,那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

盛文峰也一样,不过正好和王自卫他们反过来。

双方都有倾诉欲望,于是你一嘴我一嘴,你说我补充的,把整件事经过很详细的重新复盘了一次。

“不过讲真话,老梁你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没投资还是正确的,这次太他妈惊险了,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就套进去了!”

王自卫虽然赚了钱,却还是心有余悸。

而且在场的还有盛文峰,这家伙亏了不少,不能当着他的面的便宜卖乖。

盛文峰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带杨玉莹。

男人嘛,赚了钱喜欢在女人面前显摆,和女朋友分享成功,落魄的时候,一般不想和女人多罗嗦。

“还是你讲得对,金融市场,咱们这个层次去玩,太冒险了。”盛文峰一脸晦气的跟梁一飞碰了个杯子。

梁一飞有些哑然,这事闹的,怎么赚了钱的,亏了钱的,都说自己讲的对?搞的好像这两边今天来,是专程拍自己马屁似的。

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老王,你说万国的对手,是经济开发总公司?”问王自卫。

“是啊,要不然还有哪家公司有这么大本事,能跟我们打对台?”王自卫说。

“那你们不是找死吗?!”梁一飞眉头皱了起来,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挺乐和?人家代表财政部,代表着国家意志,你们跟人家打对台,就算是打赢了,有什么意义?”

“不至于吧。”王自卫说:“这不就是正常的经济对冲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不好。”梁一飞摇摇头,说:“我就觉得你们这么做,就是在跟国家唱对台戏,跟国家唱对台戏,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梁,你这个动不动上纲上线,严重了吧,又不是七几年,还扣帽子。”王自卫说。

“不是扣帽子。”梁一飞想了想,说:“这么讲吧,其实万国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国家是希望金融市场稳定下来,老百姓提高信心的,加息恰恰是为了社会稳定……”

盛文峰忽然带着几分怨气的插嘴,说:“万国这么搞,就是在扰乱金融秩序!”

王自卫不干了,说:“盛老板,这么讲就没意思了吧。做生意嘛,大家合法合规,各凭本事,说到搞金融,全国有谁是证券公司的对手?我讲句大话,就算是财政部,专业知识也未必就能超过万国。万国赢得理直气壮。”

“问题就在这里。”梁一飞说:“老王,你确定万国赢得理直气壮,合理合法?不不,不说什么合理了,合法不?”

“什么意思?”王自卫一愣。

梁一飞说:“我是不太懂股票期货这些东西,不过我也知道,做杠杆,是要保证金的吧?”

“对啊。”王自卫点头。

盛文峰哭笑,他那点保证金,全部被强制平仓了,亏到吐血。

“那整个723拢共也就小几百个亿的规模,你们双方一天在市场上厮杀,动不动就是几个点的大涨大跌,你们万国放出去多少盘?这保证金足够吗?”梁一飞问。

这句话让王自卫接不上来了。

有些事不说破,大家都当不知道,或者有意识的都不去想,但是一旦说破,那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不对劲的。

万国之前筹集那么多资金,除了大量收单之外,就是准备保证金;

但是之后出现了两个没想到:没想到国家大额加息,没想到财政部下属公司毫不退让的剧烈对冲。

这直接导致,如果万国还是按照之前的杠杆,想要打赢这一场金融战争,需要的保证金,必然是大幅增长,甚至是几何式增长!

王自卫的层次有限,并没有确实的数据,这场攻防中,万国需要多少保证金,砸了多少单子,他不是很清楚。

但是从一个从业者、专业人士的基本估算来判断,万国这头,保证金肯定是不足的。

“万国保证金不足,经济开发总公司难道保证金就充足了?”王自卫讪讪的说:“这种事,大家都是在混嘛。”

盛文峰小声用方言骂了一句脏话,说:“那最后倒霉的,是我们这些人。”

“你到底亏了多少?”梁一飞给他倒了一杯茅台,问。

盛文峰沉吟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露出一个20出头年轻商人应该有的那一丝稚嫩,说:“反正有那么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喝酒喝酒!输输赢赢,都是常事,我靠着这个赚生活,这点小钱,对你们老板来说,也就是个闲置资金投资,只要你们买卖还在,就不会伤经动骨。”王自卫举起酒杯打圆场。

亏钱的亏到吐血,赚钱的,也没赚几个,被梁一飞这么一讲,王自卫又有些忐忑不安,一顿饭气氛比较压抑,没一会,几个人都喝得晕头转向的。

包厢里有个大彩电,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就在快散席的时候,电视主持人忽然说。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通知,今日723国债市场出现异常波动,经过调查存在违规操作,上交所宣布,今日下午16时23分17秒之后的交易是异常的,均无效……”

第393章 不要逆天呀

包厢里,几个人正喝得面红耳赤,扯淡的声音很大,一时之间掩盖住了电视机的声音,压根没听到电视机里在说什么。

正常情况下,吃饭的包厢开电视也就是个摆设,当然不可能把声音开的太大影响聊天。

这个新闻也不算长,可能是由于比较敏感,主持人播放完之后,就继续了之前的其他经济话题继续讨论。

包厢里几个人,也继续吃吃喝喝。

说起来,王自卫那句话倒是没错:盛文峰、梁一飞这样的人,做金融投资,只要不是把企业压上,那无论输赢,都只是零花钱而已,不会伤经动骨,企业只要还在运作,他们就不会倒。

所以盛文峰郁闷过了一阵之后,倒也算是接受了现实,把心思放在一盘熊掌上。

熊掌这玩意实在很精贵,连岚韵湖这样的高档场所都不会常备,不是一个常规菜,要说梁一飞只顾工作,一点儿不享受生活那也不对,比如岚韵湖如果搞到这一类的稀罕玩意,普遍是不对外出售的,留着给梁一飞自己单独加餐。

狗熊这东西有点傻,动不动喜欢舔自己的爪子,导致熊掌掌心这块肉滋味极其鲜美,特别山里的狗熊爱吃蜂蜜,狗熊用熊掌捧着蜂窝,吃完之后还会很舍不得的去舔熊掌上残留的蜜,所以炖熊掌,用蜂蜜最佳。

今天这只大熊掌就是蜂蜜炖出来的,这玩意必须要热着吃,吃完之后也要立刻漱口,绝对不能等它凉下来,否则的话里面胶质太浓厚,甚至会把嘴唇也沾上。

几个人对着熊掌发起了攻击,吃得满头大汗,嘴里流油,真叫一个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嚼下来。

不要讲王自卫这样的内地人,即便是沿海,熊掌也是难得的好东西,盛文峰开玩笑说,早知道有这个,把杨玉莹也叫过来。

说起杨玉莹,梁一飞擦了擦嘴,说:“冯导演下个礼拜过来,怎么搞,你是留下来等他呢,还是杨小姐留下来,一块聊聊剧情,试镜。”

盛文峰稍稍犹豫了片刻,拍电影的钱肯定不能从盛家公中出,之前财大气粗,拍个电影就跟玩差不多,不过这次亏了这么多钱,他难免要考虑考虑。

毕竟,花钱哄女人开心,永远只能排在第二序列,像盛文峰梁一飞这种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为了女人开心,导致自己财务危机。

梁一飞见他有些犹豫,多少也猜出来几分,笑道:“我觉得咱们国内影视特技水平什么的都很有限,拍大制作没必要,钱花出去,也未必就能有外国电影的效果,关键是剧本要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好,拍一点接地气的小制作,可能更符合国情。”

“这样,我还得去金陵和沪市一趟,也快,大概七八天就能回来。她就不去了,在滨海玩几天,你帮我照顾照顾。”盛文峰说。

梁一飞微笑点头,这话是没问题,可是怎么听着那么怪怪的呢。

不过讲良心话,杨玉莹这类型的,不是他的菜,没啥那方面的感觉。

梁一飞,没真心,好熟女,不负责,那是出了名的。

……

酒喝多了,没注意电视新闻,然而新闻就是新闻,决定就是决定,注意不注意的,它都会成为现实。

上交所代发上级通知,723截止昨天下午4点23之后的交易,全部作废不算。

万国最后一笔惊天大单,就是在收市前七分钟打出去的,除掉这一笔,最后的市场价格,停在151块4毛钱。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金融战争,最后以监管层直接动用行政力量出手而告终。

但是这种行政力量的动用,有充足的道理:万国昨天一天交锋,前后打单,达到了千亿的规模,等于把723这支国债来来回回翻炒了几遍,这么大规模的打单,只要需要80个亿到一百个亿的保证金,而万国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毫无疑问的违规。

如果按照昨天收盘价格,万国盈利13个亿,按照最新通知,151块4的价格,万国亏损达到了60个亿。

整个万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经济危机之中。

梁一飞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他毕竟没有直接参与炒作,对此倒不是很关心,还是通过王自卫的嘴得知。

王自卫借了他几百万,原本准备连本带利还给他,哪知道最后落了这么个结局,梁一飞那几百万最后血本无归。

王自卫亲自上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梁一飞看他的神情,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给他泡了杯茶,拍拍肩膀,安慰说:“老王,亏了就亏了,这钱我不急着用,你别想太多。”

王自卫今天的状态和昨天晚上吃饭,判若两人,脸上带了几分死气。

不光是梁一飞的钱亏了,他自己这几年的积蓄,有一大半都彻底打了水漂。

“怪我,怪我!他妈的,怪我太贪了!”王自卫郁闷的抓着头发,恨不得把自己脑门上那几根毛全部揪下来似的,说:“我就该听你的,这种事,他妈的哪是我们这些人有资格掺和的!”

这一次,王自卫是一点儿侥幸也没有了,因为从总部传来的消息,他们管老总已经被拘起来了,不光万国,连上交所魏老总都受到了牵连,上面出手很重,摆明了是要严惩不贷。

检查组已经入驻万国,开始调查和追责。

“反过来想想,也是万幸,你这层级达不到核心圈子,负责也是上面那些领导。”梁一飞说:“就当花钱免灾了。”

“老梁,我算是服了你了!”王自卫哭丧着脸,说:“这次要听你的,哪有这些屁事!以后我怎么讲,我怎么听。”

“别别别,金融这一块我不懂,你可别听我的。”梁一飞说:“行了,别这样,我跟你讲,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跟我着郁闷,赶紧回去,配合调查组调查,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人人自危,人人想着自保,你不在场,谁帮你说话?说不定还要朝你头上扣黑锅!赶紧回去,能争取点话语权就争取点!”

“对对!我急糊涂了!”王自卫悚然而惊,豁然站起来就要走,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问:“有个事我想听听你意见。”

“你说。”梁一飞说。

王自卫犹豫了一下,说:“我要是现在检举揭发其他人,会不会说我不仗义?”

这话梁一飞就不好讲了。

沉吟了片刻,笑笑,说:“如果是为了自保,不管干什么,别人都没资格讲你什么。什么仗义情义的,都得建立在自己能活得下去的基础上,自己都活不好,再仗义别人也不会拿你当一回事。”

王自卫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你那个钱,我尽量想想办法吧。”临走时候说。

“你先保住自己,其他不讲。”梁一飞说。

梁一飞虽然不涉足金融,但在金融界还是想要有一些靠得住的朋友,现在王自卫要是倒霉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当前不涉足金融,早晚是要涉足的,今天不炒股,早晚旗下是要有公司上市的。

送王自卫到门口的时候,低声跟他打了个招呼,如果需要用钱,需要填补亏空,自己这边还可以支持他一部分。

……

消息出来之后,各方面的反应都不一样。

王自卫亏得要心里在滴血,梁一飞多少也有点郁闷,几百万就这么没了,后面说不定还要帮王自卫填补一些,虽然如今这笔钱对他而言并不算太多,可也不是无足轻重。

也有人欢欣雀跃。

盛文峰。

盛文峰看着电视频幕,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还有这种操作?!

151块4毛钱?

那就不亏了,不仅是不亏,还大赚特赚!

就这么一笔,比他之前这么多年在盛家赚得还要多,赚得盆满钵满。

杨玉莹在边上美滋滋的说:“运气实在太好了,连天都在帮你!”

“天都在帮我?”盛文峰被这句话刺激了一下,之前狂喜的心情一震,盯着杨玉莹,眉头却一点点的凝结了起来。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杨玉莹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你没说错。”盛文峰摇摇头,示意无妨。

天当然不是在帮他,他这次能赚钱,简单来讲,是因为他没有逆天而行,而是顺天而行。

钱是赚了,然而此时更多的是震撼,盛文峰这个层级的老板,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天,认为自己的力量是无穷的,没有任何摆不平的。

可是,在这则简简单单的通知面前,他忽然发现,原来和天相比,什么富豪、大佬、跨国集团,什么人脉、资金,压根没有半点力量,在天的意志下,所有的对抗,都会被轻松而无情的碾碎。

他忽然想到上次吃饭,梁一飞讲过一句话,个人的成就,一定是建立在国家的成就基础上,个人的发展,一定要顺应国家的大方向。

现在看来,这句话不是套话和官话,而是梁一飞能取得的所有成就,最根本的核心价值所在。

那么盛家现在所作所为,到底是顺天,还是逆天呢?

第394章 困境

投资金融最重要的一个原则,是绝对不能用等着用的钱下场,没有之一。

王自卫投资的那些钱不管输赢,都是从银行拿出来的,无伤大雅,输了也不影响生活;盛文峰的钱是他自己的零花钱、分红的钱,和盛家无关;梁一飞的钱更是借给王自卫的,是企业账上暂时用不到的资金。

只要不是等着用的钱,输赢都不会对人生的结果造成什么本质性的影响。

相反,如果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把急用的钱投资股市上,往往越是有这种心态,最后越是会输。

温玉春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拿了三百万给王自卫,这钱总量不算多,可问题是,经过买厂、盖楼,他手头已经没钱了,这点钱还是出租商铺的预付资金,是他公司账上所有的活钱,原本是商业楼后续的维护和运营,结果三百万输了个一干二净。

才开张的商场,立刻就陷入了资金困境之中。

在家发了一夜的呆,一大早失魂落魄的把会计叫过来,查了一下账,目前公司账上加上他自己所有的钱在一块,还剩12万多块钱。

这么点钱,不要讲什么扩建之类长远的计划,就连目前和那些商户合约上订好的各种服务,都没法完成。

会计是温玉春的心腹,可即便是他也不知道温玉春把那三百万花哪去了,如果有这三百万,接下来商场顺风顺水,钱上面一点儿也不紧张。

关上门,低声说:“老板,眼看着到月中,就要发工资了,保安、保洁这些外聘的,加上我们商场自己的员工,账上钱还够两个月,不过后面,二楼的水电改造、一楼的门面装修,这都得花钱,另外……”

温玉春烦躁的挥了挥手,这些事他比会计清楚,接下来要花的钱,12万绝对顶不住,120万都未必能行。

这都还能拖,只要商场在,无非是和商家之间扯皮的事情,慢慢扯皮,慢慢拖,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最要命的一点,是欠的帐!

从家里出来带的那些钱,前前后后生活交际,花了很不少的一部分,所以这栋商场从拿地、遣散工人到盖楼的钱,其中有一部分是借的,大概就在200万左右,当初银行看着梁一飞的面子,借了80万,剩下来120万,是从社会上筹集,两边利息都高的吓人。

商场的开销能拖,这笔钱肯定拖不下去!

当初一狠心跟着王自卫赌一把,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借贷的利息太高,温玉春想得一笔横财,然后一次性还清,要不然始终背着这份利息,商场的发展实在太慢。

现在倒好,不但没还上钱,连本钱都没了。

“老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二期的工地还要钱撑着,每天花的钱跟流水一样,还欠了不少材料钱和工人工资。”会计小心翼翼得看了看温玉春,说:“实在不行,想办法借吧。”

温玉春抬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借钱?

到了这个份上,找谁借钱?社会上的借贷是有,可是他之前的账还没还上,现在再去借,立刻就会暴露出他财政出现了大漏洞,且不说人家会不会姐,就算借,也肯定借机把利息提高到惊人的地步;

银行那头基本不可能,上次能借出来80万,那纯粹是看着梁一飞的面子,现在银行对于私营企业和之前的态度没什么区别,借钱很困难,有抵押都不行,能借出80万,已经到了极限。

而且同样的道理,去银行借钱,之前的钱还没还,同样会暴露问题。

那剩下来只有一条路,找认识的朋友借。

这条路看起来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不错的选择,梁一飞也好,张松也好,甚至是裘娜他们,为人都还比较仗义,自己资金周转顺利的情况下,应该愿意借钱给他。

问题是,这一次,温玉春实在是拉不下来这个脸!

事前,梁一飞就清楚的讲过去炒国债风险很大,当时他是在场的,他甚至能感觉到,梁一飞这些话,多多少少也是讲给他听的,可是事后他依旧自以为是,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导致最后亏得倾家荡产。

现在找梁一飞借钱,这个口他怎么开?

不光是这次,来到滨海,认识梁一飞他们之后,以梁一飞为首的这些人,着实帮了他不少忙,尤其是梁一飞:开商场的点子是他出的,商场的地皮是他帮忙拿下来的,之前罐头厂的风波是他出面搞定的……

朋友相交也好,合作伙伴交往也罢,总得有来有往,如果一直需要对方帮助,而不能给对方任何的回馈,那即便对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这份关系长久不了。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原因,温玉春还有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倔强心思。

他的家族,是中国最早一批做大的民营企业家,比梁一飞、张松这些人起步都要早,规模都要大,他家所在的地区,是全国小商品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而他也是从很小就帮着家里做生意,从很小就头脑灵光,颇受赞许。

可到了滨海市,这些起步不如他家的,经验不如他的,却一个个混得越来越好,而他这个商业之乡的少年俊杰,始终在别人的庇护羽翼下。

温玉春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倒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一股子傲气,想要证明自己,即要向滨海市这些朋友,又要向把他赶出门的家里人证明。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有这股气,他这一路走的就越是不顺利,磕磕绊绊的,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刻意跟他为难,直到这一次,彻底走到了死巷子里。

要是商场火了,赚大钱了,临时缺资金周转,温玉春能开得了口去借钱,可现在是救命,由于他的急于想要证明自己的冒进行为导致快要混不下去了,他实在拉不下来脸。

毕竟,他和盛文峰一样,只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他的家族生意和个人经历,还不如盛文峰,顺风顺水的时候可以,一旦遇到了巨大的逆境,温玉春的稚嫩就全方位的显示出来了。

“先撑一段时间。”温玉春阴沉着脸说:“我来想办法弄钱。对了,你统计一下,还剩多少铺子可以卖。”

第395章 要钱最简单

723事件前前后后涉及到的层级太高,背后的真相,一般人不可能得知,不过事件的结果却是一件大新闻。

财政部直接出手,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手段,解决了一个看似只是商业竞争的问题。看起来,有些蛮不讲理的味道,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买了国债的老百姓得利,得到了比想象中要多的回报;国家得利,信誉树立起来了,至少是在老百姓心目中的信誉树立起来了,老百姓再一次相信,听国家的话不吃亏,跟国家走才是正确的;才繁荣起来的新生金融市场其实也得得利者,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敲了当头一棒,耳边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们:赚钱可以,乱来不行。

唯一吃亏的,就是那些做空国债的人,换句话讲,这些人都在赌国运,赌国力,赌国家信心。

把个人的荣华富贵,建立在赌国运的下坡路,衰弱上,从之前几十年,到之后几十年的事实都证明,这绝对是自己取死之道。

所以当消息传到梁一飞耳朵里的时候,梁一飞虽然微微感到愕然,却并没有太吃惊,或者产生什么像盛文峰那样‘商人的警惕’,财政部用这种手段,他也许事先没有想到,但是两世为人的经验,让他很清楚一点,个人的荣辱,一定是和国家的荣辱捆绑在一起的,顺应大势,也许是事半功倍,也有可能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逆势而动,那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这正是做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在自己国家的国土上,做空自己国家的国债,脑子真的是烧得不轻,看起来好像是个商业行为,其实是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

尤其是像万国这样,全国金融第一家,行业领头羊,国家给了大政策、花了大力气培养起来的金融机构,竟然带头去干,和国家对着干,这跟白眼狼区别也不大了。

赚钱也好,出来混也好,有些规矩是不能突破的,有些道义还是要讲的,在规矩和道义的体系内,才谈得上所谓的商业原则,才谈得上在商言商。

“一切自由都是要在一定框架之内的,圣人讲过从心所欲,但后面三个字,是‘不逾矩’,就是这个意思,超越了规矩和底线,这种自由最后带来的只能是混乱。这是大原则。”

梁一飞顿了顿,对面前再一次像学生一样,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的潘觉说:“落实到现实里,我们的目标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后富,走向共同富裕,手段和原则是勤劳致富、智慧致富,绝对不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然后通过违规操作、违法手段,扰乱市场,去吸干另一部分人的血。”

这次万国的的确确是违规操作,在市场上搞风搞雨,根本没有足够的保证金。

上交所发布当日休市前交易作废的通知之后,上交所的魏老总因为监管不力接受处罚,万国的掌门人更是直接被拘留审问,看样子最后结果是要判了,万国内部也进驻了检查组。

这么大的事,在金融界甚至整个商业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所以媒体必然要出声,南江省的这个任务,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潘觉的头上。

这事本身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可以破题入手之处很多,不过潘觉习惯性的找到了梁一飞想先听听他的意见。

真的是习惯了,事实多次证明,听梁一飞的话是真有好处,即便随着潘觉身份地位越来越高、名气越来越大,眼界也不断开拓,对于很多事都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和判断方法,但是他在表达自己的意见之前,还是习惯性想听一听梁一飞怎么说。

对于媒体而言,这是大问题,只有听了梁一飞的意见,潘觉才觉得自己心底更有底一些。

“潘觉,其实我说的这些话吧,人人都知道,说来说去也都是这些内容。”梁一飞笑笑,说:“你真的要写,还是着重写一写制度问题。”

“制度问题?”潘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事,是能写的吗?

见潘觉面露紧张,梁一飞知道他会错了意思,他想的制度,和自己说的制度完全不是一回事,于是说:“上面高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万国老总都拘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惩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或者这么说,反正都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不如在惩罚之余,再达到一些其他的目的。”

“其他的目的?”这一层就有点深了,潘觉沉吟了片刻,才有点回过神来,说:“我明白了,你说的制度,是金融市场的制度?”

“差不多吧。”梁一飞笑笑:“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惩前是有了,怎么毖后呢?当然是出台相关的规定规则法律条文,从制度上,避免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上次王自卫不也说了嘛,这几年金融市场发展太快,但是金融市场的很多事物,对我们国家来说是一个新生事物,很多人还在观望和尝试,所以暂时没有完善的立法跟上,目前金融市场乱象频发,国家当然是希望金融稳定的,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出台一些相关法律法规。”

顿了顿,笑道:“你是知名财经人,著名记者,完全可以站出来呼吁呼吁嘛,说到底,法规法制建设是一个永无止尽的过程,一直在路上,始终前行,但没有尽头,你讲这些话肯定不会错。”

“一直在路上,始终前行,没有尽头?”潘觉觉得这句话真不错,特别适合目前经济发展日新月异的大环境,顺手就记在了小本子上。

“还有啊,我说你现在假假也是个副总编了,能不能不要有什么都来问我的意见?”梁一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也是企业家,这些话你说可以,我说就不合适了。”

“自然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潘觉扶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对了,听说省报的主编要退了,你要是想朝上走一走,需要什么帮助的话,直接跟我讲。”梁一飞又笑道:“不管怎么讲,你也是我的顾问嘛。”

潘觉眼睛微微一亮,犹豫了片刻,说:“大概要点钱。”

“要别的不好办,要钱,最简单。”梁一飞道。

第396章 最大公约数

梁一飞从出道开始,就始终面临着一个问题:钱。

或者说,钱始终不够用。

出点子赚了几万块钱,立刻全部投入了学校,学校赚了几十万,全部投入了岚韵湖,岚韵湖和认购证赚了几百万,一眨呀就砸进了保健品,如今保健品可算是稳定的大量产出了,可他花钱的手笔也更大,动辄千万规模,一出手就是几十个厂子一起买。

所以他的钱总是不太够用。

不过必须看到的一点是,梁一飞的钱不够用,是建立在花钱的层次不断的提高的前提上的,从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到千万。

梁一飞天天习惯性的把自己位置摆的很低,但是事实上,就目前国内的私营经济大环境而言,他这样能够完全掌控旗下所有公司的所有权、处置权,动辄花费上千万资金的老板,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走进了全国一线的私营企业家行业。

比他有钱的,有,但不多,而这些人当中,能够真正完全掌控住企业,没有一丝儿隐患的,少之又少。

改革开放至今,他已经可以勉强跨进全国最有钱的一批私营企业家行列,只不过这个大时代发展的太快,车轮转的晃花了人的眼,一流富豪的门槛变化的太快,提升的太迅速,进入一流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问题不大,但怎么保持住一流,再力争上游,这才是考验。

无论如何,像潘觉这样个人消费,在机关里晋级需要走门路的钱,对于梁一飞而言,也真的就只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了。

梁一飞有时候想想,自己其实是个挺俗的人,穿越一开始赚钱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没多久就立下了大志向,说什么钱只是一个数字,实现上辈子不敢想象的人生理想才是毕生追逐目标之类的话,其中未必没有自我装逼自我陶醉的成份。

赚钱,说到底还是为了花钱时候的快感,用钱来保证自己可以做想做的事,至少,这是赚钱的几个重要目的之一。

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住大房子,跟各路极有个性的漂亮妞暧昧着,享受那种掌控一切的权力感,看着一些事情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是纯粹图开心,装逼打脸……这些都需要钱。

比如给了潘觉一张卡之后,他今天要谈的事,也是个要砸钱的项目。

而且,如果不是先知,他并不知道这笔钱砸下去能不能有收益,甚至就是有了先知,也未必敢保证,一切都在预计之中。

毕竟现实的生活不是电脑游戏或者电子程序,只要输入了正确的变量,就一定会产生想要的结果,现实生活中,任何一点儿操作上的失误,乃至一些说不清的运气倒霉事发生,都可能带来结果的截然相反。

不过,看到眼前这个全国第一甜妞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掩饰不住的感激和喜悦,梁一飞虽然对她没什么其他想法,但作为一个男人,其实虚荣心也是得到了极大满足的。

人活着嘛,一求保暖安全这些生理必须的要求,二求精神享受,正面的譬如追求伟大理想,负面的譬如虚荣,都是享受。

只是随着钱越来越多,对于保暖之类的生理追求档次会越来越高,从红烧肉,变成蜂蜜炖熊掌,对于理想的追求,也从小企业变成世界级伟大企业,至于虚荣,当初普通女职员的崇拜目光就能喂饱,而现在,自然要上升到全国知名的女红星。

人类的进步,大约也就是这么不断的提高享受和需求的上限而带来的。

除了杨玉莹,冯刚的太大,也让梁一飞有些无耻的微醺。

毕竟这是后世国内顶级的大导演,以上辈子自己混到最好阶段的水准,看到对方,大约也是要客客气气,甚至带着三分恭敬,叫一声冯老师。

这辈子,反过来,最初见面,冯刚对自己客客气气,带着几分恭敬;这次见面,还是客客气气和恭敬,但又多出了三分的讨好和巴结。

不是什么老板都可以随手砸出来五百万借给别人,也并不是什么老白都能随手拿出五百万来拍电影的。

“本来的意思,是盛老板出钱,我找人,不过我想了想,盛老板是个场面人,电影最后要是真赚钱了,他肯定带着我分,那我就不好意思一毛不拔了,总共的投资预算是一千万,我和他一人一半。”

冯刚才下飞机,梁一飞回来的路上就把话讲得很清楚了。

一千万这个数字,把冯刚镇住了。

这还远远不是后世一部电影动辄几个亿的投资的时代,且不说通货膨胀钱不值钱,光是后世拍电影里面的各种猫腻,各种见不得光的隐私,以及一些大牌的天价费用,即便是几个亿的投资,真正用在拍电影上的,也没多少钱。

而在当前,国内电影,一千万的投资,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梁一飞不懂电影,至少是不懂电影操作的,才会找他冯刚,而那位盛老板,想必也不太懂,那么这笔钱,自然就由他冯刚来运作。

好莱坞的确有专业的制作人、导演分工制度,导演能做的只是指导拍摄而已,但大陆不一样。

在震惊之余,冯刚也很坦诚的说:“一千万太多了,拍个电影,用不到这么多钱。”

杨玉莹一愣,还有嫌钱多的导演?

梁一飞却是笑了起来,说:“大刚啊,你这担心什么呢?”

冯刚嘿嘿一笑,他是希望有大投资,但是呢,这是有区别的。

打个比方,一部电影票房1000万,投资方分红到手400万,那么如果当初投资只有三四百万,投资方虽然没赚钱,却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弹,毕竟没亏;可如果当初投资了八百一千万,那投资方的心态可能就不一样了。

钱不是越多越好,冯刚也没底气保证每一部戏都能赚,钱控制在一个投资方最起码不会亏大发了的程度,他这个导演,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好处。

最大公约数。

因为这一次,梁一飞看了刘震云和王硕的本子之后,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没有好本子做保障,冯刚实在不确定自己能拍出来好东西。

为啥他把王硕称呼为北斗星,这不光是拍马屁,而是拿着王硕的本子,的确给他指引了拍片的方向。

第397章 人贵自知

对于武林高手而言,武器是有神的,对于厨艺高手而言,炊具是有神的,对于艺术家而言,歌曲舞蹈本身是有神的。

对于导演而言,剧本是有‘神’的,这个神不是讲剧本自己会跳起来说句话跳个舞嘻嘻哈哈变成活的,而是指剧本的内容有它独特的特点、特质和味道。

比如王硕写的东西,就带着一股子看穿一切的嬉笑怒骂和无所谓一切的混不吝,刘正云写得本子,讽刺的味道就会淡一些,哪怕是极为讽刺荒诞的人物和剧情,也往往会从表面去分析后面的深层次原因,有那么丝思考。

就像声线不同的歌手适合唱不同的歌,文风不同的作家适合写不同的文章一样,导演和剧本之间也有相互的匹配度。

冯刚这几年下来,就发现拍王硕的本子最顺手,刘正云的也还行,所以经常跟他两混一块,王硕文采好,可文章这种传播方式终究比不上电影电视,很快也发现他的本子,冯刚特别能拍出那种味道,双方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近。

这次梁一飞投钱,却不准备用王、刘的本子,冯刚心里不是很有底。

“我给你写个本子吧。”梁一飞笑起来说:“不过,就一个大致的东西,里面有部分对话什么的,还得你来填充。”

“我倒是忘了,你写剧本也是一把好手!”冯刚特意在杨玉莹杨面前捧了一下梁一飞,说:“杨小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梁老板不光是商业奇才,还是文艺青年,当初我们拍编辑部的故事,他又能写又能演,要我说,哪天不做生意了,去写书拍电影也是一代大家!”

之前听说梁一飞要朝剧组里塞女演员,冯刚还想到底是谁,没想到一见面,居然是杨玉莹,他两不认识,但是圈子有一些交集,这位甜歌女王在大陆也算是顶级的娱乐女歌星了,她来演一个角色,对电影宣传和观赏效果当然是有帮助的。

一开始还以为她跟了梁一飞,不由的涌起一股佩服,心想这梁老板还真牛逼,不声不响把她弄上手,后来见梁一飞言辞之中,和杨玉莹保持了一段距离,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杨玉莹倒是不知道梁一飞这些过往,听冯刚这么讲,眼睛也是一亮,再看梁一飞的眼神之中就带了几分崇拜,笑吟吟的说:“我不懂演戏,全靠两位大才子指导了!”

“我这次可不演啊!”梁一飞哈哈一笑。

“梁总,到底什么本子,拿出来聊聊啊。”冯刚说。

梁一飞早就把本子备好了,之前为了写剧本,还专门花了点时间。

他想过这个问题,电影这种事吧,这两年由于国内大屏幕有限,所以赚得不多,而且即便拍到最顶级,它也赚不了多少钱,哪怕到了2018年,一部戏票房二十个亿已经很牛逼了,制作方也就分成赚六七个亿,相对于其他产业,总量有限。

但是反过来讲,这行业来钱快,周转率极高,而且不用怎么操心。

当前还需要自己写点剧本,接下来和圈子里这些人混熟了,自己当过几次制作人、投资商,甚至干脆成立电影制作公司之后,有好剧本,人家自然会送上门来找投资,而自己有先知,哪些本子哪些电影值得投资,是能赚钱的,可以说百分之百能把握住。

也就是说,虽说不是最赚钱的行业,对于自己这个先知者而言,却也是最省心、回报率相对比较高的行业,关键是,从今年95年,到2017年,这整整20年间都可以一直吃,这个总数加在一起也是不容忽视的。

未来电影公司如果能上市什么的,也是一条很好的融资渠道。

所以不妨从现在开始就试试水,当前国内电影需求大,但是大屏幕规模有限,入行者不多,正是个进场的好机会。

零花钱不赚白不赚,现在是零花钱,将来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给冯刚的这个本子没啥惊人的,就是原本历史上应该在97年上映的贺岁片甲方乙方,还是王硕冯刚写本子,冯刚拍摄,只不过梁一飞把时间节点朝前提前了两年而已。

说起来,这年头老百姓的娱乐需求增长的确要远远超过市场发展,梁一飞很清楚的记得,上辈子90年代对各种电影的渴望,除了去录像厅租录像带、VCD之外,大陆本土实在没有多少电影可以看,像不见不散、甲方乙方这些比较有意思的贺岁片,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对里面的剧情、台词不说倒背如流,最起码也是十分熟悉。

唯一能相提并论的,大概只有周星驰喜剧片。

把剧本给冯刚和杨玉莹一人一份,梁一飞点了支烟等他们看完,冯刚看得快一些,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杨玉莹才看了三分之一。

“这本子有点意思啊。”冯刚琢磨着说:“似曾相熟的感觉。”

杨玉莹手微微一颤,十分意外,心想难道梁总是抄袭的?

不至于吧。

梁一飞也是说的直接,说:“冯导,你这么讲,是说我抄袭喽?”

“不是这个意思!”冯刚赶紧摇头,解释说:“本子真是好本子,就是觉得故事、人物的味道……我说味道您明白吧,很熟悉。怎么说呢,跟我和王硕的风格很接近。”

顿了顿,发现自己这话讲得还是不合适,又一次补充说:“比我们的本子还要成熟一些!梁总,真没想到,这方面你是大行家!”

不熟悉才怪,这本子,本就是一年之后冯刚自己编剧,冯刚跟王硕混久了,他编剧的本子,都有很浓的王硕风格,很多虽然王硕不挂名,但事实上就是他跟王硕一起讨论出来的。

看这个本子就好像看到了一两年之后,更加成熟的自己,他当然熟悉。

“那就行。”梁一飞笑笑,说:“本子我就丢给你了,你给我个账号,钱我尽快打给你。”

“这小制作,一千万用不到。”冯刚倒是很坦白的说。

“能用多少是多少,多退少不补。”梁一飞说:“里面这些角色,你看着给杨小姐安排一下。”

说到了戏肉,杨玉莹眼睛又是一亮,冯刚沉吟了片刻,问她:“杨小姐觉得哪个角色比较适合?”

这个话问得就比较有艺术了。

演戏,当然是演主角最好,这部戏女配角很多,每个小故事都有女配,但从头到尾贯穿全戏的,只有一个女主。

如果是出于讨好投资商,那么冯刚这话问得就没有必要,这部戏它就没女二号,都女主+N女配的戏。

但是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他心里是有一定倾向的。

杨玉莹沉默了片刻,从心底真是感受来讲,她当然想演女一号,难不成去演居委会大妈?

但是这个话,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转了个圈,还是没说出口。

当时盛文峰跟她讲过,第一部戏,是试试水,如果反应不错,后面还能继续拍,又更大规模的投资和更多的戏。

那么反过来的意思也很明确了,如果第一部戏就砸了,后面再拍,可能就有难度。

而且这部戏,不光是盛文峰投资,有一半也是梁一飞的。

她跟盛文峰撒娇耍小性子赔盛文峰的钱可以,对梁一飞,自然不能。

权衡之下,她最后说:“梁总,冯导,我是这么想的,我之前也没演过戏,没什么经验,如果贸然出演太重要的角色,万一演不好,会影响整部戏。所以,还是抱着学习为主的态度,先演一个配角比较好。”

冯刚看了眼梁一飞,梁一飞倒是微微意外,这位杨小姐还是知道进退分寸的,如果她张口就要女一号,的确很麻烦,原是空这部戏的女一号绝对不是男一号的花瓶,无论在剧情还是演技上,都是可以分庭抗礼的亮点存在。

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里面有个故事里,不是有个相当普通人的大明星嘛,正好,杨小姐你自己就是大明星,演这个角色应该是驾轻就熟的,而且,这个角色的戏份倒也算是比较多,她的戏里的心态前后有比较大的变化,人物性格什么的,都有一定的发挥空间。你看呢?”

“梁总您安排就好,我可以。”杨玉莹说。

“冯导?”梁一飞笑着问冯刚。

“我也觉得这样安排最好。”冯刚点头。

“那行,其他人我不管,给你个建议,主角可以找葛尤,这位天生就是演喜剧的料。”梁一飞闲谈一般,‘建议’了其他几个主角配角的人选,最后问:“酬劳你看怎么算?”

