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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未来之星际女王》 第一章 复活（1） 地球历公元5300年。 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不仅能帮人延长近200年的寿命，最新发明基因克隆仪，还能通过人的基因，复制出新的躯体、器官。 有当代科学家称，基因奥秘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它主宰着人类的思维，关系到大脑意识，深刻的影响到人类的行为。而同时科学院中，一种疯狂的猜想，也从未停歇… ……… 科学院凌乱的1号实验室内，迎来了它“人生”中第一次人满为患。 二十几个成年人挤在不大的实验室内，几乎造成行走困难。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高傲的科学院院士们，今天都奇怪的放下矜持和架子，耐心的挤在一起等候着。 智能机器人，用标准的腔调，播报着此时的实验进度。 “躯体已复制。” “基因已修改。” “现在准备a型试剂。” ……… 围在银色圆台边的院士们，第一次感觉到这机器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多余，省掉播报只希望进度能快点、再快点，最好立刻能听到实验成功。 他们时而小声交谈，时而张望前方，以便讨论观察被玻璃罩罩住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最多二十几岁。 她轻闭着双眼，朦朦胧胧间，上方冷幽的蓝光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将她整个人渲染出一份难以言喻的清绝安然。微微翘起的唇角，仿佛正在做一个美梦。 ……… “不对！没心跳！” “什么？不会是失败了吧？那宫乾教授花的三年心血，还有启用时光机的成本，岂不是白费了！” “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这个！” ………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些人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正前方的人。 “艾伯特，怎么办？” 他身边的人用手肘拐拐他，要他拿主意。 这次的项目就是由艾伯特负责。整个项目的运转，大大小小，从经费到进度，再到人员分工…杂七杂八的事太多，令他烦不胜烦。好几次在实验室大发雷霆，搞得这群平均年龄比他大很多的院士们都有点怕他… 但好在作为下一代科学院院长的有力竞争人，对未来下属发几次火，倒也没人会真的在意。 此刻他正眯着眼睛，犹疑的目光在黑框眼镜下阴诡不定。由于长时间没休息好的原因，这张年轻英俊的脸，看起来苍白又死气沉沉。在幽光的照耀下，更是莫名有些森然恐怖的感觉。 他推了推眼镜，好似不在意的吩咐。 “去拿吧，凯文。” “您确定？那可是目前唯一一颗y金属了，元帅哪边…” “我会亲自和他解释。” 凯文有点犹豫，但他的脸色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对他微微鞠躬后就转身往外走。艾伯特紧紧地盯着玻璃罩里的人，目光深沉带着狂热，轻喃的声音好像情人间的密语，“你可…一定要活过来。” 联邦的“母亲大人”。 第二章 复活（2） 宫泠有知觉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围在她周围有条不紊的“工作”。 从远处看去， ——只见那鲜血淋漓的胸腔内，安放着一颗似金非金，通润圆滑的金属石。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大脑里面混混沌沌，乱成一滩浆糊。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陌生的四周，周围古怪的仪器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只是麻木的张着眼，直到胸腔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 根本控制不住地大叫，就像身体应激反应，止不住的猛烈抽搐。汗水不知何时打湿了全身，可这地狱般的折磨一直没有结束，仿佛无穷无尽… “别动，别动！” 身边的几个人用力地按住她的身体，女人的力气很有限，她基本上已经动不了了，只是身体还如发病般颤抖。 她用力睁大眼睛，几颗冷汗缀在额间，看上去像清醒又像迷乱。 面前这几个人，他们嘴巴张张合合，但发出声音却是她从没听过的言语，让她根本分辨不了。 她很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过，很快，她就再也没有精力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很疼。 身体传来的感觉，是非常非常的疼。甚至超过了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 “放开！” “放开我——” 女人嘶吼尖叫的声音，就像台陈旧的破音响。 咝咝啦啦破碎的声音在慢慢变小，最后全卡了在喉咙里，成了喘息。 吧嗒，吧嗒。 穿着白色大褂，脸色苍白的男人，带着诡异的兴奋，快步从几米外小跑过来。 不知他按了哪里，头上的玻璃罩被打开，先前身边的几个人，也被他毫不客气的挤开。 “…宫泠？” 这个声音在她听来有些奇怪，很明显，对方不常讲普通话。 语调生涩又吃力。 “……” 那人没有在意她不吭声，反而是不甚利落的蹲下身，用左脚支撑整个身体，在她手边半蹲着。 做完这些后，他单手撑起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好像在看一件“东西”。一双暗沉沉的眼睛，被周围仪器的光芒衬得晶亮，半长的发丝搭在前额，露出与本人长相极不相符的激动和狂热。 过了半响，他忽然伸出手，亲昵的把一根掩面的发丝帮她捋到耳后别好。 “别怕，别怕…你会没事的。” 他刻意放柔了声音，但实验台上的可怜女人却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的“善意”。 她浑身抖得像片落叶，沉重的眼皮，艰难的合了两下，磕磕绊绊正在打架的牙齿，影响了她的发音，“你…你是谁？” 闻言，他笑出一口白牙，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得跳脱而纯真，用不甚熟稔的普通话回答。 “我是专门救你的人。” 她看着他，过了两秒，就像生物本能会趋利避害那样，突然大声的尖叫起来，表情十分惊恐。 “不…不…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救…” 艾伯特看着她近乎崩溃的表情，举双手投降，安抚式的点点头，“好好…别激动！好吧！好吧！不要我救…” “但是…” 沉吟片刻，他忽又勾起一个笑容，眼底的光像孩童一样兴致盎然，饶有兴味地往她胸腔哪里一指，“真的不要我救？你好好看看…我要是不救你的话，你可能会死哦…” 宫泠此时正处在极度混乱中，因为疼痛，她本能的感到害怕面前这个人，可混沌的大脑又无法思考，只能被动的听从他的话，往他示意的地方向下看。 ——血肉模糊的胸前，是还没干涸的深红色血液。凸起的皮肤，正在一下下跳动，而那凸起的物体，似乎正是她的心脏… 她看见了什么？ 好像是自己生命的尽头。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目击自己慢慢死亡。 一时间那凸起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见它在皮肤下跳动颤抖… 宫泠大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好像一具傀儡。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功能。甚至连最基本的疼都没感觉了。 她的世界已经静止了，她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而一边的艾伯特看见她这个样子，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其中又有些异样的怜爱。 他拍拍她的脸，安慰她，“别怕，别怕！我会救你的！” 宫泠一点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只是习惯性的喘息。 “啊…呵啊…” 女人急促的喘气声在这密室里显得越发诡异。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宫泠渐渐生出种梦幻感，眼前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更像是一段时间内，她陷入的无端噩梦。 也许，真的只是假的。 第三章 复活（3） 她晕乎乎的想着，可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让她切实的感受到这些都是真的。 她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有一堆奇怪又可怕的人… 全身的血液像都逆流回了大脑，眼眶也忍不住微微发热。与极速运转的大脑相反的是，越来越寒冷的身体。 她是要死了吗？ 好吧！如果是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解脱了… 宫泠的嘴角牵起一个凄惨的笑，没有声音，却像是所有负面情绪的突破口。 完全不受理智所控制，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沾染上了她还在微笑着的唇角，打湿了这张清绝斐然的脸，无端端，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她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其实，她并不想死，人能活着谁想去死？哪怕现在她意识不清醒，她却也不想死去。 她有牵挂，她有想见的人。 脑海里忽然升起一个强烈而迫切的意识。那是人类求生欲望的绝地反扑…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急切地拉住身边艾伯特的手，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麻烦救救我…我，我还要去见我爸爸…” 她被眼泪洗过后的眼睛，清亮犹如琉璃，乌黑寂然的瞳孔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那种感觉非常玄妙，就像沙漠里迷人心智的风沙，漫天遍野，一不小心，就将人卷入难以回头的漩涡中。 艾伯特只感觉自己对上她的眼睛后，思维一瞬间像被蒙上了一层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还是自己的思维，只是会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冲动在心底发酵… ——非常想帮她完成她的意愿。 感受到自身有这样的想法，一瞬间，他忐忑又期待。完全顺应了自己心中所想，把一直放在脸上的微笑，换成认真诚恳的样子，他看着她的伤口，细心而又郑重的从白褂子内包里掏出一管银色的金属液体。 也许是因为开心，或是其他原因，他开始喋喋不休，先介绍了这管金属液体后，然后又一脸真诚可靠的向她保证，自己一定能救活她。 宫泠看着他把液体注入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一直狂躁疼痛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 心情渐渐放松，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身心俱疲之下，她彻底晕睡了过去。 而晕过去的宫泠不知道，此时的艾伯特变得非常“温柔”，他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你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作品。这不是简单的创造，而是复活…” “首席，这是刚才测量的数据！” 这时，助手凯文拿着一张资料，走到艾伯特面前。虽然他没有说多余的话，但他语气的兴奋是显而易见。 艾伯特单手接过那页资料，飞快的看了一遍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连握纸的力度都已经控制不住了，整张纸几乎要被他抓得变形。 他看上去非常亢奋，连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上面的数据实在太惊人了。 果然，果然… 他高兴得不能自已，侧头看着自己的助手，高兴的说：“凯文，你敢相信吗？这居然就实现了？人类居然真的拥有能这样神奇的力量…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其实我刚刚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来着，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哈哈，我一定是第一个体验异能的人！诶～你说，她会不会给我带来异能？或者让有异能的人治好我的腿？对了，得快点告诉老师！凯文，你快去联系老师！” “……好的。” 凯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艾伯特首席此刻的状态，显然不是清醒的正常态。 这位年轻有为的首席，平日里表现得只想着联邦和科学研究。可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过是才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而已，再怎么睿智早慧，也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缺陷。 只是，艾伯特首席的异能… “凯文，你在想什么？” 一向脾气暴躁阴郁的人，忽然变了个样。让凯文有点无所适从，他顺着对方说了两句话后，转身立刻打开终端，联系了通讯录上首位的人。 “实验成功了！请您放心！” “她几乎立刻有了异能，宫乾教授的研究非常成功！”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我们用了最后一颗y金属…是！好的，我知道了。谨遵您的吩咐！” 第四章 记忆 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宫泠有点疑惑。 面前是一间陈旧的手术室，不知是设备老旧还是什么原因，昏黄的光线，令四周不甚明朗。 模模糊糊，只勉强能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在走廊间来回焦急的走动… 她侧头，努力想看清那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画面忽然一转，跳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园子里。短发女老师正在教一群小萝卜头画水彩画。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画板上乌泱泱乱画一气，沾着水彩的小手毫无顾忌的拉上旁边突然出现的女人衣袖。 “妈妈，今天老师新教的…兰草画。” 目送着两人往前走，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想起来了，这是她三岁的时候，母亲送她去绘画班的那一日。 画面再变，这次是在一棵绿油油的大树下，披着长头发的女生在树下默默念叨，“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哈哈~” “宫泠！再输我就不姓林。” 十六岁的女孩笑起来阳光明媚，她对着身边的短发少女说，“她是纸牌黑洞，和她一组永远不可能赢！” 林夏、白玲都是她的好朋友。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会陪着自己从小到大，从大到老。 时间在往前走，画面来到了十八岁那年。 压抑的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烟雾。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夹着一支刚吸过的烟，空茫的看着前方，只当没听见身边那人在聒噪。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白色的烟雾掩不住他被短短几天迅速染白的双鬓。 “妈，这个时候…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他沙哑的声音，引来上了年纪的女人更加尖利的争辩。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我哪点钱，你要什么时候给我？” “……” “我跟你说宫德，做人要讲良心…我是信任你！所以才让你去办这件事…不然，你说我家可怜的二姑娘哦…”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流了几滴眼泪。 男人蹙着眉，正要开口说什么。 卧室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爸…” “哎～怎么了？” 男人尽力调整好表情，对着里面的人挤出一个笑容，“泠泠，你外婆来看你了。” “泠泠，你好点没？” 看着外婆关切的眼神，女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我没事儿！外婆，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宫泠此时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切，发现这些记忆真的已经隔得太远。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这一刻却仿佛时光倒流回了当年。 家中突遇变故，车祸后，母亲去世。爸爸带着她艰难的在一堆 “亲戚”之下讨生活。这段时间算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间，她在一夕之间长大，终于明白，人最大的错误，便是倒霉。不想被墙倒众人推，一定要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好在这段记忆没有多长，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过得很顺遂。22岁大学毕业，23岁在一家大型企业里做销售总监，五年后，嫁给了高中校友。结婚生子，在生活中甜蜜蹉跎… 一直到46岁，小儿子领着一个同样大的男孩走回家里，才打破了这份平静。 “妈，我想和班长在一起。” 18岁的小儿子和他双胞姐姐长得很像，但是性格却一点不像。他一直很有自己的主意。 其实她倒也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觉得这条路太苦。18岁刚刚成人的儿子，才读大学而已。而他给自己的成人礼，前路却是这样的崎岖坎坷… 如果说论成人礼的惨烈，那她大概已是极致。可当年那是天灾人祸，无法避免。而现在这个，却是儿子自己… 他才18岁，正是青春不懂事的时候。他忐忑又坚定的回来向她坦白，可是她却做不到像孩子想象的那样宽宏。 “小承，妈妈不能支持你！” 看着少年忽然惨白下来的脸，她叹了一口气，“这条路谁也支持不了你，你只能自己走。前路有多么崎岖，你应该是清楚的。正因为我是母亲，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偏了路还违心的支持你，我不能这样做！但是同样的，你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你该有自己的考量和判断…” “从小我就告诉你，你的人生属于你，我只给你引导建议，不会给你命令。你需要的，只是想清楚，自己能否承担这个决定，现在，未来，都能承担下去…” 她性子一向有些固执理智，很少感性示弱。这些年在教育孩子时，也是如此。比起命令，她更喜欢讲理和沟通。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此时此刻，她已不想再深究小儿子为何会忽然说喜欢男孩的原因，因为没有必要。不管是哪个少年的诱哄，还是儿子自己的后知后觉… 一切都不在有意义。追根究底推卸责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走不走这条路，一切还是源于自己的儿子。 “妈，我和白方在一起两年了…我想得很清楚。” 小儿子终归是像她，走一条路，即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好吧…” 她叹息，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干涩发痒的喉咙，吐不出多余的反对，只静静地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从哪天之后，她几乎就再也没见过小儿子。 时间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大儿子结婚，女儿生外孙子，父亲去世，孙子结婚，老伴儿去世…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好像还残留着故人的影子，终于… 她也快要死了… 那是一个春天。满院子的桃花开得芬芳绚丽。 她站在园子里赏了一会儿花。莫名其妙开始回忆年轻时候的事，年轻时候的人… 父亲，母亲，伴侣，儿子，孙子，白玲，林夏…… 还有很多很多人，终归都是几十年一瞬间。当年的爱恨，都要归于尘土了。 她想，自己也该到了去寻找他们的时候了… 至于，小儿子，他自己选择的路，终归要他自己去承担。 第五章 处境 宫泠一直感觉到自己陷在某种奇幻的感觉里。走马观花的再次体验了一次人生酸甜苦辣，那种感觉好玄妙，是说不出的空旷与迷茫。 她有些依稀的记忆，自己该是死了。 可是死了… 死了？ 她霍然睁开眼睛，由于思绪还未恢复过来，所以她只是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左手虎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疼，令她思维才稍稍回拢。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情再纠结于此了，记忆，一点点恢复… 宫泠飞快的扫了周围一眼。 不算很大的单间里，床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除此之外，旁边的一个金属圆柱体设备也很是引人注目。 这里… 空荡荡的大脑指示不了她做出一个表情。她坐在床上，思绪不停的飞快运转，却怎么也转不出头绪。 “您醒了。” “呵～你搞错了！我在您的手腕上。” 宫泠顺着声音，下意识地看向声源处，一支腕表状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被扣在她皓白的臂腕上。 那表和地球上的表并不相同，它没有刻度，而是只有一块黑水晶似的小屏幕，此时上面正发散着幽蓝色的光。 宫泠试探的往上面点了一下，那光迅速凝成一个光屏。上面投影出一个年近五旬的男人。 “宫泠，21世纪著名的谈判家、外交家。早年从商，30岁以黑马之势，杀入政坛。因为在香橙外交、星期五谈判中做出的卓越贡献，被誉为当代最杰出的女性之一。” 她蹙眉，却没有贸然开口。 “您一点都不疑惑？比如，这里是哪里？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倒是那光屏上的人做出生动的表情，宫泠沉默，她虽然有太多太多疑惑，但是很显然，现在不是露怯的时候。 “哈哈，母亲大人，真不愧是哪个世纪最有名的谈判专家之一。” 她挑眉，迅速从中抓住了什么，做了初步猜想。 这时那人像看出她心里所想，“您不要紧张，我并没有神经错乱，要乱认亲戚什么的！我确实是您的后人。而且是您的女儿陆淇第58直系外长孙，我叫唐骁。” 唐骁像一点没看到她瞬间僵硬扭曲下来的脸，继续投出重磅炸弹，“母亲大人，现在是地球历公元5300年。欢迎您的到来！” 宫泠的心虽这人的一句话而兵荒马乱，无数种想法念头在脑海中炸裂… 在数次思维自我质疑又迅速重建中，她越来越惊恐的发现，对方说的好像确实是真的。 一瞬间，天翻地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3000多年后。而且这种到来显然不是当年天马行空的穿越，而是真正的被复活… 不知何时，莫名又想起先前自己在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忆起当时的经历，她心底忍不住一阵阵发寒。 手指握紧又松开。她理不清楚思绪，极力平静却还只是一团乱，可又忍不住一直想。 直到房间里的门忽然被推开。 第六章 逼迫（1） 她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在终端里见到的唐骁。 几个身着挺拔军装的年青人，尽职地排在门外。 他信步走到她身边，慢慢地蹲下身，拉起她的手，执了一个手吻礼。 “您好，终于见到了您，是我的荣幸。” 虽然唐骁看起来年近五十，两鬓也微微斑白，沧桑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惊人的气势，那是常年杀伐果决才能铸成的铁血气质。 宫泠双手绞在一起，她刚刚忽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这个人的发音口型绝非她熟悉的普通话，可是他说出的话，自己却确实能听懂… 她心底开始暗暗紧张，身体有点生硬，可她还是强自镇定，直视着对方。 “我认为在终端里，实在很难把此事说清。因此，我才决定与您面谈！” “……” “从此刻起…您将是我们联邦每一个人的母亲大人。因为您的存在，保证了我们联邦拥有您基因的人，大多都能拥有异能。这让我们在对付那群低等兽人时，拥有了很强反击能力…” “……” “在此，我谨代表联邦的每一位军人向您致谢！正因为您的突出功绩，我们总统联合内阁23人，决定将您封为我们的元首…此刻，正是您的初次加冕仪式。请您快些准备。” 宫泠看着看似风度优雅，但其实每一句话都不容反驳的唐骁，尽力平静下来，不为他话中内容所动，她尝试着自己能不能发声与之交流，但真正说起来，却要比想象的顺畅很多。 “我…我不知道你现在讲的…不，或者说很多我都完全听不懂，觉得难以理解。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你们复活…但是元首什么的，就不必了…你们，既然是我的后代，那长辈给你们做些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我年纪大了，只要过些安稳日子就好了。” “年纪大了？不不不…”唐骁笑起来，他毫不忌讳的指着她的脸，“您现在看上去年轻极了！不说您本来就才最多80岁的年纪，就单现在您的身体而言，其实最多也只有我长孙那么大！联邦需要您，我们也需要您…” 宫泠皱眉，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唐骁不仅给她拿来一块镜子，还很有风度地为她拿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长长的头发稍微有点凌乱，一张不施粉黛的脸，清丽卓然。黑涟涟的眼睛里，是风淡云轻的淡漠与沉寂。就像十一月从容而来的江南烟雨，冷冷地，静静地，却可以晕染出难以言说的风情。 似纯情似暧昧，亦朦胧亦孤寒。 美人在骨，不在皮。 说的大抵是宫泠这样的人，她五官单看其实并不算绝美撩人，但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就是美。 只是面前的唐骁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相反，他和长孙一样，都很擅长让美人不高兴，“现在的母亲大人，其实非常适合为联邦效力！还请您不要推脱！” “……” 根本没听见他之后的话，宫泠现在整个人的心情除了震撼之外，实在没有多余的词好形容了。 由于之前一直心绪不宁，居然连外貌变年轻了，她都没有发现！整个人混混沌沌，从头到尾，一直有点晕乎乎的。 她早已相信了对方的话，可是未来世界的震撼，却仿佛不要钱的炸弹。总是一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她的三观和承受力。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社会？科技竟已经发达到如斯地步了，而正是这样拥有这样高科技的“后人们”，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在威胁困惑着他们，让不惜千辛万苦复活她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祖宗？ 第七章 胁迫（2） 人都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宫泠敏感的察觉到这件事情中的诡异，但此刻却容不得她深想，她必须要尽力推脱，就算推脱不能，也要想办法能和对方谈条件，至少，让她学习这个时代的新兴科技。 不会永远沦为傀儡灯下黑… “我在千年前就并非什么能力极其出众的人。在这个时代自然更是不值一提。做元首我想我没有那样的能力，倒是别的方面，我想你们是我的后代，老人家们想的都是子孙后代，我自然会尽力。” “……” “很多东西，我都能尽力…” 宫泠见他投来视线，微笑着慢慢显出镇定自若出来，“…我能被复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想我这把老骨头都是有用的。可元首…对我来说…若真是想你说的那样，那我想，我还是适合当个普通人比较好，你认为呢？” 唐骁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如果我今年的休假没有被取消的话，我可真希望能回到过去，一睹您在谈判桌上的风采…” “我一开始，其实，并不做这个的。” “呵呵~那又怎么样？很多人都是换了职业才找到自己的价值…您也一样。您也许不知道我们后面的人，是如何评价您的。” 唐骁没有没有理会她的回应，反而自顾自的起身，把镜子放回原处，边走边说， “我们认为您是教科书式的谈判！很少有人能像您这样洞察人心，严肃、强势、轻松…将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 宫泠沉默，唇角勾出苦笑，“要是我真的能洞察人心，现在又怎么会这么被动呢？” 唐骁没有接她的话，转而跳回了之前的话题，“…隐藏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是您并不需要。好了，快些准备吧~母亲大人，我们10分钟之后出发。”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拉开门，吩咐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来。 宫泠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出门，瞟到门外哪些挺拔的军人，有些颓唐的垂下眼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个“元首”，当定了。 第八章 变化 进来的人自我介绍说叫袁婧，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看着最多也就30岁，可待宫泠一问后，才感到讶异万分。 只能说袁婧的长相真的不显年纪。看起来不过30岁的年纪，但事实上，她却已经83了。 经过详细交谈后，宫泠才知道，在这个科技极端发达的年代，人类在20岁成年后，就会迎来长达120年左右的青年期。这段时间的人类拥有强健的体魄，充沛的精力，再没有人能阻挡人类前进的步伐… 在这算得上轻松的氛围里，时间过得很快。 宫泠刚刚准备好，唐骁就推开门。 时间实在卡得太好了！ “母亲大人，请吧！” 宫泠点点头，跟上唐骁的脚步。但走到门外时，唐骁却不知何时落到了她后面。 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只感觉自己像被人逼上了刑场的囚犯。已经被迫被捆上了这个世纪的战车，在孤军前行的未来，不知会被推向何方… ★★★★★★ 科学院顶层会议室。 这间不大的房间，平时都是科学家们用来召开研讨会的。但很快它就要被赋予一个新的“使命”，注定要被载入人类史册。 宫泠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对面固定座椅上，面无表情。 抬眸看了一眼花白的墙壁，她随机盯着一个点发呆。 说实话，坐冷板凳的日子，确实离她已经太远了。久到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那样的屈辱感觉。 记得当时她刚刚大学毕业，与之后的光辉相比，她那时只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好点的应聘者而已。早年的经历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从容不少，但她同样也会觉得紧张。面试后，想要调节好情绪的她，在洗手间内，就听见外面传来几位考官的声音… 原来早就已经内定了的工作，还需要“第二次陪衬演员”，而她则非常有幸地成为了其中一员。 不过，别人已经导好的戏，她从没兴趣再去掺和… 可是现在呢？ 她不仅要参加，还得满面笑容的参加。 一点负面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 其实除了危及亲人的事情外，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哪种感觉，真的恨不得让人… 暗叹一口气，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以前孙子对她的评价——我奶奶一直是个爱较真又不服输的老人家！ 想到孙子，她又有了些笑意，可那笑意还没来得及到达眼底。 忽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她发现， 自己居然能隐约听见会议室里传出的声音。 那有点空旷又隐绰的声音，叫人摸不着头脑。 “…庆祝将要…到来的胜利…” 第九章 “繁荣”下的阴影 联邦科学院顶层会议室。 柔软的地毯铺在略显空旷的会议室内，天花板上巨大的日光灯，是这个时代的主要照明器。它以储蓄转化光能供动力使用，内部智能自动调节器让它能自动调到适当的亮度，而与之相配的同系统温度平衡器，则大多被镶嵌在墙角内部，随着日光灯的使用时间长短，缓慢变化调节温度。 这个系统是由此刻敬陪在末座的科学院院长宫乾发明，这套以他名字命名的系统，涵盖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与生活相关的子系统，其实它的出现，才是在真正意义上宣告了这个时代的便捷。 以最常见的光能为基础，把人们生活所需几乎所有的动能器具串为一体。 “宫乾教授，真是现今对时代贡献最大的人。” “不敢！总统您才是。” 坐在首位的总统先生爱罗伊与传统记忆中的政客，一点也不相像。他看起来斯文又温和，棕色的瞳仁温暖而真诚，抿一口在当今已经珍贵无比的茶水，他自言自语，“…听说，母亲大人也喜欢喝茶…” 他左边是政务院的总理克拉伦斯，克拉伦斯其人算是几千年前的犹太人一族，当年地球上最聪明的一族人，在这个时代，也依然不遑多让。 “等下我们就可以请母亲大人进来细谈！喝杯茶，和她讲明厉害关系…” 听了他的话，坐在对面的唐骁，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 “不用谈了…我刚才就已经和她讲清楚了，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克拉伦斯笑容淡了一点，“那请问元帅是如何跟母亲大人沟通的？” “我告诉了她，她的作用，以及她将要当元首。” 克拉伦斯表情不变，又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尊重母亲大人？” “告诉她自己该做的，也是一种善意的尊重。” “好了…”爱罗伊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做起了调解员，“元帅和总理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既然元帅已经告诉了母亲大人，那也省得我们再沟通一遍。现在眼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西北区的“生命运动”，关于这个，各位有何见解啊？” “……” 气氛沉凝了一会儿。 半响，有人道：“…西北区之所以会闹起来，主要还是关于拟态人能否参政，得到议会席位的问题…我提议，答应对方的请求。” “这怎么行？”先前那人话音刚落，就立刻被人粗声粗气的打断了，“和一群假人坐在一起，也只有伊丽娅你才能想出来！” 被叫为伊丽娅的女人，坐在左下首，她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一丝不苟的发髻和冰冷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少了很多人气，好像刻板的人形字体。 她不紧不慢的分析，“可是现在的情况是，m计划已经开始，可作为主力军的拟态人哪边却出现了问题。拟态人的身体基因本来就整体优于人类，他们现在已经是整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你想让他干牲口的活计，却不给他基本的权利，这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人继续梗着嗓子，说了一通，“不过是人类制造的从属，却偏偏想要和人类一样的权利？那群混蛋是忘了谁把他们创造出来的？怎么？会吃饭了就要忘娘了？” 第十章 繁荣下的阴影（中） 伊丽娅皱眉，早在学生时代的时候，她就非常不喜欢布莱恩这个人！因为他半点不像个贵族，说话粗鄙不堪且目光短浅。 她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据理力争，就被旁观的总统先生打断了。 “好了，这件事容后再议…教授，接下来还是由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有关试剂a的发展历史。” “好的！” 一直敬陪末座的宫乾站起身，打开手上的终端，对着墙壁下了几个操作指令。 很快，前方墙壁幻化成一片黑色，在宫乾飞快操作之下，黑色墙壁上出现了一连串奇异的白色符号、文字、表情…犹如乱码般飞快滚动后，前方又一次恢复沉寂… 这时，上面呈现出了视频画面。 被装在试管里的幽蓝色物体，散发出魔幻的魅力。从肉眼看来，它其实不像是液体，倒像一种结晶。可事实上，它的分子结构又的的确确在液体的范围内。 “…试剂a从理论上来讲，是一种刺激性液体。在先前的实验中，我们发现它对实验体的脑部刺激力尤为大。” 墙壁上的视频很自然地开始播放，幽蓝色的物质被注射入一个年轻的女性拟态人体内。 哪个拟态人的身体反射性的想缩成一团，但却被实验台上的束缚装置，紧紧控制，她在数次挣脱不得之下，只得歪歪的悬空腰肢来缓解疼痛。 又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再次痛苦的颤抖尖叫着，眼睛以不可抗拒的姿态被染成了幽蓝色，与此同时，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凸出了数根浑浊的类似血管的东西，它们在她脸上肆虐，就像恶心蠕动的长虫… 旁边的脑电波测量仪器飞快的刷新着数字，终于到了一个最高峰值之际，那个拟态人身上发出一种怪异渗人的声响，“吧嗒，吧嗒”像极了骨头断裂又快速愈合的声音。 “啊——” 她大睁着双眼，周围仿佛又无数透明的气流呼啸穿过，旁边的测量器忽然凭空自爆，束缚着她的金属钳也在那一秒被她挣脱… 鲜红的血液大滴大滴的散在地上，落在周边的仪器上， 她似乎用力的想要起身，但却没有任何着力点。 身体浑身支离破碎得像个坏掉的娃娃，渗出血丝的伤口还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那双妖异的眼睛就像永不熄灭的火… …… “这个是我们几年前的实验。实验体共有50号。但只有刚才的36号挨过了注射，并立刻有了异能。事实上，异能并非什么十分玄幻的能力。它只是大脑脑电波的一种外放和沟通…有了这次的成功经验，我们改良了a试剂，让它变得更加温和…” 墙上的画面再次改变，这次的主角，却换了个人。 她躺在实验台上，双目紧闭，洁白的肌肤恍若凝玉。只是她脸上、脖颈上、手腕上，这些部位的皮肤下，都有幽蓝色的光芒在隐隐闪动… 如果宫泠此刻在这里，她就会惊讶的发现，上面的人不正是她吗？ …… “新改良后的a试剂，几乎不再有直观的痛觉感受。而且它超高的挥发性和溶解性也非常具有意义…当然，最主要的是，它不再具有明显的破坏性，即使是对古奥司症候群的人，也是如此…” 宫乾介绍完后，对着忽然静默下来的几人点头，原路返回坐到之前的座位。 “各位都听见了吧，a试剂现在已经没有危害了，它只不过算一种身体开发剂而已…” 爱罗伊总统的话，没有让冷凝的气氛回转过来，反而让众人陷入了更彻底的沉默。 布莱恩略微发胖的脸，此刻显得犹疑又郑重，与先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爱罗伊总统，是否真的能确定，a试剂已经安全，可以使用？” “这个问题…不如我们请外面的母亲大人进来问问？” 第十一章 繁荣下的阴影（中） 宫泠坐在凳子上，身体略微紧绷，但好在没有更多的异样。 可是此刻她心里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 曾经以为的常规，被轻易打破。相当于整个世界观受到了直面冲击… 她模糊不清的听到的什么试剂a，m计划，生命运动，古奥司症候群…一个个离奇的词汇，仿佛跳动版的天书，接踵而至，砸得她晕头转向… 虽然她先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些全然陌生的词汇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又沉了沉。 她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在可怕的未来时代，她不再是能调动大多数资源的“精英”。她甚至忽然有种自己只怕难以应对的错觉。她这个三千年前的人类，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的太过突兀。 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朋友，熟悉的东西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自己，只为被人利用才复活… 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公平。 她突然有点彷徨了，找不到所谓坚持下去的意义… 正在她纠结茫然间，那扇对她而言，形同虚设却犹如潘多拉般地狱之门打开了。 戴着金边眼镜的秘书，矜持有礼的走到她的面前，客气地弯腰鞠躬，“母亲大人，总统阁下有请。” 宫泠只得点点头，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进了会议室。 在踏进会议室的一刻，宫泠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整个空间。看见不远处形态各异的几位联邦大人物，她的心，忽然豁然开朗… 她为什么要彷徨？为什么要迷茫？凭什么让这些看似高贵骄傲的“罪魁祸首”如意称心？她要好好活着，一直活着！不管哪些东西是什么，她都一定会坚持下去。 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些人计划落空，玩火自焚！ 从宫泠进来的时候起，在场的人就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关于这位的生平，在场的联邦首脑们早已经倒背如流… 传说中的天才外交家，21世纪最杰出的女性外交家、谈判官。少年受挫，家中突遇变故，六亲无力，与父亲相依为命。22岁在一家企业做高管，30岁才入政坛。一路升迁无阻，直至四十几岁，被媒体披露出儿子是同性恋，事件被有心人利用炒作，政治生涯险些中断…好在最后有人作保，才得以继续在政坛发光发热… 爱罗伊总统对和宫泠的初遇是报以极大的期待的。虽然在看清这位三千年前的历史人物时，他有些讶异。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教科书上留的那张照片，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睿智精悍的中年女性，确实比眼前这个有点孤傲清高的小女人更有说服力。 但这种印象上的差异只持续到她落座之后。 “各位好，我是宫泠。” 爱罗伊挑眉，“母亲大人有话要说？” “是的。” 爱罗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对这位谈判专家接下来的话，报以了浓厚的兴趣。要知道这位号称联邦掌舵手总统大人，其实的最初理想，是位能言善辩的谈判家，而非总统。 第十二章 繁荣下的“阴影”（下） “我能被各位决定复活，必然是我的存在具有意义。我也知道现在只能与各位合作，我才能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可是融入这个3000年后的社会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因此，我希望各位能帮助我学习这个新鲜的世界…” “这一点您完全不必担心，您的老师、教练…一应俱全都在您未来要居住的白和苑候命，等待效劳！” 听了爱罗伊的话，宫泠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群人不让她接触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进步的知识。但好在现实还没有那么糟，自己还能学习，还能分析，这已经是现阶段能争取到最好的了… “谢谢。” “除此而外，您没有要说的了？” 见宫泠摇头，他微微有点失望。这种认清偶像没有那么“万能”的感觉，并不好！但却又在情理之中，像现在这种状况，宫泠根本没机会和他们讨价还价，实力严重倾斜的谈判，弱势一方，能保持的，只有风度而已。 “由于您的正式加冕礼，是在1个月后的建国大会。因此，此刻只是简单的任命。之后还要请您尽快入住白和苑后熟悉环境。准备一个月后的正式加冕礼！” 随着爱罗伊平缓的语调，外面的大门再一次打开，鱼贯而入的六位礼官，穿着正式而鲜艳的制服款款走来。 他们昂首挺胸，两两对齐，左前方的一位高大男子，双手捧着一块案台，案台内是一方红为底金镶边的丝帕，丝帕上静静地躺着一顶金色的皇冠。上面镶嵌的15颗绿色纽芬奥多钻，骄傲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女儿，您知道吗！几年前，我女儿结婚时，我也是这样为她戴上皇冠的。” 爱罗伊一边感慨，一边双手捧起皇冠，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 宫泠心下暗自疑惑，通过之前和袁婧的交流，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决计不能以肉眼来衡量年纪。所以眼前的总统看上去虽然最多只有50岁左右，但他的真实年纪却肯定在一百开外。既然总统的年纪这么大，那总统的女儿也绝对不小了。依照这里20岁就可以结婚来算… 这位总统的女儿难道有什么严重的缺陷？ 她将情绪收敛在心底，微笑，“皇冠在我们哪个时代，代表的是公主。女人结婚戴皇冠，是为了祝福新婚后的她，能被丈夫宠爱如同公主…真是没有想到，这个传统，居然至今没变。” “您说得是，无论哪个时候，保护宠爱女人都是我们男人的天性。” 对此，宫泠无言微笑以对。 两人一同侧目对着礼官的镜头微笑。 这张属于联邦总统与新出炉的女王陛下的世纪合照，就这样被仪器瞬间转载到联邦领土的各个角落。 不管是各大城市内的商城巨屏，还是虚拟星网上的服务平台，几乎都变成了这张图像。 而宫泠，这个本该被时光渐渐遗忘淹没的人… 终于，再一次，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从照片上看，她依旧年轻，美丽，优雅，头上戴着纽芬奥多钻石皇冠，仿佛已经预见了她未来的无上荣耀。 但是，只有在场参加加冕仪式的人和她自己才知道，她不过是在一个墙上都还是素寡的会议厅内，没有任何拒绝权地，被戴上了这顶皇冠。 ……… 出了会议室后，几位礼官跟在她的身后。 “请问现在几点了？” 宫泠抬头看着先前领队的那位礼官。此刻他站在宫泠身边，深邃的轮廓，能辨认出是他应该是欧洲人种。 “上午13点32，母亲大人。” “哦～”她若有所思，在猜到了什么后，却刻意疑惑地问，并借机停了下来。 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思绪，想要再进入之前哪种状态，努力地想要再“听到”些什么。但可惜，这次却远不如上次，甚至连模模糊糊的关键词都没有了，只能听见残缺不全的五个字。 试剂，女人，你。 “母亲大人，有什么疑惑吗？” 宫泠随即回过神来，微笑的脸上带了些窘迫，“…我似乎记错了，好像在我的记忆里，上午的时间应该是9点到11点，一天24小时。” “母亲大人您所说的，可能是曾经的母星。现在这里是地球二号，上午时间是10点到14点，每天共有31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 第十三章 未来的世界（上） 联邦科学院占地面积庞大，但它的布置却有点奇怪。 从正面看，科学院大楼耸立在正中间，环形建筑非常具有现代风格，更不提它周围隐隐浮动的小光点，看起来梦幻又唯美。其实那是一种新式节源材料，能自动吸收散落的光能，形成储备为建筑内部提供能源。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形成防护罩，可抵御至多三枚重型中子炮的攻击。 但凡沾到科学两个字的单位，都自然给人种高大上的感觉。而作为联邦科学院，整个联邦的智慧聚集地，拥有这样的配置，自然是非常正常且有必要的。 可是正是这样的智慧聚集地，它前面的布置，却很叫人摸不着头脑。 它中间是一条路，从远处看，很像一条分界线。一条种植园和养殖场的分界线。 左边种蔬菜，右边养动物，后面又是高科技大楼。 这样的搭配，实在让人难以评价。 也许科学家们的审美，都是“实用性”与“欣赏性”并存？ 对此，宫泠倒没有不这么认为。她想事出必有因，这些违和感的存在，肯定是和联邦现阶段的问题所相连的。 也许，是这个地球二号的泥土有什么问题，根本难以种出食物？ 看着左边种植园的情景，她若有所思的推测。 被分成小块小块的试验田内，上面摆着密密匝匝的架子，每个架子大概有百米长，上中下的三个截面上分别摆着成百个透明瓶子，每个瓶子内，都茁壮生长着一株蔬菜。 或是白菜，或是包菜，甚至是西红柿… 风一吹，一股20世纪的田园乡土气息迎面扑来… 本是可以搏人一笑的画面，但却难以取悦现在的宫泠。 她思索片刻，望着茂盛的白菜以及西红柿上挂着的红艳艳的果实，不由又对瓶子里的透明液体产生了好奇。 她猜这应该是类似于以前无土栽培那样的生长剂。 “母亲大人，请到这边来。” 袁婧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顺着想法循声望去，看见对方脸上真诚的微笑时，心情也不禁松了一点，低声和身旁的礼官说了一句，就往袁婧哪边走。 刚走到那边，就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声， “嘀——” 宫泠侧目，在看清的一瞬间，手忍不住握拳。 流畅的车身，顺滑的线条，样子看似与曾经的汽车别无二致，但却又大有不同。 它的车头有一层褶皱，也许是为了改变空中阻力，它的轮胎前两个向外翻出呈直筒状，后两个往外打开却依然是圆形，很明显那是加速推动器和发动机。再加上车尾有一双保持平衡的尖翅，使它看起来，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作为曾经地球上的爱车一族，宫泠心潮澎湃，她非常想坐上驾驶室，尝试一把极限速度的感觉。 但可惜… 一直到车子完成变化，成了一辆“普通”的汽车，宫泠才收回目光。 坐进车子内部，宫泠伸手摸了两下车门，细细感受手感，诸多揣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紧随其后坐上来后的袁婧，“这个车的材料似乎很别致。” “…是的，车身以碳纤维为主，稀有金属为辅。这辆车的重量只有以前车辆的30%。” “…哦，这样…” 宫泠若有所思，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终于过了一会儿，车子忽然动起来，外面的车形再次变化，而这次宫泠是车内，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车子的改变重组。 由于刚刚并没有看见司机进入，她疑惑地正欲发问，却正被车内的机械女音打断： “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车辆将进入15秒倒计时启动…” “15，14，13……” 宫泠大感震惊，但很快她思绪又飞快的发散… 她记得从前她的时代，也曾经出现过自动驾驶车，但由于造价高昂，以及种种现实因素，她至死都没见到自动驾驶车普及… 而在这里，则应该是普及了。 第十四章 未来世界（下） 怀着一点说不透的开心，宫泠期待的侧目望着车窗外，心跳急剧加速，终于在她快要忍不住之前，车子缓缓动了，然后越来越快… 一下，冲入了云霄。 宫泠看着外面如浮光掠影的景物，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陷入一种亢奋。可这亢奋，却不能表达出来，她只得盯着窗外，手兴奋得微微发抖。 极速狂飙了一阵，车速渐渐慢下来，外面的景物也越发清晰起来。 宫泠连忙往外看，只见白色的云雾漫延，形态各异。一朵白白的软软的，像盘羊似的云朵，悠闲的从她窗外飘过。 她露出一丝微笑，不经意间目光低垂，看见了下面那一抹明蓝色的影子。 这是什么？ 她疑惑，“袁婧，你看下面那个蓝色的东西是什么？” 被点名的袁婧，很快从自己的窗边往下看，却根本望不见任何东西，思虑两秒，只得说，“母亲大人可以给我描述一下那个东西，如果我知道的话，愿意为您解惑。” “呃…我也不能很清晰的看见它，感觉…有点像树？蓝色的…不，也不对，不该有那么大的树…” 这样的推测，连宫泠自己都忍不住要推翻。不说颜色，就单他们现在身处的千米左右高空，就不可能是树能企及的高度，更不说，在这小小的范围内，她起码看见了十几棵… 这显然太不符合生物的常理。 即使是生物科技的改良种子，也不该能有这样的效果，何况这里的土壤连蔬菜都难以成活。 这边宫泠正这样想着，不料，袁婧却开口，“蓝色的？那，应该就是蓝优莲树了…” “蓝优莲树？”一边疑问，宫泠一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地球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植物。 可能是猜到她会疑惑，袁婧开始很仔细地讲蓝优树的由来。 “它是地球二号上唯一原生的植物，不仅生长速度快，而且极爱开花，一开就是不间断的五年。更不可思议的是，它五年花期后，只要休养三个月，就又能开花了…就是因为它这个特性，所以它特别能招惹一种以这种花为食，名叫“腹虫”的生物…” “……” “对了，还有这种花，拟态人很喜欢食用！母亲大人…一会儿需不需要试试？” “拟态人喜欢？” 宫泠的语气中带了点疑惑。 事实上她已经听出袁婧话中的含义——现在她应该也是个拟态人。拟态人的意思，其实她仍然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妨碍她抓住对方话中的关键。 “那人类呢？人类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它太淡…” 袁婧正欲细说，但刚刚停下来的车子，却忽然快速行驶起来。 在启动的一瞬间，飞车的噪音有点大，并完全把袁婧的声音吞没，宫泠只隐隐约约听见她说，拟态人的基因更接近古人类还是什么。 终于过了几分钟，车里又回归了安静，这时宫泠也不好再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直到前方，一个飞船状物体，忽然闪了几下顶棚的信号灯。 “前方为禁飞区，车辆正在下降，自动切换为陆地模式…” 车内的机械提示音，适时地响起，宫泠忽有所感地抬起头， 只见， 这山，青山绿水。 这天，一碧无暇。 她在未来的命运，终于从这里，正式开启… 第十五章 白和苑（上） 对于白和苑，一开始，宫泠本来是没有多少期待的。可当真正到了这个地方，她却不得不称赞，这个时代，确实有它独到的好处。 如果说刚才在天上，没能近距离仔细看清楚下面的话，现在却是能了。 环顾四周，以她挑剔的眼光来看，这里也是非常好的，很符合中国人的审美。 山中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林间流淌着清澈的小溪，金色的阳光安静地流泻在宽阔的大道上，一幅山中美景图就此成形。 车继续缓缓行驶， 看着窗外道路两旁身姿妙曼的郁金香，宫泠忍不住打开车窗，把手伸到外面。 暖洋洋的阳光照耀在她手上，令她饱满的指甲盖也闪出了淡淡的光。 像是希望，又像是生命。 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是该感谢下这些“后人们”的，如果不是他们的“有心利用”，也许她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阳光温度了。 动了动手指，此刻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母亲大人…” 袁婧在旁边叫她，宫泠收回视线，随口的感慨，“这里真美。” “嗯…这些花虽然是假的，但是确实很赏心悦目。” “嗯？”她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这些，都是假的？” 袁婧看着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都忘了，您该是见过真鲜花的…” “…这些花只不过是通过原先遗留下的鲜花基因，制造出来的拟态花罢了。没有味道，更不会凋谢。本来，据说科学院一开始是想像栽培蔬菜那样，栽培一些鲜花的，但可惜有位大人说，鲜花的作用只是观赏，为了欣赏而栽培的话，实在太耗费成本。”说到这里，袁婧转过脸，带点好奇的问，“母亲大人，请问以前的花真的是如书上所描述那样，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颜色，甚至还会凋谢吗？” “呃…是这样，没错。” “母亲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宫泠有点尴尬，便笑笑了事，没有接话。 她是真不知该如何回应袁婧的夸赞，原来在这个时代，见过真花，就已经算见多识广了。 宫泠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就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说拟态花不会凋谢，那它，难道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不，它当然不能。事实上拟态体只是一种基因和能量的平衡状态，它从出厂时，几乎就是成熟体，可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它被周围的环境或是什么因素影响，身体的内部平衡就会被打破，自然，也就会“意义”上的死亡…” “……” 听到这里，宫泠心里蓦地有点沉重，她不知道袁婧是不是意有所指。拟态体包括的，有没有拟态人？她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她敏感地看向袁婧，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甚至忍不住怀疑袁婧先前和自己聊天到现在说这话的动机… “母亲大人…” 一边的袁婧根本不知道她在沉思什么，只是看见目的地就在眼前，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 宫泠看着对方还是一样的笑容，又想到自己此刻不过是案板上的鱼，都已经答应了那几位所有的要求。对方根本没有必要再刺她，而且，袁婧剩下的时间都要留在自己身边。 县官不如现管。 可能，她真的太紧张了。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从善如流的微笑道，“啊~我有点累了…怎么了？” “已经快到了，您马上就能休息了…” 宫泠下意识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幢很大的，自然派风格的英式别墅。虽然它的前面和大门与记忆中不符，但是，那确实是她一生最熟悉的建筑了。 这一刻， 她大脑“嗡”的一声，就罢工了。 所有的动作都脱离了掌控。 她被钉在原位，手还僵硬的放在半空中，像座风化了的雕像。 三千年，她不过一闭眼一睁眼，就隔了三千年… 在这混沌茫然的三千年时光中，宫泠最放不下的地方，永远都是那个和眼前这幢房子相近的建筑物… 只是可惜，房子看着还在，但是里面的人，却永远都只剩下她一个了… 第十六章 白和苑（中） 她好像是沉迷一般的看着那所房子，就那样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搞得连在旁边的袁婧，都以为她会说什么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甚至，连一声叹息也没有。 此时，印着繁复又华丽花纹的大门，感应到是同一主系统的汽车，缓缓自动打开。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草地，很干净清新的绿色。 一位看上去大约30岁左右的青年人，从不远处的城堡门口小跑过来。 他穿着黑色的礼服，给人的感觉绅士又友好。一双明显是亚裔血统的棕黄色眼睛，将视线一错不错的放在宫泠身上。 绅士地为宫泠打开车门，细心的伸手护住她的头，以免她被车顶撞到。 青年温和的微笑，友好的向宫泠伸出右手，“您好，我是您在白和苑的管家威廉·康顿，很高兴为您服务！” 宫泠轻轻地笑了一下，很快伸手与那人相握，“谢谢你！” 威廉矜持的点头，低头做出请的动作，“母亲大人，将要与您同住的唐遥院士、林熠将军、宫曜先生，以及钟至先生和观兰昕小姐都已经在会客厅等候着您了，不知您是想先见一面，还是要先参观过整个房间再行会面。” 宫泠目光闪了一下，表情不变，“不用了，劳烦带路！” 跟着威廉的步伐，慢慢往会客厅方向走。宫泠低着头，飞快的把威廉对这五人的称呼，变为背后代表的势力，细细的捋了一遍。 即使没见到那些人，但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这个威廉… 宫泠又打量了一眼对方，心中有了点疑惑，但还是决定先打发客厅的几位才是首要。 行至会客厅，她飞快的瞟了一眼姿态各异的众人，中间在看到某处时，目光不自觉停顿了一下。可顾不上惊讶，里面的五个人都已经看见了她，并且，都站起来了。 于是，她也不在多想什么，微笑着说，“各位不用客气，请坐！”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宫泠…虽然真实年纪很大，但实际上，我们看起来，也相差并不大，不是吗？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以平辈论处。况且…你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帮助我学习新知识，都算是我的老师。因此，不用这么拘礼。” “你…你居然是这么想的？” 随着一人惊讶的声音，宫泠的目光自然被对方引渡了过去。 “真不敢相信…” 笑容阳光明媚的少年看起来至多只有十七八岁，经前面一番感叹后，他狡黠的眨眨眼睛，自得一派跳脱童趣，“…你和书里面讲的，可真是一点都不一样！有趣有趣！我喜欢！之后的精神力培养课，你已经通过了。” “宫曜！” “你这样可不行！”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人，忍不住蹙眉告诫，“母亲大人这段时间学习的这些课程，都是在正式加冕礼上要用的。你不要捣乱！” 穿着大地色西装外套的年轻人，肤色非常地白。俗话说一白遮千丑，这话用在男人身上也是适用的。细腻白皙的皮肤让他本不甚出彩的五官，凭添了几分俊雅的味道。 只是他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叽里呱啦，让宫泠这个老人家，都感觉有点头痛。更不提在场这些年轻人了。 “钟至，你话太多了。” 离宫泠最近的这个人，目光如炬，一丝不苟犹如站岗的站姿，再加上中气十足的低音，很容易就能被人猜出他的职业。 只见他训斥完钟至后，转过身来，对着宫泠敬了标准的军礼。 “母亲大人，您好！我叫林熠。” 面对这样的介绍，在场几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宫泠也不例外，她道，“宫泠，不用这么客气。” “哈～你以后就会习惯了，像他们这些人，都是这样的…” “唐遥。” 就在宫曜笑眯眯的调侃时，一个像金属般无机质的声音，忽然插进话来。 他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自我介绍，还又特地重复一遍，“我是唐遥，我们认识。” 原本刚刚熟络起来的气氛，忽然再次冷却下去。 黑发黑瞳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本来一直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 他看上去确实不如宫曜、林熠等人打眼，周身阴沉冷漠的气质，几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零。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仅仅只是发了一声，就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宫泠看着那张清俊却僵硬的脸，忍不住想起几小时前的一幕，心底止不住地阵阵发寒… 可她毕竟不“年轻”了。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几分包容。 于是，她轻轻颔首微笑，“你好，谢谢你！” 在场的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很懂这话的含义。而听得懂的唐遥，则表示很高兴。 “不客气。” 说完，他还勾起唇角，泛开一个笑容。 第十七章 白和苑 （下） 他鸦黑色的发丝被流散进来的阳光照耀得好似乌玉，黑涟涟亮晶晶的眼睛，营造出这人很单纯的错觉。 好像被柔光处理过的脸，与之前大不相同。 没了阴郁的他，竟然多了几分干净天真的意味。 真正是事有相反性，人有千张脸。 宫泠一瞬有些怔楞，但她还是很快调整过来，“好了，现在大家都已经认识了。那我们就来参观一下未来生活的地方吧！” “听母亲大人的。” 宫泠是个优秀外交家，她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该是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破绽。 “威廉，请为大家带路。” …… 一行人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大体了解了白和苑的结构。而宫泠，也在这熟悉的房子里，看到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用处。 比如，从前被闲置的一间房间，在这里依然是空无一物。但是现在它却受主系统机器人的控制，可以调节不同的重力。 再有，二楼最末的房间，以前是宫泠分配给孩子们的游戏室。现在倒也依旧没变，还是游戏室，只是那游戏室与从前的一点不一样——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乳白色的长方体物体静置，据威廉介绍，那是一种叫“蛋仓”的星网连接器。 再多的，宫泠也就不一一坠述了。 只是这次之后，她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异常——那就是这里，除了这些人和蓝优莲外，没有任何自然生命体存在。 是真的没有。 不管是动物也好，植物也好，几乎都是拟态基因生物。 一个星球居然存在这样的异常，实在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也就从侧面证明了，这个所谓的地球二号，绝对不是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就算人类凭借科技能在这里生存一定的时间，可是长期以往，必然会出现很可怕的弊端… 而只有人类出现严重的弊病，才会迫使人类创造出更优秀的拟态人来替代一些工作… 只是到底要怎样的“弱点”，才会让优势强大的拟态人，一直安分守己？还有，既然有地球二号，那地球一号，会不会就是… 宫泠心中忽然会生出一种动力，一种希翼。 她从几个小时前来到未来，就一直存在于心里的飘荡空旷感，终于消失了。 一颗坚定的信念种子，在此刻植入了她的心脏。 只待某天破土而出，成长为参天大树，才好抵挡未来的“狂风暴雨”… ……… “母亲大人，晚餐时间到了。” 高大的威廉低下头，在她耳边提醒。 宫泠收敛了思绪，先轻声对对威廉吩咐了两句，然后才对在场的几人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先去进餐怎么样？” 众人没有异议，又折返回之前去过的饭厅。 一道道用盘子装点精致的佳肴，被放在巨大的木桌上。 这些菜颜色鲜亮，香气诱人，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很引人入胜。 宫泠看着这些菜，心间痒痒的。 阵阵香气钻入鼻中，她看似保持着镇定，却在最后一道水果烤乳猪上来时，点头向厨师致谢，零零散散的场面话也没说两句，就宣布了动筷。 第十八章 疑窦 宫泠是传统的中国人，历来更吃得惯中餐。而3000年后的这个时代，却早已是各人种、各国家混居交杂，从生活习惯上，早已没有了明显的区别。 所以，这一桌子中国菜，在场的人都吃得香甜。 夹一片已经被片小的烤鸭，再蘸一点辣酱，送入口里。 她表情微妙的松怔一下，不动声色地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唇。 再下筷，她就谨慎了很多，只夹了一片包心菜，然后，她立刻吃了一口白饭，咽下去之后，才感觉舌头好受些。 状似不经意的抿了一口茶，问，“饭菜合各位胃口吗？” 几人吃得头也不抬，过了一阵，宫曜才抬头，状况外的问，“你刚才是问我？” “对。” “唔~给我留着点儿！” 宫曜先伸筷子抢了一片烤鸭，放在嘴里，才含糊不清的解释：“再也没有更合胃口的了！您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可怜！每天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营养剂。只有少数时间才能吃饭菜，像这样的大餐，只有国立日的国宴才能见到…” “是吗！”宫泠垂下眼睛，抬手给自己盛了一碗菌汤，就着饭，勉强能凑合了。 虽然，还是很咸。 但，已经不是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母亲大人，需要为您重新做一份吗？” “不，不用了…”宫泠看着威廉，笑着摇头，“这次就不用了，不过下次可以请厨师单独做两个菜。至于盐，就放一半就好了。” “好的！” 威廉点了一下右手终端上的按钮，一道光屏自大弹射出来，在上面滑动几下，往上面输入了几个指令。 他的动作至始至终都落在宫泠眼里，但宫泠并无异状。 两人都不是嗓门很高的人，但同张桌子的人却都注意到了。 钟至倒了一杯自己手边的玫瑰茶，对宫泠道，“母亲大人喝杯玫瑰茶吧！” “谢谢！” 连续喝了两杯玫瑰茶，她才觉得口中那奇怪的味道消失了。 “…一定因为你是拟态人，基因依然很完美，所以才会觉得这个菜很咸。” “基因完美？” 宫泠的瞳孔忽然紧缩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一条线。 基因，原来是基因。 怪不得刚才她能看见下面的蓝优莲树，而袁婧看不到。现在她觉得咸，可其他人都感觉不到… 原来是这样。 也许现在的这些未来人，就是他们因为在长时间在这样的地方生存，所以基因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退化”。 然后他们才创造出了拟态人… “……” 宫泠的反问，让饭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 刚要说话的宫曜，被钟至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母亲大人如果感兴趣，有时间我可以和您讲。” “这有什么好瞒的？”宫曜好像有点看不惯钟至的谨慎，故意再解释了一次，“基因完美，就是指被造出来的这些人类，他们的基因来源于古人类，呃…就是你们。” “然后…他们身体总体好过我们，不仅如此，连精神力啊，视觉，味觉，嗅觉什么的，都比现在的我们整体高出一个档次。不过呢，有得必有失，他们…” “够了！”钟至瞪着眼睛，吵吵道，“别说了，你哪来这么多话？” “你居然敢说我？论话多谁有你话多？” ………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拌嘴。独留宫泠一个人沉思。 第十九章 《遥远的母星》 饭后，由威廉安排几人到入住的房间。 宫泠一个人来到自己的卧室，坐下，缓慢的开始使用终端，预览史学模块上推荐的《联邦史》、《被遗失的地球》、《遥远的母星》等一系列著作。 越看她觉得心惊，眉头皱得很紧。 《遥远的母星》是800年前，一位叫查理·培迪的作者所著。书上所述的，是在她死去1500年后，地球的环境承载力终于到了极限。枯竭的星球再也养不起被它赋予生命的生灵… 惶恐、焦躁、迷茫，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哪个时代大爆发。 每一日都有人死去。或是因为抢劫，或是因为极端组织袭击，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自杀”。 生物学很早就说过，人类是一种高等动物。 既然是动物，那就免不了兽性。在和平安定时，穿上华丽服装，说着文明语言的人类，可以掩饰身体里的“本能”。可是当绝望蔓延，身体里的“本能”再也按耐不住的时候，人类，就不再是人类。 他们，会变得比任何灾难都恐怖十倍。 可是同样，人类既是高等动物，那他就有比一般动物更优越的地方。短暂的恐慌暴乱后，各国政府合力镇压，很快就恢复秩序的各国，联合组成临时世界政府。 在由世界政府主导，各国通力合作之下，所谓的“引渡之舟”便在中国诞生了。 当时的科学家们乐观的为这类飞船取名为“引渡之舟”——寓意为引渡人类到新星球生活的希望之舟。 这群大型飞船，最后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幸存者”。 当然，这算初级任务。只是，引渡人类到新星球生活的第二个任务，却迟迟没有完成… 原本按照引渡之舟之父钱森的预期，人类最多以30年的地球时间就能到达新的适宜人类生活的星球，只是可惜，从四十岁意气风发拯救了全人类，一直到他八十岁垂垂老矣，他也没有亲眼看见新的星球… 但是科学的火苗却一直在燃烧，逆境中的人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坚强。 据当时留下的资料记载，哪个时期的人类，达到了身体、智力的巅峰。终于一位叫保罗的青年，身体发生了异变。他能连续不断三天三夜保持高频率不出错的工作，这个变化很快引起科学家们的注意，他们惊奇的发现，保罗之所以能这样高频率的工作，那是因为他的大脑与身体有了一种奇特的共振，他们称这种共振为“精神力”… 随时间的变化，这种“精神力越来强大”。它能通过某种介质，完成与其他物体的沟通，由此，机甲正式出现于地球历公元3567年。 有了机甲，人类的战斗力大幅度提高。在这样越发先进的科技加持下，终于，十年后，地球历公元3577年，人类长达六十年的“流浪”，终于结束… 在漫漫星途中，经历了无数困难险阻的人类。在生与死，希望与毁灭的考验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新兴的星球… ——这个星球，它大部分被液态水所覆盖，它的陆地仅占29%，但是海洋却有71%… 它陆地上有丰富的物种，海里有多彩的鱼类… 它，是人们印象中的地球。 第二十章 《被遗失的地球》 看着这一个个文字所组成的事件，宫泠心里忽然生出种种感同身受的悲哀。 只是这悲哀不足以让她忘了正事，于是她又打起精神，继续往光幕后滑动… 《遥远的母星》之后的事情，是由一本叫《被遗失的地球》的书继续记叙。 这本《被遗失的地球》并不是像宫泠想象中那样，是以编年体的体裁记叙。 相反，它更像一篇小说。以第一人称为视角，仿佛是日记一样的文章。里面一个个由文字组成的画面，却残酷得让人心惊。 前面说到，人类在宇宙经历长达六十年的“流浪”后，终于再次回到了地球。而地球上的生态环境似乎也得到了恢复。 这对历经艰难的人类来说，实在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帝有心再为难一次人类。 因为与人类再次重逢的地球“变了”… 事情发生在人类回到地球三周后，刚刚准备灾后重建的人类，从上到下都满怀希望。他们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幻想着要告诉后代们，他们先祖惊心动魄的经历… 只是谁也想不到，灾难会在这时再次发生。 那是一个星空未落的清晨。暗蓝色的天空，缀着几颗星星。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 名叫托尼的青年，习惯性地出门想摘点野果子，抓只小动物打打牙祭。于是他毫无压力的出了门。 可等到他回来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乱了套。 他的亲人、朋友、一起艰难活下来的同伴…全都正躺在地上，打滚哀嚎。 他楞在原地不知该做何表情。 就这样看着，如同快要破掉的泥雕。 而之后的事情，更是像做梦一样。 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对他怒吼着说，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他必须和他们一起坐“引渡之舟”离开。 可是，他不想。 他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人，朋友… 他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愿，一张一合的嘴和不断挣扎的动作，都只能从侧面表显出他的软弱无力… 那些人强硬的把他架上了“引渡之舟”，他哭喊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球离他越来越远… 他重要的人，都离他越来越远。 随后，他们在宇宙中辗转流连了数十年，人类却始终没有找到适合生存落脚的地方。而长时间的流浪，也让新生幼儿发生了畸形异变。 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种族危机，终于来临了。 据《被遗失的地球》所记载，“引渡之舟上几乎每天都有基因不健全的孩子降生，而且最高比例，曾一度达到了1%” 1%这样的数据，几乎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它像一团黑雾，死死的压在了人类的前进希望上… 在基因技术反复优化，人类的寿命已经被平均延长了50年有余的情况下，可是关于基因病儿童的问题依然没能解决…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提出，返回母星，即使母星不能居住，也至少该在母星周围定居。 于是，这场浩浩荡荡的迁徙，终于在新生儿童的危机下，拉下了帷幕… 人类不管走到哪里，终归，还是要回去。 ……… 地球历公元3607年，在宇宙中二次流浪了近三十年的人类，在一个温暖晴朗的午后，再次回到了地球。 大多数人的心情，很是复杂。但是也有一些人是高兴兴奋。其中托尼先生就在其中。 已经年过半百的托尼先生，因为通过基因技术，看上去依旧很年轻。 这一天，他早早起床，穿上最爱的领结西装。 在镜子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阳光是那样的明媚，仿佛是人类美好的希望，只是，可惜这一天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迎接他的，不是父母，不是同伴，甚至…不是他想过最坏的一堆白骨… 那是一群可怕的变异怪兽。 不，或许用怪兽来形容并不全面，应该说是一群可以变成怪兽的人类。 他还记得哪天他叫着妹妹杰西卡的名字，可是一头凶猛的，长得很像豹子却又比豹子大得多的动物，忽然扑向他。 他被吓得屁滚尿流，脑袋空空像被灌进了空气。只下意识地往“引渡之舟”的方向跑… 不料，哪只动物也发疯似的一直追着他… 终于，他运气还算好，跑回基地后那头野兽被在场的人们合力制服了。 之后通过大家断断续续的交流，将各自的经历一通叙述，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也许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已经死了！ 被这群可恶的怪物给吃了… 与他同样思念家人的莱恩，用哭腔下了沉痛的结论，“这…这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之前的同伴们，一定全被这些兽人吃了…” 托尼心乱如麻，他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但却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叫仇恨的情绪，促使他拿起旁边的粒子枪。 对着那只怪兽的头，他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可是这次，他却扣动了扳机。 一声轻响后， 他嚎啕大哭。 第二十一章 被遗失的母星 哭着哭着，就迷失了自己，少掉了理由，变成单纯的发泄。 发泄他的情绪，发泄他多年来的思乡情怀。 他跪在那片梦里最熟悉的土地上，手握粒子枪，任眼泪侵染了整张脸颊。 陷入了自己孤独又冰凉的荒芜。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那头躺在地上的野兽，露出沉痛、哀伤、又怨恨的眼神。 是的，就是眼神。 传神的眼神。 ……… 兽人与人类的战争，来得理所当然，却又意料之外。 这些无缘无故出现在地球上的兽人，身体承受力和攻击力都非常强大，他们不知如何才能成就出这般铜浇铁铸似的身体素质。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几乎都有一些奇异的能力。 哪种感觉…真的，非常怪异！ 尤其，是对方出现生物机甲的那一刻，让人类如同陷入梦魇。 这样的物种，必然是什么高级文明的外星侵略型物种。 当时的首席科学家保罗·沃克如是判断。并且他私下对这场战争并不持乐观态度。 果然，很快，如保罗所想，一向无往不利又坚韧的人类，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不仅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赶出了地球，被迫只能在与地球相近的星球定居下来。 ……… 这颗原始的行星上，到处都长满了一种高大的植物。 它秃干，却常年开花。 幽蓝色，就像莲花一样的花形。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宁静致远… 真是太美了… 虽然这种坚韧的树，对人类开发利用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但是人类还是为它赋予了一个美好的名字——蓝优莲。 希望与信仰。 寓意美好是非常美好的。可即便如此，人类也不可能为了它，而不开发星球，毕竟，此时还是要以种族存活为重。 很快，有人发现了蓝优莲树其实是依赖星球上唯一的生物——“腹虫”的分泌物。 才能生长，壮大… 这样，一切就都变得容易了起来。 ——杀“腹虫”，便能开发这颗星球。 可是杀腹虫到底该怎么杀？杀到什么程度？ 为此，人类联盟迅速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种族灭绝，非我族类，其性该诛！一颗星球上，只能有一个霸主，那就是人类。这是复古派的看法。 另一派的主张的和他们刚好相反，他们就是人文派。 ——主张适当开发这颗星球，不将腹虫赶尽杀绝。 人文派的主张，看似非常光鲜亮丽，但事实上，却完全不是为了“腹虫”，仅仅只是因为这群人认为自己不会长久的待在这里，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多么冠冕堂皇的仁慈啊，最后这样施舍式的仁慈，当然得到了大半部分人的通过… 于是人类开始范围性的攻击星球上腹虫。 大堆大堆的腹虫，长着绿色，蓝色的腹眼的虫，被大规模杀死… 这颗不知名的星球，就此被人类占领。 并被赋予名字为——地球二号。 第二十二章 《联邦简史》 杀完腹虫，万事俱备，只剩下建立政权的问题。 于是人类，又有了新的分歧——到底是联邦制，还是帝国制，这是个大问题。 拥护联邦制的人们，认为军政分家，从中由总统来调和，是非常好的分权方式。对此，拥护帝国制的人们则不以为然。他们认为领导者是一个国家种族，兴盛的关键。 这群人依旧固执的认为，当初离开地球是非常错误的决定——他们期待着有一位强硬的领导者，能带领他们，杀回母星，夺回地球。 所谓的地球二号，不过是个权益之计。但是最终，他们是要回母星的。 两派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内斗，在数次流血事件后，联邦派以微弱的几票优势胜出。 但在联邦派执政数百年间，人类却依旧滞留在这地球二号。 于是，渗透到议会的帝国派复兴的时间到了… 他们积极宣传思想，尤为注重对青年群体及未成年人的思想渗透，在短短几十年间，将联邦内部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发展成其支持者。 建立了“新党”，与执政的立和党形成对峙的姿态。 此后，在长达数百年间，两党相互斗争，最终，由联邦第36任总统新党主席——艾文·斯科尔的连任，才为两党之争画下了句号。 从此以后，联邦制度下的总统，几乎一直是由“帝国派”主张的“新党”连任。 更加讽刺的是，第52任联邦总统丹尼尔斯，直接宣布成立24人内阁委员会，以便帮助总统辅理政务，至此，联邦制名存实亡… 第二十三章 体术 宫泠把终端关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不知道材质看上去很像红木的门中心，一下子弹出一道蓝色的光屏，上面映出一张英挺冷硬的脸。 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但却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强势，“开门！是我，母亲大人。” 宫泠没有迟疑，走过去，把门打开。 “有事吗？林熠。” “母亲大人的体术由我教授，体术对现代普通人的要求是c级，军人的要求是a级，为了之后的各种安排，所以母亲大人，也请务必达到a级。而a级的体术，对很多从小炼体的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困难…需要勤加练习。” “所以，”宫泠很容易就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现在就要开始吗？” “请母亲大人决定。” 宫泠看着林熠低下头，利落的寸头，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 他耳根的痣，在此时也一览无余。 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他们把责任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那我们就开始吧！” ……… 训练体术，其实最重要的，不在于技巧多么花哨。而是体能基础，最基本的就是体力过关。 在联邦，孩子们从10岁起就开始锻炼，先从体能开始，缓慢训练至三年后，有一定的精神力基础，才去联邦星网上进行深度训练。 有科学论断称，体能越好的人，精神力越强。而拥有异能的宫泠，当然精神力已经称得上强。但是，像宫泠这样三千年前的“忙碌地球人”，当然不会有多少时间来运动锻炼。 就算现在的她，已经被改良了基因，还拥有了一定的异能，却也改变不了她从前很少运动和现在是第一次运动的事实 于是，以带兵严谨著称的林熠将军，在今日犯下了第一个“错误”，而他的错误，也误打误撞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二十四章 联邦星网 关于游戏室，仅仅不过刚才几分钟短暂的参观，宫泠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代的游戏室，会有这个叫“蛋仓”的东西。 当然，她更搞不懂，明明是训练体术，对方为什么会把她带到这个所谓的游戏室里来。 “这是蛋仓，通过它可以连接到虚拟的联邦星网。在星网上，可以通过脑电波模拟出自身形态的身体。由于这个身体是虚拟的，因此，用来修炼体术中的格斗技巧、精神力都是相当好的方法。” 林熠是个好教官，他事无巨细的给宫泠演练了一遍操作方式后，就站在一旁，等待宫泠自己操作。 只提醒，“进入虚拟星网后，请您往大厅右转的练习区走，在训练室等我。” 宫泠点头，抬头正欲说什么，却只迎来一片黑暗。 思绪再次清晰时，眼前的一切，让宫泠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视觉。 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的打扮各有不同，好像是地球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大混居。 迎面而来端庄高雅的黑发女人，穿着古代中国汉朝，巧夺天工的纱衣。不施粉黛，言笑晏晏的她，仿佛是跨过时空，穿越而来的汉朝美女。 “母亲大人…” 她款款而来，在宫泠面前停下来，微微鞠躬，“见到您很高兴！” 宫泠楞了一下，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名了。 