这话当然不是问杨玉莹的,冯刚犹豫了片刻,说:“梁总,习惯上,都是有固定酬劳的,不过这次,咱们采用分成制怎么样?我不要保底的收入,最后按照票房给我一定分成。”

“可以啊。”梁一飞点点头,笑道:“看来你对这部戏很有信心嘛。”

冯刚呵呵一笑,点了点剧本,说;“说实话,这本子我第一眼看,就觉得眼前一亮,现在国内太需要这类娱乐性比较强的文艺作品了。以前那种高大全,不接地气的东西越来越没市场。”

顿了顿,十分认真的说:“这个本子,我信心给它拍出彩!”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98章 不是巧合的巧合

梁一飞的‘大心思’并不在电影上,不过是借机开了个头,之后也就没多陪冯刚,冯刚这头也忙的人,剧本修改、人员圈定、组建班子,都要花时间。

这就是大陆电影工业和西方电影工业的差距,或者说,在整个东方世界,目前拍电影,主要还是依靠‘导演责任制’,包括娱乐之都香江,电影拍摄都是由一个有能力和人脉的导演去牵头,搭起剧组的架子,上到演员选定,中到剧组里各项工作的负责人,下到现场一个端茶送水的剧务,都要导演来找人搭台,至于拍戏当中,外部场地的联系租用、财务花费的统计报销、演员档期的协调、当地政府的沟通等等一系列事,也都要导演去主抓牵头。

成熟的电影工业里,各个环节都有一套班子,各司其职,导演的权力和义务实在有限,只负责他的专业,东方目前不成,导演要管得事太多了。

所以也就直接导致了,东方的导演,很难成为真正的艺术家,一大部分时间,都要用在交际上,最后一个个变成八面玲珑的角色。

杨玉莹暂时留在滨海市,给她单独开了间房间,就看她天天在房间里研究剧本。

冯刚那头,先回了一趟首都,组建班子。

回到首都,冯刚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王硕,把本子丢给他。

“王老师,你看看这个本子怎么样?”

这个剧本是梁一飞凭着印象写的,故事大纲,其中几个小故事都比较完善,但是他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得原剧中的每一句台词,经典词差不多都有,不过一些过度的对白情节却不是很清楚,也就凭着感觉随手添加。

梁一飞本人毕竟不是真正有什么编剧天赋,所以这本子在行家眼里,有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是可以改一改的,冯刚觉得这个本子的风格和王硕很接近,意思是让王硕负责改一改。

而且也算是给王硕一个交代:没用他的本子,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有个更加适合拍电影的本子。王硕是行家,一眼就应该能看出来这部甲方乙方更加适合市场。

“他还真写了一个本子啊?”王硕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吃西瓜,眼看着夏天过去了,这顿西瓜大概也就是今年最后一顿,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汁水,呵呵一笑,拿过手巾擦了擦嘴巴和手,然后指了指桌上剩下的西瓜,冲冯刚努努嘴,拿起剧本,靠在摇椅上看。

冯刚拿刀先切了一块,放在王硕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后才又切了一块自己吃,说:“真别说,这人是真有点鬼才,要不是人家生意做得大,没时间,我都想专门找他约稿了。”

“不至于吧?梁一飞我又不是没接触过,不是那种天马行空的人。做生意我不知道,写东西,他这样的不适合。”

王硕靠在摇椅上,一边翻看剧本,一边随口说。

“你看看再说。”冯刚吃了一小块西瓜,擦擦手,拿出一包烟递了一支过去。

不料,王硕对他这个递烟的动作视而不见,压根没去接,一只手来回的翻动着剧本页,目光盯在剧本上,看得很快,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见他神情不太对劲,冯刚问。

王硕放下剧本,从摇椅上坐直身体,看看剧本,又瞧瞧冯刚,用手指点着剧本,正色问:“这东西,是梁一飞写得?”

“是啊,他这么说的。”冯刚点头。

“狗屁!”王硕恼火的一拍桌子,“这他妈是抄袭!”

“抄袭?!”冯刚一愣,表情先是严肃起来,然后有些莫名其妙。

抄袭这事,要是换个圈子里的编剧,冯刚相信,可是放在梁一飞身上,冯刚就想不通了。

没必要嘛,他图什么呢?人家生意做那么大,要钱有钱,要名气有名气,抄袭一个剧本,有什么意义?

但是王硕的态度又十分认真,不像是假的。

“怎么回事,你说说。”冯刚奇怪的问。

“这剧本我……”王硕一口气堵在胸口,觉得十分的憋闷,很恼火的挥挥手。

“你说嘛,到底怎么回事!”冯刚说:“真要是抄袭,那这个本子我不拍了!”

虽说梁一飞是大老板,可毕竟不是圈子里的人,而王硕却是圈子里的顶级存在,只要能赚钱,找大老板投资总能找到,可王硕这样的腿却不是说抱就能抱的;

论私交,冯刚和王硕也毕竟要近一层。

如果真的是抄袭王硕的,那冯刚觉得这时候自己屁股还是要坐正。

王硕也是郁闷,这话不好说。

他的确构思过这么一个剧本,和甲方乙方相差不大,里面的人物形象、剧情设置,和目前看到的这个本子,有七八分相似;

可以说,眼前的这个本子,是把他的构思完善了。

妈的,连主人公的名字都差不多!

可最大的问题在于,他虽然有构思,却没有成文,他们这些搞文字工作的,平时经常会跳出来一些奇思妙想,一些还不太完善的小故事,这个甲方乙方就是这样。

他就不相信,有人能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剧情大方向、小故事、人物性格,甚至是有些角色的名字都相同。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但千言万语还是那句话,他的构思只在脑海里,没有落实到文字上,所以要说梁一飞抄袭他,这话似乎又站不住脚,可要说不是抄袭,王硕又觉得不可能。

憋屈。

“不至于吧,这么巧?”冯刚一脸不可思议的说。

“巧个屁!哪里有这么巧的事!”王硕琢磨了一会,说:“八成是哪吃吃饭我给说漏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传到他耳朵里去。”

“这也太巧了吧。”冯刚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圈子里的确经常一块聚餐,好多剧本也的确都是在饭桌上聊出来的,可是首都和滨海隔着那么远,梁一飞也不是圈子里的人,怎么首都一顿饭上王硕随口说的话,就能传到梁一飞耳朵里呢?

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似乎也没其他可能性。

“那怎么办?”冯刚问。

第399章 工作调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冯刚这头回首都把剧本给王硕,王硕一眼看出这本子是‘抄袭’自他,却没什么证据,烦扰郁闷和奇怪一大堆复杂的情绪,和冯刚嘀嘀咕咕,暂且不提,滨海市这边,丁静静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梁一飞准备投资拍电影,饶有兴趣的跑过来看了看。

真就只是‘看了看’,梁一飞只是投资,拍电影的道具、设备、场景,包括大部分演员,梁一飞这边半点不沾,丁静静除了一个演配角的杨玉莹之外,其他啥都没看到。

“煤矿那边那么忙,你怎么又对电影感兴趣了?”梁一飞笑问。

这段时间没怎么碰头,不过都在一个城市,丁静静那头梁一飞倒也知道一二,上次齐建军事件之后,煤矿虽然依旧缺钱缺人,但是没有了外部泰山压顶的压力,剩下的内部管理工作和市场恢复并没有给丁静静带来太大的麻烦,几个煤矿很平稳的开始恢复。

这种金疙瘩生意只要没有外部的麻烦,赚钱并不难,丁静静的工作虽然繁重,但并不是很困难。当然,所谓的不困难,是建立在梁一飞对于丁静静能力的了解上,这位前嫂子在家当了几年贵妇人,可对于生意却好像有一种天赋,一般的管理工作实在难不倒她什么。

“女人对电影音乐当然都感兴趣。”丁静静笑了笑说。

“也是,你天天闷在煤矿那地方,实在也是憋闷的很,那边如果上正轨了,平时还是多回市里来,就当散散心。”梁一飞一想到丁静静这样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整天和一大堆煤炭打交道,那画面总是别别扭扭的。

而且煤矿毕竟是何云飞留下的东西,她老在那,难免触景伤情。

丁静静笑笑,说:“没你想的那么脏乱差,我又不要下矿,卫生条件还是能保障的。对了,一部电影投资要多少钱啊?”

“这部戏我和盛文峰一块投资了一千万。”梁一飞说。

“这么多钱?”丁静静有些意外的样子。

这年头,一千万是一笔很大的钱,在国内绝对算是大制作了,而且电影票房还没起来,稍微好一点的电影,也就在几百万的票房而已,上千万的都凤毛麟角,所以拍电影投资就要一千万,怎么看都是比较昂贵的。

关键是,这么大的投资,概率上来讲,回本、赚钱的几率很低。

“一千万是比较宽松的预算,就这部戏而言,最后应该用不到。”梁一飞随口说完,看了她一眼,说:“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准备投资电影?”

丁静静沉吟了片刻,说:“也不完全是。一来现在真没闲钱,二来电影我不太懂。我只是觉得,还是原来那句话,我一个女同志去经营煤矿,诸多不便,而且之前云飞那个事给我也提了个醒,不能把所有宝都压到一门生意上,这门生意又特别危险,我是想,等之后煤矿上轨道了,涉足一些其他行业,煤矿那头,我渐渐的推到幕后,台前的工作,让任鹏去管。”

说着,揉了揉眉头,露出一丝疲态。

梁一飞想了想,说:“电影这东西吧,这几年其实赚不了多少钱,国内大屏幕太少,电影再卖座,也就是三四千万,扣掉投资、发行等等,分红有限的很。”

“嗯,我大概也知道情况。”丁静静淡淡一笑,说:“不光是为了赚钱,想做点别的事,你说的也对,煤矿这一块,我不是很喜欢。”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并不太想长期经营何云飞留下的煤矿。

梁一飞倒是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同样做生意,如果这门生意背负了一些赚钱或者个人理想之外的意义,比如对何云飞有个交代,对孤儿寡母负责,这就难免不难么纯粹,有了压力。

丁静静毕竟是个女人,在危难的时候站出来,撑住危局也就罢了,可让她天天看着丈夫的情人和私生子,甚至为了他们去做企业,心里怎么可能舒服,和何云飞再没有感情,只要一看到煤矿,一看到何鹏母子俩,就想到何云飞当初对自己的背叛,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于是说:“那等煤矿那边稳定下来了,我们一块开个娱乐公司呗,什么电影电视唱歌跳舞都可以涉足,就当放松放松。”

“好啊,一言为定。”丁静静展颜一笑。

“你要是真想换换环境,有空可以来帮我管理管理岚韵湖。”梁一飞忽然冒出来一句。

丁静静眼睛微微一亮,但立刻就摇头笑道:“不合适吧,孙总不是干的好好的嘛,我来算什么。”

“孙宏伟啊……”梁一飞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说不好的古怪表情。

和华强厂的何新福类似,孙宏伟在岚韵湖也是老员工了,梁一飞接手之后得到重用和提拔,算是岚韵湖的实际管理者,只不过梁一飞经常驻扎在岚韵湖,虽然孙宏伟的存在感不强。

这个人比较踏实,但是能力有限,之前梁一飞想过,如果没有合适的替代人选,就先培养着,反正岚韵湖最重要的是求稳,不需要突飞猛进大踏步前进。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半年多之前,孙宏伟身上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变化,工作上有些得过且过,心思似乎不在岚韵湖,经常在办公室看不到他人,听说,和歌舞厅里有个小姑娘也不清不楚的。

这些事孙宏伟大概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没有刻意的隐瞒,就算刻意的隐瞒,也不可能瞒过梁一飞,而梁一飞知道之后,也一直没有任何的表态,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

人非完人,这些小节上的不检点,一时半会的确没有让梁一飞产生换人的心思,毕竟是有功之臣,老干部了,只是多留了个心,冷眼旁观着。

讲实话,不靠岚韵湖赚钱,岚韵湖也早就上了轨道,只要孙宏伟不出格,梁一飞未必就会动他,但是作为老板,肯定要考虑到未来万一换人的人选。

这些话,梁一飞自己心里明白,却不好直接跟丁静静说,于是只笑了笑。

丁静静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说:“再看吧,煤矿那头暂时还放不下,好不容易有起色了,这时候还是要抓紧点。”

第400章 兴师问罪

梁一飞见丁静静情绪不高,也就没说什么,招呼舞厅服务员上了一瓶低度酒。

丁静静情绪不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遇到何云飞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女人再洒脱,情绪也不可能高得起来,何云飞才出事这段时间,由于煤矿压力太大,反而激发了她的潜力,透支精神去抗,那段时间根本没有多余的经历去感到悲伤或者其他什么负面情绪,最近煤矿趋向稳定,一系列被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报复性的回潮。

死很难,活着却也不容易,这个情况,梁一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说时间会带走一切,给她倒了浅浅一层酒,说:“慢慢来吧,平时多出来走走看看,世界上总是还有一些有意思的事和人的。”

丁静静举起酒杯,沉吟片刻,然后浅浅一笑,点点头。

她这边情绪低迷,可有人情绪高昂。

盛文峰的情绪就十分高昂。

723事件,始作俑者万国的高层倒了一大批,而他这个冷不丁杀进去的人却极为意外的赚了一大笔,那是一笔连梁一飞听到都会觉得十分眼红的钱。

正所谓钱是英雄胆,荷包充足了,盛文峰的想法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起来,当初梁一飞那番话加上723事件给他带来了一系列的震动,他开始有意识的为自己找一些退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杨玉莹在背后怂恿,盛文峰好像有意,办个影视娱乐公司,试试水。

“这点小钱,你能看得上?”梁一飞冲盛文峰笑笑,说:“我之前倒是有想法,开电影公司,不过那纯粹是个副业,赚点零花钱。要是把这个当成主业,过上个十年八年都发不了家。”

国内票房开始大幅度上升,还是2000年之后,尤其是2008年之后的事,现在开电影公司,就像梁一飞讲得那样,纯粹是‘赚零花钱’,虽然这些零花钱也不算少,赚得还方便,可如果没有一个主业,而是把心思都放在零花钱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梁一飞可以开电影公司,那是因为他有主业,而且他能确定,哪些电影是一定赚钱的,盛文峰不同,想要靠着开电影公司给自己找退路,十有七八是行不通的,几年之内,电影公司再成功,也不可能比盛家的生意给他带来的诱惑更大。

“有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盛文峰点了一支雪茄,说:“以前做家里生意做习惯了,觉得顺手,现在想涉足其他行业才发现,还是要自己熟悉才能去干,否则太冒险。”

“电影娱乐你也不熟悉啊。”梁一飞道。

“虽然不熟悉,可是投资小嘛,再者,娱乐这一块在内地也才起步,我对于内地的不熟悉,可对香江那边的娱乐行业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倒是可以借鉴一二。”盛文峰说。

梁一飞想了想,忽然嘴角一翘,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盛文峰很自然的问,看梁一飞的笑容,好像是什么很有趣的事。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有桩买卖,也许你是熟悉的,未来市场前景也非常大,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梁一飞顿了顿,说:“起步投资很大的生意。”

连梁一飞现在的财力,都认为投资大,那自然是大生意,不过梁一飞有眼光也是出了名的,盛文峰就说:“说来听听。”

“汽车制造。”梁一飞很随意的说。

“造汽车?”盛文峰眼皮微微一跳。

别说,这行业吧,他还真有点熟悉,盛家海上进来的产品里,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汽车。

虽说走私汽车和制造汽车是两码事,但总是能沾上边,有一定了解,甚至和外国的车厂、车行,有一定的关系和比较广的人脉,如果真做的话,起步阶段,不会两眼一抹黑。

可正和梁一飞讲得一样,这个行业的投资实在太大了点。

梁一飞继续说道:“目前国内汽车,基本都是合资,产量少,规模小,厂家也很少,一汽、上汽有限的几家,不光难以满足市场供应,关键是,这些所谓的合资汽车,真正的技术并不在我们自己手上,未来国家要发展,肯定会大力提倡和支持国产品牌,政策上应该会有优惠。”

“关键是市场。”盛文峰先没说这个行业他是否准备做,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和梁一飞在一起分析,说:“能买车的都是有钱人,人家要的是名气和牌子,国产车,能行得通吗?”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梁一飞却是摇摇头,说:“真正做国产车的话,反而要抓住中低档市场,物美价廉这四个字,关键是价廉,我有一种感觉,按照现在的经济发展趋势,未来普通老百姓的经济条件会越来越好,私人轿车不会再是老板们的专利,将会走进千家万户,到时候,价格就是一个很关键的指标。要说质量嘛……”

顿了顿,笑道:“咱们国家毕竟起步晚,十年之内,不可能赶得上国际一流,无非是抄袭、兼并、合作,哪怕工艺和技术落后国外汽车行业一个时代,只要价格低廉,普通老百姓都大多都会愿意试一试。”

“你对国内经济就这么有信心?”盛文峰有些意外,他毕竟是当代人,没有那些先知,在当前一辆小轿车对于普通家庭而言,还是即不可望,更不可及的。

实际上,哪怕到了两千年之后,一辆进口或者合资的小轿车,比如桑塔纳,也是成功人士的标志,一般家庭想都不要想。

梁一飞笑笑,说:“这就是赌国运嘛,国运昌隆,各行业业自然繁荣,像国产汽车,在目前没有太大竞争的情况下先一步入场,自然能占据先机。要是国运衰败,那投入越大,损失自然越大。做生意,有时候就是赌,所有人都不敢出手的时候出手,所有人都疯狂的时候,赚够离场。”

盛文峰眼皮一翻,说:“你有没有兴趣?”

“如果我能活两百年,我大概是有兴趣的。”梁一飞说:“可惜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没可能赚所有的钱,拍拍电影不需要花费我什么精力,玩一玩是可以的,做汽车,还是算了吧,这是一个值得投入毕生精力的事业,和我对未来的规划不一样。”

“梁总,我冒昧问一句。”盛文峰饶有兴致的说:“你不会真的就想成中国的饮料大王吧?如果是这样,我觉得饮料行业的前景,还不如汽车制造业。”

也许是被梁一飞三言两句说得动心,也许是盛文峰本身就对汽车制造有兴趣,总之,他的确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这个行业太大,如果能把梁一飞拉过来一起做,无论是资金人脉,还是经营管理策划方面,盛文峰都觉得把握更大。

“饮料大王?”梁一飞笑了起来,说:“老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饮料行业的竞争现在比汽车可要大的多,我要是能做成饮料大王,那就了不得了,哪里还有别的野望?”

梁一飞这话,听起来没问题,可盛文峰总觉得,梁一飞未来的规划绝不仅仅是在饮料行业中。

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盛文峰也不好再追问,话题又回到最初,说:“先不说别的了,这次电影冯导演安排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手,在香江那边我认识一些娱乐圈的明星,可以请来客串一下。”

“这应该不用吧,这部戏拍得是大陆生活,接地气为主,请来港台明星,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

正说着,电话响了,接通之后,哦哦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

“怎么了?”盛文峰见梁一飞的脸色变幻了一番,好像是有什么问题似的。

梁一飞晃着手里的大哥大,笑道:“没怎么,就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到,冯导过来了,我派车去接一下。对了,王硕你知道吧?”

“知道啊。”盛文峰虽然不是什么文艺青年,不过王硕是国内的文艺顶级大咖,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

“他也跟来了。怎么样,用不用叫上杨小姐,一起见见?”梁一飞说。

这是梁一飞在给杨玉莹铺路,盛文峰又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广交八方客,自然不会拒绝。

梁一飞派车去机场接,中午请盛文峰和杨玉莹吃饭,席间得知下午能见到王硕,杨玉莹很是兴奋。

要说知名度,其实杨玉莹未必就比王硕差多少,可能身上的光环还要大一些,她毕竟是台上的明星,但是在娱乐圈里的地位和层级,却远远不及,全国的文艺中心在首都,而王硕这批人正是首都这个圈子里,最顶级的存在。

吃完饭,到了下午三点多,冯刚和王硕飞机落地,派去的车接回岚韵湖,在舞厅开了一个包厢,正和盛文峰聊天,包厢外有人敲门,叫了声请进,门被推开,冯刚和王硕正在门外。

“王老师,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梁一飞笑呵呵得站起来迎他。

王硕还没开口,边上的冯刚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没想到,今天在场除了梁一飞还有其他人。

他赶紧拽了拽王硕的袖口,而王硕压根没理他,大咧咧的走进来朝沙发上一座,说:“梁老板,你那个剧本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401章 撕破脸

冯刚头皮嗡的一下,有些发麻。

这个王硕,怎么就那么由着性子来呢!

王硕这次跟他一起来滨海市,倒也没什么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到底那个‘抄袭’的剧本是怎么回事。

要是换个人,没王硕这么大牌,这种事也只能忍了,无凭无据的怎么说?说什么?得罪梁一飞这样的老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甚至一分钱索赔都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王硕不一样,他是真正的爷,遇到这种憋屈的事,不搞清楚问明白,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用玄幻点的话来讲,叫做念头不通达,道心有羁绊,憋着一口气,对于以后的修炼是个大障碍,搞不好就走火入魔了。

王硕认识的老板多,也不差梁一飞这一个,他自己自成一体,不愁卖不出去,根本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跟老板们关系好不好,活到这个份上,就是包括梁一飞在内很多人都羡慕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看人家脸色,不考虑人家感受。

王硕非要搞清楚跟着一起来,冯刚也没法拒绝,如果不搞清楚冯刚贸然就去拍,最后王硕跳出来讲这是抄袭的,又是一大堆事后麻烦,顺带搞得冯刚在圈子里不好做人。

可是,来就来吧,私下里好好说好好聊不行嘛?人家梁一飞这么大老板,有必要刻意抄袭谁吗?不至于啊。

在场不止梁一飞,还有一个盛老板,一个甜歌女王,当着他们的面直通通的这么问,那不是给梁一飞难堪嘛!

进门的时候,冯刚见这个气氛不对,就拉了王硕一下,梁一飞也是十分客气的主动打招呼,没想到王硕还是半分钟都不愿意忍,一开口就把话题挑明了。

“本子?什么怎么回事?”当事人梁一飞却是微微一愣,被王硕这句没头没脑得话问的有点发懵。

他当然想不到‘露馅’了,因为原时空这部电影的编剧是冯刚,而且是一年之后的事了,就算和王硕有关,也不至于是他的本子。

见梁一飞没反应过来,冯刚松了口气,上去打圆场说:“没什么,先喝酒,你和王老师这么久没见了,喝一杯。”

也不知道王硕是真不懂冯刚的意思,还是根本不在乎,脸上带笑,一本正经的问:“梁总,甲方乙方这个剧本,我去年就想到了,在酒席上和人聊过几次,你从哪听到的?”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一下,冯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杨玉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梁一飞,盛文峰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梁一飞,又瞧瞧王硕。

而王硕则是笑吟吟的盯着梁一飞,嘴角微微斜翘着,露出一抹不屑。

梁一飞算是听明白了,想了想,也笑道:“王老师,你之前也写过这个剧本?”

“说实话,我没写过,没落实到文字上,要不然我今天就不是这么来找你了。”王硕说:“但是这个创意、故事,是我想的,所以我就好奇了,你怎么就知道了,是不是从哪听说的啊?”

王硕话内容好像挺客气,可以配合他特有的那种调侃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谁都瞧不上略带几分鄙夷的表情,他这番话,就等于是在质问梁一飞了。

“哦,是这样啊。”梁一飞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原来是意外撞车。

王硕的态度不好,梁一飞可以理解,这事换成自己,自己也恼火,毕竟是抄人家的嘛。

可是现在这个场合,自己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可能承认抄袭的。

在换句话讲,自己知道是抄袭,可别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自己穿越了,那么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毕竟是自己先拿出来的本子,王硕却非要讲是他一年前的创意,理亏的当然不是自己。

换句话讲,要是这样都行,那不管是谁写出来个好剧本,来个知名人士张嘴就说是自己以前的创意,只不过没落实于纸面,那岂不是乱套了?

梁一飞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抄了,那就干脆做到底,微微一笑说:“这么巧?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嗯,要不然这样,我这个本子还不是很完善,王老师你帮着改一改,到时候算是我们联合编剧怎么样?”

这话在旁人听来,梁一飞已经是做出让步了。

其实包括冯刚在内,在场的几个人除了王硕,都觉得梁一飞完全没有必要去抄袭剧本,以他现在的身家,想要好本子,随便掏点钱,国内再大牌的编剧都请得起,再好的本子都买得起,何必去赌上名声,冒充才子呢?他也志不在此。

盛文峰和杨玉莹甚至有种猜测,是不是这个王硕恃才傲物,不讲道理,而梁一飞看在冯刚的面子上,让了一步,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王硕憋屈就憋屈在这里,明明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本子,可是没道理站不住脚,说出来反而显得他在胡搅蛮缠。

听梁一飞这么讲,他更火了,说:“梁老板,以前咱们处过,那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现在生意做大了,人反而不如几年前了?我不要什么冠名,这种本子,我想写随时都能写,就是要你一句话,你从哪听到的?”

“王老师,说不定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嘛。”冯刚又在打圆场。

“你少插嘴!”王硕脾气上来了,谁都面子都不顾,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冯刚。

冯刚脸色微微一僵,冲着梁一飞抱歉的笑了笑,很尴尬。

“王老师,你的意思,就非一口咬定我抄袭喽?”梁一飞似笑非笑的问。

“你要说抄袭,我也不反对。”王硕说:“以前是朋友,你要本子我可以帮你写,你来这一套就没意思了。行了,既然你认账,那我这趟来目的也就达到了。”

说着,起身就准备走。

“等一等。”梁一飞也站起来,拦住了王硕。

“你又怎么讲?”王硕大概以为梁一飞要动粗,抱着胳膊冷冷一哼,他是部队大院出来,从小在天子脚下混大的,还真不怕这个。

梁一飞淡淡的问:“王老师,人有千样,文有万种,各有各妙,我有必要抄袭你的东西吗?”

说完,又微微一笑,缓缓的说:“你的东西,就那么值得我抄?”

第402章 约稿?斗稿?

王硕的脸色刷一下就沉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对话,还是梁一飞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或者示弱,王硕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但是在场面上还是占了上风的。

王硕这次来,本也不是来要什么好处的,纯粹就是一口气憋得难受,来要一个说法而已。

但是梁一飞这一句话,不但推翻了之前他以为已经得到的说法,还把双方的位置完全倒置了过来。

完全不承认,不但不承认,反而说你的作品不值得我抄!

王硕瞪大了眼睛,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梁老板,你这个话讲大了吧?”王硕寒着脸说:“赚了点钱,就真以为自己是天才,什么都会?你给冯刚写过剧本,我知道,但是你不要觉得,写了两个还算过得去的小故事,就是多大的才华了。”

冯刚还想上来打圆场,可话到嘴边,却觉得这时候自己完全没法插嘴,再怎么说话,双方也不会再有退步,于是干脆闭嘴不言。

只是心里很是恼火,王硕咄咄逼人,可梁一飞也不至于把话讲得那么大,那么满。

即便甲方乙方不是抄袭王硕的,可是并不代表王硕的东西不行,他的文字当然都是顶级的,怎么就不值得抄了?

梁一飞悠悠的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说:“王老师,我倒也没什么才华,但是这种小剧本,小故事,随便写几个,还是能拿得出手的,难道不抄你的,我就不会写东西了?”

王硕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点点头,说:“行,梁老板,这次算是栽了,没证据,你爱怎么讲怎么讲。不过就一条,这本子你要是真拍出来,我自然会站出来讲话,到时候丢人的不是我。”

王硕这话说的有底气,论做生意,对市场的眼光和赚钱的能力,他赶不上梁一飞,梁一飞才是权威;可是论创作能力,他是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梁一飞说没必要抄袭他的作品,听起来解气可是站不住脚,反过来,如果王硕公开说,这个剧本是梁一飞抄袭他的,那反而更有力量,大部分都会相信王硕的话,以王硕的文坛地位和能力,的确只有别人抄袭他的份,他根本不必要去蹭别人的光。

而且,甲方乙方这个本子,的确和王硕的风格太像了,稍稍熟悉王硕编剧风格的,都会看得出,这就是王硕的手笔。

真闹起来,虽说未必能把梁一飞怎么样,充其量也就是梁一飞在文艺圈里留下个臭名声,可是文艺圈本就是个极容易传播各种信息的圈子,名声臭了,对梁一飞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有几个有名气的文人,在写一些什么来讽刺挖苦几句,弄不好就能让梁一飞成为笑柄好几十年。

这部电影自然也就臭了。

“王老师,你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非要指责我抄袭,我不认账,你就要搞臭我,世上没这个道理吧?就因为你名气大,成名早,所以别人创作的风格只要是和你接近,就必须承认是抄袭你的?”

梁一飞打了个哈哈,脸色一沉:“我只知道流氓不讲理,没想到,文化人不讲理起来,比流氓还不要脸!”

“谁不要脸,自己心里清楚!”王硕活生生的给气得要爆炸,忍不住后悔,当时自己要是写下来就好了,寒着脸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这个创意是从哪出去的,总能查清楚,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硬气!”

“不用那么麻烦了。”梁一飞摆摆手,说:“说来说去,就是讲我没你有才华,你能写得出,我写不出。那我们干脆点,约个稿嘛,谁高谁低,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有没有必要抄袭你的,立刻不就清楚了嘛。”

王硕眼睛一眯,说:“怎么约?”

“一人两天时间,写两个剧本,拿出来比较比较。”梁一飞道:“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人,好不好,看了就知道。”

“行!”王硕毫不犹豫的点头。

在文字方面,他太有信心了,何况从事文字工作这么多年,肚子里的确有货,大量的零碎素材和类似甲方乙方这样不成熟的构思,临时写几个故事还是办得到的。

他就不信梁一飞事前能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提前做好了准备,准备好几个优秀的剧本在这里故意等着他。

边上的盛文峰忽然开口说:“既然是比试,那是不是有点彩头啊?”

盛文峰听了半天才明白,按理说,王硕在文坛的地位太高,实力早已经证明,梁一飞这方面再有才华也不可能赶得上王硕。

可是他偏偏对梁一飞有信心。

没什么特别明确的理论依据,盛文峰只知道一点,梁一飞和他这样的生意人,如果没有把握,是不会赌气打这样的赌的。

“我觉得应该有。”梁一飞呵呵一笑,问王硕:“王老师,你觉得呢?”

“可以啊!”王硕说。

“这样吧,如果我输了,那我承认抄袭你的,给你五十万赔偿,这个本子我也不要了。如果你输了……”

王硕脸一扬,打断了梁一飞,说:“我也给你五十万,再送你一个本子!”

“钱我就不要了。”梁一飞摇摇头,说:“你要是输了,以后免费帮……帮冯导写十个本子,或者,修改完善剧本也算。但是,你得尽心尽力,不能糊弄。”

“可以!”王硕说。

“啊?”冯刚一愣,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听到这个条件,他忽然有些盼望王硕输了。

梁一飞是生意人,不在乎什么剧本,可冯刚是导演,却极为需要优秀的好剧本,或者是像王硕这样能出谋划策帮忙完善剧本的人。

而王硕平时眼睛长在头顶,又特别忙,找他写本子不是很容易的事,一般情况下,是他想写点什么,别人就只能接受什么。

如果能把王硕‘绑过来打工’,就等于一台发动机有了源源不断的汽油,那只要资金足够,冯刚真的有把握一年拍他个两三部好戏。

作为导演,找好剧本并不容易,适合自己的本子更难,这就跟结婚似的,如果找的女人不合适,家宅不宁,结婚也要分手,碰到合适的,一辈子都兴旺。

第403章 有把握就能赢

希望归希望,现实是现实,就像人人都希望祖国强大,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可以把大老美干哭,可是随着这几年改革开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老百姓的视野开阔,人们都渐渐冷静的意识到,中美之间不光有差距,而且差距很大,赶超英美的口号喊了几十年,好像并没有缩小这种差距,反而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大了。

所以才要改革开放。

言归正传,梁一飞和王硕两个还真各自开了一个房间,憋在房间里‘斗稿’,搞得旁观者:冯刚、盛文峰,包括杨玉莹都有点茫然。

“盛老板,您给劝劝吧。”冯刚十分的尴尬,说:“您说这两人也是的,怎么都跟孩子似的,一个误会嘛,又不掉一块肉,不少一毛钱,还真叫上真了。”

冯刚是比较郁闷的,梁一飞和王硕这两头,他谁都不想开罪,虽然这两年地位上来了,看起来可以和王硕平起平坐,对王硕的很多做法也不以为然,可内心里,他这个草根假大院子弟,还是对王硕这样有才华的真大院子弟羡慕嫉妒向往着;

至于梁一飞,那更不用说,有才华的年轻导演眼中,最可爱的人,就是梁一飞这样有钱愿意投资,又能欣赏自己的老板。

“都开始了,还劝什么,也劝不动。”盛文峰倒是无所谓,像他和梁一飞这种人,有时候沉稳老辣到与年纪不符,但也有时候,轻狂到让人大跌眼镜,很正常。

谈生意的时候,遇到直接关系自身利益,或者比自己更狠的人的时候,自然要沉稳老辣;

其他情况,不轻狂,怎么叫做年少呢,年少的暴发户,自然是要轻狂的。

只是呵呵一笑,把高尔夫球杆递给边上的球童,问:“冯导,你觉得谁能赢?”

杨玉莹也放弃了挥舞了两三次都没有打中的高尔夫球,一手扶着球杆,好奇的看着冯刚,等着冯刚的专业判断。

她不太懂编剧这回事,只知道梁一飞是做生意的奇才,王硕是文字方面的奇才,这两个奇才,在文字领域碰撞,什么结果,似乎是可以注定的。

冯刚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嘴上没回答,表情和动作却已经回答了。

梁一飞怎么可能赢?他是有能力,脑子是好使,可是这都是在商业领域的才华;王硕有时候是不太通人情世故,脾气也臭,但是这跟他的文字水平没什么关系,甚至恰恰是由于他这种古怪的性格,导致他的文字十分的有魅力。

这两人,压根不是一个领域的嘛,邓雅萍球打得再好,你让她去跟王君霞比赛长跑,你说谁赢谁输?

梁一飞敢于挑战王硕,看似脑子不清楚,可冯刚倒是不觉得太过于意外:这些年他见过很多暴发户、大老板,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之后,可以讲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也可以讲师自信心十分膨胀,或者听惯了周围人的阿谀奉承之类的原因,导致对自己的判断失衡,觉得自己什么都牛逼。

附庸风雅写字画画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代大师;喜欢文玩古董的,被人宰成了猪头还觉得自己眼光独到;

冯刚觉得,梁一飞大概也是这种情况,之前他写过剧本,演过戏,这次又拿出了一个不错的本子,所以觉得自己这方面也是个牛逼人物,足够跟王硕叫板了。

开玩笑,这方面,谁他妈敢跟王硕叫板?!

冯刚太清楚了,要说写,国内有一批人,风格不同,但未必比王硕差,可是写剧本,编故事,没人能超过王硕,王硕那脑子简直就是灵动,有一股子仙气。

“冯导,他们在里面赌,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赌一赌怎么样?”盛文峰笑道。

“额,这个……”冯刚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不赌博!”

这次轮到盛文峰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已经声名鹊起的冯导演,居然小心翼翼谨慎到这个地步。

盛文峰可以无所谓,冯刚可不想得罪谁,王硕是他带来的,如果再押注,不管谁赢谁输,他都要得罪人。

“我觉得,梁总可能会赢。”杨玉莹忽然在一边插嘴说。

盛文峰笑而不语,冯刚说:“杨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杨玉莹想了想,说:“这个建议是梁总提出来的,如果他没有把握,为什么要提议一场会让自己难堪的比试呢?既然他有把握,那又怎么会输呢?”

听起来十分简单的逻辑,往往就是这种简单的逻辑,可以直接命中真相。

杨玉莹和冯刚都接触过很多老板,对于老板的认识,他们的角度却是不同的。

特别是和盛文峰这样的老板一起生活过,她可以确认一点:年轻的老板们,不管是轻狂还是沉稳,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盛文峰哈哈一笑,说:“梁一飞不是你的歌迷,你倒是成了他的崇拜者。冯导,要是梁总赢了,将来我再给你单独投资电影,得用杨小姐当主角。”

……

之后无话,写剧本需要时间,梁一飞和王硕闷在房间里干活,盛文峰和冯刚他们打打高尔夫,吃吃饭,看看表演,一天混过去。

从一个小细节上能看出,这次约稿看起来剑拔弩张的,其实还有有一定君子之风的:双方的房间里都有电话,各自也都有大哥大,理论上是有场外求助的可能的,但是并没有谁去提这点,也没有人去看着他们。

毕竟是文化人之间的事嘛。

时间结束,两个人还真各自写出了两个剧本。

王硕看到梁一飞手里厚厚的两叠写满字的纸,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真写出来了。

先让人把两个人写得剧本各自复印了几份。

也没必要找什么专家评审团,都算是文化人,都有正常的眼光,只要不是耍无赖,好不好都能看出来。

王硕的两个本子,一个叫《小偷刘三》,讲得是70年代上山下乡、支援边疆如火如荼中,首都的大院干部纷纷奔赴祖国全国各地,以至于留下很多的留守干部子弟,其中有个叫刘小三的干部子弟,由于父母不在身边,学校停课,整天游手好闲,溜门撬锁,发现了很多干部们在公开场合之外的隐私。

什么美帝国来的腐朽杂志,资本主义奢侈享受的红酒,和情人之间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小本本上记载的对一些不敢在公开场合发表的对当前错误政策的看法。

让人打破了对那个年代的刻板印象,让那个年代看起来千篇一律的干部们,成为了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第二部是个喜剧,讲和尚和师太的故事。

梁一飞看了眼王硕,这人脾气臭归脾气臭,性格还是很傲气的,没有用他之前写的直接改变成剧本,占现成的便宜。

这个便宜,他不占,梁一飞却没客气。

他写得两部戏,一个是不见不散,一个是非诚勿扰。

第404章 看透看不透

和剧本的是不同的两种文学表现形式,文字多,段落长,内容讲究留白,发挥文学最大长处,给读者留有想想空间,同时,在剧情上,一定是曲折回还,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看到结局,而是通过故事发展,层层展开人物性格和冲突。

同样是一个故事,写成剧本,那就是两回事了。

剧本是什么?是指导拍摄的,拍摄中,演员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按照剧本来的。

所以相对,剧本更加的直接、清晰、有规范性,第一部分就是几段没什么文学性,很直白的故事介绍,几分钟就能明白这个故事讲什么,主角配角是好是坏,性格结局如何。

在后面的展开里,剧本也是要做到直接明确,而不是让人去猜。

总的来讲,剧本看起来,要比轻松,阅读速度比快,只不过娱乐性没有高。

所以,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梁一飞和王硕就看完了彼此的剧本,冯刚他们也看完了这两人的剧本。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谁都没开口说话。

但是表情各不相同。

杨玉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多看了梁一飞几眼。

王硕和梁一飞的本子,谁好谁坏,哪个更胜一筹,讲良心话,杨玉莹分不出来,但是作为普通‘观众’,她觉得这几个本子都很好。

王硕的本子好,那是理所当然,就像梁一飞做生意能赚到钱一样,没什么好惊讶的;可梁一飞的本子好,那就值得去赞扬,让人意外了,因为梁一飞又不是干这一行的。

换句话讲,梁一飞非专业,王硕是专业大拿,此时杨玉莹却分不出梁一飞和王硕的本子孰优孰劣,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但是由于身份关系,半只脚在娱乐圈的杨玉莹虽然用迷妹一样的眼神多看了梁一飞几眼,同时也没有忘记,给王硕投去‘王老师果然了不起’的目光。

杨玉莹有顾忌,盛文峰却是毫无压力,直接把王硕的本子放在一边,拿着梁一飞的本子,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嘴角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他现在压根想的就不是到底谁赢谁输。

身份立场位置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也不同,盛文峰太清楚了,像他,像梁一飞,怎么会真的把这种小事输赢看得太严重呢?

梁一飞轻狂一次,和王硕赌斗,要么是有其他目的,要么呢,就是纯粹为紧张的经商生涯,找些调剂品,故意惹点事,来放松放松。

正应了那句话:闲着也是闲着,玩呗。

但是真正看到梁一飞写得两个故事之后,盛文峰却觉得自己大开眼界。

两方面的眼界。

一个是对‘电影’的眼界。

他没想到,还可以拍这样的东西。

梁一飞这两个本子,一改以往大陆,甚至香江电影的特点:家国情仇,社会人性。

没这些东西,纯粹就是娱乐片,别看它好像和社会现象、人性什么的沾边,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没有半点严肃、认真的压力,十分的轻松愉快;

可要是说它像香江一些无厘头喜剧吧,也不一样,这两个本子无论从故事大环境、小桥段、人物性格、矛盾冲突,都十分的接底气,给人一种一看就‘嗯对,就是这样,哈哈’的共鸣感,在共鸣中,又能找到一丝的感动或者荒谬。

可以说,这是带着浓厚大陆本土气息的娱乐片。

第二个开眼界呢,是对梁一飞这个人。

盛文峰也算是彻彻底底没话说了,有能力的人他见得多,就没见过像梁一飞这样的,怎么什么事都能干到顶尖?

这家伙是天才还是妖怪?!

他对梁一飞的信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树立起来的,不光是他,和梁一飞接触的很多人都是如此,所以梁一飞有时候随口一句话,一点想法,和他关系近的人都会认真的去考虑。

全场现在最为难的,还是冯刚。

冯刚先看王硕的本子,看完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麻烦了,王老师那是真一点儿面子都不肯给梁一飞留啊,这两个本子不光是他的真实水平,甚至还超常发挥了!

压力越大,反弹越大。

梁一飞再怎么写,能写出与此媲美的吗?

可等到看到梁一飞的两个剧本,冯刚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麻烦了!

比试最怕什么?不怕有强有弱,谁强谁弱,一比就清清楚楚。

怕就怕不分伯仲,大家差不多强,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就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输的那个惨败,赢得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就是有人主动认输,和平收场。

从专业角度来讲,梁一飞这两个本子,娱乐性更高,更适合拍电影,但是王硕那两个本子呢,更有深度。

这就是麻烦所在!冯刚绝对没想到,他两拿出来的本子,水平居然差不离。

依照他两的脾气,没哪个是会主动认怂的主,接下来这有的扯皮了。

冯刚现在的注意力甚至都不在‘梁一飞居然能写出这么吊的剧本’上,而是他和王硕的关系,还是那句话,这两人他谁都不想得罪,可是这件事,却因他而起,至少是他把王硕带过来的。

所以,这三个充当评委的人,此时更有想法,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不开口,这件事总得有个了局,还是梁一飞开口了,冲王硕笑道:“王老师,你看我这两个本子还行吧?”

王硕的表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从看完梁一飞的剧本之后,他就一直皱着眉头。

即没有对梁一飞表现出来的才华表现出惊诧,也没有任何恼羞成怒之类的负面情绪。

他不解,十分的不解。

“梁老板,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的书啊?”憋了半天,问出来一句听着相当狂妄的话。

“呵呵呵呵……”梁一飞一脸不好意思得笑了,说:“我平时比较忙,有点空,一般都看资料书,其他的书籍很少涉及。”

“那就奇怪了!”王硕揉着太阳穴,说:“你这两个本子,我怎么这么熟悉呢?”

盛文峰咳嗽了一声,说:“王老师,这么说不合适了吧,你这总不能又讲他是抄袭你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王硕摆摆手,眉头皱了皱,又送了松,然后又皱了有好几秒,好不容易斟酌好措辞,说:“这两个本子很好,没话说。但是我看起来,总觉得,风格跟我的太像了,连思考方式都一样,好像就是我自己写的一样!”

此言一出,在场几个人的想法又各自不同了,杨玉莹心里忽然有些鄙视这个文坛泰斗,心想输赢都没什么,你老这样就没意思了吧,这不是耍无赖嘛?盛文峰却是觉得好奇,难道这两人还真是一个路数?冯刚却心有戚戚然,刚才他看这些剧本的时候,的确和王硕有同样的感觉。

唯独梁一飞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个笑容在其他几个人看来,意思各不相同,颇有些高深莫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心里真觉得好笑,实在没忍住。

非常勿扰也好,不见不散也罢,原是空背后的确都有王硕的影子,而冯刚虽然后期自己做起了编剧,可是他那几把刷子,都是跟王硕学的,他的本子,也都有明显的王氏烙印。

梁一飞忽然想到上辈子一部电影夏洛特烦恼里,主角夏洛抄袭周杰伦的歌成名,周杰伦却因此被埋没,参加选秀节目,很苦恼的说‘觉得自己一直活在夏洛的影子下面’。

此情此景,王硕那种活在影子下面的感觉,梁一飞十分的理解。

“王老师,这两个本子不去说它了,之前那个甲方乙方,你现在还认为是我抄的吗?”梁一飞笑道。

王硕想了想,嘴角微微一挑,说:“大概真就是巧合吧。”

王硕也不是那种死不要脸的人,梁一飞能写出这两个本子,足以证明他有能力写出好剧本,何必去抄袭?

只是他心里那口气的确憋得慌,有点郁闷的说:“我之前也是压根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梁老板,你这是把我的饭碗给抢了啊。”

王硕心高气傲,能讲这样一句玩笑话,其实就等于是认怂了,冯刚赶紧见缝插针,说:“人家梁总哪里会抢你饭碗,再说了,都是朋友嘛,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要不这样,还是之前定下的,王老师再帮着改改剧本,然后咱们准备上马?”

“我是没问题啊,认赌服输。”王硕摇头,还是在苦笑,这他妈太诡异了。

“赌什么赌,开个玩笑而已。”王硕让步了,梁一飞这个真正的抄袭者也不准备得理不饶人,哈哈一笑,说:“我也没什么朝娱乐圈发展的想法,依我看,这部戏编剧还是挂王老师的名字,冯导执导,我和盛老板投资,杨小姐客串,就这么定了。”

虽然有些小小波折,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定下之后,一起吃饭喝酒唱歌不提。

晚上在舞厅招待王硕和冯刚,王硕喝多了酒,搂着冯刚的胳膊,说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气得没话说,愣是被气服气了,这个梁老板实在是看不透。

冯刚哈哈一笑,说看透什么啊,你又不是X光,看透干嘛?把人家看透了,你有什么好处?糊涂账,糊涂过嘛。

第405章 退路

好处不好处的,冯刚王硕不知道,可盛文峰这次还真对电影公司上了心,想从中谋取一些好处。

“你要做就做,干嘛非要把我拉上?”梁一飞无奈笑道。

盛文峰热情的很,拉着梁一飞一块干。之前就说了,电影目前赚钱不多,合伙就更少,关键盛文峰家里的生意实在是风险太大,梁一飞可不想哪天盛家倒了,牵连到电影公司和自己。

盛家风波牵动的层级太高,范围太广,要是被卷入其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一块做生意?”盛文峰故作哀怨的问。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你也别这样,做生意,我当然是信得过你的,不过我实话实说,我就是个本份老实的生意人,你家的水太深,我可不敢踩。”

这话就说到位了,盛文峰靠在沙发上,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

梁一飞这么讲,盛文峰并不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盛家外表看起来光鲜,可光鲜表面下的风险,盛文峰叔侄并不是不清楚,相反,作为当事人,盛文峰比谁都明白盛家未来的不确定性。

这段时间来滨海,先后遇到何云飞事件、723事件,盛文峰对于未来的这种不确定性的严重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切身体会,已经从隐隐的担忧变成了明确的威胁,所以这次在723事件中赚了一大笔之后,他的确开始想着抽身。

然而抽身也不是这么容易,盛家的权力架构、整个家族和各方面的关系羁绊,乃至家族亲情,都束缚着他。

梁一飞当初讲欲求不满,欲壑难填,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是这样。

他即便要抽身,也不是立刻就能走,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却转移和割裂,而且也必须经过他伯父的同意。

从舞厅回到住处后,杨玉莹去浴室洗澡,盛文峰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沉吟了片刻,拿出电话熟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他伯父,盛家掌门人,国内迄今为止最大的走私大鳄的声音。

“伯父,有件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盛文峰沉声说。

……

几分钟之后,盛文峰把在滨海市最近的见闻经历和他自己的看法对电话那边说完,电话那边也沉默了片刻。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盛文峰的压力陡然增加,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伯父,我……”

“文峰啊,我听明白了。”电话那头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中年声音说:“家里的生意最近还算是稳定,我让你去内地走一走,也是有要拓展业务的想法,多元化发展才能确保稳定嘛,你如果看到好的项目,可以以你个人的名义去尝试,如果需要资金,公司可以支持。”

听电话那头这么讲,盛文峰有些不可思议的愣住了。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自己可以离开盛家的业务,单独做其他的项目?

伯父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响起,很和蔼的说:“你那个朋友讲的很对,水上的生意早晚不能长久,五年,还是十年?早晚有一天要收手的。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顺利的退出来,可是即便平稳落地,我们盛家也要有新的工作来做,你现在以个人的名义去做事,是在为将来铺路;如果运气不好,船翻人栽,那无论如何,也有你一脉在外面,盛家还能继续下去。”

盛文峰后背微微渗出一些冷汗,解释说:“伯父,我并没有自立的意思!”

“文峰啊,你从很小的时候,就疑心重。”电话那头的声音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疑心重,有时候是好事,只有你骗人,没有人骗你,可是你要搞清楚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要去怀疑的,机会来了,也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和果断,不然,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板。”

顿了顿,电话那头说;“好了,电影嘛,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项目,既然你主动和我提起了,就一定有更好的吧?”

盛文峰脸色微微一白,即便隔着千里,在电话两头,可是他好像还是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能洞悉一切的犀利目光。

今天打这个电话,稍稍向家里透露一些拓展业务的意思,盛文峰就是在试探家里的口风。

正如电话那头所言,盛文峰骨子里是个很多疑的人,电话那边让他放手去干,他第一反应,并不是伯父真的支持,而是在套他的话,试探他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只讲了电影这一个项目。

而他真正想取得家里支持的,正是梁一飞上次和他聊的汽车制造,只不过在没有确定可以从家里脱离出来的时候,他不愿意直接抛出底牌。

这是个很微妙的感受,用比较简单粗暴的话来讲,盛文峰担心伯父应为他要自立的想法而恼火,干脆盛家来造车,然后把他依旧绑在盛家。

这种看似多疑的天性,和他的生长环境脱不开关系,倒也不是和家族关系恶劣,而是每一个他这样生长在大家族企业里的核心人物,都会本能的尽最大的可能进行自我保护。

没想到,伯父已经判断出了他有更好的项目。

这时候再隐瞒就过于刻意了,盛文峰深深的吸了口气,说:“汽车制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这个项目很好,可以做。你自己成立公司,生产渠道、原材料和专家,家里都有渠道可以帮到你。公司在内地选址。如果启动资金不够,也可以酌情支援你。”

那位中年人再三的表态,盛文峰终于开始相信对方真的是让自己出去闯一闯,沉吟了片刻,问:“那……那我应该为家里做什么?”

“五年之后,如果家里可以顺利着陆,家里必须是你厂家的汽车的唯一经销商,反之,你尽可能保护你弟弟,他在国外读书,从来没有参与你的生意,到时候,你像我带你一样,带好他。”电话那头说。

盛文峰这次终于明白了,伯父的这一切安排,就是一个退路,但这条退路不是给他自己,而是亲生儿子,自己那个小堂弟。

第406章 央视广告

活了几十年,梁一飞有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感受,好像一年之中,下半年要比上半年过得快一些,也许是因为滨海市的地理位置的原因,似乎每年夏天结束之后,眨眼就到了冬天,然后就等着年关了。

比如现在才10月初,忽然一阵降温,整个滨海市顿时变得有些萧瑟起来,大街上已经可以看到有人穿着高领毛线衣,而岚韵湖后面的人工湖里,在整个夏天都很烦人的水草,也开始逐渐的枯萎。

其实还是算秋高气爽的,水草虽然枯萎,但岚韵湖的生意并没有变差,相反,大概这几年经济发展实在太好,虽然下岗工人越来越多,可先富起来的一批人群体也飞快壮大,岚韵湖第一批会员卡已经售罄,正在准备第二批。

梁一飞一杆击出,高尔夫球在草坪上溜溜的朝前滚动,准确的进入七八米外的一个球洞之中。

“好球!”丁静静站在一边鼓掌。

两个多月下来,丁静静的气色比之前要好很多,何云飞才被抓那段时间,脸上的蜡黄色消失不见了,多了几分女人应有的血润。

也是煤矿运作的比较顺利,这几个煤矿,先后折进去了两个大老板,梁一飞又亮明车马站出来,之后再没有人打主意,风平浪静。

市场好的时候,做生意其实不需要什么好政策、好头脑,只要风平浪静,顺其自然,就一切OK,下半年煤价又忽然上涨,几个矿日进斗金,不需要怎么操心。

“18洞,我打了112杆,这还算好球?”梁一飞摇头笑笑,随手把球杆交给一边等着的短裙小妹。

高尔夫这东西看起来站那不动,慢悠悠得打,好像很轻松,可是真学会了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分布在不同场地的18个洞,一个标准场全部打完,要走好几公里,挥动少则大几十杆,多则上百杆,一个下午就在运动中过去了。

这种标准的18洞,会玩的业余选手打个八十竿也就搞定了,水准差点的,也很难突破一百,梁一飞倒好,成绩基本都在一百开外,属于那种好像会玩,其实压根不会玩的。

“你要是连高尔夫都能打70杆,那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妖怪了。”丁静静抿嘴一笑,随手挥出一竿,球看似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球远远的落进水中,激起一点儿水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世上好多事都是一个道理,看起来越简单的,可能想要做好反而越难,规则越简单的,越是深奥,比如围棋,比如这个上手半个月还是控制不好力度的高尔夫。

“一个电影公司,几个剧本,倒也不值得你这么夸我吧。”梁一飞笑了笑。

上次和王硕斗稿之后没几天,盛文峰就兴冲冲得跑过来,说他准备单干了,有两个项目。

一个是梁一飞说过的汽车制造。

像盛家这样规模的大鳄,如果真的准备进军某个行业,那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去查清楚相关的重要信息,盛文峰不是盛家掌门人,却也是核心人物,自然能动用盛家的资源。

汽车还真是个香饽饽,91年开始,国家准备在五年之间,逐步淘汰150万辆老旧汽车,这其中既有苏联支持的,也有国产早期自造的,最老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从淮海战役中缴获的吉普车---说句题外话,老车的质量真没的说,半个世纪过去了,某些偏远的乡镇还能作为公务用车。

这块香饽饽本身够大,同时也透露出国家要发展汽车制造业的决心。

淘汰一批,发展一批。

盛文峰的机会,就在淘汰的一批之中,他看中的是一汽的金杯,这家原本属于国有的企业,这几年在华晨的咄咄逼人进攻之下,日渐衰微,但是拥有相对完整的技术和流水线,属于典型的休克鱼企业。

梁一飞这次却是给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建议,东北重工业基地固然有着得天独厚得产业优势,但同样,也是相对僵化和保守的一块,直到几十年之后,民营经济的力量依旧很弱。

再者,要是没记错的话,金杯和华晨两方,最后因为产权问题都出了大麻烦,盛文峰既然能从盛家独立出来,未来未必不是一个可以相互帮助的人物,梁一飞也不希望他掉进这个坑里。

“要么自行研发,要么收购中部和南方快要倒闭的小厂,我还是建议你,主攻低价位的民用市场。”梁一飞最后说。

然后盛文峰又开始了新一轮全国各地的游荡,去寻找合适的猎物。

在游荡之前,他还有一个副业:出资成立了一家电影娱乐公司,叫做梦乐园。

这在当前看来,是个极小的业务,目前梦乐园只有一个项目:电影甲方乙方,一个专属艺人,杨玉莹。

项目小,都没指望拿它赚钱,可能盛文峰主要的目的,还是用它来维护关系:又一次提出了让梁一飞加入。这次梁一飞倒是没拒绝,各自占股一半,但是两人都没有自己出面,盛文峰的那一半股份,由杨玉莹代持,梁一飞的那一半股份,却是交给丁静静代持。

杨玉莹摇身一变,从一个女歌手,成了新乐园名义上的老板。

所以刚才谈话之间,丁静静说到了电影:新乐园成立之后,梁一飞倒也不算完全甩手掌柜,除了上次两个本子,又给新乐园写了三个剧本,作为接下来两年新乐园的拍摄任务。

“新乐园这一块,你如果觉得有意思,可以多上上心。”梁一飞说:“煤矿那头稳下来,日常工作任鹏就可以胜任了,你一个女人,整天和煤炭打交道的确没什么意思,电影嘛,好歹算是光鲜靓丽的东西。”

“我看你就是想抓我当壮丁,帮你打工。”丁静静开了个玩笑,然后说:“最近我倒是真研究过,电影产业虽然目前市场份额有限,可是能吃的点很多。”

“哦?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梁一飞笑道。

丁静静随口说:“电影投资,本身就能作为资本运作,这里面的水远远比一部电影要深;另外,明星培养、电影中的广告、相关的影视歌和周边产品,都可以作为产业。”

顿了顿,说:“光是广告这一项潜在收益就很惊人,一部戏如果火了,其中的插入广告效果可能堪比在央视做广告,在央视买个广告位太贵了,尤其是黄金时段的广告,恐怕连你现在都会心疼,可是投资一部电影,整部电影只需要几百万而已,广告纯粹是白送。再者,电视台广告是按年卖的,但是电影有长达几十年的持续效应,只要还有人看电影,广告效应就会一直存在,甚至可能成为经典。”

梁一飞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不急不慢的听她分析。

丁静静说得正起劲,见梁一飞这副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什么,略带得意的表情变成了无语,摇头苦笑起来,说:“你这人也是,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又不是神,怎么会什么都知道。”梁一飞笑着说。

“你啊,不知道才怪!”丁静静难得露出了一个小女孩才会有的俏皮娇憨表情,说:“我还在这班门弄斧说得天花乱坠呢。”

“哪里是班门弄斧了。”梁一飞收起了笑容,微微正色,说:“你做的这些研究,得出来的这些结论,比一些所谓的专家都要强得多,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眼光这么毒。”

这话倒不是恭维,丁静静刚才讲的那些,如果在20年后那是人尽皆知的,可在当前娱乐产业刚刚起步,她就可以从中分析出这些,甚至还想到了‘明星经济’这种要等十几年后才有的东西,确实让梁一飞和意外。

“无非是闲人时间多,多看看书罢了。”丁静静淡淡一笑,说:“上次听你说,准备进行红牛宣传,所以就多想了点。”

年初拿到的红牛代理权和新厂场地,上半年在蜀中收购灌装厂,之后新厂华山河带领着生产原浆,周万新去了蜀中后,在留在蜀中的谢逸飞的帮助下,也很快整合好了一批灌装厂,第一批红牛已经灌装好进入仓库,部分投放市场。

由于时间毕竟太短,市场的反馈一时间还看不出来,不过就在蜀中的销售来看,只能讲不高不低,不上不下。

毕竟是个新产品,口味和国人习惯的饮料有些差距,功能性也尚且未能得到广泛的验证,想要融入市场,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推广。

投入了这么多钱,梁一飞未来也不准备用上几年,让红牛口碑自然发酵,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比任何资源都要宝贵,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红牛一炮走红,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就是进行宣传,刚才丁静静提到了央视广告,就是其中一项工作。

10月中旬,央视广告招标。

第407章 斗牛场

改革开放之后,计划经济逐渐解体,商品经济蓬勃发展。

既然是商品经济,不存在之前‘指定生产、指定采购’的计划指标,那么如何能让商品被市场得知,被消费者接纳,从消费者口袋里掏钱来买,就成为企业家们最需要考虑的事情之一。

贸易、生产、研发,三家马车,成为每个企业都必不可少得三大驱动力,其中贸易一项,在改革开放后几十年,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企业而言,都是最重要的驱动力,远远超过另外两项。

而贸易的核心,则是营销,营销的核心,则是广告。

改革开放之后,涌现出五花八门的营销手段,报纸电视广告、老专家站台、明星代言、上门推销……等等手段,都可以归纳为广告一项。

而所有的手段之中,效果最好,最能够产生爆款的一项,毋庸置疑,是央视黄金档的广告。

没有之一。

得央视者,得天下,央视一年的黄金档广告可以让一款默默无闻的产品成为全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知名品牌,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个人电脑普及、互联网时代真正开启,很大一部分人已经不通过电视获得信息之后,央视黄金档广告才渐渐趋于理性。

当然,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绝大多数地方上的大老板全部身价凑在一起,也只够央视黄金时段三五秒的广告时间。

梁一飞此行和省台的张峰一起,央视有规定,竞标广告必须由广告公司代理,张峰是行内人,之前又一直负责梁一飞旗下产品的宣传工作,这次为了竞标,干脆把之前那个工作室,注册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

工作室阶段,梁一飞可以任由它发展,但既然走向正规化公司,关系到未来广告宣传,自然就要加以控制,新成立的凤凰公告公司,还是由张峰主持,梁一飞占了9成的股份,幕后老板。

丁静静在娱乐公司控股,和广告媒体也是要合作的,最近没什么太多的事,干脆一块来见见世面。

一路无话,下飞机后直奔梅地亚中心,一栋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书卷一样扁平的综合性商务宾馆。

94年之前,梅地亚中心声名不显,在五星级酒店众多的首都默默无名,央视一年的广告收入也只有区区的七八个亿,还不如一家大型的民营企业,直到央视广告信息部迎来了新一代的掌门人,把央视黄金时段的广告全部拿出来像拍卖会一样招标,央视才一举奠定了中国媒体巨无霸地位,年广告收益也飙升突破30亿。

而这座看起来普通的梅地亚商务中心,也成为中国企业家们争夺标王的血腥战场。

梁一飞最早搞错了时间,竞标日期是11月8号,谐音‘要要发’,而不是他以为的十月下旬,所以延迟了一段时间,倒是多了一些时间筹集资金。

他是过来人,很清楚这种拍卖会存在无限的可能性,90年代可以讲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企业,都把广告宣传作为第一要务,今年又出现了自己这样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搅局者,央视最佳时段的广告最后能拍到一个什么样的天价都是有可能的。

钱是英雄胆,在梅地亚中心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那是什么?”丁静静指着梅地亚中心外一大片空地,好奇的问。

那块空地面积不小,大约半个足球场,看起来像是个停车场,可是地面却没有经过平整,还是黄土夯实的,场地中央还有一根高高的旗杆,比梅地亚中心大门口那一排国旗还要高出半头,只是上面并没有悬挂旗帜,而是挑着一个像皇冠一样的东西。

一个体育场不像体育场,停车场不像停车场的空地,出现在现代化气息十足的梅地亚中心边上,显得十分的突兀。

“斗牛场。”张峰露出了一个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有的表情,遥遥朝远处的旗杆一指,说:“你们是第一次来,感受不到,这个斗牛场斗得不是牛,而是野心勃勃的企业家们,去争夺梅地亚中心的标王桂冠。”

对于男人或者企业家而言,夺冠,是一件很热血激动的事,不料梁一飞眯着眼睛看了那个旗杆一会,薄薄的嘴唇一翻,吐出来两个带着讥笑的字。

‘幼稚’。

……

临近招标会,梅地亚中心里操着各地口音、穿着在梁一飞看来有些老土西服的人很多,一张张平凡的脸上,却几乎毫无例外的,都带着强大的自信和一股子富贵气息。

办理的入驻手续,梅地亚中心人实在太多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三个人只开了两间房,梁一飞和张峰凑合一间。

在房间里做起了‘战备’。

张峰手上有一大堆资料,发给梁一飞和丁静静。

“今年只是第二届,但是由于第一界拍卖会后,标王的广告效果实在太好,所以今年竞标会的热度陡然增加,预计标王也会突破天价,大幅上涨。”张峰说。

“去年的标王是……”丁静静翻着手里的资料。

“孔府宴酒。”梁一飞不经意的报出了一个名字,说:“你家那么大的彩电,平时不看的啊。”

“哦,是哦。”丁静静先是一愣,紧跟着也摇头笑了,哪里还需要去查资料,95年整整一年,孔府宴酒的广告在央视黄金时段不停的轰炸。

张峰点点头,说:“去年央视第一界招标,只来了90几家,都算是有实力的,以孔府家酒和太阳神最志在必得,实力也够,所有人都以为最后的争夺是在这两家之间展开,没想到,最后却被一家之前默默无名的企业夺冠。”

“孔府家酒、孔府宴酒?不是一家啊。”丁静静说。

“家酒是大牌子,孔府宴酒……”张峰想了想,笑说:“这就跟可口可乐,和可日可乐一样,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孔府家酒闻名全国的时候,宴酒还只是当地的一个小牌子地方性酒厂,完全靠着模仿孔府家酒,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小杂牌子,居然一举开出了3080万的天价,拿下第一界标王。”

“3080万?”丁静静看了看梁一飞,这个价钱不低,但是对于梁一飞而言,只要他想,那就不算天价。

“那是去年的价格。”梁一飞大概猜出来她的想法,摇摇头,说:“张总,这个宴酒拿下标王之后,销售额增长了多少?”

第408章 桑塔纳和奔驰

梁一飞这个问题就需要查资料了,好在张峰来之前,做过不少调研,翻出一份资料,说:“这个宴酒在拿下标王之前,全年的产值大约也就一个亿出头,等于是用年产值三分之一来竞标,但是这一标,彻底改变了宴酒,从今年年中6月份,宴酒对外公布的数据来看,半年销售已经达到了2.4个亿,今年全年破5个亿问题不大,年底是酒类销售高峰……”

“那这笔投资很值得嘛。”梁一飞冲丁静静笑笑,说:“三千万的央视广告,一年之前产值提高了5倍。”

“是啊,一夜之间,‘喝孔府宴酒,做天下文章’的广告语传遍全国,让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厂家喻户晓。他们汪总开过一个玩笑,说1995年,我们等于每天朝央视送进去一辆桑塔纳,每天开出来一辆奔驰。”

“每天送进去一辆桑塔纳倒是比较写实,不过每天开出来一辆奔驰……”梁一飞笑了笑,这恐怕说得还是保守数字。

丁静静的两道眉毛却是微微皱了起来,张峰得到的这些资料并不是什么保密内部信息,公开可查,他能查到,其他厂家自然也能查到。

央视标王让孔府宴酒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那今年的竞标会,各路人马一定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在梅地亚中心惨烈的厮杀,去年三千万的价格显然是不够看的。

张峰又拿出另外一份资料,说:“目前收集到了一些资料,今年参会比较有竞争力的,除了去年的标王,宴酒之外,孔府家酒似乎也不甘失败,估计会卷土重来,另外,和梁总你同行的也有不少,哇哈哈、乐百氏,飞龙、三株,对了,去年败下阵来的太阳神也亮明车马,好像对这次竞标志在必得。”

听到这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丁静静的两道眉毛越皱越紧,这些企业,随便哪一个都不比梁一飞更差,比他实力强的大有人在。

虽说广告只是企业运营中重要的一部分而非全部,企业不可能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在广告上,能拿出销售额20%做广告就已经算是很大的手笔了,但这些企业资金充裕,体量大,随意出手就会把标额抬高到一个很恐怖的价位。

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哪一家或者哪几家,会豁出命抢标?以这些企业的体量看,只要有那么几家真刀真枪的干出了真火,今年的标王绝对要惊掉一地下巴。

梁一飞的表情倒是相对平静一些。

“这么看起来,倒是没有超级大鳄鱼下场,是个好事。”他点点头。

所谓的超级大鳄鱼,指的是健力宝这一层次的存在,这种百亿企业一出手,名单上的这些,包括梁一飞在内,那是绝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家随便从营业额里拿出几个点来,就足够压死所有人。

张峰说道:“健力宝这样的企业,已经不需要通过央视来宣传,广告有衰退效应,越大的企业这种效应越明显,央视黄金时段广告对于才起步不久,还在飞快上升期的企业效果最佳。”

梁一飞点点头,说:“不管怎么讲,三千万的标底肯定是不够的,老张,你是专家,你估计咱们把标底提高到多少比较合适?”

张峰沉吟了片刻,说:“大概得翻一倍。”

六千万!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丁静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千万是什么概念?

换成之前的孔府家宴白酒,恐怕有好几万吨,足够把梅地亚中心给整个儿淹没;换成煤炭,可以硬生生的堆出一座比梅地亚中心还要高的煤山;换成保健品,可以硬生生的制造出几百万超级人类---如果保健品广告宣传属实的话。

在滨海市,六千万可以将除了梁一飞和之前的何云飞之外,所有的所谓‘大老板’绑在一块,瞬间掏空,可以把滨海市中层所谓的暴发户们横扫一遍。

然而,这笔钱只够作为广告标底,去搏一搏那个在央视黄金段十四秒的广告。

还不一定能博得到。

战斗前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很紧张起来,张峰是媒体圈的人物,央视黄金档虽然价格惊人,但这种场面他却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加之不需要他出钱,心情相对轻松一些,说:“还有两天时间才开始,梁总,丁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毕竟是首都,可以玩的地方不少,散散心嘛。”

丁静静看了眼梁一飞,梁一飞却是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熟人多,万一遇上了,说不定又要暗中勾兑一点什么,麻烦的很,还是就在房间里睡觉。”

他自然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不过熟人多倒是不假,从来宾名单上可以看出来,这次来参加竞标的有好几家老板都认识,遇上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冲樽俎,利益让渡妥协。

这趟来,梁一飞志在必得,没有妥协的余地,与其谈不拢得罪人,到不如就在宾馆里猫着,谁都不见。

……

……

说来也巧,和梁一飞有同样想法的并不止一个。

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知名企业家们虽然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涌现,可相互之间,总是能拐弯抹角的找到一些联系,说不定谁谁谁就和谁谁谁在某某处见过,谁谁谁和谁谁谁就能找到一些共同的利益和话题。

所以,既然志在必得,那此时,见不如不见。

除了这个水面下的原因之外,来梅地亚中心的各位老板们,更多的时间和精神,是放在最后冲刺筹钱阶段。

经过孔府宴酒的一年五倍增长,今年谁都不能确定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拿下标王,只能讲能多凑一点,机会就大一分。

“去年三千万是个轰炸性大新闻,但是今年三千万,就是个门槛。不翻一倍,我们连看别人底牌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梁一飞房间正上方的一间套房里,秦池酒业的孔老板正在和合作的广告公司负责人确定最后的标底。

说起这位孔老板,和梁一飞虽然没见过面,但在冥冥之中,却有一份跨时空的渊源。

第409章 志在必得

梁一飞这辈子从零开始做企业,之所以能发展的快,除了先知、个人能力这些大的原因之外,在具体细节上,也用了很多‘金点子’,小手段,闪光的营销策略。

这其中有很多的点子和办法,都是他上辈子从MBA或者其他地方听到的,学到的,然后拿来使用。

用飞艇做广告,就是其中一招,在新时代才起步的时候,只花了小几万块钱,让整个滨海市一夜之间就知道了这么个英语补习学校。

这一招的具体出处,梁一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就是来自这间房间里,秦池酒业的孔老总。

1990年初,部队转业干部孔长姬来到了秦池酒厂,当时的酒厂,年产量不足一万吨,产值不到两千万,五百来个员工,有一大半都像大多国企一样混吃等死,虽然谈不上破败,却也绝不是什么好企业,自产的秦池酒几十年没有出过潍坊地区。

虽说鲁地向来是白酒生产和消费的大省,可是,当时省里已经有了拳头产品孔府家酒,凭借其独特的孔家文化背景和北京人在纽约热播热度后的主角代言广告,红遍大江南北,相比之下,秦池酒厂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

全省像这样的酒厂,没有二十家,也有十几家。

真正打过仗的孔长姬不是个混日子的人,来到酒厂之后,心中就有那么一股子‘不服气’。

凭什么?

凭什么你孔府酒就比我秦池卖得好?凭什么都是孔子故乡,你就能打文化牌,我就只能瞪眼看?

说句玩笑话,瞧瞧我这个名字,要说打孔子文化牌,那也该是我。

所以上任伊始,孔长姬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要做,就做全国顶尖的酒厂,之后更是一天都没闲过,开始全国各地跑市场。

说句体外话,孔长姬的不服不忿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时大部分企业,做得是市场而不是质量,单纯从酒的口感质量来看,秦池和孔府并没有明显的优劣,只是个人口味略有不同罢了。

这即奠定了秦池和孔府竞争的资本,也注定了,将来这些把精力全部放在市场而不注重自身研发的企业,会逐渐衰败。

当年的白酒产业想要打开市场,走得都是三北路线,从东北、西北、华北下手,得三北者称诸侯,得京沪者得天下,孔长姬也不例外,第一站,就来到了东北。

东北这疙瘩,简直就是白酒的天然市场!

问题是,东北虽然适合白酒销售,可东三省的区域也太大了点,而且由于气候寒冷,每个城市都是重点市场,初来乍到的孔长姬怀里就揣着50万,推广经费十分捉襟见肘,想用这五十万,压过已经在当地有多年基础的本地白酒,颇有些天方夜谭。孔长姬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绝招,正是利用飞艇。

每到一个大城市,就在当地租用飞艇,漫天撒广告。从沈阳开始,短短几个月时间,秦池酒在东北一炮而红,50万就做到了家喻户晓。

仅仅一年之后,秦池酒的销售额翻了五倍,超过一个亿。

这就是90年代初企业家们面临的机遇和困境:

90年代初期,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市场经济的概念刚浮出水面不久,各种各样奇葩的促销手段都纷纷浮出水面,也允许被尝试,只要胆子大,一夜暴富不是梦;

但同样的道理,如果思想不够前卫,手不够快,在一两年之内,财富等级就会坠崖式下跌,首富变二线,二线变喽啰,富豪变有钱人,有钱人变成普通人,比比皆是。

之后秦池酒业大力拓展三北市场,果然成为了一方诸侯,年产值逼近3个亿。

利用广告发家的孔长姬太清楚广告的威力了,去年梅地亚中心的第一界招标会,他就准备来,结果因为某些原因厂子资金一时间挤压住了,遗憾缺席,今年年初,厂子资金链再次恢复健康,他从四月份就开始筹集资金,为了11月这次竞标做准备。

和梁一飞一样,孔长姬对这次的标王,志在必得!

“一下子就翻倍了?”孔长姬对面广告公司的经理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是不是太高了点?”

竞争的确很激烈,但是毕竟是以千万基数打底的竞标费,基数这么大,上涨的比例按理说不会太高。

而且企业的钱是有各种明确用途的,市场再重要,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在市场营销中,广告投入,又仅仅只是一部分,再细化下来,除了央视广告之外,全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类型的广告开销。

所以讲哪怕年销售五六个亿的企业,一般也不会拿一两个亿出来竞标,去年孔府宴酒,用年产值的接近30%拿下标王,其实是一个异数。

六千万,即便对于秦池而言,也是全年销售的五分之一,这笔钱花出去,明年市场部还要不要有别的开销了?

孔长姬看了眼面前这位城市小手工业者出身的广告公司经理,对方讲得不是没有道理,考虑的也很中规中矩。

可问题是,这就是一个不讲道理、打破一切规矩的年代。

什么都老老实实讲道理、按章办事,那就不要改革了,老老实实在厂子里吃没油没盐的大锅饭。

“六千万是个打底的。”孔长姬没有和对方多解释什么,很果断的一挥手:“在这个基础之上,还可以追加!”

……

……

如果说秦池是一条在这次招标会中,实力相对突出的大鱼,那么在408套房的太阳神,则可以算是此次招标会中,顶级大鳄鱼之一。

90年代初,民营企业中,保健品行业无疑是最赚钱的之一,或者说,赚钱最快的之一,而太阳神,则是众多保健品厂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梯队领头羊。

早在两年前,1993年,太阳神的营业额就已经突破了13个亿。

像什么飞龙、三株、梁一飞的中华鳖精,和太阳神相比,即是后来者,也是小弟弟。

这一次,太阳神的怀老板亲自带队。

第410章 一女怎么嫁二夫?