礼貌地微笑一下，她目送着这位女士离开，目光顾盼流连间，终于找到了原因。 原来连这个虚拟大厅的墙壁壁纸都是她今天加冕时的照片。 难怪，有人能认出她。 第二十五章 联邦星网 要知道除了衣服被换掉，王冠被摘下，此刻的她，与墙壁上的那张脸，并与差别。 她垂下目光，假装没有看见周围人打量的目光。朝着之前林熠说过的右侧练习区走去。 刚走到门口，智能操控的门自动打开，机械式的女音在耳边回荡，“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客人。” 走进来之后，环顾周围一圈，宫泠才了然这个练习区的含义。 所谓练习区，是指人们交钱，租借训练室之后，用以训练提高体术、精神力的地方。 “母亲大人，”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对她鞠了半躬，“星网已自动为您办理好了终身制s级训练室，请您跟我往这边走。” “谢谢。” 宫泠是个很擅长于隐藏的人，很多时候，她都乐于表现出自己和善温文的一面。尤其是在民众面前。 “母亲大人，请允许我为您讲解一下练习区的由来…” “谢谢！” “…我们现在所处的虚拟星网练习区，创立于500年前，先辈们在宇宙研究探查多年，可却在返回母星时，发现母星已经被野蛮的兽人所占领，为了夺回母星，先辈们做了无数努力，最终一位叫亚萨的科学院院士，发现了在虚拟星网上练习，可以增加人的精神力…” “之后他发现了精神力与虚拟星网的联系，完善了精神力开发的理论。这套理论以人的精神力具有弹性为基础，由此，还制造出了重力控制室，与之后海德薇发现的人体能越强，精神力也越强，并称为人类两大体质基础理论。” 这位星网管理人应该是个博学的学者，他把虚拟星网的由来，从从始至终地仔细讲了一遍。 从理论发现到真正实施，包括这一次星网建立使用的财力物力，甚至一开始，政府开放星网，本只是少量的娱乐的作用，却哪知虚拟星网更多被民众们用来娱乐… 这位管理人一边说，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感叹，现在的小辈们都忘了先辈的辛苦，贪图娱乐享受，本末倒置了云云。 走在一边的宫泠只是笑笑，并不表态。 很快到了训练室，管理人为她推开门后，微微鞠躬才离开。 宫泠微笑着颔首，一边好奇的往训练室里面走。 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入目不过百坪左右的小房间，除了角落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两瓶类似饮料的东西之外，这个房间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宫泠一开始有点讶异，但很快忍不住陷入思考。 这个训练室看似非常真实，但事实上，它应该是虚拟的。照着先前哪位管理人的说法，它对精神力有好处，那应该就相当于一种精神力的场景设定… 在这里，可能非常适合挖掘精神力的相关的运用。 宫泠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在科学院的经历，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第二十六章 体术 她再次尝试了让自己陷入之前在科学院的哪种状态，可是，很遗憾，哪种感觉，似乎不能控制… 她一直没有再进入哪种状态，感觉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宫泠陷入了深思。 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几次都只是险险抓住了哪个感觉，可哪感觉稍纵即逝，就像游鱼一样，滑不溜手。 也许，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求助这些后代，可能比较正确。 她暗自打定主意，抬头正见到打算开门进来的林熠。 宫泠一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如既往的从容，“林教官。” 林熠是军人，没有任何压力的嗯了一声。 进入训练室后的林熠，格外认真严肃，他告诉宫泠，体术事实上分为三部分，身体素质，格斗技巧，柔韧性。体术要过a级，必须这三项同时达到b级以上。千万不要认为达到b级以上是很容易的事情，相反它万分困难，至少已经难倒了联邦将近三分之二的人。 “母亲大人，这三项之中，身体素质是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下面，我先带您跑十圈，之后的每天都需要您自行坚持。我们前三天的训练目标，暂定为跑步十圈，学习联邦第一套格斗术，联邦第三套柔骨拉伸术，等您身体适应这样的训练强度后，我们再增加训练难度。” “好的。” 林熠没有再讲多余的话，只拿起终端虚点几下。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技术，在林熠动作之后，整个房间的光线突然暗了一些，就是这短短瞬息间，之前最多100坪的房间不知变大变长了多少倍。不仅如此，连地上也发生了改变。 取而代之的三列跑道，笔直向前蔓延，几乎看不到头。 宫泠还来不及发表对这一切的惊叹，林熠就已一声令下，两人开跑。 “出发！” 在这样虚拟星网上跑步的感觉很奇妙，应该说，是非常地…难以形容。 就像…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然，但同时思绪也异常的清晰。 宫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跑步。顾盼流连间，四周空旷而乏味的跑道，也仿佛在随着她的步伐，不断加长… “呼…呼…这个跑道为什么感觉在变长？” 前行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宫泠就开始体力不支，不禁通过搭话来转转注意力。 “注意保持呼吸频率。” 林熠完美践行了自己是严厉教官的职责，不仅没有理她的问题，反而沉声道， “加速。” 第二十七章 身体控制（1） 宫泠暗暗在心底叫苦连天，却也不在开口碰别人的软钉子，只管跟着林熠。 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下，大约又跑了十几分钟，漫漫长路才终于像有了尽头。 一点点的接近终点时，宫泠忽然意识到什么，“呼…林教官，现在，现在算一圈了吗？” “往返算一圈。” 林熠严谨认真的口吻，很明显他不是在开玩笑。 而闻言的宫泠，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从起点到这里按地球的算法，保守估计也有7公里左右，如果往返才是一圈的话，那也就是说，14公里才是1圈！而10圈等于… 得出答案的宫泠，表情不太好看。长跑历来就不是她的长项，就算现在的她已经变年轻了，有了更好的身体和一丁点异能，可是这些也改变不了，她向来长跑擦边过线的事实啊？ 想到这里，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又看一眼林熠，但是可惜，奈何郎心似铁，对方根本连眼睛珠都没转一下。 她只得感叹像尊老爱幼这种传统美德，应该遗失在太空中了。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 那，就只能跑了。 宫泠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只要权衡利弊，得出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那她就不会再迷茫，也不会再纠结，而是，想方设法的，达到目的。 首先告诉自己一定能跑完全程，尽量把呼吸放平放稳，然后调整步伐，最后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她想，现在面临的，不过是最微小的困难…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奔走。 不知不觉，已经来来回回好几圈了。宫泠的腿就像被灌了铅，她感觉自己的腿，现在连抬起来都有困难… 这个虚拟的星网果然很厉害，居然连酸痛都模仿得半点不差… 正在这样没头没脑的想着，身边的闷葫芦林熠，忽然开口道，“坚持住！快到了。” 这道声音犹如冥冥之中的天外飞音，快到了这几个字，给她灌注了无尽的力量。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其实她的腿也没那么累，还可以再跑几公里，现在也不是累到完全动不了… 腿脚忽然微微一麻，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心里暗示起了作用，宫泠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累了… 好像步伐真的开始变得轻快了一些，宫泠把这个归结于自己的心理暗示，却完全没有发现身边林熠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他用不可察觉的飞快速度，伸手点了几下终端，终端闪成粉红色，上面有有一个数值在飞快的变化… 第二十八章 身体控制（2） 虚拟星网上没有阳光，没有温度。有的只是身体的酸软疲乏。 宫泠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肺里就好像起了火。滋滋的兀自烧着，一点点的灼干净了里面的氧气。 “呼…呵…呼” 她尽力控制着想要张口呼吸的自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传来隐隐的灼痛。 很难受，非常难受。就和在现实中，运动过量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身体好像被人浇灌了一斤水泥，越来越软的腿，让她几乎一停下来就会栽倒。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似乎只有一口气在支撑着她前进的错觉。 好累好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恍恍惚惚的，使她不禁想起自己上一次这样累得时候。 记得是当时应该是19岁。刚刚发生车祸后的第六天，姨妈跑到父亲面前说，她和母亲投资办的商场，是她一个人出资的。外婆也在几天后，宣布说不认自己，说孙女间也总是有区别的… 哪段时间真的很难啊… 平时穿着亲戚外衣的人，都忽然撕下伪善的面具，在本就绝望的她面前，淋漓尽致的暴露出人性的丑恶… 她至今都记得，当年这些所谓的亲戚，是如何在她面前伸出爪牙，滴着口水犹如饿狼般看着家中哪点资产。其实，她从来不求这些人雪中送炭，只是但求，不要落井下石。 可是，人啊，终归只能靠自己。 遭受哪些践踏，其实只是她家有了变故。 在那漫长的两年时间里，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撑下去。撑下去就会有希望。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不过是小问题。没有当初的百分之一困难。况且，这也是为了之后，她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有过宫泠这样经历的人都知道，越是困境的情况，其实越能激发人的野性。不屈不挠，从来都是刻在人心底的美德。 而宫泠正是利用这一点，不得不说，宫泠的谈判风格其实影响了自身。她了解人心，也了解自己，什么情况下需要什么，需要多少… 她都能掌控到颠毫。就像此刻，想想从前，看看现在，再论论未来…她觉得自己，必须跑完这十圈。 记得有位名人曾说过，天才，都是偏执狂。 第二十九章 身体控制（2） 宫泠就这样陷入自己的情绪，可她却一点不知道自己带给身边的林熠，多大的惊异。 看着终端上不断跳动变化的数字，连林熠都生出种莫名的兴奋。 其实才开始一两圈，他就发现了这位大人身体极弱，甚至还不够到星网里训练的条件。原本天性严谨的他，已经做好了这位大人跑不下全程，只当是第一天磨砺对方一下的考量… 却不想，这位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好似不经意地抬起手中的终端，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 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不断上升的数字，和旁边不断提高的评价等级，都让他心中百感交集… 知道哪个计划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更多的是惊骇和茫然。 他从来没想过人类的处境，居然已经艰难到这般地步了。他也更没有想到，总统大人会下这样一盘危险的棋。 他也茫然，茫然之后，就是复杂。他总觉得这样的方式，违背了他从小就立志当军人，保护联邦和人民的理想… 正在他想要开口质疑之时，却不想，被身边的宫曜拉住了。 也许是记忆中总是肆意飞扬的人，忽然严肃起来，实在太能唬人。 当时宫曜的眼睛，是深沉的墨色。沉重犹如这颗星球晚上凌晨一点的夜，深邃得压抑，让他一时竟忘记了反抗，也忘了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他怔忡间，他听见宫曜用与平时完全陌生优雅客气语调，对着在场的几位大人保证，“我和林熠，保证能完成任务。” 之后的事情，他几乎都记不清了。 以前在学校里，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宫曜，此刻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有着和宫曜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优雅圆滑。他和在场的几位大人物，得体的谈笑风生着，他适当得完全不讨人厌恶的表达着忠心… 真是…与从前，大不一样。 ……… “好了，干的不错！” 林熠伸手想扶住好像有点站不稳的宫泠，可没想到对方却依旧能强撑着站稳，并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谢谢。” 勉强笑着的宫泠少了很多优雅从容，但却多了几分韧性和傲气。 林熠回想起最后终端停滞在8000上的数字和s级的等级，心中多了两分好感和尊重，语气也稍稍柔和下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母亲大人，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就回去，我送你回房间。” 宫泠没有推却也没有矫情，只点头道谢，“那麻烦你了。” 第三十章 宫曜（1） 宫泠从蛋仓里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几乎都酸软了。 她勉强撑着手臂想要起身，可刚一发力，不料就被圈在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有点意外，但倒也不至于不能接受。毕竟很多年前，她70岁左右的时候，腿脚不太方便，小孙子总这样抱她出门晒太阳… 这样一想，她更无负担，心安理得的放松身体，只淡淡说声，“谢谢。” 而林熠的反应，则更是毫无压力，“没事。” 从游戏室里出来，来到长长的走廊，林熠脚下生风的快步行走，快到楼梯转角处时，三楼第一间房间门忽然打开了。 因为走出来一个人，林熠只得被迫停下，本来不狭小的走廊，忽然变得有些拥挤。 “哟，这是怎么了？” 从里面出来的人是宫曜，他笑容满是阳光清爽。 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小宫泠，需要帮忙吗？” 宫泠一时有些怔然，“呃…不用了。林教官，送我回房休息呢。” “呵呵…他这样的木头怎么懂怜香惜玉？你看看他这么抱你，你都不舒服了吧？我来，我来…这种事还是应该我来…” 他一通自说自话，然后更加自发自动的上手，硬把宫泠从林熠怀中抢过来。 “你觉得呢？林木头。” “……” 宫泠敏锐的感觉到这股莫名的火药味儿，连忙打起了圆场，“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宫曜说要教我一点东西。他大概是觉得顺路，所以，刚刚谢谢林教官了。请问我明天也是这个时间去蛋仓吗？” “明天的时间是我的！我还要教你精神力的运用啊…你忘了吗？母亲大人？” 宫泠张张嘴，发现真的很难再接话后，索性也不吭声了。 气氛忽然有点凝重，沉默在此刻显得尴尬又压抑。就在宫泠以为这两人要一直这样对峙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林熠忽然倒退了一步，可他却是看向宫泠，“不用去蛋仓，母亲大人，您的身体还不适合长时间在星网上训练，就先做常规性训练，以后每天早晨我都会在前院等您！” “好的！谢谢你！林教官。” “不用客气！那么，我先失陪了。” 林熠朝她点了下头，转身就下楼，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只是站在原处的宫曜，表情有点阴郁下来。 不过，大约是良好的教养的缘故，他倒也没有发泄在宫泠身上，只是沉默的一声不吭，抱着宫泠就往下走。 宫泠思虑了两秒，在他把自己放到床上，并细心的整理后面的靠垫时，才试探的开口，“宫曜，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表情像是疑惑又像是讶异。 “为什么这么问？” 第三十一章 宫曜（2） 宫泠只是笑笑，“感觉。感觉你不太高兴。” “这倒没有。”这边说起来，他又笑了起来，“我只是…看不得那根呆愣愣的木头，抱其他人。” “……” 宫曜笑起来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他语气轻快，带着少年式的不谙世事，“我记得几年前我在联邦大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比现在还楞还呆…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学校后山，然后，本少爷就一本书扔在他的头上…”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比划，拇指与食指平行，大概有2公分的样子。 “这么厚的一本书，从天而降，直接把他砸懵了…”他看起来像个恶作剧过后和同伴炫耀的孩子，兴致盎然的继续道，“过了好几秒，他才转过来，就这么看着我…哈哈，像个大笨蛋！” 宫泠看着他手舞足蹈的表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不知不觉就开口接话道，“然后，你欺负完了他，才发现他其实是你同学？” “哈哈…” “哪有那么老套！”宫曜笑嘻嘻的看着他，“他怎么可能是我同学？他是我学弟！” “誒？” “嘻嘻…小泠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看起来比他年轻？” “呃…”宫泠看他活泼跳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被感染，但嘴上还是说，“还好，也没有。” “哈哈，你明明就觉得有！居然还不承认。” 宫曜始终是宫家人，大概是源自于宫家的基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观察力太好了。总之他直截了当的戳穿，让宫泠忽然有点尴尬。 她突然想起以前曾经有过的网络金句，正适合现在，脱口而出，“看破不说破，还有朋友做。” “啊！”宫曜没料到她会开玩笑，在楞了一下后，忍不住来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你这样可真好玩！” “嘶…” 宫泠避闪不及，有点吃痛的皱起眉头。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现在应该挺不好受的！” 宫曜有点忐忑，心虚的追问，“很疼吗？” “没有。还好，也不怎么疼。” “不疼，但就是难受，对吧？” 宫曜安慰她，“没事儿！再过几分钟，我给你涂点修养液。” “过几分钟？现在不可以吗？” “哈哈…当然不可以！修养液是专门针对在蛋仓里过劳出现问题的修护液，它对神经的刺激很大，你才从蛋仓出来没多久，当然不能立刻就涂，起码得等你休息一会儿再说。” “原来是这样。” 宫曜仿佛天生见不得宫泠沉思深虑的模样，见她若有所思，他立刻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吸引她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接下来的时间是宫曜先生的表演时间，请给我最高的关注，最大的尊重。” 确认她已经投来了关注，宫曜的脸上带了点小得意。 “看！” 他的手，骨节分明。漂亮得好像女孩子。 可是这双白皙修长的手，却在宫泠眼前一点点变淡，变得越来越透明，终于，几乎要消失不见。 她震惊的看了一眼宫曜，少年模样的男生，笑容还带着三分稚气，七分炫耀。 “看看，我的异能。” 第三十二章 宫曜（3） “……” 宫泠看着他的手，心中思绪忍不住过了千万道。 宫曜这个人的性子让她根本讨厌不起来，相反，他有种独特的魅力，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放下了心防，而要具体说那样的感觉，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就是轻松而已。 大概她现在内心实在太紧张了。就像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兽。 所以她在对着“坦率”的宫曜的时候，总会不自觉被影响。可是仔细想想，宫曜能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受深受总统的信赖，可是他现在做这个举动，到底是要暗示什么？还是他已经看破了什么… 思及自己的异能，宫泠忽然警惕起来，整颗心又蹦了起来。 “咦？！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在变魔术吗？” 宫曜笑咧咧的瞟了她一眼，带着不让人讨厌的小得意，“嘿嘿…这可不是什么变魔术！它是真的！我觉得应该是我的精神力变异后，变得亲近某种元素，可能以后我能控制这种元素…嗯，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精神力的共振磁场而已…” “也没什么啦！”他笑嘻嘻的收回自己的手，对宫泠比划一下，“你的异能应该也很厉害！” “呃…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 “理解不了就别理解了！其实我也不太懂！反正你就当自己变厉害了，有了一种拉风又奇幻的特异功能就好了！” 宫曜说得随意，笑得也洒脱，“别想太多了！多余的事就留给总统他们吧！我们只用想先怎么运用这种能力。” “……” “有什么好想的？担忧又不能给你带来快乐，既然如此，就别想了…只想快乐，单图高兴！” 宫泠看着宫曜的模样，感觉自己仿佛又受到了影响，胸腔慢慢散发出来的轻松，令她有点慌乱，她在心里极力想要控制自己，但还不等它有何成效时。 宫曜就忽然走到旁边的柜子里，熟门熟路的拿出一个像保温杯模样的瓶子。 “当当当！宫曜先生的倾情推荐！保证有它在手，疼痛，不再有！” 他举着瓶子，好像从前的导购小姐，一边卖力的说着台词，一边还对着宫泠眨眼，又是自发自动的来到她身边。 “来来来，我给你涂。” 一点也没有迟疑的将瓶子倾斜，倒出里面淡青色的液体药剂。 青色的，看起来颜色有些奇怪的液体在他的右手心摊开，由于有修养液的对比，使他掌心生命线下的那颗红痣，显得突兀无比。 “看什么？” 宫泠轻皱了下鼻子，摇头，“没有。” “嘿嘿，明明就有！你嫌弃了是不是？” 一边说着，宫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在留下一个清晰的“绿指印”后，他眼底已蓄满灵动的笑意。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们抹这个抹这个！” 宫泠被他气笑，眯着眼睛觑他，伸手抹去鼻尖的液体，“少年，到底是谁在闹？你真的想好了？” “过过过！我是你儿子，和你闹一闹都不行了？” 这句话让宫泠楞了一下，她心间忽然明了自己对宫曜最真实的感觉。 很多年前，她刚怀孕时，一直希望自己儿子可以调皮活泼些，虽然会难管些，但能给家里多带来些生机，可惜事与愿违，她的三个孩子，老大实诚沉默，小女儿怯弱单纯，小儿子最像她，理智独立。 因此，家里多数时候，总显得沉默些。 第三十三章 盛世（1） 而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少年，不正是当年她所期待的儿子 “喂～你在想什么” 宫曜抓起她的手，把药液均匀细细的涂在她的手臂、肩膀、和脖颈上。 看似温和的药液，在触上皮肤的一刻，却是火辣辣的疼。 几乎瞬间就把她的皮肤变红，大片大片的红晕在她脖颈、肩膀、手臂上沁染。而且越来越红，好像要从内部燃烧一样。 “不是我说，你身体真的不太好！几乎算我见过最弱的拟态人了…” 宫泠的额头渐渐出了层薄汉，闭着眼睛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宫曜絮絮叨叨的话，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 双手不自觉的抓住床单，上面跟着起了几丝褶皱。 那褶皱越来越大，终于在她手完全握成拳的时候，徒然又松开。 冰冰凉如同薄荷渗透般的感觉，顺着她的皮肤沁到了里面的肌肉和骨头，舒缓着神经。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舒服氛围里。 只是这样的先苦后甜，让宫泠忍不住轻声哼哼了两声。 “怎么啦？疼？”宫曜立刻问。 “还好。” 她的话，惹得宫曜忽然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她，但他的语气倒也一点没变。 “你是个姑娘，怎么老喜欢什么都自己扛？” 他好像还是半开着玩笑，宫泠也没当回事儿的笑了笑。 “对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我们去星网上玩玩盛世？” “盛世？” “很好玩儿的游戏！” 宫泠像一瞬间想到什么，她有点犹豫，“这个游戏还是要去蛋仓里？” 宫曜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其实对你来说，反而只有好处。” “嗯…好的。“ 未来社会的修复液，果然很好用。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大部分都恢复了。 起身，揉揉肩动动颈，宫泠对宫曜说，“效果真好！“ “那是，这种修复液的改良方法是我家老头子想的！“ 宫曜如有荣共焉，他自如的拉起宫泠的手，神气满满的道，“走吧！本少爷带你去周游盛世。“ “你…“ 宫泠刚要开口，就感觉自己耳边传来空气撕裂的声音，短暂的耳鸣和眼前一阵扭曲又渐渐归于平静的视线，让她有点不适。 “你…可以先跟我讲讲这个游戏的规则…嗯…誒？“ 宫泠惊讶的看着四周，空荡荡只有几台蛋仓设备的地方，整个房子内只有一间，所以这里是… 宫曜有点得意的冲她挑眉，“没什么规则，盛世里除了一个人外，没有谁有资格定规则。不说了，我们走吧！“ 催促着她躺入蛋仓后，宫曜笑嘻嘻的说，“等着我哈！“ 说完，为她关上了蛋仓门。 第三十四章 盛世（2） 又是一阵熟悉的黑暗过后， 眼前出现的一切，让宫泠感到震惊。 颜色缤纷绚丽，风格迥异的人们…好像是各个时代人类的终极幻想集合。 人类、妖怪、魔族、吸血鬼、神族…曾经东西方文化的人类幻想结晶，都在这里汇聚一堂。 三五成群的人们，很明显是来自不同的阵营。 他们不时打量着宫泠，偶尔还交头接耳。 不知是不是一些人看见宫泠太兴奋了，他们的音量有些大，时不时的传入她的耳中。 “这是母亲大人吗？“ “是母亲大人吧！看这长相和星网大厅的照片一模一样啊…“ “母亲大人居然也玩盛世？“ ……… 稀稀疏疏各种不同的点评好奇声音，让宫泠稍稍有些窘迫，但她好歹是曾经最优秀的外交家，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派优雅，尤其一个金发棕瞳的小伙子跑到她面前，要跟她握手时，她也点头欣然同意。 在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青年男女，人群越来越躁动兴奋的时候，宫曜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了。 他几下拨开人群，用优雅的腔调，对着目前正在和宫泠握手的女孩说，“好了！母亲大人今天的虚拟见面会结束了！现在保镖我已经来了，想要见母亲大人，可以下个月12号，去联邦广场参加母亲大人的正式继任典礼。“ “是宫曜先生！“ 原本不是很高兴的女孩，口中发出与表情完全不相称的惊呼。 而宫曜只是笑了笑，拉着宫泠就往一边走。 一边走，他一边数落，“虽然这里只是网上，但是您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宫泠微笑着，不动声色的说，“现在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我看着这些人…摸不着头绪啊…“ “摸不着头绪，那就对了…“宫曜果然很快就忘了先前宫泠的事，开始讲起了这个游戏的细节，“盛世是一款综合性的游戏，它集美景、战斗、兵法、异能…等等为一身。人类、妖族、魔族、吸血鬼…都各自为阵营。以全息100%的感受体验为主。换言之，这里发生的一切你都能真实的感受到。“ 第三十五章 盛世（3） “真实感受？意思是…“ “意思是，你在这游戏里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所有的经历，都会是真实的。如果你死了话，那你…“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让宫泠也不由得看向他。 “…也就会真实的感受到死亡啦！“ 宫曜笑了起来，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手拍拍她的手背。 笑出了一幅初夏晴天的模样，“别怕！本少爷会陪着你。“ 宫泠看着他晶亮亮的双眸，心中在软了软，她有些想伸手摸一摸宫曜的头，却又像被什么东西阻碍着，最终没有伸手。 “谢谢你，宫曜。“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 宫曜摆摆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在科普，“当然了，游戏死亡这种事，除了你会有真实体验外，还有别的惩罚界限，不然就没意思了对吧？所以，保护好你自个儿，死亡次数累计在三次，你这个号就没用了，只能再重玩…里面的九大种族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精灵族，因为它们稀少，而且擅长治伤救命…等下进去，你就要先创号，它会随机给你一个片段经历，大多数都先是人类，然后做完新手任务后，你就可以选择了，是继续留在人族，还是修仙转神，入魔变妖，或者…被吸血鬼咬一口，当个像尤安那样的吸血鬼！“ 闻言，宫泠习惯性的思索一下，问，“那人族是不是有很大的优势？“ “当然了！人族完全没有任何天敌制衡的好吗？其他八族都有些克制，像吸血鬼怕光，魔族怕火，神族厌黑，妖族惧金，龙族很难过跃龙门血祭那关，天使族决不能和人族为敌…精灵和人鱼基本都是战五渣是来混饭的！“ 宫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好奇问，“那你是哪一族？“ “呃…“ 宫曜卡了一下，半响有些悻悻的说，“精灵…还是天生精灵王，绝对不能重建号的哪种…“ 见她疑惑，宫曜便仔细的解释起来，“精灵和人鱼都是创号及生，精灵擅长治疗救命，人鱼擅长打造铠甲窥探真理…每个精灵能瞬间把一个垂死的人救活，而精灵王，更是治疗中的王中王，反正除了几乎没有战斗力外，他没有什么缺点！“ 宫泠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本宫泠没有什么多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他说话幽默，但宫曜却好像不这么想，着急的解释，“喂喂喂，你可别觉得我就真没什么用！毕竟这是全息网，虽然是模拟，但和现实中的身体也是很有关系的，况且，我现在有了异能，也是有点自保能力的。“ “我并没有觉得你没用。“宫泠轻笑着解释，“我只是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这里很奇怪！“ 宫泠打量着四周，此刻他们已经走入了游戏大厅深处。可是这里给她的感觉却很奇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光线越来越暗的四周，将这寂静衬得有些诡异。 宫泠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宫曜继续往前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不自觉开始紧张的宫泠，绷紧了身子，终于她快要忍不住想要回头之际，宫曜开口说，“到了。“ “咦？“ 宫泠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本来一直是走廊式的通道，不知何时，竟变作了一座狭窄而危险的悬崖山峰。 没有依托的白色灵火在四周自燃，跳跃的火光映出了山崖上的几个大字——转生崖。 宫泠一时有点搞不清这游戏的用意，可是在宫曜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而且前面有两个人直直的从崖边跳下去后，宫泠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向来有些惧高，踌躇道，“宫曜，我们要从这里下去？有没有其他的路啊…“ “对啊！“宫曜开始有点漫不经心，但看她表情不甚自然，瞬间有些了然。 就不禁起了作弄的心思，“小泠子，你知道这个悬崖有多高吗？“ “……“ “保守估计有100米左右。知道它为什么叫转生崖吗？“两人已经非常接近崖边了，宫曜的表情愈发危险起来，他颊边的梨涡已经渗满了恶作剧的调皮，一只手也悄悄移到了宫泠背后。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但是开发商为了更加让人们心里放松，所以设定了这个往生崖，意思就是现实中的烦恼，来这里都是不存在的！这个游戏会是你往生的起点…“ “等等…“宫泠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演说，斜睨了宫曜一眼后，她推掉了自己之前的恐惧，反而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崖边，不注意瞟到下面，她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 她觉得自己此刻表情应该很严肃，“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 宫曜看着她一时有些怔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闭眼吸气，自己跳了下去。 全然忘了跟她讲，设定账号时的注意事项，只得暗叫一声“倒霉“！赶紧尾随她跳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楚天笑（1） 很多事情，其实就是看起来很难，可是当你真的放手一搏，勇敢去做的时候，又会发现，其实它也没那么难。 宫泠此刻就发现自己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里，她有感觉，能思考，但是却不能看，不能听。 也许，她还在下落，还没有到底儿？ 颇有些自娱自乐的自嘲心理作祟，宫泠有点无奈的弯起唇角。 在一阵混混沌沌后，视觉开始开始恢复了。 从模糊到清晰不过短短几秒，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宫泠不能在几秒内消化… 一座座亭台阁榭井然有序的顺着中轴线耸立，飞檐画壁与朦胧的园中山水交相呼应，两人成排，排排整齐的宫人们向前快步行走着… 一幅繁荣昌盛的宫廷画卷就此展开。 这里是… 宫廷。 宫泠是真是没想到，所谓的全息，竟会是这样的惟妙惟肖，居然和现实，几乎毫无差别。 就比方说她现在的目光所及之处，宫人们低眉顺眼的往她这边走来，走到她面前时，统一向她行了一个宫廷礼。 “七殿下万安！“ 细声细气的宫人们一直保持着动作，丝毫没有看不起“他“这个落魄皇子的意思。直到 “他“随手比了动作，才都顺服有礼的下去了。 没错！此刻的她，不再是她，而是“他“了。 宫泠自己也觉得有怪，为什么她的设定会是一个男的？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时间再纠结那么多。因为这个被设定成她的人，他的处境不太好，不对，准确的说，是非常不好！ 游戏设定的时代，是在一个叫燕朝的王朝里。 人设是一位母家即将被抄的失势皇子。 ——您现在是七皇子楚天笑，惠德帝最宠爱的皇子之一。您少年锋锐，一把天罡剑使得出神入化，爱好紫衣，人送雅称，紫衣剑仙。 系统上的介绍不过寥寥数语而已，但从中也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宫泠不知道古代的教育到底是怎样的，但是从这个楚天笑明知生母即将被赐死，却还能继续不动声色的模样，她就能从中窥之一二了。 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有怎样的金刚钻石心，竟还能这样一步一步的缓缓穿过木式长廊。 沉沉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长廊中，显得很大。 一步一步，落在了连她都忍不住绷紧的心上。 终于在他慢慢走过长廊，穿过一小片花园的时候，远处忽然连滚带爬的冲上来一个小太监。 他声音中倒也没有从前电视上哪样的矫揉造作，只有慢慢的凄然，“七…七殿下…丽妃娘娘…殁了。“ 在这一瞬间，宫泠虽不能动作，也不能说话，却也从心底感受到一阵仓皇的心痛。 七皇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流泪，麻木得像个傀儡。 在死寂的几十秒沉默后，他艰难的开口，“…知道了…送母妃安息…下去吧…“ “殿下…“ 不等那太监再说什么，楚天笑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暴戾起来，低吼，“我说，下去！“ “您…您…是！“ 待那太监走后很久，楚天笑也一直没有挪动过脚步。 第三十七章 楚天笑（2） 少年站在阴灰色的天空下，一直站着，直到双腿麻木得一阵阵发痛。 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仅仅只是站着，脊背挺直僵硬得不像个少年。 此刻的天空真的太灰太压抑，它把这宫廷一角的悲欢离合都点染得虚化缥缈。仿佛什么也没带走，却仿佛又带走了什么。 可能是这个少年的心，也可能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羁绊。 …… 宫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觉得悲戚，她猜测是共情作用，毕竟她是最能理解失去母亲的痛苦的… 于是，这一刻的楚天笑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她不可抑制的流着眼泪，大滴大滴当年没有流出的眼泪，终于在今天流了出来。 突然被触发的悲痛，让她觉得呼吸困难，可是她却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她忽然听见一声慵懒低沉的惊叹，“咦？“ 她茫茫然，因为没有身体控制权，所以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两秒，那声音又出现了。 “这么多次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居然能影响到我的。“ 这下宫泠听明白了，她有些迟疑，“你…你是楚天笑？“ “哈哈，自然是朕！“ “你…“ 话到这里，宫泠忽然发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从楚天笑的话来看，他必定是知道有人在他身上，而且不止一次。 还有他的这个声音和自称… 其实疑点已经昭然若揭，只是宫泠并不太想深究。她觉得哪些疑问，知不知道也无关紧要，毕竟这不过是个游戏而已。 好在楚天笑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欲望，也沉默下来，不吭声了。 ……… 时光荏茬，几年的时光很快过去。 当年的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紫衣剑仙变成了燕国太子。 太子事务繁忙且承担的风险压力巨大。一日楚天笑一如既往的处理完事务后，就回朝华殿内午休，只是今日太子殿下的午休，注定不能实现了。门外的小太监很快就来通禀，陈国长乐大公主携其姐妹永宁公主前来出使访问，现在已快到城外了。 陈国不算大国。派两位公主前来出使，已经很能说明来因及意图。 楚天笑起身任宫人梳洗，整理发髻。 就在宫泠以为一如往常之时，哪个从哪天后再也没出现过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那日我真该穿常服…只叹，可惜可惜…“ 第三十八章 楚天笑（3） 闻言，宫泠心下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 “殿下，长乐公主和永宁公主已经到宫门口了。“ 低眉顺目的太监，语气中是满满的恭敬。 “知道了。“ 楚天笑理了理衣襟，抬步往仪和殿方向走去。 仪和殿是燕国招待他国使臣的地方，丈宽的红毯，从门口长长铺至御阶下。 太子的位置在皇帝的右下首，楚天笑与身边的大臣们寒暄几句后，就兴趣缺缺地坐在案前，喝两杯清酒醒神。 皇帝坐在高高的御阶上，对台下的众位大臣皇子的表现，一览皆余。 此时见看见楚天笑的动作，便问，“太子今日为何精神不佳？“ 楚天笑起身行礼回道，“回禀父皇，儿臣昨夜忘了关窗，怕是有些受寒了。“ “哦？如此可召了御医？“ “御医已给儿臣良方，想来很快就会大好。“ 惠德帝看着滴水不漏的楚天笑，眼底浮现了满意的神采，却没有停下来，反而道，“太子乃国之希望，段氏若是老这般照顾不好你，那她这侧妃，朕看也是不必再当了。“ “父皇赎罪，儿臣惶恐！此事非茵茵之过，是儿子昨晚贪凉…“ “好了，此事稍后再议。汪明荃，宣二位公主！“ ……… “宣长乐公主、永宁公主觐见！“ 随礼官的高声宣唱，陈国二位公主相携而入，缓缓从殿外走入殿内。 如果说美丽有限度的话，那么此刻哪位落后前人一步，缓缓走进来紫衣女子，大概就是美的最高限度了。 冰肌玉骨，楚楚动人。 不知上天用多少精心，才刻出了这么一个永宁公主。 即使宫泠是个女人，也不得感叹，这位永宁公主当真是天下无双。同时也有些为前面的长乐公主默哀，大概抛砖引玉，说的就是现在这样吧？ 不少王公贵族眼睛都看直了，只有少数人表情各异。 楚天笑便是其中一位。 他挑眉斜睨着永宁，看她的眼神，与其说是思慕迷恋，不如说是势在必得。这位未来的君王，在这一刻，把专属于皇室的强权霸道，表露无遗。 就像一块稀世美玉，人人皆倾慕称道，而他楚天笑，便要得到它。 “素闻陈国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三十九章 绒情花（1） 两年后， 燕国的王都俣城，靠近北方。 已至七月才有些夏天的模样。 阳光初现湛灿，御花园内的绒情花终于花开绚烂。火红色妖娆犹如晚霞的花朵在这一方天地中尽情盛放。 就如同它名字中的哪个情字，融情且燃情。 楚天笑身着明黄色的常服，盘膝坐在小亭下，一曲古琴曲弹得肆意飞扬。 他嘴角含着的笑意，放肆又邪狞。比这灼灼夺目的绒情花，更加决绝艳丽。这个时候的他，其实不像一国之君，更像一位自在逍遥的江湖人士。 他尽情弹琴畅笑，兴致高昂之时，直接将小巧的玉杯扔在地上，举起酒壶仰面灌酒… “景不醉人人自醉，四方英雄皆来跪！“ 所谓的两年时间对宫泠来说，其实就是系统的自然更新在脑海中的一种感觉。不过在这里，却是已经大不相同。 夺位成功的楚天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他雄心勃勃，积极备战，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一统天下。 然而正当他在喝酒挥洒心中壮志之时，一个清冷明朗的女声，出现在他耳朵里。 “恭喜皇上！“ 宫泠对这位永宁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前几分钟的殿上，她一袭紫衣惊为天人。 美人一笑倾人城。 浅笑晏晏的佳人，犹如清风白雪般向他款款走来。 楚天笑表情更加放肆不羁，他微眯的凤眸，流光溢彩，一把将行至他面前的美人搂入怀中，自然的抬起她的下巴，“你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晒坏了可怎么好？“ “玉姬不怕太阳，就怕这园子…迷了皇上的心。“ “哈哈…所以，玉姬是来抢本王的心了？“ “自然。“ 话到此处情意浓，亲吻正是时机。 楚天笑的吻犹如夏日畅快淋漓的大雨，强势中自带一种缠绵。 他骄傲，他强势，他目空一切…所以他几乎让玉姬仰躺在他怀里，把平时清冷淡然的美人变成了一汪柔水。他冷漠，他无情，他心如磐石，所以他不知怜惜的索取，听着她迷茫又吃痛的嘤咛… “天笑…玉姬…“ 她眼中的柔情与爱意如同化不开的浓糖，每一次情至浓时，她就会称他为天笑… 他总以为这是情趣，乐得包容她。于是这次他也毫不例外地温柔地，轻轻地，亲点了一下她的唇。 玉姬晕眩又茫然的看着他，她从他眼中，只看见了沉迷的自己。 “天笑…“ “嗯？“ 就在这二人正蜜里调油时，一身鹅黄色长裙装扮，娇美俏丽的茵茵带着宫人行至凉亭。 她脸上挂着娇艳欲滴的笑容，来到楚天笑面前后，伸出白皙的手，抹去对方不存在的薄汗。 “皇上和妹妹这里弹琴，怕是忘了在钟秀宫的茵茵了。“ 楚天笑扬眉看着她，笑问，“那爱妃此行…“ “皇上，臣妾到此实有一事。“ 玉姬忽然淡然起身，那双朦胧情意的眼睛，此时已变得清透睿智。 “听风阁回禀，陈楚两国在私下已达成联盟。此次晋国欲派二皇子刘昶来和我们商讨…相关事宜…“ 楚天笑收敛正色了很多，他沉吟一声，“刘昶…这个人…似乎是茵茵的旧友？“ 茵茵表情僵了一瞬，半响她又挂着笑容，“茵茵可不认识什么刘昶，茵茵只知道皇上你…“ 楚天笑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一边的玉姬只敛目行礼，“丹阳宫内还有要事，臣妾先告退了。“ “玉姬，今日暂先不忙…“ “不必了，今日实务繁忙，听风阁也有许多要事。“ 说完，她对着楚天笑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楚天笑微眯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茵茵自发搂住他的肩，柔顺的溜进他怀里。 “皇上，莫要生气。妹妹有才干能为帝分忧，是件好事！不像茵茵…“ 楚天笑唇边勾出一道锋利的微笑，“这倒也是！她想去做事便去，你来陪本王也是好的。“ 第四十章 绒情花（2） 宫泠看着状似若无其事，但其实已经冷下来，只能独自离去的永宁。 心中升起一点同情的愁绪。 这位永宁公主很聪明。她知道这位燕国皇上志在天下，万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所以她用了最长久的方式，留在他身边。 ——做他最好的助手。可是，她似乎忘了，太坚强的女人，会让人忘了她是女人。而且她的皇上，不是个喜欢强势女人的人… 他是皇帝。 大燕数千万人的君主。他执掌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他站得那样高，又怎么会甘于平凡？喜欢脱离掌控的人或物？ 永宁的骄傲，注定了她不会一直在楚天笑怀中的人。 宫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道紫衣倩影消失，她的心也有点疼起来。 也许被故事感动的，永远都只有旁观者。此刻作为主角的楚天笑，就还意气风发着，他挂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温情笑容，伸手挑起怀中人的下巴，同样的动作做得娴熟又体贴，同样的亲吻更是一样的缠绵悱恻。 娇弱的茵茵躺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沉迷于她的君王所给的一切。 她把这人当成自己的天，可是天的胸怀又何其宽广？他能容下山川，容下河流，容下江山万代…自然，也能容下她的娇弱。 只是明显会越走越快的楚天笑，心越来越大，能容下她娇弱的地方，也就，只会小中更小… ……… 三月后，晋国二皇子刘昶献上绝世珍宝灵曦盏，燕王大悦，设宴御花园。 宴上，杯盏交换，酒意浓厚。 已有醉意的刘昶，忽然起身对上位的楚天笑遥遥行一礼。 “燕王陛下，小王在家乡认识一位与婉妃娘娘甚为相似的女子，每每佳人入梦来，辗转反侧。吾曾发誓，若能得此一人，区区不才，愿用十城交换。“ 刘昶的话，引得陪宴群城议论纷纷。 楚天笑问，“十城可包括安远，隰县两地？“ “包括。“ 楚天笑回，“如此，本王便圆二皇子之梦。“ ……… 这个片段过得非常之快，仿佛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婉妃茵茵不是宫泠欣赏的人。可她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让人不禁唏嘘不已。 与帝王谈情说爱，终归，只能算个天真小女子。 却是可惜了那繁华舒适的钟秀宫。 第四十一章 绒情花（3） 天空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整个大地都陷入了悄无声息的沉寂。 当然，更沉寂的，还是此时的钟秀宫。 钟秀，钟秀。天地钟秀，情有独钟。 当年楚天笑继位，一座钟秀宫，一座丹阳宫。她特地跑去求了楚天笑，让她居在这钟秀宫中，目的，就是想感受这所谓的天地钟秀，情有独钟。 只是，可惜啊… 天地钟秀是真，情有独钟是梦。 ……… 看着那些宫人为自己收拾行李，她无端生出种凄凉的感觉。 “罢了…不必收了。“ 话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不，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她的皇上。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一样，她打落了宫人送上前的首饰盒。耳环，镯子，珠钗…瞬间掉落了一地。 她飞快的往大殿方向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求陛下，让他留住自己。 雪踩在鞋底的声音很大，在这寂静中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茵茵就怀着这样的短暂的勇气，来到了楚天笑的面前，可是等真正找到了楚天笑，眼前的一切，却忽然让她丢掉了所有的勇气。 她的皇上，她的天，此刻正躺在玉姬的怀中，表情悠闲自得。 “皇上…“ 原本娇弱的声音，变得沙哑粗砾，让人凭添了几分怜惜。 只是可惜是对牛弹琴了。 冷眼旁观的宫泠默默的想。 “什么事？“ “臣妾…茵茵…茵茵不想离开皇上。“ 楚天笑仰躺在玉姬身上，没有动。从茵茵的角度，只看得见他俊美无双的侧颜和薄凉冷硬的唇线。 这样的寂静，实在是很可怕又很尴尬。 “…姐姐，既然是皇上的吩咐，你就照做吧…“ 玉姬的话，不是嘲讽却胜似嘲讽，它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挑断了她脑海中的理智线。 “你这个贱人…这怎么可能是皇上的吩咐？一定是你，是你…“ “够了！退下吧。“ 闻言，茵茵有点迷怔的看着楚天笑，突然而来的打击，让她忘了一切，似乎连流泪都不会了。 第四十二章 不久之后（1） 这一句话，给了茵茵脆弱的心脏，最后一击。 过了好一会儿，她眼泪才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流下来，砸在地上，竟有了些轻微的响声。 茵茵本就生得极美，此刻梨花带雨，更给了人梦幻柔软的错觉。 人说，梨花自带三分雨，雨打芭蕉醉人心。放在此处再合适不过。只是可惜她的美丽，却再也引不起眼前这个男人的怜惜。 他的声音依旧很淡，“…自去吧…“ 她盯着他很久很久，连脸颊的泪都慢慢干了，可他却至始至终，不说开口，连动作都从未变过。 醉卧美人乡，哪里看得见她这个旧人？ 她能做的，只有凄楚一笑，“谢…皇上。“ 慢慢向外走，她脚步沉重又拖沓，一步一步的挪动，在背对他的一瞬间，眼泪，还是落下了… 天很凉，风很大，刮得她的脸颊和心，都是一片绞痛。 ……… 茵茵离开后的正阳殿，气氛有些微妙。 “天笑，听风阁传来新消息了。“ 他还是闭着眼睛，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喜怒，“是晋国？还是陈国？“ “晋。“ “晋国…可是吴洲刘广家？“ “是。“ 闻言，他终于睁开眼睛，坐起身立刻饮尽了小案上的那一壶烈酒。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终于…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楚天笑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他站起身，华丽的紫衣衣摆微微晃动，高傲抬起的下巴，看上去目空一切。 “来人！八百里加急急召神威将军回京。“ “是！“ “立刻召许国公王晃来见。“ “是。“ 安排完这些，他心中大感畅快。 正意气风发之时，忽然听见身后的玉姬道，“皇上是打算与刘广合谋天下？“ “爱妃倒是聪慧…“ 玉姬起身，慢慢行至他的面前，“刘广此人粗鄙狡诈，反复无常，恐不能全信啊。“ 楚天笑蹙眉，过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的挥挥手，“玉姬，朝堂是男人的天下，你逾越了。“ “皇上，玉姬只是…“ “好了，朕有要事，今日不留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根本没有回头发现身后独自神伤的玉姬。 第四十二章 不久之后（2） 男人的胸怀，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楚天笑心比天高，他认为自己有的，合该是最好的。 因此为了打造最完美的玉姬，他教她武艺，教她谋略，教她打理听风阁…这时他胸怀是宽广的。可是当这些玉姬都学会，并且在此时拿出与他不同的观点时，他那一向宽广骄傲的心胸就忽然变得狭小起来… 从哪天之后，他已经连着五日没有到丹阳殿了。 这几乎是从前不可能的事。 玉姬站在丹阳殿殿柱边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她是那样聪慧的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五天前，她的话很可能会惹恼楚天笑呢？只是她没法控制自己，她不能为了迎合他，就置中肯正确的意见于不顾。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跟上他的脚步的啊… 不做花瓶，不做玩物…要做他的左膀右臂，这样才能一直跟着他… 不会像茵茵一样，随时被他舍弃。 “娘娘，这里风大，进去吧。“ 她低头不语，顺从的把手放在宫人递来的胳膊上，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像不经意的问，“莲香，本宫记得你是南方人。“ “是的，娘娘。“ “那…可擅茶道？“ “会一些。“ “如此…往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是。“ 莲香比往日更殷勤的为她奉茶，一手行云流水的泡茶功夫，可一点也不像只是会一些的样子。 她敛目沉默，比玉杯更美几分的手，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这是昆山银松？“ 无怪她会疑惑，昆山银松乃是顶级贡茶，连皇上也不一定能日日喝到，按她的份例，早该没有了才是。 “是的，娘娘。这是前日方公公送来的，那时您在午休，只让他放下便走。“ 玉姬很快想起了这件事，她虽眼中还有愁意，可心底却不知不觉的开怀了点。 楚天笑，终归是记得她的。 一如当年初见时那样。 紫衣华贵的少年燕王，模样俊美无焘，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当真是应了那句人人称道的风流倜傥。 那时她还只算个半大姑娘，十三岁而已。 就是那一年，她在陈国国都外的寒山寺里，遇见了她的紫衣英雄。 十八岁的少年郎，和寒山寺的老方丈一起下棋品茶。 当时，阳光灿烂，天朗云清。紫衣少年手持一支妖娆艳丽的融情花，对她微微作揖，“姑娘安好，俗话说，香花配美人，在下以为姑娘手中，正缺这支融情。“ 记得母妃曾说过，不管遇见哪个人的时候，是风雨交加，还是阳光湛烂。在那之后，却都要满怀坦然与庆幸。因为不管一场劫难，还是一场鸿运，它都将是一段崭新的旅程… 她的旅程，和旁人有些不同。 她不求举案齐眉，只求永远追随。这更像一场献祭，可她甘之如饴。 ……… 时间过得很快，在宫泠看来更快，不过两段话的系统提示而已。 十月，晋国安王刘广与燕国楚天笑勾结，里应外合，篡权得位。同年，十一月，晋燕决裂，晋国联合陈，楚三国联军，挥军北上，势如破竹，燕国难以抵挡，已至国都三十里外。 同时，燕国群臣上奏，遣送雪妃玉姬回陈国。燕王允之。 第四十三章 残殇 玉姬赤足站在七十九阶汉白玉台阶之下，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华丽的紫衣没有让她看起来如当年那般风华绝代，反而因为她被冻得发红的脚踝，看起来凄艳异常。 “娘娘，回去吧！皇上已经吩咐了我们要把您送回陈国。“ 跪在她脚边的宫人，用着急的语气恳求道，“娘娘…我们走吧。“ 玉姬冷冷的眄了她一眼，居高临下让她的声音变得通透又冰冷，“你们都很想走对吧？你们都不相信他，想要赶快逃命是吗？“ “娘娘…“ “哼…我怎么可能会像你们一样，这个时候巴不得离开他？我…是他的玉姬，我怎么会离开他呢？“ “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他，他自己也不能…“ “你已被遣送，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侍卫统领，带着一队侍卫，指着她大骂，“妖妃！若不是你私自通风报信，我大燕又怎么这般节节败退？“ 这样的指责，在这样的条件下，实在太有诱导性，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突然同仇敌忾起来，好像真的是玉姬才害他们快要亡国。 “就是这个妖妃害了我们，我们该奏请圣上，杀她祭旗。“ “杀她祭旗。“ “杀她祭旗。“ ……… 这样的煽动，在这个时节气氛下，实在太好了。 就像往热锅里滴水一样，周围的人都被激得群情激昂。 它看似是个偶然事件，但却就这么轻易的，便针对了楚天笑。 玉姬蹙眉，冷然问，“你污蔑本宫卖国，那本宫问你，你有何证据？“ “你本陈国人。“ “哼，这宫中其他三国人士，何止千万？你无凭无据便污蔑本宫，是在借机污蔑皇上，动摇军心吗？“ “你…妖妃…“ “够了！吵吵嚷嚷的吵什么吵？“ 楚天笑披着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天笑…“ 玉姬的语气蓦地软下来，她从不怕别人的看法和目光，只是关心楚天笑是否也这样想。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爱慕楚天笑的小女子而已。 只是她的女儿心思，却好像是白费了。 楚天笑连眼尾都未扫她一眼，只气定神闲的质问她身后的侍卫统领，“周泰，你有几条命在本王面前喧哗？“ “…臣不敢…“ “不敢？“楚天笑冷哼一声，“你这么言辞凿凿的开罪朕的姬妾，是想要逼宫质问朕？“ “臣不敢！“ 周泰重重跪地的声音，砸得一声闷响。 “…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但念其是初犯，去校场领一百鞭，生即免罪，死也算得其所。“ 他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在此之后的话却充分展现了君王的恩威并济，“尔等乃我燕国将士，你们此刻要做的是保家卫国，若杀一女人就能解决问题，那朕会不行动？但姑念你们是一片赤诚之心，朕先不罚你们，待剿灭敌军后，再论功过。“ 说了这些，他淡淡道，“行了，都散了。“ “天笑…“ 他转过身，手慢慢握紧成拳负于身后，“何事？“ “我…臣妾不想在此刻离开皇上。“ “…不想？“他语气带了点嘲弄。 第四十四章 命运 “呵…你回陈国已是定局，不必再说，自去吧…“ 玉姬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变为散不去的阴翳。 这个从来都美丽无双的女子，此刻就这样狼狈的赤足站在雪地上，她看着哪个她挚爱的人，淡漠的转身要离去的背影。 仿佛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想要时，她是冠宠六宫的雪妃娘娘，不想要时，她是陈国弃妃。 可叹无情总笑多情扰，十年恩情终成空。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无情呢？ “等等！“ 玉姬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挣脱了所有的枷锁爆发了，她第一次叫了这个人的名字， “楚天笑，你站住。“ 闻言，他的表情几乎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你好大的胆子，玉姬。“ 她看着他崩坏的冷漠，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天真一如初次见面的天真少女。 “我早就想这样了。楚天笑，你知道吗？当年我见你时，我便是这么称呼你的…只是可惜之后我与你分别，再见面时，我却再也不能这样叫你了。“ “……“ “好多年了…我一直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说的所有话，我都是很少反驳的…可是今日，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 宫泠此时透过楚天笑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叫玉姬的女人。 不可否认，她对这个骄傲勇敢的女子是欣赏的，可是欣赏却也不能改变，她对她的怜悯。 多傻的女人啊，居然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对一个帝王，爱得这样五体投地，犹如信仰。 只是她大概是忘了，这个人不止是她的爱人呐。当着众人的面，违抗这样一个骄傲又霸道的帝王，她是嫌自己受的伤还不够吗？ 果然，面色阴晴不定的楚天笑，忽然走到边上，一把夺过护城侍卫的弓箭。 弓弦绷紧，那锋利泛着银光的箭头，犹如流星般直直便要射入她的肩膀。 “混蛋！“ 见状，宫泠咒骂一声，望着那支眼看就要没入玉姬肩膀的箭。 情急之下，她感应到一样东西从她身体中抽出，几乎立刻她就感受到了那支冰凉的箭，没工夫思考多余的，她无师自通般，尽力操控着那箭往别处偏飞… “叮——“ 冰冷的箭刺在地面的声音很大。 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站在高处的楚天笑表情呆滞了一下后，忽然对着玉姬道，“哼，你这般无礼，回陈国也是丢了朕的颜面，不想走，那便好生留在你的丹阳殿里思过。“ ……… 之后的事情发展，宫泠再也管不了，因为她觉得很疲倦乏力。那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星网训练室里跑步后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想到…你竟改变了。“ 宫泠已经很久听见过这个楚天笑的声音了，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你是我见过所有外来人中，唯一可以改变这个历史的人…“ 楚天笑的声音除了感慨，还有些惆怅后的庆幸和不安。 “…当年刘广骗我，与陈楚三国联军，连陷我大燕80余城，直逼皇城邺炀…我虽有对策，可再加之当日王晃谋逆，以她为切入点为难于我，我亦也没了完全的把握…我本意是送她先回陈国，待我打退敌军，平定内乱时再去接她，可她性子刚烈，就不愿走，处处与我对着干，我一生气便一箭射入她肩膀…哪知这一箭不仅伤了她的肉体，更伤了她心…回陈国路途遥远，在路上，她便病逝…“ “人之一生不过短短数载…尔后虽我一统江山，平定三国，创下万世基业…可始终也只有我一人了…“ 宫泠听着他沧桑感慨的语气，淡淡道，“人唯有失去，才能成长。锋芒毕露的陛下，需要玉姬这道残殇，才能成就你。“ “这倒是…“楚天笑感慨万千后，又豪情万丈，“朕虽失玉姬，可朕毕竟坐拥这万里江山。数年来，看万民安泰，国家昌盛…况且，每一次的生命尽头又是重新开始，我终归是能见她的…“ 第四十五章 精灵王之吻 宫泠敏感的听出他话中的内涵，正欲发问时。 头脑忽然沉重混沌起来，飘忽犹如风一般的感觉让她抓不住清醒理智。 “恭喜玩家得到楚天笑的认可，创号成功。获得神魔双体、通天眼各一份，现在请您对自己的游戏资料核实与修改，倒计时，30秒…“ “……“ “恭喜玩家，默认资料成功！“ “……“ “楚天笑，男，人族。世人皆道，你乃千古一帝。平战乱、改吏治，清公理，还万民一个天下太平。可荣华背后，藏着你的野心和自私，你可知冥界第五层内，有人恨你入骨，她要你生生世世在这一世轮回，一次又一次的尝尽这诛心之痛…“ 这段宫泠听明白了，只是这样的诅咒，到底是茵茵，还是…玉姬。 “…然苍天悯之，此时你有新的道路可选，人，神，魔，天使，龙，血六族皆需壮大，你可选其一辅之。“ 宫泠现在有些懂游戏的规则了，于是她回，“神族。“ “六道轮回，众生有情，唯神族无情，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那声音渐渐远去，宫泠感觉思绪清晰后又模糊，再回归清晰。 终于，她睁眼，入目就是宫曜焦急的脸。 “你是怎么搞的？运气这么差？没有设定为女性角色就算了，居然还抽到这个倒霉的楚天笑？“ 宫泠心中此刻还有些怅然，她有些迷茫的看着宫曜，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宫曜看见她这付模样，就有些着急上火。 急吼吼的把她推到不远处得湖边，指着湖中倒影， “快别楞了…你自己快来看看…“ 宫泠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待一看清，整个人都有些默然无语了。 湖中的倒影里有一个人，他的长相是宫泠没错，可是那一身华丽的紫衣和平平的胸部… 很显然，她是“他“了。而且这是楚天笑少年时期的打扮。 看到这身装扮，又想起先前自己的经历。 “宫曜，我创号用了多久？“ “三分钟啊…“ 宫泠有点戚戚，居然才三分钟而已，可那里面却是两个人的一辈子。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可里面楚天笑和玉姬的故事，让她心中难免有些起伏感叹。真不怪这些后代们会这样喜欢玩这个游戏，它确实…很有创意。 “宫泠，你还在想什么？“见她出神，宫曜一付着急上火的样子，“好了，快别想了…我们赶紧走吧…你这是什么运气？虽然我忘了教你修改那游戏资料，但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随机抽出个游戏公敌来？偏偏我这精灵王又没多少战斗力…“ 他一路絮絮叨叨，宫泠静心思考后，才算勉强懂了他的意思。 大概是这个游戏中，有一个“必杀名单“的东西，相当于是玩家扮演的移动攻击目标。上了这个“必杀名单“，就是全服的公敌了。 尤其她现在的这个人物楚天笑，高居“必杀榜“榜首多年。 ——据说是因为这个人物招妹子讨厌，而这个时代的妹子本就少，然后再加上，这个人物很少被人抽到，几乎已经10年没有了，必杀榜单上的奖励又会年年累积…所以，楚天笑是绝对的全服公敌… 宫曜最后纠结的做了总结，“我估计你只能重新创号了，这个人物要死三次，实在是太简单了…你很难挨到你强大能自保的时候，除非…“ “除非什么？“宫泠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我吻你。“ 第四十六章 一剑透心 “啊？“ 宫泠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可宫曜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忽然凑近放大的脸，从宫泠视角来看，此刻只能看见少年锋利的下颚线。 额头传来的触感，让宫泠有点发怔。 “我以精灵王的名义与你签订契约，从此起誓，你将拥有生命最高等的守护。你之伤，我愿永为之分担。“ 听见这奇异声音的宫泠，抬眸讶异的看向宫曜。 只见他闭着眼睛，一张比平时更为精致的脸上，流露出圣洁高贵的意味。 一缕金光自他宣誓起，就自然地从天际散落下来，正好包裹住了宫泠。 金光闪闪，宫泠不自觉地也闭上眼睛。 实在太奇妙了！ 这金光也不知是怎样特殊的成分，宫泠居然感觉它落在身上，非常的舒爽。 好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细心呵护起来了。 洋洋洒洒的温暖令宫泠神情放松。 旁边的湖水好像也受了影响，咕嘟嘟也冒起泡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们脚边的小草、野花竟也跳脱的舞动起来… ……… “靠！这又是什么技能？“ 坐在大屏幕前，每天盯着上万个小屏幕的工作人员，早已练就了远超常人的眼力，还不等警报器传来响声，他就已经先看出了异样。 这里是盛世游戏的平台后方。很多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这里是总台调节游戏故障的地方。其实不然，事实上，这里更多的是一个联邦发现记录异能者能力倾向的隐性平台。 也就是说，盛世确实具有开发人体精神力等作用，是公认的，但是更深层次的能探知异能者能力倾向的这一点，是大多数人都不清楚的。 工作人员——萨维。 用从前地球人的眼光来看，他是个非裔人种。 继承了祖先发达的运动神经，让他几乎一刻也停不下来。 多动症般的碰了碰身边的人，“嘿！艾伯特，你看看这个技能怎么样？” “……” 没有回话的人，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你这个家伙…” 把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关在了门内，他面无表情，只是那双黑瞳中的郁色，暗沉犹如冰冷的夜海。潮水般的阴郁，覆盖了他理智的礁石。 宫泠。 你不该让我这么难堪。 ……… 这边，宫泠总算能理解宫曜说的妹子公敌这个身份了。 因为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们已经遭遇到第三波袭击，千难万难地一次次死里逃生。 只是这一次怕是不那么简单了。 “菱樱仙子，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穿着一袭粉红色法衣的妙人，柳眉微蹙，指着宫泠，义正言辞地说，“你把这乌龟王八蛋，交给姑奶奶，姑奶奶就放过你这废物一马！” 宫曜平时大约没少被游戏里的人欺负，也有点生气上火，“哼，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搞不清现实跟虚幻的蠢货，爷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哼！那你就来试试看！” 宫曜运起力量，掌心慢慢窜出一点金黄色，只是那光平和周正，很明显…是一个治疗技能。 天空好像都冒出了巨大的顿号 对面的菱樱仙子更是笑得喘不过气，她葱白似的手指着宫曜：“到底…谁才是蠢货…” 反常地是，被她这样的宫曜居然也笑了起来。 他抬手，阴测测地说，“谁说治疗之光只能治疗的？” 话音刚落，那金光大放，一时刺得人眼睁不开。 旁边的宫泠更是大受影响，就在她闭眼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宫曜的声音：“你闭眼做什么？快走！” 身边又是一阵先前那种诡异的空间挤压感。 待她再次睁眼时，周围的景色已经又变了个模样。 她面对着宫曜，左右瞧了个稀奇，“宫曜，你…” 话还未尽，面前的宫曜，忽然对她说，“小心！快让开！” 第四十七章 榜首——天雨凌霜 此情此景，让宫泠不禁苦笑。 她不知今天自己是不是倒了累积三千年的血霉，看着自己的胸腔重伤又愈合这种事，一次就该够了。 可她偏偏此时又要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只是好在这一次的伤口细长，而且这人出剑的速度很快，她倒也没多痛…但这愈合时的痒痛，确实有点恼人。 这边她还在自我嘲解的想这些有的没的，宫曜却是很生气的一个瞬移至这人的面前，握空的掌心里浮出一把金色的匕首。 闪着金光的尖端，蓦地诡异无比的增长了一截，明晃晃的刀尖擦着这人的腰间而过。 他稍显狼狈的退了几步，转身，那白色雾气飞快退散。 “原来你这精灵王也不是一无是处。“ 熟悉的声音震住了想要继续攻击的宫曜，他看着那张清俊淡漠的脸，像是有些不可思议，“真没想到，你就是榜首——天雨凌霜。“ “嗯？“他蹙眉，似笑非笑，“不能是我吗？“ 宫曜联想到了什么，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是你就正常了。“ “你来这儿也是为了楚天笑是吗？不过…你知道楚天笑是谁吗？“ 唐尧觑了一眼宫曜，冷淡道，“不是宫泠吗？“ “你知道是她，那你还这样？“宫曜声音猛地提高了两个度，然后他小心看了一边的宫泠，确定她还暂时听不见后，继续压低声音道，“你忘了今早你爷爷是怎么和你说的了？以后宫泠会是你的妻子…有哪个丈夫会在盛世上，想一剑杀了自己妻子的？“ “…我是看她这个人物的奖励丰厚，让别人抢了先很可惜…“他声音闷闷的。 宫曜翻了个白眼，“大哥，这就是个游戏。你这样以后还想不想她过了？“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宫曜没好气的回，“让她刺你一剑还你呗。“ “哦。“ “诶…你干嘛？“宫曜有点无奈了，“你这样子…真是…“ 唐尧侧目瞟了一眼宫泠，“我总觉得…她和我，不如和你亲近…“ “她和我亲近是…“ 宫曜正欲细说，却恰好看见哪边的宫泠快要恢复意识。于是，嘴边的话就拐了弯儿，“等会儿吧，下游戏了，我再跟你说。“ 说完，宫泠正往这边走过来，表情明显有些不善，他立刻走过去拉住她，拍拍她肩膀，“母亲大人，你来看看，巧了巧了，天雨凌霜是唐尧。这下问题好解决了，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他就可以定制这个游戏规则的人。“ 宫泠神色还是有些冷硬，虽然她也知道这不过是个游戏，可是一天被一个人连续两次“穿心“，她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好不下来了。 因此，她只是点头笑笑，便侧首不看他，无声表达的生人勿近。 “喂，还愣着干嘛？快点颁布无双令啊？“ 第四十八章 唐尧的礼物 两人从蛋仓里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际明亮闪耀的星子，好像支离破碎的水晶。 宫泠和宫曜在简单道别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她需要再想一想，再思考一番。 洗漱过后的宫泠，倚趟在床上沉思。 房间内自动调节为暖黄色灯光，散落在宫泠的脸上，她又一次从头至尾的做了遍分析。 确定了自己此刻的境况，以及该怎么做。 从宫曜，袁婧等人说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和她在科学院没听见的那几个隐秘的词汇，再结合下午她看的那几本书… 她感觉到一股沉重又空虚的压力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沉重是来自于对这未来社会，对这些后代。而空虚却是，她有些找不到支持下去意义。如果说回到哪个所谓的母星是目标的话，那她一定要回去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其实已是物是人非，她的时代早已过去… 夜晚使人脆弱，这话再说不假。 宫泠此刻的空茫，就应证了这句话。 但也许是天都看不得宫泠这付模样。她正茫茫然间，手腕上的终端忽然转来一阵振动。 宫泠回神，居然是唐尧。 “你好，有事吗？“ 没有问为何对方会知道自己的通讯，宫泠笑容风度翩翩犹如20世纪的客服小姐。 “…有。“ “请讲。“ “你明天上午到科学院一趟，我有礼物要给你。“ “呃…好的，谢谢你。“ 礼貌疏离的短暂交流后，两人便挂了电话。 宫泠有点搞不懂这唐尧的态度，但却不妨碍她畏惧他，防范他。 次日， 宫泠一早便去了科学院。再次踏上这个地方，她心中还是有些瑟然。 在凯文的接引下，宫泠来到了唐尧的的休息室。 等待的时间，实在漫长。 第四十九章 渗人的礼物 宫泠从紧绷变得放松，又从放松变得百无聊赖，她优雅闲散的坐在哪里，时不时点击一下终端。 终于，不知又过了多久，房门“咔嚓“一声自动打开了。 “你来了…“ 站在门口的唐尧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白大褂，有点局促的感觉，看上去倒没昨天那么阴诡渗人了。 “来了多久了。“ 宫泠起身，往他哪边走，虽奇怪于他的态度，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只道，“没多久…我们现在是要去别的地方对吗？“ “嗯，对。“唐尧摸了摸鼻子，低着头突然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孤独？这个时代让你很没有安全感？“ 宫泠脚步顿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瞬间被人捏住七寸的蛇，心房最软的地方，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一下子被戳中了痛点，让她有点懵。 另一边，唐尧见她没有说话，又继续道，“你不必这样的，我以后会尽我最大之能保护你。“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是笃定，宫泠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会有点涩又有点酸，然后有涌出一阵恼怒。 大概是最近事儿太多，让她也不禁有些脆弱，可是这个唐尧凭什么？ 就是他开启了自己的痛苦，不管怎么样，这句话怎么能由他来说呢？ 心里这样想着，但宫泠却没有表露出来，“不用了，说保护什么的，太奇怪了…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还有我也没什么很难过或者没安全感的…我又不小了…“ 说到这里，她还张开唇，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的年纪…比联邦任何人都大，保护什么的，太奇怪了…“ “我不是哪种意思，我只是…我希望，希望能保护你。“ “你不是说有礼物给我吗？我们现在去吗？“她避重就轻。 唐尧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说。 有点沮丧地回，“…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唐尧不是个很擅长与人交往，很会讨女生欢心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宫泠是他未来的妻子，以及他人生目前最得意的作品。 他懵懵懂懂，谁也想不到联邦的国宝级天才，其实在这方面会生涩犹如稚子。这也不能怪他，在他的世界里曾经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想办法治好他的腿。 正因这个缺陷，多年来，他一直对人不假辞色。他仿佛要永远做那高高在上的科学天才，元帅之孙。 可是现在宫泠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原有计划。 面容姣好，气质绝佳的宫泠在宫曜眼中绝对是美丽的，再加上，她优雅从容，通透睿智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再吸引着唐尧这颗少男之心。 就像文字中，才会有的。集美丽、智慧、风度于一身的女人。 他的喜欢来得突如其来又意料之中。 天知道昨晚在星网监控前看见宫曜吻宫泠额头的那一刻，他有多生气。所以，他希望在游戏中给她些教训，提醒她，她未来会属于谁… 只是游戏后听了宫曜的话，他又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可他又的确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宫曜向他建议，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第五十章 "女儿" 关于礼物，唐尧是真的一无所知。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最后，还是宫曜给了他思路。 “既然宫泠觉得孤单，没安全感，那你就送什么东西陪伴她，让她不那么孤单。“ 按着这个思路的提醒，唐尧最后果然想到了“好主意“！ 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们的主要工作，是如何强化人的基因、以及研究出人类能控制的完美人类或超级武器。 当然完美人类这个课题，因为拟态人的近些年来频繁的“生命运动“，已稍减热度。不过最入门的创造基因“拟态人“倒是还难不倒唐尧… 他想… 坐着口令电梯一路到地下负8层，走出电梯，里面的感觉倒一点不像之前宫泠推测的那样阴冷，潮湿，暗淡…相反它温暖明亮，空气中甚至还时不时飘出一阵阵暗香，很像莲花的味道。 “地下实验室里有温度平衡器、信号隐藏器、反侦查中子弹等系统设备，使它的安全性、舒适性都有了加成…对了，你闻到这里蓝优莲的香味了吗？“ 宫泠暗惊的打量他一眼，“……“ 心中在惊疑不定，猜测不安之时，前面的唐尧，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异状，继续道，“很香…淡淡的，静静的…就像…“ “我们那时候的莲花。“ 因为她的接话，唐尧更是高兴，忍不住咧嘴轻笑起来，“对，是像我看的对古植物莲花香气的描述…“ “嗯…其实还有一点儿，你闻得出来吗？它还有点点甜甜的水果味道…“ “…好像是有些。“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终于有了些投机和谐的气氛。 “到了，就是这里了。“ 随唐尧的声音，那实验室的门自动缓缓打开… 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宫泠措手不及。 透明的玻璃罩子内，有一方正的实验台。那银白色好像床板似的台子上躺着一个大约十五六的少女。 她皮肤白皙胜雪，柔顺的头发披散在两边。虽是躺在实验台，但却更像是在童话中的沉睡的公主。 犹如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两下，她缓缓张开那双清澈透亮的凤目。 嫣红的嘴唇张开，对着他们两人的方向，叫了两个称呼。 虽然隔着玻璃罩，可是宫泠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两个称呼。 是爸爸，妈妈。 第五十一章 宫瑶 手心不禁冒出些冷汗，宫泠看着这诡异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唐尧兴冲冲的往哪边走去，他一边走回头对宫泠说，“当然！你不是觉得孤独吗？我想着你应该是需要人陪伴的…而在你的年代里，对血脉亲情看得很重要对吧？所以，我创造了我们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液。“ “……“ 一提到这个，他就开心起来，越说越激动，最后连脸上都有了层红晕。 “她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她的长相结合我们两个人的优点，当然，五官大多数像你…可是她和我们血脉相融，她是我们的孩子。她把我们三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 宫泠看着他回眸极尽演说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的清俊干净，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睿智透亮，可是偏偏这说出的话，却总让宫泠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 想想他昨天一天的所作所为，宫泠对他的防范畏惧心更重了。 偏偏，哪边的唐尧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他抬手按了一下终端，哪个玻璃似的罩子就这样化成淡淡的金光消失了。 这本是很奇特的一幕，以宫泠前一天的做法推理，她该是一个人悄悄的推测这个东西的原理。可是她现在根本没闲心想这个… 因为唐尧居然伸手横抱起哪个少女，爱怜的抚摸一下她的发丝，少女也依恋的蹭了蹭他，两人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宫泠心中莫名慌了些许，她恍然间发现哪个少女的神情真的有几分像唐尧… 这个变态！ 她在心中怒骂，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清奇脑路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是谁告诉他，她会需要一个少年版的自己陪伴自己的？ 与此同时，哪个少女看着她，与她九分相似的脸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妈妈！“ 宫泠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眼底一闪而过了丝恐惧。 第五十二章 宫瑶（2） “呵呵…我很久没有听见人这样叫我了…“ 宫泠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仁厚的长辈，她看着唐尧，关切又不失真挚的问，“对了，你有没有想好这孩子的名字呢？“ 果然，唐尧被她问住了，疑惑的抓抓头，“我忘了…“ “呵呵～名字是一个人很重要的东西。它是真正意义上的要伴随我们一生，所以，还是该慎重的为她取个名字。“ “这样吗？那宫泠你给她取个名字怎么样？“ 宫泠看着他满目真诚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秒，道，“…不，我不是很擅长这方面，取名字这样的事还是该慎重。“ “慎重？是不是在你们哪个时代就是这样，重要的事都该是男人来做？“ “……“ 宫泠一错不错的目光让唐尧有些尴尬，他摆摆手解释道，“…之前为了等待你的重生，我做了大量的你们哪个时代的调查，为此还勉强学了些你们的语言…你们的语言…说实话，种类太多了，我花了两年，才学会了18种…“ “……“ 见她一直不说话，唐尧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迟疑道，“…我，我会努力的，争取学会你们所有的语言…我可以的。“ “呃…嗯，你行的。我相信你。“ 宫泠侧过脸，转移话题道，“那名字呢？你想好了吗？“ “名字…“唐尧又有些纠结，过两秒后道，“宫瑶怎么样？“ “……“ “宫瑶，你的姓，我的名。“ “她是我们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血缘与心灵 告别唐尧，宫泠带着宫瑶回到家里，威廉已经为她收拾好了住处。 “母亲大人，宫瑶小姐的房间就在您的旁边。您是否要带宫瑶小姐来参观一下呢？“ “嗯…宫瑶，你想先看看自己的房间吗？“ 因为宫泠的态度有些局促的宫瑶，掐了掐手指，犹疑不安道，“呃…不用了…听妈妈的。“ 宫泠看着她，沉默半秒，点头，“那就你先参观房间，有什么缺的告诉威廉。我现在准备去锻炼身体强度了。“ 顿了顿，又补充，“又或者…你可以先和我一起锻炼。“ “和妈妈一起？“宫瑶语气有点期待，兴冲冲道，“我和妈妈一起…“ 宫泠木着脸，也看不出喜怒，应了一声，“嗯。“ 第五十四章 异样 白和苑位于克拉奇山的山腰。 克拉奇山是地球二号上唯一山脉拉芬多山脉的最高峰，海拔3000米。除道路两旁的绿化拟态树木外，其他整个80%以上的面积都布满了蓝色的优莲花。 优莲花，学名蓝优莲。属于乔木科，以生命力旺盛，极擅开花为特征。花开五年，五年不真正凋谢。 不过这花却依旧拥有植物会衰落代谢的本质，清风一抚，幽蓝色的花瓣慢慢飘落… 宫泠和宫瑶顺着道路一直向前跑，不时飘落而来的幽蓝色花瓣，为周围的环境增色不少。 穿过七八个弯的绿树葱葱，山势渐高，感觉越发的接近蓝天。 宫泠侧目往外看，发现整个城市的全貌居然尽收眼底。 原本该是整齐规划的街道上，偶有几棵高大的蓝优莲树，大多非常粗壮的索性也就成了空中车道的转盘。 在这个未来世界里，空中交通终于取代了地上交通。三千年前人们不敢想象的社会，终于实现。 而人类的进步，还远不止如此。很快，人类，将“无所不能。“ “妈妈，你看！“ 宫瑶雀跃的声音打断了宫泠的思绪，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方，是一片幽蓝色的世界。 冰蓝，浅蓝，湛蓝，深蓝，墨蓝…深浅不一的花瓣纷飞，就像坠落的蓝色梦之蝶。 这一刻，宫泠几乎错觉的以为这里是仙境。 “…好美啊！“ 宫瑶上前几步走到蓝优莲树下，伸手摘下一朵花。把它别在发间，满脸笑容的问宫泠，“妈妈，好看吗？“ 宫泠点头，垂眸看着宫瑶尤为稚嫩单纯的面庞，心里忍不住柔软了一些。 她伸手像是想要轻抚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又莫名停了下来。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她所在意的，可能在这些后辈的眼中，其实根本一文不值。她的感情是有限的，有限的东西，都很难再收回来。为了将来能收放自如，在这未来世界中很好的存活下来，她自然是不该随意乱投放感情的… 这边宫泠有些出神，宫瑶期待的看着哪只没有落在自己脸上的手，疑惑的道，“妈妈？“ 宫泠回神，正欲收回手去，却忽然间瞳孔紧缩，一把将宫瑶发间哪朵花拿来扔了出去。 她表情凝滞又迟缓，一只手藏在身后，用力的掐紧掌心，好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一边的宫瑶发现了她的异状，惊慌的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着急的叫，“妈妈…妈妈，没事吧？“ 她虽然起来有十五六岁那么大，但事实上却最多只有当年地球上的七八岁孩童的懵懂心智而已，因而此刻见宫泠难受的模样，便直接慌了心神。 “没事…“宫泠顺势拉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哪朵花方向走。 她把宫瑶护在身后，戒备的看向哪朵花。想弄清楚哪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引得她头痛乏力。 阳光从花间流泻下来，幽幽蓝的脆弱花朵，在这金色的阳光下，更显纤细妖娆。 