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自我膨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90年代初期的这一批企业家,在没有任何先例可循的情况下,作为开拓者,往往会把个人能力在成功中的作用无限放大,并且妄图进行复制。

没有这份野心、信心,或者说狂妄自大,胆大包天,这个年代的企业们不可能突破重重体制限制,用比点燃引信还要快速度取得比烟花还要璀璨的成绩;

但是反过来,性格导致了成功,而成功后由于性格带来的自我膨胀,又成为大多数企业家的败落之源。

相比之下,梁一飞在这点上比当代所有民营企业家都有有优势,都要更冷静,倒不是因为他是圣人什么的,只不过,他两世为人,坐过牢,死过一次,又知道30年后是什么模样,所以能更加清醒的看待企业家在历史上的地位。

言归正传,太阳神的怀老板在当年取得了13个亿的销售额奇迹之后,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许是开始担忧企业未来的发展,于是和后世很多‘骗子’一样,雄心壮志的开始了企业的无限扩张之路,短短两年之内,涉足石油、电脑、化妆、跨国贸易、酒店、房地产等等十几项,投资超过六个亿,在全国几十个大中城市铺开了摊子。

如果让梁一飞来评判,他可以坚定的认为,怀老板的扩张,和几十年后贾老板的扩张,本质上是有不同的,很简单的原因,贾老板用扩张来圈别人的钱,而怀老板的扩张,用的却是自己的钱。

然而上述的这些项目,随便哪一项,都是可以产生首富和金融帝国的巨大市场,随便哪一项,都足够让梁一飞这样的穿越者,或者一个商业奇才,耗尽一生精力,所需的资金也绝不是几千万几个亿就能搞定,怀老板的雄心壮志终于没有配得上他的能力和财力,这两年来,投资的六个亿血本无归,并且惹上了一大堆官司。

93年到95年,是保健品蓬勃发展的年头,即便梁一飞提前下手准备转型,但是也没有放松保健品市场的压榨,不断的‘研发’新产品,保健品出货量激增、市场拓展力度不断加大。而太阳神的怀老板却把这宝贵两年的精力,分出了不少在其他副业上面,所以导致太阳神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让飞龙、三株一批后起之秀,有资格平等的站在它面前。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防止全被打碎,这当然没错,但首先要保证分散鸡蛋的篮子是安全的。

大概是从众多失败的投资里缓过神来,怀老板重新把重点放在了保健品上。

说起保健品,怀老板的自信绝对不是虚妄的,太阳神系列产品,虽然从功效上来讲,和其他保健品一样,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但是从产品本身来讲,太阳神是最早引进世界顶尖技术,商标设计、防伪标识乃至包装,在全国都是顶尖。

这次央视竞标,是太阳神重新崛起,再次占领保健品高地的一个契机。

所以在钱上面,怀老板给他的广告经理丢下一句话:没有上限封顶。

“怀总,那总是要报一个底标的。”广告经理说。

“翻一倍吧,六千万。”怀老板和其他志在必得的老板想法一样,翻一倍,是个起步价。

“好的。”广告经理点点头,继续说;“这次飞龙和中华鳖精也来人了……”

“不用管他们。”怀老板没有听完他的汇报,就直接挥了挥手:“这些小厂吐血也拿不出多少钱,我们打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总之比他们高就行。”

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法,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

不管你出多少钱,我比你高就行。

“不过怀总,这样砸钱,是不是……”广告经理欲言又止。

央视广告的确很重要,但是对于太阳神而言,它的重要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之前就讲过,广告是有递减效应的,太阳神已经是全国知名品牌,保健品行业的龙头,没有‘之一’,即便争取到了央视广告,对于太阳神而言,就是锦上添花,绝不是雪中送炭,会提高营业额,但不会本质改变。

相反,如果在这次央视竞标花了太多的钱,那么会导致,原本就因为投资失败,资金略显紧张的太阳神,在其他商业推广上的资金大幅度减少。

一个成熟的大公司,布局一定是从全局着手,仅仅依靠一个点子、一个黄金档广告,为了一个点,导致全局紧张,并不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什么是全局?”怀老板淡淡的问,然后又淡淡的自言自语的回答:“目前对于太阳神而言,最大的全局,就是年底在香江上市,就是上市后的股价。我要公司上市后,全国人民,乃至香江,都能在每天晚上八点钟黄金档,看到我们太阳神的广告!”

……

“梁总,上次健力宝一别,风采更胜啊。”

梁一飞想躲着不见人,可最后还是没能躲得了,正所谓闭门房中睡,客从天上来。

这次竞标的来宾名单几乎都是公开的,梁一飞能拿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拿到,哇哈哈的宗卿厚宗老板主动上门拜访。

宗卿厚年纪比梁一飞大出快两轮去,长着一张笑呵呵得脸,明明接下来双方实际上是竞标的对手,可梁一飞却实在没法提起太多的提防和敌意来,笑道:“宗老板,我们这些年轻人赚点钱不容易,后面还望高抬贵手,给条路走。”

宗卿厚微微一愣,没想到梁一飞话这么直接就把话说穿了,姿态还摆的这么低。

但是他这样的老江湖,心里门儿清,越是这样,越说明梁一飞对这一标,志在必得。

“老弟,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你假客气了。”宗卿厚扫了眼梁一飞桌上放着的来宾资料,说:“想走这条路的人太多,哇哈哈不算什么,我挡不住你的路。”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那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主动给我铺路的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嘛,修桥补路是善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当然可以做,也是积德行善。”宗卿厚模棱两可的说。

“那可未必,老话说了,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梁一飞说。

宗卿厚哈哈一笑,说:“这个话呢,不能讲不对,不过我大概是年纪大了些,还是觉得呢,不管是朋友,还是做生意,能多与人为善,总比结仇来的好,说句俗套的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嘛。”

梁一飞正在泡茶,笑了笑,回头把青花瓷的茶杯放在宗卿厚面前,说:“宗老板,我年轻,有时候脑子跟不上趟,咱们又不是在修禅,不绕弯子了好不好?”

“你这话就是在绕我了,要是我看,全国那么多民营企业家,要说有几个脑子能跟得上趟的,里面绝对有你。”

宗卿厚接过茶杯,点头微微一笑示意感谢,然后果然那话入正题,道:“这次竞标,我是想拿下的。”

梁一飞心里微微一笑,心想来的这些人,谁都不是来旅游的,谁都想拿下,宗老板你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劝退吧?

不等梁一飞说什么,他就接着说:“哇哈哈这两年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这话让梁一飞微感意外。

哇哈哈虽然还是在做保健品,但由于走得是‘儿童’路线,吹嘘的也不是什么长生不老变超人,而是提高儿童免疫力、促进消化这样不太好查证,却有非常吸引父母的噱头,所在江浙地区的市场占有率十分高。

在江浙这块,哇哈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且根据梁一飞后世的了解,那么多做保健品起家的企业老板,宗卿厚绝对算是其中最优秀的人物之一,一路上成功的避免了众多的陷阱,以至于几十年之后,哇哈哈依旧是全国顶尖的品牌之一。

他日子有什么不好过的?

“多元化,是个很吸引人的东西,但是搞不好,也会把人给撕裂。”宗卿厚淡淡的讲了几句。

没想到,哇哈哈也不能脱离俗套,前两年拓展了一些‘副业’,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赔本,所以这次想通过央视广告,把哇哈哈产品普及到全国。

“宗老板,这些家丑,换个人掩饰都来不及,您却主动暴露给我?”梁一飞想了想问。

“纸从来都是包不住火的。”宗卿厚说:“何况,既然想合作,那坦诚是必须得前提。”

“合作?”梁一飞的眉头跳了跳。

“不错,合作。”宗卿厚总算是说到了戏肉,道:“这次来的企业里,至少有五六家,是我们两都扛不住的,就算扛下来,你我也必然伤经动骨,无力后继。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联手去标。”

顿了顿,笑道:“我们合作,那同样没有哪家企业可以挡得住。”

梁一飞微微沉吟,然后无奈的笑了起来,说:“宗老板,想法是好想法,可是,一女怎么能嫁二夫?难不成初一你睡,十五归我?”

话很粗俗,但理就是这个理,没听说两家联手当标王的,难道一三五放哇哈哈的广告,二四六放红牛的?

不要讲梁一飞不可能接受,央视不可能接受,即便其他参与竞标的企业,都不可能接受。

第411章 这就是活抢!

11月8号上午十点,央视梅地亚商务中心8楼一号厅,央视1996年度广告招标正式开始。

从9点半,偌大的宴会厅里就已经座无虚席,来竞标广告的各路神仙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梁一飞9点50进来,走到他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远远的和左前方几排前面的宗卿厚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坐下后,目光微微一晃,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现实没有电影那么风光,当前的企业家们更没有电视明星那么靓丽,偌大的会场中,那一个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绝大部分身上都透露出一股子浓厚的乡土气息。

长相也难以恭维,胖的、秃的、矮的、挫的,比比皆是,年龄大多也都是四十以上的中年人,笔挺的大开领西装里,有的是大红色的领带,有的是大红色的毛线衣,有的是大红色的毛线衣加大红色的领带,甚至还有穿西装配球鞋的存在。

要是今天容颜和仪表能换钱,那最后一排最年轻的梁一飞,估计能成为首富。

在人群里,还发现了一个熟面孔,飞龙药业的姜总,上次去健力宝十周年庆,遇到了宗卿厚、史玉驻和这位飞龙的老板,相比之下,他大概可以算是颜值第一梯队的存在了。

梁一飞来的迟,刚坐下不久,竞标会就开幕了,央视商务部的那位女强人,被业内亲切而尊敬的称为‘谭大姐’的谭部长致辞发言,话不多,但言辞之间煽动力十足,煽情水准简直要给满分,还未开始竞标,现场的气氛就有些热烈起来。

央视嘛,媒体老大,央视搞拍卖,自然少不了媒体报道,现场最后有十几家媒体,聚光灯闪个不停。

谭大姐讲完,则是去年的标王,孔府宴酒的江老板发言。

从外表看,谁都不会相信,台上这个笑呵呵圆乎乎的中年男人,在去年,居然敢一把拿出整年营收的三分之一砸进一个广告里,这等于是孔府家宴至少有两年都白干,全部的利润扣下来,勒紧裤腰带,全厂上下不吃不喝过了两年,然后一次性把钱都花了。

要是央视广告不管用,或者尽管广告管用,但是在实际生产运营操作中但凡出了一个纰漏,原本还能混日子的孔府家宴就彻底垮了。

好在,这年头老天爷似乎比较偏向胆子大的人,胆子越大,回报越大。

江老板的话也不多,画风听起来和他这个人似的,柔柔和和的,但是从他结束的最后一句话里,都能听出他的雄心壮志。

“今年,我们争取每天从央视开出来一辆加长林肯!”

怎么开加长林肯出来?央视即不造车,更不改车,想要开加长林肯出来,就先要投资。

只不过,今年只投资桑塔纳怕是不够了,估计得皇冠。

两个代表性人物讲完话,谭大姐话入正题,开始宣布今年的招标内容。

央视目前有五个台,每个台的广告位,从早上到晚上算起来更是众多,不过既然是招标,自然是拿好台、好位置出来,尤其是今年也才是第二年,还是尝试阶段,所以只拿出极少一部分,一共三个台的11个广告位。

这其中最优的,当然是央视一套黄金档。

竞标规则很简单,和拍卖会有些不同,每一标出来,央视会给出一个参考价,在这个基础上,下面的老板们可以封一个标底价送上去,这个标底价不需要公开叫,用信封封好,送到主持人那里后,在公证的见证下拆开,但此时同样不会公开所有人的标底,只是选出出价最高的三个。

之后再次轮回两次,这三家都有再次根据自己情况,各自封一个对方都不知道的标底价,每一次,淘汰价格最低的一家,两轮后剩下的那家夺标。

这个竞标方案,看起来不像拍卖会那么剑拔弩张,争锋相对,你叫一百,我立刻就叫一百五,好像即文明又大方,可是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竞争,比拍卖会要大的多,也要惨烈的多。

谁都不知道谁的封底价格,想要入围,差不多第一轮就要拿出自己的底线来,拍卖会上,需要做的是‘我比你高’,而这种封底竞价,却是要一次次突破自我的承受极限。

而且拍卖会的价格是明的,只要能压过对方一口价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可是封底竞标的每一轮,都可能出现大幅度的溢价。

也许只要十块钱就能拿下,结果由于误判了竞争对手,出到了20、30,甚至是50。

这多出来的钱,央视可不会退。

尽管早就知道这种封底竞标方法,现场听主持人介绍,梁一飞心里还是骂了一句娘。

草他姥姥!这他妈跟土匪没区别了,还有没有王法?!

不好意思,这种事上,就是没有王法的,没哪条法律能管得上,纯粹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上辈子梁一飞也参加过类似的广告竞标会,最牛逼的时候,那也是来过央视的--当然,是帮人围标而已。那时候的竞标规则早就改了,和拍卖差不多,估计也是央视这么干了几年,也意识到这么搞实在太黑,渐渐的心慈手软了些。

“那接下来……”

台上主持人正要宣布开始,忽然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现在是上午,可宴会厅里为了制造气氛,用了暗光灯,窗帘也是拉上的,光线昏暗,而宴会厅那两扇门又大又厚,被人推开发出明显的动静,随之而来,一道亮光从后面射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回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看起来有点莽莽撞撞的样子。

关键是,这家伙太年轻了!梁一飞觉得可能还不一定有自己大!

什么牛逼人物?

被这么多人盯着,牛逼小青年微微一愣,然后紧跟着很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拜了拜,正要进门,后面两保安就冲上来拦住了。

“谁啊?!”

“乱跑什么!”

“我来参加竞标的!”牛逼小青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了胸牌别在胸口。

第412章 牛气小青年

虽说梁一飞坐在最后一排,可距离后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又是在暗中看光源,哪里看得清牛逼小青年胸牌上的字?

那小青年亮出了胸牌,两个保安凑上去瞧了瞧,也就不在阻拦,任由他猫着腰跑进了会场。

巧了,他也在最后一排,和梁一飞之间就隔了一个人,不过原本该在中间位子坐得那家不知道什么原因,至今没到场,可能不来了,所以他正好等于是和梁一飞坐成了邻居。

坐下后,牛逼小青年左右看看,看见梁一飞,也是一愣。

‘愣点’和梁一飞大概是一样的,日了鬼了,还有这么年轻的大老板?我还以为就我最牛逼呢!

“你好,梁一飞。”梁一飞小声的呵呵一笑,双手递了张名片过去。

那人微微猫着腰,双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原来是梁总,久仰久仰。”

客气的十分不走心,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久仰久仰,就是个客套话而已,估计根本没听说过梁一飞。

也正常,梁一飞真正跳出滨海市的圈子,走向全国,也就半年时间而已,而且仅仅只是在保健品行业,即便在保健品行业,也不是什么顶级的存在,对方不知道他很正常。

正如他也不知道对方。

“鄙人胡大标,梁总多多指教!”牛逼小青年礼尚往来,也是双手递了一张名片来。

胡大标,这名字梁一飞真没听过,两辈子都没听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心里忽然有种很庸俗的安慰感,心想我说嘛,哪他妈那么多少年天才。

可是目光朝后一扫,看到名片名字下的头衔,梁一飞一下子愣住了。

‘爱多企业集团董事长’。

爱多??好熟啊。

爱多!!

我去,想起来了!

胡大标不知道,爱多VCD梁一飞知道,即便爱多VCD不知道,成龙在电视里打了一套拳然后举起大拇指用港普说得那句‘爱多VCD,好功夫’,在未来的几年,也即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中国接下来最大的VCD、DVD制造商!90年代初期,最年轻的商业天才!不到28岁,就创造出30亿企业的爱多创始人!

胡大标这个名字,梁一飞真的不知道,但爱多的创始人的事迹,梁一飞真的听说过不少。

果然不愧为牛逼小青年,论青年之牛逼,国内目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大约只有史玉驻---如果梁一飞不穿越的话。

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竞标正式开始。

竞标竞标,一开始当然都是先拿出差的来热场,来了近百家企业,也不是人人都苗人凤,非憋着一套黄金档志在必得。

第一个是三套早间的广告,也就五秒钟,给出的建议价是40万,结果第一轮前三的封标就到了68、74和75,然后两轮淘汰,皖省的一家酒厂以94万拿下。

梁一飞一直没有出手,在和边上的张峰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聊着,忽然牛逼小青年胡大标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把梁一飞给他的名片翻了出来,仔细的看了几眼,然后一闪身,坐到了梁一飞身边的空椅子上。

“哦,您就是点子大王吧?”胡大标终于发现了梁一飞的隐藏身份……

梁一飞给搞的有点窘,点子大王这个身份不但早就不用了,自己多年不给人有偿出点子,而且在他目前众多成就之中,这个名号实在是档次比较低,提不上嘴。

之前就讲过,叫人职位,要称呼有分量的那个,比如常凯申,叫他委员长、校长、总裁都行,你要因为他是全国少年团团长,就称呼他团长,那就打脸了。

梁一飞现在就有点这个感觉。

“呃呃,以前给人胡乱出过几个点子。”梁一飞嘿嘿嘿笑道。

“您太谦虚了!”胡大标很热情的从桌上伸出手,非要和梁一飞握一下,心满意足了之后,说:“您给我出个点子呗,我们厂VCD质量可好了,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市场。”

要说胡大标还真不是胡乱吹捧,当年梁一飞给人出点子,全部都围绕着一个话题:打开市场。

边上张峰和远一点的丁静静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这年轻人还真不客气,头次见面,张嘴就是来个点子。

梁一飞的点子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你说来就来,当年他穷的红烧肉都吃不起的时候,一个点子还得好几万呢。

梁一飞压低声音,说:“您这不是都来了嘛,在央视做广告效果绝对够了。”

“不瞒您说,我也就是来看看,见见世面,今年……估计钱不够。”胡大标倒是蛮实诚,说:“您知道,我们这样的小企业,第一步是最难的。”

“理解理解。”梁一飞说。

“那等开完会,我请您吃饭,务必赏光!”胡大标很热情的说。

说着话,台上的竞标到了一个小高潮,3台晚间下午档。

3台是综艺娱乐,热度仅次于一台而已,下午档虽然不如晚间黄金档,但是由于3台本身看得人就多,也算是个热门。

还有个很特殊之处,如今周二下午,之有央视3台有节目可看,其他台大部分都是方格子,所以别看是下午档,却是个小宝贝。

央视的建议价格,就已经达到了700万。

主持人刚说完‘请大家封标’,台下就有是一片刷刷刷的写字声音,有一小半在场企业家都朝自己的信封里填字,准备竞争这一标。

一直没动的胡大标冲梁一飞点头一笑,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在信封里刷刷刷写了几个字。

礼仪小姐把所有信封都收上去,主持人在公证人的监督下挨个看过,最后报出了前三甲。

第三名,爱多,900万,第二名,飞龙药业,1000万,第一名,中山市小霸王公司,1200万。

一旁的胡大标用力的在大腿上一锤,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和前两名竞争的能力。

倒是梁一飞听完主持人的话之后,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几个字。

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忍不住有种冲动,心想要是弄个炸弹来,把这个大厅里的人都炸死,在中国开个开放里程碑上留下名字的民营企业家会不会死掉一大半?

第413章 开局就突破了极限

这一轮的竞标即不出意料,又有出乎意料之处。

不出意料,是指小霸王最后毫无悬念的以1600万,压住了飞龙的1400万,拿下这一标。

在梁一飞看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世界上有两种钱最好赚,一种是娱乐,一种的学习,小霸王的成长把这两者都占全了,自然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保健品更能赢得市场,也更加吃香,财大势雄是必须得。

至于出乎意料之处,是指谁都没想到,这一档最后定价居然只有1600万,太低了,从最后主持人宣布中标最高额那股子很明显故意装出来的兴奋,和台上一侧那位谭大姐一脸不爽的表情里,以及台下最后爆发出的一阵低声唏嘘,不少厂家后悔没有冲上来拼一拼的低声议论里,就足够说明,1600万拿下这一档,是十分划得来的。

之前就说了,虽然是下午档,但这一档有得天独厚得优势,可以算是一个小黄金档的,之前很多人的预计,达到两千万应该问题不大。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在首轮三甲之后,爱多的牛逼小青年胡大标就直接放弃了竞标,表示弃权。

那么接下来原来还应该进行的两轮相互猜心思、争斗,就变成了一轮,最后总价自然就低了。

梁一飞历来看人,有个很重要的点:厚道。

厚道,不是讲人傻钱多,白白吃亏,更不是舍己为人,如果非要讲什么是厚道,用句不太贴切的话来讲,大约就是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允许的情况下,用善意去对待别人,而不是吃不到葡萄,就一定要把葡萄架子给推到,让所有人都跟着倒霉的隐晦变态心理。

在这个有时候必须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名利场上,骨子里存了一份善念和温柔。

厚道人,最起码不是神经病,不用担心他在没有原因的情况下,纯粹是因为一些猥琐自卑的扭曲心里,在背后算计你坑你。

谁都不想跟疯子打交道。

梁一飞此时就觉得胡大标这人还是蛮厚道的,第一轮竞价,他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知道不可能争得过之后,就很大方的放弃了竞标,而不是故意再参与进去,把竞标拖到第三轮,自己毫无好处的让另外两家多出个几百万。

竞标结束之后,飞龙药业的姜老板回头朝后面胡大标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目光一扫,却发现了梁一飞,两人相互对望一下,双方都点点头微笑示意。

倒是小霸王的负责人,转身从前面的位置走过来,很热情的和胡大标握了握手,表示感谢,双方各自留了名片。

善意不一定能获得什么直接的好处,但最起码,不会让人厌烦,不厌烦,将来就有合作的可能性。

梁一飞不知道爱多的老板姓甚名谁,可小霸王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过今天代表小霸王来的这位赵总,并不是记忆中带领小霸王走向巅峰的那个人。

是不是记忆出现了一些偏差或者什么的?

这个小黄金档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高潮,紧跟着后面又开始其他各档竞标,由于今年来的人更多,去年央视的广告效应也得到了证明,这些广告栏位的竞争普遍看上去比较激烈,大多也都卖得还不错,主持人的声音渐渐重新振奋了起来,前排谭大姐的脸上也重新浮现起掌握一切的自信表情。

下面上百号企业家,竞标到手的,面露微笑,未到手的,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还有些人对着后面的标跃跃欲试,却谁都没有离场,即便是他们,面都这种动辄千万基础的大交易,也不是常常能见到。

什么是见世面,什么是涨底气?庸俗点来说,见惯了大钱,见惯了惊心动魄,眼界自然就高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拍卖进行了差不多一大半,宾馆供应下午茶,大门打开,服务员鱼贯而入,端进来各种饮料食物,咖啡可乐茶和小糕点分别送到与会人员。

企业家各有各的长处,但能坐在这个大厅里的,都算是企业家中的佼佼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精力旺盛。

即便身体差的,也特别能熬,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没这点本事,早就累死了。

所以尽管是神经紧绷了大半天,此时众人还是显得十分精神,短短的下午茶时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像是在为之后的拍卖酝酿积累着情绪。

下午茶之后,本次拍卖最大、最重要,也是最吸引人的一标,央视一套,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之前的14秒黄金档广告将要将要开始进行。

在场的各家媒体显得比企业家还要兴奋一些,之前就有媒体做过初步的统计,同期相比去年,不光来参会的企业多出了20%以上,价位更是有明显的飙升,迄今为止,今年的拍卖同一档位的广告位,平均要高出50%以上,最低的一档,比去年多出一成,最高的,已经实现了翻倍。

那么接下来这一档节目,去年的标王是3000万,今年到底会被飙升到一个什么价位?

新闻媒体最爱的就是劲爆性新闻,价格高到令人咋舌的标王,自然是最劲爆的新闻之一。

短暂的下午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拍卖会重新开始,而这次上台讲话的,却不是主持人了,而是那位开幕后一直在第一排冷眼笑看风云起,将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央视商业部一号人物谭大姐。

谭大姐的话语倒也直接了当,开门见山。

“各位老板,央视广告招标,去年这一档黄金档,创下了三千万的记录,但是这个三千万在我看来,只是一个起步而已,就像改革开放,迄今为止,也仅仅是一个开头,接下来还会屡创新高。今年是第二年,来的人比去年增加,其他各档位的节目价格也比去年朝上浮动了一大截,那么我希望大家能够把握住眼下的机会,千万不要等到明年后年,价格达到根本承受不起的地步,再回头来捶胸顿足!好了,废话不多说,下面开始!”

话不多,挑拨战斗意味十足,傻子都能听出来她是再造势,想让买家们出更多的钱。

可是谁也不认为她这番话不对,去年孔府宴酒一年之间销售额翻了五六倍,足够作为她这番话的底气。

买家少花钱,卖家多赚钱,这种无脑骗人的话,在这个场合是没人会相信的,买家、卖家中间商都不是慈善机构,哪里有少花钱多办事的便宜?

事实证明,央视的黄金档广告,只要买到就是赚到!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台下的老板们开始填写自己的底标,和之前那些档位广告竞争有所不同,这一次动笔的人不是很多,却都是声名在外,有实力的大企业。

小霸王那头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没动笔。

前面的飞龙姜总经过了之前一轮挫败,咬着牙,一脸苦大仇深的趴在桌上填写数据。

去年的标王,孔府宴酒的江老板飞快的填写了一个数字,然后合上信封,满脸自信微笑的交给礼仪小姐。

秦池酒业的孔老板面色沉重,下笔如有万钧,写下了一行数字。

太阳神那边,中年圆脸的怀总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身边正在填写数字的广告经理,而是在和另外一个助理低声说些什么。

……

形形色色,百人百态。

“梁总,还是之前说的底标?”张峰提着笔却没落笔,问。

梁一飞也有些犹豫。

最初,他的想法是底标直接翻一倍,到6000万,但是那天和宗卿厚一番长谈之后,这个价格又朝上拔高了一截。

即便是他现在的财力,也会觉得有些吃力和惊人。

沉吟了几秒钟,点点头,说:“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五百万。”

“还加?”张峰嘴巴张开的有点合不拢,见鬼一样的表情,边上一些的丁静静今天纯属是陪同来开开眼,虽然没说话,可心里也咯噔一下。

不管最后能不能标得下,梁一飞这第一口底标出价,大概也会成为滨海市建国以来,所有私营企业家最大的一笔交易。

“加。”梁一飞最后决定,张峰只觉得手上那支派克钢笔陡然变得极重,有些吃力的写下一连串数字。

全场十分的安静,只听到礼仪小姐踩着高跟鞋在场间走动,收取各家底标信封的声音,连后面的媒体闪光灯都停了下来,似乎不敢打断这个动人心魄的时刻。

十分钟之后,所有的信封底标被收到台上,主持人在公证处人员的陪同下,挨个打开。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主持人的脸上,希望从他的表情里,能看出一丝儿端倪,可是这位十分专业的主持人,此时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可如果有比较细心的人,去观察他身边的那两位公证处人员,会发现,在打开其中某几个信封的一瞬间,这两人都嘴巴都微微的张开了一下。

“下面,我宣布,这一轮入围的三甲,分别是……”

第414章 钱多者话事

主持人的声音不快,和央视所有著名而专业的主持人一样,波澜不惊,却重点分明的,吐出了三家名称,以及他们各自的底标价。

第三名,秦池酒业,6088万;第二名,太阳神,6500万;第一名,红牛饮料,7500万!

三个名字报完,全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倒吸凉气,或者‘哄’一下热闹了起来,相反,集体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

之前竞标的时候,全场也很安静,但是那种安静之中,明显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紧张这个东西,还是有‘活跃’的倾向的,可是此时,全场的安静中,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不知所措。

简单的来讲,很多人被这几个数字‘震’住了,下意识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去年最后标王3000万出头,那么在常识当中,即便央视的黄金档的确有吸引力,效果惊人,即便这一年下来,有钱的企业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愿意在广告上投入,即便……即便……

无论是怎么‘即便’,它也不应该出现不合常理的现象,之前各个栏目的的确都比去年大幅度上涨,最高的,也的确涨了差不多一倍。

可是要知道,平均涨幅放在那里,也就百分之五十,即便是高了一倍的,那也是经过几轮竞价之后,最后的价格。

回想到那个高出一倍的栏目,并不是热门栏目,它的起步价就比较低,所以才能出现高一倍的情况。

像黄金档这种起步基数就大到吓人的栏目,怎么可能第一轮,就涨出了一倍!

而且,要知道,一倍,这是入围三甲当中,出价最低的一家。

也就是讲,如果没有一倍,连门槛都进不了!

几秒钟之后,第一排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怎么搞的!”

出声的是去年的标王,孔府家宴的老板,在这种场合下,他这声听起来都有些变形的低吼,可以说十分的没有风度,近乎失态。

可是,在场的大多数人却十分理解这位江老板此刻的心情。

短短一年之间,孔府家宴就从去年的标王,变成了连门槛都没资格进的旁观者,上午还满怀信心的表态,豪情壮志的要连庄,结果一转眼就被赤裸裸的在脸上扇了一巴掌。

要说真的是技不如人,钱不如人,那也就罢了,可是在刚才他那声‘怎么搞的’中,却透着一股儿十足的懊恼和憋屈!

今年一年,孔府家宴因为拿下了标王,销量大增,年限售到年底稳稳过五个亿,他不是没钱!

更不是没胆,第一年竞标的时候,孔府家宴年销售额连一个亿都不到,就敢砸出来三千万夺标,今年达到了5个亿,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央视广告的强悍效果,他又怎么可能不敢拿钱呢?

不要说六千万,就是一个亿,恐怕孔府家宴咬咬牙也舍得!

问题就在于,央视这种见了鬼的竞标方案,大家你猜我,我猜你,想要确保不被淘汰,求稳的唯一办法,就是狠心朝上加钱。

孔府家宴的问题就在于错判了形式,结果导致,明明有钱有胆,甚至可以说是在场这么多人当中,最有希望最有实力的一家,却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淘汰!

他不憋屈才怪!搁在谁的头上,都得气吐血!

实际上,孔府家宴的江老板此时真的想吐血,胸膛起伏不定,脸色涨的通红,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跟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他自己太清楚了,孔府家宴的标底价是6000万整,去年他夺标,3088万,按照之前的计划,是加一倍,但是在写底标的时候,他觉得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数字写那么清楚,加到六千万,一个整数就好了,这样显得大气、从容一些。

后面入围后,再慢慢朝上标嘛。

哪知道就正好少了这几十万,如果当时没那么自信,写的认真的,报个6176万,那现在第三名就是孔府家宴,他至少有个竞争的机会!

想到这点,江老板是又气又悔又恼火,脑子嗡的一热,豁然站起来,谁都不搭理,一转身噔噔噔朝外走去。

大门一开,光线一晃,大厅里留下一个拖长的影子,也不知道影子里有没什么什么落寞的情绪,总之瞬间后,这位前标王,连人带影子消失在大厅,只有第一排空下的座位,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心里忽然涌起一句话。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多少风流人物。

曾经的风流人物,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是那么无声无息。

“咳咳……”眼看着场面越来越尴尬,主持人终于出声了,笑道:“恭喜这三家进入下一轮,下面红牛、太阳神、秦池三家请稍作准备,五分钟之后,进行下一轮的竞标。”

央视这一套竞标十分有策略:底标这一轮,并没有给人考虑的时间,因为参与的人太多,任何策略它实际上都是有太多的漏洞的,所以就快刀斩乱麻,逼着人出高价;之后几轮,由于对手越来越少,心理战、分析、思考等等就可以起到作用,故意留下一部分时间给参与的竞标者。

竞标者思考的越多,实际上到最后,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朝上加钱,无非是加多少钱的差别。

主持人说话的时候,谭大姐从第一排微微回头,目光在人群里飞快的扫过,似乎在寻找一些什么。

主持人说话这段话,在场很多人也和谭大姐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左顾右盼,在人群里寻找。

媒体也是一样,站在最后一排,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摄像机、照相机镜头,也不断的微微晃动着。

三家企业,太阳神鼎鼎大名,也是去年和今年的夺冠热门,自然都听说过;

秦池酒业,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地方性厂子,但是作为央视广告部门人,和资深的经济记者,多少都有所耳闻;

唯独是红牛……

这什么东西?从哪冒出来的?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产品。

饮料?不知道啊!

一下子就砸出了7500万,远远领先第三名,把第二名鼎鼎大名的太阳神都甩出了一千万。

从哪冒出来的牛逼人物?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心里都用‘牛逼’二字来形容,比如太阳神的怀老板,这位真正草根出身的人,一边回头找人,一边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谁他妈家的裤裆没加紧,放出来个王八蛋?!

这不是捣乱嘛!

‘王八蛋’此时正在后排,接受身边另外一个牛逼青年带着仰慕的注视礼。

胡大标有点懵,没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座,身边这个比自己看起来还年轻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大手笔,在上百号全国知名企业家中,干脆利落毫不掩饰的力指标王地位。

他现在的感觉和梁一飞一开始看到他时候差不多,心想自己就算是年轻有为的了,这位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比自己还狠?

梁一飞是穿越者,他扪心自问如果没有穿越,自己不如胡大标,对方更牛逼一些;胡大标不知道梁一飞是穿越者,摸着他瘦瘦的30A的平胸自问,他也觉得梁一飞才是真正的牛逼。

全部人都扭头四处张望,唯独最后一排,一个牛逼青年在目瞪口呆的看着另外一个牛逼青年,被看的这个牛逼青年脸上带着一种‘真不好意思’的害羞微笑,那么那头红色的牛在哪里,已经昭然。

就在这时候,央视的谭大姐冲台上使了个眼色,主持人很‘适时’的介绍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央视自然是有这些参会老板的资料的。

红牛饮料的老板梁一飞同志,是著名保健品中华鳖精的创始人,红牛是他推出的一款尚未上市的饮料,准备大力推广。

安静了许久的会场终于憋出了一阵低声议论。

这就难怪了,红牛籍籍无名,中华鳖精却是大有名气,保健品行业的后起之秀,崛起速度惊人,虽然尚且不能和太阳神这样的顶级龙头相提并论,但至少是有一争高低的资格的。

大厅原本暗淡的最后排,忽然就亮了起来。

那是一片闪光灯导致的。

梁一飞没回头,把背影留给了这些灯光。

不是装逼,此时回头,怕被闪瞎。

心里却是没有什么得意的感情,反而破口大骂!

央视这一手来的,把自己老底给兜出来了,自己什么来历,干什么的,看起来是给自己捧场,这不是等于把自己的信息全给卖了,然后再架在火上烤嘛。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卖东西,更不怕事大,事越大,他们赚的越多。

“各位企业家朋友,各位媒体记者,如果需要采访和交流,大家可以在会后,接下来还有三分钟,开始第二轮竞标,希望大家把握时间!”主持人又一次适当的出声,把议题引回了正路上。

“孔总,这一轮怎么出?”秦池酒业的广告经理低声和孔长姬耳语。

孔长姬眉头拧在一起,经过十几秒挣扎之后,轻声的报出一个数字。

广告经理惊诧说:“这就是底价了,就算这一轮没被淘汰,下一轮我们也没钱再……”

孔长姬冷冷的说:“如果这一轮被淘汰,那连进入下一轮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竞争?”说着,有些爱恨交织的看了眼央视的标牌,说:“这个游戏,本来就没有投机取巧可言,谁有钱谁做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15章 开场即落幕

很多人混了半辈子其实都没有明白一个道理,有钱就是老大,权力大声音才大,拳头大才有力量,其他的一切都仅仅是表面的配成,做不到拳头大权力大钞票多,那么在冲突的时候,只能退。

不退就输,有时候不退就死。当然,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那种不退,并不丢人,也许还值得称赞甚至是敬仰。

然而再值得称赞,也改变不了面对强者不退就只能输的真实结果。

孔长姬在第二次抉择的时候,忽然想通了这个道理。

另外一家三甲,第二名的太阳神怀总,其实在竞标之前,就已经明白这个最根本的道理,央视搞出这个奇怪的规则,说白了就是朝死里压榨最大潜力,谁的钱多谁说了算,谁能把自己逼到绝境谁说的算,什么两轮三轮,都是扯淡,无非是给这种血淋淋的竞标方式,多蒙上一层看似温和的面纱罢了。

虽然横空杀出了红牛,在第一轮中取得了优势,但是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来历之后,怀老板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威胁,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

中华鳖精的确在过去一年多大火,但是对方的财力毕竟是有限的,积累时间太短,远远不能和太阳神这样的老牌霸主相提并论。

而梁一飞这个人,他也听说过。

在好几个行业都有涉足,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意味着他要花钱的地方也多,而且既然红牛是一个新产品,那自然会有大量的投入,此时他能拿出来拼得钱自然是有限的。

无非是把原本自己心理预期的多标价格朝上拉出一大截来,让自己感到有些肉疼而已。

怀老板见梁一飞和之前主动退出的胡大标坐在一块,他甚至隐隐约约的怀疑,梁一飞是不是故意使诈,第一轮就报出了接近底线的价格,用来吓退其他竞争者?

倒是最后一排的梁一飞,什么都没有多想,冲写价格的张峰点了点头。

张峰也很无奈,今年来的强手太多了,的确没什么花巧好用,纯粹就是拼钱吧。

如果他现在要是知道,梁一飞上辈子的真正历史上,第二届标王秦池酒业,最后只用了6000多万就夺冠,此时估计无奈和郁闷要十倍增加。

由于梁一飞的出现和一些根本无法预测的变量,导致了央视第二年广告竞标会的激烈程度陡然拔高。

“会不会过亿呢?”梁一飞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了一句。

他能记得的历史,最早也就是97年,好像是哪个酒厂以三个亿多的天价拿下了标王,也知道是茅台还是今天看到的秦池。

短短三四年时间,央视的标王价格飙升了十倍,那按照这样算,96年的标王,即便上亿,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价格。

只是,真的好肉疼!

第二轮竞标就三家,五分钟之后,主持人很简短的时间去拆封、公证,然后给出了结果。

秦池酒业被干掉了,在第一轮的基础上,他们只加了一千五百万,刚刚达到8000万,虽然超过了红牛第一轮五百万,但是这种竞标,再怎么毫无保留,第一轮肯地都是留有余力的,无论是太阳神还是红牛面前,这比第一轮多出来的五百万,没什么太大悬念,肯定不够看。

孔长姬之所以没有主动退出,还是开了个价格,说白了,也就是抱着最后一线侥幸希望。

红牛和太阳神两家似乎都认准了这一轮秦池开不出更高的价格,所以各自提升幅度倒也不是那么夸张,太阳神直接出到了8千八百万,红牛这边恰好也出到了这个价格,并列进入最后一轮。

报数之后,秦池的孔老板下意识摇头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弄不过就是弄不过,一点儿都不来虚得。

挨打要立正,输了也不能杀人,作为最后进入三甲之一,孔长姬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太阳神怀老板面前和他主动握了握手,又来到梁一飞面前和他握了握手,最后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西服领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虽然此时他抢了所有人的镜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已经退出了舞台。

之前的聚光灯,是对一个亲身参与了浪潮的失败者给予的尊重,或者说,是对这场浪潮本身的尊重。

接下来,浪潮真正的高峰即将到来。

上一轮,无论是财大气粗的太阳神,还是黑马红牛,虽然取胜,但是出价的底气,都明显没有那么足了。

按照竞标规则,每次上涨幅度,是以百万元为基础,理论上来说,出8千8百万当然没问题,这个数字还显得颇为吉利,但是和之前第一轮相比,这两家都没有很豪爽的扔出一个整数。

经常买东西的人都知道,当讨价还价进入零头,或者第二位数字的时候,基本就已经到了买卖双方能承受的底线,开始在细节上做文章。

当价格突破了8千万以后,这两家显然都已经对百万规模的资金开始重视和介意起来。

“最后一轮,五分钟之后开始。”主持人把这个紧张的时刻,再次朝前推动了一把。

尽管大厅中比较昏暗,远远的并不能看清梁老板和怀老板的神态动作,人们也只会跟身边的人接头接耳,但可以感觉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俩个人身上。

最后一轮,最后的机会,没有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喊价落锤的犹豫,只能孤注一掷,压上自己的所有。

而且他们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线,为了保证胜利,今天很可能出现大的溢价。

作为旁观者,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件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或者说最后的胜利者到底要花多少钱。

当最后的胜利者,发现自己为了取得胜利,多给了几千万之后,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毕竟央视广告即便是有力度,也不是无限的力度,更不是说任何一家在央视黄金档打了广告就一定可以几倍、十倍赚回来的---尤其是第二个观点,除了穿越者梁一飞,当前没有任何人敢于下这种结论。

“干不干?”张峰没落笔,手有点微微发抖,咬着牙问梁一飞。

梁一飞面无表情抱着胳膊,看着前面的人群,目光和不远处的宗卿厚稍稍一触碰。

“干吧。”梁一飞笑笑。

还能怎么样呢?只有干,只能干,不干,只有怀老板开心,干一干,自己和宗卿厚都能开心,两个人开心,总比一个人开心好,我自己开心,总比别人开心好。

那就干吧。

第416章 妥协即胜利

最后五分钟转眼即逝,两张写着最后价格的信封被送到了台上。

央视主持人,一向以专业、见过世面著称,之前所有的竞标价,从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但是这一次,当打开两个信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数字实在惊人,还是已经进行到最后没必要再故作高深了,总之主持人的表情却明显一变,然后再话筒里,清晰可见的发出一声‘喔’。

这一声‘喔’就十分不专业了,感觉就像是地方台的主持人为了制造气氛,故意大惊小怪。

没有立刻宣布,而是看了眼谭大姐。

谭大姐微微点头。

“下面我宣布,一套黄金档14秒广告位,最后一轮竞标,太阳神出价一亿两千万,红牛出价一亿四千万!”说完,放下手里的信封,笑道:“恭喜梁一飞同志,成为1996年标王!也恭喜我们台,创造出单个广告过亿的记录!”

这一次台下没有什么短暂的沉默,整个会场立刻就沸腾了。

破亿!

一个广告破亿,这对于企业家们而言,哪怕是央视会场这些全国知名的企业领导,这个数字都是跨时代的,揭开了一个新时代的大帷幕!

之前对于这两家财力的判断,几乎全部错误。

从8钱八百万,直接飙升到一亿2和一亿四,这两家企业在前两轮都保留了巨大的余力,这种余力甚至突破了他们目前企业应该有的能力。

尤其是红牛。

中华鳖精去年一年的利润,有没有一亿四?

也许有,毕竟这是个暴利行业,一年破千万,两年破亿,三年破五亿的销售额神话在这个行业里不算惊人,每个站在保健品行业第一线的企业几乎都是这么翻滚着上来的。

然而,一个企业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利润,或者说大多数利润,都投资在一个广告上?

尤其是多少知道梁一飞底细的央视方面,更是有些意外:去年梁一飞为了准备红牛,前前后后投入了不少钱。

然而再意外,结果已经出来了。

祝贺声和掌声,都送给了梁一飞,礼仪小姐按照套路,捧着实现准备好的鲜花和一面看似奖牌的东西,在运动员进行曲的背景音乐下,来到梁一飞面前,给他披红挂彩。

周围-应该说坐在最后一排的梁一飞,左边的胡大标和另外几个企业家,前面能够得上的几个企业家,都纷纷站起来鼓掌,表示祝贺。

大厅的大灯终于再次亮起,因为这时候,如果再不亮灯,后面那些媒体是没有办法拍到梁一飞清晰的照片,而黑暗中的闪光灯,恐怕真的要把这位新出炉的标王的眼睛给闪瞎。

央视可不想出现这种意外。

历史只会铭记第一名,却永远记不得第二名,这话未必完全准确,因为除了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是之后的名次,往往会因为一些触动人的原因,出现一些闪光点,给人留下印象。

但是,偏偏是第二名,历史真的不会给予它投入哪怕多一丝的关注。

之前秦池孔老板失败后,好歹还有最后的落幕,可是此时,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坐在远处,有些发呆的怀老板。

尽管,太阳神和红牛之间,只差了两千万,尽管,至今为止,怀老板的商业地位、企业实力,都还是要超过梁一飞。

但是在此时,他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失败者。

怀老板有些想不通。

梁一飞从哪拿出这一亿四千万?即便是太阳神,曾经年销量突破13个亿的超级保健品大企业,在一个广告上拿出超过一个亿,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而中华鳖精才存在多久,怎么就这么有钱?

关键一点,央视的广告毕竟也是有价值上限的,怀老板自认为,自己舍得拿出超过一个亿,是因为接下来太阳神想要上市!

而他梁一飞凭什么就敢丢出一亿四千万?

他就不怕影响到整个企业的运作,亏得血本无归?

“梁总,请问……”

“我是青年报的记者,梁老板……”

有各种问题的,除了怀老板,还有在场的各路记者们,由于这次竞标标王金额实在惊人,记者们都选择性遗忘了采访规则,在竞标会尚没有完成阶段,忍不住就把梁一飞围在了中间。

“各位记者朋友们,请大家遵守规定,竞标完全结束之后,我们台会举行酒会,到时候大家可以尽情采访。”台上的主持人帮助梁一飞解了围。

场面重新稳定下来,继续后面的竞标,可是由于刚才的高潮实在过于让人兴奋,兴奋过后,在面对之后的小标,在场大部分事不关己的人,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有的人交头接耳,有的人干脆就提前离场了,拍卖会显得有些冷清,秩序也渐渐的散乱起来。

所以,宗卿厚看似不经意的走到后排,坐到张峰上厕所空出来的位子上,和梁一飞并排而坐,就显得没那么招眼。

“要快啊。”梁一飞笑着说。

“当然。”宗卿厚也笑笑。

几千万的银行转账不是那么简单一张单子一句话就行的,钱从哇哈哈那里,赚到梁一飞的账上,还需要时间,央视广告付款分两次,必须赶在一个月之内尾款结束之前。

那天梁一飞和宗卿厚在房间里,最后做出了一个妥协。

他们俩都想拿下标王,但是标王的重要性,宗卿厚的认识没有梁一飞深刻,标王对于产品的促进程度,新产品红牛也要远远超过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的哇哈哈。

但是他们俩又谁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企业能在今年来的众多豪门中获胜。

最后的结果,是梁一飞让出之前中华鳖精陆续一两年时间取得的九个省的广告渠道一年,把这九个省中华鳖精已经拿下的省市台黄金时段,转让给哇哈哈,而哇哈哈拿出原本准备用来竞标的六千万,支持梁一飞。

一年后,梁一飞返还这六千万,至于另外几个省的广告归属,两家公平竞争。

平均算下来,七百多万换一个省的广告转让,最后阶段,张峰问梁一飞干不干,意思就是说,是不是把这些钱全部砸下去,哪怕有溢价,白白多送哇哈哈几个省,由于已经刺刀见红,没有余地,梁一飞也没犹豫。

对于哇哈哈,有了九个省的广告转让,效果未必就比央视的差,因为他的产品已经在浙省和周边有了很高的知名度和销量;而对于梁一飞来讲,保健品渐渐不是主业,而且经过一年多的开拓和维护,在那九个省也有了很深的市场基础,即便没有广告,也不至于瞬间就一落千丈。

而且广告这种东西,未必就要在电视台做。

第417章 负面影响

当天的竞标会之后有些乏善可陈,1.5亿的竞标价不仅创下了央视乃至全国最高广告价位,也给在场的企业家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憾,根本坐不住。

到了晚上六点多最后一标结束,主持人宣布结束,全场人顿时就散了,梁一飞丝毫不出意料被等了半个下午的媒体所包围了。

“梁老板请问……”

“你好,我是……”

看着这些记者们递上来的话筒,他们的摄像机和胸口粘贴的五花八门的台标,在一旁张开手臂维持梁一飞和记者距离的张峰忽然感觉今天这笔钱其实花得很值得,毫无疑问,在央视明年上广告之前,梁一飞和红牛这个品牌就会因为这个天价标王,通过全国最知名媒体,响遍全国。

时间关系,梁一飞匆匆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在央视安排的保安护送下离开了大厅回到自己客房,一夜无话,第二天,参加了央视的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还是央视商业部的谭大姐坐镇,只不过,竞标会之初,坐在她身边的是去年的标王孔府家宴,而此时坐在她身边的,却是这一届的标王梁一飞。

一边回答台下的问题,一边面带微笑,眼神不时的从谭大姐脸上扫过,看着她和那天竞标会之初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梁一飞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央视也好,标王也好,谭大姐的微笑也罢,甚至包括自己在内,其实都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和象征着财富的符号,也许央视过过时、标王会更替、谭大姐会退休,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要从聚光灯下离开,但是这份代表财富的符号,人们对这个符号的狂热的追捧,却永远不会冷却。

富豪们企业家们从平凡的人们头上收割财富,而平凡的人们又何尝不是从富豪企业家们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激励,或者说麻痹。

想着想着,忽然忍不住一笑,心想这不就是造神嘛,数不清的人的精神意念都向往着财富,然后出现了财富这种神格,拥有这种神格的人即是所谓的神,牛逼的不是拥有神格的人,而是这种神格本身,

大概是这一把钱花的实在太肉疼,所以脑子里就想着这些玄乎的东西,也算是麻痹一下自己,免得看到账上的资金感觉想吐血,别看梁一飞满脸春风,豪气万分的一个接一个回答记者提问,其实也挺无奈的。

和以前每一次一样,每次要在一个新的产业上发力,都会瞬间成为穷光蛋,辛辛苦苦好几年,又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好在每次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也就三天时间,梁一飞还没把钱转到央视的账上,各大媒体就已经一窝蜂似的,在重要版面刊登了本次央视竞标的相关新闻。

随着1.5亿惊天价格标王,来自外国的功能性饮料这两个很有吸引力的话题,梁一飞的个人经历也再次成为各大媒体热衷报道的热点,超乎常人想象的年轻、惊人的创业速度、甚至是之前的牢狱之灾,都给他个人蒙上了一层很神秘的色彩。

而这层色彩虽然神秘,却并不难理解,因为几乎所有的报道,都会提到,梁一飞最初的几桶金,是来自于出点子。

那么一个十岁出头就自己出来摆地摊,脑子又特别好使的年轻人,达到今天的成就,虽然惊人,却是可以理解的。

梁一飞暂时在首都没有走,处理后续的财务和相关示意,每天工作之余就在看那些报道自己的报纸。

“我有一个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余的。”丁静静点了点一份商报,商报在第二版头条,用了几乎半个版面来报道了这次央视标王,言辞之间,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两个指向,第一是把梁一飞捧为国内年轻杰出企业家中的第一人,第二个指向,则是大幅渲染了梁一飞的财富。

梁一飞是有钱,可是,也绝不像报道中写得那样‘也许这个还不到25岁的年轻人,竟然会是全国首富,至少,有资格竞争全国首富’这么夸张,放到最宽松的环境里来说,梁一飞也只能算是全国30以下的一线富豪。

这年头,国内几百亿的民营企业没有,但几十亿的企业,用一只手是数不过来的,十几亿的更是大把抓。

报道里有些内容纯属无稽之谈,凭空想象杜撰而成,想当然的认为梁一飞既然能拿一亿五出来做广告,那自己没有几十亿,也应该有十几亿。

被吹到这个高度,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报纸嘛,我又不能专门跳出来为自己辩解澄清什么的,那岂不是欲盖弥彰了。”梁一飞笑笑,说:“你放心,就我这点水,还远远不到被杀鸡取卵的地步,至于个人安全嘛,我现在可是十二分小心,韩雷把我看守的跟金疙瘩似的,天天给我身边安排一大堆人,只要不来一个小规模军队,怕是没谁能再绑架了我。”

“倒不是担心这个。”丁静静说:“我听张峰讲,四大国家报都面向国外发行,你一亿五拿下标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国外,至少在亚洲,不会是什么秘密。”

“哦,我明白了。”梁一飞点点头,说:“你是担心,泰国许家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要求提高分成,卡我的脖子?”

“是啊,虽然说签订了合同,但红牛毕竟还是要双方合作才能顺利的生产和经营,又是在不同的国家,如果泰国那边也像报纸上这么认为,你是中国的首富,至少是有资格成为首富的人,那么肯定会觉得,之前跟你谈的条件过于宽松……甚至,甚至会认为,你欺骗了他们。”

丁静静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商业上的偷手很多,许家如果真的这么认为,完全可以有很多不违反合同,或者很难查实的方法,导致自己在国内的红牛生意受到冲击,毕竟,红牛在自己手里还没有在大陆完全打开局面,至今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有一利必有一弊,拿下标王,自然有一些负面影响。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斩钉截铁的摇头,说:“他如果真的相信报纸上讲的,那就更不可能为难我了。”

第418章 预知未来的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未必正确,比如隔壁老王的那点破事最多也就传一个小区,绝对达不到千里的范围,能跨过马路到对面小区就算是‘影响巨大’了。

关键是看是什么人,干得什么样的事。

比如中国大陆改革开放,GDP每年打这翻朝上涨,这种事肯定会出门,不仅会出门,简直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那在中国经济腾飞的过程中,代表性的人物和事件,自然而然的,也会被全世界同样层级,或者更高层级的人所注意到。

比如,中国最官方、最大的媒体,央视的广告竞标,比如今年的广告竞标,一下子突破了一个亿,相比去年足足翻了五倍,比如今年拿下标王的,是一个还不到25周岁的年轻人。

这种事,正如丁静静所言,根本瞒不住,也没人会去隐瞒。

尤其是那些真正掌握着权力,拥有巨大财富的人,他们每天的工作已经不再是具体的经营什么,而是关注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让自己和自己的关联者,在这种变化中或者参与、或者远离,以保证权力和财富的延续与膨胀。

那么梁一飞一点五个亿拿下标王,这个层级的消息,可以说,已经勉强够进入这些人的‘必须知道,也一定会知道’的信息层级。

几十年之后,对于那些掌握着真正权力,拥有巨大财富的人,一般人习惯性戏称为‘爸爸’;而在当前,未来的‘爸爸’们,大多数还在他们的真爸爸,或者伯父的羽翼之下。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虽然终将是你们的,但现在,必须是我们的。

比如狮城盛家的这位伯父。

放下手头的报纸,盛家伯父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他刚放开手,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贴身保镖阿六盖上水瓶盖子,重新站在他身后。

“阿六,你跟了我多少年了?”盛家伯父单手拿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末,不经意的问道。

“七八年了吧。”阿六的回答也很漫不经心。

在盛家,哪怕是盛文峰,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显得太不上心,但阿六这漫不经心的回答,并没有引起盛家伯父的不悦,因为他很清楚,整个盛家,如果说还有一个人不可能背叛自己,那就一定是阿六。

“你觉得文峰怎么样?”盛家伯父问。

阿六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

这次的回答,已经不仅仅是漫不经心了,甚至有些无礼,盛家伯父却只是笑了笑,说:“你实在不会做生意,我又少不得你在身边,要不然的话,早就把你放出去了,说不定现在你比文峰要出息的多。”

“在您身边,简单一些。”阿六说。

盛家伯父嗯了一声,然后结束了和保镖之间这种温情的话题,回到之前,说:“文峰这个孩子,脑子、胆量、手腕都不缺,可唯独过于谨慎小心了一些,自己在外面做点生意,还怕我对他有所不满。”

阿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大概是因为您太强势了,以前我们村里,要是老子厉害,儿子一般就怂一些。”

“呵呵呵,是这个道理,所以我那个儿子,我从小就让他滚出去,省得在我身边看我脸色。”盛家伯父回头看了眼阿六,说:“你跟在我身边也不少年了,没见你怂吗?”

阿六说:“我不求什么。”

这句话让盛家伯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虚虚的点了点桌上的报纸,道:“换成你,你敢不敢倾家荡产去买这个广告?”

盛文峰和梁一飞有交情,甚至在背后合伙开了电影公司,对梁一飞的根底多少要了解一些,不会像外人以为的那样,是什么全国首富;而盛家伯父既然允许自己的侄子,生意上最得力的助手和梁一飞一起厮混,自然也会查一查梁一飞。

据他估计,一点五个亿,是梁一飞能拿出来的极限,很可能还借了一部分钱。

这个估计十分的准确,所以,这场在外人看来华丽的大手笔,在盛家伯父这样的老江湖看起来,就是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有时候,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孤注一掷。

阿六摇摇头说:“我不会做生意,不过我看您做生意,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留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全部压上去。”

“万不得已,这个词用的好。”盛家伯父点点头,像是在对阿六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好多人讲我们这些改革开放后的企业家,胆子大,有赌性,这个话其实不完全对。我这样的人,胆子是很大,赌性也重,但是只有在我什么都没有的前提下,才会把一切都压上去,说白了,就是第一桶金的时候,胆子最大,越到后来,反而越是求稳。”

顿了顿,说:“我让文峰单独出去干,也就是这个意思。”

阿六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老板似乎谈性颇浓,于是很配合的问:“但是这个梁一飞已经早就不是第一桶金,他为什么呢?”

“对啊,这就是连我都觉得奇怪之处。”

盛家伯父说:“以他现在的产业和身家,只要不出大错,未来是可以看得见的,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险,把所有一切都赌上呢?央视的广告的确厉害,但谁都不敢保证,拿到广告就一定能几倍的赚回来,他拿出来一亿五,万一之后任何一步有闪失,他之前的所有成绩,都将付诸东流。”

“他好像很急。”阿六说。

“他急什么呢?”盛家伯父反问:“他还年轻,他的每一项事业都仅仅才起步,就拿保健品来说,未来还有巨大的上升空间,着急什么呢?而且阿六你注意到一点没有,这好像是他的风格,每一个产业刚取得了初步成绩之后,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之前的一切拿出来,倾家荡产投入到下一个项目里去。”

阿六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的,但既然老板开口了,他就只能点点头,问:“为什么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是极度自信的狂人,乃至疯子。另外一种嘛……”盛家伯父的眼中闪过一抹有些骇人的精光,说:“他能够对涉足的每一个产业的未来,都有着清晰的把握,可以预测到这个产业的下一步走向,甚至可以在做一件事之前,就确定这件事的结果。”

“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未卜先知?”阿六十分不信的摇头。

“你怎么肯定没有这样的人?”盛家伯父回头,看着阿六认真的说:“现在很多的气功大师都是骗子,但是,这个世界上,未必就没有真正的奇人异事,据我说知,在香江就几个声名赫赫的大师,的确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本领。”

阿六做得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信奉真实的物力力量,拳头下去,骨头一定会断,刀子下去,身体一定会烂,至于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在他看来,用拳头、刀枪,完全可以搞定,所以对老板这个说法,其实不太以为然。

“那您看,怎么办呢?”阿六问。

“怎么办?能怎么办?需要怎么办?”盛家伯父呵呵一笑,连续的反问了两句,然后说:“文峰和这个人的接触,你派人多留点心,以后对于文峰的支持力度可以加大。另外,在不引起对方觉察的情况下,多收集一些他的信息,最好能够近距离观察。”

“您是说,派人监视他?”阿六不确定的问。

盛家伯父想了想,说:“原则上,没有敌意,更不要让他察觉到任何的敌意,更不要产生不愉快。至于监视……具体的分寸,你自己把握,我现在只是对这个人十分的好奇。”

阿六还是不太能理解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要说有本事的年轻人,那老板一生遇到的简直不要太多,哪一个都是出类拔萃之辈,生意场、政坛上,本就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如果每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都要去‘观察’,那还干不干别的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毕竟只是保镖,即便再有天赋,也不能理解一个久经沙场的枭雄的敏锐直觉,盛家伯父的眼里,梁一飞的经历已经不仅是杰出这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人?如果真的有完美的人,那这个人要么身后有着天大的秘密,掌握了这个秘密,关键时刻,也许就能帮到盛家天大的忙;要么这个人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妖怪或者神仙。

……

……

就在盛家伯父和保镖阿六把梁一飞朝玄学方面讨论的时候,远在泰国的谢家伯父,谢过民,正在和泰国的电信大王、副总理他信,在谢过民的大办公室里,聊着一些十分科学的问题。

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

第419章 国内合作人选

论财力,西那瓦家族旗下的四家上市公司,几乎垄断了泰国的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行业,是泰国乃至整个亚洲,都当之无愧的电信大王,他信本人占有这些公司超过50%的股份,在财富排名上,这几年已经达到了巅峰,不在谢氏家族之下;

论权力和政治影响力,他信的父辈、祖辈时期,西那瓦家族就是当地政府的‘代收人’,负责代替收取当地的赋税,可以说是老牌的地方望族,他信本人更是直接从政,如今已经达到了副总理的高度,更不是在表面上看起来游离在政治之外的谢家可比;

但是他信本人,乃至整个西那瓦家族,对于谢氏家族,尤其是谢过民本人,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尊敬,他信本人在面对谢过民的时候,甚至以子侄自居。

每次来谢家,他都会像一个普通访客一样,经过秘书通报,然后再外面等。

除了两家世交、对谢家的敬佩等等主观和道德上的因素,以及一些完全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在泰国人人都知道的原因:泰国,可以没有手机、电视和电信,却不能没有农业,没有手机电视,底层老百姓不会有什么变化,中层老百姓可能会感到不愉快,仅此而已;可如果农业崩溃了,大量底层人民没了食物,也失去了工作,那是真的会起来造反的。

国王和军队可以毫不犹豫的干掉电信大王,但是绝对不会轻易去动农业大王,因为这是传统势力统治的根基,黄衫的统治还是要建立在红衫的基础上,虽然看起来对立,但绝对不会让红衫彻底乱起来。

所以哪怕今天,找谢过民商量的事,在西那瓦家族,乃至对于整个泰国都是十分重要的议题,他信依旧耐心的在门口等了20分钟。

一番简短但是扼要的谈话后,谢过民说:“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希望,我能够帮忙,把西那瓦介绍给中国政府,让你的电信产业打开中国的市场。”

“是的伯父。”尽管比谢过民也只小了十岁而已,可是他信这声伯父还是叫得十分顺嘴,说:“大陆百废待兴,缺乏技术和资金,通讯行业是他们最需要发展的之一,伯父您和中国官方的关系十分深厚,如果您可以当我的引路人,那中国官方一定会对我敞开一部分市场的。”

他信很清楚一点,中国虽然在进行改革开放,但是,在核心命脉的产业上,反而更加坚持国有企业的主导地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让一家外国公司掌握本国的电信命脉。

但是这么大的市场,他并没有想去‘掌握’,仅仅‘参与’,哪怕是这个行业的部分版块的参与,就已经比整个泰国市场的潜力都要巨大。

谢过民微微点头,却沉默不语。

见对方这副神情,他信身体稍稍朝前倾斜了一些,低声说:“伯父,谢氏家族,西那瓦家族,还有泰国至少一半的富商家族,追根溯源,都是中国人。我从来不会忘记,我的祖先来自潮汕,我的中文名字叫做邱达信。我想,中国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那你的爱国,到底爱的是中国,还是泰国呢?”谢过民问。

不等他信回答,谢过民就自己代替他信,回答了这个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显得有些尴尬的问题,说:“如果还可以用爱国这个词来形容我们这种人的话,那么我认为,你也许更爱泰国,所以,你想用我的中国关系,你的华裔身份,来获得中国的市场和政治支持,进一步实现你再泰国的政治主张,是这样吧?”

他信神情微微一变,下意识就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反而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点了点头,说:“是的伯父。泰国仅仅照搬了西方的所谓民主政策,但想要在这个国家,实现我的理念,那么必须有比贵族、王室、甚至泰国军方,更加强大的外部势力支持!”

“可是你要明白,中国的政策,向来是不干预他国内政的。如果你抱着现有的目的前去,我不敢肯定,中国官方,是否会喜欢你。”谢过民说。

他信想了想,笑道:“刚才说的,只是遥远的将来,是一种潜在可能性,中国在进行改革开放,未来什么国策,谁都不敢肯定,我的将来,也是未知。那么现在我所想的,仅仅是商业和跨国合作,既然西方世界,都可以用技术去换市场,西那瓦家族作为华裔,为什么不能呢?”

“如果仅仅是从商业入手,我做你的桥梁,并不合适。”谢过民直接说。

“为什么?您在泰国,有极高的声望,在中国,有良好的高层关系。”他信不解。

“就是因为我在泰国有极高的声望,所以一旦由我出面,在国内,就会让皇室和军方认为我们联合了,会对你造成十分巨大的压力;在中国,官方会对你的来意有所怀疑。”

顿了顿,笑道:“我可不希望皇室认为我是红衫军的支持者,虽然,我就是红衫军最大的支持者。”

他信苦笑道:“可您也是黄衫军最大的支持者。”

“所以在你的问题上,我不能主动去做什么,打破了平衡之后,你要面对的压力,会比我的更大。我建议你,既然经商,那就找大陆的普通商人合作。”谢过民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说:“说起普通商人,我还真想到一个人。”

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中文报纸,青年报。

“梁一飞……这个名字,我有些耳熟。”他信看着报纸上报道一点五亿拿下中国央视广告的主角,皱眉回忆说。

“上次他来我这里的时候,你们在门外见过一面,是谢逸飞的朋友。”谢过民说。

“哦,我想起来了。很年轻的一个人。不过……他的实力,目前太薄弱了吧?”他信说。

“但是进步非常快。”谢过民说:“这个年轻人,他和谢逸飞有很深的往来,所以我熟悉一些,在我看来,他比国内大多数企业家对于未来的嗅觉都更加灵敏,未来的世界,终究不是农业社会,而是科技社会,他应该可以理解这点。”

“一点五亿人民币……”他信又认真的把报道通读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许树标先生如果看到这则新闻,很可能会向他施压,要求更多的利益,嗯,等一等也好。”

“那你就把老许想得太简单了。”谢过民却摇头说:“老许这几年虽然有些荒唐,但他的脑子并不糊涂,如果这个梁一飞真的像报纸上说得那样,是中国未来的企业家之光,甚至是顶级富豪,那么他用这几年稍稍吃一些亏,换取和一个有希望成为中国首富的年轻人长期合作,显然更加划算;反过来,如果这个年轻人这次已经全力以赴,没有更多的资金,那么老许这时候再压榨他,岂不是杀鸡取卵?”

说着,起身走到他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在我看来,你目前最大的任务,还不是拓展大陆业务,而是稳定你的政党,争取国内更多的支持,你现在毕竟只是一个上任不到半年的副总理而已。”

第420章 广告和三局球

在首都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月,梁一飞总算是把央视广告彻底搞定。

和央视的合同、走账,和宗卿厚之后约定的纸面落实以及操作上的具体调整,都需要梁一飞出面来牵头做,这些事虽然有人跑腿,但总的来说十分的琐碎,又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循,条条款款都要仔细考虑,最后经过他批准,甚至亲自批示,实在忙得够呛。

另外还有交际,来一趟首都,拿下了央视标王,和央视这个全国最大的媒体自然要借机拉上关系,吃饭喝酒桑拿唱歌这些看起来很俗气的事一件不少。

还专程去拜访了一趟张峰家的老爷子,那位全国传媒界的老前辈,一次家宴之后,这位老前辈也正式‘批准’了张峰毫无保留的下海,全心帮助梁一飞经营凤凰新传媒。

张峰之前一直在帮梁一飞做营销传媒这一块工作,但都不是全职,最初成立工作室,后来成立公司,但是他本人还是挂了一个省台频道总监的头衔。

权力可以带来放大的财富,但如果想用财富换取权力,只能‘折价’,权力是财富的放大器,有了财富之后,依旧要屈从于权力,张峰一直在这两者之间徘徊,即不想放弃跟着梁一飞干的高收入,也舍不得电视台的权力。

虽说一个省台的总监算不上多大的官,但是在业务范围之内,站在总监这个岗位上,都是别人求他哈着他,反过来,做媒体公司,做得再大,他也要求别人。

这个问题上,张峰的老爷子一句话就把他点明白了:人家梁老板又不傻,他不缺钱,只缺人,你要是三心二意,他当然不会一心一意,到这个份上,你再不做决定,那接下来,人家就要做决定了。

要钱,还是要求权,你只能得一样。毕竟,你老爹我只是在传媒界有些地位,即没有免死金牌,也没有通天手眼。

现在做决定,不管怎么选,主动权在你手里,选财选权得还能得一份人情和敬重;等到人家做决定,那你小子就被动了。

张峰不愧是艺术家家庭出身,有那么丝灵气,那么用在世俗的事上,灵气也是灵气,顿时就明白了该怎么取舍。

一个是在某个领域中,上限封顶的有限权力,和偷偷摸摸甚至提心吊胆的赚点小钱;一个是光明正大的赚大钱,权力虽然不大,但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找梁一飞正儿八经谈了一次,要了凤凰新传媒5%的股份,然后在回滨海处理广告交接的时候,递交了辞职信。

省台台长找张峰单独聊过一次,他两私交不错,对方没有阻止张峰辞职,只是委婉的说,你堂堂一个省台的领导,眼看着就要进核心了,只要5%的股份,是不是亏了点?

5%听起来很少,可张峰算盘很清楚,目前的凤凰新传媒,光是一个央视标王,就价值一点五个亿,剩下来,9个省的广告业务底子,还算是完善的一套工作班子,折算下来,隐形价值怎么着也不会少于两亿多,这5%的股份,足够省台台长这样级别的,工资、奖金、福利、外水半个世纪的。

再讲句良心话,张峰在省台也是呆的腻歪了,这地方条条框框太多,僵化的一塌糊涂,他也就四十出头,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到退休是什么样子,生活没什么太大的激情和悬念。

艺术家嘛,即便是世俗的艺术家,骨子里,也还是渴望刺激和激情的。要不怎么说艺术家都爱耍流氓呢。

再者,反过来想想,他在省台上面还有一大堆领导,该装孙子还是装孙子,跟着梁一飞,至少在企业里,他能独当一面,梁一飞这个领导也没什么架子,更没有那些让人觉得作呕的习气。

做了选择之后,再次回到首都,张峰立刻就要面对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拍广告!

梁一飞为了央视一举扬名,先花钱拿下了兵乓球队和邓雅萍的代言,又斥巨资拿下了央视标王,可是到现在为止,具体的广告内容还没有。

张峰提出了一个方案:找著名的电影导演,把广告拍成电影的样子,简短而震撼。

目前国内有这个功底的电影导演,可以数出来两个,以霸王别姬一举成名的程凯歌,拍摄过红高粱、活着、秋菊打官司等等一系列经典的张毅谋,这两人都是能把控大场面,在短时间内可以利用镜头给人留下震憾印象的导演。

不过,这两人却被梁一飞全否了。

“这个广告,不用找什么大牌导演,也不需要什么大场面!就按照保健品广告来,简单粗暴,朗朗上口,热热闹闹。”

保健品行业,除了保健品本身比较扯淡之外,但这个行业从生产到营销,每一个环节,都给中国企业家们留下太多可以学习和发挥的闪光点。

最后梁一飞亲自操刀,定下了广告内容:台词还是那句从上辈子抄袭来的,困了累了喝红牛,只不过跳出来出这句话的人,换成了以邓雅萍为代表的兵乓球队。

张峰其实不是很理解和赞成这种粗暴风格,觉得逼格不高。不过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还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好在这条广告执行起来特别容易,专门挑了一个球队训练之余的周末,一天就拍完。

当天梁一飞也在场,特别受邀参观了球队,一时心痒,找邓雅萍切磋了一下球技。

乒乓球是国球,这不是随便说说,在中国普及度非常高,这个年代学校里也许没有带草皮的足球场、有看台的篮球场,但再穷的学校,至少都会有一张水泥台子或者木头的乒乓球台。

梁一飞以前也是个种高手,上辈子他自己企业内部举办过乒乓球比赛,绝对的力压群雄。

不过这次不灵了,连续打了三盘,比分都是极为精准的10:11落败。

搞得十分不好意思,10:11看起来差别不大,实际上,等于每一球的输赢都完全在对方把握之中。

参观一趟场馆,打了三局球,拍了个广告片,最后再次给球队捐了一百万,朝着‘热爱运动,支持祖国体育发展’的企业家人设上更近一步。

第421章 戴着墨镜的神秘女人

临回滨海之前,本想着找冯刚和王硕吃顿饭,主要还是王硕,上次闹了点不愉快,后来凭着超级抄书给化解了,王硕的脾气虽然傲了点,但还不时那种耍无赖的人,看到一连串水平很高的剧本后也算低头认账。

外人不理解,梁一飞太能理解王硕那时候的心情了,搁在谁身上都要郁闷不已,所以从到头尾,也没真生气。

没想到这两人都不在,王硕跑沧州不知道干嘛去了,冯刚在山里取景:甲方乙方里有一段富豪体验普通人生活的桥段,需要进山,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得抓进拍。

除了他们,其实还有两个人梁一飞想去看看,最早认识的那位小记者林之娴,还有那位闲云野鹤一样的舅舅彭元清。

时间有些久,这么多年没什么联系,好多事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年自己和林之娴之间,好像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小暧昧,彭元清有次吃饭,似乎话里话外的提醒过自己什么。

至今为止,所有的联系,就只剩下电话本里林之娴留的号码,连她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甚了然,彭元清那个小院子的具体位置也早就忘记,想了想,给冯刚打了个电话,准备问问他,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说。

算了,未必所有的人都要变成自己的人,多年未见,见了又说什么呢?

于是最后一夜,就独自呆在宾馆房间里看电视,张峰先一步回滨海,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隔壁的丁静静。

人都走到门口了,开门的时候,还是摇摇头笑笑回来床上躺,现在这种心境过去,搞不好要出事,何云飞也就死了半年,小寡妇的便宜这时候去占,多少觉得有些欺负人。

刚放水刷牙洗脸准备睡觉,就听有人敲门,心里一动,有点无耻的想难道小寡妇主动过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出于人道考虑,自己奉献一下,总不能叫占便宜了吧。

带着一点小兴奋兴冲冲得开门,一看,有点傻眼了。

“泽么晚打扰,四在不好意思啊!”牛逼小青年胡大标拎着一瓶酒,一盒北京烤鸭,笑嘻嘻得站在门口,用口音十足的方言说。

“胡总?请进。”梁一飞有点懵比,他怎么过来了,让了让身子。

胡大标是来找梁一飞喝酒的,喝的是他带来的茅台,下酒菜是他在一楼纪念品商店买的烤鸭,两杯酒下肚,道明了来意,梁一飞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答应过他,给他出个点子什么的。

“这次来之前就没想过要拿标王,就是开开眼界,没想到遇到了传说中的点子大王,我当然不好错过。梁总要是有时间,不如去我那里考察指导几天?”胡大标笑嘻嘻得说。

时间自然是没有的,眼看到了年底,哪家不忙的狗转筋一样?梁一飞一个月没回滨海,虽然那头有吴三手照看着,可也挤压了一大堆工作。

至于爱多vd,将来是必然大放光彩的,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点子。

看胡大标这样子,自己不说点什么,他是不肯罢休了,想了想,给他提了两个建议。

第一,请大牌明星过广告,国内的不行,一定要港台的!