极似莲花的花朵中心莲蓬部位，慢慢钻出一只小石头大小，形似蜘蛛又像蝎子的黑色虫子。 它八足两螯，正面通体漆黑，发达有力的足部紧紧吸附着莲蓬顶部，定坐在上。扁平的脑袋不时耸动着，这不禁让宫泠猜测，它也许是想下来。 正在这时，被宫泠拉在身后的宫瑶探出头来，她看着哪只虫道，“是腹虫。“ “腹虫？“宫泠惊诧。 “嗯，就是它。“宫瑶看出自己的妈妈，似乎不懂这个又对它重视莫名，便大胆的走了出来，跑到旁边折了一段小枝桠，走到腹虫身边蹲下，将就着用带着花苞的枝条戳了戳了哪只腹虫。 腹虫被戳得翻了个身子掉下来，八条腿不住的用劲儿扑腾挣扎。翻出的腹部被暴露出了妖异的，蓝色的，像眼睛状的花纹。 腹虫，即虫类。通体黝黑，像蛛类蝎，唯腹部有腹眼花纹。 “好了～你可以死了。谁叫你吓到我妈妈了呢。“ 不待宫泠想更多，宫瑶已经用不带花苞的一头刺入了腹虫的腹眼，哪只可怜的虫子动弹两下，便已死透，顺着伤口流出蓝色的汁液… 宫泠看了一眼宫瑶的动作，想了想后，不动声色，“走吧，我们继续。“ “嗯！“ 一路继续向前，望着纯良无邪的宫瑶，宫泠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宫瑶这个孩子有些奇怪…她仿佛天生知道腹虫，和怎样杀死腹虫。 还有，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间那样疼痛难耐，可身边的宫瑶，却好像没有一点影响。 想到这，她心中一凛。 脚下更加快了两分，更加坚定要赶快适应这里，拥有些自保的能力。 第五十五章 元首的第一次慰问 和宫瑶两个人跑完步后，宫泠回家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楼洗澡休息。可惜天不从人愿，她刚一踏进房子里，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昨日还有些婆婆妈妈的钟至，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严肃。 一直笑嘻嘻的宫曜，眼中也少了那份随意，变得沉稳起来。只是钟至的表情太过严肃，几乎到了好笑的地步。 让宫曜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钟至，你的表情太严肃了…乖，天还不至于塌下来，换个表情。“ 钟至瞥了他一眼，生硬的别过头后，反而引来对方更大的笑声，而且那人还越笑越猖狂，宫曜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哈哈！钟至啊…你的表情…实在太有意思了。你是以为那群不入流的拟态人是在向你示威？“ “……“ “哈哈…放轻松！真的，像你我这样的角色，还轮不到我们来忧国忧民…“ 他一边起身，伸手把钟至的肩拍得啪啪响，正欲说什么，回眸正看见从外面走来的宫泠母女，“哟…母亲大人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宫泠疑惑。 “也没什么啦…“ “怎么没什么！“宫曜才一开口，就被钟至瞪了一眼。 钟至飞快的上前，来到宫泠面前。 语气不急不缓，但是口吻却透着严肃，仿佛是铁面无私的检察官，“事情是这样…母亲大人，您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您必须要即刻去西部十三区，慰问您的同伴们…“ “同伴？“ “对，您的同伴。“ “……” “去去去…边上待着去，你这样说谁听得懂，让我跟她讲。“ 宫曜把钟至赶到一边，整理了一下逻辑后才道，“是这样的，西部传来消息，拟态人示威大军人数已超百万，他们全都静坐在西部联邦政府周围，情况很不乐观…” “上面的意思是要你去一趟哪边，因为你将是元首，而且你和他们一样…这样的话，” 宫曜未尽的话，宫泠已经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拟态人示威游行，联邦难以控制，把她推过去平民愤。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啊… 她在心中暗叹。 “那我去哪边主要要做的，只是缓和矛盾，还是尽量平息事儿？” “缓和矛盾。我觉得你不要掺和这事儿，这个问题很复杂，该留给总统他们…“ 宫曜的回答似乎让钟至有些不满，他打断道，“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联邦的一份子，不能什么事情都丢给总统。” “好吧好吧…知道你是总统的好秘书…” “行了，别扯这些…”钟至挥挥手，转头对宫泠说，“母亲大人，您可以先去沐浴后，我们再出发…所有的行李，小昕会收拾。” “嗯，好的。” 宫泠应到，正欲往前走，忽然看见了从刚才就一直被忽略掉的宫瑶。 踌躇一下，她问，“我们都要出发吗？那宫瑶怎么办呢？” “宫小姐…”钟至走到宫瑶面前，抚了抚她的长发，“林熠不是有公务吗？大约他赶不上我们了，就让他回来陪宫小姐吧！” 宫泠思虑片刻，想着虽然林熠和宫曜关系暧昧…可是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 便道，“还是算了，那样太麻烦了，还有林教官他说了今晚不回来，索性还是让唐尧来接宫瑶。” 钟至没有异议，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宫泠往楼上走，接过微笑着给她递毛巾的威廉。 一边擦汗，她一边在心中思索。 西部啊… 第五十六章 西部十三区 3000年后的地球二号，被分成了三十二个人类生活区。 东六区，是相对繁荣的商务区。这里以社会精英为主，强调的是繁荣，便利。南九区，是以工薪阶层为主的普通生活区。另外的中心区和北三区，则是联邦的“心脏“和“兵城“。 唯有西十三区，是人口密度最高，负担最重，却也是最落后的地区。 这里，是拟态人的家园。 每年这里会有三千万个新的生命诞生，同时，也会有数千万人背井离乡。 他们去别的区做着最简单、低级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联邦币艰难度日。却根本享受不到一点属于人类权益。 豪不夸张的说，这个时代的拟态人就像21世纪的机器。做着简单重复的工作，没有上学受教育的机会。他们中很多人的一生，仅仅只是出生，成人，入伍，退伍，养老，死亡…几个阶段。不谈物质生活，这群庞大的拟态人甚至没有一张联邦公民身份证。 宫泠坐在专列飞车，看着桌上的不知名的花朵，不动声色的在脑中过着这些信息。 手指微曲，带着种奇异的节奏，一下下的轻扣在桌子上。 “母亲大人，您还需要些红茶吗？“ 宫泠回神，抬眸看着笑容温和的威廉，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威廉低头行礼，抬着精致的映花茶壶走了出去。在门框处，迎面撞上两个人，他低头停住侧身放那两人进去。 只听见里面传出宫泠清清淡淡的声音，“唐尧？你怎么在这里？“ ……… 宫泠望着唐尧，那人微低着头，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上大多数表情。 她心下暗自皱眉，总是沉郁的唐尧，说实话叫她不喜。不关他和她之间的牵扯，更多的是唐尧身上的感觉。这种奇怪的不喜很难说清楚，若硬要总结，那大概就是同类相斥。 向来理智通透的宫泠，用三千年前，陆远的话来说，就是像一块灵气逼人又寒凉冰冷的白玉。反正就是怎么捂都捂不热，只适合放在精致的展览台上。 其实并非捂不热，而是本就是沉静淡漠的宫泠，是静是冷。而像陆远唐尧之类的人，都算不上热，同样都是寒凉之物，怎么可能相互取暖。 所以，三千年前的宫泠和陆远才会越来越淡，越走越远… 相爱之时，只想要在一起。而在一起之后，却发现根本没话讲。 这个现象是世人永远跳不出的怪圈，无论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 “我来…西部有个实验。“ “这样…那…“ “……“ 两人又陷入了莫名的沉默，这尴尬得气氛让一旁的宫曜都听不下去了。 他熟稔的在宫泠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推着餐车而来的威廉，客套道，“给我一杯咖啡。“ “早晨喝咖啡伤胃。“ “噗…您以为这还是你们哪个时代的咖啡吗？基因改良人造的…“宫曜抬起咖啡喝了一口，“…应该比你们哪时侯浓很多，但是却一点不像书里描述的那样美好…“ “大概是…感觉？“ “嗯，对！“宫曜漫不经心的又抿一口咖啡，啧啧嘴道，“说到咖啡，我不止一次在古籍里看见你们哪时侯喜欢坐在咖啡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对吧？“ “看书？“宫泠蹙眉，猜想大概是当年的“小白文“或“二逼青年“留下的隐患。反正她从不在咖啡厅看书。 这厢宫曜又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不是我说，你们时代的人，好多都挺奇怪的，尤其一些古籍，两相矛盾…“ 宫泠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于是问，“怎么说？“ “比如一些书中，开始已经描述了家国遭难，平民水深火热，而主角也励志要拯救万民，可为什么到后面，女主角一出来和他相爱后，他就不要万民也不要理想了？“ “……“ “还有为什么里面的情节，永远都是主角是对的？即使错了也会有很多坏人逼迫啊之类的无数个理由…“ “……“ “尤其…特别喜欢用感情当借口…好像只要他/她是为了爱情，亲情，友情…即使是杀人也没有罪过…而且千篇一律，几乎都是这个样子…“ “难道…“宫曜看着宫泠问出了长久困扰疑惑的结论，“你们哪时侯都觉得爱情大于一切吗？可我看你…“ 宫泠咳嗽两声，暗暗责怪当年哪些不负责任的网文迷惑了后代。 “没有…那是因为，我们哪个时代感情太少，诱惑太多，陷阱也太多…很多人就会觉得空虚，想要快意恩仇又情感表达，可是现实生活又不允许，所以，才会那样的文章出现，它其实算我们时代的一种的反映。我们年代，其实恰好是感情太少，所以才会这样…“ “原来是这样…“宫曜低着头若有所思。 半响，他颇为犀利的点评，“哈哈，看来你们哪个时代的人，也爱麻痹自己…“ 宫泠笑笑，不发表看法。 “您需要再来一杯吗。“ “不用了！“ ……… “前方已至西三区，列车正在缓速下降，请您做好做好下车准备…“ 闻声，宫泠不禁侧目往外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让她瞠目结舌。 第五十七章 热烈欢迎 人，下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宫泠盯着下面的人群，视力慢慢增加，模糊不清的人群渐渐越发清晰。宫泠看见很大一群人都在欢呼交头接耳。更甚至还有人拉着长长的变幻横幅。 自动变化着她图像的横幅上，还不时会跳跃着一些文字。 “热烈欢迎母亲大人的到来！“ “可控的不是人，而是利益。“ “谁也没有资格控制他人的人生。“ ……… 第一句话倒还好，可待看清后两句话后，宫泠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两下。 其实这后两句话，是曾经的她说的。 三千年前，她勉强算得上一个人物。 在哪个时代，算得上人物的人，总归都有那么几句成名语。记得她当时28岁，正打算弃商从政，有些锋芒毕露。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却被人说出来，不禁有些尴尬。 这厢宫泠正在想该如何应对此事，列车已经缓缓降落，越来越临近地面，最终稳稳停住。 “啧啧啧…真是盛况！之前总统出行也没见这么热闹过…“宫曜单手撑着下巴，笑着打趣，“我长这么大，还是这几天才发现我们的民众居然这么热情。“ 宫泠有些奇怪，却在仔细一想后，又不觉疑惑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应该大多都具有高度的自我意识和评判标准。毕竟人类发展的目的最终还是落实在人身上。看待事物的心态和眼光，便是最好的衡量器。 这个问题其实与当时她的时代的人们看待古代“君臣，父子“等关系差不多。人类越发展，只会越通透，即使再有局限，也该是单属于本时代的局限。 “咦～谁也没有资格控制他人的人生？“宫曜饶有兴致的喃声念了出来。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宫泠难得有些微窘，木着脸道，“你觉得这话有问题？“ “倒是没有…“ 宫曜笑道，“不过，母亲大人可千万别被这句话给套住了。“ 宫泠观他神色，听他语气，略有些不安。 可宫曜这次却并未继续和她讨论下去，“走吧，下车小心！“ 宫泠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点发紧。 “…走吧。“ 肩膀被碰，宫泠侧目而视，发现是刚才一直沉默的唐尧。 唐尧比宫泠高，此刻的他低着头，柔顺的刘海服帖在额角，透着清晨的微光，他看起来俊美得不可思议。 不可否认，忽略掉哪些不愉快的事件，唐尧的长相是很好的。 可长相再好，也难以掩盖这人画风清奇的脑回路，宫泠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你不要老是和宫曜凑在一起。“ 宫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的笑道，“他是个豁达的人。“ “……“ 唐尧的表情明显阴郁下来，就在宫泠都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无理取闹“之时，唐尧却换了话题，“…等下不要做多余的事。“ 宫泠讶异的看着他。 唐尧张了张口，正欲细说，却听见前面的宫曜道，“到出口了，你们俩先走。“ 环顾左右，显然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唐尧顿了顿，轻声道，“晚上，我来找你。“ 第五十八章 时光机 宫泠在从前的社会，只勉强算得上个上层。 虽然见识过不少排场，可却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排场迎接。 红色的绒毯铺在整洁的地上，32位严阵以待的保镖如铁塔般排在两边。在保镖的人墙之外是热烈却不疯狂的人们。 他们一些人叫她母亲大人，一些更年轻的孩子们甚至还跳起来与她招手。这些人眼中有太浓的殷切，仿佛把她当作了“救苦救难的英雄“。 宫泠维持着表面平静，完美地微笑着。但心里那层不安却更加重了… 她不相信哪些后代会给她什么好差事，也许，这西部的生命运动，会惹出大麻烦… “不会有事的。“ 右手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宫泠不由侧目望着对方，那人低垂着眼帘，看起来一付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模样，只用手肘碰碰她，“正面走过来哪个是西三区的执行长官，查理·汉斯特。“ 闻言，宫泠迅速调整好表情，与匆忙赶来的查理·汉斯特两手相握。 “您好，您好，母亲大人，欢迎您的到来！我们西部很少有议员政要愿意前来，这次您的到来，让我们整个西部仿佛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查理先生，母亲大人从东部到这里也有些累了。若要汇报工作等事务，请稍等片刻，待到回酒店里，母亲大人稍时修整后，再与您详谈。“ 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宫曜，在不易察觉的角落对着宫泠挑眉一笑。 听到查理反复说着有理有理。她暗自失笑，此时才稍稍有些放松的打量一眼全场，可这停车的地方，却让她这个古代人摸不着头脑。 这里看起来居然像个广场？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钟至适时的上前来为她解惑。 原来，这里的广场除了美化城市，丰富人民生活之外，还承担着一个交通枢纽的作用。 在这偌大的广场上，其实能开启一种叫无痕磁场轨道与悬浮列车实现对接。而每天这个叫西塞里的广场上，就至少承载着几十万人的来来去去… “真是难以想象。“她不由自主的称赞。 “这没什么…“唐尧淡淡地道，“这个世纪真正最伟大的发明，其实还要属普奥多的时光机。“ 宫泠顿了顿，偏头瞅了一眼唐尧，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一点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那这天儿就没法聊下去了。 她无奈又头痛。 “时光机是普奥多引据三千年多年前的科学家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为基础，同时以萨维奇《论时空穿越的可行性》一文为灵感，设计出了可跨越时间恢复空间的十维空间建立器——时光机。从理论上来讲，其实它只是一个空间模拟技术，和虚拟星网大同小异，不过，它里面包含的萨维奇法则，确实能还原当年的时空秩序，以及每个人的生命存在…“ 宫泠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大体上的意思，她也是懂了。 时光机不是指真的时间倒流，而且通过一些类似公式法则的东西，建立了一个空间。而哪个空间里，确确实实存在着从前的人类… 对此，钟至表示她的理解很到位。 不仅如此，更补充了一大堆关于时光机的闲事，例如一对伴侣，丈夫是现联邦有势力的议员，他与他妻子的感情非常好，可一次意外，他妻子去世了，那议员很伤心，花了极大的代价，得以启用时光机，记录下妻子的原始基因代码，以拟态重生的方式，让妻子获得重生… 只是可惜，一个人的性格、行为、处事方式与她的生长环境，经历…有着极大的关系。新重生为拟态人的妻子，被议员呵护得太好。行事与从前的哪个人除了长相，根本没有一丝相同。 听了这个故事，宫泠觉得难以评价，顶着钟至还想继续聊天的目光，回避的垂下头，轻轻道，“车来了，先上车！“ 第五十九章 瑟琳娜（1） 宫泠终于知道话唠是多么可怕的体质了。 原来昨天的钟至，都不算最可怕的，今天这个他才是真可怕。 像钟至这样的人，要是有个女朋友什么的，那应当绝对是真爱了。 她叹息，钟至啊，这人真的实在太能嗑唠了！ 从他们上车那一刻起，一直到他们到了这家西部大酒店。他真的…居然一刻没停过。 可以一个人讲，被宫曜打断后又和宫曜讲。 对此，宫泠不得不扶额，并恳切的给了对方一个赞叹:钟至，你如果是我们哪个时代的校长，一定能名垂青史。 莫名接到赞赏的钟至，顿了一下，稍稍纠结尴尬后，又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谢谢您的赞赏。“ 这下，宫泠是真的笑出来了。 她推开房间门，走进去了两步后，又退出来道，“不客气…不过，校长大人，我现在准备换衣服了，没时间再听你的演讲了…“ “呃…好的。“ “进去吧。“ 不知何时走到旁边来的唐尧，忽然上前搂住她的腰，半推着她往里走。宫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唐尧已经推着她进来，且早已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了。 此时的唐尧，看上去仅仅只像个俊秀得过分的青年男子，清俊而又尔雅。仿佛从书中踏莲而来的小说人物，一股青山静谧般温煦自然地从他身上传出。这样的他，不知道会引起多少少女痴恋迷惘。 可是这人偏偏一张嘴，不，确切的说是他的性格。 这自我又霸道的性格，总能把宫泠刚刚建立起来的丁点好感，又瞬间破灭。 “……“ 宫泠看着他有些冷硬的神色，叹气，“不是说晚上讲吗？“ “……“ “有事？“ “嗯…有的。“ 宫泠疑惑，“呃，你要说什么？“ “我…我想告诉你…“ “嗯？什么？“ 宫泠不懂他的言又欲止，只觉得他今天实在有些奇怪。先是突然出现在列车上，说有实验，现在又待在她房间里，左右寻索，像在找什么… “我…我绝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宫泠的心不由凝重了些。 正欲细问，房间柜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声。 那声音极为轻细，很明显的，这是个女人。 宫泠与唐尧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打算往哪边走过去，却被唐尧伸手拦住，他淡淡道，“别去，我联系安保。“ 她点点头，是认同了他的话。 可那柜子里的人显然也是听见了这句话，她用力的拍几下柜门，发出哐哐哐的声音，不多时，那柜子便颤颤巍巍的开了，里面跳出个金发明眸的半大姑娘。 宫泠蹙眉看着她。 那位小姑娘好像没有看出她的不悦和唐尧那不善的脸色，笑嘻嘻的走过来，啧啧生奇，“你就是母亲大人？“ 宫泠其实骨子里是个有些传统的人，她虽然平日不太爱管别人，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可是她确实是不太喜欢缺乏教养的人。 此刻在她看来，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啧啧…唐尧，真没想到你这未来老婆倒是挺美的…就是配你个瘸子有点可惜了…“ 她声音本就尖利，此刻加上说出话的内容就更显难听了。 宫泠顾不上她话语中过大的信息量，不太客气的反问，“这位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六十章 瑟琳娜（2） 宫泠一向不大爱和小孩计较，只是这个姑娘大概和她气场不和。 反正她不喜欢她，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唐尧，不是说要联系安保么？快些吧…“ 听她说这话，哪个姑娘有些慌了，却还是逞强道，“你去吧！去了你会后悔的…“ 宫泠作充耳不闻状，走到衣柜下面，慢斯调理地打开早已被人送来的衣箱，随手挑了一件绿色的长裙，慢慢往里面的更衣间走去。 一边走一边飞快的动脑，毫无疑问，这件事肯定有问题。能凭空让一个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那意味着这个人至少能安排动白和苑的人，而且这个姑娘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要传达那幕后人的意思。 忍不住回想白和苑那几人近两日的动作，她心中稍微有了些底，只是现在急不得，她想要有什么动作，也必须是在大典之后，甚至更晚… 在此之前，还需忍耐沉住气才好。 换好衣服后，宫泠出来发现哪个姑娘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淡淡的，她装作自己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走过去刚一坐下，就听见唐尧叫她，“宫泠…“ “怎么了？“ 唐尧像是纠结，支支吾吾了好一阵。 期间，宫泠一直没催促他，只恍若无事般自顾自的在茶柜里找出两个杯子，茶叶，小小一罐像19世纪烟盒那么大的茶叶，放到在现在的价值，宫泠估算不准，只下意识觉得应该价值不菲。 不过看这茶叶的成色，也仅只到当年的中上水准而已。 默默做了评价后，她就看着桌上的自动烧水壶发呆。气泡顺着透明的水壶边缘往上翻涌。 “宫泠…接下来不管赛琳娜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答应她…“ 沉默的气氛终于被人打破，她恍若不觉，继续看着那透明的水壶，看似在发愣实际，却是听明白了，“知道了。“ “不止她，还有查理、钟至…都不要相信他们…“ 宫泠吃不透他想做什么，正好这时水烧好了，正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她就伸手去端水，倒入杯子中，说，“你知不知道这个茶的第一开水，在我们哪时侯其实是不喝的…我们…“ “宫泠！你要听我的。“ 唐尧突然强硬急躁起来的态度，把宫泠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得楞楞的看着他。 “…你要知道…”唐尧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沉声说，“你现在在联邦地位很尴尬…没有实权，也没有真正的政绩来支撑支持率…所以，你听我的，不要插手西部的事…尤其赛琳娜，她要是再来找你…不对，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宫泠静静地听他说完，只感觉心里一上一下的。 过了良久，反复思虑后，她说，“所以，你是知道会有这件事才来西部的？” “……” 桌上的茶氤氲着雾气，很久得不到回答的宫泠，抬手端起一杯茶放到唐尧面前。 转移话题道，“这茶闻起来很香，你试试？” 唐尧有点纠结，俊秀的眉一直皱着，他端起那茶喝了一大口，被烫得直吐气。 “斯哈斯哈”了两下，见宫泠并未理他，他才堰息旗鼓，有点紧张的说， “…我是知道这次这边不太平才跟过来的，可是，你是我夫人，我来保护你难道不应该？” 闻言，宫泠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柔和的笑容与她眼中的冰寒积雪形成了矛盾的统一。 “所以，要我感谢你么？”她浅笑晏晏，又问，“还有，夫人这一说是怎么回事？” 话到这里，唐尧也笑了起来，笑容中略带羞涩，“总统先生说了，你将是我的夫人。” “哦…这样。” 宫泠平静冷淡的态度让他没由来惶惶，因为腿脚的关系，他历来有些自卑，只是好在科学上的成就，让他能保持心态。 可是在面对宫泠的时候，他的心态又不由动摇了。 “你…你不愿意？我可告诉你…就是不愿意，也没有选择…反正，我是认定你了…” 宫泠不可察觉的皱皱眉，脸上却还是一派风淡云轻，叹息，“我倒也没不愿意，只想着…既然是总统的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在一起也没什么妨碍…” 听她的话，唐尧先觉得有些欢喜，可欢喜之后不觉又有点生气。 什么叫既然是总统的吩咐，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难道非是总统的话，她才愿意？ 正欲开口质问，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下一刻威廉的相貌与声音一同从弹出的屏幕中传来， “母亲大人，唐尧先生，查理长官派人来问，可不可以出发了？” 宫泠站起身，拍板定案，“可以了，走吧。” 看着她的背影，唐尧心中有点不安欲猝，心中既有开怀，又有愤然。纠结得这位联邦首席院士，几乎想立刻打人泄火。 不过同时心中伴随而生出一种想要征服的欲望。 总有一天，要把夫人脸上这张淡然的面具，撕碎！ 第六十一章 生命树城 出了酒店，在钟至、宫曜的陪同下，宫泠跟着查理一行人坐上了悬浮列车。 据查理介绍，今天他们将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拟态人的生命起源地——生命树城。一个是这次拟态人发起生命运动的发起地——里吋。 宫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就先感谢查理执行官的一直陪同了。 查理忙一口回答，自然自然，是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到此，两人的对话也就结束了。 坐了半小时的悬浮专列，在两边的景物由城市风光变成了纯粹的蓝优莲世界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有所谓“拟态人的发源地”之称的生命树城。 生命树城一点没辜负“树城”这个称呼。 因为远远的望过去，前方密密匝匝几百上千棵大树挨在这里，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棵绿色的，至少要十几二十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大树。 郁郁葱葱，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好像带着大自然恩赐的绿色。风一吹，在漫天遍野的蓝色燕尾蝶中，翻飞出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庄重又尊贵的大树，此刻更像一座宝塔。 扇形树叶，前绿后银，细长的叶把让飞舞着的树叶显得雅致清新。 竟然是银杏啊… 宫泠看着那树，心情微动，但更多的，却是涌上心头的疑惑。 真不知这树城有什么玄妙。只见树不见城，还是说什么关窍藏在这些树中？ 事实证明，宫泠的推测是正确的。 一行人来到那高大的树前，查理的随行官之一冯春小姐，尽职的走上前来自我介绍。 “母亲大人，您好！我是查理先生的随行秘书之一。冯春，在此，您接下来的生命树城行程都将由我来为您详尽解答。” “谢谢！” “我的荣幸。” 冯春小姐一直笑意盈盈，清秀的脸上还挂着两个讨喜的梨涡，说话声清脆犹如百灵，“首先，关于这个生命树城的由来，请允许我做些简单的介绍。” “树城建立于立国50年初，由于当时人口出现了第三次危机，新生儿出生率继续下滑，联邦成立人育局来解决这一问题…最终，在当年的联邦科学院院长柳崇的带领下，科学院通过基因创造、改组，创造出了生命元力系统，生命元力系统属于自动自发式创造基因人…” “而树城，也就是为了安放这生命元力系统所建造的…” 话到这里，冯春先一步走上前，来到树的侧面，手指飞快的对着树面轻点。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树体中央凭空开出一道门。 大约五人能同进同出的大门暴露在众人面前，有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震撼人心的当然不是这门，而是门内的光景。 看似鲜活的大树里面居然是空心的。 此刻他们一行人正站在10米见方的高台上，周围除了这个高台，四周无疑都是空荡荡的。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树城上空80米处，而引我们进来的这颗树，就是进入树城最大的电梯通道口。” 到这里，在场的众位都听出了她话里包含的意思，其实这个树城，就是一座地下城市。 连宫曜都难得心口如一的赞叹，“确实是奇迹。” 旁边的钟至亦是点头称是。 这里别看宫曜，钟至皆已跻身联邦上流，可是想要生命树城却也是不能，或说千难万难的… 而今天在这里注定有太多的震撼还在等待着他们，感叹奇迹与前人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 第六十二章 生命树城 就在这边他们感叹时，冯春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将电梯弄好了站在旁边，依旧尽职的解说，“我们所处的地方是进入树城的某一个通道口。在这里一共有大大小小2000个左右的相似入口，无一例外，它们都是以树为隐蔽装饰。” 确认了在场的所有人无一落下全都上了电梯，冯春小姐继续道，“…不过，整个树城这大大小小2000个左右的通道口，只有我们乘坐的这棵树是绿色的。” “因为当年树城设计师艾丽莎女士的最初设定是整个树城的通道口全是由古树种银杏来担任，但无奈这里的蓝优莲树种生命力都太过强大，十几年内这里的银杏树相继死亡，最后只留下了这一棵。因此，我们西部人民便把它当成名副其实的生命树。而树城，也因有“两树”才被命名为生命树城。而我们刚才见的那一棵就是两树之一的生命树。” 宫泠想想也暗自点头，能在这样强悍的蓝优莲树包围下生存下来的银杏确实有资格被称为生命树。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虽然没有成片的银杏树，但是却有了更为象征性的“生命树”，这样的命运安排，倒也更有了玄妙的意味。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处在生命树城里了。” 电梯的速度非常快，仅仅只是这么些的时间，他们已经到底，来到了“拟态人的心脏”——生命树城。 当电梯门哗的一声打开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近乎幻想中的世界。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知道，自己的祖先们向来都爱脑洞大开，从哪些所剩无几的古籍中记叙的徒手以一敌百的故事中，不难看出祖先们对力量的渴望，可真实的反思后，他们又觉得这不甚理智，更多的，也就是祖先们，饭后休闲消遣罢了… 在他们看来，衡量问题事物的标准，更多要往是否实用，是否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同时相关方能否接受，人权，自由，等等综合地全面的考虑问题。 可是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即使是对拟态人不抱友好态度的人员，看见这一幕都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宫泠这边的某位随行女官，她皱着眉，似乎在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失控。 查理只瞥了她一眼，半嘲讽的勾起唇角，转而对宫泠十足恭敬，“母亲大人，接下来的时间还是让我来带您参观这个拟态人的家园…” 他把“家园”两字咬得极重，眼底的暗沉让宫泠都为之一动。 她叹了口气，“麻烦你了，查理。” “请您跟我来！” 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宫泠都能听见身后的那位小姐有些激动不忿的低语。 好吧，这位小姐也许是少数很有正义心的人。 宫泠这样想到，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生命树城的占地面积非常之大，至今宫泠也没有望到过边际。四周是犹如外面世界一般四通八达的车道，在顶端好像群星璀璨的灯光照耀下，车道两边的拟态植物看起来茂盛又鲜活。 “滴滴——” 迎面开来的车子造型，宫泠极其熟悉，是很多年前，比宫泠哪个时代更早的小火车造型。 坐上复古的小火车，两边各式犹如童话世界般的小屋子倒退而去… 宫泠猜想这个设计师曾经大概是受过童话影响的… 正在这时，本来已经坐在后面的冯春又开口道，“艾丽莎女士设计生命树城的灵感来自于三千年前，20世纪的童话故事。据她回忆，在飞船上她童年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听母亲念童话故事，因此，女士也希望拟态人孩子们能从在童话世界中来到世界…” 之后冯春的话，宫泠没在听下去，她只是偶尔抬头看看这城市上空那条距地面5米左右的特殊材质的传送带。 莫名感觉讽刺至极。 因为从上往下俯视，哪些绿色的传送带上，每隔几百公分就会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小娃娃们懵懵懂懂，一些睡得香甜，一些正咿咿呀呀细语，浑然不知也不愁，自己将会被送往哪里。 可这一幕，却让这个童话般的世界，变得有些荒诞滑稽。 而宫泠他们的车正是往这些传送带的源头驶去… 第六十三章 生命树城（3） 小火车行驶大约半小时，最终缓缓驶入了一座城堡内。 宫泠忍不住环视一眼四周。 最前面是一个实验台，里面站着一位一板一眼的中年男人。他一边询问着什么，一边总是抬头确认面前站着的人。 而他的面前，站着两两成排关系亲密的青年情侣。 长长的队伍中不难看出这些人情绪焦虑，却又坚定不已。 宫泠一行人在查理的引领下，从旁边往外走上前。查理很熟络的对着中年男人打招呼，“嘿～约翰，午安！” “嗯。” 出乎意料地，对方的回答异常冷淡，查理有些尴尬的搓搓脑袋上的头发，问：“你没吃早餐？” “查理长官有何吩咐。” 这下子，查理是真的很尴尬了。他笑着回过身，对宫泠道，“母亲大人，这位是基因辨析员约翰。他主要负责分辨拟态人基因的重合度，重合度过高的拟态人，是不能拥有孩子的…” 说着他又详细介绍了这项工作的细节方式，大堆专业知识唬得宫泠只能一味做出仿佛能听懂的表情。 把众人说得云里雾里了半天，查理又道，“…说到这里，已经够多的了…接下来我们就跟着这对刚刚通过辨析的幸运儿们，继续参观拟态人出生的过程吧…” 他口中的幸运儿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看上去斯文老实，一双黝黑的眼睛温柔又沉默的看着他身旁那位活泼巧笑倩兮的金发女生。 “母亲大人？” 那女生元气满满，扮掩着唇，惊异又开心的对着身边人道，“哥，看见了吗？是母亲大人耶，我可以和她合影吗？不对，请她和我们两一起照！” 她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鸟，男人耐心的听她说完，然后才不动声色的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安静，轻声叫了句，“爱丽儿…” 那爱丽儿却也是个有趣的姑娘，动如脱兔，却在他开口后，用手在自己嘴上画了一个叉，显然是听了他的话。 这厢待她安静后，那青年又对宫泠抱歉的笑笑后，自我介绍，“母亲大人，我叫陆笙，这位是我的爱人爱丽儿，我们很高兴能与您相识，并结伴走完接下来的路程…” 宫泠对这个安静沉稳的青年男人很有好感，无关长相，单是从他对爱丽儿的沉溺与爱护便能让人感觉他得脾气大约是很不错的。 虽然有些虚无缥缈，但女人判断一个男人的好坏，往往总喜欢从这一方面入手。即使是宫泠，也不能免俗。 接下来的事情，理所当然的是陆笙与爱丽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行人告别了约翰，往里走。 “这是什么？好神奇的样子…” 这样的惊叹对宫泠来说不足以影响心智，但却也算如实表达了此刻她的内心想法。 大大小小几十个透明的水缸陈列在此。每个缸子设计独特，左右两边分别有一条细长的玻璃管。宫泠暂时不知它有何用途，于是好奇的继续观察，只见那缸里装着不明液体，那液体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犹如水晶液化后那般，闪现出神秘的光泽。 查理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眼宫泠的表情，却不料宫泠也正好看他，一时收敛不及竟有点被口水呛到。 “咳咳…” “查理先生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这个环节可能会让母亲大人您感到不适，在此之前想先对您道歉。” 第六十四章 创造生命 查理的话令宫泠有些不解。 而哪边陆笙和爱丽儿也已经分别走到之前令宫泠不解的两根细玻璃管前。用那管头针扎破手指。 鲜红的血液一瞬间顺着管子倒流回水池中，被淡化的血液化为一缕水中红嫣，一点一点地，向彼此靠拢… 它们小心翼翼，先是一丝，然后再多一点，再多一些，最终融汇了对方。 这是真正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带着些神圣虔诚味道的血液融合后，陆笙与爱丽儿两人的脸色渐渐苍白下来，尤其爱丽儿额间已开始冒出细汗。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宫泠的疑惑还出口，就听见冯春忽然道，“各位现在所看见的，就是拟态人出生时要经历的第一道坎，父母心。” “…没有做好准备，不是真正的爱子女的人，怎么可能能有自己孩子？虽说每年生命树城会有一千万个自动从基因库配合出生的孩子，可是相爱的人，都渴望着想要一个联系双方血脉的孩子…这不只是传承，还是人类的本能。” 冯春此时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些，她唇角还是带着笑意，可宫泠却敏感感觉到她正在悲伤。可那悲伤中似乎还存着希望。 宫泠是懂得这样感觉的人，所以她并没有打断冯春的话，尽管她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可她还是选择听她讲述。 “…这一关考验就是父母的决心，很多年前，孕育孩子的苦楚多数是由母体来独自承担。可在今天我们的时代，人类生育率极低，拟态人虽然每年有很多新生儿降生，可是拟态人不像人类，我们生来没有生育能力，只能依靠科技和这生命树城才能繁育后代，但是我们的心，却是同样的，我们也爱孩子，想要拥有自己的孩子…” 冯春大约很是动情，她说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逻辑分明，言语得体，却更为打动人心。 “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也是人。” 这句话，让宫泠心中一动，忍不住侧眸望她。只见冯春双目明亮犹如倒映湖畔的秋水，红唇微动，“成功了！” 以前在宫泠的时代就有人说爱笑的女孩长相不会差，冯春本就不丑，在这一刻更迸发出令人炫目的美丽。 宫泠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猛地呼吸一窒。 那是… ——水缸中的水，已经被染得猩红。而那猩红的深处，慢慢成型了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明显比那血水颜色淡很多的孩子… “……” 宫泠忍不住用手指掐了一下食指第二关节，不重但也不轻，正好能缓解她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三千年前的人类没有现在这样的技术，因此在孩子们出生前，他们都矜持而羞涩的躲在母亲的肚子里，可是现在… 宫泠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梗在喉咙里。 她就这样难受的看着哪个孩子在血红的液体中飞快长大，而且随他的长大，那液体中的红色越来越浅… 面色苍白的陆笙两人，却是如释重负的笑了。尤其是爱丽儿，原本活泼俊俏的丽人，此刻双唇苍白，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在这几分钟中之间升华了许多似的。 最明显的，就是眼中多了几分叫慈爱的东西。 第六十五章 孩子，你要坚强 宫泠由衷的笑了一下，率先对二人说了一句“恭喜！” 陆笙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可眼中的那片郁色却没散尽，反而更浓重了些。 这次宫泠还没有发问，她就自己懂了。 一道浅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把孩子包围在中心。而这孩子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孩子呢？”有人问。 “…不知道…” 宫泠抿着唇深思，显然已是猜出那孩子的去向。 查理一直暗中观察着宫泠的脸色，此刻正是时候，于是他建议，“母亲大人，请移驾，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嗯。” 再次坐上来时的小火车，顺着哪条危险的传送带，大约过了半小时的时间。 前方是一座华丽又厚重的古堡。浓烈的澄金与猩红色调相互交融。成就最古老的高贵。 一道道传送带汇聚到里面，望着眼前这扇缓缓上升巨大的木门，宫泠心中没由来的一紧。 还不待她调整好心情，眼前出现的一幕，就让宫泠的瞳孔蓦然紧缩。 这座城堡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正前方有一棵高近百米，几乎顶到最上面的绿树。 它枝繁叶茂，枝桠自由的舒展开来。顶上树冠结了许多白色的，看起来像果子一样的东西。哪些“果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熟，成熟之后，又脱落下来顺着一条与之前相似的传送带往下传… 而越传往下，那“果子”的真面目也就昭然若揭了。 那是… ——小孩儿。 哪些“果子”居然是一个个粉嫩嫩的小孩儿！ 宫泠抬眸盯着树冠上的哪些“果子”，越加深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个被白色黏膜覆盖的东西。而那黏膜之下，隐隐是个飞快成长的小孩儿。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总是注意她的宫曜正打算开口发问，却被队伍里的一个声音打断。 “天呐…你们看！” 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众人看见在树的后方，传送带降下的地方，有一个50米见方的透明玻璃池子。 这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可这个东西里，居然装满了整整一池子的小孩！ 宫泠一辈子大概也忘不了这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了。 池子左边是密密麻麻传送带降下的地方，而右边却是… 一个个懵懵懂懂从池子里爬出来的少年少女。 这景象实在是太诡异了… 宫泠蓦然觉得腿有些软，虽然她极力让自己不露出害怕的表情，可是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认知。令她忍不住有些骇然。 “…这棵树就是生命树城的另一个象征，命运树。很多人都会误会生命树城的由来只是上面那一棵生命树，但其实，生命树城取生命树的生字，命运树的命字，两个字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寓意。” 宫泠侧目看着冯春，冯春却一点没受影响的继续道，“…哪边的池子叫无名池。因为活下来的拟态人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池子…它让我们飞速长大，受尽了痛苦洗涤，可是我们变大有何意义呢？有的，对于人类来说，灭杀腹虫是我们的天职，我们的成长，痛苦，死亡，都只是为了早日上战场杀灭腹虫…” 宫泠极力克制着自己心里忽然冒出头的想要改变拟态人现状的想法。 正在这时，冯春突然止住了话头，很是遗憾落寞的说，“…活不了了…” 宫泠满是讶异的侧目。 无名池的池水浸泡着那些孩子们，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们迅速在那池水中长大… 躯体就像被自由拉伸的泥塑，偶尔发出的“咯咯”的骨骼声，在一群孩子的哭喊生中，让宫泠更觉得心惊肉跳。 拟态人虽然整体基因优于人类，可是说到底他们也仍然是人类。这种违反身体发育规律的成长速度，必然不是所有拟态人都能承受的… 一些孩子就在身体在被拉伸中消失了，与他的哭喊声还有稚嫩的生命一同消失了… “……” 她半响说不出话来，耳边还残留着爱丽儿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和陆笙勉强的安慰声。 这个地方没有风，可宫泠却从心里感到冷。 前所未有，比昨天更冷，更无奈，更心痛。 池面的西北角边，哪个小小的，已经没有力气哭泣的，已经被强制生长到六岁大的小孩，渐渐连身体都不在动弹… 宫泠紧紧地盯着那个孩子，眼睛有些发红，不自觉默念出声，“可以救他们么？” “……” 查理叹了一口气，沉痛的答，“不行。” 宫泠莫名感到悲哀，她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哪个孩子，默默的期望他能活下去，能够发生奇迹。 虽然她不知自己的坚信有何意义，可是想想吧！ 那是一个小孩儿！活生生的！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一种魔幻又离奇。 而且他的父母，还付出那样大的代价，但是现在…他居然… 宫泠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此刻她也再没心思想精准的词汇来概括。 她只是看着，看着。 渐渐地， 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身体… 一股奇异的暖流流遍了全身，仿佛是对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洗涤。 她眼中的画面慢慢模糊，好在在短暂失明之前，她看见哪个孩子似乎已经慢慢恢复了活力。 真好… 第六十六章 命名 宫泠感到混混沌沌，思维像是清晰又像是迷糊。 周围人的声音在这一刻好像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真是奇迹…” 隐隐约约，她听见了宫曜的声音，“难以想象…从前我从未想过拟态人原来这样艰难。” 听力还未完全恢复，可她听见了钟至略带关切的问语，“…母亲大人，您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她对着钟至露出一个微笑，“只是站太久…我有些累了。” “那我过去给查理提个醒，快点结束后，我们去休息一下。” 钟至蹙眉，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却不想，这次是宫泠拉住了宫曜，她脸色渐渐红润，神情慢慢自然，轻轻道，“…宫曜，这会儿大家都正高兴呢，不要…” “母亲大人的异能觉醒了？”就在这时，钟至突然插话道。 “对。” 宫泠回答，“我的能力是控制。” 控制他人与控制自己。 钟至眼底微光暗动，唇角泛开一个温和尔雅的微笑，“那恭喜您了。” “谢谢。” 气氛忽然有些奇怪，宫曜忍不住提醒，“母亲大人，查理先生正在叫您呢！” 宫泠别开与钟至短暂对视的目光，侧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查理正往她这边倒走。 她迎上去，与查理再度寒暄客套了几句。最终由查理牵头提议，由宫泠来为这个孩子命名。 深谙其意的宫泠当然是宽和而仁厚的表示自己非常乐意。 几人慢慢走到对面那群人中间，往其他人让出的缺口中走进去。 爱丽儿抱着一稚嫩清秀的少年喜极而泣。那少年目光纯净温和，但里面却满是欢欣。 这一刻，宫泠觉得这一家人才是这里真正且当之无愧的主角。 男的沉默敦厚，他其实不算很高，尤其在身高又很优越的爱丽儿面前，陆笙其实只算中等身高，刚刚高过爱丽儿半个头。而且他也不算强壮，整个人看起来清瘦有余，肌肉却显少了些。 可是这一秒的他，却没有任何人会注意他的这些不足，反而大家只会记得这个叫陆笙的男人站着妻儿面前，他也许略显笨拙与生涩，可他却是那样沉默又坚定的站在他们面前。 拥有这样守护姿态的陆笙，显然也是刚刚完成了他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改变。 “三位的温情可以回家再继续，现在还是先请让母亲大人来为这个幸运儿命名。” 查理先生的说法，自然得到了陆笙夫妻两人的一致认同。 宫泠在众人的注目下，沉思片刻，说，“就叫陆安吧。希望他的未来能安全，安逸，安心。” 陆笙想了想，对宫泠道谢，“谢您的吉言。” 这算是认同了。 宫泠不禁轻舒了一口气，正当她想要放松之时，一边的冯春突然道，“查理先生，我有个提议，母亲大人的这几个祝福，其实很具有意义。我们完全可以把“安”字作为这一代拟态人名字的共有字…” 宫泠听懂了她的话，随意联想了一下，这样做后的后果… 也不知道以后安这个字，会不会遭到孩子们嫌弃… 名字这种东西一旦烂大街的话… 想想今后这一代拟态人满大街的“张安李安王安”… 宫泠有些内疚，她正欲做最后的努力，来改变这一代孩子们名字的命运时，钟至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他低声道，“抱歉！” “……” 最后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这一代联邦拟态人的名字，都会有一个“安”。 安全，安逸，安心。 第六十七章 里吋之行 此刻便不再过多赘述未来拟态人们关于名字忧愁的问题，再说让宫泠担心不已的里吋之行。 坐在悬浮专列上，宫泠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回忆起今天早晨钟至告诉她的西部现阶段大致信息。 西部十三区自成区以来，就有三大经济带。最南边是以撒波德为中心政治行政区。生命树城就坐落在此，而中西部的畜牧区中心，就是这次他们的目的地——里吋。 说到里吋，在这片土地上哪些盘根错杂的矛盾纠纷，其实早已发酵完毕，只待爆发。 不管是“拟态人内部的和、离两系之争”，还是“拟态人幕家和人类任家之间的领头羊之争”。 这些看似没有联系的问题，其实归根结底，都只是拟态人和人类争端的具体反应。 而这些事件和背后的诸多势力的博弈推动，最终发展成了所谓的“生命运动”。 令联邦诸多大佬避之不及的“生命运动”，从表面上看只是，人类和拟态人的矛盾。但实际它的背后，却远不止如此。哪些利益冲突，其实才是“生命运动”事件最可怕的… 从前她就说过，最能把控人心的，永远是利益。 宫泠低下头看着自己不自觉绞在一起的手指。 再听着渐渐从远即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在开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抬头，又是哪个淡定优雅的宫泠。 “到了吗？” “是的。” “那走吧。” ……… 在走下专列之前，其实宫泠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最坏打算。甚至，她还设想好了，如果这些人群情激动，她最多只能用半吊子的异能控制住两个人。而为了保证能控制住两个人，为此，之前她还专门在列车上用茶杯实验了几次。 只是在打翻了两次杯子后，她的信心降到历史最低点。 现在的她，内心尤为复杂，尤其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就好像是水磨石头，一层层将她心中的忧虑惶恐了暴露出来。 不过这样的忧虑只持续到了她下车之前，在落地的一秒，她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欢迎横幅。 和在波撒德时的情况一点也不一样。在这里，这里横幅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炸弹。 炸得她心惊肉跳。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人没有生来优劣。 ……… 她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很显然，不管是在里吋还是波撒德，肯定都有人在背后炒作她的话语和地位。 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前… 看着最近哪位小伙子手中疯狂舞动着的那面“拟态人的救星——宫泠”的小旗子。 她在心中不住的抽搐吐槽，小伙子，这你可就弄错了。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能救人？ 而那横幅上的那两句话，其实也是不全的。 宫泠承认她当年说了些所谓名言，但却绝对不是这么具有煽动性的话。 而是，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可选择之后，就没有后悔的权利。 ——人没有生来优劣，却有品格高低。 本来，当年的她只是想给自己渡些光芒，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三千年后复活，更没想到，复活后的自己，会被从前说过的话，连累至此。 真是祸从口出，再说不假，不管过了多少年后，该来的，总是要来。 第六十八章 陷阱 宫泠垂下头不想再看哪些刺目的字眼。但却总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查理走在她前一些的路段旁，停在最激动的人群面前，对着她招手。 她对着在保镖身后奋力向前拥挤的人们微微一笑，再得到更大的呼应声后，优雅的把左手放在右手的两个手指上，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人群中的声音竟然真的渐渐停了下来，她目光温和通透，此刻更像一个领家姐姐，而非未来的联邦元首。 “大家好！我是宫泠，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各位。” 一句话令人们的激情更被调动，各方涌来的尖叫声，几乎把宫泠吞没。 在查理屡禁不止的欢呼声中，查理先生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忽然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在宫泠的脚边，虔诚仿佛信徒，“母亲大人，我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 一瞬间被他动作惊住的，除了宫泠外，还有在场的所有民众，他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地，最后竟达到了高度统一的沉寂。 乌泱泱站在广场的人们，都沉默地疑惑地看着自己辖区内的最高长官。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查理长官，沙哑却浑厚的声音蓦地在人们耳边响起：“母亲大人，将会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这是…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 异能！ 根据之前政府发出的公告表示，母亲大人可能是目前人类史上最早的“异能种子”，同时幸运的是，她更是联邦大多数人的祖先，而据科学院院长宫乾教授的研究显示，基因具有隐藏传递的作用。理论上来说，只要拥有一个“引子”，就能促使人类的基因发生优化，蜕变… 也就是产生出传说中的异能。 “母亲大人，您是我们所有拟态人的希望。” 他的声音满含激动。明明不甚不好听的声音，可在此刻的人们听来却是那样悦耳。 它代表着拟态人的希望，拟态人全新的未来。 一些人不禁默默哭了起来，高高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在这偌大的广场上，很快蔓延出一层悲恸。 查理先生动情的站起身，眼角含着透明的液体，他激动的举起一只手，对着在场的人们，呐喊，“人生而自由！” 陷入悲恸情绪后的人们，迅速感染了他的情绪，激情的应声呐喊，“人生而自由！” “生而自由！” “生而自由！” 太过激动的声音，变成尖锐的声波，一下一下刺激着鼓动着周围人的情绪。 他们高呼，呐喊，发泄，仿佛要将这几百年来的枷锁挣脱。 而后世在研究拟态人史的专家中，有超过大半数的人都认为这次事件是宫泠与查理的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让宫泠这位联邦史上第一任拟态人元首，能够迅速获得民心支持。从而为之后的继任仪式，拟态人委员会，联邦第一异能学院等打下坚实的基础。 只是这些终归不过后人的猜测，事实真相也只有在场的宫泠和查理才知道… 第六十九章 慰问 宫泠木然地望着眼前事态迅速超出她预想的范围之内。 环顾四周，整个广场熙熙攘攘的声音，忽然远了，又忽然近了。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在这里，在这个未来世界真的毫无立足之地。 在这里，她是所有人的棋子。她很努力的想要自救活下去，可是事态却从不已她的设想为前提。越来越崎岖空洞前路，根本望不到尽头与出路。 后生们也好，人类也好，拟态人也罢，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人都因利而聚，失利而散。 看着这些仿佛已经见到“救世主”的拟态人，她真想问，你们的救赎是不是就是推另一个人走向毁灭。 可转念一想又不觉自己此刻有些多余，迷茫多余，不甘多余，忧愁更是多余的，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宫曜快步上前跑到她身边，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了焦急，但好在他并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安慰她，“不要担心，这里的事我已经汇报给了总统，先不要着急。” 她心中微微一暖，望着宫曜的眼睛，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只微微笑一下，轻轻点头，“好的，不用担心。” 哪边，已经调动起人民情绪的查理，抹了抹眼角的泪。 然后他走过来，对着宫泠谦逊又尊敬的鞠躬，做足了追随者的姿态，“母亲大人，请。” 宫泠站着不动受了他的礼，看着查理，笑容一如三千年前映像中哪个自信又通透的外交官。 “请您带路。” 查理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由于她声音并不小，在场的人都尴尬沉默下来看着她。 就在查理准备真的带路之时，她又笑，“查理先生看来是不懂我这个年纪的人的幽默…” 环顾一眼，她笑问，“咦，冯春小姐呢？这个姑娘很有见地。我喜欢她！” “呵呵…母亲大人果然像书里记录的一样，私底下很是风趣幽默。” 机智如宫曜，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上前一步，正好落在宫泠身后，他优雅得体的微笑，“查理长官，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母亲大人，今天不太舒服，要早点回去休息。” “哈哈…是的是的，母亲大人果然像传说中一样亲切…哈哈，是耽误太久了…走吧走吧” 查理话音刚落，哪边随行的人都一阵应和，纷纷吹捧宫泠的幽默，仿佛刚才的尴尬从不存在。 宫泠也顺着台阶下，一边跟着引路官往前走，一边听着查理对里吋的介绍。 这个时代的交通实在太方便了。 宫泠只一路听查理对里吋这个地方，从经济发展人民生活的角度作了大致介绍后，他们就已经来到，查理口中里吋的l社区。 l社区是里吋第二大人民聚居地。生活在这里的拟态人，大多是退役军人，或者老人和儿童。 他们每一家，几乎都有亲人，正在或快要上战场。 这里战场，指的就是北边和南边一直在如火如荼进行的腹虫清扫战。 每个通过人类或者生命树城所创造出的拟态人，就有一种生来具有的本能。 ——杀死腹虫。 就像是永远摆脱不了的基因烙印。 第七十章 被锁住的女人（1） 宫泠立刻就想到上次和宫瑶去跑步时的情景。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在这一瞬间，蓦地一闪而过了一丝疼惜。 她毕竟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孩子，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母亲大人，您看看，l社区的民众们都十分高兴能见到您。” 宫曜不高不低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扫了一眼四周，眼底闪出凌凌沥沥的冰漪，唇边却笑得越发滴水不漏了。 “查理先生是一开始就告知民众们我们的行程了？” “母亲大人，您是我们拟态人心中的信仰。” “…不敢当。我更希望大家的信仰来自于自己。” 话到这里，已经很难再接下去，周围人只得随声附和。 宫泠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站在两边身着金棕色军装，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暂时没有再多想，而是随着查理的指引，往一幢普通的民居走去。 在未来社会，任何一个居民的住房都已经得到了基本的保障。即使是受歧视的拟态人也不例外。 这家屋主人看来是很爱生活的人。 阳台上放着几盆娇艳欲滴的鲜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路道旁的秋千轻轻摆动，硬生生给人营造出了一种温馨居家的气息。 宫泠没由来心中一暖，她站在一边等待着前面的随行官去敲门。 也许开门的会是一位优雅谦和的女士。她也许有着明朗的笑容，灵动有神的眼睛… 宫泠各种猜测着，待一两秒之后，门开了。 出乎宫泠意料的，是一位长相明艳动人的拟态人少女。 她看起来面庞很是稚嫩，目光澄澈犹如幼童。 很显然，这位姑娘大抵是和家中的宫瑶差不多大的。 宫泠在心中如是猜测。 “你好！可爱的小姐，请问我们可以进你家，拜访一下你家大人吗？” 宫曜的语气不可以说不好，此刻在他笑着的情况下，更显温和。 本来他也生的好看，看人从长相、谈吐、行为举止…这些，宫曜并无不妥，何况作为全联邦老少皆知的几位青年才俊之一，不管是在场的谁，都以为这次叫门会很顺利。 却不想，那女孩目光呆滞了两秒后，漂亮的眉头皱起，摇摇头，“不…不可以，妈妈说，她不在家，不能让人来家里。” “……” 宫曜迅速和宫泠对视一眼，他默默地退了回来，在宫泠耳边轻声说“阿利忆兹综合症。” 宫泠不解，可还不等她思索判断之时，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温柔的女声，“安娜…” 这声音很是动听，就像一场梦中低语。 可宫泠却总莫名觉得熟悉。 这时，那声音越来越近，房间拐角处，走出来一位明艳夺目的女人。 她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衫搭上下身蓝色的热裤，一双笔直白皙的腿很是吸睛。 “妈妈…” 见到她，安娜很是依恋的扑到她怀中。那女人抱歉的冲宫泠点点头，然后俯身抱起女儿。 虽然这样的感觉有些怪异，但宫泠还是接受度良好的接受了眼前这个时代的辣妈。 只是，宫泠隐隐有点疑惑，但现在不是发问的时机。 第七十一章 被锁住的女人（2） 跟着安娜的母亲往屋子里走，默默打量了整个房间后的宫泠，对这位单身母亲更加欣赏了。 是的，单身母亲。 这个家里的一应物品虽然都是成双成对的。杯子两只，拖鞋两双…甚至鱼缸里的金鱼也是一对。 可是越是这样成双成对，宫泠就越是能从中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悲凉。 杯子中的一只很明显是非常整洁干净的，干净到一看就知道从没有人用过。 拖鞋也是同样的，款式大小不同的鞋子，一双被人穿在脚上，一双被人用心供养。 更不提房间里茶几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相框。 ——里面的女生笑意盈盈，灿若骄阳的笑脸上是过分的幸福与温情。而她身边的青年则是满眼宠溺。 记得从前有一种恋爱状态叫做，“你笑，我看着你笑。” 到此，宫泠默默，一行人随着她的脚步，慢慢来到客厅。 只是… “非常抱歉各位，家里不宽敞，就请大家将就一下。” 宫泠坐在沙发正位，表情深沉，叫人猜不透喜怒。 查理看着宫泠，正欲说什么，却正被安娜母亲的自我介绍所打断。 “各位好，我叫尤丽。是一位新闻记者，我在的…” 话到这里，宫泠忽然转眸看着她，目光一时犀利透彻，仿佛已然洞若观火。 这位尤丽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记者，普通记者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打断执行官的讲话？更甚至，这边都还没有说什么，她就已经这样镇定自若的就开始介绍自己… 即使她聪慧异常，看出他们的目的，可她也不该这样镇定自若… 除非，她本来就知道这一切… 宫泠这个人向来小心谨慎惯了，她喜欢排查自己身边的疑点，可以说是很聪明，又很爱自寻烦恼的那一类人。 这类人天生就对旁人会忽略不计的细节敏感不已。 所以当尤丽接下来的话出口之时，她心中的疑惑不禁又添了几分。 “不久前我们报社的主编，通知我各位大人将要到此，我深感荣幸…” 难道她今天的表情，已然明显到随便个人都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了？ 心底埋下了疑惑，宫泠自然忍不住更加在意尤丽接下来的表情，话语，但是很奇怪，之后的尤丽，再没有像之前那般与她“有默契”。 反而，她讲述的家庭基本情况转移了宫泠的注意力。 她说，“我和我的爱人杰克十三年前从北部战区退役归来后，我们就一起回到了这里，之后，他做了一名钢琴老师，是很安静的职业。而我，因为天生充满好奇心，所以，做了一名记者…” 在她的描述里，她的丈夫杰克，是个充满艺术气息，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男人。 他喜欢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喜欢阳光，喜欢植物，喜欢小动物…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他们的小女儿安娜。 在说话的时候，尤丽的眼神明亮好像星辰，微微泛红的脸上，是属于幸福小女人的娇憨。 在场的人，都为之感染动容。 只有宫曜坐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挑眉发问，“那请问您的爱人，现在去哪儿了呢？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联系请他回来，与您一同参与我们这次的慰问访谈？” “……” 第七十二章 慰问宴席会 宫曜的话让在场的几位随行官也忍不住深表赞同。 纷纷劝她将爱人叫回来… 甚至一名叫安妮的随行官，还自然亲切的调侃。 “尤丽小姐是在藏着杰克先生吗？不必这样，虽然杰克先生很优秀的样子，但是我们在场的几位女同胞，都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 安妮的话并没有让尤丽放松下来，反而让她的表情变得有点茫然，而之后她眼底飞快闪过的失落悲伤更是被宫泠看在眼里。 宫泠忍不住叹一口气。 谎言这种东西，虽然有时候能骗人骗己。可是谎言却终归只是谎言，就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永远存在的泡沫，任何谎言都有破灭之时。 而谎言被戳破后，只留一颗鲜血淋漓的内心和强撑的笑脸。 “呵…他今天工作挺忙的。” “呃…哪个…” 看样子感性的安妮，确实很喜欢这对夫妻，似乎还想劝她什么。 幸而被查理打断，“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转过头，对宫泠道，“母亲大人，您的行程，接下来还有三家，是不是该赶快一点？” “也好。”她应道。 只是在起身之时，意味不明地问，“查理先生受过尤丽小姐的采访吗？” “呃…是的，是的。” 查理不知她是从哪里看出的，其中有什么深意，便只一味的含混应了。 这边宫泠见他举动，更是心若明镜，笑笑不语。 只跟着宫曜往外走，一边往前走，她听见宫曜压低声音说，“这家女主人有问题。” “……” “明显是单身，却硬说出个丈夫。还有之前安娜说了她妈妈不在家，不让人进门，可是就这时候，她就突然冒出来了…” 这个她倒没有刻意猜想过，宫泠皱眉，也压低声音说，“那你觉得…” “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磁场共振力…” “她…” “她有异能。”宫曜很肯定的说。 这时两人正率先走出房门，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台上被阳光照射得泛着柔光的秋千。 微微摇晃的秋千给人一种悠然的童趣。 “请小心，母亲大人。” 第七十三章 慰问宴席会（2） 行程继续往后走，第二家人是一对独门夫妻。丈夫腿脚不方便，只靠妻子独自支撑家庭重担。 两人的感情算不上浓烈，但却总有一种温暖默契在他们之间萦绕。 丈夫坐在沙发上，看着妻子忙前忙后的为他们一行人倒水，唇边擩染一丝温和的微笑，“请您尝尝这蓝莲茶，是几天前我和小惜一起去采回来制作的。” 宫泠按下自己心中潜藏的疑惑，端起白色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熟悉的莲香在齿间回味。 这是… 宫泠从前的社会，从未有人会用莲花制茶，更多的，只是发挥欣赏作用而已，可是这杯蓝莲茶，却是完美的演绎了莲花与沸水之间的情缘。 实在太难以形容这其中震撼了，将莲花的香气放进嘴里，除了清香四溢外，更是一种宁静淡泊。 宫泠一时失神，就错过了对面宫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宫曜抹抹嘴，忍不住再喝了一口，之后他便控制不住的用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终于引来了宫泠的注意，他对她笑了一下，满心欢喜。 而对于宫曜的欢喜，宫泠其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只不过，在此也不可能细想，之后她便投入与这家男主人的愉快对话中。 交谈之间，她了解到这位先生名叫顾茗，很温润又儒雅的名字，仿佛食草动物。而他的妻子林惜却有些风风火火，她唠叨他的身体，不许顾茗喝太多蓝莲茶，一边为他削苹果。 “你吃这个！” 顾茗没有说话，接过苹果转过身，将那苹果递给宫泠。 “母亲大人，请。” “多削几个切成块儿吧。” 闻言，宫泠瞬间有些窘迫，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小小的苹果，忽然变得烫手得不行。 这个时代的食物物资有多珍贵，这两天宫泠已经有了深刻了解。 别看桌上的这几个苹果，它大学已是这个家里这月大半收入了。 可宫泠又确实又不能不接，于是她拘谨的接过来，道了声谢。 哪边林惜也没有吭声，顾茗还是哪样微笑着，可是在场的人都就是有些食不下咽。 终于煎熬了十几分钟，宫泠一行人向夫妻两道了别。 出来向前走之时，查理先生忽然跑到她身边，有些尴尬的请示，“母亲大人，稍候我们的慰问宴席，将在里吋的威尔逊酒店进行，我想为了表示您与民亲近，我准备邀请，尤丽家和顾茗家一起…不知道您…” 宫泠听他说的好像不无道理，可是她又总觉得里面透着些诡异。 尤丽，大概是与查理认识，这顾茗家，难道同样认识？ 莫名地，她嗅了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正举棋不定间，钟至与宫曜从后面走上来。 钟至笑眯眯的对宫泠说，“母亲大人，与民同乐也是好的。” 宫泠沉默地看着钟至半响，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就这样办吧。” 待查理心满意足的走后，钟至才收起笑容，对宫泠道，“母亲大人不用担心，我们从联邦带过来的人，都会誓死保护您。” “哪儿这么多废话？”宫曜在一边嫌弃道，“直接说，我们全是经过官方检测的a级以上异能者不就行了？” 钟至向来是个谨慎谦逊的人，所以好友偶尔的“轻率、不稳”，他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总得提醒他这好朋友两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一会儿的哪个宴席。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儿都透露着怪异…” “他们这一路下来，都像是在示弱…和我们之前预期的根本不一样，他们这样很可能是为了…” 第七十四章 慰问宴席会（3） 钟至话未讲完，可是宫泠却很快就听出了对方的潜在意思。 不等宫泠出声，宫曜就抢着道，“钟至，你这时候揣测这个就很没意思了。” “什么揣测，我只是分析…” “分析？你也好意思开口，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小心思！” “宫曜，” ……… 站在旁边的宫泠，当然不能再任他们两这样争执下去，于是开口打断道，“好了，这件事情我有判断，也有分寸。只是希望一切能往我们希望的方向顺利进行。” “……” 宫泠瞥了眼沉默不语的两人，头痛不已，叹了一口气，冲着在前面等待的查理一行人，礼貌地点头。 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轻声对那两人道，“走了，别闹了。” 经她提醒，那两人才不情不愿的继续往前走，而剩下来的那两家行程，这两人也是难得的，将沉默僵持到底。 其实慰问群众这样的行程，说直白些，都是经过下级官员精心安排过的。 如果上级不自己想方法探查，那么能得到的信息，只会是下面的人希望上司知道的。 在以前哪个时代，下属自然是希望上层知道自己的治下是多么严明有方，可到这里，却显然是不一样的。 到此，宫泠虽然不喜欢钟至之前的说话方式和态度，可是越走到后面，她就越同意对方的看法。 这个查理确实是在一路示弱。不管是在生命树城时，还是现在在的里吋。 他仿佛一路都走温情路线，打感情牌，想要博人同情。 这路线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是，有一点他却是算错了。 宫泠这个人在21世纪是出色的外交官，谈判官。如果仅仅往女人的角度去解读她，显然是不对的。 同情这种东西，是要在人类自身能保障之下，才能产生的。而像宫泠现在这样的处境，她的同情只能是同情。 现实社会，谁会真的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如果她同情别人，那很快，她也将会要人同情。 虽然拟态人孩子们的出生环境很糟糕，虽然尤丽的女儿安娜很可怜，虽然顾茗家也不是什么轻松之家…更不说后面的那一家三代同堂和两个拟态人孩子组成的家庭… 都不容易！ 可是活着，能有几个人是一直轻轻松松快快乐乐？ 同情别人的时候，要先掂量掂量自己。 救人可以，但必须是己方有能力的时候。 宫泠，从来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 威尔斯酒店位于里吋市的东南角。这里远离了市中心的喧嚣，说是一个酒店，但从周围环境绿化来看，说是山庄也不为过。 此刻宫泠一行人坐在酒店里面的花园式包间里。 精致的佳肴铺设陈列在桌上，查理先生正在和桌上往来的宾客寒暄交流，时不时地，还为宫泠介绍一两人。 宫泠皆一一微笑着点头，只是见到某一人时，她明显愣了一下。 那人是个中年人，中等身高，平凡无奇的脸上一直挂着礼貌又拘谨的微笑，这使略微发福的他，看上去温和又善意。 “……” “您好！又见面了，母亲大人。” 第七十五章 暗流汹涌 宫泠在千年前之所以能够活跃在政坛中心这么多年不倒，就是因为她超凡的记忆力和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 所以当这个名叫亨利的中年人出现的时候，宫泠立刻就认出了他。 这是先前她在星网上见到的管理人！ 心一下子绷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大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危局中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伪装得无懈可击，“你好！” 亨利笑着睁大眼睛转了转。仿佛是很是意外，后又恢复平静。 “好吧！您好！” 两人前后不一的举动，当然引起了介绍人查理的注意。 “怎么了？两位见过？”查理问。 “见过…母亲大人的风采很叫人难忘。” 话以至此，宫泠也只能从善如流。 “亨利先生客气了。” “母亲大人，大约还不知道吧？亨利先生是里吋两大家族之一幕家的家主。” “幕家啊…是我们拟态人中传奇的传奇。他们整个家族都是血缘亲戚，而且活是跃在各行各业的精英…对我们西部的生命运动做了不可忽视的贡献啊…” 闻言，宫泠目光暗了暗，友好地伸出手，“失敬失敬。” 亨利先生连忙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摇了两下，连道两声不敢后，才回查理：“查理长官过奖了，我们家一向都只是希望为拟态人种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宫泠倒对这个幕亨利添了几分欣赏。与功利心极强、说话浮夸的查理相比，这位幕家家主，显然更倾向于智慧那一类。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有分寸。当然，也越难糊弄。 宫泠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听见一群人的说话声，不由侧目望去。 是陆笙和顾茗。 虽然不见尤丽一家，可宫泠现在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顾茗和查理正巧认识，尤丽和查理恰巧认识，幕亨利和查理碰巧也认识？现在，顾茗和陆笙，竟也碰巧认识？ 难怪。 难怪在生命树城时，哪个叫约翰的基因解析员态度这么怪异，他们这一桩桩其实是早就设计好的。 然后，等等！还有这些人的身份… 执政长官，金融大亨，异能者…还有现在如火如荼的“生命运动”。而他们极力拉拢的自己，很快将是联邦的元首。 她几乎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手不自觉地轻轻敲击铺着桌布的桌面，心中飞快的权衡计算哪个可怕猜想后的两者间的胜算，以及自己在这两者之间的地位与将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再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陆笙与顾茗已经走到了席间落座。 看见他两时，属于宫泠这边的人，脸色都不由难看起来。 能混到这个份上，又有谁是傻子？ 一时之间，场面气氛十分沉凝。 双方都没有人开口，过了几分钟后，查理先生忽然对站在旁边的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 宫泠单手支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集中精力，控制自己的听力。 隐隐约约，她听见对方说，“把东西拿上来。” 这话没头没脑，可宫泠却知道背后一定有大文章。 之后果不其然，侍者将那东西端上来放在桌上的那一刻，钟至就表现出了超出宫泠想象的急躁，“查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六章 惊变（1） 令钟至失态的，是一支小试管。 那支试管里，装着青蓝色的，目测状似结晶的一种物体。 宫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她不清楚它的用途，却本能地觉察到这个东西的对在场的人，甚至整个联邦的重要性。 整件事情现在已经朝着混乱的方向发展了，而漩涡中心正是她，所以，她要冷静。 必须冷静。 从头，从头梳理… 这边宫泠开始在心中默默揣测分析，而哪边查理却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好像一场戏，在高潮结局前的忐忑已过，此刻，是他享受轻松胜利的时候了。 慢斯条理地整了整衣襟，他肥胖的手抓起那支试管。放在手心掂了掂。 查理对着宫泠嘿嘿一笑，乌黑的小眼睛中泛着精光，搭配着他高大雄壮的身体，看上去像一只狡黠的熊。 一只已经偷吃到蜂蜜的熊。 得意洋洋的“熊”，开始炫耀，“母亲大人，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它是a试剂。真正地，能让全人类成为异能者的功臣。” “……” “有了它，联邦才能开展所谓的m计划。对了，您一定还不知道m计划是什么吧？” 他笑着，然后自问自答，“m计划就是联邦用不安全的试剂a来开发全民的身体潜能，以图能扭转与兽人之间的战争。最终夺回地球的计划。” 他的话，终于让沉思的宫泠回过神来，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来时，钟至表现出的焦躁。 到这里，唐尧说小心钟至。 以及，钟至在去酒店时，路上一路唠叨，连宫曜都无法打断的奇怪表现。 还有，刚才钟至自顾自的答应的这场宴席。 ……… 也许，她这次到来，就是给人挡枪的。 查理看她一直出神的样子，蓦地觉得有些好笑。 精光四射的眼睛觑牢了她的脸，气定神闲地下了结论。 “而你，就是这m计划中，被政府用以掩盖试剂a的最好借口。” 查理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但是很可惜，宫泠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叫人以为下一刻她就会爆发。 可是以为终归不是现实。宫泠一直都只是静静地坐在哪里。 岿然不动，好像一座精致又沉默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连查理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方法用错了之时，宫泠开口了。 “所以？” “你是想告诉我，解救我的方法？” 她连说两个问句，声音清冽犹如初春回暖时，小溪里的寒冰碰撞。 然后，得不到回答的她，自顾自轻笑了起来。 她吊着眼睛，用眼尾蔑他一眼，“查理先生，你是在激怒我吗？告诉我一些片面的真相，就想让我给你们和你们身后的人挡子弹？没那么简单…” “你如果能给我解释清楚两个问题，那我到真舍命陪君子，倒也没所谓！只是…” “什么问题？” 查理活了这些年，几乎未像今天般被人牵着鼻子走过，于是，他有点恼羞成怒。 “哼~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你为什么知道m计划，既然明知道这东西副作用，你为什么不让旁边的亨利先生帮你公之于众？不要和我说，政府控制所有星网渠道，这种事情只要你想说，谁又拦得住你？” 毫不在意他难看的脸色，宫泠的眼神冰凉又犀利，但她唇边却还微微上翘着，用不高不低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语气，一针见血道：“你，或者你们，和联邦的某个人有联系对吗？” “……”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所有后辈，目光清澈又坚定，表情笃定又嘲笑，“可是，那个人他知道你们现在有多难以控制吗？” “…用刀不成，反为刀伤…”话到这里，宫泠特意转身看着钟至，微笑道，“会很得不偿失对吧？” 第七十七章 惊变（2） 宫泠看着座位上的钟至脸色数变，继续道，“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让你们把试剂a拿出来给我看吧？更不可能让你们透露出所谓的m计划吧？” “……” 宫泠虽然笑着，可表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嘲弄。 “啪啪啪——”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的掌声，打破了桌上怪异的气氛。 宫泠皱了皱眉，顺着那声音望去，是低调坐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陆笙。 此刻他平凡的脸上，挂着雍容淡定的轻笑，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钦佩。 光是这份气度，都让宫泠重新认识这为一开始她以为的“老实人”更不提他接下来理智透彻的直击要点。 “母亲大人，不愧是当年最杰出的女性谈判家之一。” 陆笙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对宫泠道，“明明是混淆人心，却做得一点都不留痕迹。佩服佩服！” “不管您是怎么做出这些判断的，既然您已经把话说到这样的程度了，那我也没有再过多辩驳的必要了。” 他看着宫泠，很坦然诚恳的问，“您其实很害怕对吗？” “……” “您不用太紧张，其实如果换作我，或是在场的任何一位，都不会做得比您更好了。”陆笙的表情很真实，就像是感同身受那般理解。 “闻所未闻的社会，见所未见的科技，看似光鲜却完全没任何实际倚靠的身份，这些都该是累赘对吧？” 陆笙叹息，就像是外科医生做手术时那样，轻柔，优雅，却又毫不留情地剖析宫泠现在处境，力求粉碎她先前半真的猜测和不加掩饰地离间。 “因为您很害怕，所以，您才会不愿意替拟态人说话…可是，您想过没有，我们毕竟算您现在唯一的同伴们呐…” 他眼中露出些悲悯，不忍道，“我们同为拟态人，您之前也见到了我们的处境。不管是孩子的诞生，还是哺育孩子…联邦都对我们很不公平！如果这次您帮助了我们，使我们的境遇得到改善，不管背后怎样，您都将会是我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女王。这对您来说，不无好处。” 宫泠瞥了他一眼，冷笑，不再说话。 “哎～您这样又是何必呢？查理大人已经的话，您也听得清楚，其中道理，您也是明白的…” “……” 他乌黑深邃的眼瞳中露出淡淡地怅然，语重心长地劝道，“您还是不要再倔强了…这对大家都不好。” 宫泠看着陆笙，心里不由生出滔天的厌恶，这个人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口腹蜜剑，把过错都推给了查理，把危险炸弹都扔给了她。 他倒是悲天悯人，大公无私。一句拟态人心中的女王就打发了她。那联邦内部哪些激烈的“反对派”会针对谁？拟态人的内部组织，容得下她？再有，这位背后的人，最后会不会为了给“反对派”交代，索性把她当成弃子？ 好一句拟态人心中的女王，可她宫泠偏偏福薄命浅，消受不起这个所谓拟态人心中的女王。 想把她当傻子，也不看看她宫泠当年是干什么的！ 第七十八章 惊变（3） 到此，宫泠表情全然沉寂下来，她仿佛是安静地，平稳地，一位书中，或者画中人。 带着全然的静谧，就像局外人那样冷静的说，“我不可能会答应你们。” “臭娘们～”她的结论终于惹毛了一直坐在一边不吭声的查理。 他粗暴的打断了话头，猛地站起身，因生气变得通红的脸，勉强道，“那母亲大人，就不要怪我们不敬了！” 话音刚落，陆笙顾茗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到查理身边，对剩下的五人形成合围压迫之势。 “查理，你想造反吗？” 钟至眯起眼睛，声色俱厉的质问。 “呵呵~不敢！钟秘书，我们只是想请母亲大人和我们冷静的谈一谈。” “冷静？” 钟至瞥了他一眼，手心摊开成掌，水汽在掌中汇聚成球。 猛地一甩，那球在空中迅速变化，一变二，二变四，四变一十六，直直朝对面的人脸上招呼过去。 不仅如此，这些水球飞掷而来的角度还极其刁钻。 无论对面的人怎么躲避，它都正好在哪些人脸上炸开。 “钟至！” 查理脸色铁青的大吼，一绺头发贴在他不甚好看的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以下犯上的家伙，总该给你点教训。”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宫泠没再注意听，她只隐隐感觉不对，但又说不出怪异在哪儿。 而另一边两方人马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五花八门的异能尽都展现出来。 与钟至站在并排站在前面的人，就是一路上同情拟态人的女孩儿安妮，虽然她在生命树城时，表现出了对拟态人的深切同情，可是此刻的她，却一点不像怜悯这些拟态人的样子。下手毫不留情，十指操控着雷电，强势地压制着对面蠢蠢欲动的拟态人。 一道道紫蓝色的闪电在空气中炸开，爆破轰鸣的声音引得人心惊肉跳，而对面哪个倒霉的被劈中的拟态人正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一时间，两边就这样形成了对峙之势。 当然，此刻最诡异的，还是稍落后于钟至两人一点的男人。 这个叫莫冶的男人，宫泠对他没有太多印象。他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吭声。清秀的脸上，带着不谙世故的生涩。每当和人交流时，耳朵倒先红了个透。 宫泠记得他清澈明亮的眼睛，而此刻那双眼睛，却在不知何时变成了灵异的银色。 “别出神！这个给你。” 留在宫泠身边的宫曜，一股脑塞了一样东西给她。待她看清楚那东西后，惊诧道，“这是？” “粒子枪。你的异能还不熟练未经挖掘，先用着我的防身，以后再看什么比较适合你。” 不等宫泠说话，宫曜急忙又道， “我们走！这里交给他们。” 宫曜抓着她的手，像之前那样，毫无预兆地，宫泠只看见他微微发亮的手掌。 然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的物体飞逝，眼前的场景就变化了。 而还在原地的钟至，目光微闪，依旧看着前方，却对着身后的莫冶道，“小莫，你去支援宫曜，他异能威力不大。” 莫冶点头，竟真的就往旁边走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 查理的声音瞬间阴冷下来，他紧皱着眉头，身体蓦地涨大了几分，然而就在此时，他眼睛忽然睁大，不可置信地转头，继而还不等把恨意传达给对方，他的眼睛便失去了生气。 而他身后的陆笙，淡淡地从右边裤兜里掏出手帕，细致地擦掉了左手的血迹。 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七十九章惊变（4） 宫泠只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视线再次清晰时，眼前的景物已经换成空无一人的街道。 寂静的周围，只有清冷的风在呼呼的吹着。没有树叶相互拍打声音，反而是不远处的蓝优莲掉下层层花瓣。 大约今天注定不是个平静的日子。 天空阴霾云深，仿佛藏着怨毒的诅咒。 前方，有一个人站在十字分岔路口。她静静地盯着宫泠两人走近。 越走近，宫泠越能清晰的看清她的表情。 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不，不对。更确切的说，更像绝症患者找到了唯一希望那样。一边惆怅着绝望，一边又期翼着希望。 在这样极端情绪的冲击下，应该是寂静中的疯狂。 宫泠走到她的面前时，自觉地停下来。 “冯春？” “母亲大人。” 她站直身体，先礼貌地对她行礼后，才静静地恳求： “母亲大人，请您帮助拟态人得到属于人类该有的权利。” 宫泠表情一滞，随后垂眸冷淡的回，“我没有这个能力。” “您怎么会没有？您只用在继任大典上提一下，提一下就好了。” 宫泠不想在和她继续这个话题，拉着宫曜绕开她往前走。 “母亲大人，您不可以这样，您只用提一下，提一下就够了，别的事情都交给查理长官他们…” “……” “这对您来说很简单。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一句话就能让拟态人的生活就能得到巨大的改善。” 她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停地劝告，甚至祈求。 “我们都会感激您的，不会置您于危险的地步…” “……” “求求您了，不管您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答应。” 情急之下，她伸手扯住宫泠的衣袖。宫泠顺势停下来，冷冽轻蔑地看着她的手。 洁白却不细腻的手忍不住瑟瑟一下，可最后她还是坚定地握住了她的衣袖，好像是救命的稻草。 “求求您…” 宫泠瞥了一眼她，冯春不算很美，可她此刻含泪染睫的样子，就莫名让人心生怜惜，愧意。 好像不答应她是极大的过错！ 然后这样的感觉，让此刻的宫泠心里莫名升出一种烦躁和怨怼。 她用力地甩开她的手，目光凶狠地盯着这个让人可怜的女人。 质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半响，语气更加激烈，“或者说，你们？” “……” “你们凭什么就要我答应，就因为你们可怜？你们的感激值多少钱？我认识你们吗？我凭什么就要为了你们而牺牲自己？” “……” “我没有家人，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话到此处，她眼眶不禁红了些，垂眸轻啐了一口，她抬眸，冷静的说，“你们能答应我什么？答应我搞定哪些反对派政客？还是凭你们这群人帮我推翻联邦政府啊？” 冯春苍白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不知是天气还是什么原因，让她苍白无比的皮肤，看起来病态又吓人。 宫泠紧紧地盯着她，总觉得她现在这样绝望又无助的可怜模样，就是真实中的自己。 难看得要命！ “没有谁救得了谁，你们救不了我，我更救不了你们。” 第八十章 母亲（1）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心情莫名染上一丝阴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拒绝完冯春之后，心里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她把它归结于自己的心软。女性心中带来天性的柔软。 看见小动物想要同情，看见弱者想要同情，看见不公平的事物也想要同情… 可是，这样同情有什么意思呢？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只不过就是庸人自扰而已。 在感性与理性之间，她从来都是选择理性。只是选了理性后，她心里仍忍不住会为感性默哀叹息… 突如其来地负面情绪让她身心俱疲，很想骂人、运动、甚至只是一通尖叫也好。 宫泠感觉自己再不发泄就要爆炸了！ “小心！” 正在此时，一声惊呼后，身后的宫曜忽然一把讲她推开，力度又急又重，推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她狼狈地下意识回眸一看，眼睛不自觉被惊诧填满。 她看见了什么？ 哪边和宫曜战得正欢的“怪物”，难道是先前的冯春？ 原本文秀优雅，说话细致又完善的冯春，此刻完全颠覆了自身模样。 一排血淋淋地的骨刺从她的肩膀一直蔓延到手臂。不仅仅只是这里，她的小腹，膝盖，包括她的额头，都充满了大小不一的骨刺。 这些古怪的东西好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宫泠表情蓦地更难看了。胃里翻滚着一时间不太舒服。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作为一个21世纪的女性高官，平日负责的多数是动动嘴皮子或打心理战这样的内在的工作。 对眼前这副美女变怪物的戏码，她是真的有些接受无能。 此刻的“冯春”，不仅身上长满了怪异的骨刺，而且让人难以接受地是，那白森森地骨刺上，还粘着一些要干未干的血液，或是人体软组织… 她看起来，真的，更像是转基因失败的试验品！ “宫曜！” 只见不远处，那“失败的试验品”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腰避开了宫曜的一击，而后还反手以手肘上的骨刺为武器，给了宫曜一个狠重的肘击。 宫泠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叫出宫曜那声时，自己的眼珠一瞬间变大，变黑，深郁漆黑的瞳孔，几乎一下占满了整个眼眶。 而哪边骨刺怪物的动作，也在那一秒停滞，宫曜立刻抓住这个间隙，躲过了这血腥一击。 整个身体化为一抹光点，下一刻出现在宫泠面前，急迫地抓住宫泠的手臂，大声道，“快走！” 宫曜抓着宫泠正要施展空间瞬移，可就在这时，后背蓦地一凉，而且便是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他再没办法继续瞬移，只能用尽全力当好肉盾，希望不要伤到身下的宫泠。 耳边是什么东西极速飞跃而过的声音。他直觉后心发凉。 而后，在他们身后很近不到一米的地方，响起了连续地，巨大地轰鸣声，就钢锥被狠狠嵌在地面上的声音。 “碰碰…” 第八十一章 母亲（2） 宫泠吃力地从宫曜身下探出头，眼前的这一幕对她来说，震撼又直接。 骨刺！哪些看起来不算极其锋利的骨刺，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威力。 一排排，整齐地楔在地面。 她正欲抬眸，在目光流转间，却忽然发现了宫曜脊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巨大的骨刺，即使不算没入宫曜背上的长度，看着也大约还有8公分左右。 鲜血已经从伤口中溢了出来，她急切地往旁边移动，脱离了他的保护范围后，赶紧将宫曜侧身搂在怀里。 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心里那怪异温存的感觉弄得开不了口。 其实，她还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下子就陷进这样的感觉里出不来。甚至，连伸手查看一下他伤口的勇气都没有。 半响，叹了一口气，她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 就此一边调整情绪，一边侧目与后方的冯春对峙。 额头上长出数根骨刺的冯春，真的很是怪异。 宫泠越看越不习惯的同时，对面的冯春似乎也不打算在和她浪费时间。 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她的表情凌洌中又含着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母亲大人，您现在愿意再重新考虑一下了吗？” 说是让她考虑，但其实冯春和宫泠都清楚这人话中的意思。 “我根本不可能会答应你。” 闻言，冯春刚才勉强松下来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一支细小的骨刺，就这样冲宫泠的脸上直直飞来，却在宫泠心中已做好要承受之时，拐个弯儿，扎进了宫曜的身体里。 “呃嗯…” 宫曜的声音听起来吃力又痛苦，应激反应地身体缩成一团。 手慢慢地握成拳，宫泠低着头，看着苍白着脸，却还是微笑着的宫曜，心痛得犹如针扎。 “没事…不怎么疼。” 他笑着，如果那不是苍白的唇色，仿佛他还是笑容纯澈的少年。 “宫曜…” 她愧疚地看着他，总觉得心中千万个不是滋味。 “好了，宫泠…”他原是想安慰她，却在抬头时，惊呼，“你的眼睛怎么…小心！” 变故来得太快，一排尖锐地骨刺再次向他们射来，宫泠甚至听见了尖锐物体破空的爆鸣声。 看来冯春已经打定主意要逼她就范了。 真是可恶！ 耳边传来一阵阵惊天巨响，激起飞沙走石无数… 又是一排骨刺如钢钉般钉在地面。 这一次，由于宫曜受伤，它们几乎就在两人脚边。 退无可退，那就不必再退。 第八十二章 母亲（3） “母亲大人，你现在懂得我的感受了吧？保护不了孩子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母亲。” 宫泠冷哼一声，不想再听她的强盗逻辑，一股愤懑在胸中酝酿。 “哼～看来您还是不想合作了。” 冯春看着她冷硬的侧脸，眼底有几种情绪在交叠相融，最终汇成了狠戾。 对于绝望的人来说，这样的转变实在太容易了。 当一个人迫切需要达成某件事却屡次碰壁无路，而终于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时，那他心中的天秤便会失衡，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也是达到目的的方式之一。 “母亲大人，既然您这样固执，那我，也不能再留情了。” 一边说着，她身上的骨刺慢慢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大小不一的骨刺被那光洗涤，洗去了尘土，洗去了血渍，最后奇异地，变得干净起来。 干净光鲜的刺尖散发出凌冽又摄人的光芒。 宫泠警惕地看着她，慢慢站起来。她此刻正处于一种极怒却又莫名冷静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苏醒。 可她现在没有心情再留意体会这种状态，反之，她想要做的，就是打倒面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吧嗒，吧嗒…” 重物从半空中落下的声音，在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下，显得很清晰。 “吧嗒…” 又是一声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宫泠沉默地观察着冯春现在的样子，一块块骨刺从她身上掉下来，又飞起悬空… 悬空的骨刺浮在空气中，密密麻麻地，形成摄人的压迫感，直指两人的尖端，泛着森冷的寒光。 宫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眼中隐隐有金色的光芒在浮闪跳跃。 与对面相比，她显得非常地沉寂淡漠。 一动一静。 冯春的脸上，浮现出又诡异又脆弱的微笑，“母亲大人，这是我最后一遍问你。” 宫泠讥诮地一笑，她的目光是凉的，表情是冷的，语气更是冰寒到底。 “不用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那一面密密匝匝的刺墙就这样迎面向她砸来。 宫泠神情不动，在那面刺墙几乎要冲过来之际，她眼底的光芒闪耀了一下。 就如同无形地山岳突然挡在前路一样，那面刺墙硬生生地停下来。 宫泠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每根神经都传来细微的刺痛。 可她什么也顾不得了，紧紧盯着对面的冯春，她眼中是冰火交融般的激烈冲突情绪。 看准骨刺最薄弱地地方，她用力地凭身体闯了过去。 刺墙碎裂。 闯到对面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宫泠，直直往冯春面前弹去，仿佛出膛的子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速度快到怎样该让人惊讶的地步。 只感觉风吹得她脖颈上的伤口隐隐发麻作痛。 应该是很快了。 可以抓住她了。 连宫泠自己也有了这样的预计。 可是，意外就是这样发生了，本来近在眼前的冯春，忽然就像早有防备那般轻飘飘地跳到了别处。 宫泠没有给自己多余发愣的时间，腰部一扭，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把冯春扑倒在身下。 也不见她怎样动作，不远处破碎落满一地的骨刺，其中一根就这样直直飞到她的手心。 而到手骨刺的一瞬间，她也毫不留情，狠狠地用尖端，刺入冯春的肩窝。 “啊——” 她凄厉地惨叫着，脸上的筋肉忽然浮动起来，一根根青筋交错，很是狰狞的脸上，能清晰看见肌肉，骨骼的重组排列。 当一切回归平静之时，宫泠看见了一张令她大为惊诧讶异的脸。 她是… “尤丽？” 第八十三章 母亲（4） 尤丽，竟然是尤丽。 宫泠垂眸看着这张娇艳明媚的脸，心中思绪万千。 纷杂的细节，在这一刻，不禁又一次重现，然后被无限放大。 在生命树城，冯春一步步引导她对拟态人孩子艰难处境的同情… 以及冯春时不时奇异又悲伤的态度。 还有，尤丽家孩子安娜，那完全懵懂无知的神情和话语。 当然，最重要的是， 这两个人都能猜出宫泠心中所想。 所以… 想到这里，宫泠瞬间就明白了刚才她为什么能避开她。 心底猛地一凉。 巨大的推力，一下将宫泠的身子，弹射倒飞出去几米远。 脖颈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好像本就被撕裂的肉被人硬生生再次割开。 不仅如此，脸颊到耳朵边传来一阵麻痒交替的感觉。 用手一抹，温热湿湿的液体晕染在掌心。深红色的血液混着泥土黏在手上的样子，并不好看。 宫泠啐了一口，抬眸看着依旧还在前面挣扎抽搐的尤丽，目光泛冷。 “去死吧。” 再次飞速来到她身边，宫泠一把把她肩窝的骨刺拔出来。 喷溅而出的血液，淋了宫泠一脸。 她目光趋近于失控，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变得凶狠可怖。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谁都想让我替你们死，我就该为你们牺牲为你们死么？” 宫泠手执那根骨刺，因为愤怒而显得毫无章法的攻击方式，看起来像是乱打一气。 可却也正因如此，对面的尤丽只能被动防守。 本就受伤，再加上最强的克敌方式此刻已没有大用，她身上的伤口，越发的多了起来。 “…你们为国家，为人民，为孩子，就该牺牲我了吗？”宫泠的声音沙哑又凌冽，不自觉说出的中文普通话，是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破碎的标志。 “凭什么？我也有国有家有孩子，即使现在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可是，我作为剩下的经历者…我的国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他们也该被人铭记。”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无所依托的孤魂。 细长的液体带着温热的情感冲出了她的眼眶。 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很不甘，很委屈，很想活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是这个时代突兀地异符号，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坚强，冷静，克制…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说克制就能克制的。 没有国家，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当息息相关地一切都不见了时，人会像无所依托的浮萍，不安和恐惧淹没整个世界… 她狠狠地一拳打在尤丽的脸上，尤丽倒飞着跌到地上，没了动静。 此时的宫泠还想上前，却在走了两步时，也一跤跌在地上。 大喜大悲之后，人总会有一段迷糊期，宫泠现在就处在这个时候。 她空茫的双眼流着寂静的泪，环顾四周，苦笑一声，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心，就像破了个洞。从外由内，呼呼地刮着冷风…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任由污渍和血迹都留在脸上，而脖颈上那快要结痂凝成紫红色的伤口，更显得触目惊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宫曜行动困难的来到她身边，见她的样子也只叹息的拍拍她的肩膀。 久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来我来晚了啊…” 第八十四章 危机四伏 宫泠偏头侧目一暼，目光微怔。来人银色的眼瞳仿佛是暗夜里沁凉的月光，纯情又薄凉，天真又邪魅。 莫冶一直保持着微笑，目光飘忽地扫了地上的三人一眼，眼睛眯成月牙状，“你们这些拟态人，就像杂碎一样地活在这个世上。” 一直笑着的他，神情却透出了一股毫不掩饰地轻蔑，“垃圾就该有垃圾的样子。” 他抬手，几道透明的气流随指尖环绕，它们不安地窜动着，“嗤嗤”地爆鸣声，令人想到危险又好斗的蛇类。 “哎哟…莫冶，快来把哥扶起来。” 坐在地上嗷嗷嚎叫着的宫曜，大概是因为情绪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解除了警戒状态，暴露出了一贯的少爷习气。 可是莫冶一直没有动，他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一眼对方，“我还叫不动你了？” 莫冶站在原地，一方面很安静，同时也是在思考。 他自然早就听见了宫曜的话。 只是，他对拟态人实在没有好感。 平日里，都几乎不与这群人接触。本就是好感欠奉，而这个拟态人尤丽，现在居然还敢把母亲大人和宫曜学长伤成这样，有一刻，他几乎想立刻杀了这女人。 如果不是宫曜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就是宫曜这句不着调的话，让他犹豫了。 宫曜学长和母亲大人关系的极好，对大多数人都疏离淡漠的母亲大人，只在宫曜学长面前放松自己… 也许… “吧嗒——” 就在莫冶九曲回肠的苦苦思索之际，一件东西掉落出来的声音，引起来了众人的注意。 在看清它的那一刻，莫冶霎时就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那是一把粒子枪。属于宫曜的，球心体状粒子十陪叠加爆发式子弹。 严格来说，它的杀伤性绝对超过莫冶见过的大多数异能。 而他见过的，已经是联邦现阶段最优的了。 用他上学时武器导师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异能只是让战士拥有更加优秀的配合手段，真正的杀伤力，还是要看现代科技。 宫泠手里一直有这把粒子枪，但她却一直没有用。 这代表什么，一切不言而喻。 莫冶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到此，他也不再探究。 指尖的风渐渐停歇，眼中的银色慢慢褪去… 他往宫曜身边走去，对于对方的抱怨，也只宛然一笑。仿佛还是宫泠印像中，哪个青涩，沉默，又纯情的莫冶。 “嘶…轻点…” 宫曜很是艰难的起身，好不容易在莫冶的帮忙下，勉强站好，他看着理智已经快速恢复的宫泠，松了一口气。 “要走了吗？母亲大人。” 宫泠点点头，此刻她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只想快点找地方休息，休息过后，再捋清这其中的关系。 “好的，那我们走吧。” 宫曜其人真的很懂进退，单从他在负伤之际，还懂得怎样处理上司的情绪，猜出对方心思，按对方心意办事儿？却完全没有一点破绽与尴尬。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人未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等等…等等！母…母亲大人，救救安娜…求您救救安娜。” 听到几个人要走，尤丽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勉强爬起来，跪在宫泠面前乞求。 以至于宫泠很久都记得当年的情景。 年轻美貌的女子，她的脸被污渍沾染，她的肩窝，还流着暗红色的血液。 被血染黑的衣服，把她的脸显得异常惨白。 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的眼睛虽然有雾气，却始终那样明亮。 说是卑微的乞求，其实她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竭尽所能达到她的目的。 疯狂的，冷静的，胁迫的，乞求的… 所有能利用的，不能利用的，她都要尝试，所有曾经的现在的，放得下的，放不下的，她都能放下。 即使以生命为代价，她也必须，一定要这样做。 因为她有个简单又伟大的身份。 母亲。 第八十五章 背后的人 宫泠心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位尤丽小姐确实是位好母亲。 她不求回报，满心满愿的只为达到一个目的——救女儿。 如果说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不同的人生夙愿。 宫曜是向往自由，唐尧是想要健康的身体，而宫泠，则是想活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为自己的夙愿努力着，释然着，向往着，或许有的人一直前行，有的人半路迷失，更有的，从起点就没有出发的权利… 可是究其到底，大家都是为了自己。 随时代的变迁，即使是父母亲友也再难将子女亲人当成自己人生唯一的追求目标。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使先前宫泠对尤丽无比厌恶加愤怒。可冷静下来后，对这个叫尤丽的女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心存敬佩。 随着阅历和年纪的增加，宫泠最大的感觉就是世事无常，人活一生，不必强求。有些事情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从来都是理智而矜持的爱着孩子。就像当年没有全力阻止陆辰一样。 而陆淇跟她说要和唐轩在一起时候，她表面沉默良久，但其实心里还是不赞成的。 其实她很想说，唐轩这个人圆滑虚浮，他不是个能永远对你好的人。可是当她把这句话婉转表达之后，她那向来有些柔弱的小女儿，居然转身就把她关在了门外。 三个月后，陆淇还是嫁给了唐轩… 而后来，即使唐轩出轨，贪恋上了别的年轻女人，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小女儿接回家，开导她，劝她去拥有更崭新的人生… 只是可惜，还是事与愿违，陆淇最终还是回了唐家。宫泠至今都记得她深爱的小女儿，用一种很悲伤忧郁的眼神看着她说，妈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这样理智。我还有个孩子。 在那一刻，她忽然就懂了，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即使是血亲，也不可能总有一致的想法。 吾之良药，彼之砒霜。 所以，她收起了想要去美国看望小儿子的心情，并告诉自己，孩子长大了，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只是这一次她又错得离谱了。而那代价就是，她之后的一生都未再见过小儿子… 而想了这么多，那么远，其实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于是，她嘲弄地笑了笑，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她不是个很擅长表达的母亲。 “走吧。” 见她虽然已从恍惚回归淡然，但时间却确实有些久了。 宫曜有点担心，“母亲大人，您…” “没事，想起了以前的事而已…”她笑着，“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那我们先回酒店，不用…”莫冶在一旁说，本来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在接触到宫泠疑惑的目光后，白皙的耳朵慢慢透红。 他涨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钟至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会处理好？”她反问。 很快，她又自己回答，“也对！应该要处理好才对。” 第八十六章 背后的人（2） 宫泠只感觉到自己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酒店。请医生来包扎好伤口之后，宫曜和莫冶看她实在疲倦，便都没在打扰她。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换姿势。却怎么也难以入眠休息。 她触摸着自己脖颈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摩挲着那块淡绿色晶体触感的药物。 这种叫“敏西林”的创伤药很贵。3000联邦币才那么一小支，里面装着透明的膏体，薄薄的在伤口上涂抹一层，会快速冷却凝固成绿色的晶状固体。 “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口中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 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白天经历的这些事情，她打算从头开始，一定要把这事儿捋顺。 一开始是钟至态度怪异，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他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那就是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而这件事也确实事关重大到骇人听闻。异能竟是来自于药物催生，而且看这个样子有不少联邦高层，甚至拟态人首领牵涉其中，再结合她发现的这个时代的人，基因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甚至病变弱化，还有幕亨利先前在星网上的话，她隐隐感觉，应该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许正是因为基因的不断退化弱化，人类的生存已经岌岌可危。地球二号始终不是真正的地球，它不适合人类长久居住。可是，原本的地球上又居住着一群超强的外种兽人… 所以，人类才需要异能，才需要背水一战，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再这样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样的方式无疑是危险而疯狂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以药物催生出异能。 所以，才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她，就运气极好的成了这个理由。 宫泠感觉这样的猜测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短时间内只觉得有一种难言的虚妄荒谬感。可偏偏，她又直觉这是真的。 坐起身，看着窗外。阴沉沉的云雾一直笼罩在天上，重重地，仿佛也压在了她心上。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可能比想象的更糟糕。先前她还担心自己会变成“吉祥物”，现在看来，那样的担心太多余了。 甚至可能那个人根本就没想过要瞒她，她也是那人留待观察的棋子。 “咚咚” 突如其来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上弹出的视频，连接到卧室的里面，上面显示的是早上被唐尧称呼为瑟琳娜的女孩子。 她很烦，极其的烦。 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安静地自我对话，猜出对方的意图，找到自己的最佳应对方案。 而莫名其妙地姑娘，她一点也不想再接待应对。于是，她毫无压力地继续坐在床上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哪个姑娘以为没人便走了，外面终于又平静下来。 她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被扰乱的思绪，却再也连接不回去了。 索性，她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床头，和外面客厅的茶几来了两次地毯式搜索，最终在床头最下方的柜子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烟是自它问世后，就是永不会被取替的必需品。 人都会有压力，有压力的时候，抽那么两支烟，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但是，从来都只有两支，她不喜欢什么东西失控的感觉，尤其在它本身就有害的条件下。 “岑——” 蓝色的火花点燃了烟头，一缕幽白色的轻烟飞散在四周空气中。 她穿着驼色的真丝长睡裙，赤着脚，漫不经心地站在窗前，披散开来的发丝随冰凉的微微飘动，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迷蒙。 好像那湖波上轻泛的白烟。 “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宫泠差点想骂人了。 怎么就这么烦呢？ 第八十七章背后的人（3） 她烦躁地侧过脸，狠狠把烟弹出窗外，用力地抓了一下头发。 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前，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出淡然的样子，打开了门。 “有事？” 唐尧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而后又皱皱眉，回，“我们约好了。” 宫泠突然想起今早的事情，不是太情愿地侧了侧身，给他让路。 “请进。” 待他走进去后，宫泠随手关了门，并尾随他进去。两人先后来到客厅。 放眼望去，客厅规整如新，宫泠正在另一边忙着烧水，泡茶。 空气中还嗅得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烟草味。和宫泠身上的系出同源。 唐尧其实是不喜欢女人吸烟的，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未来的夫人。 “你抽烟了？” “你想说什么？” 异口同声地疑问句，可话题内容却一点不相干。 宫泠挑挑眉，满不在乎得近乎随意的问，“不可以？” 唐尧语塞，他想说你是我夫人。可是想想难道是夫人便不可以抽烟了？于是，作罢。 换个话题，回答她，“我想告诉你，里吋和西部的事很麻烦，也很危险。不要…” “已经来不及了…”宫泠打断他，哪边水正巧烧好，她转身端起茶壶，把水倒进被子里。 水汽氲氤后，一阵淡淡的茶香在周围萦绕，杯中的茶叶舒展身姿，静静地绽放出茶的芬芳。 宫泠端着茶，一边往哪边走，一边解释上一句话，“已经没有办法了。有人要我参与进来。” “谁？” 放下茶，杯子与桌面接触，碰撞出一声轻响，莫名的，让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明知故问。 宫泠嘲讽地一笑，垂眸掩下清冽锋利的目光，看上去她好像是在低眉顺目。 “呵，我也不知道是谁。” “只是感觉，对方，大约是需要一个替罪羊。” 闻言，唐尧一下子直直地盯着她，“你发现什么了？” 宫泠抿唇一笑，淡漠地回，“不是发现什么？而是发现了很多，多到…让我感觉，对方其实是希望我知道一切的。他根本没有多加掩饰，也许，他是想…” 唐尧被她牵引着思绪走，顺着问，“想什么？” 宫泠抬眸看着他，目光灼灼，通透却又含蓄的回，“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想利用我掩盖些什么。” “……” 她声音轻灵又淡然，调皮的尾音上扬，“比如说，掩盖为什么会有异能的原因，还有，他大概…” “……” “和拟态人有什么交易。” 她最后说出的几个字，让唐尧觉得危险，不自觉正色道，“你都胡乱听人说了什么？” 宫泠看出他眼底暗含的警告，又是莞尔一笑，“还能是什么人？不就是查理先生了。” “宫泠，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听那些人的，他们拟态人不过是底层人，他们的话，怎么能相信？” “可是，他今天很直白地把这件事跟我们所有摊开来讲了，我，钟至，宫曜，莫冶，我们都听见了…”打断他冗长的说辞，她还犹嫌不够的补充，“而且，他还给我们看了一种试剂，说就因为这个，人们才会异能的…” “他敢！”唐尧激动地站起来，而后看到宫泠惊诧的目光，他又尴尬的坐下。 过了两秒，又理了理思绪的模样说，“宫泠，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来，它很麻烦，也很危险。” 宫泠捶眸看了一眼杯子，抬起来抿了一口，看着他笑问，“那该怎么办？可是有人一定要我参与进来。” “你不必管他，大不了我替你来发表支持拟态人的言论。” “你？”宫泠笑，“还是算了，你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它能拿我怎样？总的来说，这还算是为人类和平作贡献。” 他浑不在意的口气，在宫泠看来，似乎也有些真诚。 那双明亮如浩瀚星海的桃花眼，就这样凝视着她。 宫泠不适地移开视线，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你这样做，可能会给你的家人带来麻烦。” “我总觉得那位…不该是普通人。” “宫泠，”他很严肃的看着她，劝告，“不要老是揣测哪个人是谁，可是不管谁，你只用记得，我一定会帮你。” 宫泠看着他，心中划过冷笑，却也不可控制的起了些涟漪。 其实她很难像相信宫曜那样，相信唐尧。不止是对方一开始的所作所为，更是因为她隐隐猜测到唐尧的身份，能出现在她身边，还说是未来伴侣的人，不该只是个普通科学院院士，而且，最重要是，他姓唐。 虽然他看上去不像早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但是能肯定的是，他家中那位一定知道，甚至还一直参与其中… 很可能… 至于他为何发现这一切后跑来西部提醒她，宫泠拒绝多想，她现在不想讨论这些，让自己陷入更加纠结的状态，她只想好好度过这一关。 而回到今天的事情，她其实隐隐地有一些推断。 从钟至平日的言行、性格来看，他的职业大约是以细心又对上尊敬为特征。 很像是，秘书。 ……… 由于宫泠的长久沉默，唐尧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僵持着。 他们的相处，似乎总是这样以沉默无言结束，坐了一会儿，还是唐尧体谅双方，识相的起身告辞。 可在宫泠送他出门之际，他忽然有些意味不明的说，“我希望你可以尽快适应你我之间的关系。” “……” 说完，他便转身利落地离开，留下宫泠不明所以。 第八十八章 过去的人 她还不够适应？ 宫泠觉得有些可笑。 试问能有几个女人像她这般快速接受一个背景复杂，情商不够，性格还阴晴不定的人？ 他大约是很少和女人相处。有点笨拙又愣头青。一头热地，便想飞快达到怎样亲呢的境地。 可是宫泠不喜欢这样。先不说他们不甚熟稔，光是他这样急躁的风格，便让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有些吃不消。 随意的斜躺在沙发上，她头枕着手腕，仰面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烦闷。 她想起从前陆淇的爸爸，那个人狡猾又善变。和她生活的这些年，他不是个好伴侣，好在最后成了好的合伙人… 忍不住再次起身，往卧室哪边走，取了烟和打火机，她顺势将其点燃后，又侧卧在床上。 思绪在烟草刺激下，渐渐飘远。 在她的哪个时代，婚姻就不单只是爱情的选择了。到后面，它更多地是妥协与牵强。 为孩子妥协，因为对方不坏，而成就了牵强。 陆远那个人该怎么评价呢？就是不好不坏。 他在宫泠27岁快准备从政时再次出现，以高中时没有的风趣谈吐，优雅举止，浪漫情怀…宫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 找个人来爱自己也是好的。她当时这样想。 开始的几年，生活也确实很顺心如意。只是人这个东西，时间长了，他就会腻。而腻了之后，他不会找自己的原因，而是把挑剔的眼光放到了对方身上。 宫泠一直有这个印象，好像是她三十几岁的时候，陆远告诉她，“宫泠，我觉得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个的戏唱太久了会累。” 他总是这样文雅婉转，为他变心出轨找了最合适的理由。 还好宫泠只是愣了一下，她思付着这件事情如果闹到法院，对孩子们，还有她未来的事业有何影响，她值不值得就此拿出对方出轨的证据。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她冷静的回，“那你想怎么办？” “呵~”陆远叹息，最后说，“不怎么办，我只向你保证没有人能闹到你面前。”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点头，“我知道了。” ……… 尔后，陆远也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之后，这事便就算翻篇了。 她当时想，陆远还是比起大多数在外面拈花惹草，并搞得人尽皆知让妻子难堪的人好得多。 至少，他维持着过结婚周年庆的习惯，也保持着大多数时间在家，对孩子们的也有关心… 这些就够了。至少他是个好的婚姻合伙人。毕竟，足够重视家庭和外在体面。 在当时的时代，这样的陆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比起抛妻弃子、养私生孩子、家暴…他已经称得上是不好不坏了。 宫泠从来没想过要一辈子汲取爱情的营养，她更在乎实际和行动。 毕竟，没有谁能从里到外的光鲜亮丽。也没有谁的生活能一辈子阳光明媚。比起大多数女性来说，她已经有了体面的工作，不好不坏的老公，可爱的孩子，真挚的友谊… 这些，就够了。 所以，当之后六十几岁的陆远，躺在病床临危之际，拉着她的手说，“…我从来都是爱你的，没有一刻停过。这些年，我也不小心的时候，可是我都处理了，我怎么能…怎么能让她们威胁到你呢…” “……” “其实…我当初知道你已经收集到哪些资料了…我一开始，一开始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我，可是你…” 所以，她才会有些鄙视那个男人。 记得当时她瞥了他一眼，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淡淡地回，“不管你一开始是什么想法，都掩盖不了最后徜徉在花花世界里，不能自已…” 冷冷勾出一抹微笑，看着他有些浑浊却依旧狡猾闪烁的目光，她静静地说，“你不要总是以为所有女人永远都能被你的情话谎话糊弄住…不是所有对错道德问题，再被染上情感时就会变质。” “陆远，你想祈求的死前心安，不在我这里，而在你自己的心里。” ……… 轻吸一口烟，她看着窗外，一条条透明的雨线，终于落了下来。 其实，她从来都只是认为，没必要用虚伪的爱言，来掩饰现实的不堪。她早已经接受了。 陆远最后的行为，在她看来，不过只是为求自己心安而已。 何必呢… 没什么意义… 外面的雨还在下， 细稠如丝的雨线在宫泠眼中清晰无比，她咬着烟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 烟慢慢自燃，过了半响，她默默起身来到窗前。 像先前一般，把烟弹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却出了点意外。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乱扔烟头。” 宫泠下意识地转身望去，正好看见，通过窗子进来的瑟琳娜。 她出现的方式其实很奇异，甚至说有点骇人。 一缕轻烟过后，窗台上就多了一个坐在上面，笑意盈盈俏生生的瑟琳娜。 她穿得有点少，中长款的裙子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裸。 笑容开朗又有些邪气，一双大眼睛古灵精怪的滴溜溜转着，好像时刻打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她坏笑道，“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第八十九章 不愧是总统（1） 宫泠垂着眼睛，没有多余客套的寒暄，冷淡地直切主题，“你有什么事吗？” “哎哎哎…我说母亲大人，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对我干什么？” 她一下从窗台上跃下来，很是自在轻松的来到长沙发边，一点不客气的躺卧在上，笑嘻嘻地调侃，“难道就因为我之前我说唐尧是瘸子？” 宫泠皱眉，随即坐在床上，很平淡地说，“如果没事的话，就不送了。” “喂！你什么态度？” 宫泠静静地看着她，挑眉，颇为犀利的问，“你想要什么态度？” “……” “瑟琳娜小姐，大概是忘了。这间房间最近一段时间的归属权属于我。” 言下之意，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这里不欢迎你。 听懂她的话，瑟琳娜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精彩纷呈了。 “你…你…” 宫泠瞥了她一眼，饶有兴致地想看看她这时还有什么话好说，论“讲道理”，她宫泠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只是这个瑟琳娜倒是出乎宫泠意料地，她并没有发火。 她转身深吸几口气，嘴里叽里呱啦的快速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强憋着怒气，过了好会儿，才像是冷静了下来。 又转回来，公事公办地对着宫泠说，“母亲大人，其实我这次来，是谨遵某位大人的吩咐，他想请您与之面谈。” “面谈？”宫泠疑惑，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没显出分毫。 “是的，我家先生想和您见一面。” 宫泠皱眉，思虑了两秒后，正欲摇头拒绝。 瑟琳娜突然上前一步，不容她拒绝，左手臂在宫泠眼前，就这么化为轻烟，那轻烟凝而不散围在两人周围。 自成一个结界。 如果此刻有人正坐在隐藏这间房子里各处的摄像背后，就会发现，画面上的宫泠和瑟琳娜两人突然靠在一起，仿佛是在亲密地低语什么。 这种名为“模拟”的异能，之后一直被人吹捧得神乎其技。尤其是参加过人类保卫战的指挥官将领。 因为它的能力多显现在战争时期，而正是由于它的出现，大大缓解了人类在人类保卫战中的颓势。 当然，在它出现之时，也有人敏感地察觉到了当年某件事的某些蛛丝马迹，只是，那时事已成定局，况且，很多事情已经不是这时候的模样了。 此刻话题还是跳转回现在。 不知内情的宫泠微眯着瞳孔，放在侧边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尖利的陷入肉里。 她盯着瑟琳娜右手上的终端，嘴唇微动，却是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总统大人…” 终端对面的爱罗伊摆摆手，仿佛是笑了一下，很是亲和的打招呼：“您好。” “很抱歉让人打扰了您的休息，但是，事急从权，望您包涵。” 像是老朋友一般，风度翩翩又温文尔雅。 不得不说，这位总统先生，即使看起来不甚年轻，却也还存着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在宫泠看来，却再难觉得如沐春风了。 这个人真的太厉害了… 虽然宫泠之前也猜测出这事儿肯定和联邦高层有关，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总统？ 这个将全联邦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是他一手策划了“a试剂计划”，并一边以宫泠为幌子，在掩盖事实真相的同时，若“a试剂”未来有什么问题，那人们只会想到是她宫泠的“基因”问题。 他表面不作任何倾向评价，却在背后默默支持“生命运动”，甚至，宫泠猜测，这件事情计划运筹这么多年，只怕拟态人的异能者要比人类多得多。可是中部首都哪边却一点也没有风声消息… 而且这些事情之后，他又要怎么控制那些叛逆的异能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像宫泠猜测的那样，只是为了回地球？ 太多太多的疑惑，越想越震撼人心，宫泠甚至都忘记了掩饰，直接问道，“那总统打算怎么安置异能者们呢？” 爱罗伊笑了，他心情很好的回，“异能者们有人类有拟态人，可是说到底，超强s、a级异能者也只有这么区区几千不足万…他们是联邦的希望…” “……” “既然他们是希望，自然就要交给您这个元首来打理。” 话到这里，爱罗伊目光狡猾地看着她，“母亲大人，您必然不会让我们所有联邦人民失望的对吗？” 宫泠凝视着对方，半响，静静地回，“这…恐怕不行。” 对着那双犹如深渊古井般的眼睛，她顶着压力，继续说，“拟态人和人类之间有许多摩擦，把他们集结到一起，是很不理智的做法…” “呵～您这样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到这里，爱罗伊还很好心地为她指了一条明路，“您只用在加冕那天向全国人民宣告，人，生而自由。拟态人与人类并无二致。” “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 “至于其他的，您不用担心。” 宫泠的表情在这一刻很空，空茫得像掩尽了一切情绪。 她问，“那您，打算该以什么形式整合异能者们呢？” 爱罗伊再次微笑起来，此时他笑得很谦逊。 “不不不，您是元首，一切当然该由您决定。不过，我有一个小建议，您可以把他们设立成一个政府机构。像安防局那样。” 宫泠静静地看着他，隔着时空仿佛要把他看穿，她目光由静变冷，由空茫变冷凝。 开口条理分明而又不显乖张，“您这样的想法我是能理解的，可是人类本身对拟态人就存在着太多偏见，两边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再把他们放到一起工作、训练，这对长久的关系来说很是不利的。不说他们相互使绊子，就是聚众闹事分裂也是有可能的…” 爱罗伊听得很认真，察觉到宫泠的目光后，说，“继续。” “…那样的情况对联邦来说，会很得不偿失，更不说未来还要他们协同作战。所以，我认为也许需要给他们一个过渡期，而且这些异能者们的后代也该很可能是异能者，这样的情况下，办一个异能者学校非常有必要。” “……” 第九十章 不愧是总统 （2） 爱罗伊久久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思索的样子。 就在宫泠以为他是不是不想答应的时候，他忽然点头肯定她的看法。 “母亲大人，确实很适合在我们这一行工作。” 话音刚落，随即，他又道，“只不过，您为什么会说他们要协同作战呢？” 他尾音上扬，隐隐地透露出一丝危险。 “您想听真话？” “当然。” 到此，他神色松弛下来，好像又变回了一开始哪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总统。 “恕我直言，您似乎一直都没有想要隐瞒我的意思。从醒过来那一刻，我一直有种隐隐地感觉，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类，似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基因退化…之后我查了星网上的资料，果然，人类的基因一直在退化，轻微表现在听力、嗅觉、视觉、等方面，而更重的，则是像古奥斯症哪样，终生孱弱，难以正常生活…” “更可怕的，是星网上公布的的比例数据，轻微基因退化患者占总新生儿人口的4成，严重像古奥斯症这样的患者则占了3%…” 爱罗伊一直聆听着她的分析，并不时露出赞赏的微笑。 “…以我所知，真实的数据必然只会更可怕…而您大费周章地改变国民的体质，必然有大用处。” “如果我在您的时代，一定算不上什么人物。” 听他这样的话，宫泠木着脸，礼貌地笑笑。想说这位总统可真是谦虚。她只是细心加普通推理，而这位，才是真正的牛人！ “您讲得真有道理…只是，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叹息，“一共八千九百一十三人的高级异能者，我们除了要为他们打造相应的机甲、贴身武器外，还需要了解每一个人的异能，把他们搭配组合成超强战力、还有发掘他们的最大潜力、实战训练…太多了，事情太多了，而我们最多只有一年，一年而已呐…” “……” “母亲大人，您是否愿意在一年内完全这些所有的任务。以及你所说的让他们协战的目的呢？” “自当尽力而为。” 爱罗伊满意的点点头，看宫泠的目光更加温和，不仅如此，他还善解人意的说，“这样很好，那这学校还有之后的异能者护国委员会，就交给您了。” 宫泠一时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给弄得有点懵，略略有些不安，却实在抵挡不过这个的诱惑，回答：“请您放心。” 爱罗伊满意地点头，“我们都相信您。”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两人便相互道了别。 ……… “……” 宫泠对于这次通话取得的成果，欣喜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隐隐有些惴惴。 原因太简单，和这位总统先生打交道，实在是太累了。他的心深沉似海，宫泠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总觉得他透露的看似很多，但实则很少。多数都是她自己的主观猜测，最后换来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她想要悄无声息地做点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本来她一开始的打算，是想如何推测出对方的身份，并利用这个背后的人来做些什么，最好能得到些隐秘的力量… 只是… 人算不如天算，大概就是这样了。 谁知道本来推测的，一场政治斗争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 多的，先暂且不想吧！今天，也不算很坏的开始。 只是，一个人真的太困难了。 第九十一章 任家小姐 宫泠昨晚还在想一个人实在太艰难，却不想今天早晨就有人前来赶着要当她的助力。 坐在里吋市最大也是唯一一家咖啡厅里，她表情从容，恰到好处的对面前这位任小姐，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知道任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莫非是看上了首都的风土人情，想去领略一下。” 对面那位俏丽的丽人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灿若骄阳，艳若玫瑰的笑容。 她的目光真诚又友善，好像夜空璀璨华丽的银河，星星闪闪的光芒汇聚出她眼底的仁爱。 这个人… 感觉好熟悉… 宫泠一下子起了防备心，瞳孔一瞬间便有些空茫起来，无形的压力往任家小姐哪边移去。 坐在另一边的宫曜和任家小姐的保镖都敏感地往这边投来视线。 “看来…母亲大人的异能还不能完全的掌握呢…” 就在在场的人都开始紧张的时候，只有任家小姐还是那付不紧不慢的样子。 她执起放在一边的咖啡壶，先为对面的宫泠续满，尔后才为自己加上。 状似无意的说，“我父亲大约才是最想与您交谈的人。” “任先生的魄力闻名遐迩，有机会我也想与他亲自交谈。” “呵呵”任家小姐又笑了起来，淡红色的面颊显得瑰丽又动人。 可是，宫泠却总觉得她像某个人。 尤其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明明该是很艳丽的颜色，可从中却有不合时宜的沧桑与仁爱，这令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升华了很多。 “从今以后，灼灼愿意一生追随母亲大人。” 任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宫泠敏感地听出了里面包含的无奈和心酸。 她甚至觉得这位任小姐不是那样喜欢她的，却像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和她低头一样。 可是，她从前并不认识这位任小姐啊。 除非… 谨慎地抬眸平视这位任小姐，却正对上对方饶有兴致的眼。 她玩味地笑道，“您才发现吗？”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骨骼隐隐发生了些细小的变化，而就是这点细小的变化，令她整个人艳光更甚。 她是，尤丽。 宫泠是真的有些讶异了，不禁脱口而出，“你…” 顿了顿，她声音又稳了下来，肯定的说，“你不是拟态人。” 闻言，尤丽，不，应该是灼灼。 她抬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啧啧舌，似乎觉得不够甜，就又挖了两颗糖丢进杯子里。 一边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一边她单手支着下巴。 避而不谈宫泠的问话，反而道，“你昨天说了，需要人帮助你在联邦站稳脚跟，我虽然暂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是我会去首都帮你。” “……” 思虑半响，她忍不住问，“你做这些…真的只是因为安娜？” 灼灼自然听得出宫泠语气中的不信任，漂亮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烦闷。 “不然还能为谁？” 宫泠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你不相信我？” “……” “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吗？你只不过是个身份好一些的傀儡而已。” “……” “好吧，抱歉！我只是有些急了。因为…安娜，是我唯一的孩子。” 宫泠这才抬头看着她，慢斯条理地说，“你如果不告诉我里面的内情，我恐怕很难相信一个任家大小姐，不过是为救一个拟态人小孩，竟然需要这样大费周折。” “我…”灼灼有些迟疑，可思虑一会儿后，她还是开口道，“我的丈夫…他是拟态人…而安娜，也是像陆安那样出生的孩子…” 话到这里，宫泠心中的疑惑才算解了。 大约任先生是不能接受唯一的女儿，居然和一个拟态人在一起的… 所以，刚才灼灼才说，她父亲才是最想与她交谈的人。 “那你，是打算去首都帮我，然后换我在登基仪式上为拟态人讲一句话？” “对…” “可你…怎么能确信我说了，一切就会改变？” 灼灼看了她一眼，思咐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几年前，有位大人物联系西部的拟态人首领们，想要实施m计划，而拟态人首领们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中间抓了很多拟态人做最先的实验…而开始的试剂，效果非常差，因此，死掉了很多很多人…” “……” “我和杰克就是其中一批…”她咬咬唇，继续道，“其实，多数西部上层都清楚m计划的存在，只不是一些为了改变拟态人的现状，一些则是不敢与大多数人为敌，就几乎，都选择了沉默…” 到此，宫泠点点头，了然。 现实就是这样。当一件事和大多数人的利益牵涉在一起时，那这件汇集大众利益的事，便会成为“正义”。 这样的事，不能在以简单的对错来论，而要以长远地，深刻地目光去看待这件事。 简单地说，就是意义上的“舍小取大”。虽然有些残忍，可是它对于整个拟态人，甚至全人类…都是没法回避的“牺牲”。 当然，这是宫泠个人理智的评价，可作为经历者的灼灼，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毕竟，她因此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们…简直就是谋杀，一场可怕的，不用负责任的谋杀，来自于高层，不，不对，是来自所有的以后的拟态人…” 灼灼明显情绪有点失控，她偏激又理智地说：“如果…如果不是为了安娜，我绝对不会…不会放过他们…” “……” 宫泠伸手覆在她手上，迟疑道，“你现在还有安娜，还有…任先生。” “所以，不要想这么多，先想着让如何让安娜平安成长。” 灼灼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笑容比哭还难看，“有道理…您说得有道理。” “……” 气氛莫名就这样沉凝下来，宫泠和灼灼这对新鲜出炉的“合作者”其实双方一点都不了解。讲完了前因后果，仿佛就再没了话说。 宫泠倒是有心缓解一下气氛，让两人再熟悉一些。 只是事情好像一直就不爱按她的设想走，哪边的宫曜，忽然站起身，对她指指手上的终端，又指了指门口。 可能有什么急事。 宫泠思索片刻，对着灼灼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首都见。” “嗯…嗯。” 她站起身，正准备收拾整理一下，便要离开。却不想，被突然起身的灼灼拦住，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宫曜身边的保镖。 犹豫一秒后，压低声音对她说，“母亲大人，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第九十二章 斗兽场（1） 两人出了咖啡厅，行在宽阔的街道上，此刻来往的路人很少，偌大的街道也就这么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宫曜一边走，一边着急地回头对她说。 “事情是这样的，母亲大人，刚刚钟至来通讯，说得到消息查理忽然病重，推测西部这边很可能会发生大的变动，所以，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们只怕得快些回首都了。” 宫泠默默听着他的话，点头，没什么异议，“那我们预备几点启程？” “半小时后。” ……… “在想什么？” 坐在悬浮列车窗边的宫泠，看着从两边飞快的倒映的景物，单手撑着下巴，一直望着外面，没有回头，淡淡回，“没什么。” “……” 唐尧不是个很擅言辞的人，宫泠的回答，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继续才好。 但好在宫泠没有让他继续苦恼下去，而是又开口说，“你觉得…查理生病后，西部会变成什么样子？” “呃…不知道，很难预测，情况估计不会太好。”唐尧谨慎地回。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好。” “昨天钟至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件事，而今天突然有了这件事，不难看出，也许是拟态人内部势力出现了分裂…” 越听唐尧越皱紧了眉，不等她说完，就忍不住打断道，“宫泠，你不要总是花时间去猜测这些事…” “……” “我…我不想你想这么多，烦恼这么多。” 宫泠垂着眼，唐尧看不出她的情绪，有些焦躁又不乏关心，又说，“你不要…不要总是这么紧张，放松点！” “我感觉我没有紧张，这大概只是…”她抬起头，思索片刻回，“我从前的工作习惯。” “好吧…” 唐尧有点无奈，他觉得自己又有点手足无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伸手，拿了桌上盘中的一块糕点，递给她。 “谢谢。” 自己也转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夸道，“这个莲果糕做得不错。” 宫泠也咬了一口，赞同地点头。 “……” 气氛又开始沉默，宫泠倒大约是习惯了。镇定自若。只是唐尧却有点不甚自在。 他看着宫泠，心里又不自觉升出一丝挫败感，当然，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探索欲望。 对面的这个人，从来没有对谁高高在上或冷若冰霜，她从来都是宁静淡然的，更像一方世外的桃源山谷。管他外面天崩地裂、桑田转化，她好像永远都是那付清净淡然的样子。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东西，把她和世界隔绝开来。 这也许才是淡漠的最高境界，她不在乎哪些人来过她的世界，哪些人想要离开，因为不管怎样，她都能一个人走下去。 坚强又独立，优雅又冷漠，智慧又豁达… “夫人，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只因现在的唐尧，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尤其，是这一方面。 宫泠于他来说，是第一次，更是满腔忠勇不知从何表达之时，他爱慕着、欣赏着，并迷恋着这个女人。 可是对方， “嗯？” 被表白的宫泠，半响疑惑地看着他，没过两秒，淡淡的目光又转而看向别处，“呃…是威廉。有事吗？” “母亲大人，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姐…”话到这里，威廉似乎有些困扰，想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只说，“请您过去看看吧！” 宫泠微微蹙眉，站起来对唐尧歉意地一笑，“我过去一下。” 穿过一节节长长的车厢，宫泠走在前面，手里轻握着一条细长的链子，因脚步急促，那链子便来回移动，一隐一闪，好像夜间调皮眨眼的星星。 “事情很严重吗？威廉。” “安娜小姐自坐上车来，就啼哭不止，不管我们给食物，还是玩具，她都不理会。很是…伤人脑筋。” 威廉的语气中透出了许多无奈，大概这位优雅全能管家，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也很少遇见过这样头痛的状况。 只是，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个生存能力有限的孩子。 想到这，宫泠不禁更加快了脚步。现在她的心情，类似于在从前社会中，同事的孩子寄放在自己家中，却哭闹不止的时候。 既然答应了别人，那自然就要尽心尽力，尽量把事情做好。 在去的路上，宫泠虽然对此事有了大体的预期，可当真正见识地到一刻，她还是震惊得不行。 21世纪有句非常出名的俗语。 ——三个大炮的声音也压不出一个饿急了孩子的哭声。 看着地上，座位上，甚至窗户上的各种食物污渍。还有女孩子持续不断地沙利的哭声，一直在耳边不停地疲劳轰炸。 宫泠皱眉，走上前。挥手打发了两个蹲在小女孩儿面前，手足无措又可怜兮兮的保镖。 很快，这不小的车厢里，现在只剩下她和威廉，安娜三个人了。 安娜一个人坐在车厢右边的座位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是一摊凌乱脏杂的狼藉。 也许是因为在陌生地方的害怕，她一直把头埋在腿间，断断续续的抽泣。 叹息一声，宫泠走上前，蹲在她面前，保持两人高度相同，甚至埋首的安娜更高。 “安娜…” 头也不抬的小姑娘，突然好像更委屈了一般，哭声更大了。 宫泠伸手摸摸她的发顶，放轻语气，“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哭吗？” “……” 听着她的哭声，宫泠淡淡地，目光却柔和了下来，“你一直这样哭泣是没有用的。很多时候，别人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需要告诉别人，你为什么哭？而你想要得到什么。” 安娜还是一直哭，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只是哭声好像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看着宫泠。 满是泪痕的小脸，看上去有些狼狈，尤其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 零星闪动，好像映在清泉中的星星。 她心中一下子柔软起来，不禁抬手拂去她的泪痕，还是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阿姨了吗？” “…妈…妈妈…” 安娜咬着唇，瘪瘪嘴，像是又要哭了。 宫泠用手背温柔又坚定地拭去她眼眶中又流出的一滴泪。 耐心地问，“安娜很喜欢妈妈对不对？” 她点点头。 宫泠索性起身直接坐到安娜身边，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继续说，“安娜平时也会想要帮助妈妈的对吗？” “想…安娜想。” 这次安娜飞快的回答，说完后，她还断断续续补充：“安娜…一直都想忙妈妈…安娜，不是傻子…” 宫泠心中忽然五味杂陈，她安慰地拍了拍安娜的手臂，轻声说，“那安娜这段时间就好好住在阿姨家里，那就算帮妈妈了…安娜的妈妈这几天有事情，她需要单独处理一下。所以，她希望安娜来阿姨家住几天…” “……” 宫泠看小女孩垂着头，便把手上的链子拿出来，放在她面前，“你看看，这是你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先用这个陪着安娜，过两天就来接你…” 看见这条项链，小女孩儿才好像是真的安心下来，飞快地拿过这条项链，爱不释手，还一边对宫泠解释，“爸爸的…爸爸买给妈妈的…” “……” 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很大。虽然安娜看似有十五六岁，可她其实才十岁，心智上甚至更小。 所以，此时她好像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手里握着这项链就像又有了安全感，回到了家。 “爸爸说，妈妈是最美的。最简单的项链也能让妈妈像最耀眼的太阳。” “欸，说起来…安娜好久好久没见到爸爸了耶…妈妈说爸爸要去赚钱给安娜修游乐场。” 宫泠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心里莫名地有点刺刺的，不舒服。抿抿唇，再次对安娜道，“把东西收好好吗？” “好！” 看她活力满满的样子，宫泠笑了起来，而后又收敛住微笑，指指这一室的狼藉。 道：“对了，安娜，你告诉阿姨，你觉得这样对吗？” 安娜扫了一眼四周，有些害怕，但还是摇摇头。 宫泠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肯定道，“对，这样是不对的。” “……” “对于不对的事，我们勇于改正，而不是害怕去改正。只要我们这次改了，下次不要再犯，那么，即使错误也能被人原谅。当然，这里错误是指普通错误。” 安娜看起来不甚明白，似懂非懂，但她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么，既然知道错了。我们应该怎么改？” 她想了想，不安地摇摇头。 “你说东西丢在地上，已经坏了不能吃了，我们要怎么办？” 安娜思索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这次，宫泠却笑了，把她拉起来站在地上，笑着问，“是不是要收拾呢？” “嗯…对，对！” 这边，宫泠哄好了安娜，和威廉三人正一起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忽然出现一声敲门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钟至和宫曜。 此刻宫曜正倚在门框边，手还放在车厢门上。他对上宫泠的目光，立刻笑着冲她眨眼，示意她赶快出来。 “有什么事吗？” 宫泠来到两人面前，婉拒了宫曜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的一种盒装糖果。 “是这样，母亲大人。等下我们回首都后，不能直接回家，而是需要先去一下斗兽场。”钟至解释道。 “斗兽场？” 宫泠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个时代会有斗兽场这样的地方。 知她疑惑，旁边的宫曜便顺着细细解释道，“斗兽场是三百年前，前人们为了激发我们对抗兽人的斗志，专门在曾经古地球斗兽场的基础上，修改和完善建造的，本来它主要是为了让我们的战士在众目睽睽下和哪些被俘虏的兽人，进行搏斗。以达到宣传哪些畜生们也没那么强大的作用，但是可惜的是，这么些年来，我们即使一打五十，都很少获胜。” “……” “…所以，近几十年来，哪个地方就成了居民们饭后休息散步的地方…” 宫曜语调轻松，表情满是遗憾无奈，倒是很快，话锋又一转，道，“不过这次又弄这个所谓的“斗兽”，大约是因为这次这个人身份不一样…哎呀，我们的这些大人们啊…实在太要面子了…只是就怕，等会儿要是一打百都打不过，那就很尴尬了…” “宫曜！” 这边两人又开启了日常性的斗嘴，聊天，可另一边的宫泠却在心里隐隐升起了些期待。 各类书籍中描绘的兽人，都强大犹如鬼神，不管是人类也好，机甲也好，都难以抵挡。 她其实也很想见识一下这类超级重种人。 兽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第九十三章 斗兽场 （2） 斗兽场位于联邦首都西郊外，圆形竞技场态，一层一层环形观众席之下，是一片绿色的拟态草地。 草地上方是一层光蓝色的电网，而电网之下，是无数个精密的摄像探头。 这些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自动通过无线信号插播到各大网络平台卫视。 此刻画面上显示的，是几位在草坪上闲逛的异能者。 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早被曝光的异能者视频。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体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站在最旁边的一个大个子，目光沉稳，整个人犹如不动的山岳。与他身边哪个矮小的不时张望四周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两个人似乎很熟，一直在窃窃私语。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交谈太有意思，吸引了对面另一个高个青年兴冲冲地加入他们的对话。 而视线再往旁边移，坐在正中间看台上的宫泠就有些坐不住了，不禁叫出了声，“宫曜！”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只是旁边的唐尧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悄悄拉住她的手，小声的说，“不用担心。还有钟至，莫冶他们…” 果然，宫泠细看之后才发现，宫曜身边还站着熟悉的钟至、莫冶、安妮以及一位陌生的极其漂亮的女孩子。 她静静地立在一侧，自成一幅山水佳作。别人穿来单调的黑色便服，在她身上却是天然契合的冷艳。 不过她该是个很敏感谨慎的人。宫泠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令她若有所感的抬头，正对上宫泠的视线。 那该怎么形容？ 冷，一个字就够了。没有任何温度，好像冰山下被泉水常年浸泡的寒玉。 情感，温度，包括心脏跳动的力量，仿佛都已经被冻结。 她只看一眼，看完便垂下头。可宫泠却觉得心头好像被震撼到了，莫名起了股凉意。 “宫泠。” 直到唐尧有些焦急的声音传入耳朵，她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指着下面哪个人问，“她是谁。” 唐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又探过身子，问宫泠身边的总统，“大人，和宫曜他们站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爱罗伊笑了笑，瞥了一眼宫泠，又对唐尧道：“十一，她是目前已知异能者中的最强者。” “…不过，以后就很难说了。” 宫泠被他意味不明的话，弄得莫名揪心。 因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 ——总统在把她这颗“完美棋子”造出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好反制措施？ 这一周地球二号的天气都不太好，阴霾的天空就像宫泠此刻的心情，好像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住了她。 而就在她心情再次莫名低落之时，场上，已经起了变化。 看台正对面的一道稀有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沉重阀门打开向上的声音，令人心头一跳。 就像远古时代，还要早于21世纪的几千年前，七八个人押运着一辆巨大的战车，上面放着一个大而空旷的笼子。 里面只有一个人。 远远地望着，透过紧密的金属牢笼，只见他随意地坐在笼边，背靠着金属柱的他，一腿膝盖弓起，而一边则放在这边的大腿根。 很是随意的坐姿。 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其实比起囚犯，更像是坐在自家后花园赏花的优雅贵族。 优雅而奢华，尊贵又傲慢。 他就是兽人？ 第九十四章 斗兽场（3） 宫泠再次受到冲击，觉得这个时代的逻辑，果然很混乱。 说是兽人的人，却是一付高贵斯文的人类样子。说是总统，却… 而在宫泠就这么短暂晃神了几秒的时候，场上又起了新的变化。 笼子外面的看守，用婴儿手臂般那样大小的金属棍敲击了几下笼子。可里面的人，却还是保持着先前那样慵懒动作，闲闲地瞥了他一眼，不拿他当回事儿。 也许是他这个样子，激怒了看守，那人很冲动地走进来打开了门，钻进里面把他揪出来。 表情恶毒夸张的说了一句什么后，粗暴地把伸手进他的衣服内，宫泠清楚地看见，那人抓出来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环形贴片，拿在手里。 之后还不太文明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后，这才骂骂咧咧的随着另外的同事们走了。 看着这一幕发生，宫泠心中莫名竟的升起一股心悸。 她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而哪个让宫泠感觉到不安的源头，此刻却正穿着白色略带泥泞的宽松衣物，松散随意地站在草地上，看似不经意地游离目光，实则却更像是一头在暗暗观察狩猎范围的警醒野兽。 他一头铂金色的半长头发散乱又不安分地翘起，苍白的脸色几乎同化模糊了五官，只留下一双澄澈地，极其明亮又危险的蓝眼睛。 宫泠在看见那一双眼睛的时候，脑海中就自动浮出一句话来形容。 ——他的眼睛好像月下三千米之下的深海，深邃而静谧，沉郁又疯狂。 ——他是最骄傲的王者，不管任何时候。 手不禁慢慢紧握成拳，宫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那么紧张起来，大约，就是拜那种强烈的不安感所赐。 ……… 场上， 以钟至为首的几位异能者已经慢慢来到他的周围，并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站在最前方的，是哪位高大的男子，而他身后两步左右依次排开是安妮，钟至，宫曜… 一对多，那个兽人很明显地处在弱势。 可看他却半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反而对着对面地众人嘲讽地一笑。 完美的唇形勾成一个锋利地笑容。 挑衅至极！ “轰——” 一道紫蓝色的雷电直直迎面朝他劈来，煊赫的声势仿佛要把他一劈为二。 只是那兽人想有所感般灵敏地一闪，不仅躲过了这正面危险一击，还避过了悄无声息来到他背后试图突袭的宫曜。 紧接着不管是莫冶的风刃，还是钟至的水箭，皆一一被他化解避过。 手里精准地捏着刚才其中一位异能者飞射而来的金色小刀，他随手摆了一下手中的东西，轻蔑地扬眉，深蓝色的眼里是毫不掩饰地鄙夷。 恶意满满地嘲讽，“哼，我说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速不像速，力不像力，一群垃圾还真把自己当成超人了？” 这般挑衅之后，他又立刻飞快地把那把金色小刀原路掷回。 看着好像是很随手的一掷，可那力道和速度，却与先前那人掷来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像是一道开了光的利矢。从最刁钻又刻薄的角度，原路返回，朝那人心脏射去。 冰凉的金属穿梭在空气中的声音，好像要划破时间空间。 而那小刀原主人一开始是毫无察觉的，可待他能察觉之时，那刀已经近在眼前，几乎下一刻就要没入他的心脏。 “叮——” 只是就在这时，一个奇异的声音突然场上的人耳边响起。 很轻很轻。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极速冷却凝固后，失重掉在地上的声音。 偌大的斗兽场被电网覆盖，不透风的内部，此时终于迎来一阵怪异的凉意。 场上的人，几乎都下意识地把视线投给了这次事件制造者。 ……… “呵呵，惹怒十一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听着爱罗伊的话，宫泠不禁也把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静静地站在原处，但周身寒意逼人。 靠近她周围一丈内的草坪上，都凝出一层银白色的冰霜。 兽人侧目打量着她，下一秒，突然放肆地仰天嗤笑，蓝色的眼瞳中精光爆涨。 殷红的嘴唇，优美犹如叹息： “这才对呐，就算来找死的，也该要像点样子才行啊。” 第九十五章 斗兽场（4） 闻言，看台上的宫泠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紧绷着脸，做出和周围人一样凝重又焦急的表情。 她觉得像自己这般太集中精力就能听见下面人的对话，确实是很无奈的。 尤其是哪个兽人，他说话的方式简直轻狂得有些可笑。让宫泠总是时不时地，有种自己看见了从前哪些小说里，中二病患者男主角出场的样子。 只不过，他即使是男主角，也大概是演喜剧的——因为只怕没有男主角的出场方式，会是这样狼狈的。 这厢宫泠的心情，不禁随之慢慢放松。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下面如火如荼的这场“对抗”中。 ……… 宫泠对十一的第一印象是美，第二印象是冷，只是这第三印象，却是狠。 事实证明女人狠起来确实是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决绝的。 那狂妄的兽人在被沦为先前那把金属小刀一样的宿命之时，更多人注意到的，其实是十一那双蓦然妖异的冰蓝色瞳孔，和她刹那间就被冰封包裹起来的右手臂。 那层冰覆盖的方式并不是贴着皮肤成为护甲，而是把整条手臂变成棱状的，冰锥一样的东西…我 就在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宫泠猛地侧过脸，想要避开不看那预想中血腥的一幕。 “啧…” 可很多东西都是越想回避，反而难以回避。 听见唐尧不由自主地咋舌声，宫泠在心中反复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转过身去直面一切。 而场下，也确实是她预料中的，那一付惨烈又紧张的样子。 十一和那兽人缠斗在一起。 她眼底是令人心惊的一片冰蓝。就像是荒原里，独自驻守的雪狼。 雪狼，没错。 就是这种美丽却又极其具有攻击性的生物才能准确形容此时此刻的她。 “她可…”宫泠言又欲止，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震撼得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可真强悍…啧…” 接过她话的人，是坐在身边的唐尧。 当然他的之后的评价，也果真是应了那句男女之间的欣赏水平是截然相反的。 女人眼中的帅气，在男人看来，就是彪悍。 “…她这个样子，以后还嫁得出去么。” 宫泠皱眉，一方面在心底暗自惊讶于他表现出的闲适随意，一方面又不赞同他的说法。 虽然她也清楚，这大概是他的真实想法，同样也是，很多男人的想法。 可是… 好吧，她也不能要求对方和自己观点一样，这没道理。 所以，她聪明地选择不再吭声，只全心全意地把目光投放在下面的斗争上。 ……… 十一不记得自己的全力一击是第几次被这个兽人避开了。 五次？还是六次？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次她都已经竭尽全力。 她从来都是相信“人定胜天”这句话的，所以，她一定会努力，即使玉石俱焚，她也一定会… 一定会… 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人，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会宰了你。” 不能否认，十一是极美的。可是就是这样极美的美人，嘴里却吐出这样一句仿佛地狱使者索命的话。 那阴沉压抑的表情，一时好像真的修罗上身。 只是很可惜，她威胁的人是路易。 从来都是天不怕又地不怕的路易。 威胁是什么？是个屁！ 他随意地甩了甩头发，终于暴露出了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 ——英气和美丽从来都不会分家。 紫蓝色的电网还在头上压着，他的表情很是张狂，被模糊的光倒映得邪魅异常。 妖蓝色的眼睛里还有跳动的火焰，危险地，冰凉地，令人畏惧的火焰。 “轰——” 就像是什么东西爆炸开来的声音。 即使隔得老远，宫泠都听到了那动人心魄的声音。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燃起了一片幽蓝色的火海。 而迎风在前的那个人，放肆又张扬。他的眼睛与身后那片“蓝海”连成一片。 热浪翻滚着袭来，他双脚悬空，俯视地蔑了一眼下面的人，好像现在他们已经是死人。 同时，傲慢嚣张地对看台上的爱罗伊挑眉，嘲笑，“你的杂碎们太碍眼了。” 与电网交相呼应的火苗，蹿起丈高，尔后，在他一扬手后，竟像如挥臂使那般，滚滚火海，奔涌而来。 蓝色，铺天盖地的蓝色。 它几乎灼伤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周围或悲或呼喊的尖叫，混着那可怕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突突作响。 可是，宫泠却看见了总统爱罗伊依旧沉默又平稳地笑了。 第九十六章 斗兽场 （5） 火焰渐渐褪去，暴露出来的大多都只是光秃秃的土地。 炽烈的高温好像还残留在地表，宫泠略带忧虑的往场下看去。 当最后一丝妖蓝色的火焰褪去后，偌大的场地里，焦黑的土地不时冒着轻烟。电网还偶尔发出噼里啪啦叫人心惊的声音。 人们焦急地从中寻找那几位异能者的踪迹，可就这么来来去去的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人。 “宫泠，你还能察觉到他们吗？” 闻言，她蓦然回头，目光奇异地望着也有点显出焦急的唐尧，只是这个场合，满心疑惑也只得往肚子咽，一点痕迹不留地回，“刚刚不可以，现在行了。” “那他们…” “活着。”说完，她抬手虚指了一下，“在哪里。”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唐尧正看见本来空无一人的左上角角落上慢慢显出了几人的影子。 虽然他们脸色苍白，甚至有人快晕过去，可是他们居然活着，在那样的高温火海下。 这是… 不留给场内场外的人任何思索的时间，已经站起身的爱罗伊总统，打开衣领上早已准备好的扩音器。 “亲爱的民众们，早上好！很高兴能在今日和大家一起见证人类开始崛起的一刻…实在太多年了，我们人类已经蜷缩在这里太久了，时间越长，恐怕连我们自己仿佛都已经忘了，我们除了是个联邦人外，还是地球人…” 爱罗伊总统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每一句话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而造成我们这样局面的，就是台下这位路易·尼贝尔先生和他的同伴们，啊，抱歉！这里，我想需要和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先生。他就是在母星兽人政权中，破格被封为最年轻的少将、凯撒国王的亲弟弟——路易·尼贝尔先生。” 宫泠默默地听着，心里忍不住自然而然地开始分析总统这段话背后的意思。 首先，他肯定是想展示异能者们的超能力，以这个路易少将为对比，暗示“m计划”这个决策的成果和伟大性，然后… 到此，宫泠不由得低下头，纯黑色的瞳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敛尽，头脑如同马达般转得飞快。 而哪边总统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演说，“…可是刚才相信大家已经看见了，兽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的异能者，现在也能跟这位兽人帝国的少将战成平手…” 话到这里，他的语气越发铿锵坚定起来，“而这一切…都是我们母亲大人赐给我们的转机。” 听到他意料之中的褒奖，宫泠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才是最好。只得千篇一律的露出绝不会出错的微笑。 她能猜到这里有多少个摄像头，也想得到正转播这些视屏的星网上会是怎样的盛况。而哪些平台主持人会如何放大解读这句话。 所以，她尽量不着痕迹完美地微笑着。至于之后自己是如何致辞又做下的，她一概没有太多印象。 而就在此刻，斗兽场场上却发生剧烈的变化。 ……… “哼～听你们这不要脸的总统说话，倒也挺有意思的！” 一直听爱罗伊说话的路易，嘲讽地一笑，他的语调还是那样骄傲不羁，只是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仿佛酝酿着残酷的风暴。 “啊～你们说等哪个臭老头再低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你们这群人的尸体，他会不会很惊喜呢？” 说这句话的路易，脸上表情有点纯真，又有点无辜，好像课堂上踊跃提问的孩童。 挂着“单纯”的微笑，他右手指天，拇指与食指分开，仿佛对天举枪，一缕细长妖娆的蓝色明火顺着他的手臂交缠蜿蜒，好像吐着信子的火蛇。 “去吧！” 火蛇随令而动，眨眼就游移到十一等人面前。 宫曜立刻反应，一个瞬移来到火蛇面前，手中精巧的匕首打开，锋刃顺着火蛇的嘴，一路将其刨成两半。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被刨成两半的蛇，就此一分为二，成了两条一模一样的蛇。不仅如此，在蛇分化之前，还自动爆炸，若不是宫曜的瞬移反应极快，只怕那一下爆炸，就够他去联邦医院做肢体再造手术了。 “蛇王的礼赞，死在它手上，是你们的荣幸。” 在场的人有好几个是联邦大学的高材生。在对方吐出这个词时，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当年教授给他们观看的某场著名战役。 当时可真够惨烈啊… 全军覆没。 思及此，钟至即使后心发凉，坚定又坚决地发布了命令。 “宫曜带莫冶、十一去他身后包抄，邓山结盾，带金城拖延，宋晓光你跟着我来这边。” 路易明知对方已经全员配合，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依旧傲慢地站在原地，坚信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策略战术都是浮云。 他总是这样任性又傲慢。即使这次被抓到联邦，也仍是这样我行我素。 放纵的自由，任性的傲慢。 如果说冷静是宫泠的本质，那么傲慢，便是这位的原罪。 而且，他很快就险些为自己的傲慢，付出沉重的代价。 再说钟至和宋晓光留在原处，他一边用异能与那两条蛇缠斗，一边对着状况外的宋晓光喊，“快点吸收！” 宋晓光其人身材矮小，长得倒是清秀漂亮，只不过人不可貌相，如果说在场的都是极受国家重视的人才，那么宋晓光和十一的地位则更加超然。 十一自是不用多说，可他的异能却也是极其罕见的。 吸收。 顾名思义，吸收异能，就像一个容量桶，没有属性，却能吸收大多数能量态的异能。 “哦…哦” 他慌慌忙忙地抬手，那双白皙纤细美好犹如女孩子的手上，好像存了无尽地吸力，顺着那莫名的牵引力，两条妖蓝色的火蛇就这样渐渐没入他的掌心。 而火蛇吸入他掌心之后，他整个人好像萎靡了一点，倒是脸却红扑扑的。 这时，一旁的钟至终于轻松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是极其复杂的成分，有释然，有轻松，当然更多的，是恶意。 “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肆无忌惮地和我们交手吗？呵～你太天真了！少将阁下。” 第九十七章 困境（1） “啰嗦！” 路易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钟至浑不在意地笑一笑，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左手在右手终端上快速虚点几下。 终端连接着某种芯片，被植入者只能被动被控制… 路易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像现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感应到手上那片芯片发出阵阵微热，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 少将大人有些犯难，这种芯片事实上对兽人的影响不大，只是… 不管了… 他闭了闭眼睛，眼中慢慢浮现出了挣扎，神情也越发痛苦起来。 “呵呵，少将阁下，您的名字将会永远被人铭记！” 他话音未落，路易就本能地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自发膨胀… “吼——” 蓦然出现的巨大雄狮仰天长啸，因电网限制的狭小地空间，被他一巴掌狠狠拍碎。