用明星代言,现在已经不是新鲜事,人人都能想到,胡大标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港台明星。

梁一飞的解释是,因为什么卡拉k、vd、录像带这种东西,都是港台那边流过来的,碟片、歌曲、电影,也以港台的居多,用港台明星用一份天然的适应感,能把vd时髦和世界接轨的特点发挥到最大。

至于是不是成龙,梁一飞倒觉得无关紧要,时代造英雄,任何一个属性相同的明星,站在这个风口,都可以成就爱多,比如这几年火爆到要死的射雕英雄传,他要能请到黄日华,只怕效果更好。

第二个建议,d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比如爱多,最早一代完全就是有一定电子基础的胡大标自己捣鼓出来的,能赚钱,是因为成本低,打破了进口货的垄断,但是随着商机凸显,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国产竞争者出现。

改革开放几十年里,国产品牌在面对竞争的时候,大多会采用一种十分恶劣的手段:价格战。先朝死里压低价格,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等到市场上其他竞争对手全部缺血而死,剩下一家独占垄断。

这是最简单、最见成效的路,但也是条弯路,消耗了大量的财富之后,这个产业本身的核心技术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足够底蕴的品牌早晚要倒在更激烈的竞争中,或者被消费者赶市场,即便有鞥生存下去的,几十年之后,看似拥有了庞大的市值,可当外部压力一旦到来,立刻就会风吹雨打,被戳破那层光鲜的外表。

几十年来,一个个国产品牌像火箭一样崛起,最后留下的却寥寥无几,留下的那些,也有不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梁一飞建议胡大标在目前竞争还没有真正到来,尚有余力的时候,就投入一部分经费和精力在产品的研发、技术的提升上,甚至可以布局相关的产业或者考虑未来的几年后可能需要的转型,从战略上,一开始就站在更高的高度。

这话别人说出来,胡大标未必会当一回事,因为现在vd实在太赚钱了,可梁一飞个人的经历实在太有说服力了:他的保健品才面世一年,正在高速上升期,却转手进行了饮料市场的大布局,这显然是站的够高,有忧患意识。

打个极端的比方,华强厂虽然不是保健品行业的龙头,但也赚得足够多,那如果保健品行业明天就全垮了,其他眼前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保健品老板们大概会一片哀嚎,唯独梁一飞没事,靠着拿下的央视广告和饮料投入,他很快会在饮料行业重新崛起。

“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胡大标问。

梁一飞沉默了一下,胡大标所言的,仅仅是一个方面而已,现在跟他讲什么自主技术、核心竞争力之类的话题,他未必就能听得进去。

但是他人既然请教上门,梁一飞觉得还是可以浅显的聊一聊。

这也是他重生之后考虑过的,比如像出点子,拉盛文峰上岸,包括帮助温玉春这些人,其实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即便所谓的‘多一个未来的盟友’,这种事其实也就是个说法,很虚。

但作为亲身经历过中国企业发展历程,能看到30年之后的穿越者,梁一飞其实更希望,这个国家能多一些更加健康、更加能让人看到未来的企业,而不是一个个大而无当、大而不倒。

前行的路上,有一些同道者,即便相隔遥远,不能相互搀扶,但至少看到远处那些点点星火,便不会让人觉得特别寂寞。

于是想了想,说:“胡总,以前没vd之前,咱们看的是录像带,可现在vd出来了,录像带渐渐不时兴了,这是什么原因?”

“不方便,画面不行,录像带能录的东西也没有vd种类全,内容多。”胡大标说。

“对啊,那时候用录像带,谁能想到会有vd这种东西,结果vd一出来,录像带活路没了。那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现什么ad、bd之类的,比vd更好?”顿了顿,摆出一副危言耸听的样子,说:“对了,现在国内不是已经有电脑了嘛,说不定以后电影电视,直接就能在电脑里看,那时候vd的作用就更弱了。”

“电脑我有,可是那东西不能放电影啊。”胡大标下意识来了这么一句,当前的电脑,无论是存储空间,还是操作系统,都很难支持多媒体,尤其是容俩巨大的电影。

“未来呢?我们总是说发展,还是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梁一飞顿了顿,认真的说:“时代在发展,我们不发展,能就只能被淘汰。”

这话听起来很简单,可作为企业家胡大标却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寒,沉吟了片刻后,微微点头。

都是年轻人,又都是从无到有开创出一番事业的人,好多话即便胡大标现在不太理解,但他是愿意转变思维去思考的,和梁一飞聊着聊着,居然到了凌晨一点半,梁一飞有点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胡大标见状,笑着起身,说:“梁总,我明天的飞机,耽误你时间了,先告辞,之后我们保持联系。”

梁一飞起身送他到门口,正要说两句客套话然后开门,忽然,门铃响了。

梁一飞和胡大标都是一愣,这么晚了,还有谁登门拜访?

打开门,更是一愣。

门口站了个女人,一身黑色的大风衣,围着厚厚的围巾,连头发都包住了,脸上戴着一只超级大的墨镜,连脑袋带大半边脸都影藏起来,根本看不出长得是什么样子,只从墨镜边缘露出的皮肤能发现,挺白的,年纪恐怕也不大。

虽然包裹的很严实,穿着却十分的时尚和洋气。

而且,虽然包裹的很严实,但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酒味。

第422章 你懂得真多

“额……”胡大标好像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难怪梁一飞看表打哈欠呢,都是年轻人,懂的,冲梁一飞咧嘴嘿嘿一笑,道了声告辞,然而侧身从那女人身边转过去大步走开。

留下梁一飞一个人站在门口,和戴着墨镜的女人大眼瞪小眼。

“您是……”梁一飞扶着门,没让开路,这么晚了,谁知道什么情况?首都这地方鱼龙混杂,自己又是新出了名的有钱人,万一是坏人呢?他可不想红牛没成名,倒是在年前先爆出了标王的丑闻。

那女人摸着红色唇膏的嘴角朝上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浅笑的弧度,隔着大墨镜,微微歪头,打量了梁一飞片刻。

“你还真没怎么变。”

说完,拿下了墨镜。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梁一飞忍不住笑了,居然是祁玟茹。

“你现在可是名人,我好歹也算常出入央视的,打听你的消息不难。”祁玟茹把墨镜放在手里用指头勾着,笑道:“怎么,不让我进去啊?”

梁一飞侧身让开路,祁玟茹大咧咧的走进房间,梁一飞也不知道为啥,有些做贼心虚的伸出头在走廊上左右瞧了瞧,见走廊上静悄悄的鬼影都没有个,才小声的关上了门。

见梁一飞蹑手蹑脚的样子,祁玟茹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笑了起来,说:“你放心吧,我自己开车来的,没人知道。”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小老板,就算被人知道了你半夜来探我,也是沾你的光,你现在是大明星嘛。”梁一飞笑呵呵得泡了一杯茶递过去,说:“最近还好啊?喝不少酒嘛。”

这是两个问题,其实也是一个问题,自从祁玟茹离开了岚韵湖之后,有一年多两人都没再见面。

“还行呗,唱唱歌,走走节目,有时候跟那些领导吃吃饭。”祁玟茹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一条黑色修身的裤子外加长筒靴,显得十分利落,双手捧着热茶呵气。

梁一飞盯着她打量了片刻,笑道:“跟原来是不一样了,有点大明星的派头了。”

祁玟茹笑笑,说:“你呢?跟小周怎么样了?”

“小周?”梁一飞愣了愣,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说得是周云晴。

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来,梁一飞表面上嘻嘻哈哈,股子里其实是个挺冷漠的人。

“她出国了。”梁一飞说。

祁玟茹眼神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错愕,捧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问:“她舍得出国?”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年轻人追求上劲有什么错。”梁一飞讪笑了一下,知道祁玟茹这话其实多少是挖苦自己,然后说:“我跟她之间出了点情况。”

“什么情况?”祁玟茹追问。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当初绑架的意外事件大致和祁玟茹说了一遍,这案子影响不太好,所以当初媒体也没怎么报道,也不知道祁玟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也是我做法有问题,早跟她说清楚就好了,结果反而是害了她,也差点害了我自己。”梁一飞说。

祁玟茹听完之后,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却没搭话,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抱着茶杯。

气氛忽然就有点尴尬了,两人谁都没说话,沉默了下来。

过了快有半分钟,还是梁一飞先忍不住打开了僵局,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话:“额,在首都买房子了没?”

祁玟茹正在吸溜茶,顿时被呛到了,茶杯放在一边,捂着嘴一阵咳嗽。

梁一飞赶紧抽了一张抽纸递过去,祁玟茹接过来擦擦嘴,翻了他一个白眼。

梁一飞搞得十分尴尬,讪笑说:“呵呵,我跟你讲,我看准了,未来房地产一定大热,你抓紧在首都买几套房,用不了十年八年,你就成真正富婆了,说不定到时候比我都有钱。”

“我考虑考虑吧。”祁玟茹语气里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然后起身。

梁一飞以为她要走,就准备帮她拿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哪知道她升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我晚上在你这睡一夜,成不成?”

“啊?”梁一飞瞪大眼睛,一脸的茫然失措,喃喃的说:“不……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反正是套间,你睡外面,我睡里面。”祁玟茹好像只是告之,而不是征求意见,说完,直接就扶着桌子弯腰,拉开了靴子侧面的拉链,一边说:“给我那双拖鞋来,穿一天高跟累死了。”

梁一飞把目光在她身后的腰臀曲线上挪开,眨了眨眼睛,挠挠头,还是去门口拿了脱了鞋来,回来的时候,她连袜子都脱了,露出两只白白的脚丫子。

“我说你这么大个明星,睡我这,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混了?”梁一飞的脑子总算明白了过来,说。

“难道你去举报我?”祁玟茹换上拖鞋,朝洗手间走,语气终于软了一些,说:“不想回去,住那地方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有点怕。”

然后卫生间的门关上,里面传来洗漱的声音。

留下梁一飞一个人在外面抽烟。

搞,还是不搞呢?!他在想。

……

搞,还是不搞,这是一个问题。

特别是在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一间套房,两个人都喝了酒的情况下,最初相遇相处阶段,那些个若有若无的暧昧,好像一下子就被放大了。

听着里面床上偶尔会传来的轻微翻身的声音,梁一飞很是无耻的想,如果当时没有周云晴,自己和床上那女人,恐怕早就搞在一起了吧?

那今天,也就不存在搞不搞的犹豫了,早就在里面乱战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依着自己这个性格,如果一年多前和祁玟茹好上了,那说不定到今天,两人也渐渐淡了,就算看到她那抹腰臀曲线,也不会再有什么冲动。

话再说回来,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干嘛不关门呢?

套间是里外两间房,两间房之间有一道门,祁玟茹进去之后,随手带了一下门,那门却是没有上锁,半虚掩着。

这时候,中年男人的无耻就暴露出来了,梁一飞即不想丢了面子,主动朝里面摸进去,冒充自己有风度,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人家门都没关,要是不进去,岂不是禽兽都不如。

挣扎着,犹豫着,看上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的朝前走,过了快20分钟,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决定起来冲动一下。

不就那回事嘛。

双手刚用力,想撑着床跳下来,一鼓作气冲进去搞定里面的女人,忽然就听到里面房间有动静。

祁玟茹好像下床了。

套间内外都有卫生间,半夜下床,很显然是要上厕所。

这下梁一飞就不好朝里面冲了,把小妞堵在床上,和堵在厕所里,两个概念完全不一样,前者是好色,后者是变态。

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却不是朝着卫生间去的,而是向外,来到了床边。

这下把梁一飞反过来吓得不轻,闭上眼睛,心中暗喜,假装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十几秒还是几分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梁一飞终于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窗外的月光照在床边,祁玟茹一身黑色的睡衣站在那里,一头长发披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梁一飞差点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这个睡是装不成了,霍地一下坐了起来。

动静有点大,大约是惊吓到了祁玟茹小姐,她脸明显刷一下红了,微微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转身又要朝里面走。

就在这时候,梁一飞福至心灵,一把抓住了祁玟茹的手,说:“哎哎哎,正好我也睡不着,要不,睡一块,聊聊天?”

祁玟茹被梁一飞抓住手,和触电似的抖了抖,手一翻下意识把他甩开了,却停下朝里走的脚步,冷冰冰的问:“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啊,人生、艺术,马克思列宁,改革开放十年和香江回归,对了,香江回归,你们艺术界肯定要准备一些节目,唱唱赞歌嘛,我给你出出点子。”梁一飞十分无耻的直接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床的一角。

“哦,好吧。”祁玟茹居然也没反对,背着身子,坐在床边,腰挺得笔直,又一次把那道好看的腰臀曲线暴露在梁一飞的眼前。

“躺着聊,聊着聊。”梁一飞扶着她肩头,稍稍朝后一用力,祁玟茹就很顺从躺在床的一侧。

她闭着眼睛,双手护在胸口,睫毛有些微微发抖。

“你冷不冷?”梁一飞把被子重新拖上来,说:“我们盖着被子聊吧?”

“嗯。”祁玟茹从鼻子里哼出来一个音调。

梁一飞把杯子拽上来,盖到祁玟茹的胸口,手却没拿开,很自然的就覆盖在被子下那一块丰腴的柔软上。

祁玟茹身子明显震了震,下意识就要躲,哪知道梁一飞只是把手覆盖在那里,却没任何下一步的动作,反而一本正经的说:“其实现在文艺战线最需要准备的,还真就是97回归,祖国统一,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祁玟茹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或者说,有意无意的忘掉了那只在自己胸口笼罩住的手,眼皮微微一动。

“说到大,你这有34B吧?”梁一飞接着说,语气过度的还是那么自然。

祁玟茹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梁一飞好几秒,冷冰冰的说:“你懂的真多。”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23章 又来一个??

正所谓懂得多不如干得多,常言又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会说还能干,才是好把式,还有言道,酒是害人精,酒后多乱性……

反正种种原因吧,睡在一张床上,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摸一摸,一开始在谈文艺界向97回归献礼,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34、35什么奇奇怪怪得数字,手也不老实了,人也控制不住了。

床开始晃,房间里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和女人明显压抑住的那种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

冬天天亮得迟,到了早上五点多,梁一飞终于彻底爬不起来了,躺在床上闭上眼倒头就睡着了。

临睡着之前,隐隐约约听祁玟茹讲了一句什么话,没听太清,好像是说什么你果然不是喜欢男人什么的……

……

……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梁一飞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脑袋瓜子还有点疼,眼睛里干干的,没睡好。

“咚咚咚……”还在敲。

脑子一亮,想起来了,下意识猛地朝身边一看,没人,光着膀子爬起来一溜小跑去里面房间和厕所都看了一圈,同样鬼影都没有一个,连里面房间的被子都叠好了。

四周看看,桌上也没留信件什么的。

咚咚咚……还在敲门,梁一飞赶紧穿着大裤衩,从猫眼里朝外看了一眼,是丁静静。

正要开门,想了想,拉开门边上的鞋柜,见一套睡衣已经整齐的挂着,昨晚用过的那双拖鞋也摆回了原处。

闻了闻,身上味道不太对,有点女人味,于是把门拉开了一道小缝,探头问:“你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了?!你看看几点了,赶紧起来,飞机不等人!”丁静静隔着门缝奇怪的打量着梁一飞,说:“你昨晚做贼去啦,按门铃也不开,打你电话也不接……”

“昨晚胡大标过来了,找我喝酒到大半夜,你先去,我穿好衣服就过来。”梁一飞一本正经的说。

“快点啊,我先去大堂和韩雷他们汇合,先把其他房间退了。”

“好好好,半个小时就下来。”梁一飞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做贼心虚的打发走了丁静静,点了支烟,坐在床边上发了几分钟呆。

抓起被子闻了闻,上面有股很明显的女人香味,枕头上,还有几根长发,都证明着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祁玟茹怎么忽然跑来了?跑来了之后,似乎也没聊什么,几句话就睡觉了,睡着睡着,就搞到了一起去。

怎么回事嘛……揉了揉脑袋,回想起昨晚的事,还是觉得有点魔幻色彩,十分的不真实。

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吗?不太可能吧。

想给祁玟茹打个电话,愕然发现,自己原来压根就没她的号码。

事到如今,反正做也做了,倒没什么太多的负面情绪,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上次和那个留学海外的女学生是这样,喝多了搞到一起,这次也是喝多了酒,两次都有点来的猝不及防。

稍稍清了清脑子,然后去浴室飞快的洗了把澡,男同志洗澡速度可以快到惊人,前前后后三四分钟搞定,洗干净了身上的女人味,出来换上外衣,把昨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再次规整确认了一遍,然后拖着行李下楼。

结账,打车去机场,登机,一路无话……倒也不是完全无话,要放在平时,梁一飞坐飞机这会和路上这段时间,肯定会和丁静静聊聊天,闲着也是闲着,不过经过昨晚这码事之后,梁一飞多少还是有点做贼心虚,再加上昨天晚上即没睡好,劳动量又实在太大了,人上了飞机之后就不太想讲话,眼皮子发沉,补了一个回笼觉。

睡着睡着,就觉得有人推自己,睁眼一看,丁静静一脸奇怪的在边上瞪着眼睛。

“你昨晚真做贼去啦?”说着,递过来一张飞机上提供的纸巾,说:“呼噜打得震天响,口水都流出来了。”

“嗯?”梁一飞睡觉是有打呼噜的习惯,此时他正好歪着头,看见丁静静靠近自己这边的肩膀上,有那么一丝儿水渍。

“不好意思。”梁一飞尴尬的笑了笑,把纸巾接过来,擦擦嘴边残留的口水,冲丁静静肩膀怒怒嘴,笑说:“回去送你件新的。”

丁静静嘴一瘪,露出一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冲边上一个正好路过的空乘招招手,说:“麻烦你,拿床毯子。”

没一会,空姐抱着一小床薄薄的羊毛毯过来了,丁静静说:“困了就盖着睡,回去还有两个小时才到,脑袋后面垫着点,不容易打呼噜……”

说着抿嘴一笑,说:“你靠着我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那呼噜声太大,其他乘客怕是有意见。”

说着,把毛毯打了个对折,给梁一飞一半垫在背后,一半盖着,梁一飞苦笑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动作,就像在带小孩呢。”

“你啊,在我跟前不就是小孩吗?”丁静静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反正这个表情让梁一飞觉得颇有些受挫。

要论这辈子表面上的年轻来说,丁静静的确可以当自己的‘大姐’。

笑了笑,没说什么,靠在椅背上睡觉,接下来这一路还算是比较顺利,大概丁静静说得的确有道理,找个垫子靠着,还真不打呼噜了,一觉睡醒,飞机降落在滨海市机场。

在出口,老远就看见吴三手和袁欣然一起在接机。

“袁小姐,怎么劳动你大架?”梁一飞有些意外,吴三手来是情理之中,袁欣然怎么也跑过来了?

这位上辈子的**,这辈子跟自己的关系那是相当的纯洁,虽说现在是跟着自己混,可平时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偶尔见几次,讲得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梁一飞可不会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全世界姑娘们会排着队上门送炮的地步。

袁欣然能力是不错,眼界也有,可是身上小姐脾气十足,不可能像一般女员工似得主动跑来接自己献殷勤,所以看见她站在那,梁一飞脸上虽然是笑嘻嘻得,可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第424章 忠言逆耳

袁欣然是典型的小姐脾气,性格十足,平时干活什么的没得说,比一般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反而更认真一些,大概也是家传的缘故,但是呢,你指望她把你当上级领导来拍你马屁,动辄逢迎,甚至勾勾搭搭,想通过领导朝上爬,这想都别想。

人家从小就是跟领导一块生活长大的,梁一飞这个级别的‘领导’,还真没太放在她眼里,梁一飞那么多下属,有一个算一个,甚至包括吴三手在内,敢在梁一飞面前完全做到想什么说什么,有一说一的,只有袁欣然。

梁一飞请她来,多少也是看中她这一点,这个小姑娘家世好,眼界高,看问题有一套很独特的视角,跳出公司其他员工的死角,关键是她不顺着梁一飞心意,敢说、敢想。

领导做久了,耳边不能讲尽是阿谀奉承吧,但终究是顺着领导的意思多一些,有的时候是下属拍马屁,有的时候的确是下属没自信,觉得可能领导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久而久之,当领导的,自我膨胀,自我感觉良好,往往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最牛逼最正确的那一个,有时候甚至会酿出一些笑话来。

所以,身边也必须有那么极少数,敢于顶着来,甚至是挖苦讽刺两句都可以,哪怕她很多时候讲的话,也不一定对,但这是给梁一飞一个提醒:世界上还有很多和你不一样的想法,不是人人都觉得你最牛。

说个题外事件,自从华强厂改制,制定了新一套的规章制度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会把近期新进的员工集合起来进来‘考试’,考察员工对于规章制度的理解和掌握,梁一飞自己也会参加。

袁欣然来之前,每次都是梁一飞第一名,袁欣然来的那一次,梁一飞还是第一,结果袁欣然气冲冲的跑到办公室里来发了一通火,说你什么意思?搞得梁一飞莫名其妙,听她一说,才知道,原来之前每次内部考试,改卷的时候,负责改卷的厂里中层领导都会把考试成绩超过梁一飞的,朝后压一压,再把梁一飞朝前提一提,所以每次都是他第一。

袁欣然这次考完,觉得自己回答的都对,结果下来才91分,梁一飞92,她倒不是要争什么第一,这小姑娘比较较真,又不怕得罪领导,于是把试题拿过来,挨个和正确答案对,最后确认她考了满分。

这下就露馅了。

这个馅儿,露出的问题是值得深思,甚至影响结果对于长远来说,是恶劣的。

绝不是一些中层干部巴结领导,吹捧领导的不正之风这么简单。

不是每个新员工,都像袁欣然这么自信,也敢于较真,那么在考试中,他们按照厂子里教的东西去答题,结果成绩不对,扣分了,那员工会怎么想?厂子里的规章制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明明他是对的,可改卷老师说他错了,那他可能就真的把错的当成了对的,或者迷茫起来,分不清对错。

反过来,从梁一飞的角度来说,他这个大领导,有时候明明错了,却得了高分,几次下来,他就会形成固定思维,反而把错的当成对的。

下面的人,对错难分,上面的人,以错为对,久而久之,错的人错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尚不自知,而明明最初正确的人,却渐渐的习惯于‘规则不如领导重要,只要满足领导,规则可以放在一边’的状态。

偏偏梁一飞自己可能还觉得,下面几个厂子经过自己的改良,运转的相当棒。

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事件,透露出了大问题,如果不是袁欣然,谁会来和梁一飞说这些,谁敢来和梁一飞说这些?!

企业越做越大,公司越来越多,基层的员工怎么管理?靠的就是规章制度,他们和吴三手以及各个单位的大领导和不一样,后者需要揣摩梁一飞的心思,以便于贯彻他的指示,但前者,根本没必要,他们是整台机器的‘零件’,必须按照‘说明书’,也就是规章制度,近乎死板的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企业这台机器才能正常运转。

尤其是像华强厂这一类技术含量不高的加工厂,更是如此!

当时梁一飞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当天就准备开会……开会,是我党克敌制胜的法宝之一,统一思想,明确任务,传达指示,反馈信息,都在一场场会里,只要会开的好,问题的纲领就能明确……

结果,还是袁欣然把梁一飞挖苦几句。

这事开会没用,制度可以约束人的行为,可是没法管控人的内心,你梁老板在企业里一言九鼎,威望极高,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同志,都被你调教的老老实实,年轻人更是把你当偶像来看,你让他们不偏向你,不巴结你,不让你得第一,这即违背了你的领导者身份,也违背了下级的人性。

简单来讲,不是说领导讲你们不要拍我马屁,下级就不拍的,而且这事吧,不完全是拍马屁,很多是下级出于内心对梁一飞的热爱……至少梁一飞这个无耻的人有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解决办法很简单,袁欣然讲了一句让梁一飞很羞臊的话: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不是让你死,以后这种活动,你压根就不要参加。

你一个大老板,跟新员工一块考试,意义再哪里?对厂子有什么好处?本来就是个简单的考核,你老人家一参加,好嘛,劳命伤财,变成一项‘运动’了,下面的人,考赢了你,他自己坐立不安,无法自处;都考不过你,那时间久了,就像你说了,人人都知道,这考试就是混,就是捧领导,那谁还会重视考试本身的目的呢?

梁一飞说我这是从底层开始,掌握企业。

袁欣然讲你还现代企业家呢?脑子怎么那么封建,这都什么年代了,企业是产权的好不好?再说了,你真要在年轻员工里树立威信,你也不能和他们一块考试啊,把人家的辛辛苦苦学习,应该得到的第一名荣誉给抢了,人家会爱戴你?

有这时间,把新人召集起来,你给上堂课,也不要讲什么专业技术,就吹牛逼嘛,吹你的穷小子奋斗史嘛,这不是很励志嘛,年轻人都爱听这个,你又会忽悠……

当然袁欣然的原话讲得比这个还刻薄一些,搞得梁一飞都有点恼火了。

但是泡杯茶冷静下来想想,她讲得道理,是一点儿都没错的。

讲了这么多,总之袁欣然这个人有能力,有见底,但是绝对不会来拍梁一飞马屁,所以看到她在机场外面,梁一飞心里就咯噔一下子。

看了眼吴三手,吴三手脸上的微笑很自然,但是冲自己微微点点头……

好了,果然出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事,看吴三手的表情,应该不至于是太大的麻烦,要不然,他也该电话汇报。

“呦,任鹏啊,乍一眼都没认出你来,从非洲回来的呢?”等到第三眼,才看到后面戴着鸭舌帽,跟黑人一样的任鹏,也就半年时间,变得又黑又瘦。

“嘿嘿嘿嘿……”任鹏咧嘴讪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家伙磨练了一段时间,身上流里流气的东西少了很多。

“那我先回矿上,你忙你的,闲下来,去你那吃饭。”丁静静说。

“行,我说你别当黑心资本家啊,瞧瞧任鹏给你饿的。”梁一飞开了个玩笑,然后送丁静静上了任鹏的车。

自己一行人也登上等在门口的那辆奔驰,韩雷做副驾驶,袁欣然很自然的一猫腰钻进了后排,冲梁一飞挤了挤眼,说:“我给你找了一桩好买卖!”

“什么就好买卖?”梁一飞很无语的靠在后排,摇开了车窗,摸出一支烟,说:“大姐你来接我,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你能不能注意点,车里有女士呢!”袁欣然瞪了梁一飞一眼,梁一飞正要恰烟,她就说:“这么冷天你把车窗开着,我多冷啊!”

“啊?”梁一飞一愣,这女人的脑回路相当诡异。

“窗户关上点,没事我不怕烟熏。”袁欣然在后视镜里,冲前面吴三手说:“吴哥,前面的事情你来说,后面的我来说吧。”

吴三手摇摇头苦笑一下,然后说:“哥,本来不关我们什么事,是温玉春那里出问题了。”

“温玉春又怎么了?”梁一飞奇道。

温玉春也没怎么,或者说,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

这家伙捐款消失了!

上次国债事件里,温玉春亏了一大笔钱,连商场的正常运作都支撑不下去,为了尽快回笼资金,他把商场剩下的一部分铺面,还有二期尚在施工中还没有成型的铺面,全部用低价租了出去。

这年头穷人越来越多,但消费水平却越来越高,这一类的大商场很受欢迎,铺位的租金又低,很快就租出去了大半,收拢了一笔钱。

可就在这时候,温玉春捐款潜逃,消失不见了!

一句话都没留,一个字都没有,就这么带着租金预付款,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这是前半部分,不关梁一飞屁事的阶段。

第425章 烂摊子还是金疙瘩?

听到这里,梁一飞眉头一抬,见鬼似的看着袁欣然,说:“你不会是把这个烂摊子接手了吧?不对啊,你也没钱啊,我现在也没钱啊……”

“你怎么猜到的?”这次轮到袁欣然愣了。

“还能怎么猜!温玉春跑了,那么大个商场,那么多商家,这么大个烂摊子,肯定要找人接盘啊,你又那么说,不肯定是这样嘛。”梁一飞说。

和梁一飞想的差不太多,温玉春跑了之后,他原来公司的人、定下铺位的老板、商场的施工队……各方面都炸了锅。

有困难找政府,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政府当然不能让它乱起来,何况,温玉春这个商场,算是滨海市第一个大型的民营商场,也算是滨海民营企业的脸面之一,又在繁华地段,自然不能看着它衰败下去。

于是就开始找接盘侠。

梁一飞在市里的印象十分好,有人第一就想到了他。

不过他当时不在滨海,市里也有人提出来,梁一飞最近项目特别多,有一大堆新项目上马,资金紧张,也忙不过来。

哪知道,市里内部会议的话,就跟袁欣然家门口菜市场似的,对于她好像毫无秘密可言,第二天就传到了她耳朵里,又过了两三天,袁欣然居然单枪匹马跑市里去,把这事给揽下来了。

说到这里,梁一飞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袁欣然不管怎么讲,都是自己的下级,私下里,两个人再怎么开玩笑说话都没关系,可是,自己不在滨海市这段时间,她作为员工,怎么能用自己的名义,出头揽事?

眼睛眯了起来,眼神犀利的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我,要吃人啊!”袁欣然用一个白眼回应梁一飞的犀利眼神。

吴三手在前面说:“袁小姐是自己出面的,没有用公司的名义。”

“嗯?”梁一飞被这个逻辑搞得有点茫然,越听越糊涂了。

她出面,没有用自己的名义,那怎么又说‘给你找了一桩好买卖’?

再说了,温玉春那一摊子事,说大,以梁一飞目前的财力而言,绝对不算特别大的买卖,但是要说小,那也不是一般老板能吃得下的,就梁一飞对袁欣然家庭的了解,她家虽然有高官,但是并不是特别又钱,至少从表面上看,也就是个生活条件相对比较富裕的家庭而已,怎么可能因为袁欣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我考察过,这是个好买卖,你要是愿意,那你投资,我来打理,你分我点股份,20%。你要是不愿意呢,那我再想办法。”袁欣然说。

“我要是不愿意,你拿都拿了,怎么办?”梁一飞问。

“这么好的买卖,手快有,手慢无,先拿到手再说嘛。”袁欣然小脸一扬,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眼光啊?”

这话连坐在前面副驾驶,向来对任何事都面无表情的韩雷听了,都忍不住想要吐个槽。

梁一飞没眼光???

他要是没眼光,现在中国还有谁是有眼光的企业家?这话拿出去说,人家不笑掉大牙才怪。

“那你说说,这个一看就是烂摊子的东西,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天大的好买卖了?”梁一飞倒是没急着立刻表态,不急不忙的问袁欣然。

如果真的要投资,让袁欣然管理,那这个问题就是对她的考验,尽管上辈子的经历证明,她有很强的商业能力和敏锐的眼光,可是毕竟这辈子她才20出头,和自己穿越前认识的那个久经历练的袁欣然,并不能完全算是同一个人。

“先说项目本身……”

“这不用说。”梁一飞摆摆手,目前大型商场很吃香,一二线城市大商场开张,人山人海,几乎排队都能排到街上去,跟后世演唱会差不会。

项目方向肯定是没问题,不需要她分析,但具体问题,要具体对待,方向对了,但这个项目本身不代表就对,存在各种问题。

“温玉春那个商场叫做今春百货,今春它现在咋一看,是一个烂摊子,但是我考察过,它是价值含量其实很高。”

袁欣然就跟一个小财迷似的,掰着手指头和梁一飞算账。

“先说它的欠缺的,其实是三部分,第一,二期工程要继续进行下去,要花钱盖楼、装修;第二,是它和那些商户签订的合同必须执行,第三,是他目前欠的一部分一期工程款,还有他公司的那些人吃饭工作问题。”

顿了顿,说:“这三个问题,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问题,只要有钱注入进去都能解决。我看过它的资料,算了一下,大概一千五百万左右可以做到非常好,省一点的话,1200万也行。之前温玉春的投资很少,他那个楼一期的质量不怎么样,如果咱们自己做,肯定要抓一抓质量,所以投资要高一些。”

“小姐,你张嘴就是一千五百万,你知不知道,一千五百万可以干多少事?不瞒你说,我这次拿下标王,还有几千万都是借来的。”梁一飞说。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这个商场的优势所在了。”

袁欣然算账的时候,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少女,眼睛都放光,就跟半夜出洞的大耗子似的。

“你看啊,首先,它有这么大一栋楼,而且在闹市区,这本身就是一笔优良资产,你刚才说到钱不够,我就必须由衷鄙视你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有地皮有楼还怕没钱?找银行贷款啊!”

“等等,一千多万从银行贷?”梁一飞琢磨了一下,朝后过上十年大约是可行的,可是现在嘛,滨海乃至南江任何一家银行给民营企业贷款一千万以上,都需要有绝大的魄力。

梁一飞自觉的,如果是自己出头,能贷到,但是出于某种考虑,他短时间内,不想和银行打这样的交道。

“你放心,我这20%不是白要的,只要你答应以你的名义,贷款我去跑!”袁欣然一挺胸膛,大咧咧的说:“市里知道我们现在困难,还把这么重的任务压给我们,开玩笑,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里行?想要我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市里就得让银行给贷款。”

梁一飞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果然是立场不同,观点截然相反,刚才还是‘好项目’,一转眼,就变成了‘烂摊子’。

“还有,我看过他们签的合同,你猜怎么着?”袁欣然买了个关子,然后自己忍不住讲出来了,说:“目前一期二期的铺面,总的租出去了大概70%,还剩下来30%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灵活机动.那个温老板大概是急着要跑,就这70%里,又有差不多70%,只付了一部分房租!我们接手下来之后,这部分租金也是一笔现成的收入。”

袁欣然说着,似乎觉得有点口渴,拿起随身带着的保温杯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才继续说:“但是我建议,后面的这些钱咱们暂时不要收,而是去谈。商场的租客,签的基本都是三年的合约,我觉得咱们这样肯定吃亏,说不定到了明年,房租都要涨一倍不止,他温老板急吼吼的想跑,我可是想要把商场做起来的,现在正好乘着人心惶惶的机会,把三年谈到一年,租房子的老板们不用再拿朝里面砸,可以持币观望,我们后续也更加灵活,免得被这个低房租给侵吞掉太多的发展红利。”

“那管理呢,你想过没?”梁一飞说:“你别看卖场,好像不是什么高科技,可是都是钢精水泥建筑,有的就生意好,有的就门可罗雀,这里面的差距就在管理上,越是看起来没有技术难度的,越是要侧重管理。”

“这我也想了,咱们走高档路线,聘用专业的物业团队,最起码,一开始向外国的一流物业学习,找他们取取经,打造一个专业化、现代化的物业管理团队。”袁欣然说。

“嗯……”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那按照你的意思,岂不是我一分钱都不要掏?”

“那当然不是,之前的公关交集谈判和过渡期的各种开销,你肯定要先拿钱,当然不多,等银行贷款下来就好了。”袁欣然想了想,补充说:“我正确在一个月之内,贷款批下来。”袁欣然自信满满的说。

这份自信当然是有原因的,以袁欣然的家世,她去跑贷款,估计比梁一飞本人出面都要更管用。

“怎么样老板,行不行?”她问。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忽然摇摇头,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苦笑。

“这样都不行啊?梁老板,你太谨慎过头了吧。”袁欣然嘟着嘴说。

“不是不行。”梁一飞看着窗户外面,摇摇头,有些感慨的说:“听你这么一讲,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这个百货商场只要能熬过这一段,安安稳稳营业下去,未来的前途很大,可惜了,温玉春捐款逃走之前,身边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明白人,能开导开导他。”

前排,吴三手说:“温老板大概也是彻底绝望,没脸再留在这里了,所以选择了重新开始。”

第426章 只爱钞票不爱权!

“温玉春这小子……”梁一飞欲言又止。

心里有些感慨,做生意,或者说,任何一件值得毕生去做的事业,说到底,都是一种修炼,对自身的修炼,在尘世中不断的打磨自我的外在技艺、内心坚强的过程。

每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所得到的、失去的,最后成为的,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圆滑起来,少年的峥嵘被磨平,和这个尘世结合为一体,有些人,则是被这个尘世所吞没。

如果套一句武侠的话来说,温玉春这次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心魔,走火入魔了。

在商场上,这样的人数不胜数,走火入魔的外在表现也是五花八门,上辈子这辈子,梁一飞见得多了,携款潜逃是走火入魔,那像这辈子亲耳听说过的庄主抗法、总经理告央行,乃至到盛家短短几年间疯狂崛起成为南国豪门,然后一夜覆灭。

人生这条路很长,可以选择简单,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不一样的人生,那就要承受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的麻烦和压力,历史是由人组成的,然而单独的个体,却很难在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先去今春看看吧,他那商场,我就开业过去一次,还真没什么印象。”梁一飞说。

车一转弯,直接开到了今春--虽然商场梁一飞来得少,但今春这个‘地方’,他却非常的熟悉,这里就是原来的罐头厂,距离小香江他的旧宅也就骑自行车十几分钟,从小到大,玩惯了的。

在看到眼前的这栋三层楼的商场后,梁一飞很难从眼前的景象里,找到这具身体脑海里的童年印象,拆迁之后,原本的厂区变成了高楼,附近比以前更加的繁华了,不远处还建起了立交桥。

如果这座桥在十二年前出现,小时候隔壁家老白的小儿子,大概就不会过马路被车撞死,活到现在,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把思绪从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回忆里收回来,重新落到当前,温玉春的今春百货其实是前后两期,按照之前的规划,第一期就是前面的这三层楼,和后面的二期五层楼将来是连在一起的。

当时梁一飞好几次觉得温玉春可能存在经济问题:他这个规划本身就有点太大了,就他那点钱,光是前面一栋能运作好就已经很不错,可当时温玉春比较性急,在没有外来援助,也贷不到款的情况下,坚持要启动二期。

物价飞涨,通货膨胀,老百姓赚的钱是越来越多,两三年就翻了一倍,但是物价同样飞快上升,这是除了梁一飞在内其他人都没有准确预料到的,也是温玉春最后阶段资金捉襟见肘,想要去搏一把的原因之一。

如今前面的一期三层基本已经投入运营,四个巨大的金字‘今春百货’和市里的公家百货大楼相比,显得很洋气。

没想到,后面二期还是一片荒废工地,可前面一期的生意还不错,不像想象中因为老板跑路而人去楼空,依旧在正常的营业,不时的有顾客进进出出的,似乎压根没受到影响。

只不过,一些细节上,还是能看出来不太对劲,比如应该执勤巡逻的保安,蹲在花坛边上抽烟,两个门迎小姐一人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玻璃门后面聊天嗑瓜子,有些商铺的装修已经停滞了,还有得铺面直接关门上锁,大白天的,又是周末,商场里开门的商家还不到三分之一。

很像是后世那些为了抢占地皮,开在偏远市郊的商业综合体,最初那一两年的冷清。

不过梁一飞很清楚,眼前的景象,并不代表说今春的生意好,相反,恰恰说明温玉春没有把这里经营好,或者说,已经老板跑路已经给这里带来的创伤。

梁一飞很清楚的记得,滨海市第一家亚细亚商场开业的那天,也就没几年的事,当天整个商场外面人山人海:这绝对不是一个形容词,成千上万的人挤在一起等着冲进商场购物,那种场面比后世的演唱会还要热烈,让梁一飞直接想到了当年十万人涌入特区抢购股票认购券。

而市中心的百货大楼虽然老旧,但每天的人流也是川流不息的。

袁欣然选择的这个行业本身的确是当前的朝阳产业,随着经济发展,老百姓对于物质的需求越来越高,商场在未来十几年,电子购物普及之前,都是有巨大发展潜力的。

可是今春这里,虽然有顾客,但人数并不多,稀稀落落的,要知道,这已经是年底了,正是购物的黄金期;

而那些商铺一眼看过去,也没有几个大牌,开门的铺子,大多都是日用品,甚至还有卖小五金的,显得很杂乱无章。

袁欣然陪着梁一飞逛商场,一路上有几家老板好像认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

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之前还真来调研过,和商场里的租户聊过天。

“没看出来,你办事还是很认真的嘛。”梁一飞说。

“我不爱当官,就爱钱!要不然当初我干嘛跟你混?”袁欣然眼睛里冒着星星,说;“只要涉及到钱,我绝对一丝不苟!”