犹如鞭子般的尾巴用力地往身后抽去…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现场出现了短暂混乱。 刚刚还仿佛是宣言般的演讲，就此被打断。 爱罗伊的脸色铁青，却还硬生生维持着稳重，只满是杀机的对着身边的唐骁吩咐，“不要让他走出这里。” 接到命令的唐骁，立即响应，点开终端，对着里面说了一连串命令，“开bnt，中级中子弹准备，第一集团军方面……” ……… 宫泠冷眼看着各路人马各司其职，心里反倒没有了慌乱，而是石头落地的感觉。 这种心情大约就是一直担心有事发生，而现在终于发生了的感觉吧。 其实事情发生到现在，也没有再有多混乱。毕竟有总统和各方政要出现的地方，安全自然是基础。 只是，此刻有一个问题棘手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不关她，而是威廉。 经过刚刚短暂混乱后，威廉居然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外围忽然又发出几声巨大的咆哮声。 居然，还有… 这下子先前的秩序再不复存在，又开始拥挤慌乱的众人，混合着尖叫声，把气氛搞得沉凝又可怕。 “母亲大人，这里有点危险，总统请您和唐尧先行离开。” 快步走来的伊丽娅，一边同她说，一边吩咐旁边那位军官，先为她和唐尧开道。 宫泠环顾了四周一眼，点头，“之后的事，就辛苦你们了。” “份内之事。” ……… 宫泠在那位军官的掩护下，艰难的往前行，终于来到地下，那位军官去另一头开车，偌大的场地就只剩下了她和唐尧两个人。 “宫泠，不要怕！我跟你一起。” 宫泠看了一眼唐尧，总觉得他似乎比自己更紧张。 只是，这样的唐尧，居然还能挂念她，她自然也是有些感动的。 “不用担心，我不认为哪些人可以正巧逃到这儿。” 话音刚落，仿佛是专门为了质疑她的判断，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从她身后掠过。 “宫泠——” “母亲大人——” 混乱来得太快，宫泠一时也很难消化，只感觉耳边传来不同的声音，是唐尧、威廉等人的惊呼。 其实她倒也没受伤，只是一下被他们的声音，弄得有些懵。 唐尧飞快地上前搂住她，宫泠双手搭在他肩上，抗拒地挣脱后，侧目正看见刚刚失踪的威廉被那道白影，带到侧边的一条通道上。 她把手中的提包，扔给唐尧，沉声道，“你现在联系陈中校，然后告诉这边的事情，在这儿的等着，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你要去哪儿？很危险！我们一起。” 唐尧焦急地对她喊。 “我去找威廉。”她冷静地分析道：“我的异能还不熟练，不可能能护住两个人。” “宫泠！” 她没有再回应他，而是一个人快步前行。却不想唐尧一路跟在她身后，不仅如此，还一点不死心地一直叫她。 宫泠皱眉，转身对他低吼，“不要出声。”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他是兽人，比超强异能者甚至机甲更可怕…你一个人跑去有什么用？除了让你自己陷入危险，又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 “……” “……” “咳咳…”靠在墙边的威廉，被那两人不约而同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刚才那兽人抓我进去，却不小心被这个和主人走失的小家伙绊倒了…之后听见你们的声音，他就顺着通道跑了…” “……” 气氛诡异地沉默，让见惯风雨的威廉都有些尴尬，讪讪地转身抱起一直在背后用尾巴抽他大腿的小家伙。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狮子。 苍蓝色的眼睛让人一下就联想到万里无云的碧空，粉色的小鼻子耸动了两下，它别扭地一个劲儿转头像是要咬威廉，那样子反而显得天真烂漫。 “咳…咳…别闹！你主人不要你了！看在你这次救了我的份上，我以后就养了你了。” 小狮子还是不管不顾地扭头要咬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它始终是狮子的缘故，威廉被它弄得有些狼狈，让旁边一直绷着脸的宫泠也不禁笑了一下，问，“这是狮子么？” “不…它是一种宠物犬。由狮子和犬类基因混合而成，因为是犬类基因为主导，所以…它们很温驯…” 威廉一边繁忙的伸手想要制住在他怀里作乱的小狮子，一边嘴上却说它很温驯，让宫泠不得不对他的话生疑。 “是这样吗？” 宫泠问唐尧，唐尧脸色还是不甚好看，但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理论上是犬类基因覆盖了它本身的狮类基因，所以它温驯，好亲近人类，但是，这只…不知道是不是残次品。” 第九十八章 第一朵玫瑰（1） 唐尧在前面开着车，似乎还对先前宫泠去找威廉的事有些不满，侧脸的线条紧紧绷着。 贯彻实施冷暴力的同时，却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他的情绪。 宫泠从上车起就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目视前方，却没有一点焦距。 所以，沉默是自然而然。 而这车上当然也有没有受到这两位气氛影响的，那就是某只极其自来熟的狮子王。 他无比自来熟地一个轻跃上了垫子，慵懒地侧卧在上。冰蓝色的眼里竟有了一种名为讥诮的情绪。 哼哼，那群蠢货绝对不会想到他在哪儿？蠢货就是蠢货！不值得他操心，还是先睡一会儿再说。 打了个哈欠，咋咋舌，狮子大爷毫无压力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在草原上自由奔驰，细长的草叶沾湿了他的毛发… 皱着鼻子，他不安地蜷缩一下身子，眼皮慢慢动了动，却还是没醒。 迷迷糊糊地，他又感觉自己来到一片沼泽，一不小心就一脚踏空，陷了进去。 噬人沼泽是极其可怕的，几乎陷下去，就很难再上来… 每年帝国都会花大力气整顿，却向来收效甚微。 不行，他得起来，不然，即使死了去见兽神，大约大哥也是要追到哪里去废了他这个有辱家风的废物的… 还有，这样的死法，真是… 他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连爪子也没受，用力地向上划。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吃痛的女声。 “唔…” 睁眼，思绪还是不甚清晰。却听见了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 “这种养不熟的畜生留着干嘛？扔了。” 他抬头对着宫泠身后的唐尧，呲呲牙，小瘸子，说谁是畜生！ “我答应了威廉要把它带回来养。” “你看看你的手，养它做什么，况且这只居然还有爪子，说不定是哪家厂商的基因失败品呢…” “…你…你其实，没必要跟个小动物计较。” “我！你…” 先前哪个声音的主人没在再说话，反而摸了摸他的脖颈，安慰道，“到家了，跟我走。” 也许是她的力道掌握得还不错，取悦到了他。更可能就单纯是为了气哪个小瘸子，他一点没像先前般抗拒的，放软了身子，被那女人抱在怀里。 即使身上皮毛被人偷偷顺了几下，也还是一付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像小瘸子这样的傻瓜，在讨女人欢心这方面，他自然甩他八条街！ 越想越得意的狮子，好像是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形象。 毛茸茸的雪色皮毛，瞪着一双纯真又雀跃冰蓝色的大眼睛，再加上不到30厘米的身长，完全就是一付可爱的幼狮相嘛… 母亲大人也许只是暗暗地被萌到了呢？不要想太多好吧！ ………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三五个仆人迎接宫泠和唐尧。 作为威廉得力助手的丽萨，很有眼色地想要接过宫泠怀里的狮鬃犬，只是出乎她意料地是，这只好像并不温驯，而是反常地挥舞爪子，缩进宫泠怀里，一点都不愿挪地儿。 “就这样吧，它今天受了惊吓。有点怕生。” 才不是！ 闻言，他抬眸瞪着这个自说自话地女人，他会怕？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有怕这个字！哼哼… “怎么了？饿了？还是想干嘛？” 对上她宁静又不失温和的目光，他立刻歪头不看她，想用一个侧脸表达出自己的高冷。 看在你勉强猜对了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噗…看来是不饿，那是要下来玩一会儿？” 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冰蓝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她柔和得令人心惊的脸。 眼睛微眯，粉色的唇也轻轻翘起… 有点…像夏季地球上会开的风铃花，漫山遍野地白色再加上毛茸茸的花瓣，唯美又浪漫。 勉强，是好看的。 他严肃脸，只是毛茸茸的脸上意外地有了些温度，大约是热的。这位母亲大人干嘛这么喜欢他，这么紧紧地抱着，换谁都热… 自顾自地想出了理由，他便挣扎着要宫泠放他下地。一只狮子好奇围着客厅这方寸间绕。 宫泠看着它在周围绕来绕去，也就没在管它，而是把正巧丽萨送上了红茶，递了一杯给身边一直杵着的唐尧。 “你怎么不坐呢？”她叹息。 “你…你生气了？” 宫泠摇头，“没有。” 无奈地只能伸手让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只是力气好像使用不当，劲儿太大，竟把他手里的茶晃出来一些。 “抱歉！” 一边道歉，她一边取出随身的手帕递给他。 “…没事。” 她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待他处理好后又递给他。 “……” “……” 两人沉默一阵后，又同时出声： “你觉得这次的事件像意外吗？” “你要不请人把宫瑶送回来？” 同样的疑问句，可两人的内容再次天差地别。 宫泠抿抿唇，回他，“我觉得这事儿像意外又透着些不对。” “哪里不对？”他顺着话问。 “说不出来，比如兽人为什么可以和我们沟通一点没障碍。还有，他被抓来肯定相关人员都是能控制的，可是为什么…还有，最后又出来的那几个兽人，这次的活动，应该很保密才对…” “你是说有人故意放走了他？联邦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被渗透？” 他一连说了两个问句，表情开始有点急躁。 宫泠顿了一下，摇头，“不一定，不知道怎么说…” “……” “算了，现在全联邦都戒严，先不讨论这事儿…对了，你要不要请人把宫瑶送回来？” 听她第二次提到两人的女儿，唐尧脸上又有了浅浅喜意。 “不必，我去接她。” 闻言，宫泠心中有些奇怪，却没有问出来，只轻声嗯了一下。 第九十九章 第一朵玫瑰（2） 唐尧走后，宫泠一个人坐回沙发上继续发呆神游。 如果说这里面真的有问题，尤其是兽人和联邦语言共通这点，实在太让人生疑，而且哪个路易的态度… “咣当——” 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的声音。 宫泠闻声望去，看着被打翻地茶杯，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调皮？” “……” 这个鬼地方的茶，实在是太奇怪了！ 它龇牙，尝到不合心意的大爷，很是不高兴地用爪子把没掉在地上的杯子拍下去。 “你在做什么？！” “啪啦——” 回答她的是杯子掉在地上，破得极其彻底的清脆音。 宫泠头痛地扶额，“你…” “……” 狮子大人满是无辜地回望，还趴在桌上的前爪默默收了回去，小跑回她面前，一跃而上。 蹲坐在她大腿上，他舔舔嘴巴，看着她，饿了，不想玩了。 宫泠不为所动，双臂交叠放在胸前，静静等它下一步动作。 他偏着头，前爪又往后挪一点，重心都放在了后面，正襟危坐。眯起眼睛，叫唤了一声。 快点！别偷懒！饿了！ “哈啊——” 稚嫩的叫声一点不像从前的威严。再配上毛茸茸的小身子，宫泠再也绷不住了，伸出手指轻点它的鼻头。 “小坏蛋！” “嘶呼——”他鼻子有点痒痒的，不禁对着吹出了一口气，尔后，忿忿地用爪拔了一下她的手。 可是却没把握好力度，忘了把爪子收回去，在哪只白皙的手上又留下了浅浅的白色抓痕。 这是一早上的第三次了。 鼓着腮帮子，他有点郑重地往前走了两步，用温热的肉垫抱着她的手，严肃地好像在做学术研究。 可是想想，一只小狮子抱着人类的手，在哪边严肃地看着，只莫名觉得温馨又可爱。 这头小家伙很聪明，很通人性。 宫泠默默地想着。 就在她这般边想边出神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粗砺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手上的伤口，又麻又痒的触感，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着那圆圆的毛脑袋，她心中忽然柔情满溢。 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去点它的头顶，小狮子虽然小，虽然基因里有别的基因，却也还是狮子。 它不乐意地甩甩脑袋，抬头又是一脸倨傲的样子。 宫泠也不知自己从何得出这样喜人的结论。不过，看着它的小样子，更多只觉得可爱。 大约以前白玲的话是正确的吧！ 人老了，儿女不顺心，偶尔养只宠物也会觉得心里温暖。 可能，是太寂寞了。 感觉到小狮子又有要舔自己的趋势，宫泠赶紧起身，把它捞了抱在怀里。 “行了，好孩子，给你做好吃的！” 第一百章 第一朵玫瑰（3） 地球二号的气候向来有些怪异，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未知的因素引起的。 之前还阴沉压抑的天空，可就这么一会儿，竟就已经放晴了。 站在后花园的中心，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盛放的玫瑰，红得妖娆，鲜艳犹如泣血。 宫泠最爱的花，其实就是玫瑰。只是从前易生存易开放的玫瑰，在这里却是极其珍惜了。 她蹲在花丛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花瓣。 心头涌上了太多太多的杂思。 想得最多的，还是从前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 老大陆淳向来是个乖孩子，只是敦厚老实，他多数都乖乖地站在她身边，懂事的看顾着弟妹。然后小时候娇气的陆淇，就会支使着她大哥，做许许多多她不愿做的小事… 哪时侯，唯有小辰会时不时地偷摘几片花瓣，可却也是不太说话的。 陆远说他要把她喜欢的，都留在她身边，只是，物是人非，多想其实也是无益。 一阵风吹来，明明阳光明媚，可她却觉得有些冷。好在也没多余的时间供她感怀伤悲，先前吩咐丽莎准备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准备了。 临行前，丽莎满是担忧地问她，“真的不需要我帮您吗？” 宫泠笑着摇头，心里觉得好笑，似乎每次她一表现出想要下厨时总有人对她满怀忧心。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当然，她其实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下厨。尤其是心情欠佳的时候。 串成串，切成片的肉串、丸子蔬菜…被处理好了精心摆放在盘子里。 红红绿绿的搭配，实在养眼得很。 一切好像都没变，唯一变了的，大概就是面前的烧烤机，成了自动调温，自动翻转的智能型烤架了。 它中间是很大的托盘，里面用来烤制食物，而两边则是托架，从托架的中心里面伸出两只精细的机器手，时不时地翻转里面的食物。 倒是省心了很多。 因此，她便放心地弄起了调料。 盐、味精、辣椒、就是最主要的调料了，葱花，姜，蒜，也许是因为成本大，又没有极大的作用，只是调味而已，所以，只有两个几个瓶子里加工的化合物，成就了这个味道。 再放一点油，味道不错，却总是有些怪怪的。大约是受从前的“绿色食品”思想的影响 “熟了。” 她先夹了一片肉，放在嘴里。觉得味道不太够，又加了点盐进去，再夹起一片。 正要放进嘴里，却突然听见脚边有只狮子，着急烦躁的哼哼声。 宫泠的唇角默默染上一丝笑意，假装不理会它的着急。 却在它急得想要扒腿的时候，蹲下身，点了一下它粉色的鼻子，玩笑般半真半假道，“想吃要用东西来换！” “……” 它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奈，甩甩尾巴，哼哼着往旁边走了。 宫泠怔然，是错觉吗？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只小家伙刚才听懂了她说话呢？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朵玫瑰（4）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暗笑自己多心。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小的动物听得懂人讲话呢？ 它即使能理解人的语言，也不该是懵懵懂懂的现在。 想到这里，宫泠也就不再多想了。转而回头继续摆弄蘸料。 一片片鲜香的牛肉，从浅红变成淡淡的棕黄色，不需要多长时间，即使这些牛肉再不是像从前那样自然生长的，却也散发出了令人垂涎的香味。 最后加了一点点类似芝麻的“调料”进去。 大功告成！ 宫泠把烤好的牛肉片全都夹进盘子里，转头想要叫小狮子，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给小家伙取名字。 皱着眉，目光在这花园里游离寻梭，在一簇簇的玫瑰丛里来回找了几遍。 却都没有找到那只小狮子的踪影，她有些着急了，把盘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往哪边走了几步。 可才走了三两步，她就不自觉停了下来。 唇角渐渐爬上了笑意，她目光比复活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显得柔和。 那只白色的小狮子，有着雪白的皮毛，有着比地球上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更美丽，更纯净的蓝瞳。 此刻它小跑着踏着轻盈的步子，目光坚定不移地盯着宫泠，嘴里叼着的玫瑰花上下颤动… 宫泠不知道心房的那里为什么会颤一下，麻麻的，痒痒的。 她抿了抿唇，蹲下身，张开自己的双手，好像是在等待迎接拥抱那般。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自然知道她一系列的动作。 真的是有些讶异，他前掌不自觉地顿了一下，险些跌了个踉跄，花也差点从口里掉出来。 但好在最后，他及时反应过来稳住了。 脸上的温度不自觉烫了几分，但还好，毛茸茸的也没人看得见。 他有些庆幸，可转念又觉得有些生气懊恼，不过，他这般完美的人，偶尔犯个小错，大概也没事，反正，这个女人，又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想着，狮子大爷的猫步就又洋洋洒洒的出来了。 昂着小脑袋，仿佛自己是凯旋归来的战士。 他停在她面前，把花放在地上。 瞥了一眼宫泠，貌似没有看对方那般，扬着头，一点都没有骄傲！ 宫泠被它的样子逗乐了。 忍不住伸手揉揉它的脑袋，力道不大不小，正好是它能接受的范围内。 他先是绷着自己的身子，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动爪的冲动。 毕竟这是个女人，作为优秀的绅士，是不可以总是伤害女孩子的。 可越到越后面，即使他不用克制也能放松下来了，让她给自己顺毛。 主要是她的手法勉强可以，比大卫好了很多。 他在心里严肃的评价。 宫泠感受到它从紧绷到放松，心里也忍不住开心起来，动物们，总有一种天然的纯真。 谁对好，它便能最快接受他。 可是人类就不同了。 像她，不管怎样，她都没法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所以… 她定定地看着正襟危坐的小狮子，下一刻笑若春花，灿如骄阳。 “辛巴，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 哼哼，谁要跟你这个联邦人一直在一起？ 他…他当然是要回去的。而且还要带着融金果为什么会大量流入这里的原因。 想到这个，他原本有点乱起来的心，顷刻就平静了下来。 不过，现阶段还是有最重要的事… 他严肃地伸爪把花往她身边，推了推。 不是要换吗？换吧… 第一百零二章 辛巴全新的生活（1） 天空湛蓝，日光明媚，吹拂而来的风，给人一种清爽悠闲的感觉。 周围所有的器物，蔬菜，盘子，勺子…好像都散发出了盈盈的光。 红色的玫瑰在这阳光下，尽情绽放，炫烈如火般在空气中自燃。 难得放松柔和下来的宫泠坐在白色的椅子上，一只白色毛皮的狮子，安逸地把下巴放在她的腿上，让整幅画卷因此而显得唯美又和谐。 唐尧拉着宫瑶踏进后花园里，首先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手下意识地不禁用了些力气，他盯着对面的宫泠，眼里慢慢凝结出冷意。 宫泠。 你对宫曜能放下心防，对宫瑶也可以卸下防备…现在，连只畜生也可以了，就是我不行吗？ “唔…爸爸…” 宫瑶有些吃痛地轻声唤他，不料没把唐尧唤答应，却把哪边的宫泠惊扰了。 她揉揉狮子的脑袋，起身，习惯性的露出得体的微笑，心情不错地说，“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这里做什么？过来啊～” “……” “妈妈…” 宫瑶非常开心地跑到宫泠面前，抱住了看上去今天格外温和的宫泠。 “这几天过得好吗？” 宫泠自然地为她理了一下颊边的乱发，心脏慢慢流入了一条细小的暖流，说不出舒服，却不易察觉，这极其细小的情感就这样见缝插针地在她心间驻扎，等到宫泠能够察觉之时，宫瑶已经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当然此刻的她，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在听到宫瑶回答说“很好”的时候，她只是笑笑。 “那就好！来吧…来试试以前我们哪时侯特别喜欢的一种餐饮方式。” “…烧烤现在也很受上流的欢迎…” 宫泠看了一眼忽然说话的唐尧，见他紧绷的下颚线线条，有些摸不着头脑。 “……” 蹲坐在旁边的狮子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了甩尾巴，他侧脸懒得再看那碍眼的小瘸子。 白色的毛毛被晒得松软，从内到外都散发出阳光的气息。饭饱神息，他倒也不挑地方，就地卧躺下来。 苍蓝色的眼睛渐渐越眯越小，马上便要睡去。 其实他也没有如外界传言那般洁癖、臭美加龟毛。只是在不同的场合之下，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式而已。 就像现在，没有条件且外人不认识他的情况下，少将阁下觉得就这样晒着太阳入睡，也还是不错的。 只是天总不遂人愿，耳朵里总是传来痒痒的感觉。 他烦躁的用双爪揉了一下耳朵，后爪也向后拉伸，把自己拉成长条状。 “呵呵～真可爱！” 宫泠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不甚赞同地道，“别吵它！” “哦…”宫瑶悻悻地伸回还想继续揉虐小可爱的手，过了一秒，却还是忍不住问，“妈妈，这小可爱叫什么？” 宫泠唇角微微一扬，“嗯…辛巴。” “辛巴？” “在我们那时候，就有一只小狮子辛巴，它很努力地守护自己的王国。” “欸？”宫瑶看着自己的妈妈，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宫泠被她纯净天然的目光，看得有些挂不住，摸摸嘴角，过了一会儿，不无狡黠道，“其实…我只是一看见狮子，就立刻反应出了辛巴？” “……” “…我们那时候，有一个故事，就是讲一只辛巴的小狮子…” “你们两个…过来吧…” 唐尧的语气还是有些怪怪的，不过宫泠不打算在这里问他，只摸摸宫瑶的头，温和道， “走吧！” “可是…哪只叫辛巴小狮子之后呢？” 果然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故事，她心底慢慢成型了一个想法。 只道：“先走吧，哪个晚上再给你讲。” 第一百零三章 辛巴的全新生活（2） “妈妈，这个很好吃！” 宫泠笑，“喜欢就好。” “爸爸，你觉得呢？” “……” “爸爸？” 唐尧的侧脸在阳光下都显得不甚温暖，低垂地眼眸甚至能见根根分明的睫毛，投影在他脸颊，只是他沉默的样子，脸上就会不自觉地多出一份阴沉决绝，好像任何事情都能在下一秒被他舍弃。 “……” 宫泠夹了一片肉放在她的碗里，“你爸爸今天很累，乖～别吵他！” “哦…”宫瑶嘟嘟嘴，沉默两秒后，却又开始对着宫泠新一轮的叽叽喳喳。 大约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生物，他们最是清楚大人的情绪。 “妈妈，以后我们经常做这个好吗？” 宫泠正欲开口回答，却不料被另一边的唐尧打断。 “…不准。你以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放下餐具，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一点都没离开桌上的食物，可整个人却总不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宫泠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很多时候，她甚至懒得与人争执，可这不代表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唐尧这种迁怒孩子的做法，她实在看不上。更别说，先前他甚至还生了辛巴的气。 可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这又是怎么了？ 莫名其妙！ “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你大可以好好的跟她讲清楚说明白。没必要把火发在她身上。” “我什么时候发火了？” 宫泠挑眉淡淡，“你自己清楚。” “哼～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女儿了。” 她为宫瑶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回道，“随你怎么想。” 不想再和他多话，她起身来到狮子面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狮子一下抱起来，往里面走。 根本没有管身后人弄得呯呯直响的动静，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一路安抚着被打扰睡觉后，不开心地狮子大爷。 直到走回客厅，她的情绪才好一些。转而便又开解自己，不就是这点小事吗？其实也不值得动怒。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她的心又慢慢归于平静。 把辛巴交给闻声而来的丽萨，吩咐道：“给辛巴洗个澡。” “好的。” 她应一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抬眸见那人还没离开，奇怪道，“有事？” “我…呃…我是想请问您…威廉管家是否安好？” 宫泠完全没料她会突然这么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忘了该怎么回答。 此刻在丽萨手上异常乖觉的狮子大爷，有点不忍直视地用尾巴抽了一下她的手臂，提醒她赶紧走，别犯傻！ “呃…母亲大人…威廉他…”丽萨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憋越红。 宫泠了然，回答，“没有事情，他们很快会回来。” 哼哼！蠢女人，居然就这么就被骗了！ 眯着眼睛的狮子爷，不爽地甩甩头，趁宫泠低下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用爪子挠了挠丽萨，催促她赶快走。 “那么，我就先去忙了。母亲大人。” “嗯。” “宫泠。” 刚刚回答丽萨话的宫泠，听见这声音就心中一阵烦闷。可还是克制地抬头，看着他，“有事？” 那双平静如深潭的眼睛再次与他不期而遇，他心中的火慢慢熄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忧伤。 明明…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偏生就能这么平静呢。有时候平静得让他冷，让他怕。 他一直想要揭开夫人的面具，可是，一直冷静的夫人，让他… “宫泠，你…” “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可得到的却还是对方的沉默。 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唐尧这样阴晴不定而又敏感的性格，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想要讲道理又不知该从何讲起，只能尽量平静，希望能让他稳定下来。 只是… 她的平静，让他欣赏又着急。她的淡漠，让他迷恋又害怕。 如果，她真的对谁都一样。那么，他是可以不在乎的。不过，夫人她偏偏已经开始接受人，却独独好像不愿接受他… 第一百零四章 辛巴的全新生活（3） 他越想越难受，心好像被千钧重石压在心底，越压越厉害，越来越疼。 真是…恨不得… “宫泠…” 听着他忧伤的声音，望着他沉痛的眼，宫泠有着迷怔，她真的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这样痛苦。 “唐尧…你…”她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沉默一会儿后，说，“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呢？” “……” “…我想不可能会是没有原因或者突然就这样的，对吧？” “……” “是不是…因为今早的事？” “……” 她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讲过了，我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 “是因为…”她慢慢起身，来到他的身边，主动伸手拉起他的手，不顾他的逆反心理，强硬地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坐在他身边，和他平视，温和地解释，“我的异能有限。但是之前我就注意过哪里，哪条通道，正好是在军队设隐蔽卡点的对角，我有把握至少能控制住他一秒，牵制住他…” “哼～” 其实宫泠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他感到难过。心早已痛成一片一片的了，甚至还一下子自怨自艾地想到了自己的残缺。他想你宫泠是联邦第一人，美丽骄傲，世间三分之二的好都被你独占了去，而我唐尧又算得了什么？一个瘸子，从小就没有父母，哪里能高攀得了你呢？ 越想越难过，留在这里的每一秒好像都让他痛苦。 唐尧的指甲紧掐入自己的掌心，他猛地起身，直冲冲便往外走。 没有只言片语，而且毫无预兆。 宫泠直觉头痛，心下也有点烦躁的同时，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更忧虑了。 她婚姻向来不算好，可从前还至少还能当好的合伙人，可是这次… 总觉得更像是个不定时炸弹。 叹了一口气，她摇摇头，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儿去了。 番外一 路易·尼贝尔 路易出生在母星。 不是“叛逃者”者们口中的地球，而是母星。 其实母星上的兽人，除了传承遗留那部分人类文化外，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衍生出了新的独特文明。 狮族、虎族、蛇族、象族、章鱼族五大家族成了母星的力量象征。 在长达百年的王位争夺战争中，落寞的王者，狮族最后的传承——亚历山大，最终异军突起，自建第九军团，加上王室护卫队第一军团，最终平定了其他所有军团族群，奠定了狮族的绝对荣耀。把帝国带进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而荣耀似昙花，没有不落的太阳，不败的神话。 帝国在30年前的那场王族内斗中，势力大打折扣，至最新一任王位继承人凯撒继位之时，其余四大族再次蠢蠢欲动，叛逃者们也在此时跃跃欲试。 他是凯撒唯一的弟弟。 帝国最后的亲王。 ……… 从小，他的记忆里就被印下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顶天立地，他伟岸仁慈，他是最好的父亲也是最好的国王。 只是他却没有机会更好的了解哪个男人。 好在兽神并没有完全抛弃他，他还有哥哥。 凯撒。 只是可惜，哥哥的眼睛里，永远只有王位。 他从没有想过要争夺王位，甚至一度想过要在莽北森林的某一角，盖个林间小屋就这样度过余生。 可是，他不争不抢，不代表凯撒就能怀疑他，污蔑他，看不起他。 所以，他只身来到了叛逃者们的星球，他要在他面前证明，他不会抢属于他的东西，他不屑。他不会做任何危及到他的事，他不能。他不是废物，残渣怎么可能会是他？ 来到这个在“地球二号”上横行的联邦，他没有什么多的感觉，只发现这里的人，都弱得可笑。 从哪个虚伪的总统大叔，到不久前收留他的哪位联邦母亲大人… 怎么讲呢？ 处处透露着奇怪。 不过，有句必须要讲的实话是，哪个女人按摩顺毛的手法，很到位。 唔… “辛巴，来，吃个小丸子！” 嘴巴里被人不可抗拒地塞了个肉丸子，他毫无压力地嚼了嚼，味道不错。 呃…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被人抱在怀里的狮子大爷，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还等没想出什么结果，就再次被人塞了一个丸子在嘴里。 最后，路易先生完全沉浸在了丸子的美味里，甩了甩尾巴。 眯起眼睛，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帝国的最高服务。 不想了，想也想不到。 唔，真好吃！ 第一百零五章 晒太阳（1） “妈妈…” 宫瑶从外面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来到她的身份，怯生生地说，“爸爸…他…” “没事！你爸爸他今天心情不好…不用管他。” “可…” 她看着她满是失落的小脸，与自身极其相似五官，却有着宫泠不再有的天真无邪。 可叹这世间果然还是基因血缘的力量玄妙。 宫泠自这次里吋之行后，就对宫瑶好了许多，大概就是被灼灼所感染。 如果不是为了安娜奋不顾身无所不用其极的灼灼，她也许还是对宫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可是人从来都是对比生物。灼灼失去了爱人，只剩下唯一女儿安娜，还身患阿利忆滋综合症…相比起她，其实倒也还算幸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宫瑶没有任何选择权，就被她和唐尧的基因带到了这个世上。虽然更多是因为唐尧要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她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不过宫瑶，却从来都是无辜的。 越想心中的一个念头，越是清晰。 她端详着她的脸，满心柔情化为了一个轻微的安抚。 手指陷入她的发丝间，她思考着，是否该把自己心中突然而来的柔情抒发出来。 可转念想想还是算了，只婉转提议，“我们去看看辛巴好吗？” “好！” 小孩子始终是健忘的。 宫泠拉着宫瑶来到浴室间，眼前的一幕，再次刷新了她的既定认知。 什么时候狮子一类的猫科动物也这么爱洗澡了？ 她陷入了沉思。 而在澡盆里舒服享受得像个大爷似的辛巴，此刻一点没有危机感的仰躺在盆边。 它一只爪子交到丽萨手中，洗得粉嘟嘟的肚皮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一条尾巴在盆子里划水。 总觉得，它乖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不过，唐尧先前讲过“它”的基因里还有一部分犬类，也许这就是它喜欢洗澡的原因？ 自觉找到理由的宫泠，默默点头，对着丽萨道，“好了吗？我和宫瑶想带它出门玩一会儿。” “呃…” 丽萨的表情楞了一下，而后她快速瞟了一眼“瞬间红透了的少将原身”。 暗叹，少将不愧是少将。即使是害羞，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设定”。 于是，很快回，“好的，请您出去等等，我先为他吹一下毛发。” “嗯…” 待宫泠出去后，丽萨有点担忧又古怪地张嘴，可嘴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而盆中还有些呆楞地少将阁下，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张着大大的嘴，露出一双红透了的耳朵，久久不散… 丽萨表情越来越急，就在她几乎以为这位向来挑剔骄傲的少将阁下被打击坏了之时。 少将阁下一个狮跃跳出了盆子，在原地兜圈子，来回走了几圈后，忽然停下来，老大不客气地甩了甩毛。 “大人…” 小狮子踏着高贵优雅的猫步，被她叫得生生一顿，而后狮子回头，蓝色的瞳里，透出了人性化的警告。 轻嗤一声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踏着猫步，高贵冷艳地往外走。 哼哼，哪个叫宫泠的女人，果然是太喜欢他了… 居然都追到浴间来了， 好吧，那就给她个伺候自己的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晒太阳（2） 待少将大人扯高气扬地出浴之时，另一边宫泠已经带着宫瑶慢慢往下走了。 “宫瑶，你喜欢辛巴吗？” “喜欢…” “那我…欸？”感觉到小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宫泠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女人大约天生就对萌宠不太具有抵抗力。 转身把楼梯上还懵懵懂懂的小狮子抱起来，放在怀里揉了几下，头顶上本就不太顺的毛，变得更加乱了。 他不太高兴地用爪子挠了她一下。力道控制得很轻，爪子当然也好好地藏在肉垫里。 于是，从宫泠的感觉来看，就更像辛巴在和她闹着玩儿，忍不住又伸出手点了一下它的鼻子。 “身子还有湿啊…那我们就去晒个太阳！” “好的！妈妈，不过，我想去前院。” 宫泠笑了，伸手想把手里的辛巴交给宫瑶，却不想这小家伙，抗拒得把爪子都伸了出来，不愿意被宫瑶抱。 没办法！她只好对着遗憾的宫瑶道，“没事，过段时间熟悉了就好了。” “好！” 被劝慰的宫瑶明显又开心起来了，但宫泠怀中的那位狮子大爷，却眯起了瞳孔，傲娇地转头哼哼，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女人抱？ 他可是帝国的少将啊～ 第一百零七章 辛巴眼中的世界（1） 在前院的草坪上疯玩了一阵，少将阁下觉得非常满意，宫泠的控制力很不错，异能衍生性也很好，这大概就是欧阳说的生长类能力。 原来这个“花瓶”一样的联邦元首，还是个隐藏的狠角色。 真是想不到的没想到，他眯着眼睛窝在她怀里思考，那现在来看，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单从政治意图来看，国家元首不必要有那么强悍的异能能力。 除非，她的作用，不是元首… 宫泠抱着“小短腿”狮子大爷，牵着宫瑶一起往里走，刚回到客厅，思索着是不是让丽萨把午饭时间推后，等宫曜他们回来了再说。 却不想还未和丽萨讲这件事，宫曜一行人就已经回来了。 他们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除了威廉和安娜。 不管是一直阳光活力的宫曜还是略微婆妈却周全的钟至。 “你们没事吧？” 宫曜勉强笑笑，低声回了个“没问题”。钟至却是扯扯唇角，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宫泠了然。便也不再吭声了。 如果她也是个土生土长的联邦人。大约心里也会如他们这般心里忍不住有强烈的落差。 毕竟，被敌人反衬出自己的弱小，是怎么都不会好的。 而且宫曜此刻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苍白得很，大约是受了什么伤，才通过修复液养好。 宫泠看了一眼威廉，威廉了然的带着安娜，叫上宫瑶往厨房方向走。 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弄着怀中狮子的毛，柔软中又带着些许硬度的毛发，给了宫泠不一样的触感。 “宫曜，林熠呢？” “他受伤了…” 宫泠踱步来到宫曜的旁边坐下，手指一个劲儿地在辛巴脑袋上蹂躏。 开始狮子大爷倒也没多在意，多来几次，便有些生气了… 身子灵活地翻过来，两爪抱住了她的手指，在啃与不啃间犹豫了半秒，最终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口。 “嘶…” 他虽然自我感觉没用劲，但是就那样的程度，尖利的牙齿还是陷入了她的皮肤。 一股铁锈般咸腥的气味，瞬间充满了口腔。他赶忙松口，有些嫌弃地吐了几下后，一回头，又见那白皙纤细的指尖被留下了自己的齿痕。 一滴饱满鲜红的液体正从中流出来… 没由来地… 他有点心虚。 说了要做个好绅士，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她。可是… 她也不该这样一味地蹂躏他的脑袋，多伤自尊心？嗯？想到这，他似乎又有了些底气，瞪着眼睛看着那伤口。 “小坏蛋！” 居然还敢说他坏？ 少将大人很是不满地抬头瞪着她，指望这个嚣张女人被他的气势所压倒，就像以前在母星那般… 却不想想，自己这一头凌乱的呆毛加上迷蒙可爱的大眼睛，要散发所谓气势，实在…太有难度。更不提母星上的女人，本来就不是被我们少将大人的气势压倒的，明明就是被“美貌颜值”压倒的好吗？ 所以，少将大人真的是对自己有误解啊！ “噗…” 宫泠不禁放声笑了出来，用没受伤的手，点了一下它的头。 “可爱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辛巴眼中的世界（2） 可爱？ 有没有搞错？ 狮子大爷有点不满了。 那张毛茸茸地脸上生动地闪过了一丝气恼。宫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忽然懂得了它的想法。 心中莫名又柔软了一些，不受控制地伸手再抚摸了一下它的头。 赶在他生气之前，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一触即离。 “好了好了…听话了！” 轰！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爆炸了。全身的血液都直充面门，几乎快要流汗了。 “你好像很喜欢它…” 闻言，她敛目对着宫曜微笑，“很有活力的小家伙。” 宫曜见她脸上是难得的轻松，“它能陪你倒也好，若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动物…我一早就给你弄一只回来。” “现在有了辛巴…也挺好的…” 这厢两人若无旁人的聊天，辛巴却是趁机迈着小短腿跳出了宫泠的怀抱。 落在地上时，由于着力点不好，还险些栽了个踉跄。 难得竖起的毛耳朵抿了抿，可他却也顾不得这么许多，逃似的往旁边角落奔去。 背靠在墙面上，他烦躁地伸爪挠了挠地面，焦虑地来回转圈走。 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联邦的女人，也…真是太不矜持了。 虽然说少将他英俊无双、性格风流倜傥，可是…可是…这个女人怎么就能这样就亲他了？ 少将大人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欧阳曾和他炫耀过，初吻的场景，不在落樱缤飞的西古城，就该在章鱼家的怡海城——哪个唯美得就像童话世界的地方… 可是…这现实就成了这个残酷的样子？ 他变成一只极其丢人的动物，而且对方还是个…联邦人？ 心底乱糟糟地纠成了一团，少将大人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撞。 以至于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从外面慢慢走进来的哪个人。 那人面容坚毅，神情隐忍，苍白的嘴唇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 他缓慢地踱步往里走。 宫泠敏锐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说，“林教官！” 她这一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去，宫曜抿唇，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钟至站起身，急行几步来到他的面前，“医生说你该好好休息。” “谢谢前辈，我感觉并没有大问题。” “那林教官也还是该好好休息才对。” 宫泠的话本来只是单纯的关心，但在宫曜看来只不过是对牛弹琴，“你和他说这些有用吗？身体是他自己，他活得不耐烦了，谁又管得了他。” 这几句话说得不可谓不难听，气氛一时尴尬不已。另外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钟至站在林熠面前，伸手拍了拍林熠的肩，不甚赞同的对着宫曜摇头，可宫曜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仿佛今天就是看不顺眼林熠，继续刺道，“像根木头一样的站在哪里干什么？嗯？你以为自己…” “宫曜！” 他接二连三的讽刺，就连宫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侧目望着他，呼之欲出的话在看见他看似冷漠实则暗伤的眼神后，又不自觉咽了下去。 她默默反省自己，自己刚才怕是险些要犯错了。感情的事，其实本来就是难以说清的。不管别人家务事和感情纠纷，历来都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在场的人中宫泠会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其实并不难理解。只是与之相对的狮子大爷，却是不大看得上宫曜这番作为。 抛开那个叫林熠的异能者之前与他激战的恩怨不提，单说林熠这个人，短暂的接触后，即使两人身份对立，路易也是觉得这人是没问题的。 能在战场上亲自上阵，面对强敌，即使不能应战也要应战的人，至少绝对是个合格的军人的。 而反观宫曜其人，就这么一会儿，他只感觉这人不够大气，不坦荡，心胸有点窄。喜欢就喜欢，关心就关心，何必弄得那么娘气？ 现在这个时代又不再是多少年前的“同性歧视”时代，何必扭扭捏捏？ 他漫不经心地躺卧在地板上，时不时地眜了一眼林熠，一边看戏的同时，一边暗自唏嘘：真想不到林熠这家伙，白瞎了一身正气，英气，被个破小孩就治得吭不了声了。 正这般暗自嘲笑着对方，目光再一瞥，那双妖蓝色的瞳孔蓦然张大。 那是—— 第一百零八章 辛巴眼中的世界（3） 林熠在刚刚坐下去的一瞬间，衣领不小心往下拢，一块黄青色的印记就那样暴露在他的眼中。 “融金果属于苓木科和本草科的混体，生来矮小，茎细，植根于土壤10厘米间，叶片呈椭圆状，一生只开一次花，花败即枯萎，融金果就藏在其中。” “…目前，帝国对母星上的植物研究还极其有限。融金果就是其中之一，它已知的作用仅仅只是寥寥的使精神力松缓而已…” “融金果属于有色类植物，食用或使用它都会产生色素沉淀…一般显现为黄色或者青色…” 先前在帝国生物老师的话在他耳边盘旋回响。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那感觉却只是恍恍惚惚的一秒，很快又消失在他的脑海中… “林熠，你的异能刚刚二次觉醒，怎么样？有什么不同吗？” “有些不一样，我感觉…” 林熠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宫曜就忽然站起身，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 “……” 钟至皱眉，叫住他，“宫曜！” “要干什么啊？”他不太耐烦的样子，连头都没回。 “…林熠是我们的学弟，他刚刚才经历了二次觉醒，你…你急着走做什么？” 他还是没回头，语气却透出了漫不经心，“哦…这样。” “…那又如何呢？”他一边说话，一边侧脸盯着林熠，眼神冷漠又犀利，吐出话直击人的心房，“哦…学弟嘛…我是应该关心一下，那请问这位学弟，你没事了吗？” “……” “你看看…他没事啊…也不需要我关心…”他表情轻松得过分，“我还是关心关心别的事儿…免得浪费表情！” “……” “对了，宫泠，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好东西怎么样？” 被点名的宫泠，下意识环顾一周，轻轻点头。 “好！” 第一百零九章 适应未来社会（1） 宫曜前一天说要宫泠今天早上和他一起出门，听哪个的意思，像是要带宫泠去见识些什么。 为了早日摆脱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宫泠早早就起床，梳洗完备后就要下去等宫曜。 然而却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辛巴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好像突然就粘上了她一样，一早上便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紧跟着她。 宫泠有些无奈，蹲下身用手挑起它的下巴，逗它，“小坏蛋，跟着我做什么？” “……” “嗯？想干嘛？” 它顶着昨晚睡得乱蓬蓬的头毛，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哦～我知道了。” 她的表情实在太淡然了，平静通透得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看着那双静若清泉的眼睛，它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用爪子捋了一下脸上的毛，无辜地看着她。你知道了什么？ 她抿唇笑起来的样子，温和又柔美，“知道了…” 什么？ “你今天想吃好吃的对吧？” 路易黑线。木着脸歪头看着她，企图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嫌弃。 宫泠自然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只是心情不由放松了很多。 “好了，知道了…会让威廉给你好吃的…不过，不能吃太多哦…” “母亲大人！” 宫曜极少这么称呼她，可今早一来就这么称呼她，看来是心情是持续地不太好了。 心中作了判断，宫泠最后伸手给辛巴顺了一下毛。 起身，回头看见他有些憔悴的模样，不禁道，“你该好好休息一下，晚一些不要紧。” “没事…” 他笑得有些稚气，三两步走到宫泠面前，像个大男孩。 “我就知道…阿泠你最关心我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拍他的头，道，“走吧…我们不是要出门吗？” 两人携手往外走，狮子大爷想顺势跟上，却不想被宫泠毫不讲道理地关在了家里。 他生气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子，眼睛微微眯起来，哼，别想甩掉本大爷！ ……… 宫泠从到这里的那一秒起，心中就被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从前只能在电视电影中出现的场景，终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这里了。 银色的门被缓缓打开后，里面的一切就显露了出来。 一排排高大的，很像机器人那样的机甲，就这么像卫士般伫立在两边。 宫泠形容不出面前这震撼的一幕，本就不懂这些的她，在见到这些实物时，只觉得被震到了。 流畅的线条，机甲背后看起来就极具威慑力的炮弹… 这一切只能归结为，人类的科技真的…太神奇，也太让人震撼了。 第一百一十章 适应未来的生活（2） “母亲大人，您看这个，它是联邦的最新技术，生物拟态机甲。” 站在宫曜身边的技师负责人，尽职尽责地为她讲解着其中的奥秘。 “生物拟态机甲是三十年前，宫乾院士在做基因融合实验时，发现的新研究…先生发现，拟态生物在通过bhi射线照射后，会产生出一种新的超物质的元素，这种元素产自拟态生物本身，能使这种拟态生物发挥出平日三倍的能力…” “有了这一启发，联邦本来滞后不前的生物机甲技术，终于迎来了春天，使用拟态生物研发制作出的机甲，不仅会力量翻倍，甚至在与主人的融合度也提升到了崭新的一阶。” “…现在您面前这个型号为bnw-17的生物拟态机甲就是我们联邦目前少有的成品之一…它…” 技师的话被打断与一场嘈杂的喧闹。他脸上有些冷汗，小心地瞟了一眼宫泠，讪讪道，“请您稍候！” 宫泠点头，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抬头望着那尊机甲。 说是生物拟态机甲的这个大家伙，大约有5米高，黑金相兼的颜色在此时看来高贵又倨傲。 它的材质也不知是哪种拟态生物，宫泠总感觉这座像巨人般的机甲，它似乎是有思维意识一样。 总感觉…自己在欣赏它之时，它其实也在审视着自己。 好奇怪啊… “唔…” 脚上忽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柔软的毛发弄得她足边轻痒，低头一看，居然是辛巴。 “咦～你怎么来了？” “……” 说了别想甩掉本大爷！辛巴眯着眼睛，得意地甩甩尾巴。 长长的毛软软的尾巴不经意地缠上她的小腿，刺激地她险些一抖，蹲下身，单手拧起它颈部的毛皮，“你可真不听话！” 哼～本少爷的字典里就没有听话两个字！他龇龇牙，不满地抖动几下，快点放我下去！ 宫泠把它圈在怀里，温柔地顺了两下毛皮，却还是被傲娇的狮子大爷，用尾巴轻轻抽了一下手臂。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他鼓着嘴巴，很是不高兴。 这女人怎么可以…就这么拧他的脖子？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这般像提东西似的，被人拧起。 当他是袋子么？ 眯着眼越来越生气地狮子大爷，很快又要有怒上心头地趋势了，可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如果你想哄好一只猫，那么你可以顺它的毛，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再被顺一次毛的狮子大爷，心中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宫泠的，可无奈现实是“动物身”实在太贪图“享受”了，在他的理智想要控制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早已放软了身子，任那人手法越加熟稔的“伺候自己”了。 最后，他尾巴轻轻地来回晃着，脑袋不由自主地蹭了一下她的手。 大度的想，饲主毕竟是个女人，自己作为一个有气度的亲王，当然不能过分的苛责饲主了。毕竟，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调教的！ 这边大度的亲王阁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善解人意，却一点没想到此刻的自己为饲主惹了多大麻烦。 “母…母亲大人，这个…它…”急匆匆跑回来的技师，指着宫泠的辛巴，上气不接下气，正欲继续，可他的眼睛却忽然睁大，惊悚得犹如活见鬼。 说话哆哆嗦嗦，颤抖着手，指着宫泠地侧面。 “小心！” 她侧目，混着宫曜声音进入眼前的是一副惊骇地画面。 先前那巨大的机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手不自觉用力，辛巴意外地没有任何挣扎地迹象，反而乖乖地被她抱着。 只是那双猫瞳里满是嫌弃和无奈。 真是好丑的机甲啊～ 饲主，胆子可真小。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适应未来社会的生活（3） 可是那台机甲却极其怪异的并没有任何动作。 而是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伫立在宫泠面前。 ——它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弯曲，使巨大的身子看上去像缩成了一团。 这是… 就在宫泠大惑不解之时，身边的技师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呐——” 那技师指着机甲瞠目结舌，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这…这…它是在对您行礼。” 宫泠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正在与这巨大的机甲对视中，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机甲… 正当她在心中诸多猜测之时，面前的机甲忽然“嘭”的一声，一阵白色的烟雾过后，出现在宫泠面前，居然是一只漆黑的小老虎。 由于它的颜色太奇怪，以至于宫泠一开始根本看不出它是什么动物。 只感觉一只黑漆漆犹如黑炭的动物，往她面前冲，一下子扒上了她的腿。 宫泠忍了又忍，克制住自己像一脚踢飞它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正欲转头对宫曜问话，却忽然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稚嫩又憨实，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呼…终于有人可以和我建立精神联系了，老子一个人在这儿等了20年了…” 可是那声音的内容，让宫泠不愿多想，她低头只看见了一阵黑色，压根望不见对方的眼睛。 “嗨～美女！”那黑炭龇龇牙，仿佛在做一个微笑的样子。 她心有点发毛，但还是平静的近乎木然的问，“你在，和我说话？” “当然当然…”它狗腿的点头，语气近乎谄媚地说，“我就知道上天不会辜负老子的，给了我这么长时间的磨难，就是为了让我的主人，美丽动人，哎哟，真是的…老子脸都红了…” “……” “我说美女，你年纪轻轻就二次觉醒了。不错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能和我建立精神联系…不错不错…” 黑炭还在哪儿摇头晃脑继续得意洋洋，宫曜急忙瞬移到她面前，紧张地问，“没事吧？宫泠？” 她摇头，对他说，“没事！只是这个…呃…黑炭一直在讲奇怪的话。” 不等宫曜回答，黑炭便忙不迭地的打断道，“美女，你这样的形容，我是不高兴的。不过既然你是美女，我自然要原谅，但是还得隆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暗杀。世上最英俊无敌的名字。” 刚说完，它便跳到一边，对着宫泠微微鞠躬，大张着四爪，咧着白牙，全身只能看见牙，看上去滑稽又可笑得紧，但却有种反萌的可爱。 “我愿做您永远的骑士，美丽的女士。” 宫泠容忍不及，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它…挺有趣的。” “嘶…” 怀中的辛巴忽然躁动起来，挣扎着要下地，宫泠无奈只能把它放下去。 下地的辛巴，一溜烟儿往黑…呃，“暗杀”身边奔去。样子甚是凶猛。 宫泠起身环顾四周一眼，疑惑地问，“哪个技师呢？” “他…应该是有事儿…”宫曜的表情有点怪异，想憋着话，欲问欲止，“你…你能和它交流？” “嗯…怎么了？” “不是…这太离奇了…” 宫曜难以置信地快速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你真的能和它交流？听得到它的声音？和它交流？”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激动，但她还是点头，“嗯，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而是有大事儿，大事儿你知道吗？” 宫曜的话有点颠三倒四，“你知道吗？和拟态生物机甲建立沟通一般最起码得二次觉醒，而且，对你能力的属性契合度，各种都有严格的要求…可是你，没有二次，还能和属性最罕见的暗杀联系…真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适应未来的生活（4） 不大一会儿技师就回来了，而两人之间的谈话，也默契地画了休止符。 “母亲大人…情况是这样，我刚刚请示了上级，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带您现在就去选择一个拟态生物体…” 宫泠刚才听过了宫曜的解释，此刻更显从容，“谢谢，请带路！” “辛巴，回来了～” 叫了一声还在撒欢的狮子大爷，对方停下了还想要继续揉虐“暗杀”的爪子，想了想，哼了一声，转身往饲主身边奔去，只留下“暗杀”可怜兮兮地窝在墙角。 呜呜…它一定见到一只假的狮鬃犬。 “暗杀”陷入了深深地忧伤和自我怀疑中。 让我们集体为“暗杀”点蜡，而后再转入宫泠他们的那边。 一路向前走，七转八拐后，方向感稍弱的人，大约都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可是宫泠不同，她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在一路向下走。 周围的温度、湿度好像都是有了微妙的变化的。 又行了几公里，直到走到一扇蓝银相兼的大门前，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母亲大人，就是这里了。” 宫泠右手给辛巴顺了顺毛，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闻言，技师连道不敢不敢，做足了恭顺的模样，宫泠也没有和他深究，反而回头和宫曜征询意见，“宫曜，你觉得我该选怎样的拟态生物呢？” “您的异能是控制，我建议还是以精神力为主的比较好。像蓝魅章鱼、蜂皇都是很好的。” “那它们都有微小的差别对吗？” “对，理论上说…” 窝在宫泠怀里的辛巴，不屑地哼了两声，把头藏进宫泠的臂弯。 好想笑怎么办？ 原来傻子给呆子讲课就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叫异能是控制就选精神力？异能者的发展怎么可能是单朝一个方向走？ 真是没营养的见解！算了，他也不该指望像宫曜这样的人有啥脑子，帮饲主挑拟态生物的重任还是交给他吧… 不过，饲主的能力，从好处来讲是全面，从坏处来看，就是杂。 没有清晰地定位，事实上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什么都能做，不代表什么都做得精。 联邦的异能者大约和他们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在帝国，兽人的武力素质被分成五个方向：第一是攻击输出向，第二是控制强迫向，第三是快攻突袭向，第四是治疗培育向，第五是辅助叠加向。 这五项都是武力必修课，可同时各人也有自己侧重点。目前为止，帝国还没有所谓的全才出现。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机能都是平衡的，不存在所谓的全才论。 而教授们在第二年的基础课之后都会根据他们自身条件建议他们，选择相应的主修和辅修。 一般都是输出＋治疗，或者控制＋治疗… 总之，是不存在把战士往一个方向发展的。 所以，饲主还是先选个万能的治疗比较稳妥。 心底暗暗下了决定，他把头放在她的肘弯上，默默地四处打量。 这个房间里的拟态生物们大概是开了智后，被束缚了太久。 一个两个地，都兴奋得不行…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经感受到了不下三个意识想与他沟通。 搞什么！ 他嗤之以鼻，不耐烦地扫了扫尾巴，他回母星后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协战精灵”了，哪儿需要这些，被叛逃者们模仿造出来的“残次品”？ 当然这些“残次品们”也确实挺可怜的。不是天生开了智，开智之后就被关在这里，可比帝国哪些“精灵们”可怜多了。 难怪都想尽力推销自己，要知道这在母星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鸢草和雪狸 宫泠从进来的一刻就刻意保持着脸上的表情。 从前她在做外交官时，就早已练出了是人三分笑，对事不对人。管他是炸弹糖果，我自岿然不动的处事风格。 这样的方式，除了有所谓的迷惑对方之外，其实最重要地，还是能在不同情况下，隐藏自身，以图之后找到对方弱点。 当然，还有一个最明显的好处，那就是能时刻保持一个既优雅又淡定的形象。 此刻宫泠就拿出了教科书式的淡定，默默地观察着被存放在玻璃仓内的拟态生物们。 耳边技师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解。 “…在此，请您听我为您介绍一下拟态生物机甲的原理，拟态生物机甲是以拟态生物为原始机甲载体，同时不断以原载体吞噬异能者自刻的机甲零件为完善要求…” “换言之，就是拟态生物就是机甲的主脑，零件如何分配布局，自然全凭这个主脑做主…当主脑与异能者的精神力形成沟通桥梁，机甲就不再是机器…而是，我们每一个人最亲密的搭档…” 宫泠深思，而哪边宫曜却出声喊她，对技师轻轻点头，她转身来到宫曜面前。 “这是…” “先前跟你讲的蜂皇。” 宫泠立刻好奇地侧眸望去，只见玻璃仓内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蜜蜂。黑黄相兼的身体下是一根近乎透明色的蜂针。 此刻它金色的翅膀慢慢振动，很难让人想象出那细薄的翅翼究竟是如何带动它整个身体的，慢慢飞起，它在玻璃仓内，忽上忽下的游移。 这时宫泠感受到了一个坚定地意志。这样的意志，已经不能如先前那般遇见“暗杀”哪样将它称呼为意识了，它更加纯粹凝练。 “您好！” 在脑海里听见这个声音时，宫泠连先前有的一点点惊讶都没有了。 她很沉稳，淡定地回，“你好。” “请允许我先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塔伯，原型是基因库里虎头蜂与蜜蜂的基因混交体。” 她知道对方的话应该并未说完，所以没有打扰，而是继续听。 显然她的做法，很得对方的欢心，叫塔伯的蜂皇用更加淡定有条理地声音继续道，“我知道您能到这里，必然是个有身份且能力卓越的异能者，而您能做的选择更是我目前见过最多的，多的我也不敢多说，只是，我想告诉您，我的能力是精神力强控，具体表现在…” 宫泠一边听他说，一边正在心中感叹这个塔伯的智慧，真的几乎与人相差无几了。 可正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它。 “呵呵呵…按你这么说，精神力强控就和这位姐姐契合，那我艾琳的绝对束缚和毒刺不是更有趣儿？还能抓住你这蜂皇，当个点心吃…” 说话的是来自塔伯旁边玻璃仓的一位，它声音娇媚动听，可待宫泠一看后，心里又有些发毛。 是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比人拳头还大的毛蜘蛛。 她回避着目光，不愿再看一下。心中只被吓得狂吐槽：就这个样子的拟态机甲主脑，它即使是再厉害，哪怕能以一挑百，她也万万不会选它的！ 因为宫泠历来有点怕这种玩意儿，更不说选了它之后，还要日日相处。 “艾琳你这声姐姐叫得可太早了，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付尊容，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哪能跟你这黑寡妇搭啊…”突然插话进来的是不远处三根长短不一的孔雀翎羽之一。 它们的在玻璃仓里翩翩起舞，一会儿分散，一会儿聚拢，可那调笑玩味的语气，却分明是个男人。 “嘶——”艾琳显然是被他的那几句话激怒了，暴怒中口器发出了尖啸声，隐藏的六只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孔雀翎们。 “…你们几个花架子的废物，是想死么？” “当…当然不是了…艾琳姐…”其中一根孔雀翎连忙解释，只是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另一根尾翎抽飞，那尾翎态度不算不好，笑嘻嘻地说，“我们兄弟最拿手的你们还不清楚？如果不是确信了那位美女的心思，我们老大也不会说那种话呀…说来说去，还是你长得太寒碜…嘻嘻！” “好了，老二，你和她废什么话？”先前那声音再次响起，被尾翎称为老大的是一片孔雀枕冠上的头翎。 只见它扇形的羽绒渐渐地发出蓝光，无形地吸力把尾翎和颈羽都吸附过来，三片羽绒融合，散发出耀眼的蓝光，一只栩栩如生地蓝孔雀就这样破光而来。 它生动地对宫泠眨了两下眼睛，头上的枕冠轻轻晃动了几下，“母亲大人，我们兄弟是原斯里兰卡唯一蓝孔雀身上幸存的冠翎、颈羽、尾翎。在场的所有拟态生物主脑中，唯有我们兄弟三人，可以分散、合聚。分散我们各持一项身体叠加，合聚则有一项新的能力。从我来说，我是冠翎，主提升精神力，二弟颈羽，主增益身体强度，三弟尾翎，主提高速度…” 这冠翎的话还未讲完，就被一新的拟态生物主脑打断道，“说了这么多，你我不还是一样的嘛？战斗力五渣，今天也就只能来旁边坐个冷板凳，看大神们你争我抢一番…” 冠翎被人抢白加泼了冷水，有点不高兴，“你是谁？” “我是谁？”那声音有点吊儿郎当的痞贱，它怪笑一声，“嘿嘿，我是你外甥的舅舅的爷爷的二姥爷！哈哈哈…” 这房间位置本就是在深土的地下，所以当它发出猖狂的笑声之后，弄得周围满是那怪异夸张的回声。 这下可是烦了众怒，在场除了听不见声音的宫曜和技师，以及冷眼旁观的宫泠，其他的拟态生物主脑们几乎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 “你是哪儿来的乡巴佬？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声音？” “既怂又贱还骚，装什么神秘。” “白痴。” ……… 这些主脑的声音也不知辛巴是否能听见，宫泠只感觉狮子大爷好像突然活泼了起来，不停地蹬着小短腿要下地，宫泠被它磨得没办法，只得随他去了。 可是即使放它下地，也忍不住看紧了它，生怕它捣乱，到时候只怕没法收场。 跟着它的步伐，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这群玻璃仓的最边缘。 这时前面的辛巴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仰着小脑袋冲着她出气，好像是在催促着她。 宫泠神色不变，只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地玻璃仓。 里面的拟态主脑是一棵安躺在平台上的草。 它最多20厘米长，通体翠色，顶冠上长着穗，像极了从前时代里的狗尾草，只是它的穗却不是生涩的毛刺，而是一朵朵绿色的花儿组成。 这样的模样，倒也是它多了几分文雅与悠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嘈杂的鸢草 她心中正这样评价着，却不想意外来的那样的快，事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辛巴一个“教训”。 ——实在太调皮了。 居然突然就这么往玻璃仓上，直接扑了过去。不说这些拟态生物主脑实在珍贵，单是这玻璃仓看上去仅那薄薄地一层，宫泠都直担心它弄碎了玻璃，伤到自己。 “辛巴——” 宫泠的心猛地被提起，但好在面前的画面没有如她想象那般“血腥”，只是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而已。 那层薄薄地玻璃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软化了一般，如一帘无害的水幕。 辛巴一下子就窜了进去。直奔那颗草而去。 “哎哎哎…英雄，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动口也不动爪，要做只文明的狮子！” 被辛巴按在爪下的草，一边没有形象地左扭右扭，一边哭天喊地地求饶。 “……” 宫泠看着“越玩越兴奋”的辛巴，无奈地扶额，想也知道猫科动物对这样的“玩具”该是打心里喜欢的。 虽然辛巴这次是有些调皮，可是，却正因为它这一扑，让她心里想选择的拟态生物主脑有了新的变化。 本来蜂皇和综合属性添加的孔雀翎兄弟都是她想选择的，可是有了这颗…草后，她改变了主义。 单单就是它能转化物质这一点，不管这个时间多短，对于她来说，却都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虽然从来都被她好好地，深埋在心底。可是哪个念头如今已经发芽成株，总有一天，它能带她冲破所有的桎梏。 “救命啊——” 那草大声地一呼，也不知用了什么力量从辛巴掌下滑了出来，四肢从精细的茎里冒出，头顶着那坨开花的穗。 仓皇地，犹如过街老鼠般逃向宫泠这边。 这就直接导致了后来宫泠对自己的机甲主脑映像，长久地停留在了“怂”上。 作为超强一代智能拟态机甲主脑，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只能在狮子大爷“稚嫩”的爪子下，仓皇出逃。 作为超强一代智能拟态机甲主脑，没有一点应变能力。只能在狮子大爷“生涩”的追杀下，寻求庇护。 ……… 至此，未来的鸢草总也找不到为何主人在危急时，对自己“缓解气氛”的行为有种淡淡鄙视的症结，没想到，其实就在这里。 看来，第一印象真的是很重要啊～ 当然此刻的鸢草完全没有未来的疑虑，它只自我感觉自己的出场真是帅爆了。 先是智压羽毛三兄弟，然后在母亲大人面前，大显身手。 虽然它三年不曾开口，可一开口便一鸣惊人。 多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鸢草的能力 越想越得意的鸢草，藏在宫泠脚边小人得志般地窃笑，“嘻嘻…嘿嘿…哈哈…” 发出不同笑声的鸢草那付嘴脸确实是太贱了。别说那些单纯的“主脑们”了，就连宫泠都忍不住直皱眉，而辛巴的反应就更直接了，一个恶虎扑食，便把它压到掌心，竖瞳悄悄地眯起。 隐隐反光的利爪极具威胁力。 “英…英雄…”鸢草有点哆嗦，战战兢兢地瞅了一眼辛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咦～” 话音刚落，也不知它是如何施展的。一缕青烟后，两三步开外的地方，竟然又出现了一颗“鸢草”。 而那颗鸢草又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往玻璃仓里跑去。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懵的，唯有与鸢草相邻的雪狸嗤笑一声，前爪轻拍，不知从何飞掠而来的冰蓝色薄雾，正巧与鸢草撞在了一路。 “呃…” 鸢草还来不及出声“求饶”，就被那雾冰成了冰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就在几息之间，宫泠只来得及侧目，看着哪只小巧玲珑的雪狸。 “人类，你我要走的不是一条道路。” 清冷又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乍起，宫泠震惊地看着它，心中猛地有了一种猜测。 也许这个主脑的智慧，已经可以和独立的人类比肩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路不同？” 宫泠这个人看似冷漠，但其实心里对很多事物都怀着本真的好奇心。只是随年纪阅历增长，她更喜欢在心底揣测，可是这一次，她确实是对这只雪狸主脑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作为一个被人类创造出来的拟态生物主脑，它应当也是和其他主脑一样的想法，不管如何都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可它… 雪狸把自己蜷成一团，闭着眼睛，“你所擅长的和我擅长的一点不相通，我们虽然契合，可是你是不会按我所想去做事的。” 它看似答非所问，可里面透出的信息，却让宫泠心里一惊，她立刻便猜出了什么，脸色数变后，唇角慢慢带出微笑，“你所追求的路，我不能与你同行，但有个人，我倒觉得你们很相配…”话说三分后，她又道，“在场的各位，也不用觉得可惜我选择了鸢草，因为再过不久，我会带着我的学生们，亲自来和列位详谈，到时候，相信能给各位最满意的答案。” “嘶…阿嚏，阿嚏——” 刚解冻的鸢草，哆嗦了两下，转身就对着雪狸狂喷：“白毛！你他妈太过分了！” 闻言，已经闭眼的雪狸，慢吞吞地抖抖耳朵，那样子看来是不准备理它的。 只是有些人天生就惯不得，别人越是沉默，它便越是来劲：“你这专耍阴招的混蛋，有本事和我单挑，这样背后偷袭有什么意思？” 闭着眼睛的雪狸忽然睁眼，四足落地，狐耳倒竖，一阵尖啸后，不屑道，“白痴，你要和我单挑？” 被那双危险的狐狸眼锁住的鸢草，心里忍不住开始犯起了嘀咕：这个小气的白毛可真是小气。 但木已成舟，自己作的孽，总要自己承担。 主要是不能在第一次见未来主人时，就丢了范儿。 想到这里，它壮着胆子，“来啊…我放你出来！” 雪狸紧紧地盯着它，半响，冷冷道，“好！我今天就拔了你这身鸢草皮。”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骚乱 雪狸越是这样说，鸢草即使是“泥人”，自然也会有几分脾气。 根本没有再多的交流，鸢草就直接冲着雪狸面前的玻璃仓喝一声：“开！” 在此宫泠特意注意了那玻璃仓的变化，仔细观察后，发现那玻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变化了一下颜色，好像更加莹洁了一点。 宫泠欲独自仔细思考这事，而另一边，雪狸与鸢草间的大战，却已经开始了。 “白毛！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小爷的厉害。” 这时迈着优雅的步伐，轻盈地跳出玻璃仓的雪狸，眯着眼睛打量着鸢草，它嗤笑一声，“白痴，虚张声势只会加速你的灭亡…” “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不必这么多废话！” 雪狸一步一步走到鸢草面前，轻蔑地打量它一眼，琉璃似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鸢草，好像只要它一敢有所动作，立刻就会被其绞杀。 “好！现在我们开始！谁要跟你废话，明明是你跟我废话！” 雪狸还是那付备战状态，一点不在意强词夺理的鸢草。 “好，现在让我来热一下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鸢草的这番行为，终于惹来了周围其他“主脑们”的一致群嘲。 “切…就你这个样子，还要和雪狸单挑，找死把你！” 脑袋上长着几撮黑毛，两支雪白的獠牙看上去就让人胆战心惊，这个主脑的形象，略有些像从前地球上某种生物的近亲，尤其那朝天鼻，简直一样一样的。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被人为修改过基因的原因，这个“主脑”说话时，脑袋上的毛一翘一翘的，看上去竟意外的有些“呆萌”？ “就是～这些年像个哑巴似的，从来不吭声。和那呆子暗杀确实是一路人。”尖声尖气的主脑，与鸢草一样是植物的样子。只不过，它的形象却比鸢草光鲜许多。 圆桃型鲜红色的花瓣挨挨挤挤地包裹为了一只玉碗状的花苞。黄色的花丝娇羞地藏在花瓣之下，端的是一付千娇百媚的模样。 对于美的事物，多数人都是报以遵寻的态度的。而这朵娇花主脑，应该平时就受到了无熟推崇与爱戴。 所以它一开口，立刻就有了拥趸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离草说得对！就你这德行，我们在场的，谁不比你强。也不知道母亲大人是怎么想的。选了你。” 它的话，就像一滴掉进热锅里的水，在场的主脑也许有的不在意离草的看法，可它们却都很在意宫泠选择了谁。 虽说宫泠说未来还会带人来，可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 于是，这一下子群情激昂，不少主脑都跟着起哄，“有本事放我们出来！” “怂货！” “草就是草！” ……… 而鸢草不知被那句话激到，竟真的接二连三施展能力，放里面的“主脑”的出来。 嘴里还夸下了海口，“来啊！今天你们谁不服，一个一个来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鸢草舞 “你在做什么？” 深思回神的宫泠，正巧看见鸢草把蜂皇放出来的一幕。 没有人回答，可是面前的这一幕让她不由得蹙眉，心中还少见地有了无措烦躁感。 ……… 蜂皇的精神力强控确实很厉害，它甚至能控制住鸢草的行动，只是下一刻在被离草的用金丝束缚住时，它的强控立刻换了人。 是艾琳！ 可怜的黑蜘蛛小姐，还老实待在玻璃仓里就受了无妄之灾。 它愤怒地叫嚣：“蜂皇！老娘要把你变回蛹！” 而这边蜂皇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那位愤怒的小姐，而是转而激烈挣扎出金丝，质问离草。 “你干什么！离草？” 没有人回答他，娇滴滴又美艳的离草小姐此刻已经变成了富有魅力的冰雕。 而此杰作的“艺术家”，正是目前追着鸢草跑的雪狸。 雪狸不仅对美人豪不手下留情，对踉踉跄跄逃跑的鸢草，更是下了狠手。 一波接一波的冰蓝色雪雾，从鸢草身边擦边而过。 这鸢草也不知有什么样的好运气，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而倒霉地便是它身边的这些“主脑们”。 不过几十秒瞬息而已，周围已经“损伤大半”。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得不行，宫泠看着势头不对，已经打算回头叫宫曜过来帮忙，一起解决这事儿。 却不想宫曜竟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了。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一早就叫技师找帮手来了。等下你控场，我把它们弄回去…只是鸢草…” 话未尽完，宫泠就已经半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 有些不死心地问，“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宫曜看了她一眼，心有疑惑，却没有问，反而耐心的解释：“除非你能证明，你有实力可以绝对控制住它。同时只怕以后它没机会再回这里了。” 宫泠目光微变，思索后还是点头道：“放心。我能控制住它！不仅能如此，我还能控制这里所有的主脑。” 这边两人的谈话结束，哪边局势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鸢草东躲西藏后，终于爬上了一座玻璃仓的顶端。 居高临下。 现在玻璃仓外的“主脑”，已经只剩下鸢草和雪狸两个了。 它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俯视着下面的所有人，包括雪狸。 “…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我不行！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只要有我在的地方，所有的负面减益就都不会存在！” “鸢、草、舞！” 它很郑重地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就开始用纤细的“手脚”跳起了一段手舞足蹈却不知所谓，仿佛专门来搞笑的舞蹈。 一会儿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儿原地转圈… 说真的，很有喜感。 可它却一点不自知般跳完了整段，最后，对着哪些主脑们宣告：“我不会是最完美最强的主脑，却能在最后拯救你们。” 话音刚落，它身上散发出一阵绿色的光，犹如星芒般零零散散地向四方散去… 而哪些星芒所过之处，真如它所言，消除了所有负面减益。 主脑们纷纷恢复了“自由身”，他们都不禁抬眸仰望着鸢草。 就在鸢草正享受这样从未有过的目光之时，所有的主脑们，一窝蜂向它扔出了自己的“必杀技”。 “喂，喂，喂，你们居然恩将仇报！” “我们会这样是谁害的？” ……… 鸢草望着颜色各异，犹如炮弹般袭来的各种技能。 心间颤颤，后悔先前把那一次“双生草”给用了。 这下子…… 就在鸢草心中叫苦不迭之时，哪些对准它而来的技能，突然像失控了一样，全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都像她 宫泠站在原地，漆黑如夜的眼睛在此刻看来，显得异常诡异冰冷。完全不复平时那般清澈通透。 反而纯粹得有些沉抑，暗沉沉地，仿佛整个瞳孔都放大了一圈，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 隐隐地，还有金光在眼底窜动。 鸢草看着神色淡漠，衣袂翩飞的宫泠，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 它名为欣赏，实为臣服。 拟态生物机甲的世界，不像人类那么复杂。实力就是一切证明。 它们多数不会用全面或透彻地目光看待问题，而是简单直白地全凭实力说话。 就好比鸢草和孔雀翎兄弟，即使它们的技能对于人类来说，可能已经强大得逆天，近乎神技。可在绝大多数拟态生物机甲眼中，它们仍旧是废柴。 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人类根本不好以自己的眼光，去评价公不公平。因为本身就不是同一物种，世界观有着根本性的差别。 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未来，总有些人，喜欢以自己的“公正”价值观，去干涉别的物种是否公平。却从本质上忘了，自己的判断，是否本身就有问题？ 宫泠的出现，原本很多主脑只是寄希望于想要离开，可是，在这一幕发生后，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其实和拟态生物机甲建立联系这样的事，一直都非常神秘，至今都没有科学家能完全圆满地解释这一现象。包括宫乾本人。 官方的说法是取决于异能是否二次觉醒和与机甲的属性相匹配。 看似完美合理，可是在很多不为人知的背后，却都出现过不少的例外，有实力强横的异能者，好不容易熬过二次觉醒，却与自身属性相合的机甲主脑建立不了联系，反而与不那么契合地主脑建立了联系。 更甚者，建立了十几个联系，却与自身全然能力全然无关。或者根本无法与之建立联系。 类似事件比比皆是。次数多了，许多联邦内部高层就对拟态生物机甲，这一所谓的超级机甲产生了质疑。 不过此次宫泠的表现，总算是为这一难题，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因为她不仅可以和所有主脑们建立联系，甚至现在还能出手控制这些主脑们“技能”轨道。只不过，这似乎和宫乾一开始的属性相契论，相违背… 当然现在的宫泠不知道这么多的内情，她只一心多用将哪些各式各样的“技能”，移向别处。 想象中的困难生涩似乎没有出现，直到解决了一切，她都还有些楞神。 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手，她有点隐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历来谨慎惯了的原因，心里总有点不安。 明明之前她在里吋运用异能时，并没有这么得心应手啊… 不等她思考出原因，技师忽然带着几个人闯进来。 她立刻收敛好情绪，抬眸就见到技师身后的十一和唐尧。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尧，你来这儿干什么？”身边的宫曜已经先她一步问了出来。 唐尧看了看他，又不留痕迹地瞅了眼宫泠，淡淡地回，“有项目要找十一。” 他说得含糊不清，还是一边的技师给了清楚的解释：“…我刚刚听宫先生的吩咐，去找人帮忙，却在门口就遇见了唐先生陪十一小姐来选择拟态生物主脑，而他们听说有事件发生，就立刻赶来帮忙了…” 宫泠只听了重点，十一是来选拟态生物主脑的？ 那…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十一，又看了眼雪狸，她心中有了定计。 “十一小姐是来选生物主脑的，真是不好意思，这里已经被我搞得一团乱了。” “没事。” 十一环顾四周一眼，眼见着一根草状的主脑，偷偷摸摸地往宫泠身边靠，也不知那两者沟通了句什么，让那位一直带着面具的大人，目光柔和了一下。 她不感兴趣地移开眼，审视着面前这些“主脑们”。 她的选择不多，只有三个而已。 必须要小心地选择。 宫泠看她谨慎的样子，正欲上前帮忙，耳中却突然进了一句让她尴尬不已的话。 ——不知何时凑到一起的唐尧和宫曜一直在后面低声的聊天。 宫曜问了句“你怎么和十一搞在一起的？对得起宫泠吗？” 唐尧解释：“说了是项目。” “项目？项目用你陪她来？” “……” “别装死！说清楚了。” 唐尧有点无奈，“工作而已。” “少来！别跟我扯这些，唐尧！你可别再骗我说什么，这个像宫泠，哪个像宫泠了…我们家宫泠长得很路人？这个十一看起来就一付冷冰冰的，情感缺失的样子。哪里又和宫泠像了？” “…你不懂，宫泠的心理内在是和十一一样的。甚至，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十一与雪狸 宫泠一时尴尬得不行，甚至恨不得自己的听力没那么好。 好在这样的尴尬只有她自己知道，要破解也没什么难的。 正巧哪边十一叫她，她便自然从容地走了过去。 “母亲大人，我想知道冰蛇，雪狸，和阳雀这三个主脑的能力。您可以和它们自然的沟通，对吗？” 闻言，宫泠点头，径自来到了那几个主脑身边。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在十一看来就是一付很轻松的样子。只是低声细语地沟通了几句后，她就走了回来，对着她说，“我刚刚和它们沟通过了，这三位走的不同路线，冰蛇偏控制，雪狸是控制加输出，阳雀则是单纯的输出。三位各有所长，你可以看一下再决定。” “嗯。” 十一盯着三个主脑，关于这三位的基本资料，她其实早就听说过了。 而与她所料不差，她想选的两位都在其中。 雪狸和阳雀。 雪狸的最强一击，应该是所谓的【冰天雪地】，而这招强控兼具输出的双结合能力，堪称控场与杀伤的完美融合。 雪狸的步伐很轻，如同跳舞般优雅地围在那一米见方的圆心里行走。 一步，一足印。 冰蓝色的冰层上，开出了一朵朵小巧可爱的“梅花”。 它浑身的毛发都抖立了起来，一缕缕银蓝色的光芒从它身体中渗透而出。 端坐而立的它，对着忽然对着十一尖啸一声。 在场其他人听不懂，而宫泠却是立刻懂了。 在看见十一居然真的有所动作时，她急忙一边用精神力想要控制那发疯的人和主脑，一边大声对鸢草道：“鸢草！” “收到——” 可惜一切好像已经晚了，腾空跃起的十一，在空中转了个圈。 姣好的面容，勾出个恶作剧式的微笑。 当真是美人不笑寒如玉，一笑倾城动人心。 不说那表情痴迷的技师，就是宫泠也忽然不忍心打断她的“表演”了。 只见她纤细的脚踝微微一转，竟就这般凭空起舞了。 一颦一笑间，令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一种妖异的活力，就像在燃烧生命绽放的白玉昙。 她是那样的投入，灵动又潇洒。 所有的画面，好像突然就变了… 这里不是联邦最高机密要点，而是一片广袤的冰原。 冰雪精灵在玄冰上起舞。 ……… “呼…好厉害…” 鸢草虽然话多，可由于自身局限，它确实很难表达出像人类那样最准确的直观感受。只能说出个厉害。 可是宫泠就不一样了…她能完整而全面地感受到十一这一击中蕴含的力量。 四下环顾一眼，不管是地面还是周围的几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其中唐尧受到影响的程度最大。 宫泠不动声色地抬脚，腿间一层层透明的冰晶碎裂掉下来。 “鸢草，去帮唐尧。” “我连续用了两次鸢草舞，已经没力气了…” 宫泠蹙眉，支头想了一会儿，先轻轻地用脚碰了碰身边的辛巴，见它没事，还立刻跳起来精神地起身对她龇牙，不由松了口气，伸手把它抱起来，顺了几下毛，径自来到唐尧身边。 “你没事吧？” 他怔了一下，全然没想到她会来主动关心自己，只楞楞地回，“嗯。” 一边的宫曜知道不能放这两人自由发挥，连忙过来打圆场：“他当然不会有事了，这不有我吗？对了，你呢？你没事吧？” 宫泠不禁笑道，“我当然没问题，倒是你，昨天还受伤了…” “嗨…我能有什么事儿？” 两人自然熟络的气氛，是唐尧羡慕不来的。只是心里面难免不舒服，于是他说，“走吧，十一过来了。” 热聊被打断的两人侧目，果然，那冰冷清绝的模样，可不就是十一么？ 而跟在她后面的，则是同样冰冷加“傲视群雄”的雪狸。 被抱在怀里的辛巴，打了个喷嚏。 看见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就想扑，就想咬的病，到底该怎么治啊… 他严肃地想… 而正走着的雪狸，就在此时，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 应该…是错觉。 第一百二十章 一行人从走出来时，在外展厅又遇见了“暗杀”。 憨厚的黑色小老虎，一时接受不了宫泠选了鸢草的打击，哭哭啼啼抱着她的腿，“…呜呜呜…美女，明明一开始你遇见的人是我呀…怎么进去一下就突然移情别恋选了鸢草这“贱人“呢？” 宫泠有点尴尬，因为拟态生物主脑，毕竟是真实的生物。 所以当“小黑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她腿哭时，宫泠其实是有些嫌弃的。 毕竟…她干净了这么多年，从前连宠物都不养的人，现在突然就这样被动物抱着哭… 一来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二来…还是有些嫌弃… 就在“暗杀”抱着她的腿嘤嘤哭泣得难舍难分之时，鸢草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大笑，“小傻蛋，母亲大人选我，那是集天时地利人和…” “贱人！” “哈哈哈…你对哥的嫉妒，哥知道却也爱莫能助！” 就在这两只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宫曜对宫泠说，“母亲大人，今天我们的行程要做些调整。” 宫泠点头，“你安排吧！” 为什么自己能跟鸢草它们沟通，是真的觉醒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宫泠自己也很想知道！ 不多时，宫曜就开车载着她和十一，来到了一座很简单的建筑物前。 宫泠看着这座‘简单’好比21世纪时代毛坯房的建筑物。 不多说，也没有发问。 甚至关于十一为什么跟他们一起，她都没有问。 “母亲大人，这里是联邦异能者培训会。有关异能者的各项问题，在这里能得到联邦目前能达到水平的最佳答案。” 宫泠听懂了，“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是的，这边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时光机 当宫泠配合着唐尧做完所有的仪器检查后，拿着报告单的唐尧，紧蹙着眉，因为太用力，连纸张都有些褶皱了。 “…不可能啊…”他喃喃地念着，表情是百思不得其解地错愕和讶异。 宫泠被他的表现，弄得也有些隐忧，不禁问，“怎么了？” “宫泠…” 此时唐尧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也不知哪张单子到底有多么地不同寻常，竟让他连自己还在与她生气这事都顾不上了。 “你知道吗？你根本还没有二次觉醒。” 唐尧目光灼灼，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出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狂热。 他来回地走动着，极其急躁兴奋，嘴里还念念有词：“宫泠…我真是没有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棒！” “没有二次觉醒，就能与拟态生物主脑沟通，还是哪样的轻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宫泠半点都兴奋不起来，敷衍地笑了笑。 已经完全陷入亢奋状态的唐尧，根本没有发现宫泠的异常，他只是开始作出自己的推测。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你还未二次觉醒就这样厉害了呢？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二个原因。第一，里吋之行的生命树城内也许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你的成长…最有可能的是里面的无名池里的生命原液…第二则是…” 他说得含糊不清，连宫泠都难以听清楚。不过她此刻当然也没有心情在听他的咕哝，反而心里揪成了一团。 怎么就又和别人不一样了。她在心里默念。 明知担忧无用，一向冷静的她可这次却就是忽然有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哪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只是隐隐地觉得有些…恐惧。 “宫泠？” “嗯？” 她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昨天想了很久，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信任我，接受我，大约是我太心急了对吧？” “啊？” 话题跳得太快，让她错愕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唐尧倒也不在乎她的表现，反而继续补充道，“我昨晚看了很久很久的典籍，发现在你们的时代，婚姻似乎是很讲究父母的祝福的…” “……” 他没有看见宫泠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还在自顾自地说，“所以，这应该算我的失误…那我们，今天就去见你的父母好吗？” “你说什么？” 宫泠终于有了点反应，可是唐尧的话，却让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连问，“你是说…见我爸爸妈妈？” “是啊…”他难得熟练的温柔道，“见家长，是你们的习俗对吧？” “…虽然我们这里一旦成年后，就是个独立人。婚姻，职业，未来一切都再不和父母家人有关系，可是…我想和你试试见家长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教你如何撩到女神》 心乱如麻。 简简单单地四个字就是宫泠此刻心里最好的概括。 她紧张地把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深陷入了肉里。 “…说不定他们非常满意我呢…” 宫泠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刚才唐尧的一番告白，也没听进去几句。 她很多很多没这么失态过了，尤其是在50岁后。 “唐尧…我真的可以去见见他们吗？” 她难得情绪激动，让唐尧心中也软了软。 温声说，“当然可以。” 手不甚自然地搭上她的肩，他一边紧张一边在心中庆幸，典籍果然任何时候都有效用。 “年长的女性更喜欢被温柔对待，她们心中早已没有了年轻女孩的激情，却对温柔稳重的异性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 ——《教你如何撩到女神》 想了想三千年前的那份典籍，唐尧对自己和宫泠终于再次充满了信心。 “等会儿见到爸妈，你可一定要帮我说话呀！” 宫泠本能地觉得他今天有些怪异，可此刻却也无暇想更多，更多的是满脑子充斥着就要见到父母的喜悦。 所以，这一路上，宫泠心不在焉地听了唐尧这辈子说得最动听也最书面的“情话”。 “宫泠，我愿意一直这样跟你这样走下去。” “宫泠，我最喜欢你了。” “宫泠，时间也穿不透我们的感情。” ……… “……” 宫泠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是能察觉出唐尧的不对了。 她犹豫着，小心地试探道：“唐尧，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或者烦恼？” “没有…”他笑容犹如教科书，“我看见你就没有烦恼了。” “……” “那你…为什么突然会这个样子？” “哪样？” “…你不觉得，你今天有些…” 就在宫泠思考着该如何表达哪种感觉时，不知不觉间，唐尧已经拉着她来到了一间奇怪地玻璃房门前了。 一件事物，如果连宫泠都评价说很奇怪，那它就肯定是很奇怪了。 一道道看不出材质的线管从玻璃房顶部而出，千错万连地接到了一边的t型机器上。 唐尧伸手在玻璃房上点了几下，这时宫泠才注意到原来这玻璃房里大有玄机。 通过唐尧刚才的短暂操作，整座玻璃房被一阵莹蓝色的光芒包裹，连通的t型机器，发出一阵阵急促又尖锐地警报音。 被那声音搞得唐尧恼火地皱眉：“破机器…每次用都是这种声音，宫泠，你先进去！” 不等她回答，他就推搡着她进去。自己转而走回那机器前，手速如飞，噼里啪啦一阵飞敲之后，不太高兴地踢了那机器一脚，才回到她的身边。 “宫泠，准备好了么？” 他拉着她的手，挑眉看她。 宫泠不太自然地回避道，“好了，走吧。” 他唇角越发的挑了起来，开心道，“跨越三千年的家长见面会，从现在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母亲 宫泠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场生老病死了，很多东西已经沉淀到了她的骨子里，可在见到熟悉的街道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强大到能控制好一切的地步。 眼睛酸涩地不行，她明显地感觉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可她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一来是天生眼泪少，二来则是怕这擦眼泪的一晃神，也许会让她错过什么。 太多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想。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她的声音很远又很轻，仿佛是很悲伤的语气，可是唐尧却明明感觉她其实在笑。 “不知道。”他斟酌地回答。 “这里是我家，我的祖国，我的家人，朋友，孩子…他们都在这里。” “…中国？” “对啊…”她抬头看着熟悉地天空，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是唐尧从未见过的柔和，就像这模拟时空中这场明媚的春光。 “你看看对面，就是那家。我中学的时候最喜欢他家的煎饺了。” “……” “还有哪家…你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可喜欢吃这个老板烤的鱿鱼了…” “……”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下课经常会溜出来…” 唐尧看着她神色飞扬地样子，忽然发现宫泠整个人都变得可亲近了很多，再不像之前他以为的那样冷若冰霜。 也许，他从前对夫人的方式，本来便是错的。 女人嘛…其实还是该哄着她。慢慢来… 就想平时他解决哪些科学问题一样。 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这段时间来的哪些忐忑，第一次被他消磨殆尽。 双手扣住她的肩，这一次，他不再紧张。 “宫泠，你这个样子是最可爱的。” 看她满是迷惑不解的脸，唐尧并没有解释，而是又笑着说，“以后我们一起去星际旅行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陪着你。” 她楞了一下，像是回过了神，开口不再是从前的礼貌，“想什么呢你？你自己没有事情做了？” “……” 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束缚，目光凝视着远方，唇边的微笑越来越大，“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不是的，我是可以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喜欢，不嫌弃我…” “好吧…可能现在你还不懂，未来，你会懂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他着急地想要辩解，却在宫泠含泪微笑时，慢慢失去了声音。 宫泠全心全意地看着街对面，那样的专注是唐尧从未见过的。 而她视线中的人，是一身量高挑的****。 她和宫泠长得不算很像，需要细看才能发现两人五官依稀相似，只不过那冰冷疏离的样子，倒是像得十成十。 这就是宫泠的母亲？ 他心有疑问，因为这两人虽看起来气质类似，但是从言行举止来看，还是有些不大相同。 宫泠好像更圆滑通透些，这位大姐看似冷漠，但为人似乎更加实诚善良。 ——卖煎饺的大叔明明多算了她一碟小菜的钱，却在回找时，额外更多找了她几元钱。她先前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接过钱后，把多余地钱退还回去。 “这是你妈妈？她可真有趣！” 宫泠笑了笑，“妈妈向来刚正不阿…” 她本来还想继续说，却在下一刻忽然迈步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愿有女如你（1） 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哪边竟已起了争执，宫泠母亲和那商贩老板在店门口发生了口角。 “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个样子，居然还贪我这么点早餐钱！” 论起和胡搅蛮缠的口才，也许连外交官都比不上这些每天与各色人物打交道的“小商贩”。 宫泠的母亲本身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越是简洁明了的解释，只会让人感觉她的强势。 “哎哎哎…你们大家来评评理，这个大姐，她来我们家吃了煎饺，却不给钱…” 摇头晃脑地小老板，似乎满是委屈，肢体动作频繁，把宫泠母亲的去路全部拦住了。 “你…”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种看法建议都有，却没有谁愿意上前说一句公道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不认识的人招惹麻烦。 那小贩越发得意，咧嘴笑起来的样子，像只晃头晃脑地黄鼠狼。 “你明明就多算了人家钱，别人不跟你计较，你蹬鼻子上脸了？” 唐尧气愤地上前，噼里啪啦一通联邦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云里雾里，只觉得他在发出什么怪音节。 处在他身后的宫泠适时地拉了他一下，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开口就是最熟悉地“国语”。 “不好意思，我朋友才去非洲科考回来，还不太适应…” 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她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这里我想说句公道话，大哥你说这位大姐没给你早餐钱…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她给你钱，还把你多找的退还回来了…” “一共36块钱对吗？”她瞟了一眼母亲手里的钱，“她给了你100，你该找她64，却多找了10块，她还给了你，是吗？” “谁说的！”那人梗着嗓子，含糊不清地表达，“她少给了我一碟小菜钱。” “哦，这样…”宫泠表情很是淡定，“那我想请问您的煎饺12元一份，这位女士吃了一笼，带走一笼，一共24，这没问题的对吧？” “主要就是您所说的小菜问题，你们家的小菜有寻常碗那么大，我看那位置上摆放的小菜是两份，其中还有一份没吃完…我虽然不知道您家小菜怎么买，但是6块一份的小菜好像贵了些…”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说，“他家小菜4块一份。” 那老板涨红着脸，“她手里还有一份。” “那就对了啊…”宫泠笑道，“正好36，她没有少给钱，你也没多算钱…这事儿看来是场误会。” 这下子旁边人都一下子清楚了，先前不吭声的人，都开始声讨起来。 宫泠功成身退，笑笑拉着唐尧退出了人群。 “你刚刚…好像没拆穿他对吗？” 唐尧用着撇脚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地问。 “没有必要了…不拆穿，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宫泠神情放松地笑着回。 此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似乎就是从某年某天开始，妈妈就再也不去哪家吃煎饺了。 从前不清楚地事，今天好像就能解释了。 “妈妈…” 唐尧听不懂她说话，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没有。” “…对了，我现在去哪儿？要去你家吗？” 宫泠摇头，“你跟我去见一下朋友。” “诶…你不…”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喂～姑娘，等等！” 宫泠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着最熟悉哪个人走过来，她紧张不已，先前的镇静好像都飞到了天边。 “伯母，你好！” 还是唐尧先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先鞠一躬，用自己蹩脚的普通话打招呼。 “你好！” 宫泠的母亲虽心有奇怪，却也没有多问，点点头，转而对另一个让她颇有好感的女生道：“刚才谢谢你了。” “呃…嗯。” 她侧着头，用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房子，不敢回头与之对视。 “为了表示感谢…这个，给你们了吧。” 感觉手上传来的热度，她像被烫到似的瞬间缩回手，很不自然地连连道，“不用了，谢谢…谢谢！” “怎么不用？来，给你们了。或者你们想一会儿去吃个便饭吗？” “不了不了，谢谢了…” 宫泠不敢看她，低着头，脸色有点发白。神情半喜半悲。 她想这样的感受可不好啊！ 明明我就是你姑娘啊… 只可惜现在是放大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愿有女如你（2） 母亲，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你了。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复杂万分。 从18岁到78岁，60年的光阴吹不散记忆中的哪张脸。 其实是很思念的啊… 转过来，她默默地在心中鼓励自己。 “妈～你在这儿干嘛？”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只让她，连唐尧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与同伴结伴而来的少女，在初晨的逆光下，清澈见底的眼睛中，是不加掩饰地凌冽和倨傲。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终于越来越近。跨过了三千年的时间长河，她在这一刻才终于觉得内心踏实了下来。 她是真的…又见到了这些最熟悉的人。 就像久旱逢雨，久阴见初阳，她需要时间来接受。 “二姐早！” 白玲从初中就优越起的身高，相比此时更甚。 “玲玲早！” “宫泠”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也取个泠泠…” “因为二姐喜欢我啊…小侄女！” “切…不害臊！” 宫泠看着这熟悉如昨日的场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惹得众人把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你是谁？” 对上那双一模一样，只是神色迥异地眼睛，宫泠心中万分复杂，对着少年的“自己”宽宏地笑了笑。 “很巧，我也叫宫泠。” “你也叫宫泠？”对面的宫泠到底是少年时代，没有经过任何磨练与打击，她眼底赤裸裸地写着不信。 “泠泠，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少年宫泠嘟了下嘴，指着宫泠说，“妈，你是不是偷偷在哪儿藏了这么个女儿？” “说什么呢！宫泠，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说话的时候指着对方是很不礼貌的。” “切…”她愤愤地放下手，踢了一下地面，又说，“那她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嘿…这个漂亮姐姐长得和你像一点还不好？我巴不得你以后能像人家一样呢。” “我为什么要跟她一样？我不会比她好吗？” ……… 两母女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宫泠耳朵中。 她身体微颤，看着母亲，眼底满满湿润了些。 妈妈，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长成了你希望的样子，你会开心吗？ “好好好…你以后要真能比人家好，我就带着你去这位姐姐家拜谢…” “我才不去呢…” 傲娇的少年宫泠表情不太高兴地哼哼着，然后在被母亲一瞪后，就悄没了声息。 “宫泠，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很没礼貌，快点跟人家…哎？人呢？” “…说不定人家不喜欢听你唠叨就走了…” “小泠子，你是在嫉妒人家吗？” “叫谁小林子呢？！” ……… 宫泠还未来得及从那久违的温馨中反应过来，视线一花，再次清晰时，她和唐尧已经回到了现在的时代。 果然是黄粱一梦，所谓的幸福，都只不过一瞬间而已。 唐尧看着她惆怅的样子，心紧成了一团，打开时光机，快步来到主机面前，看着主屏上的数据，他蓦然脊背发凉。 那一串串数据，让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唐尧。” 飞快调整好情绪的宫泠，目光轻柔，看似没有任何改变，可是唐尧知道，自己已经开启了夫人的心。 可是，这个结果… 明明知道宫泠不可能看懂，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侧身把那些数据挡住。 “没事。” “真的？” 摇头，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做了一个保护又占有的动作。 “…是不是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他拥住她的手，顿了顿，尔后，又加了两分力气。 “不会！放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稚子"行动 当两人相携走回先前的大厅时，迎面只见的就是表情冷硬地宫曜，他站在地上和单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坐在桌子上的原教官对峙。 周围根本没人，甚至连辛巴和鸢草都不见了，也不知是跑到哪个角落了。 “教官，我不会同意你这个决定的。” “事实上你的决定一点都不重要。” “原初墨，你现在是记恨我对吗？” “你想太多了。”她冷酷地别过脸，“这只是宫先生他们的意思。” “……” 原初墨现在就喜欢看他这纠结的样子，故意说，“你想想啊…你那位宝贝母亲大人，她的能力那么弱，可是偏偏呢…谁叫她是联邦的母亲大人，谁叫她被唐尧用y金属复活？创造出的东西有没有用…大人们总要实践一下才行啊！” “……” 她那双骇人又妖异的眼睛中闪着惊心动魄的暗芒，好像择人而噬的异火。 忽然，她凑近背对着两人的宫曜，嘴唇距他的耳朵不过一寸，在宫泠看来暧昧至极的距离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宫曜猛地转过头，险些撞到原初墨，好在她适时一让，两人便完美错开。 “唐尧，你来得正好！” 宫曜语气很着急，上前走了几步，“她说要让宫泠参与我们明天的行动。” 唐尧目光一顿，颇为犀利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您自己想想为什么…”原初墨跳下桌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五天的时间，就能二次觉醒，并且沟通所有的拟态生物机甲主脑，您说是为什么？” “……” “母亲大人是什么身份，之前您不清楚，可是现在，您总该再清楚不过了。” 原初墨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来到唐尧面前，“您别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和总统承诺的。” 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宫泠，她还是盯着唐尧，“而母亲大人，您应该也不会让唐尧大人难做的吧！” 宫泠神色不露，正欲开口时，却被唐尧打断，“我说过的话，我当然最清楚了。但是宫泠现在不够熟练，所以，她不能去太危险的地方。” “那当然了。”原初墨表情松懈了下来，甚至点头赞同，“毕竟是您的夫人，当然不会让她去最危险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我要跟她一起去。” 原初墨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她阴测测地盯着唐尧，“您说什么？” “我跟她一起，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 她转过身，抬手就点了几下终端，有些冲地回头，“只要您能说服总统，您想干什么都没问题！” 宫泠看着事情一路发展到这里，虽然云里雾里，可她还能勉强理得清最基本的。 担忧地对着唐尧，“…唐尧，有什么麻烦吗？”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担心！” 说完，就往原初墨哪边走，接过她手中的终端，侧过身，对着哪边低声说了几分钟后，唐尧一直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听见了，明天来接我。” “是！您的决定，我怎么敢违背！” ……… 宫泠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自己就是劳碌命，清闲不了一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虫族 地球二号是人类自“大逃亡”后，唯一发现的可以居住的类地星，之所以是唯一一个宜居的星球。除了它与母星相邻，有极其相似的昼夜长短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星球上也存在着液态水。 3比7的水陆比例，虽然和母星比起来远不能及，但却至少能养活这几乎覆盖了整个星球的蓝优莲树和现在仅剩的这些联邦人了。 不过蓝优莲树和虫族息息相关，这种极其强悍的树种，扎根于近地下300米左右，如同反生物学般的存在。 其实，宫泠自醒过来的这段时间起，也不止一次在私下想过，这个蓝优莲树到底是通过什么传播生长，才能得以长出这么大？ 蓝优莲开花极少结果，就是结果也只有这么小小的几枚，真是太奇怪了。 “…你在想什么？” 和唐尧单独坐在一间包厢的宫泠，还是像从前那样默默侧头地思考，可是和唐尧之前的疏离和隔阂，好像就随着昨天“见家长”，而烟消云散。 唐尧已经观察了她很久，忽然发现她其实就是个喜欢沉寂思考的人。 这样的人，一方面容易想太多，到头来，白白困扰了自己。当然另一方面也容易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问题。 既然她喜欢想，那他，就负责问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不回答。 “我在想…这个蓝优莲树和虫族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联系。比如它的播种…还有为什么蓝优莲就能长得这么密集又茂盛呢？就算是有虫族分泌物的营养，它也不该这么反科学啊…” “……” “你看看首都周围的树，它们身边的虫族就这么些，怎么可能…” 他静静地听着，再不如前些天那般急躁。 其实他从来就不算个蛮横的人。如果对方是他了解或者希望中的样子，那他绝对是世上最好的伴侣，只不过一开始的宫泠，既不给他机会了解她，也不是他希望中的哪个样子，所以，他心中总是有种不安感在侵扰… 然而，现在好了。 “虫族，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生物。” “然后呢？” “他们也许也是智慧生命的存在。” “智慧生命！” 宫泠受了很大的震撼，她习惯性地低头敛目思考，头脑飞速地思考，却被对面的唐尧强迫地伸手抬起脸。 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宫泠，第一反应是想要侧脸避开他的强迫，却不想被他放在面前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唐尧的终端上显示出了一幅“人”的画像。 先不提外在的长相，单是那人左脸上那条与眼角平行的瑰丽红纹，都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隔着终端，宫泠甚至都能感觉出那双黄金瞳里阴冷，就好像被什么毒物盯上了的感觉。 金属制地，冰凉凉地。 宫泠心里有点毛毛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痕迹。惹得唐尧有些不快，他恶作剧地一下子把画面换掉。 看清画面的宫泠，脸色一白，不受控制地，抬头，“你做什么？” 她的语气说不上好，比平时冷了好个几度，可唐尧却在楞了一下后，笑了起来。 无垢又纯真的笑容，让他显得很少年气。 不过，却和活力阳光的宫曜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更像21世纪哪些看似品学兼优，却极爱恶作剧的班干。 如果说宫曜是白馅的话，那唐尧未来绝对有潜质发展成芝麻馅。 就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宫泠，真是没想到，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 “怕什么呀，有我保护你啊！” 他笑得实在是太猖狂了，像宫泠这样冷静的人，在几次深呼吸之后，都还是忍不住，“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哈～”他浑不在意，“你以为我说真的？不，刚刚说完后，我也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保护不了自己，所以，以后还是要麻烦夫人你来保护我了！” “……” “宫泠？” “……” “你这是生气了？”他问。 “……” “问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没有！” ……… 至此，两人终于发现了对方的另一面。在之后的唐尧眼中，他与宫泠的故事，其实是该从这里算起的。 而当年的他，看似在调侃，其实内心最深处的自卑，早已暴露。 人类，从来都把握不住那颗真心。 所谓誓言，箴言，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在没有能力时，对她说了一句“保护”，而当他真有能力时，他却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也许，他怀念地，从来都不止当年的她，更多地，还怀念着哪个，一腔真心，只爱着她的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 蓝优莲之梦 “…现在请大家看这里，图上标红地区就是此次我们的目标——虫族的皇都。” 一到地方，众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会馆，放下东西，还稍作来不及修整，便立刻来到宫泠的房间开会。 只是图上的颜色众多，又极为相似，再加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标记，宫泠实在看得颇为吃力。 再加上原初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状态，而是有条不紊地分工明确地对其他人说着他们的任务。 “十一，莫冶，宫曜你们三个是这次行动的主力，你们要注意节约时间，务必在虫族警觉前，来到c位。” “宋晓光和钟至负责右边，你们的位置较为偏僻…” ……… 宫泠听得云里雾里，被一旁看不下去的唐尧，稀里糊涂地拖出了房间。 来到会馆的后院，满树点缀的蓝优莲依旧在尽情绽放。 空气里弥漫着早晨清新的水雾和淡淡地莲香。 在这一方幽蓝的世界中，宫泠问唐尧，“我们就这样出来，会不会…” “不会！” 唐尧语气笃定，一边牵着她往前走，一边回头望着她，“反正你也不会是主力。何必在里面浪费时间？” “…好吧！” “拓达里的氧气浓稠度是首都的两倍，被誉为最接近母星环境的地区之一。你觉得呢？” 宫泠点头，目光却一直凝望着远处。 “有没有觉得…” 一直没听见她回话，他侧目，只见她异常专注的模样。 不由好奇，“你在看什么？” “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唐尧看清了哪个惹她专注的“东西”。 那是一朵碧绿的“蓝优莲”。 菱形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花芯，风一吹，露出娇羞的嫩黄色莲蓬。 淡淡地绿色，在这片蓝色中显得无比生机与梦幻。 它像与这方世界相悖的清新，突兀又自在的美丽着。 “之梦？” “什么？”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这花叫之梦。严格来说，它算异变蓝优莲。由它脱落的种子，生长而出的蓝优莲，会比原本的蓝优莲生命力脆弱很多…” “看来，联邦这些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最后一句话，宫泠没有注意听，她只是莫名有些奇怪的感伤。 异类啊… 这朵脆弱的之梦，是蓝优莲世界的异类，那她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们走吧。” 唐尧看着她有些惆怅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刺痛。 他看了一眼树上的“之梦”。 “我还有东西没拿，你先去前面等我。我记得这里往前，有一个湖，我们去逛逛” “好。对了，你能顺便把辛巴带下来吗？它今早不知道怎么混进箱子里的。” “不用了，带它出来，很难照应。” “…好吧。” ……… 宫泠一路向前行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唐尧这个人真是极其复杂。 要说他好，可他敏感又暴躁。若说他不好，他却也意外的温柔。 他想要的，恰恰是她不敢也不能给的。可他… 哎，真的是一团乱，一团糟。他为什么就非要要她不能拿出来的这样东西呢？ 正越想越纠结，脑海中的那人，已经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宫泠！” 她回眸，看见两米外的他，正对她笑得温暖如灿阳。 纷纷扰扰落下来的花瓣，就像一场无形的雨，冰凉，却又有温度地要侵入她的心房。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陪你 她盯着他手上的那朵花，表情复杂。 他手上还沾着被枝叶划破地血迹，鲜红的颜色把他手里那朵奇异地“之梦”衬得碧绿。 很久以前就有红花配绿叶的说法。可见红配绿，也并非很难看。 “喜欢吗？” 唐尧看着她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 就好像一片宁静的港湾，仿佛随时随刻都在等待她这条飘零的孤舟。 “……” 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侧过脸的宫泠，在下一秒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任性，不要失控。 她又转过脸，不着痕迹地微笑，“你这样…太危险了。” “……” “你看看…手都受伤了吧？” 上前一步，掏出手帕递给他，“要我帮你吗？” 唐尧神色微变，看着她，却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宫泠…” 她没有管他的叹息，而是利落地打开手帕，拉起他的手，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阳光顺着树梢轻盈地落下，年轻的男女在这一片蓝色花海的国度仿佛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无声细落地花朵，在他们身边飘洒。 看似亲密了很多的距离，却总有一方在进攻，一方在退守。 “宫泠，给你。” 她没有伸手接，好像没有感受头顶的目光似的，继续低头卖力地包扎伤口。 “你先拿着，我给你包扎伤口。” “你不要？” 听出他的怒意，她轻吸一口气。 避无可避！ 慢慢地接过那朵有些沉重的花。 想了一会儿，看着花芯，她低低道，“唐尧…” “……” “我…” “不要说了，我只是告诉你，我要陪着你。” 突兀地，没头没脑地表白，让宫泠措手不及。 她忽然有点难堪，唐尧灼灼的目光似乎是要逼她立刻做个决断一样。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 她觉得矛盾又纠结，有预感自己这次似乎是躲不过了。 “唐尧，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我的想法。” “……” 她咬唇，紧张又逻辑清晰地分析，“说实话，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你对我好，我也能感觉到。毕竟未来我们也是要在一起很久的…”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只是个拟态人，而且我的处境也不太好…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当好的伴侣，相互扶持。”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唐尧很敏感，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意思。 质问，“伴侣？为什么只能是伴侣？爱人呢？你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感情？” “不是，伴侣也是一种感情。”她看着他越来越冷漠的眼帘，又下意识地补充，“应该说在我个人看来，伴侣就是包含了很多词汇的综合。” “……”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组成生活伴侣的成分。” 越到后面她语气越是笃定，“所以，在我看来，伴侣就不止是爱情。它更像朋友，亲人，你可能会某一天突然就不爱你的爱人，可是你却永远不会丢下你的亲人朋友。”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对。”她点头。 “那好！” 他整个人蓦地松懈下来，卸掉了刚才所有的利刺，反手拉着她，“我就当你的朋友，亲人，和一直爱你的人。” 宫泠想说什么，却在与他对视时，忽然失去了语言。 他的目光，深沉又包容。 让她再说不出什么话。 第一百三十章 树下少年 踩着一地的蓝优莲花瓣，耳边听着树梢上传来的“沙沙”声响，手被唐尧握紧。 漫步在这美丽梦幻的蓝优莲森林中，宫泠低着头，思绪不明。 气氛略微又有了些尴尬。 只是手牵着手的往前走，似乎让这尴尬中又多了点意味不明的亲密。 “唔…” 前面不知何时停下来的唐尧让宫泠冷不防直直撞了上去。 她捂着鼻子，抬头问，“唐尧，怎么了？” “小心…” 唐尧没有明说，只是一直看着前面。 宫泠好奇地探出头去望。 清幽冷寂的湖泊好像一块尘封已久的灵玉。四周向阳而开的蓝优莲，兀自在风中摇曳飘散… 实在犹如梦中仙境。 而在这仙境中，却早有一抹白色闯入。 那人斜躺在高高地枝丫上，只能依稀看见半张绝美清雅的脸。“她”神色是那样的安然，仿佛已与这梦中仙境连成了一派。 美人安睡自有人怜。 连宫泠都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了。 低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没必要。”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一片蓝色的花瓣轻盈地在空中打了圈儿落下，不偏不倚，正巧打在美人的额角上，“她”睫毛颤动，紫蓝色妖异地眼睛蓦然张开。 耳尖微动，警惕地跨坐而起，看见对面的两个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人类，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见到人类。 “对面好像有人…” “那也没必要，他睡他的，我们玩我们的。” ……… 他挑眉，这句话倒是意外地耳熟啊…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抿唇笑了笑。 翻身，一跃跳下地。 “两位，你们太吵了！” 宫泠侧目看着他，眼中飞速敛过一丝讶异后，歉意地回，“抱歉！” 他看了一眼唐尧，笑眯眯地回，“不必道歉。” “……” “我们走吧…” 宫泠歉然地对他点了一下头，他也报之微笑。 抬头望了下天，连从前的小孩儿都有了媳妇了。 岁月不饶人啊～ 他眼珠转了转，停住欲往回走的路，转身跟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恰巧他今天很闲，就去会一会“故人”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诅咒池 当宫泠再次碰到哪个被打扰好眠的少年时，她愣了一下，然后才拿出习惯性的礼仪。 “你们在干什么？” 这次他没先前一样，而是亲切犹如好友般地问候。 “散步。你呢？” “我也散步。” 他一付优雅的做派，温文尔雅地看着两人。 唐尧也不知为什么，这个人从出现那一刻，就让他很不安。说不清为什么。 “那么，不如我们一起同行。” 话已至此，宫泠自然不好再拒绝。 “好。” “……” ………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唐尧心中的气闷可想而知。 “话说，两位听说过这个湖的故事吗？” 宫泠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可思议地男人，摇头，“它有什么意义吗？” “据说它是虫族有名的诅咒之池。” “诅咒之池？”宫泠好奇。 “说假话也要先思考一下吧！” 他倒不在意唐尧不甚礼貌的行为，反而很感兴趣地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还用看？”唐尧没有理会宫泠突然搭在他手肘的手，思路清晰地指出，“你说它是虫族的诅咒池，有什么证据？联邦人都知道虫族是没有语言的，不过就是一群虫子而已。它们的沟通立足于一种精神频率，而哪种频率是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你根本不能跟他们沟通，你怎么会知道所谓的诅咒池？” 唐尧的质疑，不仅没让他生恼，反而引得他笑起来，“你的想法太书面化了。虫族的语言不是你想象那样只是单纯的只是发声和沟通，它们还有很多很多代表特殊含义的动作和肢体行为。” “比如，每一次到达这里的虫族，都是两两成双。只要他们一起到达这里，一起饮过这湖里的水，即使未来有多么不愿意，他们也会毫无办法地继续和对方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因此…这里不是个授予人幸福的好地方。相反，它可怕的诅咒之地。诅咒情侣生厌，诅咒你们即使两看相厌，也还是不能解脱…” 他看着湖心，目光沉凝，叫人看不出喜怒。 “我曾在这里见过一对虫族恋人，亲眼见证了他们相爱到最后相互厮杀的过程，最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即使厮杀，他们却还是不愿意放过对方，所以，我才把这里称呼为诅咒之池。” 宫泠听完这个故事，心中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大约是年纪的原因，很多故事她早已是抱着听听就过了的态度。 然而不知唐尧被哪个点打动了，一反先前的不耐，跃跃欲试的样子。 宫泠有些无奈，侧目，正对上那人的眼，他不易察觉地冲她挑了挑眉。 “……” 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故事应该纯属“瞎扯”，有些想对唐尧说明情况，却在对上对方明亮又期待的目光时，一时失了语。 好像，说不出口。 宫泠有些为难，迟疑地说，“唐尧，故事这种东西…” “听听就过了是吧？” “嗯。” 唐尧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正经，他说，“虽然听起来就像假的，可是，那我们喝了之后，就成了真正的践行者，未来，我们也像故事里面一样，永远都不放过对方…” “那假的，不就成真的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爱你 宫泠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他有些幼稚的行为，望着他捧来的水。 低头，喝了。 思付着，这是安慰唐尧而已，既然给不了他其他的，至少安慰他一下也好。 唐尧看着她低头的样子，满心欢喜得都要溢出来了。 连连道，“多喝点，多喝点…” “伺候”宫泠喝完后，他喜不自胜，一蹦三跳地自己跑到湖边，连连喝了几口。 留宫泠和那少年站在岸边。 “他可真有活力！” 宫泠看着唐尧，点点头，也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年轻人就是好啊～” 闻言，宫泠不禁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少年的脸看上去稚嫩又俏皮，一点也没有他话中显出的那样沧桑感。 “哎…说真的，你没有被他感动到？” 宫泠不语。 “年轻人是可爱的了。他们相信爱情，相信友情，相信一切一切的美好。可是同样他们也是最懦弱残忍的，把所有单纯美好的事情做完一遍后，却在一个很简单现实情况下，就能很轻易地，放下自己所有的单纯和美好…” 他望着唐尧，眼底深沉地郁色与湖心中的蓝色，交相生映。 “说到底，他还是最爱他自己啊…” “即使对方是最深厚的恩人，最重要的朋友，最爱的爱人，在现实的压迫下，所有的美好也都只会变成他成长路上被遗弃的弊履…” 宫泠听到他的话，就明了对方大约是遇见了那样的人。 不过，他所说的观点，宫泠倒是颇为赞同。 从前的社会里，也有很多人，迷恋着从前，回忆过去的自己。 在她看来，这些东西都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在财富名利的包围之下，很多人都选择放弃了爱情、亲情、友情，可是在得到名利财富后，却又忍不住反过来追求情感，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同样每个人都有为自己选择，承担错误的责任。 一个错误的选择之后，事实上，是不能也没有必要再折返追求弥补的。 因为没有谁会一辈子等待犯错的人回来认错。 “他爱你…至少现在是爱你的。”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少年就像他来时欲结伴般突兀，离开时，也是同等的自在逍遥。 不带任何羁绊。 宫泠忍着心绪，没有继续神想下去，看着湖边的唐尧，一如既往：“走吧，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行动 当宫泠和唐尧回到会馆时，房间里只剩下原初墨一个人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见到这两人手牵在一起的时侯。 “大人！” 唐尧颔首，拉着宫泠坐到沙发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瞥了一眼原初墨，冷淡地说，“说吧，宫泠要做什么？” 原初墨的一口火气被憋在心里，故而态度更差了，“…我也不指望母亲大人能做什么，她只用在最西边的n位帮他们望风，及时发出信号，在虫族大军来临之前撤退就可以了。” 唐尧皱眉，沉声问，“你要她一个人在虫族军队的前沿？” “那您是想让母亲大人和宫曜他们一起去虫族的中心地带？” “她只有一个人，而且她二次觉醒不久。” “您这是偏见！异能者的能力您该再清楚不过。” ……… 宫泠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心以为自己还是不要参战比较好。 正巧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狮子大爷，自发自动地跳上了她的膝盖。 撅起屁股，弯起脊背，死命儿把鼻子凑到她手上的“之梦”上，嗅了嗅，老实不客气地张嘴就要把它咬住。 “辛巴！” 宫泠一扬手，那花就从狮子大爷的魔嘴里逃了出来。 他不高兴地伸爪拍了拍她的腿，抬头看见饲主也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满地哼哼了几声。 转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压在饲主身上，企图以“体重”来抗议这越来越小气的饲主。 真小气！不就一朵烂花吗？ 当然，不通兽语的宫泠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不满，只是用手顺它毛似乎成了最快养成的习惯。 就跟从前地球上的“吸猫”一族一样。 紧张的时候，顺顺毛。 想事情的时候，顺顺毛。 心情不好的时候，再顺顺毛。 ……… 好像就能莫名平静下来似的。 总之，狮子大爷已经成功晋升为了母亲大人居家旅行的必备行李之一了。 “大人，您别忘了你对总统的承诺。” “…小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威胁我了？” 就在两人快要越吵越烈之时，宫泠一手揉着狮子大爷的耳朵，一边侧脸对着唐尧说，“唐尧，既然团体任务已经分配好了，那我还是遵守比较好。” “你…”唐尧顿了顿，转身看着宫泠，言又欲止，“你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宫泠当然知道唐尧暗指的是什么，可是她又怎么能任唐尧为她，得罪幕后的总统呢？ 点点头，她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和鸢草在一起啊！” “你…”唐尧在别人面前都能言善辩，却唯独在她面前，始终没办法说出与她相悖的话。 最后，只能呐呐道，“随你吧！” 宫泠的“识相”，勉强让原初墨另眼相看，于是她仅提醒了一下时间，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母亲大人，今晚22点请准时参与行动！” 房间的两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有回答她。 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宫泠甚至觉得唐尧只怕下一秒就会爆炸。 可是等来的却是越发僵硬的沉默。 她在心中叹息，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不要生气了。” “没有。” 把花放到桌子上，她用两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用一种极少出现的语气对他说，“唐尧，不要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提到这个，他眼底就蒙上了一层怒气，可他还是克制道，“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答应她？” “……” 她的沉默，让他克制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你没有二次觉醒你知道吗？没有二次觉醒的人，本身异能就很不稳定，再加上你根本没像宫曜他们长时间训练过，而虫族大营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虫族是什么样子的你又知道吗？” 他目光炯炯的逼视着她，痛心地下了结论，“你这是在送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危险（1） 宫泠耐心地听完他这一系列质问，心里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暖流，只是她不愿深想，只跟他保证，“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你…” 唐尧觉得自己先前的哪些话好像都变成了空气，这人压根还是没有听懂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她搞不清楚状况，可是他不能放任她一直搞不清状况。 不厌其烦地重复，“宫泠，你听好了…虫族不是你想的那样…呃…唔…” 短暂的眼花过后，视野接触到一切，让他难以相信。 这、这是—— 深黑色被瞳孔占了大半眼眶的眼睛，直至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的眼底残留着哪些淡金色好像是符文样的咒语，生生不息，盈盈地金光从她眼睛中散出… 为哪张秀丽清绝的脸渡上一层神圣不可亵渎的光芒。 唐尧有点痴迷地望着她，直到所有的金光散尽。 “这是昨晚我和宫曜在后花园里聊天，忽然感悟出来。” “…我一直在想我的能力既然是控制，那我能控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是人，还是动物，或者甚至是一草一木。” 话到这里，他忽然就明了了。只是心头蓦地想起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夜宫泠和宫曜在后花园时，他明明看见宫泠只是无意间… 想到这，他唇角慢慢勾起笑意，看着还是一本正经地夫人。 他感觉心里哪最后一点点的不悦都随之消散了。 宫泠，该说你什么呢？ 果然是懂政治的女人。 张口就能把无意间中的发现，说得那么有理有据，且把自己塑造成那么“善于思考”的样子。 “唐尧？” 她还是那付淡定沉默的样子，只是在他的心中，却是早打折扣，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宫泠，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她不明所以。 他失笑，优雅的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唐尧…” “你…” 她脸色大变，心中百转千回，却很难再吐出一个字。 只想着唐尧怎么会知道？ 就在她方寸大乱间，唐尧又道，“宫泠，如果联邦和你一定要我做个选择的话…” “那么我会选择帮你隐瞒联邦。” 唐尧虽然笑着，可宫泠却能听出其中的认真。 她的心七搅八绕地被弄成一团，说是纠结，更不如说是感动，只是如他们这般的关系，怎么可能能够走下去？ 于是，她三分纠结，七分忧伤地想要回他，“唐尧，我们不是…” “好了！”他打断她，不让她说出那些残酷又丧气的话。 “不管任何时候你不会真的做出要毁灭联邦那样的事对吧？” 她沮丧，“你觉得我有那样的能力？” “那就对了！”他又笑起来，“所以，我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就要选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危险（2） 就要选你。 这句看似很简单的话，就像细雨般慢慢沁入她的心房。 她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多余。呐呐无言。 好在唐尧没有恶趣味要看她窘迫，反手扣住她的手。 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两人只这样静默地牵着对方的手。 而这样的沉默，竟还透出异样的温馨。 他想，其实她沉静，也不尽然就代表了冷漠。 她想，也许自己再也没办法，极尽飞扬洒脱地自由了。 就像有了巢的鸟儿，就像奔向大海的河流，就像枯萎在树根的落叶，她清醒地，看着自己开始沉沦… 两个人沉浸在独立的世界里，被排斥在外的狮子大爷，气哼哼地喷了一口气。 饲主，真是个蠢女人，就这个样子，居然就被骗了？ 甩甩尾巴，一跃跳到桌上，毫不留情地张口把那朵之梦咬住。 清新地香气止不住地钻入他的鼻子，怡然的感受，把他想要“辣嘴摧花”的想法给熄灭了。 他吐出“之梦”，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一个人默默地趴在桌子上。连不知何时凑过来地鸢草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大头，你怎么了？” 他眼尾都没送给它，无聊地伸爪拨弄着“之梦”。 说来那花也算坚韧，又被咬又要爪子摧残，也不见“坏”。 果然这个鬼地方的东西，都奇怪得很。 拨弄两下后，他又失了兴趣，侧头避开了聒噪不休的鸢草。 可那没皮没脸地“烂草”，却显然没有那么多眼色，它锲而不舍地跑到他脸的方向。 “大头，你怎么了啊？这么没精神？难道…” 渐渐低下去的声音，不到两秒，就转换得猥琐下流，“难不成你想母狮子了？” “喂喂喂…话说，你们狮子是怎么交配的？” “……” “我们家族的人都特开放，春天风一吹，我的种子就将…” “啪——” 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鸢草脑袋上。 被拍扁了的鸢草，飘飘乎，成了一张“纸”状，可却还是管不住自己那张“贱嘴”，誓要“贱”到底。 “…撒…满大地。” 他不欲理它，转身就跳下桌子，准备先行一步。 ——虫族这种生物，帝国资料太少，也许也可以打听一二。看看是要联盟呢？还是当“美食”，烤来吃了… 他“哒哒哒”几步便窜出了房间。留下一张“鸢草纸”和一个傻乎乎被小瘸子骗了的饲主。 像这种傻女人，还是等他忙完正事了再拯救吧！ ……… 夜， 黑色的天空像深色的布幕，“沙沙”响动的蓝优莲花，为这本就不安诡异的场面更添了几分凄凉。 宫泠站在离虫族大军大约30米的地方。 没有月光的晚上，常人几乎不能视物。可宫泠没有这样的顾虑，她本身就视力极佳，再加上能够控制自身的视力。 所以，前方发生的一切，她都一目了然。 漆黑的夜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或人。只是越是这样安静，她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双手绞在一起，她小心地隐蔽着，又忍不住时常探出身子。 鸢草看她这付如临大敌模样，不禁失笑，为她鼓气，“主人主人，别怕！有我在呢！” 宫泠头也不回，想也不想地说，“就因为有你我才更怕！” “呃…” 它没想到主人竟是这样嫌弃它，一时也有点难过。 可又转念一想，主人毕竟是女孩子，这时候性格不稳定也是正常的。 于是它发挥天生地“脸皮厚”，想要缓和气氛。 “您会这样说我会害羞哒！毕竟有您这样厉害的主人，我废柴一些也是没关系的！” 宫泠无语，正欲说什么，却被前方突然出现的两人，吸引了视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危险（3） “…只要有您的强控，再加上…” 它喋喋不休地声音一直在宫泠身边嗡嗡响，聒噪得像只苍蝇。 极力想要听清哪边两人说话声的宫泠，被吵得有点心烦。 她低声道，“安静！” ……… 路易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见塞纳茵。 这位…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真是没想到…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反倒是塞纳茵。 他拘谨地冲他回礼，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与他交流。 虽然他与塞纳茵年龄相差不大，可是这个人在他记忆里可是… “你这个样子倒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看着笑容如沐春风的美人，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怔怔地望着对方。 “呵…我记得你小时候还送过花给我呢，怎么才过了几年，你就不记得我了？” 他脸皮微微发红，咕哝着什么，却在对方疑惑发问时，忙转移话题。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想找一个没有你哥哥的地方啊…” “……” 他尴尬地挠挠头，避而不答。 “那您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没有，这些小虫子挺好玩儿的！” 说完，塞纳茵忽然走到路易的身后，伸手掐下了枝头的一朵蓝优莲。 慢慢说，“这朵花开得可真漂亮。” “……”他疑惑不解。 “送你了。” “……” ……… “唔…” 宫泠蹙着眉，突如其来地刺痛，让她大脑陷入短暂地一片空白。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此刻她显然没功夫在意这个，反而低下头深思。 只是那句自言自语本没指望谁会回答的话，却在这时，意外地听见了有人回答。 “我觉得他们很危险！” “你…” 她愣住，下意识地倒退了好几步，吃惊地瞪着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哼！”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金色的眼睛在夜晚里如星星般明亮闪耀，只是那冰冷毫无无机制的眼神，和眼角那抹妖冶的花纹，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她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只见那人，一抬手便招来一阵金紫色的罡风。 如墨汁入水般，眼睛在下一秒就被染得漆黑。 她眼底金色符文翻滚涌动，淡蓝色的保护结界凭空出现，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啪——” 破碎地结界发出一声尖锐地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痛。 而就在这时，她手脚猛然一阵脱力。 眼睁睁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一下子变成一个，上身类人，下身有着八足两螯的怪物。 他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诡异地发光。 脸上妖异的花纹，也从一道变成了整齐对整地六道。 绕是宫泠之前在唐尧的终端上见过这些诡异的“虫人”，此刻也还是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尤其在她发现自己被虫人的上下三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时，哪种感觉更是登上了顶峰。 哪只藏在腹部的“复眼”，就像锁定住目标的蛇类般冰冷地盯着她。 这一切仿佛是在暗示着虫人最原始的狩猎本能，而她就是哪只倒霉的猎物。 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难以控制起来，软绵绵地越来越无力，更有一股锥心的痛，从她脊髓间蔓延开来… 而就在这时，那头“虫人”忽然运起八足直直向她冲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路易 越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心里的恐惧反而被压了下去。 狠狠地掐了一下小腿，她吃力地站起来，挪动了几步后，又摔在了原地。 手死死地抠着地面，坚硬的石子陷入肉里，弄得她手指鲜血淋漓。 不想死啊…她真的不想死！ 在任何时候，任何困难面前，她其实从未没想过要轻生。 她从来都是那样的坚强，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是自己一力消化的。 因为她从未全然相信任何人，她一直都只信自己。 “主人…主人…” 鸢草站在她身边，着急地一直在用消减负面的能力，只是哪些彩色的光如同俏皮的鱼儿般钻进宫泠的身体里后，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它着急地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个样子？” “…难道，您不是…” 宫泠当然知道不是，对方事实上还并未做任何事，问题，其实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苍白如纸的脸上，仅仅就这么片刻就挂上了虚汗。 她紧咬着嘴唇，头脑忽然变得清晰又沉重。过往的一切，不禁纷纷涌上心头。 从前妈妈去世，受到外婆小姨她们的欺负时，她没有认命。 之后陆辰说他要和白方在一起，腹背受敌被政敌攻击的时候，她也没有认命。 ……… 她从来都是这样坚持过来的… 所以，这次也是一样的。 她试着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扩散到四周。 花，树，泥土… 每一种事物都有它的思想和意志，她的精神力是控制。 就像一滴水，一朵花，一捧泥土… 如同烟花绽放般，她眼底最深处的金色星火被霎时点燃。 蓝优莲树忽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相互碰撞，片片花瓣从空中坠落。 空气传来一阵阵奇怪地波动，阻挡了一下虫人的脚步。 可却也只是一瞬，片刻凝滞后，他以更快地速度，飞驰而来。 而宫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如当年看着那辆货车撞过来一样。 只是这次，大约她不会再有机会醒来，也不用再面对哪些“如狼似虎”的亲戚。 小姨也早已没有机会，再和她一句，“宫泠，你没有妈妈了。” 人在危难离别的时候，最容易回忆，尤其是哪些印象深刻，痛彻心扉地回忆… ……… “宫泠，你为什么还不哭啊？” “宫泠，你没有妈妈了。” “宫泠，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呢？警察都走了。” ……… 温热的晶莹液体，从她眼角滑落。 哪些记忆其实从未远离。 她等待着，自己的灭亡。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路易（2） 只是意想中的疼痛，迟迟未来。 她张开眼睛，只看见了一个…难以形容的人。 他有着难以形容地相貌，难以形容的言谈举止…总之，他的一切都是能说成难以形容。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他笑着问她，“你对本少爷当年英雄救美的出场还满意吗？” 她沉默一会儿，回，“…你如实告诉我，当年你是不是故意等到最后才出来的？明明你们一直在哪边。” 他笑得更欢快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极限在哪儿，谁会知道，原来你怕虫子的精神波啊…还有，” 话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狭促，“你平时那一付禁欲冷淡的样子，我早就看腻了啦…梨花带雨的，才引人怜惜啊…” “哈…你还好意思，装成辛巴这么久，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淡不好过？” 见对方又有旧事重提的想法，他赶忙上前，讨好地拉着她的手，一点不犹豫地表忠心，“亲爱的，不是装，而是，我就是你的辛巴！” ……… 此刻画面再次回到现在，她挂着一行眼泪，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衣服几乎都被泥土弄脏。 她苦笑地在心中暗想：人果然是不能随口妄言的。 上一次相见时，她觉得对方狼狈，不想这一次相见，角色就来了个大转换。 人生啊，果然很奇妙。 路易站在宫泠前面，挺拔修长的身躯把她完全挡住。 “嘶…” 闻声，他瞥了一眼宫泠，暗自好笑这饲主怎么尽招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喜欢？ 小瘸子还是人类，这虫族人可都已经跨越出人类的行列了。 心中这样想着，可面上却不能放着饲主不管，毕竟，人家这几天把他照顾也还算妥当。 “我劝你在我想发火之前，立刻离开这里。” “嘶哈…” “那就没办法了！”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邪气，他张狂地质问，“谁给你的自信跟本少爷抢女人？” “嘶！” ……… 宫泠看着忽然动起手来的两人，心头千思万绪，最终汇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猜测。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出现，那她… 这般想着，不小心瞥到那“虫人”下半身的八只巨足，她就感觉一阵压力山大。 好在，这个“兽人”及时到来。 不过… 就在她满脸菜色的揣测之时，哪个“兽人”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以一种极其玄妙，在她看来是完全违反科学的方式，竟带着她飞了起来。 当然，不到10米，那人就把她一下子甩了出去。 宫泠还来不及尖叫，身体已经落在了一个毛茸茸又温暖的背上了。 他背着她在这遮天蔽日地蓝优莲森林中穿梭。 簌簌下落的花瓣，为两人隐匿了行踪。 他们身后一连串虫族，密密麻麻地对他们进行着地毯式追踪。 虽然他们不熟悉，却在让对方见过自己的“狼狈”后，马不停蹄地便上演了一场“兵荒马乱”的罗曼蒂克。 不过这时的他们，谁都不甚在意。 只有从灰色云朵中探出头来的月亮，将这一刻无声地记录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易（3） “好了，到这里就行了，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 宫泠抱臂强撑着站在一边，礼貌地对他道了谢后，又警惕地往后挪了挪，整个人几乎靠在了树干上。 路易当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短暂思考后，他自然发现了问题。 一边气恼“饲主”的怪想，一边更是从心底起了些戏弄她的心思。 ——哼哼，饲主真的太坏了！人家还没有完全成年好不好啦。 “哪个宫泠…等到一会儿天亮，我们就回母星。” 果不其然，饲主的腿僵直了一下，半天都不回话。 他偷笑，“对了，我先跟你提醒一下，我的族人极其厌恶联邦人，到哪里你最好别多此一举。” “……” “同样，我也很恶心联邦人，你在哪里不用跟我说话，每天…咳，只用好好伺候我就够了…” “……” “现在我就来跟你说说本少爷的生活习惯。第一，我不喜欢吃素菜，所以，食物少素多荤。第二，我这个人很注意隐私，所以，洗澡之类的时候，不要打扰我。第三，晚上睡觉前，我一般要喝一点香槟，但是现在的香槟味道是却不尽如人意，你想办法把它们改良一下。第四，夜晚的时候，我喜欢看一些古代的文艺作品…但是有些书籍早已遗失…” “…你尽力回想一下，帮我整理成文。” 到这里，宫泠终于有了反应，“从前哪些文学作品，何止千万，我怎么可能都看过还把它记下来。” “好吧…不过，你一定还懂地球上的母语对吗？” 她的心咚地飞快跳了起来，路易这句话的意思，让她莫名有了种极好也不敢置信地猜想。 因为这种猜想，让她一时甚至连对方是个危险兽人的身份都忘了。 她急切地问，“你们哪里是不是还有人会古语？” 说完之后，她才慢慢将一切联系起来。 兽人和联邦人的语言为什么会互通，这个兽人为什么会提到从前的文学作品，还有古地球语言… 这一切… 她看着路易，眼神中闪着惊疑不定地光芒。 可是仔细想来，她又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看看这个兽人的面庞。 他有着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有如月夜下三千米海底那样惊心动魄的蓝眸。 他的眉眼极具侵略性。第一眼看他，只能让人能联想到19世纪那烟雾缭绕的山丘上遍地开着的七彩罂粟花。 被阳光照耀着的罂粟花，美得夺人心魄，灼人眼球。 可是，他确确实实是人类的长相啊！ 所以，帝国人事实上是… 第一百四十章 真相 “哼～你以为我们会像这群伪君子一样，为了活命，而抛弃一切？” “嘭——” 她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灵魂里迸发了出来。 这些日子里的迷茫、不安仿佛终于落了地，心中一个决定，应运而生。 原来，她想要的东西，是这个。 “…我们从未忘记自己是谁。” 这句话被他忽然用中文讲出来，遥远动人得像古老的钟声。 它阵阵回响在她的心弦。 “你…你们是…” “兽人！”路易飞快地接话，却在她表情僵硬的那一刻，飞快地吐出一句话，“…当然，也曾经是地球人。” “……” 路易挺喜欢她这副呆怔的模样，少了很多距离，无端就亲近了许多。 因此，也就难得好心地要跟她叙述那段不为联邦人所知的故事。 “…从那次危机后，人类在宇宙流浪了很久，终于又找到了‘地球’。只不过地球却再也不像从前了…” 宫泠预感他接下来的话将会是关键，集中精力，竖起耳朵认真的倾听，并不插话。 “不知道在人类在流浪的那段时间，地球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是太阳的辐射，也许是空气中的某种物质，也许…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很大一部分人自到地球的一刻起，就开始发生变化，变得千奇百怪。开始呈现出狮子、老虎、兔子…甚至海洋生物的特征。当时的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这是一种怪病。哪时侯的领导人史蒂芬森一开始也保证要医治好所有人…” “可是，当情况越来越严重，其中一架引渡之舟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发生了异变。甚至包括驻守的军队，而且人数还在越来越攀升的时候…” 话到这里，路易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宫泠看得出他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时光，但是他内心是极其不赞同甚至鄙视当时那个叫史蒂芬森领导人的最后决断的。 “他们把当时兽化的人，骗到了一个离飞船极远的山谷里。谎称今后会专门有人来照顾他们直至痊愈…” “但是，最后，没有任何到哪里，所有人都跑了。” 留下了哪些“病变中”的同类，驶着引渡之舟开始了新的旅程。 抛下“弱者”，只为正常的人类争取一线之机。 而之后的事，路易不说宫泠也都清楚了。 “病变”“兽化”的人们，根本不是弱者，反而他们拥有了更强壮的身体和奇异的能力… 只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就再也不能平复。 这样的事情宫泠听得心绪复杂，她不知该怎么评论这样的做法。 很沉重，事到临头，两方之间都有自己的理由。 无从评价，也没法说清。 “…现在你知道了吗？联邦这群人骨子里就埋着罪恶和自私…” 宫泠张张嘴，想了想，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好，索性缄言。 可她不说话，路易却显然不希望她这样。 他上前一步，似征求但更像诱惑。 “…你真的要不要离开这里？跟我回地球看看？” 她怔怔地对方。 那双充满诱惑力的蓝眼睛，好像在蛊惑着她，让她点头答应。 想想吧，哪里可是地球。 目前离她的时代最近的地方。 她其实就是地球上的中国人啊，联邦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灵魂捆绑的又不是联邦，明明，捆绑她的，是中国啊。 大量的思绪冲上她的大脑，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全身的细胞好像都在叫嚣，答应他！答应他！ 答应他就能回去了，就算不是回从前的地方，但至少是同一地方不是么？ 父亲，母亲，白玲，林夏…他们都在哪里，等着她回去啊… 不，不对，有个地方是不对的。 她抬头，眼神炙热逼人，好像里面流动着滚烫的岩浆，烫得路易下意识地想回避她的目光。 “你告诉我…” “宫泠——” “你自己好好想想!”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留下来 宫泠听见唐尧的声音，心中一惊，蓦地涌上股说不出的滋味。 “宫泠！” 她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应他，久到路易什么时候离开她都不知道。 直到又一声，“宫泠——” 她才回应，“我在这里。”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看着飞快向自己跑来的唐尧，她目光闪过一丝挣扎，尤其在发现对方因为跑得太快，左腿明显使不上力时，那感觉更是登上了巅峰。 她想着，唐尧对我算很好了…我真的能辜负他吗？ 他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大口大口地喘气：“你没事了就好，我看见…哪些虫族倾巢而出…我好担心你！” 宫泠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才变软。 她注意到唐尧身后脸色不愉的原初墨和焦急的宫曜钟至两人…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不用担心，我没事。” “先放开我。” 他没有吭声，反而更用力地箍紧了她。 又过了几秒后，才放手。 “那你是怎么脱困的？” 她没有看他，缓慢又条理清晰地回：“我一直站在哪个地方，却无意间发现哪个地方，竟有个虫洞，从那虫洞里突然窜出一个虫人，他和我争斗了一会儿，我很是不敌，一路退一路逃，也不知何时摆脱了他们，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虫人？” 边上的原初墨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你看清楚他脸上的妖纹了吗？什么颜色？多少条？” 宫泠作思考地样子，迟疑道，“…我不能确定多少条，但是他脸上的纹路应该是红色。” “红色？！” 宫曜与钟至对视一眼，钟至又问，“那他是否能与我们交流又或者有什么别的特征。” 她摇摇头，“…没有，他突然出现就袭击了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征，不过…” “不过什么？” “他好像能发出一阵奇怪的精神频率，让我…不太舒服。” 她含蓄的讲法，在场只有宫曜能理解，所以他急忙问，“怎么个不舒服法？你有没有受伤。” “…我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而且，头很疼，感觉像被针一直扎那样。” 闻言，宫曜更着急了，连说这件事情很奇怪，一定有猫腻什么的… 唯有原初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心情烦躁，极其控制不住自己。” 宫泠被她的眼神唬住，一时也忘了心中哪点怪异，想了想，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可能太累了…偶尔有点失眠心悸。” 原初墨低下头，表情流露出怪异的喜悦，甚至唇角还好心情的勾起。 “那没事，可能真的是太累了。” “……” 宫泠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总觉得有些怪异，正欲深想，却被宫曜拉着问其他的问题，无暇再顾。 可一直在一边的唐尧，却神情严肃了很多。 他看着她，眼中暗含警告。 可这目光落在对方的眼里，只换来礼貌又嘲讽的一笑。 唐尧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总统，一定隐瞒了他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磨合训练 当宫泠被告知她留在这里的时间将被延长到20天以后，离加冕礼只剩三天时才能动身回首都，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想想，反正也不算坏事。 便也没做什么反驳，可奇怪地是，唐尧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也罕见地没有反对。 更确切地说，这个消息，还是见完原初墨的唐尧转达的。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两人聊了些什么，从进门到现在，唐尧神情一直怏怏的，老是放空，宫泠跟他讲话，他也总是心不在焉。 若是先前，她大约会识趣地不吭声，不过现在，两人关系更近一步，况且，即使不从关心的角度看，宫泠也总感觉对方其实像有话要和她说。 于是，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 “可是，我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沉默以对。 “唐尧…”她叫他。 “怎么？” “你是在烦恼我没有第二次觉醒的事吗？” 他终于转过脸来看着她，叹息一声，“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你想的是别的事？” 他没有回答，反而单手捧着她的脸，四指摩挲着细嫩的皮肤，“宫泠…你…如果…” 思虑了一会儿，他神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怜惜。 “…宫泠…宫泠…” 他的声音原本比一般男人清亮，可这会儿却忽然沉下去了许多。 宫泠被他叫得心慌慌的，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将其拉开，正色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 “唐尧！” 他看着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爱慕的女人。心底蓦然生出种悲哀。 明知她有危险，自己却毫无办法。更甚至，这一切也许都是他造成的。 于是，他对她说，“宫泠，也许我不该复活你。” “……” 宫泠定定地看着她，心中忽然有点酸又有点涨。 眼睛也微微水润了起来，她笑了。 不假思索地双手捧着他的脸，在端详中，她先觉得这人其实长得很温柔，然后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 “让我知道了…” “原来活着的感觉…还是这么的美好。” ……… 次日，唐尧带着宫曜等一行人回了首都，来时的人，就只剩下宫泠和十一两个了。 狮子大爷在撒娇打滚均无效的情况下，一个人气哼哼地跑到角落里不理人了。却不想，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当他从床角里爬出来时，列车早已开走了。 于是，在初阳下，他抬起头和无奈的宫泠大眼瞪小眼，姿态极其无辜。 唯有那微微张开的嘴，仿佛更像一个笑容！ 像饲主这样重要的人物，他当然得要一直盯着。 他“理直气壮”地想。 就在狮子大爷发呆之际，远处忽然现身的原初墨，对着她们的方向大吼，“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嘶！” 他立刻对着她的方向龇牙，只是那幼年形态的样子好没有威慑力，不说原初墨有没有感受到，反正正从宫泠旁边走过的十一，表情柔和了一下。 难得主动的开口：“这只狮鬃犬很可爱！” 第一百四十三章 磨合训练（2） 宫泠礼貌的点头，既像赞同对方的话，又像和对方打招呼，可这却引来了怀里狮子大爷的不满。 他有点生气的拍了下她的手，可没想到那“过分的饲主”竟把他放到了地上。 气冲冲地喷了口气，他侧着身，高贵冷艳的遗世独立着，却迟迟等不到她来哄他，为他顺一顺毛。 待平复了万般纠结转过身后，竟发现那人早已走出50米开外。 真是… 气得狮子大爷一个狮跃，把面前的花扑进怀里，挠坏。 滴溜溜地眼睛看着远方那道倩影，哼哼两声，他还是起身跟着前行了。 毕竟，饲主是联邦重要人物。看看联邦所谓的a计划成果，也无妨。 ……… “你们都已经二次觉醒了，都挑了合适的拟态生物机甲。也算是真正的异能者战士了。那么现在，如何运用它，和它建立更深层次的关系就由我来教你们。” 原初墨的表情玩味，挑眉，坦荡地邀请，“母亲大人，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先配合我一下呢。” 这个时候的宫泠自然不能露怯，她笑道，“当然。” “拟态生物主脑事实上就是我们的辅助师。它们可大可小，常态下的它们，其实多数不以生物形式出现，而是化成一个物体或介质。” 说到此，她笑了笑，“比如我的…唔，我们家小红是个例外。” 只见她快速抽出腰间的红色“腰带”，笑容灿烂犹如夏日骄阳。 那腰带瞬间变幻为一条长鞭，只是那条鞭子却和寻常的一点不相同。 两个指头粗细的鞭子上覆盖着一层红色的鳞甲，深红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折射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先将精神力灌注在主脑身上，再顺着它的身体脉络，让精神力游走一圈，最终汇聚于它的脑干。使用一次召唤成功之后，拟态主脑便能随心所欲，任你操控了。” 宫泠听得很认真，稍加思索后，便看向脚边的鸢草，瞳孔一点点变大，变深。 思绪犹如浸泡进了海底，在沉寂一成不变的深海中，摸索，寻找… 她顺从着那股无形的力量一往如前，找到浅滩，找到暗流，最终，来到了那“生命源泉之地”。 ………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泠也不知自己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只感觉迷迷糊糊，待醒过来时，只见自己那双皓白的腕上，点缀了一对翠绿如魔恹的玉镯。 “叮——” 两镯相碰。 宫泠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翠绿，晃得原初墨一愣神。 她很快回过神来，对着一边的十一，道，“十一，你来试试！” “是！” 十一应声上前，带着雪狸，在这满园蓝色中对视。 一秒，两秒，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溜走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宫泠侧目，只做不见。 原初墨也不知怎地，突然生了气，走到十一面前，疾言厉色了几句，两人手把手地教学。 宫泠有些无聊，正四处顾盼间，蓦地听见了鸢草在耳边的调笑，“大头来了。” 大头？她疑惑。 一回过头，只见雪白的小狮子，跳跃着四足，如一发幼型炮弹般向她奔来。 她黑线，“辛巴，你跟到这里做什么？” 辛巴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奔跑地速度太快，竟一时间刹不住，头着地，跌在了她面前。 “……” 她就像地球大多数宠物主人那般，立刻低下身，把它抱起来。 只是身直口嫌，“小笨蛋，蠢死了！” “嘶！” 他龇牙，整个狮子都不高兴了。 ——说谁蠢呢？傻女人！ 生来傲娇的狮子大爷，伸爪拍了一下宫泠，却引来对方的一个弹头。 正欲好好“教训”一下那胆大妄为的“饲主”，毛耳朵动了动，他表情蓦地凶悍，幽蓝色的眼瞳如同跳动的火花。 “嗷！” 不远处地原初墨若有所感地轻咦了一声，不过她只是轻叱一声，剜了宫泠一眼，便不在作声。 宫泠毫不知觉地继续与狮子大爷戏耍玩闹，拉拉耳朵，见它不理。 又揉了揉脖颈，只换来对方高冷地侧身。 “小脾气见长啊…” “……” “辛巴！” 他懒懒地回过身，轻轻地拍了拍她，只当是哄哄这任性的饲主了。 只是那边那个女人，她似乎要对饲主不利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异变 待十一终于完成了拟态生物主脑常态化后，原初墨也总算又站在两人面前教习这二人如何在常态下激发技能。 只是这一次，宫泠和十一好像掉了个儿。 十一很快就掌握了要诀，不一会儿，就把哪些技能花式耍了一遍。 唯有宫泠有点木木地，好像怎么也掌握不了要诀。 不远处的原初墨皱眉，她不太喜欢宫泠，因为唐尧的原因。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却见宫泠还是那般“呆头呆脑”！ 不由地出言讥讽，“母亲大人该不会是学术派吧？” 宫泠没有回话，侧目只见她还是那样笑着，只是眼底是真正有几分不耐和幸灾乐祸。 淡淡地回，“实干家都是通过练习而来的吧！” 她没管她的暗喻，继续笑着回，“那行！您多练一下，我先去教十一。不急，不急！” 言罢，她心情良好的往十一哪边走去。走路轻轻跳跃，在过去教人时，甚至还故意说话声音变大 像宫泠这样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在她看来毫无意义。 ——虚伪永远只能装点表面的光鲜。 不会就是不会。实力才能说明一切。 ……… 宫泠又多练了几次。发现仍然不行。 这不由令她深思… 总是觉得进入不了状态，身体好像和鸢草在短暂熟悉后，就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精神力沟通极其容易，甚至现在还能对话。 “主人…你不要急…” “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完全没有办法，配合使用技能？” “你都没觉醒，我们怎么配合？” 鸢草无辜地声音好像平地一声炸雷，打在她心头。 “所以…” “你没觉醒前，我两是不可能使得出技能的！” “绝对不行？”她试探。 “当然不行！” 若是这样，那她… 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原初墨，与对方对视之后，她陷入两难。 很明显原初墨是不喜欢她的，但偏偏这人现在是她的教官，而她，根本没法完成对方的任务。 就在这边她踌躇不安之时，与她对视原初墨忽然道， “母亲大人，请到这边来。” 她不明所以地走到她的面前，却在听她接下来的话后，表情冷凝下来。 她说，“母亲大人，今早已经练了很久了，现在请您和十一对练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对练 宫泠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冷。 她本来对这原初墨，也算不得讨厌。即使她不喜欢自己，可她却也知道这个人对唐尧算是尽心。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只是，她确实想不到这人这么心胸狭隘，明知道她召唤不出技能，还让十一和她对练。 不过这样也好，她想着，自己可能这段时间真的太过小心翼翼，以致于是个人，都当她好欺负了。 ……… “教官，我不觉得这场对练有什么意义。” 十一看着原初墨，清清淡淡的眉眼下，是冷硬地抗拒。 “哦，十一，你是这么想的？” “确实。” 她挑眉轻笑，抚了抚额边的鬓发，漫不经心地反问，“难道你认为联邦第一位异能者和你对练是没有意义的？” “……” 她冷哼一声，“十一，我倒不知道你这么自负。” 这番戳棺定论的话，实在不好听，不管是宫泠，还是十一，表情都不太好。 宫泠上前一步，也不再礼貌地微笑了。 “…原教官的想法，我和十一都很清楚。虽然你是想让我们更加熟练技能，可事实上，无论我，还是十一，都还没能熟悉，所以…” “所以，才更该练习对吗？” 她抢先一步截下话头，犹如漩涡般深邃迷离的瞳孔，对着宫泠，一笑勾人心魄，“既然母亲大人说，你们两位都需要熟练技能，那么，就让我来陪你们练练吧！” “……” 她知道这人是下定决心和她过不去，所以，她抬头直直地望着对方。 “那就请原教官多多指教了。” “哼～指教不敢当，不过给你们个示范下什么是异能者倒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她哼笑一声，忽然出手，手快犹如闪电，一道薄如蝉翼的透明空气墙突然向十一飞快地掠去。 十一避闪不及，被那堵“墙”碰及后，顺势包裹了起来。而后，也不知那墙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任凭十一之后在里面想了何种方法也总是出不去。 而另一边的宫泠目睹了这一切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母亲大人，这是我异能中最简单地一种。空气牢，没有大作用，只不过能一边束缚人的同时，慢慢改变里面的空气成分、压力、重力…最终，让猎物力竭昏迷。” 她一边笑吟吟地跟宫泠解释，一边放慢动作，优雅得好像真的在教习。 “接下来…您可以看一下这个技能，空刃，它也是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只用精神力控制周边气体，然后…” “嗤——” 就像什么利器在切割皮肉的声音。宫泠甚至什么都没察觉到，背后就传来一阵剧痛，尔后，在她压根就没反应的同时，她的手臂、腿上竟也传来相应的疼痛。 而正在这时，原初墨邪魅恶劣的语气，搭配着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产生出叠加伤害，一分二，二分四…非常简单！和空气爆完全不一样。” “……” 宫泠看着原初墨，表情极为凝重。她向来喜欢猜心，做什么事都习惯谨慎小心，分析利弊。可是这个原初墨的异能，却让她根本摸不着头脑，究竟是空气？还是别的？只感觉她对自身异能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任意一点点地技能，也能被她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 如果，自己也能如她一般，那… 想到这，她掌心微微沁汗，微微颤动的手指，也不知是冷，还是兴奋。 “嗯？”原初墨注意到那双忽然光彩四溢的黑瞳，心底不可抗拒地升起股暖意，但很快又被她强压下去了。 “小心了！” 她竖起两指举向天空，指尖迅速聚起银白色的光点，那光点反复翻涌，形状也越来越大，最后到犹如鸽子蛋般大小时，被她猛掷过来。 那枚空气炮携风带势，就好像自燃地一颗小太阳，不过瞬息，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阵银光闪过，宫泠整个人都被那银白色的光包裹住。 ……… 一时之间，劲风肆虐。 幽蓝色的蓝优莲大片大片地盛放在枝头，却有劲风将其片片打落。 上一秒还完整美丽的花朵，在下一刻便片片凋落。下坠的花瓣密密麻麻地铺在一个人的身上。 宫泠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空，耳朵嗡嗡作响，在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手臂上便传来一阵灼烧似的剧痛。 长身立在她面前的原初墨露出妖异万分的微笑，她不知何时已召唤出自己的长鞭，鞭上深红色的鳞甲在阳光下散发出万分灿烂的光芒。 “母亲大人，不愿意起来吗？” 她扬鞭随意一挥。 “啪——” 鞭身在宫泠手上留下了两指见宽的伤痕。 “您可得快些起来，执行任务中敌人可不会像我这样一直手下留情…” “…如果不想死的话，您最好还是配合，因为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哪些大人们，您如果想活下来，都必须要有相应的实力不是吗？” “我们的异能其实是一种能力，而非技能。掌握技能很容易，但是要掌握能力，您需要注入相当多的精力！ “就像现在！” ………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到底是十分钟，还是仅仅一小时，宫泠只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在麻木和疼之间反复煎熬。 “啪——” 她几乎就要被这鞭击倒，但稳了稳脚步，庆幸她并没有在摔下去。 “母亲大人，您这样被动挨打，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天就到这里。” 看出对方深深地鄙夷和怜悯，宫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觉得那么羞耻。 自尊心仿佛是摊开在阳光下暴晒的臭鱼。 “请等一下。” “有事！” 原初墨头也没回，很不耐烦地问。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同样，也很讨厌别人欠我。” “呵～那我就等着您哪天来要我还。” “何必等哪天，现在就还一些吧！” “什么？” 她声音冰冷暗含怒气的转身，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目光惊怔了片刻。 在很快回过神后，她改变了原本的主意。 再次召唤“小红”，凝结成鞭。 她笑容温暖可亲，“那么，我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举起长鞭就向她面门奔袭而去。 而对面的宫泠不为所动，她就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可就是这样被动挨打的模样，让原初墨眼皮跳了跳，一股不安感自心底流出。 “装神弄鬼没有任何意义！” 如蛇如魅一般的鞭子向宫泠游去，极其相近的距离，让人甚至能看见鞭顶所发出那一点诡异的银光。 阳光在一刻耀眼异常，被风吹动的树枝影影绰绰。 原初墨的表情从势在必得，变成了不可置信。 她从未被人伤过，她是联邦最强大的异能者。 宫泠。 她眯起眼睛，心中的怒火已达到顶峰，但是，理智却在提醒她，宫泠的异能，将会是未来联邦的助力。 正在这时，对面的宫泠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绿色的大风。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迷糊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间，她只看见了极其奇异的一幕。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生不息 宫泠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而对面的原初墨也停止了攻击。 她碰了碰嘴角的哪点擦伤，又看了一眼正快速愈合伤口的另一人。 冷淡地抿唇，不甚高兴的把鞭子收回了腰间，任其又化成了小蛇。 “十一，看见了吗？母亲大人的伤是刺激她身体异能的良药。” “……” “以后的半个月，你需要每天与母亲大人对练。” 宫泠看着她利落转身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惑。 她的异能，明明是控制啊… 为什么… “因为您身体本身就沉睡着强大的自愈能力。” 鸢草的声音让宫泠如获救命稻草，她急忙问，“自愈能力？怎么说？能讲清楚吗？” “…我的意思是…您身体里本身就有这项能力。” 宫泠更加迷惑了，“我的身体本身？可是我自己并没有感觉，我的异能，明明是控制。” “…欸！这个…它不是您的异能。” “……” “它是本能，存在于您身体的本能。” “本能？”宫泠眼皮跳了一下。 “对，身体本能。” 鸢草也许觉得说得不够清楚，从手镯自动变成原形，坐在她的手上。 “您的身体里有个东西在创造不竭的生命力。”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次疼痛 夜晚总是来临得很快，一天的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 宫泠躺在映满蓝优莲的床单上，一边思索着近日的事。 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昨晚唐尧跟她的对话。 “宫泠…也许我不该复活你。” 这句话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今天原初墨的表现。 她忽然有种推测，自己的身体，可能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想了半天，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正欲起身时，身体猛然僵直，眼睛一瞬间变成纯黑的颜色。全然不受控制，在她瘫软在床之际，她还可笑地想着，幸好没有摔在地上… 有点小洁癖的母亲大人，可怜地趴在床上喘息。 身体重了又轻，漆黑如夜的眼睛里是一片空灵的死寂。 她颤抖着苍白的唇，努力地瞪大眼睛，虚汗不一会儿就爬满了她的脸颊。 在这诡异地疼痛中，她什么也想不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承载痛苦的时间车轮，仅仅只对她进行来来回回的反复碾压。每一次，疼痛之后，她都会怀疑，自己是否会在下一次疼痛中死去。 “哈…嗯…嗯” 她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漆黑的眼睛里，似乎被注入了什么生命体，来回涌动间，就像是潮涌的波浪。 “嗯…嗯…啊！” 她蓦地张大眼睛，纯黑色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一种透明泛银的液体。 “咯咯…” 拼命打颤的牙齿，让她看起来很冷。 在这样绝望的寒冷与疼痛中，令她分不清时间，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 浑浑噩噩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一只温热的手，在轻轻地为她拭汗。 “嗯…” 努力地睁开眼睛后，她无奈地笑了笑，虚弱地问，“…小坏蛋，不会是饿了吧？” “……” 他舔舔舌头，眯着眼睛打量她，哼！只是看你可怜，来安慰你一下罢了。 “别闹，我现在很累…” 她没有力气再躲闪辛巴凑过来的毛嘴，迷迷糊糊晕睡过去之前，还想着辛巴就这样跑上了床，会不会不太干净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狮子，还一脸严肃地瞪着饲主，目视着她两眼轻轻闭上。 联邦人真是没礼貌！ 他不太高兴了，伸爪拍了几下她的脸，可那人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终于，又过了几秒。 他甩了甩尾巴，一阵白光闪过后，一高挑的青年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他金发犹如阳光下的碎金，苍蓝色的瞳孔，先是一愣，然后变成了困惑与不解。 “你在联邦到底算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伤害训练 若说是普通人联邦人口中高高在上的元首，却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若是按威廉的说法，她与联邦首脑相互利用、厮杀，好像也不尽是。 也许… 不知为何，手不受控制地放在了她的脸上。 冰凉还有汗水的手感，有些腻。若是平时，他大约要嫌弃了。 只是这会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有一秒钟，轻轻颤抖了一下。 当然那不是所谓的心动，反而更像是怜悯。 怜悯呵～ 大约就是本身就悲惨的人，在遇上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时，心脏一瞬间的收缩又舒张。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声音轻得好像窗外吹过的晚风，“你可能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对吗？” 风将窗外的蓝优莲树吹得沙沙作响，可他的疑问，却没有人回答。 当然，他也不期待谁能回答，谁会给他回答。 本来嘛，谁会日复一日的感怀伤悲呢？ 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啦～最多，也就是怜惜一下同病相怜的人。 他跳下床，看了眼半身还悬在床外面的宫泠，大发善心地伸手把她抱起来，平躺在了床上。 正欲转身去清理后续麻烦之时，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聒噪声。 “啊咧…大头，你要去哪儿？” 他头痛地揉揉额角，侧目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立在枕头上的鸢草。 这根贱草！ “你怎么走了？快回来，回来…之前你不是还在想着母狮子吗？其实我觉得…母狮子有什么好的，主人就很不错啊…” 看着那张咧得大大的笑脸，他额角青筋微现，怎么就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生物机甲召唤兽？ “哎…大头！你快回来啊…” 它这般毫不顾忌地聒噪，吵得他烦不胜烦，在看见宫泠不安地皱眉之后，他终于脸黑地走回去。 一把将其捏到手里，警告，“别吵！” “明白，明白！” 他没有看信誓旦旦保证的鸢草，只是注意到宫泠渐渐皱起的眉头。 “大头，你喜欢主人么？” 他皱了下眉，慢慢走回床边，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 过了一会儿，像忽然想清楚一般，以手探出精神力，差不多两分钟后，他猛地后退两步，目光晦暗不明。 ……… 次日，宫泠完全没有时间思索昨晚的诡异事件，就被原初墨叫到了外面。 “十一，今天换你跟母亲大人玩玩。” “…是。” “你记得我昨晚的话吧？” “嗯。” “那就好，你们开始吧！” 原初墨斜躺在树梢上，慵懒的波浪卷发顺着树梢间流泻下来，殷红如血的嘴唇在初阳中泛着光，让这整个画面好像是一副春天的美景。 “母亲大人，您不会觉得我们冒犯您吧？” 宫泠摇头，“当然不会。” “那么，就请开始。” ……… 十一站在宫泠对面，久久没有行动，从宫泠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后面原初墨此刻的表情，于是，她提醒，“开始吧！” 十一久久未动，只说，“你先来。” 宫泠叹气，觉得这人原则过甚，却又不免觉得她有些可爱。 想想还是自己先运用起了精神力。 只是精神力触角刚刚蔓出去不远，就被一阵冰凉风暴搅碎。 脚底蓦然一凉，竟动不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冰窟雪牢 宫泠从没见过这么奇异的技能，冰蓝色的四根冰柱拔地而起，将她困在其中。使她与外面阳光明媚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这雪牢还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最具奇异的，还是那在雪牢顶上，不断簌簌降落的雪花片。 冰蓝色的雪花，化成了最消磨人心的利器。 每一片雪花划过肌肤之际，都会留下一条深红色的血痕。 伤口一次次累加，不多时，她身上，脸上便都有密密麻麻的血痕。 伤口沁出血液，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看起来像是个“血人”。 ……… 原初墨站在不远处的边上，言笑晏晏地吩咐，“根据她的自愈力能力增加你的技能程度。” “…教官。” “十一，你只用执行命令。” “……” 原初墨向来不喜欢别人违背自己的命令，尤其对方更是自己学员的条件下。 她柳眉微皱，语调也沉了下来。 “十一！” “教官，我不认为那样的做法有任何意义。”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义？” “我帮助宫泠开发异能，是我的责任。但是，如何运用如何加强，来源于她自己，我帮不了她。” 闻言，原初墨嗤笑一声，但话语却不尖锐“十一，有些原则是可以变通的。” “……” “你记得昨天我让你和对练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 “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做？”顿了顿，她转身，还想对宫泠说点什么，却在看见对方的一刻霎时失去了语言。 早晨的阳光向来不温暖，明明灿灿，淡金色的光芒本万物的象征，可在此刻耀眼的金色却抵不过宫泠身上的绿色光芒。 一时间，她有些嫉妒，想不通为何有人就能这般好运，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好运，只不过是为将来的伤痛埋伏笔。这样一想，自己好像又平静了许多。 嗤笑一声，她讽刺，“十一，你的好心在别人的异能面前，似乎没有意义。” “……” 十一抿抿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又过了一几秒，实在忍不住。 “我的意义存在于我。” 原初墨是早就知道她的脾性的，眼波一暗，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好了，别再提你哪些虚无缥缈的意义了。现在，去完成你的任务。” “……” 看着她沉默挺拔的背影，原初墨心里忽然像被打翻了的五味瓶，既是不屑又是心酸。 强忍了心中情绪，她打起精神，对那两人吩咐，“你们自己练习，之后我会考较。”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释放合技 所谓的伤害训练又持续了五天左右，宫泠的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添，愈合了又有，如此反复，那生生不息的能力确实大有长进。 比如像现在，十一飞斩而来的冰刺在她手臂上划开了一朵血花，鲜红而妖涅。 只是那朵“血花”才刚刚盛开一秒，就被她强横的愈合力所抹灭。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愈合，甚至还出了一种渗人的声响。 她不为所动，尽力操纵着自己的精神力往那腕上一双绿镯上引。 鲜嫩明亮的绿色，衬得她洁白的肌肤犹如玉石那样无暇。 十一停下了攻击，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宫泠酝酿的“一击”。 “叮——” 双镯相碰，无形的绿色轻音波浪从中心扩散开来。 映得她眼睛也闪过一瞬间的碧绿。同时，她的皮肤上不知何时被包裹上了一层绿色的荧光。 本就飞速愈合的伤口更是在一瞬间便恢复洁白如初了。 十一是这代异能者中的翘楚，自然对这状况立刻就有了初步判断。 她没在做出防备的动作，反而收势，瞟了一眼宫泠的现状，对她说，“这应该是你的第一联合技能，有了它，之后就会方便很多…” 十一的话，却没能让宫泠放在心上。 因为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前所未有地心悸。 就好像一下子从高空坠落那般，失控又无力。 而且自那晚的疼痛出现后，她身体频频出现了异常，可与之相反地，是越来越明显变强的异能。 到底，这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第一百五十章 唐尧的思念 宫泠在与十一对练完之后，大汗淋漓地回了会馆房间。 瘫软在床上后，久久不想起身。 过了好一阵后，十一来敲门，叫她一起下楼吃饭，之后再结伴去找原初墨商量“实练”的事。 宫泠疑惑，“实练？” “就是通过实战来强化我们的异能训练。” 宫泠立刻就猜到所谓实战练习，代表什么。故而一时也有了两分兴趣，只是全身实在累得不行，只得婉言相拒。 倒是十一闻言难得的热心起来，“那我给你端上来。” “谢谢。” “不客气，反正这还是托你的福。” 留下这句话，径自下楼的十一，让宫泠哑然失笑。 看似不通世故的十一，其实最通透不过。从不妄自菲薄，也不为俗事所扰，看问题只抓住本质。 她其实不过是谢因有她在，才能日日吃饭，而非喝营养剂的缘故。 看来，十一也有小秘密被她发现了！ 正这般想着，放在桌上的终端忽然振动了起来。 宫泠低头一看，唐尧的头像在终端屏幕上嚣张地跳跃。 心里莫名有些暖意，拿起桌上的终端，她目光柔和了一点。 “有事吗？” 对面的人表情一滞，随及笑着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 她莞尔一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垂下眼睛，转移话题，“最近不忙吗？” 他从善如流，跟着换话题，“不忙，只是…” “只是？” “我有点想你。” 白皙的脸颊微微变粉，可她的表情还是异常镇定。 “哦，这样啊…” 她的回答，令他有些不满，不禁怪叫，“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屏幕里的唐尧眉目温文，眼中流光溢彩，笑容生动活泼地好像十几岁的少年。 与从前第一次见面那阴沉沉的模样，大不相同。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几下。 她完全笑开了与他通话、调笑。 风轻轻地吹拂过她的脸。 思念是什么。 思念如风，沁凉又干净。 我只是有点想你了。不多亦不少，有点而已。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诡异 接下来的几天，宫泠陆陆续续又掌握了几个技能融合。而她手上的鸢草镯颜色也越来越通润明亮，到最后，甚至还能改变颜色形状。 只不过鸢草这个生物智脑的欣赏水平向来奇葩。 ——绿莹莹的玉镯，看上去本呈色极好，可它偏偏在那上面映出一大堆“坨状”不明纹路。 宫泠苦笑不得，“你这个…” “美吧？主人。” “……” “您是联邦最美丽的花朵，而美丽注定要用糟粕来浇灌。我祝您能永远有糟粕，常伴左右，供您吸取营养…” “呵呵…” 宫泠露出礼貌又略带尴尬的微笑。 好在原初墨的突然出现，才暂停了这场诡异地精神沟通。 “这几天我想了关于你们实训的事，个人感觉太简单似乎也没意思。而且我们既然来到了虫族的地盘，那么，就该给虫族留下一份大礼。” “……” 宫泠别过脸，一片阳光轻柔地洒在了她的脸上、颈上，柔和了她的面部表情。 原初墨看了一眼宫泠，有点得意地问，“母亲大人，你觉得呢？” 宫泠笑，“当然没有问题。” ……… 正午的阳光透过花间缝隙慵懒地洒向大地。 远远望去，一望无际地蓝色花海，就像14世纪的印象派油画。紫蓝、深蓝、浅蓝…一系列富有层次的色彩在这蔚蓝的天空下，构成了一幅梦幻的画卷。 这里是陆上最唯美的蓝色海洋，它本来是这个星球的主色调。但现在却被迫退居二线。 不能再肆意生长，只能偏安一隅的蓝优莲森林，今日终将被人打破宁静。 十一跟宫泠两个人行走在宁静的蓝色森林内。 初晨，朦胧的雾气携带着森林深处的清幽款款而来。 宫泠自从一踏入这座森林后，就奇异地沉默下来。而与她结伴的十一比她更不爱说话，这就使得两人，更只是一味的闷头往前行。 森林里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脚踩在上面的触感，如同室内的绒毯。 十一向来不注意这样的风光，只是等到她感觉到不适时，两人已经进入了森林深处。 她蹙眉又走了一会儿，良久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争执 宫泠看着惊疑不定的十一忽然心酸起来，苦笑着回，“你只是现在才感觉到吗？” “……” “从踏入这片林子起，我的异能就在不断削弱…到现在，我已经快连行走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 她私下暗惊，万万没想到宫泠受到的影响居然这么厉害。而这人倒也确实有几分气性，一路竟跟着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么远。 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所以她说，“你如果真的很难受，那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把那虫果取出来。” 宫泠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们，没有机会了。” “你说什么？” “…我能听见就在前方有至少3000成年虫族在尖啸，而你，现在只是轻微头晕，但最多15分钟后，你也会力竭如我。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成年典礼的地方，抢夺到虫果，还能再回来…” “所以？”她平淡地问。 “我已经通知了唐尧，请他出面和原教官协商，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支援我们。” 十一虽然纯粹烂漫，但却绝顶聪明，几乎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于是，她声音冷下了几度，虽是质问，却如同叙述，“其实你没有力竭。” 一直在她印象中优雅高贵的宫泠蓦地笑了一下，整个人颓废的精神也好了三分。 笑容犹如艳阳初化冰雪，她目光很静，但十一就能觉察出她的讥讽。 “力不力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我何必去送死呢？” 她清冷理智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首先这个任务本来就是原教官为了刁难我，成不成功，其实跟你又没有多大关系。反正她只会来找我，而非你。其次，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生死存亡，民族大义的关键抉择时刻，一颗虫果，得到了又怎么样？不得到又怎么样？我虽然是大人们的棋子，但她原初墨还不配当这个棋手。” 句句条理清晰的分析，令十一一时有些懵怔。 眼前这个人似乎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她不算很关注她，但是，她的形象却绝非现在这个样子。 就好像电视上的“大人们”一样，权衡利弊，将所有的事情都概括成了“利益”两个字。 可是，很多东西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也不是人人都如他们这般理智，会算计。 她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多想。只一边转身，一边冷淡地说。 “既然你没事，那你就在这里等待救援吧，我先走了。” “你随意。”对面同样冷淡地回。 十一在离开时瞟到她比平时更加气质卓绝的脸，心中暗叹一声，被冠上大人称呼的人，又怎么会是善茬呢！ 自己果然是太笨了！居然先前还想着要帮助她，不受原教官的欺负，现在想想，谁欺负谁还真不一定。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宫泠看着渐行渐远的十一，心中也没有多少感觉，缓缓找了一棵树角坐下。 安静地等待人前来救援。 至于十一，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和该做的，接下来的选择不过全凭她自己而已。 再好医生也只能救想活下去的人，同理，对哪些想要找死的人，她要怎么救？她也救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来来去去地想了很多，可她心中却就是觉得堵得慌。 毕竟十一虽然冷漠，但也算帮过她，而且，她虽然很固执，但倒也有几分年轻人的可爱。 只是… 又思虑了一会儿，她还是坐在原处，没有动作。 清凉的风撩起她的发，令她不禁闭上眼睛，抬起头，陶醉在这带着花香的微风里。 精神力在这样轻松地状态下，一点点外放。 细腻地，犹如春天的脚步，缓缓地，向周围蔓延开来… 她是所有精神丝线的连接点。她能感觉到暖暖的日光，浮动飘落的蓝优莲花瓣，还有在蓝优莲上寄生的一种叫“天牛”的虫子。 其实，一切也没那么糟！ “宫泠～” 终端里突然出现的唐尧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和谐与寂静。 她笑一下，低头正对上另一头那双着急的眼睛。 “你跟我核对一下位置。” “好！” “e102°36‘2333“” “嗯。” “n50°52‘3716“” “嗯。” “等我。” “好！” 他看着她始终波澜不惊地样子，既是着急，又是无奈，“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搞不清状况呢！” “嗯？有吗？什么地方？” “你好像不在意自己目前的境况。”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某一点。 竟然是几个虫族。 就在前面30米处，那群虫族就好像是会遁地术一样，从下面凭空窜了出来。 只见他们保持着半人半虫的样子，左顾右盼地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下足分快地移动，瞬息就到了距离她不足10米地方。 宫泠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瞟到大树背后，一点点往后挪。 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到了背后，眼见着那伙虫族也背对着她快要离去了。 只是不想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抓获 “喂！喂？宫泠，宫泠…” 手中的终端不断地传出声音，暴露了宫泠的位置。 对面哪几只虫族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盯着她。 她想了想，急忙对终端说了几句求救的话后，就解下终端扔在地上。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 “如果你们很忙的话，我先行离开。” 四周继续默默无声，这一次几个虫族飞快地运起八足将她包围起来，分别站到了她的前后左右。 宫泠手心不禁有点冒汗，她的异能之前确实一直在削弱，到目前为止，也许已经不足十分之一。 实在太大意了！真是不该因为想着有人会来，就停在原处等待救援。也该想想十一若是得手，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只是真是想不到，这群虫族的脚程这么快！ 果然，八个腿就跟两个腿不一样，是吗？ 想到这，连她都觉得自己未免太心大，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此刻明明是想如何逃离这里才是重点！ “雌性，你是要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把你绑回去！” 几人为首的一个忽然出声，这时宫泠才注意到它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和哪天见到的一点也不像。不仅如此，在场的几只，眼睛居然也不一样，除蓝色之外，居然还有绿色和褐色。 她一边观察着，一边飞快地思索自己能逃脱地几率。 也不知是不是她久久沉默，惹恼了这些虫子，那为首的虫族连说两句。 “看来，你是要我们动手了！” “上！” “……” 宫泠看着尖啸着冲过来的虫族，精神力下意识就想放开，可是却一如上次，整个人瞬间瘫倒，所有的精神力都蓦地溃散得无影无踪。 她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眼睁睁看着那些虫族狞笑着就要从她身上踏过去。 “主人！” 忽然出现的鸢草，着急地往她身上凑。可是可惜，依然如前，任它怎样倾尽力气，这次的结果也没有比之前好到哪里。 宫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大概是虫族的某种音波对她有影响…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因为就这么短短几息之间，哪几个虫族已经快要冲到她的面前。 “主人，你快走！” 也不知道向来胆小的鸢草从哪儿爆发出来的勇气，突然就调头往虫人方向冲去… 它的姿态，英勇无敌。 给人一种它能以一敌百，保护宫泠的错觉。 同时，它身上散发着莹莹的光，随着那光的扩散，它身体慢慢涨大，变成一副银绿相间三米高的机甲形态。 十分威武漂亮的样子。 只是可惜错觉始终只是错觉，变大的鸢草在奔跑间又像气球被戳破似的，一点点缩水，恢复原样。 刚跑到虫人面前，就被那巨大的八足打飞了。 “鸢草…”看得宫泠无力叹息，不过心中也对鸢草发生了些转变。 此刻几只虫人呈品字状把她围在中心。 宫泠不动声色地查看着四周，看到几米远外的绿色藤状植物时，目光微亮。 她有了主意，正欲放出精神力实行之时，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几只虫人同样立起来仰天长啸。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宫泠硬生生被冲击得眼前一黑。 连句话骂人的话都来不及说，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虫都 宫泠再次醒过来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原本密密匝匝的蓝优莲森林，此刻变成了一个黑暗潮湿的地方。 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她整个人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克制自己继续深入想象的宫泠，全力控制，令视力清晰再清晰，直到能视物为止。 四下打量了一圈后，她被房间左侧那一直在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走过去，不料，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难以动弹。 她试了好几次，在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时，意外发生了。 ——那对在发光的珠子，忽然飘起来，并且，往她的方向越来越近… 她一时僵硬，再顾不得其他，只一味鼓励自己看清楚，不要移开视线，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虚妄的，只有不冷静稳重的人，才喜欢自己吓自己。 做了许多心理暗示后，她便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 终于在两者只有一米距离时，看清了珠子的“庐山真面目”。 他居然是上次在树林里见到的虫人！ 在她的记忆中这只虫子是可以说话的。 脑子飞快的转动，她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虫人和联邦的矛盾不可调解。在这个大前提下，虫人们还把她抓住却又没有把她锁住或伤害她，又能是什么理由呢？ 一点点地剖析的话，这事还得从十一去摘虫果开始。 很明显，十一必然是失败了。而在她失败之后，引起了警戒。虫人们大肆搜捕才发现了她。 可是发现了并且抓到了，为什么不审问她，反而让她让躺在床上没有束缚的休息？ 也许… 想到这她眼皮跳了一下，虫人会说联邦语，这代表了虫人至少已经渗透到联邦里了。 虫人已经获取了她的身份信息。 软禁。 她心底浮上一个词。 自觉已经猜到答案的宫泠，心中反而有了底气。 软禁，代表暂时安全，且有机会逃跑。 那么… “阁下抓我到这里，想必不会希望我就这么坐着，什么不说吧？” “……” 虫人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想了想后回，“那你打算说什么？” “我说什么还是要取决于阁下想问什么？” 虫人想也没想的说，“你是雌性。” 宫泠楞了一下，谨慎地回，“没错。” “……” 宫泠认为对方不说话，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有深度或者极其隐秘的问题。 想到这，她忍不住有些紧张。 自己回答之时，一定要千小心万小心才好，免得… 宫泠这样绷紧了整颗心，等待着对方的问题。 却不想，那虫人极其稳重，竟一直没了声音。 如果不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在面前，她大约都要怀疑对方离开这里了。 太久的沉默终于令宫泠有点不安，人类永远都是趋光动物，这样的黑暗总令她有些不适。 她按耐不住，又问，“你们抓我是想做什么？” 她发现了个问题，自己只要问了，那虫人就会答得极快，心中莫名有点违和感。 “和我生崽子。” 就像现在，她问它想干嘛？它就回生崽子… 等等！生崽子！？ 她以为自己没听清，再问，“你说什么？重复一遍。” “和我生崽子。” 又说的这一遍，他声音动听，语调平缓，几乎就像在念诗。 只是可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想继续的对话 宫泠总算听清他说的话，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仿佛被天空五彩玄雷劈中了一般。 生崽子？ 她该不会是还未清醒吧？虽然她还清晰地记得上次见面时，这人和兽人讨论了一下她的归属。 她大约猜到这“两只动物”是青春期萌动了，缺伴了…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抓她来的原因竟就是那么地直白？亏她刚才一阵“身份，异能”的各种猜测，原来一切竟是这么简单？ 居然是春天到了，可以生崽了！？ 而这位“品味独特”的虫人大哥，因为不喜欢虫族的哪些姑娘，所以非要搞跨种族恋爱？不，生崽。然后，先前哪些虫族才会在见到她后，又莫名想起这位的爱好，最后，才把她抓来了？ 一切简单地近乎荒谬！ 宫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在不对存在的同时，她又还是觉得，这可能才是真相！ 她无语！ 果然跨物种什么的，完全没法交流！ ……… 接下来的几天，宫泠熟悉了一下这个地方的环境。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十一 宫泠难得可以从地宫中走出来，只觉得四周都光彩明亮。也许是好几天没有见光的原因，她甚至觉得这天，这周围好像都不一样了起来。 莫名有些留念地环顾四周，即使是这虫人站在她身边，也没有影响到她心情。 只是这一看之后，引得她心绪不宁。 远处哪个被倒掉在树杆的人，不是十一又是谁？ ……… 她黑色的长发如瀑般流泻而下，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就像一座无悲无喜地雕像，全然没了生命的活力。 宫泠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她一遍，正在这时，许久不曾出声地鸢草，说话了。 “主人，雪狸没在这里…” 宫泠很高兴，急忙问，“你没事吧？” 鸢草哀叫两声，“主人…咳咳…哪天我感觉我快要死掉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根死草！可是我当时想，为了主人，我也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 “……” “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主人去找大头…” 宫泠的眉角跳了跳，伸手拍了一下手上的玉镯。 “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唔…” 鸢草也不知是被拍到了哪儿，发出一声怪叫。 宫泠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 “觉得哪里有问题？” 半响，它招牌式贱贱的声音，忽然变得含羞带怯起来。仅一句话就让宫泠蓦然有些尴尬起来。 它说，“主人，您碰到人家的花花啦！” “……” 她囧得不行，心里不禁联想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辛巴 宫泠顺从了那虫人的呼喝，只微不可闻地冲十一点了一下头，就匆匆转身。 一边走，她一边趁机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事情到现在看来，应该就很容易理清了。 哪天十一去抢虫果，到手后，却引起了虫族的搜捕。自己所在的哪个地方，正好是哪几个虫人，它们想到最开始哪个虫人的爱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同样是女性，十一只能被掉在树上。 ……… 正在思虑间，她的后腿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抱住。 她浑身僵硬，在听见鸢草叫“大头”后，才放松下来。 转身单脚蹲下，定睛一看，果然是辛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你可怜，来救救你。 他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对她问这种蠢问题有些无奈，焦躁下，伸爪拍了她一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本大爷抱起来，赶快进去？ 宫泠飞快地在脑子里作了几个推理假设。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辛巴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代表援军也在周围呢？那看来自己要赶快想出对策离开这里，与他们汇合。 一边下定决心，抱着辛巴往回走的宫泠，却没想到自己会被拦在树洞口前。 面前这个虫族的守卫长着最常见的褐色眼睛，此刻他伸手把她拦住。 “不能随意捡外面的东西进皇都。” “……” 想了想，就在宫泠打算说话时，一个温柔低沉的男音忽然岔进来。 “让她带进去吧。” 男人一直微笑着，金色的瞳孔在捕获宫泠的目光后，微微闪烁了几下。 ……… “辛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你的味道隔着半个星球，本少爷都闻得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辛巴，有时候我总觉得你聪明得好像一个人类。” 她的声音很静。 压力如同海浪般排山倒海地向他扑来，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瞳，不让它收缩又张开，尽力地一眼无辜地回望她。 “噗…哈哈…” 她蓦地笑了起来，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笨蛋，这个时候就装无辜了。” “……”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怀疑，仿佛先前的那一句话，只是她兴之所至，随意胡说而已。 双手捧起它的脑袋，鼻子对脑袋的瞎蹭一通之后，又把他抱回怀里“揉虐”。 只是忽然乖觉的它，让宫泠有些疑惑，两手托着它四肢，疑惑地叫，“辛巴？” 它别扭地别开脸，一付傲娇的模样。 只是那双毛茸茸地耳朵背面，早已红透。 他就知道…宫泠这么没想象力的人，怎么会发现？ 刚刚心跳失速的一颗心脏终于慢慢归拢。下意识地蹬了一下她的手，他把自己的手脚都缩进毛毛里，眯起眼睛，一付假寐的样子。 只是略微不自然地手脚还是泄露他的真实情绪。 真是…要被吓死了！ 他根本没做好如何面对对方的准备。 宫泠也勉强能算一个朋友，（虽然是单方面的）只是她毕竟是联邦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虫族祭典 宫泠抱着辛巴，一手托着它，一手不停地给它顺皮毛。 走在前面的虫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宫泠用指缝夹着狮子的耳朵，心里既是忐忑又是期待。 虫族祭典。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 说起来她自从来这天起，就没有离开过那间房间。除了在今天放风时，勉强记了些这里的道路，其他东西都一概不知。 这座地宫是虫族的皇城。 它深藏于地下1500米，镂空通风式结构，城内大大小小的建筑，皆是外为莹蓝内却无光无芒。 所以整个皇城内的光芒都是室外，而非室内。同时，这些虫人无论是高级还是低级都没有察觉光芒。 这就意味着虫族身体内的某种构造与人不同，它们感受不到这种程度色调的光。 因此，在走入皇城时，就不会有像宫泠此刻这样震撼。 之前只是粗略看一眼，而现在真正置身城中后，宫泠才发现自己早先的形容也许不够确切。 这不是光怪陆离，而是美轮美奂。 一座座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建筑，在细看之下，它们的墙壁上都有一些繁复又瑰丽的花纹。 第一百六十二章 物竞天择（1） “k！” 虫皇金黄色的兽瞳，忽然转向宫泠他们这个的方向。 由于宫泠压根听不懂虫语，所以她只听见了一阵利啸，然后她发现自己对这个音频的声音似乎没有排斥，而… 就在她又独自神游思考之际，这边的k已经走上了属于虫皇专属的那片三米圆台之上。 气氛莫名压抑起来，本就寂静的众虫族更加静若寒蝉。 连带着宫泠也在这样的气氛带动下，没法继续思考，转而与众虫将目光放在那高台上。 ……… “我的儿子，你是我三百七十二个孩子中，最强壮勇敢的。” “从当上虫皇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想自己最后的结局。我想了很久，觉得哪一种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我们虫族乃是蓝梦星的主人。皇者有皇者的死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虫皇弑父 在场有思维意识的生物中，只有宫泠看不懂高高地圆台上，那两个虫人的动作涵义。 她盯着仿佛凝固了的两人，心中蓦然生出种不安感，就像一滴滴不安的水在锅中焦炸一样。 不自觉握成拳头的手越来越紧，失衡的心跳声变得很大，她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果然—— 圆台上的“两人”都不自觉地发出一段长长地尖啸声，那音波旷古久远，引得台下的虫族都振奋地发出极为兴奋的附和声。 宫泠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疼欲裂，身体内部产生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 高高地圆台上，金色的场地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对决场。 其中，明明是父子的两人，先是拳脚切磋，然后发展为刀剑相向，最后，竟同时变成了两只八足两鳌的人形巨虫相互撕咬。 鬼魅妖异的红纹，在他们脸上浮现，金黄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无机质的冷酷，残忍。 这一切无不在宣誓着这个古老的种族，刻在基因里的无情。 在这个诡异地，没有任何道德伦理可参照的虫族世界里，宫泠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和精神都在受着非人的折磨。 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割裂地痛苦，可这样的痛苦之后，她竟怪异地觉察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不断飞速增加。 不管了！她在心里激励自己，暂时不想这背后的原因，先把实力提升，逃出这里再说。 她咬牙苦撑，试图把所有的思绪转移到其他地方，于是把目光投向不远处地高台上。 只是这一次目睹的一切，注定令她终生难忘。 年轻的虫人，用自己巨大又锋利地前足撕破了长者的腹部。 透明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即使那颜色不像鲜红色那样刺眼，此时却也被赋予了极为震撼人心的力量。 听着四周虫族潮水般的欢呼声，宫泠忽然感到惶不胜惶。 看着这一个个“人形”，她心底好像也被那锋利地巨足撕裂了一个洞。 “咝咝——” 感受到背后的阵阵凉意，宫泠在心里不由得地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顺从着对方手上的力气，她僵硬地转身。 变回“人型”的虫人，对着她轻微一笑，说，“我已成皇，你当为后。” 她抿抿唇，想说什么，却又还是没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次回到那囚禁自己的小屋子里，宫泠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手一下又一下地给辛巴顺毛，她回忆着白天自己记下的路，表情有点凝重。 这虫皇都的路实在太绕了，九曲十回，再加上阴暗漆黑的环境。即使是她，也只有7成把握能顺利走出这里，更不说，她那怪异地生理反应。 到底为什么，她会这样害怕虫族发出的某种音波。 难道是因为她的异能是有关精神力的控制？ 一瞬间的猜测，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 音波，无形无质。精神力亦是相同。更重要的是，音波其实也是一种由精神力为根本依托的攻击方式。 而她的异能正是精神力要求最高的控制，所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牛衣 宫泠面无表情地穿上了对方送来的衣服。 在心中默默开导自己，这个地方这样黑，除了这些虫族，谁又能真正看出些什么？ 这样一想，整个人都不禁平静了许多。 心情关系到态度，自她对这件扎眼的衣服，没那么排斥后，也就忽然发现了这件衣服的独特之处。 当然，亮点不可能是审美。而是它的材质。 亮晶晶地衣服在穿上身之后，很是舒适。哪种舒适，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肉体感受，而是来源于精神。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如何制成的。明明是穿在身上，可是宫泠却就能感觉到精神上的放松与舒适。 连带着自来虫都后，因为不适应哪种奇异的音波引起的精神疲惫都好了很多。 在这样难得舒适的条件下，她不由地忘记一般虫族不能与人沟通的前提，直接发问，“你们的衣物是自产的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意识到了问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逃（1） 两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宫泠和十一住在这全黑的屋子里。宫泠倒还好，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来适应，可是十一就不行。 几十个小时不见光，让她有些焦躁，虽然她面无表情，可是宫泠就能敏感察觉到她的抑郁。 “他们为什么会放了你？” 因为前日十一精神不济，她也就没追问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用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再合适不过。 “和你一样。” “什么？”她疑惑。 “…先前你见到的虫皇兄弟请虫皇把我送给他。” “他怎么会？” 十一摇摇头，不欲多想，“不知道！别想这个了，我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宫泠不以为意，她单手支额又想了一会儿，说，“你说…他会不会和联邦有什么交易？” “不知道。” “你想想他连续帮了你我，而你我是什么人？联邦人。虫族和联邦一直势如水火。虫皇这种例外，毕竟是少数。他不太可能也喜欢联邦人，可他却偏偏帮了我们，这代表什么？” 十一看着她那在黑暗中朦朦胧胧地白皙肌肤。强行集中精力仔观察后，不由惊异愕然。 这宫泠也太奇怪了，她神态自若，气色沉静，完全一点如她这般被失光所困扰。 明明她在黑暗中生活的时间更长，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什么不适应的样子。 “十一？” “…嗯。” “我刚刚跟你讲的听见了吗？” 她看着她玫瑰色的红唇，淡淡回，“你说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他们两兄弟的嫌隙，制造混乱，趁机离开这里。” “对，那么你认为呢？” 十一艰难地站起身，对她说，“我认为不可行，你刚刚说道，他们兄弟肯定不合，弟弟想夺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从联邦长久地利益来看，不能让他们兄弟立刻反目。” 宫泠笑，“好吧，忘了，你可是联邦旗帜下的好青年！” 十一隐隐觉得她这句话有些深意，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深意。 只感觉宫泠在自己面前，其实很放松，不像和其他人那样戴着面具。 于是，试探道，“你觉得这样不好？” “没有！”她立刻回答，“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如果是我，我也一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十一听了宫泠的解释，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放松了一些。 宫泠自然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一个人陷入了沉思，站在原处久久不动。 原本平日里十一比宫泠还更安静得多，可此刻她却就是怎么也不想安静下来。 因为这样几十个小时的黑暗，已经让她神经紧张，习惯地宁静仿佛也变得可怕起来。 “宫泠。” 不知不觉地叫出了声。 对方回眸，面露疑惑，“怎么？”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让对方来起了话头，“你有什么想法？” 她低下头，总觉得对面的人目光太犀利了，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她。 只是话到这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也许我们可以趁一会儿告天礼的时候离开。” 宫泠皱眉，不甚赞同，“告天礼的守卫肯定极其严密。在这个前提之下，如果里外都没有帮手的话，我们会很难逃脱。” “…尤其，目前的状况是，唐尧他们并没有联系我们。” 十一很疑惑，“救援队已经找进来了？” 宫泠料想她不知道事情原委，于是把自己当时的遭遇，以及之后见到辛巴，各种推测都和十一讲了一遍。 最后很是高兴地走回床上辛巴把自己团起来睡觉的地方，伸手在脑袋上揉了又揉。 “好在辛巴聪明！对了，狮鬃犬的一大用处，是不是就是根据气味找人呢？” “不可能。狮鬃犬的出现不过是联邦大人们用来侮辱霸占地球的兽人罢了。” “……” 十一依稀看见宫泠，就往她哪边走，继续道，“联邦的狮鬃犬，基本没有除了观赏外的价值，它之所以能得到推广，是因为大人们不喜欢兽人，而女孩子又觉得它们很可爱。” “事实上，它们的嗅觉视觉，甚至不如基因退化后的人类。” 闻言，宫泠**辛巴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一时怪异。 倒是睡着的辛巴感受到了热源，自发自动地往宫泠手上贴，贴了还不够，伸出爪子抱住蹭了蹭。 宫泠心中软了软。 而这边十一忽然又补充，“不过，每年也会有一些基因改善不完美的狮鬃犬出现。” “什么意思？” “就是有爪子，嗅觉、听觉、视觉都还存在，甚至远超从前古代狮子的狮鬃犬。” “……” “一般这样的狮鬃犬都是被商家视为失败品的。” 宫泠忽然想起从前唐尧一开始见到辛巴时说的话。 心里又软了几分。 万物有灵，动物其实再聪明不过了。 ……… 睡着的辛巴不知道这一系列的事件转变，等他在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在… 轰—— 全身的血似乎都在逆转，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当然，不仅头，全身上下都好像被烧了起来。 他脸红心跳小心翼翼地避开头顶上方的… 艰难地把身体往上拱，在看见光的那一刻，他几乎想哭。 虽然宫泠里面当然也穿了贴身衣服，可是架不住他此刻… 若是以后回到母星，他一定会跟凯撒保证，乖乖在家待着，再也不出来了… 人家，人家还没有完全成年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只是狮子大爷的悔恨，宫泠一点也没听见。反而用力把它塞回去。 “……” 告天礼是虫族婚姻中的最高礼节。 对于虫族来说，出生、婚姻、死亡皆是其最重要的人生经历。 宫泠看着面前这以“人力”制造出的巨大祭坛。 心中直觉震撼。 与衣服那样诡异的审美不同，这虫族祭坛，刷新了宫泠对美的想象，甚至颠覆了她21世纪对自然科学的地心引力认知。 倒挂着犹如漏斗般形状的楼梯上是一种宫泠没见过的银蓝色石头，它们密密匝匝地贴在楼身上，就像把天边星辰搬到凡间。 金色的阳光把银蓝色的石头照耀得炫幻。 宫泠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建筑，一时间只联想起当年中国北京的长城。 同样的化不可能为可能，把宏伟装饰成绝景。 一切伟大都不是来自于高贵，而是这光鲜背后的凝聚力。 “走吧！” 直到身旁的虫皇推了她一下，宫泠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由于这个祭台是上宽下窄状，因此只容一个人单独通过。 虫皇行在前，宫泠尾随其后。 在要登上祭台之前，宫泠特地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一。在发现他们并没有动作后，心中稍霾。 下意识地四处观察，只见四周守卫森严。近百个虫兵，皆是战斗形态的半人半虫状，除此之外，更不提两边跟着虫皇簇拥而来的众多虫族贵族和平民。 而此刻的场景也证实了宫泠先前的猜测。 虫族也是有严格地等级制度的。金色为皇，蓝色与绿色为臣，其他颜色则为民。 看着下面乌泱泱地一大片，宫泠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不断游离地目光，也依旧没能找到所谓的“出口”，反而因登高望远，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虫族，更加信心受挫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好变故来得很快，就在宫泠都几乎要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之时，她忽然发现下面虫群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而后，这样的骚乱愈演愈烈，甚至几个蓝眼睛地虫族贵族都开始动手…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地变故，她也一时摸不准。只在不小心对上下面十一身旁的虫皇弟弟后，才心生了然。 “怎么回事？” 前面的虫皇也不知是因为听见动静才问发生了什么，或是因为见她久不往前，纠其原因。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宫泠侧身对虫皇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调动起全身的精神力去感知空气中的风速、湿度。 先前和原初墨对练的时候，她就发现对方把自身异能发挥到了如臂驱使的地步。 由空气扩展出空气爆和空气墙… 其实，在异能的世界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像从前她以为的那些限制。 控制这个词汇是那样的广啊… 自己、他人、人、物、有形的、无形的…明明都可以控制。 当然，前提是如果可以的话。 对于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 因为刚才的哪些只是她的一点没有付诸行动的猜想罢了。只不过，人生也不可能能够十乘十的掌握。 她年纪是不年轻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认输过。 于是，此刻她一脚回蹬了阶梯，把自己的精神力无限放开，仔细地捕捉空气中的任意点分子，甚至粒子。 做好了如果半空摔下去，就尽力把自己控制周围的树梢上。 “…主人，别担心，放心摔！有我在呢！” 脑海中忽然出现熟悉的鸢草声音，她手上的手镯光芒忽明忽暗，从浅绿变为了翠绿不过一两秒的功夫，身上迅速凝起一阵绿色的光芒。 “生生不息！” 鸢草嚣张地声音盖过了身后虫皇那句微弱的回来。 只见宫泠如清风一阵，轻飘飘地跃下了高台。 与落后一步而来的十一，趁乱往蓝优莲森林中逃窜而去。 身后虫族因为躁乱，发出的声波，直到很远都还能捕捉到，只是自前几日有了那天牛衣后，宫泠就很少再受到这个困扰了。再加上刚刚实验了控制空气后，此刻的宫泠总算是，异能入门了。 第一百七十章 宫泠拉着十一，两人一直急行。即使是因走路不稳摔倒都不敢停下来。因为宫泠一直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周围传来的虫族“厮杀声”。 “快走！” “……” “快点…我们走快点！” 十一被她牵着被迫一路极速前行。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后，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生活，令她精神不济，体力不支。 “宫泠，慢一点…” 她的话一点没引来宫泠的注意，反而令她焦躁不安。 十一这才注意到宫泠此刻的状态。 她目光游离，动作很大，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不安烦躁中，犹如困兽。 十一皱眉，鉴于对方与昨晚前后差距极大的行为动作。 有点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宫泠眼中飞快流淌过一丝不耐烦，可她在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微笑着回答，“没有啊，我很好！” “……” “你是不是很累了？那我们…休息一下？” 十一：“……” “好，我们休息一下，不过还是要快些走！因为我一直能听见声音…” “他们离我们很近。”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着说。 闻言，十一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静静地回，“我们…已经离刚才的地方，100千米左右了。” 正欲找地方坐下的宫泠，手忽然顿了一下。尔后，她低头不易察觉地咽了下口水。 伸手把衣服里的辛巴掏出来扔在地上，根本没时间安抚辛巴，她抬脚就往前走。 “…十一，你先去找援军。然后再回这里找我。” “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 宫泠压根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味像逃命似的往前走。 十一感觉到她的异常，不禁立刻起身，迅速来到她的身后。不放心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你到底怎么了？有事情我可以帮你。” 她停下来，却没有转身。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猛然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前面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十一动容。 “好啊…你来帮我啊！” 出口的声音温柔又甜美，她慢慢地转身，望着十一很友好地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心中警铃大作，却还是强自镇静地问，“什么。” “…你说，究竟是思想快呢，还是雪快？” 她的心底猛地一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忽然腾空倒飞，狠狠栽在地上。 可是这一切却只是开始。 接下来她度过了人生中第二次令她感到恐怖的时光。 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就好像强行被背叛了一样。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这方天地中忽上忽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连通过异能改造过的身体都开始慢慢溃散。 “轰——” 这一下，她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骨头碎成千块万块的声音。 “…主人…你没事吧…” 头脑中雪狸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国度。 大堆大堆地鲜血根本不受控制地嘴巴里跑出来，她看着立在面前的人，质问地话根本没有力气说出来。 只看见她目光怜悯地望着她，表情是恰到好处地歉意和优雅，“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 她冷冷地瞪着她，这时候胸中竟升起一股极凉的寒意，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那股凉意就直冲进脑门。 在失去意识前，她只在她眼中看见了满目银白的自己…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正处在上风的宫泠，在看见她银色的眼睛之际，忽然兴奋不已。 “真有意思呐。” 纤白的手掌摊开，五指朝天。 “…我这个人谈不上好坏，但是，我不会纵容任何一个危险，在我身边长大。” 她的五指像有千钧吸力，把躺在坑中如同破败娃娃般的十一，腾空带到自己的面前。 五指慢慢握紧，她的食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 一点点收紧，她像在卡着只濒死的鱼。 耳边响起骨骼啪啪作响的声音，宫泠表情高贵又矜持，“疼吗？” “…嘶…” “我想一定很疼。” 她看着哪张从涨红慢慢变得青白的脸，嘴角开始浮起一丝微笑。 只是那丝笑容还未蔓延开，就蓦然顿住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腹部上正插着一把冰蓝色的尖刀。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一时令她产生出一种错觉。 伤的人并非是她… 就在这时，肩部蓦地受力，被人大力地推开。 这时她才有了些思维，几个片段在颅内高速闪过，只是下一刻又被一股奇异地力量压了下去。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么？” 她手一扬，那把刀就被硬生生地拔出来扔在一边。 手上的双镯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翠绿。 一双黑压压的眸子，完全见不到眼白。 “簌簌”地声音在寂静地森林中显得很大。皮肉重组又愈合的过程，令人头皮发麻。 她斜睨着十一，精神力外放到令人害怕的峰值。 脑中思绪万千，却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每一丝精神力，似乎都已被赋予了灵性。 它们把自身依附的物体信息，尽数反馈给大脑。 凭借这些信息和精神力，又构架出奇幻地精神世界。在这里，每一丝精神力都成了控制的丝线，它们穿针引线把这方圆十里的所有生灵，都变成了宫泠的控制领域。 她娇喝一声，漆黑的瞳仁里无波无痕，这里似乎是时间的尽头。一切在她眼中都变得静止了。 “一切正如我此刻所言…这里的蓝优莲是我的，这片天空是我的，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就像在吟唱诗歌一般，她不缓不急地迈着高傲地步伐往前走，明明看似从容淡定，可她偏偏就像忽然领悟了空间术一般，眨眼就来到十一面前。 ……… 路易自宫泠将自己从怀里扔下来之际，就一直藏在树后默默着急。 若不是那十一在场，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揪心。 ——直接变身，把宫泠制住就好了，哪里还会让她之后被捅一刀：虽然她愈合力确实还不错，但是… 也不知道那个小瘸子在磨蹭什么，明明已经留下线索了。按时间来推算，他不该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啊… “不管了！”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从树后跳出来，就要变身。 只可惜因跳跃幅度太大，竟一跤滑倒，摔了个狗啃泥。还有更倒霉地是，居然还跟被宫泠控制起来树根撞了个正着。 倒地，在头晕目眩仰头望星星之时，也只来得及感叹，这女人打架时，作为男人果然还是该退避三舍。 不然，受伤的，永远都只会是男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幽深的蓝优莲树林中， 此刻，这里花瓣乱飞，树木乱撞。 巨大的蓝优莲树横躺在地，空气中弥漫的尘土，还隐隐含着清香。 很明显，这里几分钟前正进行了一场激战。 ……… 宫泠双手张开成十字，无形地纤细犹如丝线般的精神力从她身体里大量涌出。 深黑色的瞳孔里隐隐闪着金色的符文。 四周散落的花瓣无风自动，她就像瞬间领悟了空间奥义一般，眨眼就来到十一面前。 十一被迫悬浮到空中，四肢摊开，好像等待屠杀的鱼。 她脸色苍白，在冰蓝色眼瞳的映衬下，更显得柔弱了几分。 此时她表情隐忍，看起来十分艰难。像在跟什么作斗争一样。可事实上，悬空的她，周围除了宫泠没人任何人。 但她偏偏就艰难的将自己的手伸起来，又慢慢往后放。 停在半空中，僵持了好一会儿。 她的手再次往上抬。 “十一，你最害怕什么呢？” 宫泠的声音如露水洗涤过的草地。极具穿透力，又有很大的诱惑力。 她银白色的眼睛迷怔了一下，慢慢地瞳孔放松变大。 “呃…” “害怕什么呢？” “……” “比如说…” “…我…一个…人。” 她微笑，“然后呢？” “一个人…走。” “…只有我一个人往前走，可是却没有任何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 十一木然地望着天空，如同被控制思想般傀儡似的发出疑惑。 “如果…爸爸妈妈没有了…爷爷不在了，奶奶也不在了…那我到底应该往哪里走呢？” “……” “向前走，跟着大人们为了全联邦。可是，只有自己的我，到底又为什么要为了全联邦呢？” “……” 宫泠眼中的黑色短暂地褪去了一下，可当黑色又再次浓重时，她以更加诱惑地声音说，“那就谁也别为了…休息吧。” 十一眼睛里的光芒闪了一下，又木然地问，“休息？” 就如同幼儿听不懂大人的话一般，她懵懵懂懂，“怎么休息？” “…闭上你的眼睛，放松你自己的身体…” ……… “首席，发现信号了。” 金牌助理凯文先生难能雀跃地推开门，向自己的上司汇报。 坐在正对风口上的唐尧，表情松怔一下，揉揉眉心，沉着地问，“确定信号源了？” “确定了！是先前母亲大人遗失的终端。” “哦？”他动容，缓缓起身，拿起身边的衣服。 “那还等什么？走吧，跟我去看看。” 凯文没有动。 把无声地抗拒表现得淋漓尽致。 走在前面的唐尧，不由停下来，不悦地叫了声，“凯文…” “……” “我说话你听不懂了？” “……” “你只用做，不用有多余的想法。” “首席，您难道忘了总统大人…” 凯文侧着身，急切地对着要离开的唐尧说。 可是前面的人，一点也不为所动。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的继续前行。 凯文望着他的背影，有苦说不出。 总觉得这个样子的首席，很糟糕…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与此同时，丛林深处的激战仍在继续。 宫泠微笑着觑她一眼，原本轻松地神情，却在瞥到暗暗结冰的地面时，变得默然冰冷起来。 “你…不喜欢一个人对吗？” 一边问着，一边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操控身后已成为一片狼藉的树木。 “……” 十一看着她，不动声色。可暗地里早已经将精神力遍布四周，全方位无死角地冰棱都冷冷地对着她。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对对方手下留情的意思。 此刻的她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异能觉醒后的狂乱中，基因代码在身体中膨胀不安，对方的气息，好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 不毁灭，难以心安。 绝对控制对伤害控制。多年后，联邦第一异能学院的学员们众说纷纭的秘密，在今日就被未来的校长大人和院长大人私下解答了。 精神力控制又被称为绝对控制。理论上说，只要控制者精神不松懈，就能令精神力控制一直成锁，控制被控制对象。而伤害控制则是另一种控制路线。严格来说，它是强攻伤害加控制。 这两种控制路线，刚出现时并未有任何分化。却在战后，产生了激烈的争端。直接诱发了多年后的“青绿之争。”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只看现场，正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开着飞车从天而降的唐尧，对两人呼喝道，“住手！” 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宫泠三百六十度旋转操控着树木打碎了如灵蛇般扑面而来的冰棱，而后，又甩手把那木头掷了出去。 巨大的蓝优莲树拦腰砸在十一身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宫泠也没有讨了好，百密一疏，斜上方插下来的冰棱，直直没入她的肩部。 可是即使这样也依旧没能阻止她的动作。 从肩用劲一下将深入肩部的冰棱挣断。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伤口涌出，可在一刹那后，又变得缓慢，最后渐渐停下。 ……… 唐尧迫不及待地停下车，站在两人交战的外沿。看着又有要打起来趋势的两人，眉心紧皱，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过了好久，在见那两人分别又添了几条伤口后，终于做了决定。 “凯文，让原初墨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待凯文应声离去后，唐尧看着宫泠，目光幽深。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感受，只是看着她，心里存着一丝复杂的痒痛。 宫泠… 默念着她的名字，好像就期望着能使那奇怪的感觉少一些。只是，可惜，反而只让他更加烦闷了。 “首席。” 过一会儿，仅独自返回来的凯文，一出现，就让他怒火中烧。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凯文双手捧来的圆形发射器。 他问，“原初墨呢？” “…她说…这件事还是应该您自己完成。” 闻言，下颌线不由自主地绷紧。他转身瞟了一眼仍坐在车上的原初墨，森然地看着凯文，连说，“好好…你们很好。” “……” 说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发射器。 三两下把它组装在终端上后，他举起右手，准备瞄准宫泠。 微弱地精神力控制，实在难以瞄准对面那两个飞快动作的身影。 他抿唇，因为消耗了过多精神力而愈发苍白的脸上，很快就挂满了汗珠子，便更显得虚弱不堪了。 “…首席大人…” 没有理会凯文的惊呼，他倾尽全力发射出了两颗细针。 那针纤细如丝，本就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此刻浮于空中，更是没有精细地控制力，很难控制。而唐尧地精神力本就弱的可怜。 只见那针游到两人面前时，就弱得几乎要忽略不计了。在坚挺地勉力刺了一下目标后，那两根针都不约而同地掉在了地上，而被刺中的两人… ——似乎，都没事。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唐尧有些无奈又气苦的判断，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自然是得益于目前的境况。 说实话，在先前那日见识到宫泠异能后，他就一直都想亲身再体会一下，宫泠异能完全觉醒后的力量。 只是，却不想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的力量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绝对控制，就该是这个模样。 看着面前冰冷沉默的宫泠，他心中被两种情绪鞭挞。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才好。 “宫泠…” 他的声音，说是呼唤，不如说是低喃。 她冰凉地看着他，笑，“怎么了？唐尧。” 第一百七十五章 “……” “你每次这么看着我，其实我都会有点害怕。” “……” “我常常在想，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呢？是人？还是你发明创造出来的东西。” 唐尧看着她，表情不明。 “你难道…呃…” 唐尧见她面色蓦然变差，眉头微锁，深知该是药效发作了。 当下即试着活动手腕，果然不出所料——她的控制力已经衰弱了很多。虽然束缚性已经小了，但比起她身后已经晕倒的十一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当然，这大约也跟绝对控制的延续性大于伤害控制有关。 “呃…是你…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她喘着气，目光散乱地看着他。 唐尧面无表情，动动唇，只说，“乖，不闹了。” “哼，滚开！” 她用力地打开他想要扶住自己的手，眼神很是怨恨。 唐尧被她这样的言行弄得手足无措，呆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宫泠忽然一软，他身体快过思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而躺在他怀里的人，闭着眼睛，洁白的牙齿咬住了嘴唇，看上去，隐忍难堪。 不断冒出的冷汗顷刻就打湿了她两边的发丝。 “…唐…唐尧？” 她浑身抖得不行，勉力睁开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丝清明。 “我…” 他如鲠在喉，“没事，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即使自己已经成了这样，她似乎也还有是很多顾虑和疑惑。 “我…我刚刚是不是做了很奇怪的事？十一和辛巴呢？我真的感觉我之前很奇怪…很朦胧的…一下子就没有了…” 他在心中默默想，她可真是个好病人啊～不用问就能把一切说出来。 这本来是很好的，只是却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难讲清楚到底是愧疚，还是失望。只觉得心好像起了层奇怪的东西。 嘴巴张了张，他想了想，又闭了口。 因为姿势和腿的关系，有些困难地把她抱起来，虽然有些不方便，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你先放心休息一会儿。十一和辛巴，我会处理。至于其他的，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告诉你。”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头顶的发丝蹭在他的下巴上，有点痒。可他却一点没有回避，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回到会馆时，天色也还很早。两位伤员被送到了各自房间里休息，独留原初墨、唐尧、凯文三人一齐去了会馆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深藏在会馆下方三米深处，里面灯火通明，明亮犹如白昼。 一根根透明的玻璃立方体内装满了青黄色液体，那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只是却并没有太多的美感，反而有点怪异。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这液体的颜色，最奇怪的应该属这地下室不时会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海浪拍打在石头上的一样。 “笃——” 手指敲击在桌面的声音很清脆，与不时发出的“液体声”更是融为了一首奇异的曲调。 手的主人——唐尧此刻漠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 “你们两个…是想退出“复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 “……” 唐尧这话问得突兀，可细想下来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他在这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手指关节紧了紧。 现在联邦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身体实力已经越来越重要了。没有实力，意味着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连“底下人”都做不到完全安分守己，更何谈别人。 想到这，他一时又有些惆怅。名义上自己是这个“复生”计划的灵魂人物，可实际上却是可有可无。 他和宫泠的境遇，其实已经无限趋同了。 真是… “您说的真奇怪。” 原初墨双手抱在胸前，半边身子靠在桌子边沿，一派闲适的模样。 “复生计划是联邦的最高机密。它囊括了包括a计划、m计划、等大大小小十几个目标，作为联邦异能者第一人，我为什么要退出“复生”？” 她抬着下巴，看上去既像傲慢，又像讽刺地提问，“难道我又做了什么惹您不高兴的事？” 不同于原初墨的争锋相对，凯文的态度，就比之柔和了许多。 他低着头，“首席，对不起。” 闻言，一边的原初墨倒是先不高兴了。她这人好强惯了，看凯文道歉，蓦地觉得脸有点烧得慌，于是态度更差了。 “…果然副手都是一个德行！”轻啐一口后，她严肃地转脸对着唐尧，语气认真到刻薄，一点也不像是劝诫，反倒像是批判，“大人您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您是联邦的未来，一个宫泠虽然有价值，但她根本不值得您一次又一次为她的犯险。” 听了她的话，唐尧脸色更加幽冷起来，心中不甚厌烦这些人的虚伪。明明不过是看不起他那微弱的异能，却能说得好像正站在了人类大义上了似的。 当下便冷着脸，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所以，你们今天只是为了要提醒我这个？” “……” 凯文不答话，便是默认。原初墨则更为直白，居然点头说是的。 一时间，唐尧被这两人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刚想发作，就被手上终端的振动，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事？！” 看也不看的点开终端，他语气差得可以。 好在对面的人早已习以为常，简洁又快速地跟他传达了目的。 “艾伯特院士，院长命你即刻回首都。” 他硬生生压下了火气，不耐烦地问，“出了什么事？” “…这批a试剂出了问题。” “试用者有百分之十二的人已经提前进入了觉醒期。” “也就是说…” “很快就会有一批人提前觉醒。” ……… 觉醒从名义上来说是异能的二次升华，但从学术上来说，其实就是试剂里的亚丙酸铜成分，逐步在身体中减少，而青酩西与身体进一步融合，进而刺激引发出的“异能”能力增强的现象。 而二次觉醒就更容易解释了。事实上，它根本不是字面上的异能再次觉醒。而是青酩西在第一次融合人身体后，产生出的自然改造反应。 处在这个时期的异能者会出现精神混乱、性格大变，类似于狂躁症等的反应。如果在这一时期不加以人工控制干涉，为其注**神舒缓剂，那这个异能者就只能在青酩西改造大脑过程中，狂躁力竭而死。 在此，就不得不再提一下，联邦精神舒缓剂的成分，它多呈黄绿色。以融金素等十几种成分混合而成，其中融金素占总比例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自从知道哪个消息后，唐尧就一直处在莫名的不安情绪中。 坐在床旁边的沙发上，他双手交叠，眉头紧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呃…唐尧？” 他转过身来，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宫泠摇头，“没事。” “……” 想了想，宫泠还是忍不住询问，“唐尧，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问题，不要担心。” 这样明显的安慰实在太过苍白无力了。听得宫泠不禁也跟着皱紧了眉头，又问，“它是不是…跟异能有关？还有，和虫族的某些物质相关？” 他揉揉头发，浅闭着眼睑，明显不愿再多谈，“…不知道…应该没有关系别想那么多。” 宫泠垂下眼眸，忍了忍，过了会儿，发现自己还是觉得没法装作不晓得。很是艰难的起身，因为身体虚弱眼前一时有些发黑。 “…你…其实什么都很清楚了对吗？” 他一直有些讨厌宫泠这样冷冰冰地提问，哪种感觉好像不是正常的恋人般地询问，反而更像是洞悉真相后要兴师问罪的开场白。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不信任自己呢？他有点难过，侧目正欲与她争辩之时，却发现她此刻的姿势，满腔怨怼都换成了心疼。 这种心疼正是她先前质疑的那种心疼。一方面，她是喜欢的人，另一方面，她也是属于他的作品。这两种情感混合在一起，成了他对她独有的感情。 先前她说两个人可以像朋友，像亲人，像爱人…过后他总觉得说不通，在思虑了数日后，他决定还是一如从前，她是爱人，也是他的作品。 没有人能否定他赐予她的奇迹，连她自己也不行。 所以，他此刻立刻起身，为她弄好了靠枕。将她安置妥当后，说，“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相信我，我不会把你置于危险。” 宫泠在他认真地目光下，长叹一口气，颇为犀利地回问，“可是，你真的能阻止这一切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背后的意义？我出现了这样的症状，那是不是代表别人也会？而我，又很快就要继任元首了。” “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固执地看着她说，“你只用把一切交给我，我保证能把一切解决。” “你拿什么保证？”宫泠到底是受不了他这样混乱的神逻辑了，语气越来越严厉，“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我在说这件事会引起的后果。如果我不能解决这件事，我就会成为冤大头，到时候联邦所有异能者的怒火都会撒到我的身上…” “我知道你说的后果，可是你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呢？继任大典依然要举行，你除了自讨苦吃又有什么意思。” 宫泠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修养都要毁在这一天了。完全不能沟通的感觉，让她几乎要爆炸。 “你能不能不要模糊焦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我需要知道，并且需要做足够的准备。” “哈～准备？你准备了又能改变什么吗？” “至少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即使是说谎演戏也能有些根据和底气。” “底气？好，那我告诉你，这整件事就是一场骗局。你的出现就只是为了掩盖a试剂的存在，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避免你要为这件事负责的最终决定。” 宫泠在从前的社会是个外交家，外交家讲究的是直切要害和迅速听懂弦外之音并做出回应。