梁一飞哈哈笑了起来,比划了个大拇指,说:“我就喜欢爱钱的小姑娘,好样的!”

开了玩笑后,袁欣然说商场里的商户们,大多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慌,他们明白的狠,这么大个商场,政府不可能不管,只要政府来管,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倒霉到哪里去,之所以之前闹一闹,还是应了那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你要是接手,先不说钱吧,这么一个摊子,你想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计划?”梁一飞问。

“现在有一些简单的想法,但是还不完全,到时候我肯定要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给你……嗯,跟你商量的。我毕竟没有自己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好多想法可能都是纸上谈兵,能不能行得通,有没有更好的或者遗漏的,还是要向你请教。”袁欣然说。

她这么谦虚和认真,反而搞得梁一飞不太适应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专家啊,有你这么个现成的商业天才不用?我又不傻。”袁欣然理所当然的说。

“行行行,给你用。”梁一飞笑了起来,说:“大致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

“嗯……”袁欣然沉吟着,说:“首先还是之前讲得,先组建一个好的物业,国内的商场管理过于粗犷,分工权责不明,服务不到位,包括亚细亚,我去考察过,发现都存在很大问题,小聪明是有,小细节做的也不错,但是大方向我认为还是没有找准,物业很关键,是一个商场的骨架,骨架长歪了,那再怎么调整,都只是小打小闹,无济于根本。”

“那有骨架,就一定有血肉喽?”梁一飞面对袁欣然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很爽的优越感的:上辈子,他们俩之间在床上、私人交往中,是平等的,但是在生意场上,其实袁欣然才是大姐头,梁一飞是个后来者小弟弟,大多时候,都是袁欣然在‘教育’梁一飞。

这辈子反过来了,梁一飞像个前辈一样,调教年轻了20岁的未来接触女巨富,十分的满足和愉悦。

“血肉嘛……就是这些商户了。”袁欣然指了指前面一排开门的商户,皱了皱眉头,说:“现在搞得有点不像样子,我听说,当初你提议温玉春做什么商业综合体,我没听过这个名词,但是我觉得,商业综合体这么有气场的名字,落实下来,应该不是眼前的样子吧。”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梁一飞问。

“嗯,应该是……高端,大气……嗯,上档次……”

“啊?”梁一飞一愣,下意识接了一句:“低调奢华有内涵。”

袁欣然很显然没有领会到这个只有穿越者才会懂的梗,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说:“又不是做艺术,干嘛低调有内涵,奢华也不必,说起来,毕竟是面向老百姓的消费场所,装修的漂亮点就行了。”

“嗯,你接着说。”梁一飞笑笑。

“这些小五金商铺,乱七八糟的铺子,都要搬走,哪怕赔给他们钱都行,引进主流品牌,家电、服装等等,整个商场要有整体规划、风格统一设计……”

说着,很不满的瘪了瘪嘴,道:“这个温老板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一块地,居然搞成这个样子,我看他的心思,压根就没用在做生意上,简直浪费了!”

“人人都有人人的难处和苦衷。”梁一飞淡淡的说:“做不到理解,至少也不要去以己度人嘛。再说了,要是他经营的好,现在有你什么事?”

袁欣然翻了梁一飞一个白眼,不以为然的说:“就是论事,他就是没做好,你也说了,人人都有苦衷和不得已,可是又不是人人都携款潜逃。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软绵绵的。”

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即便穿越一次,梁一飞也不会去和女人掰扯这种唯心论的道理,她大小姐后台硬,可以横冲直撞率意而为,其他人可不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27章 定位

有两种人,最容易出门遇贵人。

一种是漂亮的人,一种是后台硬的人。

其实还有一种,是乞丐,人混到了最差最底层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任何所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是对他能有所帮助的,都是贵人。

当然了,袁欣然肯定和乞丐无缘,她前两者都占齐了,自然是贵人常有财常足。

加上上辈子对她的了解,以及这辈子见到她比起大多数成功企业家都要严谨认真的事前准备,梁一飞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只给她先期两百万,剩下的,以梁一飞的名义有她去运作,另外在股份的分配上,她要的是两成,梁一飞给了40%。

花钱总是有原因的,有的时候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有的时候是纯粹图自己开心,有时候则是表面上看不到的目的,比如这次,梁一飞准备彻底把这个小丫头拉到自己身边来,她家老爷子只要一天在位,自己在南江以至于滨海这个地方,基本上就可以说能保证一天的百分之百安全。

这个想法,吴三手多少能猜到一点儿,背后有次跟梁一飞提,要干就干干脆的,反正袁小姐长得挺漂亮的,哥你把她弄上手,成她家女婿不就行了,我打听过,她家就她一个独苗,倒时候她爹就是你爹,你爹还是你爹,岂不是上上之选。

梁一飞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到了他这个地步,加上他自己的性格问题,讲句实话,婚姻,不是不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对方只要不是自己太讨厌就行。

自己讨厌袁欣然吗?显然不讨厌。

这个问题梁一飞也不是没想过,可想到后来,反而觉得,偏偏是因为袁欣然家里的背景,自己反而不能真和她结婚。

官商官商,这是两个不同的行业,一旦结合起来,可以发挥惊人的效用,节省下几十年的奋斗,这是有力的一面;但是反过来讲,一旦和袁欣然结婚,官商就混合在了一起,既然接受了混合体带来的好处,那当其中一方出现麻烦的时候,那另一方自然也难以置身事外。

袁欣然家里那个层级的,要么没有‘麻烦’,一旦有麻烦,就绝对不是自己现在,甚至未来十年可以扛得住的,虽然自己有先知,但这种先知毕竟不是全知,90年代像袁欣然家里这种层级的官员,未来的升迁贬黜,自己哪里能都知道?只能讲,根据未来的有限先知,袁欣然的老爸未来即没有进入最高层,好像也没有在风暴最猛烈的那几年,被最高层干掉。

自己有先知,发展的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不需要再把未来,寄托,或者说和一个地方性高官的未知前途绑在一起。

既然已经可以确定会‘荣’,那何必去趟这一趟可能‘一损俱损’的浑水。

这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一方面,真合流了,将来她老爸让自己办点什么不愿意做的事,自己办还是不办?

那不是把自己主动套起来了嘛。

从一开始,梁一飞就确定了自己这辈子的路线,有先知,就不必去走歪路,企业家和政治之间,一定要保持距离,更不能掺和进去。

再说了,如今毕竟还是官本位,人家未必能瞧得上自己,当初袁欣然下海,直到现在等于是一起合伙做生意,给她几百万的资金去管理一个大商场,她父亲好像也没半点要和自己聊聊的意思,面都没见过一次。

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很好,梁一飞也算是看明白了,说是什么谨慎,其实就是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自己活得、经历的,看到的,听到的,实在是把自己搞怕了,以自己现在的做事风格,是不可能主动招惹到要命的麻烦的,与其‘卖身投靠’,还不如把精力用在做事业上,真到了后世全国顶级的民族品牌的地步,以自己的谨慎小心,再加上到时候的社会影响力,只要不叛党叛国,就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性命之忧。

袁欣然这个妞果然是‘见钱眼开’,前两天做计划书的时候,天天在岚韵湖办公室泡着,搞得十分亲热的样子,结果计划书刚通过,梁一飞上午打钱过去,她下午就不见了人影,然后就像消失不见了,接下来几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来过。

梁一飞有时候一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自己身边就是留不住人啊。

惆怅着,惆怅着,就到了1996年元旦。

今年过年比较晚,往年都是一月份,今年春节是2月19号,距离放假还有老长的一段时间,虽说有些冬乏,却不能不坚持着打起精神,把今年最后一段路走好。

年底,基本都是些总结和仪式性的东西,目前手头有好几块要处理。

岚韵湖这头相对好一些,毕竟这里条件比较好,所以梁一飞平时的办公地点就在岚韵湖,有事情立刻就解决,倒也没什么积压。

只是一样,上次就想到过,岚韵湖的总经理孙宏伟现在是有些‘疲态’,和最初不太一样了,有些不求上进混日子的表现。

可以理解,因为岚韵湖这地方本就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做大做强,平日里,梁一飞自己在这里办公,孙宏伟主要工作也就是维持常态、管理日常工作,波澜不惊的,时间久了,自然会趋于平庸。

在没有更好的人选或者契机之前,梁一飞暂时不准备动这一块。

华强厂那头一场二厂,何新福管理的还不错,他和孙宏伟一样,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特别闪光点,但是呢,能按部就班完成领导交代任务的人,对于一个生产性企业而言,这也就足够了,几年下来,何新福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两个厂子管理的倒算是井井有条。

新厂是个亮点,华山河接手的短短半年期间,表现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和很不错的能力。

可能是由于热情过于高涨,人毕竟年轻一些,梁一飞所知,他有些管理方式,稍微激进了些,比如每天安排工作做操、每周安排学习,更像是一个打了鸡血的创业型企业……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毕竟年轻,才当大任,激情必然会燃烧,可以在以后的工作中,慢慢的磨练和沉淀。

梁一飞不怕下级激情燃烧,就怕一潭死水,烂泥糊不上墙。

像华山河这个人,放在工厂里管理生产可惜了,历练历练,将来也许还有大用。

最苦的,是蜀中周万新得灌装厂,一来毕竟条件差一些,二来,人在异乡,即便有谢逸飞一旁协助,和在本地办事还是不一样的。

总之,多发点年终奖,想办法给员工们创造点福利。

说起福利,一直说要盖的员工楼,始终没个起色,早先想着,让后世做地产的袁欣然负责这一块,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想当然了,做地产生意,不代表就盖住宅楼。

此外,还有新时代,这地方梁一飞基本不用操心了,四面开花,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彻底占据了附近几个省的市场,成为一块不引人注意,但是极为优良的资产。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上次梁一飞跟顾文明讲,有机会去首都的话,打听打听原来时空里的新东方老余,有机会最好能吸收过来,或者干脆想办法在摇篮里给他扼杀了。

哪知道顾文明几次去首都,却没发现首都有这么个补习学校和这么个人。

这就不能理解了,上辈子这时候,新东方应该已经起来了,曾经穷逼的大学老师们正在夜总会成把成把的花着百元大钞花天酒地,补习业务拓展出了首都像南方发展。

怎么这辈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要说是因为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可是自己这辈子和对方半点交际都没有,哪里会隔着千里就让首都的补习班黄了呢?

这里面肯定有点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发生,因为看起来,历史的走向好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这对于梁一飞而言,是个天大的事情,所以必须持续关注!

特意和顾文明讲了一句,甚至冒了一些风险,把于闵红这个名字给透露了出去,跟他听人说这是个人才,你无论如何给我找到。

不找到他,梁一飞心里总有个疙瘩。

顾文明的关注点倒是不在这上面,他跟梁一飞提了一句,新时代是不是可以着手筹划着未来上市,有新规定,上市公司的资产必须达到五千万,新时代现在的有形无形资产加起来,和这个数字并不远。甚至可以这么认为,新时代的无形资产,如果不同的人来评价,可能差距很大。

梁一飞给顾文明卡了一个底线:要么是新时代准备出海,要么是2000年后,否则新时代现在暂时不要上市。

对于新时代的未来,梁一飞有明确的安排,总的来说,和上辈子新东方的初步阶段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到后期,他会有一些独特的想法,等于是这辈子有一些奢侈的资本,可以做一些尝试。

“出海?”顾文明被梁一飞这句话搞得一愣。

或者说,是一惊。

第428章 油腻中年男

一惊一乍,顾文明已经习惯了和梁一飞相处的模式,从最早认识开始,梁一飞从来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动不动就会提出一些让人十分意外---或者干脆说,是惊悚的想法。

企业出海,放在20年后,普通老百姓都能理解,与其骗同胞钱,不如骗老外钱嘛。

可是在当前,这却是个极为宏伟的命题,宏伟到只有国内的顶级企业才有资格去想,比如饮料行业里的健力宝,汽车制造行业里的华晨。

新时代虽然也算是国内培训的顶级了,但是培训在目前看来,毕竟是一块比较小的蛋糕。

少林派掌门和五虎断门刀掌门都是掌门,能一样嘛?

不过既然梁一飞这么讲了,顾文明也就这么理解了,所有和梁一飞合作的时间比较久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养成一种习惯:在出现分歧的时候,下意识的以梁一飞的意见为主。

老顾现在真正觉得有些棘手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叫于闵红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梁一飞大张旗鼓的点名要找他?

他奶奶的,全国十几亿人,自己从哪去找?难不成去首都托关系找公安部的人,在内部系统查一查?

开玩笑嘛。

找就找吧,人多力量大,把学校经常出差的人都发动起来,大海捞针也得捞,谁让这是老板的吩咐呢。

……

这边梁一飞继续盘点,除了之前那些需要考虑到照顾到的,还有两个附属,张松那边的汇德利,张峰新办的凤凰新传播,其实还有袁欣然这片的今春商场,另外丁静静代持股份的电影公司,这都属于是外围企业,有的重要一些,比如汇德利和凤凰,有的不重要,比如电影这片,但都有个共同点,梁一飞基本不管事,不参与,连指导意见都很少,真正放权的职业经理人制度。

这些就不需要梁一飞操心了,张松他们自然会处理,梁一飞到年底拿分红就行。

算来算去,手头上其实已经有不少产业了,各个行业,大大小小的,很分散,虽然有核心和外围之分,但总的来讲,并不是走完整闭环的产业链路线。

所以,管理起来,是有不小难度的。脑子里过了一下,现在还好,等再过一段时间,要做一些整合和调整,条件成熟之后,甚至应该利用先进的管理系统,而不是一直靠着自己个人能力去掌控全局,草莽式的单打独斗在创业初期有正面意义,可等到企业多和大到一定程度,很可能反而会拖累企业发展。

事情太多,有时候一些闪光点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后就忘了,趁着年末,做一个总结盘点。

打开抽屉,拿个小本子,梁一飞平时想事情有个习惯,一边想着一边胡乱的写着些什么。

抽屉刚打开,目光瞥见角落里的一个信封。

想了想,把信封拿起来,信封很薄,拿在手里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似的,打开,是一张纸,上面也就六个字。

友谊地久天长。

望着这六个字,梁一飞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抛开当初的记者林之娴那短暂的几面,和祁玟茹之间,认识最早,好感最早,彼此间也有相互欣赏,然而却鬼使神差,或者干脆说,是性格缘故吧,最后走到了两条截然不相交的路上。

就在以为彼此彻底远离,几乎都快要忘记的时候,她又忽然出现在生命里,留下根本意料不到的一夜,然后惊鸿一瞥间,再次消失不见。

这让梁一飞感觉到有些失落。

哪怕在那一夜之后,祁玟茹来找自己帮点忙,花点钱什么的,梁一飞的感觉都会和现在很不一样。

比较理性和文明的来说,上床和感情这种事吧,都是平等的,只要是自愿,就没什么谁占了谁的便宜这么一说,可是这里面毕竟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分别,那晚从具体细节看起来,好像是梁一飞主动,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从祁玟茹进门的那一刻,主动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甚至可以说,从那一夜之后,梁一飞和祁玟茹之前的相处模式,似乎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不会是通过睡我一次,来破解之前的心魔吧?”梁一飞托着下巴,中年男人的无耻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从回滨海开始,梁一飞一直在等祁玟茹电话,他没有对方的号码,可是自己的号码却没变过。

但是这一等,就跨年了……

第一次有一种感觉,拿了个电话,看着电话本上密密麻麻得号码,却不知道该给谁拨,而真正有些想通话的那个人,却杳无踪影,无法联系。

中年男人,已经活到了一个份上:不像年轻人那样需要自我欺骗,明明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却给自己找一些感动人的理由,中年男人早就看穿了这一切,也不再认为有些年轻时候以为卑劣无耻的念头有多么不堪,相反可以直面人性中的丑陋……

简单来说,就是一根无耻又滑溜的老油条。

当年祁玟茹明明对自己有好感,虽说是她性格原因,没有直接表露,可在事实上,却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这种好感,而自己那时候一边享受着这种被人喜欢的感觉,一边也出于各种原因,不接受不拒绝。

这就是主动,在任何事件里,包括感情,掌握主动的人都是愉快的。

而现在,这种主动权似乎随着那一夜激烈炮战,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居然会主动的想她。

“给的时候不想要,失去的时候又失落,男人果然都是很贱很贱的呀!”

梁一飞揉揉自己的脸,自己果然是个真男人,男人该有的贱和无耻,自己一点儿都没少!

这个小妞,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正感慨着呢,吴三手敲门进来。

“哥,监狱那边联系过了,今天下午可以去探监。”

“好,你去安排车吧,咱们这就去。”梁一飞说。

吴三手点点头,却没立刻走,扶着门说:“哥啊,去看他干吗?这人当初可是朝死里弄你的。”

第429章 判若两人

吴三手口中那个人,正是岚韵湖、当初大宇宙的老板,周宇宙。

梁一飞那天从今春百货回来后,忽然想去监狱看看周宇宙。

也不是突发奇想。

短短三年,当初滨海市的三个所谓的大老板:何云飞、周宇宙、张松,以及两个圈子里半只脚摸到顶层大老板门槛的裘娜和温玉春,如今已是各有际遇,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基本都退出了顶级的视线。

现在的新一代老板们,资产要远超当年的大老板,人们口中的‘大老板’也变成了有钱人的泛指,早就不再代表一个城市的顶级财富拥有者。

时间过的很快,说日新月异也好,说物是人非也罢,穿越短短几年,梁一飞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再来。

他就忽然想到了那位在大牢里苦熬的周大老板。

今天正好是元旦,新年第一天,也算是缅怀往昔,奔向未来的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一天。

正好也带韩雷一块去,当初韩雷就是陶监狱长介绍给自己的。

让办公室去买了点礼品,特意交代不要保健品……

不光是陶监狱长,之前坐牢,为了减刑,和监狱里的各级狱警关系处得都不错,现在发达了,平时没有什么机会打交道,不过人情还是要做到。

办公室的办事员知道梁一飞的经历,这一趟回去,在一般人看来,那就叫‘衣锦还乡’,以前被关在监狱装孙子,现在混出头了,回去还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反正是公款,又是给老板涨脸的事,小办事员一点儿都不心疼,愣是用小飞虎开出去,买了几大箱子的礼物,搞得梁一飞哭笑不得的,老子是去探监,又不是扶贫,支援困难灾区。

买了就买了吧,反正白湖监狱那地方梁一飞知道,条件很差,在白湖,真应了那句话,哪怕是一张卫生纸,都是有它的用处的。

几辆车浩浩荡荡的开过去,到了监狱门口,执勤的一个年轻狱警把梁一飞这群人拦了下来,打量了半天,还亲自上小飞虎翻了翻,依旧不太放心。

这群人,黑西服黑墨镜,其中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一脸凶相,搞得像是来劫狱的似的。

“小同志,我跟监狱领导讲过了,下午来探监。”梁一飞笑呵呵得递了一支烟过去,这个狱警大概是新来的,很年轻面生,但凡白湖监狱的老狱警,就没自己不认识的。

“什么小同志,谁跟你是同志!”大概是‘小同志’三个字,尤其是那个‘小’,让敏感的小同志感觉到了不受重视,脸一沉,呵斥说:“你们去这里等着,我打电话问一问。”

梁一飞笑了笑,没说什么,掏了支烟,吴三手递上火点着了。

没一会,一个肩膀上有两杠一颗星的胖胖中年警官出来了,那年轻警官刷得一下站起来敬了个礼,说:“指导员好!”

胖警官冲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门外,看到梁一飞哈哈大笑,说:“就听说你下午要来,我专门在这等你了,你梁大老板见一面可不容易啊,够我回去和老婆吹半天牛逼的……”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跟前。

“张哥,升副指导啦?恭喜恭喜。”梁一飞伸出手和胖子用力的握了握。

张副指导员,以前的张主任,梁一飞在监狱里曾经在监狱的图书馆帮过很长一段时间忙,和这胖子混得挺熟,胖子也还算关照他。

“嗨,小升,小升,哪能跟你比。”张副指导目光在梁一飞后面的几辆车上面扫过,摇摇头,说:“当初要是知道你能混成今天这样,当年干脆跟你拜把子得了。”

老张人比较风趣,讲话就这风格,梁一飞哈哈一乐,转身从车里拿了张购物卡就递过去了,说:“知道你儿子今年考了个不错的高中,一点心意,我现在也不求你办什么,朋友人情,别推辞啊。”

张胖子也不客气,直接大咧咧的当着众人面踹怀里了,说:“我才不跟你客气,当初你营养不良,可吃了我不少粮票。”

说笑了几句,让梁一飞和韩雷先进去,他跟门口小同志打了个招呼,让人来搬东西。

“指导员,这人谁啊?”小同志见张指导跟梁一飞说话的言谈语气,在一边看的有些发懵,这人什么来头,领导居然这么客气?平时也有来探监的,也不乏有钱人,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哪个不是陪着小心?这人怎么就跟回了家似的?

“他?以前在这里坐过几年牢。梁一飞你知道吧,就是他。行了,赶紧叫人来把箱子抬进来。”张指导员留下一句话,转身跟了进去。

梁一飞?小同志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他倒是不知道梁一飞经营着什么产业,反正从那些车就能看出来这人超级有钱,他想到的是,去年有个监狱外的人来监狱做过报告,后来监狱还组织管教们,号召在押犯人,向某人学习。

这个某人,就是梁一飞。

“我滴妈,怪不得呢……”小同志挠挠头,难怪人家叫自己小同志,还真没叫错。

……

在监狱里几个主要部门打了个花胡哨,送送礼聊聊天,又带着韩雷去陶监狱长那里喝了会茶,已经到了下午快四点,正好是晚饭前的休息阶段,还是张指导带着,去探监室。

路上听张指导说,周宇宙这几年过得不是太好---监狱里过得不好那才是正常,但是他的不好,是指身体。

他进来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了,进来后不到半年,生了一场大病,足足养了快有三个多月才勉强康复,之后身体一直就很虚弱,监狱还算照顾,没让他干重活,但还是不行,去年年初开始,一直断断续续的在生病。

其实监狱方还不知道,周宇宙再进来之前,还被梁一飞气得吐了口血。

去年下半年实在不行了,安排去检查了一下,可也没查出什么具体的大毛病,医生说,就是身体太虚弱了,没什么办法。

“听说他就是你送进来的?”张指导有些玩味的看着梁一飞,说:“小梁,我说句你不一定爱听的话,到了这个程度,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别太刺激他,万一在监狱里面有个好歹,都不太好。”

“张指,要真是来打击报复的,我何必见他呢?随便安排几个人进来,不比这样来的痛快嘛。”梁一飞笑了笑,说:“你放心,就是来看看。”

“好,那你们聊。”

张指导推开了探监室的门,示意梁一飞进去,他却没进。

以前梁一飞坐牢的时候,探监室犯人和探望者之间还没有隔开,坐在一张桌子两面,犯人带着固定在铁桌子上的手铐,这两年监狱建设也前进了许多,变成了一块大钢化玻璃隔开两边。

钢化玻璃后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苍老的脸庞爬满了老人斑,皮肉已经很明显的软塌塌的下垂,佝偻着腰背坐在对面,神情有些呆滞,像是在发呆。

梁一飞的眉头皱了皱,这是周宇宙,但又不是周宇宙。

在今天之前,自己的脑海中,周宇宙只有一张脸,一个形象,那是一个鬓角微白,脊梁却挺得笔直的中年人,他雄心万丈,他目光摄人,岁月在他身上只留下了雕刻后的硬朗线条,却不见衰败。

那是一个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隔着连子弹都打不透的钢化玻璃,却有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透过窗子上的小孔,对面的周宇宙听到响动,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梁一飞来,浑浊的眸子眯了眯,上下打量,足足过了有三五秒钟,他才忽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

“是你!”苍老的周宇宙用这几年来都没有过的有力量的东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目圆瞪,眸中似有怒火。

“干什么!老实坐下!”

他这个动作,引起了后面看守管教的注意,厉声呵斥道。

“我不见这个人!让他滚!”周宇宙道。

理论上来说,犯人是这个权力的,不过后面那个管教认识梁一飞,也知道他和监狱的渊源,有些为难的看了梁一飞一眼。

梁一飞冲他微微点头,走到窗户前坐下,看着周宇宙,很平静的说:“何云飞死了,你知道吗?”

“何云飞?”周宇宙一愣,愤怒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当年同为滨海市顶层的大老板,他自然认识何云飞。

何云飞怎么会死?论势力,当初何云飞比他还要大。

“被人骗了五千万,枪毙。”梁一飞不疾不徐的把何云飞的事娓娓道来。

在这个过程中,周宇宙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重新坐会了原处。

等梁一飞说完,周宇宙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的问:“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梁一飞淡淡的说:“当初滨海市就这么几个人,你们是一代人,你们才懂什么是大老板,和别人讲何云飞,没人会懂。”

周宇宙沉着脸,说道:“你以为你懂?”

第430章 元旦说元旦岁岁年年

梁一飞没直接回答他这句充满了怨气的话,似乎在自言自语,说:“改革开放到现在18年,我最近在想,好像改革开放之后,时间过的特别快,18年,在以前,仅仅是一代人的时间,孩童成了壮年,青年尚未到老年,可是这18年,从万户元,到百万元,千万元,对了,现在亿万老板已经很多了,两三年,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说着,挥手打断了周宇宙准备开口讲的话,道:“我不是说我换了你,就是觉得像你我这种人,也许注定是要被后来人替换的。当初你说,敢叫日月换新天,我以前觉得你太狂妄,现在有那么点明白了。”

周宇宙沉默的听着梁一飞说完,又沉默了片刻,大概是由于年纪,或者这些年的牢狱之灾,终于磨平了他的锐气,也可能是梁一飞的话,总之,他的愤怒,毕竟没有能持续到最后。

“你知道,我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吗?”周宇宙问。

梁一飞看着他。

周宇宙嘴角挂上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然而却不是嘲讽梁一飞,更像是自嘲。

“我想活,能多活一天都好,现在我才明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命是真的,哪怕在大牢里望着十米高墙没有自由,哪怕一个礼拜只能吃一顿冻得像是棉絮一样的存储肥肉,哪怕天天看电视,只能看新闻联播,哪怕隔三差五我就浑身都痛的睡不着觉!可是,我还是想活着……”

周宇宙越说,语气越激烈,最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的眼泪鼻涕都要下来了。

过了半天他终于能再次说话,眼睛发红,惨然道:“你看到了吧,你现在站得比我原来高得多,想来跟我感慨一下人生,可是你跟我的人生,早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快死的老人,只要能多活一天,哪怕这一天过得很惨,我都想活!我都愿意拿一切去换!”

……

……

1996年第一天,梁一飞去了监狱,和周宇宙有过一翻谈话,相对于一般的十五分钟探监时间,这段谈话时间很长,可如果说用来交流人生,那这段时间又太短了。

无论时间长短,梁一飞都学到了新的一课,在人生的道路上,也许不会有真正的同行者,而这条路只能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有时候是因为勇敢,有时候是因为无知,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对于没有退路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要命的好奇。

临走之前,让吴三手留了点钱给监狱方,周宇宙已经丧失了锐气---无论他的表现是真还是伪装,但年纪摆在那里,未来对于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的威胁,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梁一飞愿意让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过得不那么痛苦。

上辈子,他也是坐过牢的企业家,主要的罪名,同样是偷税漏税。

但愿周宇宙对自己讲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因为在临走之前,又特意和陶监狱长聊了一会。

周宇宙之后的牢狱生活,会过得比较自在,每周都有两次加餐吃肉,每天不用参加劳作,就在监狱阅览室,打扫打扫卫生,大部分时间可以看看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生病的话,可以从监狱外面请医生或者送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最大程度减轻他的痛苦。

如果他能够活到明年监狱扩建,他甚至可以以病人的身份,住一个单间。

但是,唯独不能减刑,无论他在监狱里表现再好,监狱朝上报的减刑名单里,注定了就不会有他。

……

从监狱回来后,没去岚韵湖,而是直接回了家里别墅。

说起来这个别墅也是比较搞笑,就去年过年,梁一飞臭脾气犯了,吵着闹着非要立刻买,然后辗转从丁静静手里买来的二手,买来之后,这一年来,反而没什么机会住。

他自己不用说,95年一年在外面跑来跑去,回滨海事情也是一大堆,大部分时间都在岚韵湖混着,一年到头,除了几个大节,基本不在家。

梁义诚和刘萍两个吧,也是醉心于工作,住家的次数当然比梁一飞要多很多,不过大多也都是晚上回来,一早就走,有时候一出差,可能好几天甚至半个月都不着家。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都有点工作狂,正应了那句话,休息?不存在的!只有工作才能让我快乐。

说起萍姨,梁一飞有点看不懂了,这两个上人天天混在一块,实际上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却到现在没打证,也不晓得他两怎么想的。

梁一飞有很势利现实的一面,想问题习惯于从利益出发,不打证,梁义诚天天在萍姨饭店纯属帮忙,这饭店到底算是谁的?萍姨天天跟梁义诚吃住在一起,万一哪天梁义诚不要她,她连个名分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有情饮水饱?还是说,物质条件大幅度满足的情况下,人就有资格去谈完全超越世俗的恋爱?

搞不懂,恋爱这种事,梁一飞两辈子就从来没有修成正果过。

开了门,客厅里有个三十多岁大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梁一飞,大姐立刻站起来了,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少爷回来了!’

家里不经常住人,人气不足不说,还容易脏,所以从皖南农村请了个农村大姐过来,也就是俗称的小保姆。

这几年城里经济越来越好,农村进步的却相对缓慢,农民能吃饱饭了,可是想要赚钱,还是得进城打工,一些没什么特殊技能的农村家庭妇女就到大城市来,给有钱人家干家务,兴起了一股小保姆进城潮。

“冯姐,不是说了嘛,不要这么叫我。你都从哪学的?”梁一飞脱了鞋,冯姐立刻跑过来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他换上,说:“电视里有钱人家都这么叫。”

“那是电视,以后别这么叫了。”梁一飞说:“我爸他们今天回来不?”

“不回,老爷……哦,梁总和刘总前天去那个什么农场考察了,说要进一大批冬菜,昨天不是下雪嘛,路不好走,打你电话没打通,直接跟我讲的。”冯姐说。

“哦,那行,冯姐你烧点菜吧,今天我在家。”梁一飞说。

“好咧。”

冯姐最早在阿萍饭店干,人勤快,做菜手艺也不错,梁一飞上楼稍微眯了一会,到了晚上七点的样子,楼下一桌菜就做好了。

小保姆差不多也等于是家里的一个编外人员,平时都是一起吃饭不分桌,和冯姐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了些家常,她老家那边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大山环绕,基本就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无论是天灾还是战乱,基本都没有受到过牵连,连日本人侵华的时候都没打进去,保住了几百年的安稳。

可是到了现代社会,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山里就越来越不行了,关键是没路,农民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道路交通不便,经济肯定起不来,连最基本的山货都运不出去,原本的诗书礼仪之乡,世外桃源之地,变成了停滞的‘死地’,当地人纷纷出去打工,颇有些十室九空的感觉。

“他们有的小姑娘去广东打工,两三年就能赚大好几万,回来把老家的旧房子拆了,起水泥楼,气派着呢。”冯姐不无羡慕的说。

梁一飞笑笑,广东经济是好,可年纪轻轻没什么学历的小姑娘去那正常打工,怎么着两三年也赚不了大好几万……

倒是后面半句话有点意思,十几年之后,政府一定会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古迹保护起来,愿意上缴的,一家能分好几百万,不愿意上缴的,一年也给不少钱作为维修费用,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稍微精明点的,还会利用老宅子作为农家乐、名宿,赚海了去了。

到时候,那些拆了老房子盖水泥楼的小姑娘们,估计得后悔的用头撞墙。

梁一飞为什么知道一个皖南农村的十几年后的情况呢?因为那边是一个儒雅的知识分子的老家,走出来一位国家领导人……

闲着没事,跟冯姐说了点什么是古董,什么是文物,这东西有多值钱,劝她将来有钱了,也别拆老房子。

冯姐这样的农民本来自然是不信的,那些破破烂烂都几百年的老木头,哪里有钢精水泥气派?

可是这些话从梁一飞嘴里说出来,那分量是不一样的,人家梁老板一家都是老板,人家住的那是别墅,人家见过世面,赚过大钱,肯定比俺们这些农村人明白啊……

“那要是有闲钱,我买人家的老房子呢?”冯姐突发奇想,老家那边,一栋带小天井有二层阁楼的老房子,现在就两三万块钱,她在梁家好好干,一年多也就赚回来了。

“行,冯姐,我看你将来能赚大钱!”梁一飞哈哈一笑,真别说冯姐,她这种很朴素的价值观有时候反而是最正确的:我不懂,那我就听行家的,我不会赚钱,我就听会赚钱的。

又说了几句,冯姐家里还有些晚辈亲戚,想来城里打工,有请梁一飞帮忙的意思,梁一飞没推辞,也没一口答应,要是愿意,可以去几个厂子里,还有岚韵湖,不过走正规的招聘程序,能录取的,都从最基层干起。

吃完饭,打开电视,调到中央台一套。

1996年第一天,央视黄金档广告。

“困了累了,喝红牛!”

第431章 新年新事

1996年新春,中国大地上发生了两件值得一提的事。

第一件,看起来,是个大事,至少是热热闹闹的事。

央视一套黄金档的广告换了,从酒,换成了饮料。白酒这个东西,全国人民都很熟悉,几千年来已经形成了中国的酒文化,但是饮料,严格来说,是从改革开放之后,才开始大范围普及的---改革开放之前不是没有,可种类单一,普通老百姓也舍不得买。

注意,要知道中国有九亿农民,所谓的普通老百姓,绝对不是指城里小市民,而是包括了这些人。

所以饮料这东西在中国十几年前的民众基础有限,农村的汉子们再穷,也会想方设法弄点土酒来喝喝,可恐怕没人会专门去镇上花一毛五分钱买一瓶橘子汽水,包括城里的大多数人,渴了就喝白开水。

但是到了改革开放之后,生活条件可以说是坐着飞机朝上窜,一毛多钱谁都花的起,那么事实也证明,那些酸酸甜甜有味道的饮料,的确是比白开水要好喝。

什么叫生活品质,什么叫生活质量,讲白了,不就是过得舒服点,手头宽裕点,住的大点,吃喝的好点嘛。

所以饮料这种非生活必需品,很快走进了千家万户。

不过和白酒相比,饮料在中国的市场还是相对较小的,如果说白酒是个参天巨树,那饮料,目前也就是个小树苗。

所以,央视黄金档最好的一栏广告时间,居然留给了饮料,这本身就让观众们很意外。

再看这个广告本身,和去年孔府家宴一样,由于时间比较短,所以这一段的广告必须十分有特色:去年的孔府家宴,利用北京人在纽约的热度,请来主角王姬做代言,从外国的飞机上下来,回家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举起孔府家宴对饮,立刻就给人一种浓浓的回家的温暖感。

这就是孔府的高明之处,并没有打孔文化的招牌,避免了和孔文化酒的龙头老大孔府家酒正面对冲,反而另辟蹊径,在当前出国热中反向而行,用海外游子和央视热播剧结合,走温馨路线,大获成功。

可见央视黄金档广告是有一定难度的,时间短,必须让人印象深刻。

而今年的广告,还真就做到了这点。

首先,是广告内容十分简单,不费脑子。

去年广告,其实是一个海外游子归家的小故事,但今年的,压根就没内容,几个运动员拿着一款金黄色包装的饮料,大喊一声‘困了累了,喝红牛!’

就是一个动态画面。

广告绝对不是做学问,写论文,也不是拍电影,绝对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要‘鲜明’。

这个广告就很鲜明,内容简单,词朗朗上口,同时,和去年孔府蹭央视热播剧热点一样,广告也蹭了国兵热点!

中国乒乓球队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和一般运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冷战时期,它甚至承担了一定的外交任务,是中国人看世界和世界看中国的一道狭窄的门,在改革开放后,中国和西方世界相比,还处于弱国但是开始奋起直追的大环境下,乒乓球屡屡战胜强国冠绝全球,是国人扬眉吐气的重要渠道之一。

94年,中国女兵王牌邓雅萍惜败于叛将小山智丽,引起全国轩然大波。败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败给日本,更不能败给从中国‘叛逃’去日本的选手。

把邓雅萍骂得狗血淋头,可老百姓骂归骂,期待反而更浓,和乒乓球队的选手一样,都憋着一股儿劲头等着看复仇。

95年世乒赛,邓亚萍在世乒赛上夺得女单、女双、女团三项冠军,扬眉吐气。

接下来,今年又要举办亚特兰大奥运会,国人从总局到普通老百姓,都会女乒抱有巨大的期许和关注。

这种时候,选择以邓雅萍为主的女乒来最代言,简直想不到会有其他更好的可能性。

简短、明朗、印象深,这是第一个特色,选择热点人物和事件,这是第二个特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特色,和去年的孔府家宴也十分的类似:合适的人,代言合适的产品。

让秃子代言生发水,让胖子代言减肥药,这固然会有一种反差感,可是总觉得让人难以相信。

去年孔府家宴的王姬,饰演的是一个在海外打拼多年的中国人,电视剧里漂泊海外的孤单表现的已经淋漓尽致,可以说,那部电视剧就是广告的前传;

今年的红牛也是类似,乒乓球队过去若干年的辉煌,前年去年的起伏波折,为广告铺平了路。

广告中的红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随着广告词,已经呼之欲出。

这是一款补充体力的能量饮料,看这个广告,好像运动员训练累了,喝它就能恢复,再朝远处联想一下,似乎国乒能够顺利夺冠,和这饮料也脱离不了关系……

人的脑子,妙就妙在,它会联想。

然而有意思的是,谁都没有喝过,甚至压根没有见过这种神奇的饮料。

这就难免让人觉得,这东西是不是国家队内部的秘方、特质?

或者说,超级保健品?

总而言之,这则广告一上播,立刻就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对于红牛的销售有多大效果,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作为普通观众,梁一飞身边的这些人,包括张峰在内,纷纷表示,这玩意他妈的超级吊!

尤其是张峰。

这则广告片从头到尾,都是梁一飞的策划。

之前在拍广告片的想法上,他和梁一飞是有分歧的,只不过梁一飞是老板,他也就没坚持,但是从心底里来讲,他不认为梁一飞是对的,毕竟他才是专业,而梁一飞是业余的。

梁一飞是厉害,可是,再厉害的人,总不能是全能选手吧?

当时没坚持,一来是张峰的性格,他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书呆子,人比较圆润,正所谓端人碗受人管,跟老板有什么好较真的?再说了,反正是央视黄金档,不管做什么广告,效果总是有的,无非是一百分和八十分的区别。

可没想到,梁一飞亲手策划的这个广告,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当时拍摄的时候还不觉得,坐在电视机前面看,那种感受是安全不一样的。

接下来,具体效果,可以去从红牛的订单上体现出来,这是最好的证明。

央视广告,是第一件事,看起来热热闹闹,全国皆知,好像是件大事,但是,相对于今年开春后第二件事,它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第二件和整个国家,乃至全人类都有重大关联的事件,和第一件事相比,却显得很冷清,只有首都的少数人受到了它的影响。

第432章 车库创业的同学

“什么东西?信息高速公路,什么时候有这条高速公路?”

宋河是首都的一名普通交警,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冒着深冬的严寒,和往常一样来到白颐路十字路口执勤。

可今天刚到路上,就看到马路边上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路牌,那牌子上画了一个箭头,箭头上面写着一行字:中国人距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

下面写的是‘一千五百米’。

意思好像是过,朝这个方向走一千五百米,就是一条叫做信息高速的高速公路。

宋河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附近有没有高速公路,我一个交警还不知道吗?哪里来的高速公路?还叫什么信息高速公路,什么意思嘛?谁竖的牌子啊?

是不是今年准备修路?这倒是有一定可能,他一个底层的普通交警,自然不知道国家修路计划,可无论如何,这条路现在肯定没有,一千五百米外,还是一片办公楼。

本来嘛,宋河完全可以不管这个事,就当没看到,竖牌子,那是市容市政的工作,可是出于一个老同志的责任感,他还是给局里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情况。

万一有外地人,或者本地不知情的人,顺着这个牌子,走错了路呢?

一通电话打过去,局里也不知道,不过宋河反应的这个情况倒真是个事,要修路,怎么连交警片都不知道?那一片如果要修路的话,交警工作肯定要调整和重新安排嘛。

于是小头头跑到支队长办公室去问了一下,支队长愣了半天,一脸茫然,想了想,给市容打了个电话。

修高速不归市容管,可是大街上竖起一个大牌子,肯定要经过市容批准,他们必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电话这么一打,结果嘛,让人啼笑皆非。

这个所谓的‘信息高速公路’,压根就不是高速公路,而是一个广告牌,前面中关村的一个叫做瀛海威的高科技公司打得广告,是指‘信息在网络上高速传播’。

“信息,网络,传播?还高速?”最后消息返回到宋元这里,宋元站在马路中间挠了挠头,这些词分开吧,他都懂,可是合在一起,完全没法想象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知道,和电脑有关系。

“嗨,那个女同志,没看到红灯,不要命啦!”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工骑着自行车要冲红灯,宋河把思绪从九霄于外飘飘忽忽中收了回来,眼睛一瞪,上去把对方拉住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电脑的高速路宋元不懂,那么他就好好的管理好属于自己的这个路口。

……

……

“校长,我觉得,这个技术,在未来一定大有前途,甚至,整个世界都可能因此改变!”

梁一飞面前,是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整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拘谨,但是语气里却充满了期待和抑制不住的激动。

新时代的留美学生,叫孙达威,英文名字就叫戴维。

今天一大早,这位就不请自来,直接找到了岚韵湖门口,等了有半个上午。

说来话长。

新年里,新时代和往常一样,举行学校年会、出国人员家属探望,助学基金会年会等等,这种事自从第一次之后,梁一飞就很少参加了,这里面除了因为他太忙,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这个孙达威是第一年出国当中的一批人,也就是92年的那一批,出去是读硕士,受到了助学基金的资助,现在在斯坦福攻读硕士,学的是数学方面的东西。

今年他回来,除了和往年一样,拿出一部分省吃俭用的钱,注入到助学基金里,以便于这个基金能像当年帮助他一样,继续帮助更多的人,然后连年会都没参加,就直接急吼吼的来了梁一飞这里。

当年梁一飞和这些留学出去的人讲过,如果在国外发现好技术,或者觉得有前途的项目和创新,或者想自己创业之类的,可以回来告诉他,经过考察,如果他能够认可的话,那他可以出钱资助。

学成归来,也可以来自己这里工作。

这个孙达威正是记得这句话,所以才急吼吼的找到了梁一飞。

“互联网?”梁一飞皱着眉头,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是的,校长,互联网在国内的确是个非常新的事物,据我所知,只有首都有个别不太成熟的公司,但是在美国……”

“等等。”梁一飞挥手打断了孙达威,互联网是什么,有没有前途,哪里需要这个小伙子给自己普及。

问题是,他一个学数学的,跑来向自己推销互联网,实在是有点不靠谱。

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孙达威用力的点点头,说:“校长,我学的是数学建模,和理论数学是两回事。嗯,这么讲吧,所有计算机和信息科学到了高端阶段,都需要有很高的数学底子,而数学学得好的,转做通信技术方面很常见。”

“哦,数学建模啊。”梁一飞了解了,这还差不多。

“对,所以互联网……”

“互联网我知道,简单来说就是把所有的计算机或者其他电子设备连接起来,进行信息数据共享嘛,美国佬二战时期就有互联网雏形了。”梁一飞又一次打断了对方向自己介绍互联网的欲望。

孙达威一愣,他是专业的,可是梁一飞这一句总结,居然比他自己想说的,还要更加精辟和准确!

要知道,他在国外第一次看到互联网这种东西的时候,足足跟人聊了一整个下午,才有点明白这到底是干嘛的。

“校长,我就知道找您一定没错!”虽然比梁一飞看起来还要大几岁,可是孙达威却毕恭毕敬,语气尊敬中,带着几分对于权威的敬畏。

梁一飞笑了笑,出于某种恶趣味,他很喜欢对方叫自己校长。

新时代,不就是自己的黄埔军校嘛。

“好了,说说你那个在车库里创业的同学吧。”梁一飞淡淡的说:“既然是这么有前途的项目,为什么不赚钱呢?”

第433章 最烧钱的行业出现

说起‘车库创业的同学’,孙达威的脸上都在放光!

即便在美国,互联网都是一个新事物,功能简单,页面粗糙,性能平平,对于设备要求高的吓人……

即便有着种种困难,可是美国高校的大学生和教授们,却乐此不彼的把时间精力花费在这个可以超越时间空间的玩意上,从诞生到现在,短短两年时间,互联网在美国的科学界和商业界,已经快要成为一直炙手可热的词汇。

1994年,斯坦福大学的两个喜欢上网冲浪的年轻人,发现找到的很多网址,管理起来太麻烦,于是他们把这些书签按类别整理好,编制成软件,并放到网络上让其他冲浪的人享用。

之后,这两人按照《格列佛游记》里,一群野人的名字,给这个管理网站取名为雅虎。

在互联网新生时代,这个很方便使用的网站很快受到了欢迎,短短不到半年时间,点击量就破了百万。

这两个即懂科学,又拥有商业头脑的年轻人,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做了一份商业计划书,通过华尔街的资本,找到了世界顶级的投行红杉资本,并且说服了对方,融资到一百万美金。

有了这笔钱,这两个人意识到剩下的学校博士课程,只会对他们的事业造成拖累,于是果断的退学,拿着着两百万美金,在一间车库里,雇佣了几个校友,开始了他们真正的创业。

这几个校友之中,就有孙达威。

看起来,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局,甚至可以说是梦幻般的开局。

可是,互联网虽然时髦,可目前并没有找到非常好的盈利方式,这两百万美金很快就花完了,根本入不敷出;而此时,美国在线看上了这家新起步的公司,提出全盘收购这家雅虎公司。

公司的两个年轻老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美国在线。

可拒绝归拒绝,钱还得继续烧,看起来红红火火的雅虎,也真就像一个烧钱的大炉子,火热的盛况,完全就是朝炉子里投钱砸出来的。

眼看着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95年秋天,软银的孙正义找上门来,再次为雅虎注入了两百万美金,让这个几乎快要死掉的公司,重新吊了一口气。

可问题是,即便有了这两百万美金,雅虎还是没找到赢利点,还是在烧钱。

上次的两百万,好歹还花了大半年,这次的两百万,估计半年不到就又要烧光……

孙达威是个有心人,有次闲聊,假装不经意向雅虎的亚裔创始人杨之远透露出国内有梁一飞这么个老板,曾经讲过愿意为好项目投资的话;

杨之远将信将疑,他不是大陆人,对于大陆的了解很有限,刻板印象,觉得大陆非常穷,印象还停留在万元户年代,在他看来,大陆的所谓有钱人,能拿出来几个钱?十万人民币?还是五十万?这对于雅虎根本是杯水车薪。

而且,大陆的老板,能不能懂互联网是什么东西?他们不会以为互联网,是一张渔网一样的东西吧?

出了国之后,孙达威的确开了眼界,觉得国内这些老板,实在很lo,可偏偏对于梁一飞,他的印象非常好,所以再三劝说杨之远。

用中国话来说,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嘛。

所以孙达威这次来,就是来找梁一飞拉投资的,用外国话来说,叫做融资。

“校长,虽然雅虎目前不盈利,可是点击、用户等等各项数据都非常高,增量惊人,如果您需要,我让美国那边寄一份数据来……”大约是觉得雅虎现在的状况,也的确有些难以启齿,孙达威最后解释说。

“达威啊……”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互联网是新兴的东西,过去几十年,是工业时代,而未来,也许就是互联网时代,所以对于互联网,我是有信心的。”

“互联网时代?!”孙达威被这个词镇住了!

他热爱互联网,对互联网有信心,可是,在当前,即便是美国最乐观的人群,也不敢这么确定,未来的世界,会进入一个互联网统治一切的时代。

如果是这样,那投资岂不是有戏?

回来之前,他也有过杨之远的担心:一是梁一飞的钱少,他对梁一飞的了解,也仅限于去年年初回来的时候,中华鳖精刚上市,那时候梁一飞算富翁,可是还不到富得流油,可以涉足投行的地步。

二来嘛,也担心梁一飞对互联网的认识不够,不愿意投资这个虚无缥缈的项目。

可目前看来,梁一飞对互联网的信心惊人,同时,还拿下了央视标王,可以预见到,接下来肯定大赚特赚,不缺钱。

“但是呢,我们就事论事,具体事情具体对待。”梁一飞冲他笑笑,示意他先不要那么激动,说:“雅虎我愿意投资,可是,我的投资能换来多少股份,或者这么讲,在红杉、软银都投资之后,我要投资多少钱,才能进门槛,雅虎才愿意接受?”

雅虎目前两次投资,各自两百万美金,实际上就等于已经经过了天使投资和一轮融资。

哪怕没有任何先知,只按照常理猜测,在互联网风头即将到来的大环境下,两家世界顶级的超级投行已经下场融资,那么此时雅虎的估值,是多少?自己能拿出多少钱?

而且还有个深层次的问题,有潜力的公司融资,选择对象也是很讲究的,不一定有钱就行,一般会首选有背景、信誉的大投行,以便于帮助未来上市和发展。

立足于美国的雅虎,会接受一个远在中国的民营企业老板的投资吗?

这都是不确定性。

更何况了,中美两国之间,此时还存在着巨大的壁垒,无论是经济、文化习俗,还是意识形态,以及双方人民对于对方的理解和信任,都会构成障碍。

对于雅虎,梁一飞是有一定记忆先知的,毕竟是世界曾经数一数二的超级互联网大公司,MBA有和它相关的教程,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年中的样子,雅虎会用好像3、4成的股份,从孙正义那里一次性拿一个亿美金,紧跟着上市,然后股价当天就翻三倍。

这个阶段,机会送上门,梁一飞自然是想吃一口的,可怎么样才能从火中取栗?

“这个嘛……”孙达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神情,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校长,这次,其实不是融资,嗯,算是借钱吧……”

说着,不等梁一飞骂娘,立刻道:“不过利息非常高,年息可以达到50%。”

然后有些忐忑的看着梁一飞。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达威啊,你还真以为我的钱闲着花不出去啊?这么跟你讲吧,在国内,我钱不管投资在哪个地方,一年也不至于只有区区百分之五十的回报吧?”

“校长,我知道这么提的确不好,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您现在不一定缺钱,却缺少和国际最前沿的技术交流的机会,毕竟国内起步太晚,现在不管做什么产业,都要落后外国一大截,再如何努力追赶,恐怕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内,依旧要跟在后面学习老老实实的当徒弟,可互联网不一样,这个东西在美国,也仅仅才起步不久,我们是有机会在最短时间内赶上甚至超过的。”

孙达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咽了口口水,抿抿嘴,认真的道:“和雅虎接触,就是一个接触互联网,然后学习的机会。”

梁一飞一直在听他讲话,内心里有些意外,没看出来,孙达威长得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可是看问题眼光十分的毒辣。

弯道超车,这句话在之后喊了十几年,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走?充其量,也就是人家用五十年,我们用二十年、十年去一点点追赶,那些所谓的捷径,看起来超过的,最后无一例外,全是败絮其中翻车。

唯独互联网,正如孙达威分析的那样,这一块技术,双方的差距是太小了,而中国人口基数大,反而有超车的可能,事实上也是这样。

“校长,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孙达威见梁一飞不说话,小心翼翼得问。

“达威,你没说错,我十分赞同你的观点。”梁一飞点点头,说:“这样吧,三百万美金,不算借,算融资,但是我不参与任何雅虎的管理和投票,你可以问问,能给我多少股份……嗯,这么讲吧,你的观点我既然认同,那么股份可以少一些,没关系,但将来,我希望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适当的送一些人去雅虎学习,或者说是实习,这一点,你必须和对方讲清楚。”

“那我立刻就打长途问,三百万美金可以解决雅虎的燃眉之急。”孙达威起身就准备到隔壁打电话,三百万美金不算少了,如果是第一轮的话,恐怕能拿到十几个点,虽然此时雅虎的估值直线上升,梁一飞又是中国企业家,但无论怎么折扣,还是能有可观的结果

“这个不着急。”梁一飞道:“达威,我想和你讲得重点,现在其实不在雅虎,而是另外一件事。”

第434章 海调会

孙达威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和雅虎合作更重要的,这可是牵扯到好几百万美金的业务!即便是梁一飞,拿出三百万美金,他估计也是一笔巨额投资。

站得高度不一样,想问题自然也不同。

“达威,我想在美国建立一个公司,嗯,或者说,是以公司形式存在的,一个具体的办事处。”梁一飞说。

孙达威不太理解这句话,但还是微微点头,耐心的听梁一飞表达他的意图。

“这个公司呢,它行使的是一个办事处的责任,没有具体的经营业务,而是负责特定事宜,目前来说,具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和雅虎合作。你想啊,我们国家是有外汇管制的,我又不想走行政,如果有一个我自己的公司,那么这三百万美金走账出入境要方便很多。”

“这个公司是专门走账方便的?嗯……校长国外的财务事务所可以有合法的手段让流程最简单,没有必要自己成立公司,成本太大了。”孙达威说。

“不光是走账,走账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工作。”

梁一飞笑道:“你给我提了一个醒,之前,我说过,你们在国外有好项目、好技术,可以带回来告诉我,在国外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帮忙,但是落实下来这点不容易做到,比如像你,还专门跑回国内来等我才有今天我们的谈话,其他人,也许有一些好的东西,但由于联络不便,也就就此作罢了。还有,学校虽然有基金会,可是毕竟在海外没有点,学员们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哪些需要帮忙,工作就业情况等等,我们都没法真实的得知。在海外设立一个点,就可以成为我们海外学员相互之间、和国内的交流枢纽,也便于我个人和新时代,认识、接触世界,像世界最前沿的学习。”

梁一飞说了很长一串,然后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微笑着看着孙达威。

有些话,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是不好直说的,这就要看孙达威有没有这个心和这份悟性了。

孙达威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频频点头,偶尔眉头会微微皱一皱,若有所思的样子,等梁一飞全部说完了,孙达威沉吟了片刻,不太确定的说:“校长,我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您的意思,这个所谓的公司,除了交流、互助之外,并没有具体的经营业务,实际上,它……”

说到这里,孙达威猛地闭上了嘴,有点犹豫的看了梁一飞一眼。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梁一飞鼓励道。

“嗯。”孙达威用力点了点头,咽了口口水,说;“实际上,它的主要目的,是为您获得人才和技术,以及最新的信息!”

“好,我倒是没看错人,能想到这一点,达威,你还真不是个书呆子。”梁一飞赞许的点点头,然后笑道:“不过达威,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嗯……这个……”孙达威结结巴巴的说:“校长……外国对于专利和技术的保护,是有很多……这个……很多的严格法规的,挖人也很困难,都有保密、行业禁止协议等等,和国内不太一样……”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达威你是想说,在国外搞国内这一套,技术侵权、挖墙角,是要犯法的,行不通是吧?”

孙达威一咬牙,说:“是,挖墙角倒是还好,无非是给高价,可是知识产权保护却非常严格,真的会罚到倾家荡产甚至坐牢的。”

“你能这么认识就很好。”梁一飞认真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是要培养一群间谍出来,你不说,我都要提醒你,所作所为一定要合法。”

顿了顿,说:“我人在国内,对于国际上的事情所知实在太有限,渠道也少,办事处也等于是我的一个新渠道。”

孙达威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说:“我还以为您是……哎,不说那些了,学习交流,培养人才,收集信息,这些事都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只是,一定要选一个合适的负责人,因为距离您太远,如果负责人不尽职的,完全可以欺上瞒下,大把的经费用出去了,却未必能见实效。”

“既然和你聊,你又能看出来我的真实意图,在国外也生活几年,那最初,我是想让你负责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梁一飞问。

“这个……”孙达威没有立刻答应,显得有些犹豫。

他倒不是怕梁一飞算计他什么,这种事他完全没有任何的付出,他也没有任何值得梁一飞图谋的,退一步说,如果有一天梁一飞真的让他做非法的事,他完全可以退出。

“校长,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新挑战,不过,我之前的确没有做过这样的管理工作,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孙达威想了想,给了一句很实在的回话。

“没有经验可以学,没有本事可以历练,但是千条万条,都比不过一条,你是我的学生,也是第一个有好项目想到我的人。就凭你这份心思,我愿意让你先尝试一段时间。”

说完,又道:“当然了,连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就一定能胜任,每个人的天赋能力都有区别嘛,很正常,所以你可以一边干一边学,如果最后真觉得为难,直接告诉我,我对你再来安排。”

话讲到这个份上,孙达威也没有任何顾虑了,点头说:“那我就试试吧,一定尽力。”

说着,又犹豫了一下,但这次犹豫很短,没等梁一飞问,他就说:“按照您刚才的目的,我觉得,其实也不必成立公司,因为美国公司法很严格,条款也多,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很麻烦,倒不如干脆成立一个类似社团的组织,像同乡会这样民间团体。”

“嗯,这个建议不错。”梁一飞也没有假模假式的说什么‘那就你来命名吧’这样无聊的招揽人心的话,想了想,直接说,“就叫海外校友调查统计互助会吧,简称海调会,你任第一任会长,绕过老顾,直接向我负责,经费什么的,也由我来拨。不过你心里要清楚,虽然冠以海外校友的头衔,可是这个会,负责的事绝对不止是新时代的海外校友,甚至不止是华人。”

“我明白。”孙达威说。

“详细的事宜,包括经费、人员编制什么的,你回去想想,我也想想,等你临走之前,我们再详谈。”梁一飞说。

……

……

送走了孙达威,没一会又有人敲门。

叫了声请进,门推开,张松和华山河两个人站在门口。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办公室的门比正常家庭门要宽一些,但也不是那种酒店门口的双开大门,也就一米二的样子,这种宽度下,一个人进进出出很宽敞,搬运什么家具也简单,但是如果两个人并排进门,就多少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两人在门口并排站着,却谁都没先进来,相互朝对方比划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有点不约而同,两人都是一愣,一高一矮的站在了门口。

最后还是张松先跨了脚,华山河跟在后面。

这个小小插曲,可以看出来一些性格上的东西,比如说张松,他是滨海市的老牌大老板了,他发家的时候华山河还在学校里读书,是华山河前辈的前辈了,不过他现在看形势看得很清楚,这个世界早晚是年轻人的,而华山河又是梁一飞亲手提拔的亲信班底,在对方面前,他从来不倚老卖老。

虽然,他也是梁一飞最老的一批朋友。

反而来,华山河这点做的也不错,之前说了,这小伙子有时候吧,那个激情燃烧的有些过头了,但是今天这个小细节能看得出来,他对于前辈还是尊重的,激情燃烧,没有变成狂妄自大。这个度梁一飞还比较满意。

他两来汇报红牛的销售情况,和中华鳖精等等保健品一样,生产厂家是不负责直接销售的,而是走汇德利做总代理。

央视广告播出之后,全国人民---或者说,但凡能看到电视的中国人民,都知道了有这么个饮料,邓雅萍训练时候补充能量的‘秘密法宝’,但市面上却没有出现过。

汇德利在去年下半年就开始做前期工作了,放出风声,接受预定。

去年下半年的预定成绩平平,除了一些可见的原因之外,当时张松还耍了个‘滑头’:好多合作商家要求张松提供一些样品,不说卖,至少要让商家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什么口味,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掏钱?

这也是新产品的常规做法,先少量投入市场,甚至请专家、同行、商户来先睹为快做评审什么的,然后逐步推向市场。

厂子里是货的,可张松偏偏不给,一瓶都没朝外流出过。

见不到真货,商家们虽然好奇,可谁也不敢大批量采购,导致那段时间预定寥寥无几。

吴三手当时和梁一飞聊到这个情况,还说张松是不是年纪大了,有那么点跟不上趟?还是说,保健品做得太顺利,有些骄狂,拿那些商家不当一回事了?

梁一飞却没说什么。

要不然讲吴三手就只能跟着自己混,而张松却能自己成一番事业,也放心让他独当一面呢,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有时候灵光一现,就是一个妙招。

第435章 十个亿保底?

张松没学过什么饥饿营销,他的商业套路,其实都是土办法、拍脑袋想出来的土招数,但偏偏就是这些土招数,有时候反而契合了MBA里教授的那些高大上的理论知识。

所有记载于教科书上的销售技巧,说到底,都是从实践中,从土办法中,总结精炼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张松这样老一代的成功企业家,其实是后来那些MBA学员的祖宗。

他始终不肯把红牛拿出来,却偏偏隔三差五派销售员去和对方谈,对方虽然不买,却对于红牛这个产品的印象十分深刻,还有几分好奇。

紧跟着在年底,梁一飞天价拿下了央视标王广告,虽然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这个广告即将为红牛做宣传,但是在业内,红牛这两字顿时声名鹊起。

这时候,对于红牛的渴求,已经快要到达了极点。

央视的广告,终于成为最后的临门一脚。

几乎就在首播的第二天开始,订单就从全国四面八方向雪片一样飞过来,其中超过80%是来自于之前汇德利开拓出来的省份,今年这些省份的广告让给了哇哈哈,但是央视这个广告一放,立刻就弥补回来了。

“老张,我真要叫你一声及时雨了。”梁一飞哈哈笑道:“正缺钱呢,要是没这些订单,我都不知道今年该怎么混下去。”

这话有些夸张,但也是实情,梁一飞现在花钱海了去了,给袁欣然的那点以百万计算的人民币根本都不算什么,央视的广告费用、欠宗卿厚的大几千万,还有准备拿去投资雅虎的三百万美金……这笔钱即便雅虎不要,他也要把它花出去,这两年正是美国互联网开始爆发的阶段,现在投资,将来回报率非常高。

这些花费的基数而言,岚韵湖和新时代的那点钱就完全不够看了,杯水车薪而已,还是要依靠他的现金奶牛。

保健品这一块虽然也很赚钱,但毕竟需要时间,而且由于重心转移,保健品大约已经很难成为全国顶级的存在,只能说是一流中上等而已,相对于未来的花费,也略显捉襟见肘。

恰好此时,红牛的收入恰如其实的接上。

张松呵呵一笑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前后做了这么多准备筹划,又是泰国又是央视的跑,这个饮料也的确有效,不好卖才怪。人家不是说嘛,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功夫在幕后。”

顿了顿,说:“我就是担心一点。”

“什么?”梁一飞和华山河同时看着他,好端端的,才开了一个好头,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就是容易多想,算是杞人忧天吧。”张松冲华山河呵呵一笑,然后才说:“按照这个势头,今年后面的订单恐怕会越来越多,咱们的生产可得跟上了。不说赚多少钱,第一年是最要抢市场的一年,饮料市场已经被挑动起来,要是货供应不上,市场上青黄不接的,很容易被其他产品把市场占掉一部分,等用户习惯了其他产品之后,咱们再想抢回来市场,那就困难了。”

“嗯,老张你担心是有道理的,当初做保健品,我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担心,所以提前生产,后来还开了二厂,可是现在依旧不够用。”

虽然保健品目前还不是全国顶尖,但是每年也接近十万吨的产量,两个厂子根本生产不过来,幸好蜀中那边的灌装厂规模很大,还没有完全开动,所以和红牛一样,一部分采用原液运输的方式送到蜀中加工。

蜀中的灌装厂,如果全部开动,满负荷年产量可以达到三百万吨,可以说满足近十年的市场增长需求都绰绰有余。

说到生产,接下来的话就该华山河接口了,他说:“梁总,厂子这边的原浆生产是问题不大的,之前订单量我和张总讨论过,哪怕再涨几倍,原浆也可以满足,退一步说,厂子周边都是空地,真不行,无非就是提前进口机器。”

“嗯,那问题在哪?”梁一飞问,如果没问题,华山河没必要讲这么多。

“问题在运输!”华山河说:“我们这里距离蜀中有上千公里,原液运输又无法走海运,只能走陆运,成本实在太高。”

顿了顿,脸上的严肃表情缓和了一些,说:“当然,相对于盈利,还是可以接受的,这也不会造成产量跟不上,只是我觉得这些成本应该节省下来,这样用不了两年,节省的成本就足够我们在蜀中建厂了。而且需要考虑到,陆运受到气候、自然以及交通状况影响很大,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导致延迟。再者,路上毕竟是有一定危险的,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原液太值钱,一辆车翻了,几十吨原液就没了,损失很大。”

“现在浓缩比例是多少?”梁一飞问,浓缩比例越高,那么原液质量所需自然越少,需要运输的也越少。

“目前的技术只能达到80比1,再高的话,技术跟不上,需要引进设备,但是设备和现在的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山的,光是设备花费就很大,性价比反而不如现在高。”华山河说。

梁一飞考虑了片刻,这个问题其实在最初就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要求快速上马,而当时他根本没有能力,或者说财力,在内地建立大规模的灌装厂,而蜀中那边的老国企非常便宜,近乎白送,帮他跨过了最大的门槛。

“蜀中暂时还没有精力去建厂,嗯,你怎么看?”梁一飞问华山河。

“想办法尽量走铁路运输。”华山河说:“之前我已经在联系了,不过现在铁路运输车皮很紧俏。”

说着笑了笑,道:“今天来,主要就是找您批经费的,需要公关。”

梁一飞也乐了,说:“我倒是忘了,之前厂子不需要跑市场,给你们的自主经费有限。以后这种事,一次性不超过五十万的,不用向我单独汇报,你自己可以批,报表里体现就可以了。”

梁一飞对员工大方,不过那是大方在明处,比如工资、奖金这些东西,但是几个厂子的负责人,手头其实没有多大的财务权,何新福和华山河能批准的除了生产之外的特殊经费额度,上限只有五万块钱。

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也是抓得太细了点,该放权的时候还要要放权,要不然这么下去,得把自己累死。

点了支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张松:“老张,从小看大,年头猜年尾,今年你给我一个什么预期啊?我可是缺钱的狠。”

张松想都没想,说:“十个亿销售额保底,上限嘛,我也不知道。这年头,市场要疯起来,老天爷都害怕。”

梁一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个老张,还是有滑头的一面的。

十个亿的保底?光是拿标王,就花了1.5个亿,十个亿就能保底了?

第436章 互联网服务现实

孙达威第二天下午就拿过来一份海调会的草案,他的意思是既然要成立海调会,那么暂时不着急和雅虎谈,因为雅虎的项目仅仅是海调会的工作之一,而且以海调会的名义去谈,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梁一飞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只说等他回去之后就去找雅虎方便,孙达威毕竟没有先知,不知道再过两三个月,软银就会像雅虎注资一大笔钱,所以这个机会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

但是这些话又不能明说,再加上梁一飞本身对海调会这件事就比较重视,于是专门抽了两天时间,什么都不干,和孙达威详详细细讨论,最后拟出了一个大致的初步框架。

在旧金山湾区成立一个总部,位置上,正好在斯坦福大学和硅谷之间,人员编制孙达威可是视情况而定,原则最好是以新时代或者是中国的留学生为主,经费暂时不定,先打十万美金作为办公用途,用完再说,未来如果发展的好,可以向美国其他城市开设分部。

对外,这个海调会可以多和中国留学生打交道,不仅限于新时代,甚至不仅限于中国,只要是经过孙达威确认,的确有需要的留学生,都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资助,当然,资助的方式,不仅限于钱。

比如居中协调这些人去各个公司实习工作。

梁一飞还给孙达威交代了几个很具体的任务。

哪怕雅虎谈不下来都没问题,但是这几个任务必须要落实了。

第一个,时刻关注美国互联网搜索引擎行业的发展。

目前美国在线拥有全美,或者说是全世界最大规模的搜索引擎,但是还十分不专业,之前曾经有意收购雅虎被雅虎拒绝,而它收购雅虎的目的,就是以目前的雅虎为基础来做搜索。

梁一飞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知道搜索引擎的一个大概原理:像蜘蛛结网一样,把网络的所有角落都覆盖到,然后筛查结果,这里面的关键在于庞大的覆盖能力,和高度精炼的搜索算法,雅虎这方面都是比较领先的。

尤其要重点关注新诞生的搜索引擎公司。

梁一飞就差点直说谷歌了。

他不是这个专业,上MBA也不会去学谷歌到底哪一年出现,只能根据记忆,有一个很模糊的大概印象,就是96到98年之间。

雅虎的这一轮汤没赶上不要紧,谷歌的那一轮必须吃到嘴,相比之下,后者的潜力和影响力都更加巨大。

利用海调会,和有限的先知结合起来,去寻找那些还没有诞生的未来世界顶级企业,这是梁一飞成立这个组织的重要目的之一。

这是中期任务。

第二个任务,紧密的关注苹果公司的发展进程。

苹果最初是做电脑起家,但是乔布斯这个人对于硬件的兴趣始终有限,而总是把精力放在操纵系统上,于是导致了苹果和他个人,在90年代初的沉浮。

尤其是in95出现之后,苹果的操作系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梁一飞的计划中,培养一批懂得操作系统,有研发能力的人才,和芯片人才,跟上国际先进技术,这是长期的工作,可以从现在就着手落实,那么这些留学生们的起步,和国际最先进水准在一个水平线上,为将来做准备。

当然,这是长期任务。

至于还有更长期的,比如随时关注新兴公司,这就属于这个海调处终生的工作内容。

如果到了2000年之后,梁一飞有这个能力,什么脸书、youtub,甚至是porn,他都可以插一手。

日本有孙正义,中国也可以有梁一飞,论起投资眼光,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强。

前两个任务都不是迫在眉睫的,第三个任务,却是立刻要做。

“我上次听一个同学讲,美国现在已经在网络上购买图书了?”梁一飞似乎不经意的问道。

“我不太清楚。”孙达威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你回去打听一下,我听说,好像在西雅图那边。有个网站,叫做亚马逊还是什么的,可以直接从上面采购图书,而且送货上门。我觉得这种模式很有前途,你回美国之后亲自去调查一下,最好能找到对方,告诉对方我想和他们聊一聊。”梁一飞说。

按照正常思维逻辑,孙达威在美国都不知道,梁一飞在国内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地名都说出来了,多少有些引人怀疑。

可是孙达威经过这几天下来,回国前对梁一飞的印象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本担心这位国内老板并不懂互联网这样的高科技,可没想到,梁一飞虽然不懂技术,但对于互联网这个新事物却非常了解,很多见底,甚至比他这个专业的都要深。

有时候和梁一飞聊互联网,孙达威觉得,自己好像在和大学里那些走在世界最前沿的教授聊天,应该说,是学习。

所以他现在的第一反应,反而是问:“您觉得这种商业模式好在哪里呢?”

“它把线上和线下连接了起来,直接面向最终端的用户。”梁一飞又讲了一句让孙达威惊为天人的话。

“我不是很理解,互联网的存在,不恰恰是因为它脱离了现实世界,制造出一个可以交流共享的虚拟网络世界吗?”孙达威不解说。

梁一飞想了想,说:“我觉得,首先要搞清楚,互联网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除了获取信息之外,它还是要为现实世界服务的,所以,互联网能成功的关键,至少我认为的关键,就在于它能为现实提供什么。”

顿了顿,补充说:“即便你说的,获取信息、相互交流,也是为了人类在现实世界工作生活更加便利和排解现实中的寂寞,说到底,都是为了现实服务。而买书,是美国中产阶层必不可少得生活内容之一,它抓住了这一块,至少已经找到了可以依赖的客户群。你看互联网是技术,我看互联网是生意,做生意嘛,没有比找到合适的客户更重要的了。”

第437章 在座的各位都要被弄死

就在梁一飞已经开始积极准备转型,从保健品这个注定将来要被人唾骂的市场中跳出来的时候,有一些企业,却反其道行之,进一步加强了对市场的攻略。

三株药业。

三株药业是目前国内保健品行业中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起步相对晚一些,但是发展飞快,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已经迎头赶上并且几乎超过了国内保健品霸主太阳神,从30万元起家,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做到了20个亿的销售额。

人民日报曾经大篇幅刊登过三株的‘五年计划’:1995年,增长速度达到2000%,销售额在15-20个亿;1996年,增长速度可以回落到400%,销售额达到100个亿……之后每年增长额度以一半递减,在1999年,达到900个亿的销售额。

梁一飞这辈子亲眼看到过这份报纸,读完之后,有种很诡异的感慨:要是真实现了,那么自己所做的,相比之下好像也显得太傻逼了。

事实上,1995年,三株的第一年计划已经顺利完成,即便是梁一飞这样的传奇存在,与之相比,也略逊一筹。

这是一个bug般的存在。

三株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惊人成绩,和它的战略是分不开的,在国内众多保健品之中,三株的侵略性最强,和政府的关系最紧密。

正如梁一飞给自己的定位是‘懂政治、不碰政治’,企业家和政府保持一定的距离,友好,但绝对不能搅和在一起,而三株的策略从一开始就和梁一飞恰恰相反,三株的掌门人吴老板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直言,中国商人,自古以来就是官商,从满清末年的招商局,到现在的大型企业,能做大做强的,无一例外,不是红顶商人。

三株在全国有600个子公司,两千多个乡镇县有营业部,也就意味着,和着两千多个基层的地方政府都有往来交道,基层的卫生局、派出所要创收,三株就采用宣传合作的公关方式,在全国不知道建立了多少基层的‘见义勇为基金’、‘文明生活卫生基金’、‘好人好事基金’等等,随着它的营销队伍,像一只庞大的蜘蛛一样,在全国范围内结网。

说起侵略性,三株更是出了名的‘辣手’,国内保健品众多,竞争当然无所不在,但是,很少有向三株火药味这么浓的,三株所在的地方,一旦有任何保健品来抢市场,它就会集中一切力量,把对方赶尽杀绝,手段更是无所不用极其。

所以国内很多保健品厂商的业务员,听到三株的名头,都忍不住的皱眉头,有时候宁可不做,怂一些,也不愿意和三株正面冲突。

去年下半年,三株以总公司的名义下发了一个内部红头文件《三株公司信息工作规范》,这原本是只发到大区负责人一级的内部的机密文件,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在今年元旦刚过完,被人泄露了出来。

全国好几家报纸都刊登了这篇内部文件,其杀气腾腾的言辞,顿时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其他的保健品公司,纷纷高呼‘狼来了’!

狼其实早就来了,只不过,之前还以为这只是一头性格暴躁的大狼狗,可是,在看到这份内部文件之后,保健品行业从业者只觉得后脊梁发寒,才幡然意识到,这哪里是狗,分明就是一头在黑暗之中潜伏着的野狼,用幽绿的眸子盯住猎物的脖颈,随时可能冲上来撕咬致命。

保健品行业里,自然包括华强厂。

华强厂在梁一飞的带领下,虽然进行了一些列改革,但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是很舒适的,没有市场销售压力、厂子里得机器都是最新的,梁一飞也不是那种超死里压榨工人的老板,整个厂子从上到下,只要每天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再没有其他事了,钱拿的还不少。

尤其是像办公室这样的文职部门,和以前在国企阶段几乎没两样,上班该喝茶喝茶,该看报看报,闲着没事下下象棋也没人说,只要是把本职工作做完了就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