说实话，像唐尧这样的思维方式在她看来就是完全没有逻辑性，抓不住重点。 再次深吸一口气，她维持着自己的平静淡然，“我的意思是，我要知道这件事情，了解这件事情，相当于不是立刻就要解决这件事，而是，之后能在公众面前，给出合理的解释和态度。” “原来是这样，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我以为想解决避免这件事。” 她头痛，无力也懒得再与他纠结这事，“行了，到此为止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 “所以，现在已经有人出现了和我一样的症状，对吗？” 听完唐尧的解释，宫泠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担忧，只是她习惯性的开始分析思考，一边分析一边自问自答，“那么总统会是什么态度呢？他一定希望我为他掩盖这件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比我更希望这件事能画上圆满的句号。那么，我该做什么呢？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从中…” 她絮絮叨叨的话语，引得唐尧不甚烦躁，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闷，可是偏偏这感觉就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 也许，他是觉得… “宫泠，你不用这么紧张。”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紧张？难道要把紧张留在事情之后？” 她说话方式还是那样平淡又镇静。唇边甚至还一直保持着轻笑，只是她话中的内容，却不那么友好。 唐尧被她的反问，堵得说不出话来。 安静好一会儿，她像是若有所感，再问却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你觉得我可以在首都做一点什么？” 他有些听不懂，“什么？” “我说…你觉得我在首都做一点什么事，开一家什么店，或者想一个新点子来挣些钱比较好？” 他反问，“你缺钱？”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碰到了她的哪根敏感神经，她忽然正色的开始解释，“并没有。” 虽然她脸上还有着微笑，“我不缺钱，只是，我想做一些事情。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觉得我脑子都快要生锈了。” “可是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她笑，“不是说了吗？不想脑子生锈！” “……” ……… 两人这场谈话算不上和谐，唐尧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可能是她自己的某些感受，也可能是她的某些计划。 宫泠这个人和他在科学院接触的女生一点也不像。她很复杂，很多时候，即使对方好好站在唐尧的面前，他都还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先前他想过去问，可是真到这时，他才发现，即使问了，对方也可能不愿回答。 就像前几天在第二军区的对话和这几日她总是一个人频繁跑出来一样。 她不想说的话，自己又能怎么？ 想到这，他忽生出一种无奈。大约就是名为女朋友明明从头到里，从现在到未来，都是属于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一点也驾驭不了她。 总觉得…有点没面子。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还是做不到强迫她，就像总统暗示他的那样。 宫泠，那样喜欢独立自由，是绝对无法容忍哪种事情的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宫泠回到首都的第一晚，一个人在房间里思考了良久。从头到尾，一遍遍地设想自己该走哪一步，直到自我感觉已经计划周全，东方天际已经依稀发白，她才打了一个电脑。 和对方的交谈并不算顺利，一句话说三种意思，一个目的来回交换不下十次后，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最后那人意思性地赞赏并邀请她，“有母亲大人的加入，我想联邦的未来会更加明朗。不过我忽然想起，不知您有没有要加入议会的想法呢？” 联邦议会，她自然是早有所闻。如果条件可以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想？只是现在一切还太早，更重要地是，她不太能确定总统这句话的意思。 是试探，还是真心邀请，更或者是别的目的。她都暂时还搞不清楚，所以，她很谦虚地回答，“开始这几年，办学校会比较辛苦。再加上我若还要开店的话，可能不太有时间，未来吧，等过几年我理清了这些事，希望有机会还能为您效力！” ……… 接下来几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大多数时间都在休息放松。这段时间，她确实太累了，人绷紧到一定程度时，就需要休息一下。对此，唐尧和林熠都没有什么意见，宫曜更是举双手赞成，只是钟至提出在她休息这段时间，赶在继任典礼之前，他和观兰昕要为他讲解联邦各地区的风土人情，以及已经已知的，并已经与联邦建交的外星人国度的情况。 宫泠对此抱以了极大的兴趣。从钟至他们哪里，宫泠了解了这两种外星人，它们分别是加奈尔比星人和杜鲁特星人。 加奈尔比星与地球二号相距不远。用钟至的说法，就是只消乘坐3个月的旅行星舰便能到达。当然，其中最令宫泠感兴趣地还是加奈尔比星人与联邦人建交的故事。 说来这一切还是托从前中国美食的福，200年前人类的科技还并没有达到与加奈尔比人相抗衡的地步，于是，某天加奈尔比人忽然发现自己的邻星，出现了一群“入侵者”，抱着试探消息的态度，他们发射了两颗小型飞船，而正在接近地球二号时，飞船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一群偷偷做熟食的科学家… 接下来地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天生视觉味觉比较发达的加奈尔比星人就被当时副业是厨师的二等次席科学家李舟，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川菜给“折服”了。 当然也是从那次开始，人类忽然发现自己的味觉已经退化了。所以每周的例行餐点，成了联邦人类家庭必须要有的基础保障。甚至，在有3至18岁的家庭中，每三日一次实物餐饭，已经写入了联邦未成年人保护法。当然，如果有家庭实在难以负担这条规定，则由相对应的社区来保障这条法规。 至于与杜鲁特星人的建交，则是完全的一场意外。 人类的星门开发技术向来是短板。也许世代在地心引力诞生下的人类，天生就很难点亮空间的缥缈奥义。 只是面对未知，人类向来有不断探索的优秀品质。不在行就要练习，而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中，人类因主要工程师的操作失误，竟意外开通了一道星门。 那位倒霉又幸运的工程师就是现代人类“星门之父”，如今已经是163岁高龄的江善长老先生。 在此其他具体细节先暂且不论，只说杜鲁特人与人类那阴错阳差的邦交情谊。 杜鲁特人是星际联盟中出了名的好商人。常年游走在各星系星球间。当迷失方向的星舰忽然穿越过一道陌生的星门，并发现了常驻的新人口时，杜鲁特人当时的舰长，作为政府特约的外交顾问之一——臬森先生，凭借其敏锐地政治观察力，当即决定与人类政权建交… 第一百八十章 时光流逝交叠，在无穷无尽地时光长河中，人类，还在不断书写着奇迹。而在愈发频繁的往来交流中，人类进一步了解这个浩大的宇宙。 ……… 关于这些信息的补充，对于宫泠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露。她自来未来世界后，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地自信心，终于开始恢复起来。 对于她能在短短几天内记忆了联邦目前98个区域人口完全不同的细节礼仪这件事，不管是高级秘书钟至，还是联邦大学首席宫曜，都表示了不可思议。 房子里只有在科学院的某位工作者没有被惊到，他轻嗤一声表示这所房子里的人太没见识。远古人类的智能科技停留在初级，当然很多东西都需要智力记忆，这是哪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样拉仇恨的话，若是从前，在场的人自然不敢跟他反驳。只是大家一起生活已差不多快一个多月，关系比从前已经好了很多。 宫曜性格跳脱率直，便直接回怼，“说得好像你也能立刻做到一般！我明明记得你学古地球语，已经两月有余，学了多少了？” 闻言，坐在沙发左侧的唐尧表情有些怪异，他先看了宫泠一眼，淡淡地说，“我能掌握67种语言，也算不错了吧！” “……” 宫曜不明所以，继续抱以嘲笑，“得了吧…没掌握完全就算不得厉害！我们母亲大人可是要跟很厉害的人在一起的。” 唐尧皱眉，而后邪魅一笑。特地探出身子，对着沙发右侧的宫曜说，“所以说你是儿子在给妈妈挑老爸吗？我们母亲大人？你怎么不敢说宫泠和你母亲有些相像的事？而且…” 说着他挑眉望着正坐中心的宫泠，恶劣地调笑，“我记得有人还在背后叫过妈妈？怎么？当着面就不好意思了？”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最清楚了不是吗？宫泠，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宫泠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关我什么事？ 他笑，“有人想当我们儿子，你怎么说？” 话音刚落，引得另一边的宫曜怪叫，“谁要当你儿子，你是谁啊…” “乖…我是你爸爸！” “滚！” ……… 宫泠夹在中间被他们吵得头痛，脚底抹油地逃了出去。 “你两想干什么？” 她一边抱怨一边逃似的往外走，时刻关注着她的唐尧立刻问，“你去哪儿了？” “休整，休整！出门逛逛，好见识一下这独一无二的未来世界风光。” 背后的人目光闪了一下，“你最近老是一个人出去。” 她转身回答，“我需要独自摸索一下这里的路途和生活方式，免得变成睁眼瞎！” “睁眼瞎？” “呃…抱歉！从前的俗语。” “你们从前的俗语挺好玩儿的，哪天跟我讲讲！” 就在宫泠想要回答时，旁边的宫曜终于受不了了，控诉，“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 “乖…爸爸在关心你妈的安全！” “唐尧！” 见那两个“小朋友”又有吵起来的趋势，宫泠见势便溜。 “走了，你们玩着。” “宫泠，早点回来！” “知道了！” ……… 唐尧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暗影，又深了一层。 第一百八十一章 3000年后的联邦首都常年处于花谢花飞的状态，人们走过的大街小巷，几乎都飘满了落花。 宫泠坐在公共悬浮列车上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路过的乘务人员或乘客时不时会交头接耳。这个时代的公共悬浮列车，终于不再如从前那般拥挤了。 大多数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飞车，很少再有人愿意搭乘公共悬浮车了。 “前方到达欢庆广场，请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下一站…” 宫泠起身，取出自己的身份磁卡来到车门前。 “滴”地扫了一声，那门应声打开。 同时电子机器人的声音应声响起，“谢谢您的乘坐，欢迎您下次光临。” 宫泠走出来，四下环顾一周，最终目光放在了右边30米处的一块广告牌下。 没有收起磁卡，她手闲地将它抛起再接住，两个动作重复几次，直到走到那广告牌下方的扫码处，轻轻用磁卡一刷，只见巨大的广告牌背后，发出了滴滴地声音，随后一声机器音，“欢迎您的使用。” 宫泠目光落在自己的两米处，那广告牌下方。 白色线圈里的土地往下一沉，再上来就是一辆标准的新式摩托——bw17号了。 “…总感觉我驾驭不了它呢…” 她看着那摩托的车型，不太有信心地自言自语。 那摩托车周身亮黑色，前身有个一米左右地挡板，中间脚踩板却有点长，后面还有一尾橘色的车灯。 总体一个字，就是炫。可炫是炫，但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散发着女人难以驾驭的气质。 宫泠下意识地挽起衣袖，深吸一口气，人总是要勇于尝试。于是，她十分勇敢地上车了。 然后—— “啊——” 不过几分钟，宫泠就判断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很差的决定。 人可以勇于尝试，但前提是在有一定把握的情况下。果然，骑车天赋什么的，在她这里是从来不存在。 抓着摩托车手把，她有点悲观的想。 而5分钟后，这样的悲观终于变成了绝望。 此刻她很难相信自己能安全回到地面。 “啊…主人…你在干嘛？想自杀吗？” 宫泠心中忍了很久的想法，在这一刻终于无比清晰——像鸢草这样的主脑，就该人道毁灭。 “滚！再胡说，把你扔下去！”她咬牙凶巴巴地警告。 “啊…我是一颗可怜的小草草…风里来雨里去…最后主人还要把我抛…” “鸢草！” “在…在…” “给我滚！” “啊——” ……… “所以你就是骑着这个来的？” 灼灼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指着门外那辆摩托，惊讶万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她的语气，宫泠也约摸猜出些了什么。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岔开话题，跟灼灼身边的安娜打招呼，“安娜！还记得我吗？” 安娜看着她，思考了两秒，慢吞吞地说，“…辛…辛巴。我记得您，您给我看过辛巴。” 她开心地笑起来，露出小白牙，笑得犹如风中百合，“阿姨…辛巴呢？” 宫泠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向灼灼投去询问的目光。 “辛巴…今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了，下次阿姨带它来好吗？” 她点点头，像想起了什么又问，“宫瑶呢？” 宫泠看着满目柔和的灼灼，心中也软了下来，“她跟着她爸爸。” 见安娜还想发问，灼灼适时地制止了。待安娜去旁边摆弄玩具时，灼灼才拿出来一沓纸，分门别类地把分开铺展开来。 “你看看是你想象的样子吗？” 宫泠单手撑着下巴，一页一页认真地往下看，纸上的东西对她来说熟悉无比。 她仔细想过了，如果自己想要在这未来世界真正站稳脚跟，那自己就需要一份政府外的事业支撑。 先前她一直在想自己该怎样来实现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到底做什么？幸而正在纠结之时，威廉忽然不经意地跟她提到，当下的人喜欢怀念从前。 因为失去了地球，在茫茫宇宙中，随科技的发展，很多历史和过去的人文都已经消逝在漫漫星河里了。虽说人类早已改进了手机，把它变成超大储存型智能终端，可越是在这样高度发达的时代里，人们了解和认识历史的机会和时间越来越少了。 可偏偏现阶段的人类，他们又无法摆脱从前的“地球生活”，因为基因退化、地球被外种侵占、等各种原因，那段和平又安宁的时光，成了他们的信仰。 为此，科技公司开发了盛世这款游戏，希望人们能了解人类本身，了解他们从前的祖先。这一创意自然收到了极大的成果。现代人更加狂热地喜欢上了哪个从前世界，只是假的始终是假的，在见识过“乌托邦”后，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愿意接受现在的生活环境，他们沉迷于游戏中无法自拔… 宫泠正是利用这一点，准备为这一部分不愿醒过来的人，建立现实世界中的“乌托邦”。 甚至还为它想了个优美的名字，“梦回家园”。 在联邦这样的大环境下，宫泠对自己的这个项目还是很有信心的。 当然在看见这些细节规划图片后，她心中更是熨帖了许多。带些惆怅又带些追忆。 “…大致没有问题了。” “没问题？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个菜单。我感觉有些单调了…怕之后会后劲不足呢。” “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一开始你可以亲自试试做几道菜！” 宫泠思索两秒，应承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厨师要个利落的人。” “这个我正在找…”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宫泠，言又欲止地试探，“那我们开业…” 宫泠叹了一口气，“按原定时间吧…到时候有什么事，你见机行事。” “嗯。” 灼灼应下，思虑几秒后，又说，“那异能者学校…” “这事早已提上日程，你应该也早已听到风声，怎么？你有什么打算么？” 灼灼抬头看了她一眼，匆匆来到她身前，俯身和她说了两句。 闻言，宫泠立刻侧目，“你的意思是…” “因此我想问问你，拟态人是否能够入学呢。” 宫泠别过脸，望着不远处地安娜，笑一下，“自然是能的。只是这样的话，过几天学校会招聘老师时候，你要去试试。” 灼灼眼睛一亮，“好的！谢谢你。”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和苑的厨房设在一楼的最里面，下午阳光正浓，和宫泠一起回来的灼灼和安娜此刻端坐在客厅，与房子里其他一众人寒暄。 灼灼暗暗观察着熟悉的钟至几人，发现他们与自己印象中的样子，全然不符。 以为老成沉稳的钟至，话意外地很多。优雅细心的宫曜，私底下性格居然很是活泼呢… 抿了一口在市面上极少见的玫瑰花茶，她不动声色，“谢谢各位的款待！” “不过，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她目光盯着久久沉默地林熠，很是拘谨地提议。 “……” “啊…不用了！”回答她的人是钟至，“母亲大人做饭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我们帮忙…话说灼灼小姐，上次我们去西部的时候，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和伯父，我一直深以为憾。今天在这里，趁这个机会我想跟您好好聊一聊。” 灼灼正色，谨慎地回答，“有什么问题，您请讲。” “我们大人是什么时候认识您的？还有，这个小姑娘又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她眼皮跳了一下，暗道：能到母亲大人身边的人，果然不能小看。好在，她早有防备。在感觉他的意图时，她脑袋就飞快地转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安娜是我的女儿。可是在一个月前她被人拐走了，我和父亲一直在忙着她，所以，那日的聚会家父把它推了…幸好，之后母亲大人在街上看见了寻人启事，才将安娜送回来，而我，也正好想来首都发展，便请母亲大人帮忙了。” 钟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又问，“以您的能力在西部找个孩子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似乎久了点…” 灼灼皱眉，似有难言之隐，半响道，“抱歉…这个问题…” 钟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安娜，想起之前安娜的资料，不禁恍然。识趣地没在问下去，于是岔开话题，开始了对周围人的新一轮摧残。 一群人扯东扯西，从历史聊到了现代商业发展，看似零零散散，但到最后，几乎能组成一个人大方向的世界观。 灼灼一开始没有察觉他这样聊天的意图，直到最后才蓦然惊觉，只得小心应对。而终于在她快要撑不住之时，宫泠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闲聊而已！” 钟至见机地帮她端了两盘菜后，又跑到厨房里悉数端出了六道菜。 在场众人都有些被惊到，虽然知道哪个时代的人善烹饪，但是随便就做出八道菜，在他们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这当然是跟这个时代背景条件有关。从前离开地球时，大多数数据库都装了科研成果资料和必要的一些历史文献、名著。 直到要离开的那一刻，人类才发现想要带走保留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原本丰富的烹饪书籍只带走了很少的一部分。在宇宙流浪的几十年间，人类发明出了营养剂后，烹饪手艺更是被荒废。迫于生存压力，哪个时代的人类几乎全民投身于科学。 科学引来了黄金时代，不断翻新的科学数据挤压了别的书籍的储存空间，为了生存，人类不得已抛弃了无数从前祖先的历史和智慧。烹饪书大约就是在那时绝迹… 可是当人类发现问题时，一切已经为时太晚。全国上下的极大多数人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做饭了… 最后，还是从前一古老厨艺世家王家颤颤巍巍地贡献了两本烹饪书。 最终这两本书成了现代人食谱的发源…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因此，当红烧肉、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这几道菜，摆在众人面前时，在场的几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倒也不是矫情，只不过由于长久的食谱匮乏等种种原因，现在的人难以感受到从前祖先，每天花1小时的时间在吃饭上的那种细致悠闲了。 联邦的现状有多么岌岌可危，在场的众人都再清楚不过。 没有时间了… 联邦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浪费在生存之外的事情上，他们是抛弃了过往，也正在被未来抛弃的人。 不过，也许正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吃一口温热美味的食物，也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母亲大人…” “嗯？” 宫泠侧目，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众人，不由奇道，“不好吃？” “……” “味道很淡吗？”说着，她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虽然稍有差异，却确实是从前哪个味道。 低下头，猜测着问，“难道你们还是觉得很淡？” 这次没得到回答，她自己都开始自我否定了。“你们不是基因开始正常了吗。” 她的自说自话，终止于宫曜扑过来的拥抱。 年轻的宫曜很是兴奋，甚至不自觉叫出心里的称呼也没有发现，“妈妈，您的厨艺太棒了！” 宫泠被他的反应和夸赞，弄得不好意思了，说，“哪有那么厉害！在我们哪个时代，我这样的选手都是业余的。” 听她这样谦虚，宫曜首先不干了，“您以为我在说瞎话吗？不信您可以问问林熠。喂，木头，我说的对吧？” “嗯。”林熠还是那样沉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就都没在吭声，把食不言寝不语，贯彻执行得极好。 宫曜没了趣，啧啧嘴，便也不再吭声了。 一旁的宫泠敏锐地察觉出这两人的关系地位发生了某些转变只是她不好言说，哪便作罢，只是这样的沉默让她不甚自在。 于是开口问了从刚刚一直记挂着的问题。 “话说…唐尧呢？还有你们有谁看见辛巴了？” “唐尧去接宫瑶了。至于你的狗…抱歉，一早上不见它了。” “一早上？” 宫泠有些担心了，“那在后花园有谁见到了吗？” 大家都纷纷摇头，就在宫泠思忖着是不是该去找找时，威廉就抱着辛巴从外面走进来。 “它去哪儿了？” 威廉笑着回答，“一直在后面睡觉呢！您不必担心！” 宫泠急行两步上前接过辛巴，“谢谢你了，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不了，”威廉矜持地拒绝，“我来是想跟您请假，下午我有私事要办！” “您怎么每个星期的今天都要请假？已经连续三次了呢！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难办，您不妨跟我们说说…” 宫泠没来得及回话，反倒一直好像专心致志吃饭的钟至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 “……”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从窗外不时吹进来的冷风，簌簌作响。 威廉楞了一下，很快又笑着回，“是这样的，住在青草巷的阿婆，是我的养母。她最近身体不大好，所以我每个星期的周末，都要抽出时间去陪陪她老人家。” “青草巷？”宫泠第一次听说了这个名词，不禁跟着重复。 “是的，青草巷是首都社区设立的平民保障区。我阿婆年轻的时候离开首都在外打拼…” “您不用解释这么多！”宫曜从碗里抬头，怡怡然道，“他闲得慌，随便问问…” 威廉保持着微笑，轻轻鞠躬，“好的，那我就告辞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继任大典在首都最大的广场怀化门广场举行。该广场建立于地球历公元4965年，取意为当时的人类在再一次流浪几十年后，决定长驻这颗行星。在走下“引渡之舟——怀化”号后，再一次感受到脚踏实地的真实感，故将建国后最大的广场取名为怀化门。 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滚动，留下的时间意义，便一日又一日的叠加在这怀化门广场之上。不管未来它是否依然存在，可在历史上，怀化门广场就是这般沉重又深刻地烙印在了人类的心里。 今天，地球历公元5300年。距离联邦建国已经过了335个春秋。距离人类离开地球已经过了近500载的岁月光阴。距离宫泠的世界时间已经过了3220年。 人类历经磨难，它们经历了分散到融合以及再次分散。可是有些东西却仿佛从来没有改变。 祖先使用的公元纪年流传至今，和祖先一样喜欢纪念特别的时间和地点，祖先坚韧不拔克服逆境的精神得以传承发扬。 如果说时间的长度与深度会限制人的思考，那么在3220年后的这一刻，宫泠依旧觉得满心欢喜与庆幸。 在这一秒，她看见的不再是黑暗险恶的未来，而是一条明晃晃地传承历史。 不管她未来所走的路如何，至少，在一刻，她为人类满心欢喜。 “宫泠，你怎么了？” 对上身旁唐尧讶异的目光，她拭了一下眼角，轻叹，“总统的致辞太有感染力了。” “一会儿你一定会说得比他更好！” 她唇边习惯性地露出笑意，目视前方，做认真倾听的模样，“…只怕我一说出来，就有人想让我下台。” 他清楚她话中的意思，脸色沉了沉，“他敢！如果他敢，我就用粒子枪打穿他的心脏。” 宫泠保持着笑容，当他是在开玩笑，不禁调侃，“得了吧！你能自如使用粒子枪？难道我记忆出了问题？” 他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夫人，你这么小看我，是会有惩罚的！” 宫泠笑笑，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总统点名，准备走上高台。 “母亲大人。” 他这声称呼看似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像是由心而发的尊称。可是宫泠却很清楚这句在众人面前“母亲大人”有多大威力。 这不，护卫队外的群众们，已经有人开始默默抽泣了。 从这一刻起，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她默默告诫自己。 “宫泠！” 即使听见了唐尧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一步步走上了铺满鲜红地毯的阶梯。 今天的天气实在非常好，就像它好像知道自己今天的“使命”一般。 温暖的光洒在她的身上，纽芬奥多钻石理所应当的发出璀璨的光芒，与上面总统身后的巨型纪念雕像形成了呼应的光辉。 怀化门广场的正中心就是那座巨型雕像，它高60米，和阶梯两旁的蓝优莲树齐平。多年来，它就像精神信仰一般屹立在每个联邦人的心头。 而宫泠在顺着阶梯向上走时，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期望的目光。 她抿抿唇，只见居高临下的总统爱罗伊正微笑着望着她。 短暂的视线交汇后，爱罗伊轻轻对她鞠躬行礼，并让出了演讲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她颔首微笑着走上前去。 切实地体会了一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轻轻伸手碰了一下领口的微型扩音器后，下意识地把手握成拳，然后她笑容一如既往。 “在场的各位好，我是这个月频繁出现在大家口中的宫泠。一个来自于三千年前的人。”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很多年前的我，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在某天闭眼后，我再睁开，竟然就是三千年。” 她目视远方，整个人显得很轻松。好像此刻的她，不是在就任演讲，而是在与人谈笑风生。 “…醒来后，我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我惊异于你们的成长，并把你们的荣耀当成我的荣耀。我仔细观察过现在的你们，偶尔我甚至能看见一些熟悉人的影子。说实话，我非常高兴却又十分无措，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它让我陌生。好像和我认知的世界一点都不一样…” “…我听说了太多太多新鲜的词汇，联邦、兽人、机甲首脑…以及拟态人。” 话到这里，不管是在场的政要、军警，还是通过机器收看转播的民众，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只有她一往如昔，甚至还微笑着摆弄了一下演讲台上的花。 “…不要这么紧张，你们这个样子会让我异常有压力。我这个人就是五感好些。那么…”话到这里，她忽然卡顿了一下，眼中的瞳孔渐渐加深，并有向其他地方蔓延开的趋势。 手再次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思维一下子变成了空白。烦躁、彷徨不安的负面情绪，忽然一齐侵袭而来。 就像上次。 千头万绪此时尽在脑海中闪过，不可能啊，她明明今早已经按时… 思考永远说话快，就在这短短几息间，她已从头到尾把今早的经历回忆了个遍，画面最终定格在观兰昕沉默地递给自己那支青黄色的液体…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不是这个，而是——一定不能让这场演讲搞砸。 除非她想害死自己。 随意猜测一下那样的后果，都令她心中一凛，整个人一下子从哪种闹哄哄地心理环境中抽脱了很多。 猛地抬头，黑色已经侵入了她大半个眼睛。一双黑压压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眸子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莞尔，她很平静地用一种沉郁的语调继续说，“那么，我想跟大家讲一个从前的历史故事。” “我的祖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是的，国家。就是如下面的那位朋友所说，当时地球人还没有团结，被称为国与国林立的时代。” 耳朵微动，她目光准确定在台下那位白底蓝边的少年面上，隔着直线近50米的距离，朝着对方轻轻颔首示意。 没有管周围或者台下人惊诧地目光，她继续说，“我的国家在很久前有一种人，在我看来他们就如同现在的拟态人一般。” “…他们是最早的奴隶。做着最危险的工作，受着少部分的人的压迫。也许你们会问为什么他们会受少部分人的压迫，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就像现在的拟态人…人类之所以不断进步，就是因为变化两个字，而在14世纪那场变化中著名哲学家卢梭曾经说过，人生而自由。在此，我也想说…” “人，生而自由。” 这一刻，阳光忽然炽烈无比。那双深色却明亮犹如火焰在燃烧的眼睛，通过机器或各种媒介，深深地印入了大多数人的心里。 ……… 时间倒退回10分钟以前， 台下护卫队的斜后方，有一群人混在人群中，他们目送着宫泠上台，然后低下头去。藏住眼中的期待，还有焦躁。 显然，他们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现什么，而且十分恶毒的期待着。 只是… 时间过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台上的宫泠依旧镇定自若加滔滔不绝。 ………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人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频繁地抬头和嘟囔，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 站在中心的人眼见这样，连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静后，并向四周投来的目光点头致歉。 “抱歉，我弟弟个子小，看不见有点着急！” 装作没听见旁边人“好像我们能看见一样”之类的抱怨话，不留痕迹地挡住身后人的手。瞥了一眼左上角的一个人一眼，靠近他的头轻轻说想死吗，然后带着两人，匆匆折返挤出了广场。 只是即使退出了广场，今天全天候的转播，也令耳朵里灌满了宫泠的声音。 忍着烦躁，顺着街道绕了两圈，他们最后坐上了一辆汽车。关好车门，确认周围无误后，他们同时抽出先前藏好的针管，往自己的皮肤里扎去。 又过了一会儿，心中的那股烦躁褪去了大半后，坐在驾驶室的人忽然开口问。 “她怎么会没事？” “…不知道…可是传来的消息药确实是换了，不然老大也不会让我们来这里守着。” “换了？你觉得换了会是这个样子？我们都知道缺了那玩意儿会成什么鬼样…” “欧，这里没人惹着你！” “可是…” “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差错。但是，和我们三个人无关，行了？” 他开始发动车子，并随手打开了驾驶室的播放频道，从前台立刻跳出来一个小屏幕。上面的宫泠还在孜孜不倦的讲着。 “…我想说…人，生而自由。” 听着这个声音，他忽然又有点烦躁了。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气，“…骗鬼呢吧！就是当局把我们变成这样，而且他们还打算残害更多的人！” “冷静，阿明！她指的是拟态人，不是我们…” “……” 这句话也不知触碰到了大个子心中的哪个点，竟让看起来沉稳可靠的男人眼睛都红了。欧也默默低沉下来。 说完那人心中也极其不是滋味，只是心里的明灯，却让他还有余力保持理智。 “走吧，先回去再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妈妈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计划的不一样？” 唐尧瞥了眼不着痕迹挪过来的宫曜，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她的异能失控了。” 联邦目前完成二次觉醒的，不过寥寥数十人。宫曜并不在齐列，所以他听不大懂。 “你说的是…” 等唐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时，已经晚了。 “……” 宫曜脸色数变，清楚大多数事情的他，几乎立刻就通了其中的关窍。 “难怪…教官之前会说二次觉醒和觉醒不同…难怪林熠…”顿了顿，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面色不善地瞟了眼身在护卫队中的林熠。 几人住在一起已有一月，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亲近不少。尤其唐尧和宫曜两个人因为宫泠的关系，比起其他几人更是刻意亲近了。 见他的样子，唐尧不得不提醒，“林熠是军人，而且他这人本来就比较隐忍，不然也受不了你！” 宫曜沉了一会儿，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只说，“我们的事，和你们无关。” “…现在还是想想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妈妈吧！” 他抬头忧虑地看着宫泠，不过，那忧虑还未变得更浓，就忽然被惊诧取代。 ……… 宫泠盯着台下，眼中没有焦距。她只是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兴奋。 藏在下面的那只手，越攥越紧。 控制不住了… 她不易察觉地垂下眼睛，呼吸凝滞了一下，黑色的瞳仁又放大了几分。 站在高台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她蓦地生出几分豪情。 再次抬头，黑色占据了整个眼眶，里面还隐隐闪着几点金色的符文。 “从今日起，我承诺，会带领大家，让联邦的光辉会闪耀至宇宙每一个角落。”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场内所有人的耳边乍响。 她这一举动，激得场内气氛蓦地热烈起来。不管是藏匿在人群中的异能者，或是更多的普通人，都一齐激昂起来。 他们自发的叫着她的名字，山呼海啸一般，似要将这里覆灭。 而在处在这声音鼎沸中心的宫泠更加兴奋了。虽然刚才那一句令她精神力几乎被抽干，但是看着那带来的成果，她却是极其高兴的。 喜不自胜的她，心中忽有一个想法。那想法还未经头脑思考，便被她执行了。 ——她居然使用精神力把台下的一位观众腾空牵引到了台上。 这一下，连红毯上几位嘉宾席上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唐骁面沉如水，正欲做什么时，却被旁边的总统制止了。他从容地低声和他说了一句什么，就见唐骁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高台之上，此刻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地球二号上的太阳与从前大不相同，它几乎这个点，这个季节就变得如炙烤般的灼热。 宫泠身穿端庄典雅的白色长裙，远看下，她皮肤白得近乎雪白。在这耀眼夺目的阳光下，就好像会反光一样。 而近距离观看，除了那双略显诡异的眼睛，她的身材更是妙曼优美，算得上是极好了。 被精神力带上来的涅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还习惯性的进行一番评价。 美则美矣，不过现在毕竟只是个拟态人的身体。 他百无聊赖地下了个结论。生不了崽的话，也就好看而已，没什么用处。 生在联邦最大商业帝国家族的涅景，对联邦近些年的爱国教育，没多大感觉。所谓的生存紧迫感，更是一点也没有。 反正不管基因弱化也好，拟态人危机也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过是从联邦大学迅速毕业，好投入家族的事务中。后来意外有了异能，二叔劝他就当自己是新的市场开发者而加入了异能培训会。 入会后，他才发现上了贼船。从好几个会里的朋友哪里了解到原来这所有的事，只不过是个幌子，原来人类已经困顿至此了。 只是，他还是没觉得这事跟他有关系… 人类基因退化，他又没退化。至于别的拟态人、兽人更是跟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扯不到…他又为何要跟着会里这群“神经病”去冒险呢？ 短短瞬息，他已经想了这么多，并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他就申请退出，回家好好研究下该怎么赚异能者的钱。 想到这，他不禁气闷，也不知那教官，那根神经搭错了，竟刚才莫名其妙让他上来送什么花？送就送吧，这花居然还是那种青黄色？ 真是丢脸… 他宁愿按原定计划，忽然上台给她单膝下跪，也不知教官是抽了什么疯！ 这般断断续续地在心里抱怨一下后，他还是整理好表情，转身，双手以示敬意。 张口就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母亲大人，花代表我的心意。” 呸！谁的心意会是这种颜色！谁的心意会是刺葵？扎手的心意？一边在心里唾弃，他脸上却一点也不显，微笑着看着她楞怔后，一把抓过花朵。 看着她莽撞的动作，连他都不禁在心里替她疼。 刺葵，花如其名。浑身带刺。 第一百八十九章 瞟到她指缝间沁出的几滴鲜红液体，涅景的心中突生出几分疑惑。 在起身欲下台时，小心观察了她一眼后，他心中疑窦更甚。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宫泠身上的气势好像瞬间减弱了很多。跟刚才他一上台哪种压迫中又带些尖锐的感觉，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而且… 他瞳孔缩成了极致——宫泠耳朵中居然有要流淌出血迹的趋势。 眼皮不由得跳了几下，虽然他一时还猜不出这其中的关联，但是，心中却就是莫名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当他趁着宫泠在台上继续演讲走下台之时，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两侧的宫曜。 宫曜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何异样。两人默契地轻微颔首示意。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暗自思忖着也许哪天该把宫曜叫到家里来聊聊。毕竟，他的“未婚妻”是… ……… “他是谁？” 唐尧的提问没有让宫曜感到奇怪，这人比较敏感多疑，如果不和他解释清楚，大概涅景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这位联邦未来的大人物。 “…他是我们异能者协会的成员。” 宫曜隐晦的解释，并没有让他抒怀，他拧着眉，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他的身份…。” 宫曜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嘉宾席上的人后，轻微的往唐尧这边一瞥。 唐尧心有灵犀地吐出两个字，宫曜蓦地懂了他的意思，心下惴惴，“那…怎么办？” “……” “你去见他一面。” ……… 联邦这场继任大典取得了空前成功。尤其在拟态人群中，宫泠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在后世的史学家看来，今天是宫泠正式登上联邦历史舞台的日子，它的实际价值低于纪念价值。 但只有当时的人们才知道，这一天宫泠所说出的“人生而自由”，对之后的一系列政策改革，起到了一个占取先机的作用。而对宫泠个人而言，这场继任典礼，为她赢得了一些筹码，暂时能让她安全一些了，只是这时候得到的这个和她先前的计划有所冲突。 而且这次事件，对当时台上的她几乎是灭顶之灾，但是过了之后，就不一定是灾祸了。 她想这“家”，也该整改整改，给她些安全感了。 第一百九十章 联邦帝国大厦修建于建国元年，三百多年来只在每届总统继任之时，才会大开321层至378层之门，邀请各界人士来参加晚上的庆祝宴席。 此刻帝国大厦的最顶层之上，暖橘色的灯光下，层层叠叠的水晶杯反射出奇异的光芒。一共有32层的“水晶杯塔”，看着将近有四米左右，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杯塔之下，是一条平铺犹如t台秀看台，三米见宽的长桌。 宫泠看着来往的工作人员往两边摆放食物，中心却留出一条路的距离。 她十分不解这种上菜方式，就近问道，“它的中间有什么用处么？” 唐尧顺着她的目光，对她的用意，了然于胸，“它的中间是留给演员们表演的！” “表演？” 少有的还没看见表演，她就有点嫌弃了。也难怪，中国人是怎么想不通吃饭的桌子要留给人表演，边表演边吃，那不是吃人家脚下的灰吗？ 唐尧觑她一眼，更仔细地说明情况，“这个风俗事实上是在与兽人交战的那十几年形成的。当时前线吃紧，每一场战争，联邦都在损失有生力量，士兵们都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下一次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因此为了鼓舞士气，在每一次战争之前，都会有人自发进行一场表演，而当时人类的基地是在引渡之舟上，由于场地的限制，艺术家就站在高台上表演，将士们就在下面喝营养剂…” 宫泠听着他之后的神转折，被戳中了笑点，差点笑出声。还好及时忍住了，不然也不知又要听唐尧怎么唠叨了。 不过因此她也是明白了，不过就是当时条件艰辛，表演者在桌上，将士们在旁边围观… 想想这完全没问题啊…而且还是吃的营养剂… 可是，当时和现在能一概而论吗？ 到底是哪个激进派竟想出这样的方式的。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好吧…原来是这样。对了，宫曜呢？刚刚还看他和你在一起。” 越了解，他越是习惯她跳跃性的思维，从善如流的跟着走，“哪边！他和人谈事情。” 两人又在角落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宴会马上就要开席了。 “来，这个给你。” 说完，也不管她的意见，唐尧凑过来帮她把微型收讯器固定在耳里，并用头发遮住。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慌，也不要想着自己解决，听我的指示好吗？” 她皱眉叹息，“…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53世纪的国宴，开席速度非常快。除了宫泠开场说了几句场面话外，之后的人几乎都没有再赘述。 宫泠这个人在从前的社会，算得上是中上层的社会精英。生活有些小资情调，但又不会耽误大事。说简单点，就是拧得清，有眼色儿，所以，即使即使饥肠辘辘，她也没有做出什么有损的形象的事，毕竟看对面布莱恩的表情，似乎很希望她出什么差错。 “…今天是母亲大人继任的日子，让我们怀着高兴与激动的心情，开始这场宴会表演。” 随着主持人的开宴祝词响起，宫泠一直很在意又好奇地宴会表演终于开始了。 只是极尽幻想，宫泠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 ——一个个容颜美颜，身材妖娆的美女，穿着一件件奇异的“衣服”，自信地走在餐桌上，犹如信步游园一般。 宫泠五官慢慢清冷下来，她不欲说什么。只是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唐尧宫曜他们不清楚，而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样不加粉饰的低俗，让她，不耻！ “你怎么了？” 听见信号器里传来的声音，宫泠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每分每秒都在盯着她。 把手指放到嘴边，借此掩饰，迅速回，“没有。” “胡说！” 这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平时没发现，在此情此景，却让她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发酵。 “你怎么话这么多？”她调笑。 哪边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突然停滞了一下。她奇怪地侧眸，只见那人也看着她。 她笑意晏晏，“…尧尧，你爷爷好像发现你干坏事了！” 侧面的唐尧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偏头，果不其然，看见自家爷爷投来一枚警告的眼神，一时讪讪。 却还是飞快地低声回，“…夫人，你变坏了。” “彼此彼此。” “啊——” 这边宫泠和唐尧正在交流感情，哪边餐桌上的表演者却出了意外。 一头褐色长发的女孩儿惨白着一张脸，双手颤抖地搂着自己身上已经变成大块碎片的衣服，可怜兮兮地看着罪魁祸首。 女孩子在这样的场景下，基本都会花容失色的迅速离场。可她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她还需要祈求“原谅”。 她一边艰难地用“衣服”挡住重要部位，一边颤抖地说，“…布莱恩大人…” 布莱恩有些肥胖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他盯着那名表演者，话却另有所指。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果然是下等人的命啊…” 对于他的指桑骂槐，宫泠并不放在眼里，只是看不得他穿着锦衣华服，洋洋得意地坐在座位上，肆意侮辱本就羞窘难当的拟态人姑娘。 姑且不论这个姑娘为了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单是从她此刻受得委屈来说，宫泠觉得亦是有自己的原因。 更何况，自己这个元首虽然不中用，但也不能第一天就让人踩在脚底下。 于是笑笑，示意旁边的侍者过来吩咐，“布莱恩先生的外套有些脏了，你去拿件备用衣服来请他换上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侍者应声而去，宫泠端起面前的酒杯，矜持地抿了一口。 整以暇待地看着布莱恩，似笑非笑，“这个姑娘确实不太伶俐，居然把布莱恩先生的衣服都碰脏了…” 话到这里，又转头望着哪个狼狈不堪的姑娘，语气颇为严厉，“楞着做什么？还不道歉？” “对…对不起，先生。” 宫泠暗想，这姑娘倒还算机灵。 “虽然你已经道了歉，不过很显然，你并不适合在这里工作，拿了到今天的薪水就回家去吧。” “我…” 她脸色蓦地惨白，呐呐无言。宫泠的这句话，好像比刚才的羞窘更让她难过。 只是她咬咬牙，也不知是想清楚了，还是不甘心只能认栽，“…是。” 宫泠心中微动，却半分不显。只笑眯眯地看着布莱恩不情不愿地换了件外套。 待他换好衣服后，还抬起酒杯，站起身。优雅又大气地表示：“虽然刚刚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是我想不管是布莱恩先生还是在座的各位，应该心情都还是高兴愉悦的，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举起酒杯，为联邦新的未来，干一杯。” 话说到这里，不管是见过宫泠，或者没见过宫泠的人，对她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女版爱罗伊”——什么时候都要笑着，就是捅刀子，也得捅得优雅又富有艺术性。 最好，让受害人也微笑着就是最好的了。 众人各怀心思，但都一致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不管是买面子也好，还是真的欣赏也好，更或者只是想膈应一下某个嚣张跋扈的“大胡子”，这杯开胃酒，都值得喝下去。 大家都是在政坛上混的。什么形势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为联邦未来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不喝？要知道国宴也是有镜头的呀！即使是布莱恩先生也只是吞了半肚子气，“笑嘻嘻”地把这酒喝了。 脸都被打肿了吧！ 看着布莱恩明明被气得“五颜六色”的脸上，还硬撑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麦格偷笑了一下，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盟友”。 “…挺有趣的。” 想想直接上司那气得想快要毒发身亡的脸，他高兴得不得了，连吃了三口肉才停下来。 这时，当然也发现了盟友依旧一丝不苟又冷漠的脸，晒笑一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说江俊杰呀…你能不能有点作为对方敌人的自觉？敌人难堪，我们难道不该捧场的微笑？” “……” “江俊杰呀江俊杰，你可真无聊！” “杰均。”他再不想说话，也被这人逼得没办法无聊地开口。也不知道对方的国文是怎么通过的。 杰均，不是俊杰。这句话他平均每天要说三遍。从一开始的不悦说成了现在的无奈。 而罪魁祸首还瞪大眼睛，没有一点愧疚，甚至还相当理直气壮。 “啊…抱歉哈…我们南区的口音你懂的！不用我解释了吧？” “……” 眨眼没能电到对方，他也毫不气馁，转而换了个话题。 “怎么了？瑟琳娜又闯祸闹你了？” “……” “兄弟，我总觉得你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女儿。”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知道吗？谈恋爱这种事，可不能把对方当成永远的孩子，你得刚柔并济…” 麦格还在他耳边乱蓬蓬地叫，江杰均烦不胜烦，只当他是空气。 单手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 “…麦格，你说说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向来喜欢跟着对方思路走的人，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怪笑一声，“…不就是母亲大人和她儿子的事么。” 江杰均没有说他对或错，眼睛看着麦格，余光却关注着今天的中心人物们，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他皱眉意味不明地说，“…这白议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宫曜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白小姐要遭多少罪…”麦格自然地接过话头，“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老白，上次我们院分配席位，他那边缩水缩得最厉害…” “……” 江杰均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麦格正吃得欢乐，早已忘了两人刚才的谈话时，他忽然说，“…好戏开始了。” “呃？” “……” ……… 站在大厅最明亮的地方，宫泠难得地多了丝紧张，至于原因，显而易见。 “母亲大人是我们联邦的元首，而唐尧是我们联邦的希望。在这里，我将为大家宣布一个…” 总统之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宫泠只打算着重思考后面一句，唐尧是联邦的希望？ 她一直都感受到了唐尧地位超然，但她更多的认为是因为唐尧的家庭，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呢… 总统不是因为唐骁才看中唐家，而是因为唐尧。 朦朦胧胧间，宫泠总感觉自己感知到了什么，只是在呼之欲出之际，好像又差了点火候。 算了，之后再求证吧… “…现在，请大家为两人献上祝福。” 总统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成了喜庆的样子。整个宴会的气氛也从庄重的国家大事，忽然变成了订婚庆典。 宫泠听着不时传来的恭喜声，心里萌生出一点苍凉。好在她还知道场合。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尤其在见到唐尧笑意满满的眸子时，心中也慢慢升腾起一点愉悦。 她和唐尧的关系很复杂。一时之间也难以概括。 若硬要形容，大概就是，开在危险和利益上的浪漫。 有些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懵懵懂懂凭点心思感应。 看似美丽，其实，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太危险了。 她曾想过不要辜负他，可是这些想过在现实面前实在太脆弱了。当然她也曾想过，当断则断，可是，人心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因此，徘徊在两难境地的她，觉得实在难以抉择。 只能小心地以保护自己为最终目的，纠结的走一步看一步。 这对喜欢时刻掌握一切的她，其实很难，已经算她目前的最大让步。 所以说，人老了，胆子就小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宫泠…” 当耳朵里再次灌入熟悉的声音时，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对方，可奇怪的是，对面那人居然一点也没异状。 他压根没动过口。 “宫泠…” 再次响起的声音，让宫泠不禁起了一大阵鸡皮疙瘩。 她习惯性地紧张起来，明明就是耳朵里听见的声音，可是偏偏没看见唐尧开口。 向来谨慎的性子让她开始怀疑起来，手已经在不经意间要去触碰耳后。 “哎…你干嘛？宫泠，是我…” 她再次看过去，却听见里面又传来声音，“别转过来，就这样…” 她这下子完全确定了，果然是唐尧。 这人可真无聊！ 心里刚这般想着，居然又听见对面的人不满的叫屈，“我哪儿无聊了？” 宫泠愣了一下，立刻猜到了什么。 “你…” 她突然发出声音，但好在声音不大，总统更是没因此停下自己的讲话，所以，给了她机会迅速整理表情。 她木着脸，在心里问，你怎么也有异能？ 就许你有，我不能有？ 懒得理他又间歇性抽风，反正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已开始习惯。 迅速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她就立刻明了了什么。同时，也恍然大悟总统刚才说希望的意思。 ——看来这家伙的异能很可能是自然进化而来的。 果然，人类科学家为什么能笃定精神力提高，大脑共振力增强…这一系列就一定能激发出异能的最终原因，就在这里。 这就说明，联邦一定早就出现过真正的异能者。而通过实验研究也好，怎样也好。总之，科学家研究出了他们与常人的不同的地方。 而洽在此时，陷入困境的联邦，急需力量反击，否则人类等不到未来了… 她小心翼翼周全细致地分析出了最后这一点“真相”，并把它串在一起，代入现实后，莫名其妙地，竟有了一点底气。 总统爱罗伊，元帅唐骁，总理克拉伦斯，拟态人代表陆笙…这所有的人其实就像命轮上那颗特定的棋子，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他们的行为、性格都能从中有迹可循，最终，组成这场声势浩大的棋局。 根本没有所谓的操棋手，大家都是棋子，都在听从这个时代的安排。 宫泠之前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心里那颗藏在最深处的种子，又动了动。 直到唐尧的声音又出现，她才回过神来。 “宫泠，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眼皮一跳，镇定地问，怎么了？ “…刚刚我突然就无法再与你建立沟通，你在干什么？” 她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淡淡回，没干什么。 随后又问，你的能力是读心术？ 唐尧回答得很快，但是好像还有些困扰。 “…不是读心，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沟通。比起读心…” 宫泠偶尔发现，唐尧这人看似强势阴郁，但是事实上，他内心有点敏感脆弱，甚至有时候似乎还有点自卑。这大概是跟他的家庭有关，听说，唐尧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发觉他的情绪低落了些，她开解，沟通也是一项很厉害的技能啊！你想想沟通这个词多广泛？你能沟通的东西，人，事，物…很多很多… 只是唐尧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半响不见他回答。 宫泠在心里把自己对控制的感悟讲了一遍，又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两者互通。 待几分钟讲完后，连总统喝完酒后的例行讲话都到了尾声。只是很奇怪，唐尧居然还是一声没吭。 终于坐回了座位上，宫泠赶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只是还不等她畅快的再吃点东西，就被露天阳台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了视线。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是宫曜？ 宫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精神力倾注到听力加强上。 “你觉得我们还可以说什么。” 厚重低醇的声音一出现，宫泠立刻就听出了主人。 是林熠。那么他们两这是… 宫泠有点纠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听下去，毕竟孩子大了。可是…事实上，这几天她也是有些担心的… 想想从前。 小承… 就在宫泠纠结的空档，这边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不信我？” 宫曜的声音满是急躁。可是宫泠却听得出他那急躁下的恐惧与不安。 虽然不知道对面的林熠此刻是什么表情，可是光听他的声音，宫泠能感觉到他的失落与彷徨。 “学长…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宫曜本就任性骄傲，他压根听不懂对方压抑到近乎崩溃的情绪。 只是一昧的强势逼迫，“怎么做？谁要你做！我要你信！用眼睛，用脑子，用心的信我…” “……” “说话啊…我最烦你现在这个样子了！” 林熠没什么异状，但宫泠却被宫曜这一下拔高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险些打翻了面前的杯盏。 好在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故而也没谁察觉到异样。 只是她的心却不自觉地揪紧。 宫曜的性子，真是像极了从前的小承。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任性。不管他们表面带了怎样的粉饰面具。 这样的性子，也许初时极讨人喜欢迷恋。可一旦由相恋变成相处后，就会极易受挫折。 他那颗仿佛永不蒙尘的玲珑心，在柴米油盐的浸泡下，也永不愿屈服。可是，这世上能坚守本心的人，历来又有几个？ 从前的小承，在赌上所有的骄傲情感，最后换得了那样的结果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骄傲是他的灵魂，也是毁灭他的利器。 她再也不希望自己的又一个儿子，同样死于自己的“刀下”了。 ……… 宴会最终结束于晚间23点。 冰凉凉的夜风顺着车窗慢慢流进车内。 宫泠其实极其享受这样的时光。一来夜晚很安静，所有喧嚣都会暂时远去，二来车缓缓行驶在路上，随着酒意的挥发，她还能当自己依旧存在于从前的世界。 “宫泠。” 唐尧看不得她不说话，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宫泠，让他有种虚幻感。 总想跟她说点什么，好让自己心安。 “什么？” 他垂眸看着宫泠靠在车窗上，被外面灯光照耀得发亮的发丝，看起来柔顺无比。 半隐在阴影下的脸，也多了几分神秘的诱惑。 此刻她正眯眼看着他。 心头莫名有些燥热，他游离着目光，逻辑也不甚严密。 “今天…咳，那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宫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复，“什么？” “我说…今天你在台上的事…” 宫泠恍然，坐起身。 窗外的灯光便只能照出她裙上的花纹和一只纤细的手了。 他忽感可惜，但也没有深究。又说，“你心里有数吗？” “有，但是不确定。” “观兰昕么？” “不是她，而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苏菲自来这间别墅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埋葬在这里的觉悟。 想想当时同伴们嫉妒的眼光，她又是无奈，又是讽刺。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这个是份美差。拟态人棋子不管进入了哪里，毁灭或成功，大人们都不会可惜。 哪怕，她现在的异能还有几分用处。 她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来到红棕色的门前，就已经屏住了呼吸，让自己几乎与这空气融为一体。 隐匿。 她的异能说好不好，但是确实很适合她目前的工作。 她停在门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用一种兴奋至极的语气，说，“威廉先生，您要的咖啡送来了。” 永远都风度翩翩的男人走过来用手打开门，对她礼貌地笑道，“谢谢你，亲爱的！” 这位高大的先生，对谁都很友好，想到这，她不禁心里一黯，但这点黯然根本没法传达出来，就被她脸上的愉悦快乐所掩盖。 “不客气不客气！为您服务我很高兴。” 她目光闪闪，整个人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达到了高度统一。好像真的十二万分高兴的挥挥手，甚至还冒失不小心打歪了威廉的领结。 “啊…抱…抱歉！” 她脸红红地讪笑。鞠躬捂住脸往外跑，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楼下。 威廉意味不明的轻轻勾起了唇角，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那黑色领结里的异样。 “快给本少爷换个表情，蠢死了！” 突然冒出的暴躁声音，与温暖平和的房间格局，异常不搭调。 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前的少年，正准备斜跨而入。 “你好好的有门不入，爬窗户做什么。” 对于他的无奈，对方有恃无恐，“我想从哪儿进，就从哪儿进！” “好吧好吧…”他头痛地扶额，对于这个大爷他是没办法了。当然不仅是他，换个人来，即使是帝国那位来了，有时候都不一定有用。 “…那么您今天有什么吩咐呢？” 得罪不起，他也只能哄着了。学学他们家陛下，顺毛哄，总会乖觉一些。 “我之前要你查的融金果和异能者用的那种奇怪东西，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呀…”他沉吟一声，又继续道，“我安排人跟踪查问了哪些异能者，但是…” “说重点！”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桌子上，脚尖偶尔点地，语气颇为烦闷。 威廉见状，了然。 看来帝国的小狮子，就要长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胸中忽然迸发出些欣慰。 他笑得很温和，忍不住故意逗他，“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说重点，您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去了解。” “啧…” 看着他额头的十字，他呵呵发笑，克制下想去揉一揉小孩头顶的冲动。然后在对方快要炸毛之前，突然低声对着领结说，“苏菲小姐…哦，不，凯丽小姐，您有时间吗？可以上面来和我们家小孩面对面的聊聊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路易看哪人笑眯眯地样子，越看越像狐狸。切，可他明明是… 甩头，哼了一声，“喂，你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瞧出了对方一贯的小动作，不禁有点好奇，“说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威廉笑而不答，只慢慢把领结解下来，掌心忽然迸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在那光芒之下，领结硬生生变成了碎片。 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看着那双天真无垢的蓝眼睛，他脑海中只想得到对方原型的模样——毛茸茸的耳朵有神地立着，灰蓝色眼睛此刻因为阳光反射，看起来更像波罗多海夏季的海面中心那样纯粹。 一览无余，从眼睛干净到心里。 不管是自己，还是陛下都一点不想任何污秽沾染到他。 只是，这家伙… “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一边的路易嫌弃不已，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扔给他。 他从善如流，接过苹果后便在上面咬了一口，答非所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我就在这里…” “…好吧！” 听出他语气的无奈，路易有些不满，语调上升，“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儿敢啊…”他无奈地扶额，“您爱留多久留多久，只是，别再去掺和宫泠的事了。” “……” 只见他侧着身子，随手又拿一个苹果在手上把玩，也不知听没听到。 这下子，威廉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点肃容，“…宫泠这件事明显透着诡异，最后很可能会导致损坏帝国利益，你最好有些数，以后，别在这样了。” 从怀里掏出一支黄色的液体，扔向路易，“把这个送回她的房间，只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不说话的路易，在看见他扔过来的东西时，脸上终于变了色，下意识地想发作，但想想还是忍了。 威廉看着他一付拒绝说话的样子，皱眉，“路易，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会帮她。” 闻言，他终于转过身，百无聊赖状，“本少爷不爱欺负女人！” “呵～” 威廉被他逗笑了，“你说什么？” “啧…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而已。” “所以你同情？” “……”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不过两秒，威廉沉着声音，“其实，你我都猜到了融金果背后的事。” “……” “…算了，我会给陛下传信，让人来接应你。” “谁给你这个权利的？” “…那你给我说清楚，今天你做这件事的理由！” “我是要让她反过来帮我们！” 就在两人的争执快要愈演愈烈之时，门外又传来先前苏菲的气息，随后又一闪而没。 两人不约而同的噤声。 威廉到底年长，闷声说，“这事以后再说。” 毫不迟疑地打开门，他又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凯丽小姐，请。” 待人走进来后，他轻轻关上门。却没招呼人坐，直接跃过对方，来到前方桌子边，端起茶壶倒水。 一边倒水，一边温和的说，“凯丽小姐，不用紧张，我和你家大人是老相识了。” 苏菲咬了咬唇，迟疑不决。 想了半天，待他端着茶走过来时，才期期艾艾的小声说，“…先生，我之前不小心掉东西在您的房间了，之后，一直找不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掉…” “啊？” 威廉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懂她的意思，不禁笑出了声。 在发现对方表情更加惶恐了，才意识到这个样子，似乎不大好。 “呃…咳，不用想太多，你的东西和别人的东西都不在我这里。” 路易见他两人磨磨叽叽，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甩下一句，“你自己解决！”就再次跳窗不见。 威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目光幽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威廉先生？” 他回过神，全然没有半分忧虑，“嗯…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次你们家大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宫泠回到家里时，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 客厅里只剩一盏昏黄的灯还亮着，威廉正抱着辛巴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回来。 她神色不露，只看见辛巴今天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忍不住过问，“辛巴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是白天没睡饱。” 宫泠想着辛巴从前每到晚上这个点就精神万分的样子，又看看它现在焉不拉叽地样子，不禁动容，走上前把它抱入怀里。 揉了两下毛毛，“怎么了？今天不高兴么？” “……” 又嘀咕了两句，她抱着辛巴往房间走。 这时，威廉忽然在她身后说，“母亲大人，辛巴跟我睡习惯了…” 宫泠想了想，一边揉着它的头，一边回，“我想带它上去玩会儿…你等下来接它。” “是…” 威廉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被身边的唐尧收入眼底，便好笑地多嘴一问，“你很喜欢哪只狗？” 威廉笑笑，“他很可爱！” 唐尧不能理解，不管是宫泠特意安慰“狗”，还是威廉这付老父亲的样子，他均不能理解。 不过就是一只狗！ 当然，宫泠都还好，至少知道高等动物与低等动物的差别，从未很“狗”睡一张床过，可这位管家就是中毒已深了，每天抱着只狗睡，也不知道脏不脏。 威廉顶着唐尧看神经病的眼神，忍着情绪，微笑良久。终于在目送着对方上了楼后，他低着头苦笑。 ——他们殿下原身确实很可爱啊！ 女人都喜欢他这样的，他这样想着，可是忽然在瞥到桌上的时钟后，升起一丝疑虑。 不过，就那么喜欢吗？宫泠到这个点了，居然还不睡？ ……… 宫泠回到房间后，就把辛巴放到地上，任它自己玩儿。 快步来到卧室床头柜旁，蹲下身，把眼睛对上侧面的识别器上。 “滴答——” 密码识别正确，柜门自动弹开。 她没有急着动作，反而找来一瓶喷雾，对着瞳孔识别器旁边的数字密码锁喷了两下。 白色的雾体快速凝固成胶状物，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下来，对着月光仔细查看，可是看来看去都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起身，把忘记打开的灯打开，再次验看。 ——居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几个不明显的“梅花印”，很明显这是辛巴的。可是辛巴又怎么可能… 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又返回原地，此刻干脆坐在地上。 把柜子里的东西翻出来。又把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拿下来。 同时取出一支玻璃瓶状的青黄色液体。 拿起其中一支，敲碎顶部。 纤细的针管没入其中，顷刻便将液体吞噬干净。 宫泠没有迟疑，反手就把针管插进自己的手臂。 涨得有点发痛的神经终于慢慢平和下来。 她就这样坐着，没有立刻忙着收拾，就这样独自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中。 白天在台上的那一点克制剂，只能让她勉强控制自己一会儿。虽然之后原初墨又给了她一支，但也不知是不是发作过的原因，刚刚在宴会末时，她就有些不适，当然还不到影响她控制身体思维的地步。 只是这次的事件实在太过诡异。 她本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甚至在她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真凶”，却没想到最后这么出人意料。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果这保险箱没有一点被动过的痕迹，那这件事就必须从其他角度来解决了。 事情大概还要从前几天她和总统做交易的哪天说起。 异能者这样的情况，总统自然不希望泄露半分。而她也正是趁着这件事，和总统协定了交换条件。 交换内容大致就是若是这件事泄露，她要把问题后果都引到自己的基因上来。这些天她也正是因为要布置这个，才频繁去找灼灼。只是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想到出了今天这样的岔子。 她自一回来就称身体不舒服，让医生开了和舒缓剂外型大体相似的营养剂古氨顿酸c，为了进一步掩盖，她甚至一直都是放开精神力网，把用过舒缓剂的瓶子也扔在保险柜里… 那到底，还能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坐在冰凉的地上兀自思考，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 如果不能按照简单的谁出入这个房间，和每个人的身份立场来推断是谁。那是不是应该直指中心——谁发现了异能者需要舒缓剂的同时，又最希望今天她在台上出差错？ 按照这样，她发现除了唐尧、宫曜、林熠以外，谁都不能令她相信。 但是这样一来，范围就比较广了。 不过，也不至于叫她一筹莫展。 她眼底微芒一闪，计上心头，显然已经有了成算。 “吧嗒——” 宫泠闻声低下头，正看见用爪子拨弄瓶子的狮子大爷。 不禁失笑，揉揉它有些凌乱的毛毛，轻叹：“辛巴…你觉得这件事应该解决才好呢？” “……” 最好就是让我们斗，你别瞎掺和，好好办你的学校去。 “呵～你看看你这小样子是想说什么？”见它双爪抱着自己的手，直楞楞盯着自己，迎面扑来一阵呆萌的气息。 宫泠再也忍不住将它抱起来，不顾对方的挣扎，强行抚摸了两下头毛。 又开始习惯性自言自语： “…我总觉得这间房子里的人都不可靠。” 他楞了一下，屏住呼吸想继续听她说。 但可惜，宫泠话却只说了一半便再没了下文。路易的心被卡在那半空中，着实不好受。连带着最喜欢窝在她臂弯里的心理都散了几分，好动的挣扎了几下就要往下跳。却被人半途截住，头毛耳朵因此又被揉了两下。 他红着脸，在终于被人放下来后，臊得飞一般窜进墙角的窗帘后面躲着。 尴尬的舔舔嘴唇，宫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借着窗帘的隐藏，他在角落里用肉垫捋了两下脸，把被揉乱的毛毛整理好。大大呼出一口气，才又走出去。 可是出来后，却发现宫泠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气哼哼地寻着她的气味往外走，刚到客厅就在她的终端上，见到了最不愿看见的人。 ……… 爱罗伊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是今天的事，显然已经越过了最深的红线，他没法宽容，也不能宽容。 “宫小姐回来抓到小鬼了吗？” 难得的，说话少了冠冕堂皇的套话和虚假的礼貌。 宫泠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这两人都是聪明人，沟通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还没有，不过，我有些其他想法。” ……… 待她与爱罗伊谈完时，桌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了一点，用这里时间换算，其实刚好不过地球上的12点左右。 但由于宫泠历来早睡，此刻又已经过了睡点。绕是身体其实早已劳累得不行，但精神反而清明万分，没有一点睡意。 不过眼下事情也想得差不多了。这段多余清醒的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打发才好。 就在宫泠有些踌躇之际，空气中忽然传来几声闷响，打破了过多的沉寂。 重物落地与那厚实的声音，让宫泠一听便知该是书籍从高处砸下来了。 也不迟疑，直接寻声往书房哪边走，只见里面的书柜已经挪了点位置，几本安放在顶层的书早已散落一地。 而“罪魁祸首”还一脸懵懵懂懂的与她对视。 真是…欠了管教。 她有点严肃地板着脸慢慢走过去，辛巴终于有点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然后忽然像开智一样，转身跳到最近的一本书后，以脸为媒介，硬生生把那本书推到她面前。 她哭笑不得的捡起来，翻了几页后，目光倏然变得古怪起来。 打量着蹲坐在面前的小狮子，宫泠下了个有些荒诞的结论——辛巴是一只文艺狮子！ 因为她之前在某天同样因为睡不着，百无聊赖之下，拿了本联邦刊印的现代诗集翻阅，正巧被它撞见，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奇异，总感觉，辛巴，好像听得懂… 只是好像能听懂也就罢了，没想到它居然记得，心中莫名又有了丝违和感。 她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挑起它的毛下巴，静静与其对视，良久，蓦然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辛巴不舒服地摆摆下巴，逃脱她的桎梏，装作听不懂地又回望着她。 不过在看清楚她手中的书时，忽然有了应对的灵感。 他欢快地跑进客厅，做足了小动物的样子。 宫泠看后果然暗暗失笑，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啪——” 被切断了总电源，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宫泠忍不住心头一跳，只见地面上有一物体，正全速向她冲来。 好在她如今视力已能自动控制，不然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只能见到这一双亮得像明珠似的眼睛，也得弄得腿软。 毕竟那些东西… 打住！ 她连忙摇摇头，把刚才那些奇怪的东西赶出脑子，再把辛巴的评价变成了注重细节的文艺狮子。 一切就都很完美了。 作为一只狮子这样挑剔人性化，宫泠有些想笑的同时又有些感慨。只不过，最终也仅化成了低低的阅读声。 而她的声音，极富穿透力。清冽的声线没有太多波澜壮阔的情感，看似平叙的语调，好像又藏了许多感慨与荒凉。 她念着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听着很近，看着却又好像很远。 如同来自旷古，路易几乎能看见3000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也有一个与宫泠一模一样的女人，坐在窗台，低低吟读。 她是理智的，永远不愿让情感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是克制的，从不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她是清高的，向来只愿看书来抚平创口。 一切就如此刻她念的这般。 ……… 你的冰凉是我的海， 你的高洁是我的霜， 你的寂寞是我的殇。 沁透于黑暗中的你，将是我永生追逐的梦想。 ——《月夜》 第二百章 “…据记者追踪报道，近日联邦异能者学校正在招聘老师，为了迎合我们大时代的需要，看元首大人如何带领我们…” 老式智能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今天的《联邦新闻》，一个年老干瘦的老头坐在老式凉椅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的咕哝些什么。 他对面的年轻人，见状眉毛都皱成了一团，有点凶的说，“喂，老头！过来吃饭了！” 那老年人皱巴巴的脸上，挂着双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眼睛，只见他转头，笑眯眯地说，“我不想过来，你给我老人家端过来！” “啧…” 他额角跳出两个小十字，二话没说，突然就像风似的窜到他跟前，狠狠地，一个爆栗就敲在头发稀疏的头顶上。 粗声粗气地说，“臭老头，你别太过分啦！” 头顶着巨大的包，老头子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哗哗掉，“阿羽，你就是这么对待老人家的…一会儿小花花回来，我要让她赶紧离开你这暴力狂…” 阿羽闭着眼，握紧拳头，忍耐又不乏威胁的说，“敢去烦小桃，你就死定了！” “呜呜呜…” 他心中戚戚，人老了，果然就是可怜！什么时候都要被欺负… 哪边老人在“哀伤自怜”，这边的阿羽却快要被他的哭声，烦得头顶着火了。 终于在忍了两分钟无果后，实现了完美大爆发。 黑暗力量霎时笼罩了整个小房间，他的眼睛急剧变成了深红。实质化成烟雾状的黑暗元素缭绕在他的周围，深红色的眼眶令他整个人气势煊赫犹如深渊，好像地狱使者一样发出警告的咆哮：“臭老头！演够了没有？快点过来吃饭！！！” “啊…我知道了，阿羽…赶快停下来啊！！！” ……… 宫泠站在新建学校会议室的高台上，连默数了两次，却还是发现少了个人。 她立刻招来前排的灼灼，询问。 “灼灼，是不是少了个人？” 任灼灼记忆力绝佳，目光在人群中寻梭片刻，就回答：“是的，母亲大人，似乎少了白芸爷爷。” 宫泠脑海立刻蹦出一张喜庆的老脸。这白芸老爷子异能奇异，而且是科学院的老人加a计划的策划者之一。 算了，如果是他，那不在就不在吧！ 宫泠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的会议是异能者学校第一次老师会议。在座的七十几人是学校的第一批班底。 原初墨、十一、涅景等一干异能者协会的人就不多说了，老面孔始终没有新面孔引人注意。 坐在灼灼座位旁边的第三个位子上的人，是文晴。听着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可实际上，人家是个俊美尔雅的大男人。而且，他们还在几天前见过。 文晴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了，对她礼貌的点头示意，宫泠快速回以微笑，并将目光放到了别处。 让灼灼把先前做好的文件都挨个分发下去，正色道，“各位可以仔细看看，这就是我们学校未来的规划和你们任课的科目及考察方式，还外加各位的薪酬待遇。” “…如有疑问和不便，请私下联系我。” “母亲大人，我能不能现在就问您一个问题？” 听见略带挑衅的男声，宫泠叹了一口气，真搞不懂这些“反对派”，既然不喜欢这个计划，也不满意当局，那还眼巴巴的跑来这里做什么？给自己添堵也就算了，还给别人添堵。 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态度十分平和，“你说，欧椿。” “…本来您把我们学校分为伤害、控制、辅助、守护、治疗五个院是很好的，但在这五个院下，还分为伤害控制、绝对控制、辅助控制、守护控制、治疗控制…是不是太过繁杂，而且到时不一定能招到相应的学生。” 宫泠虽然不喜欢这个人的态度，但他提出的问题，确有几分道理。不过宫泠早已思虑周全，所有的事，她都想得很清楚了。 “…这个问题之前我也考虑过，但我想着联邦培养异能者，绝对不仅仅只是希望他们学个大概，相反，应该是希望他们能真正发挥所长。把每个异能细化，主要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加精确地认识自己的力量。” “您这样说似乎太偏颇…” 欧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旁边那位黑发青年制止了。 宫泠不再跟他多费口舌，只继续简单提了几个要点，就宣布散会。 待众人都皆尽离去后，宫泠跟灼灼两个人一边散步，一边讨论事情。 走在拟态梧桐树下的宫泠，对这个时代的行动力和创造力真的都不知该如何赞扬了。 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学校就这样拔地而起。 资金、办理各项相关手续都不说，单是这些建筑物，包括大礼堂、教学楼、宿舍…这一系列放在从前都不知要费多少心血。 当然，有了之前几次惊诧打底，这次她倒没又被冲击到开始惶惶不安，因为眼下还是重要事情要谈。 “灼灼，你想跟我说什么？” 刚刚临近散会时，灼灼忽然给她传讯，说会后要和她说些事情。 “母亲大人，这个欧椿和澜星有问题。”灼灼从侧面走到正面，与她对视。 宫泠面色一动，问，“怎么说？” “我之前在西部见过他们。” “……” 见宫泠停下来思虑，她又道，“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异能者，而是一个叫‘反英会’的组织成员。” “反英会？” 宫泠这下是真的有点忧虑了。倒不是她对这个反英会一无所知，恰恰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反英会，而这个组织现在居然还发现跟拟态人组织有联络，那就意味着… 她皱着眉，前几天夜晚，她跟总统通讯时，总统着重跟她提了这个组织，并且认为哪次她在继任大典上险些翻船，应该就是因为这些人。 “反英会其实就是这些年从a计划的实验室里死里逃生的异能者们所组成的同盟。他们憎恨政府，希望…” 宫泠一边听她说，心底又冒出个极大的疑惑，忍不住打断问，“他们是不是也拉拢过你？” 灼灼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回答，“是的。当时他们组织在西部一个小头领想发展我加入他们。” 宫泠瞬间明了，这大概就是灼灼的最后退路。如果自己一直不愿意说那句话，或者在拟态人平等这个问题上，最终出了什么岔子，灼灼大约就会加入他们。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思虑这么多终究是无用，眼下事情很多，还是一件一件来吧。 第二百零一章 办学这种事，一旦开始，之后的事务只会越来越多，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宫泠终于再次体会到了从前那种陀螺般的生活。 招生计划、食堂标准、作息时间…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务，虽然不用她亲自去做，但最终都要到她面前来确定。 宫泠忙得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你别太累了。” 对于唐尧关切的眼神，宫泠也只能笑笑。 “…没事。” “好好休息一下。” “等下我还得去一趟招生现场。” “……” 唐尧沉默一会儿，突然又说，“等你忙完这阵，我们去邻星旅游怎么样？” 宫泠一听这个提议就头大，先不说自己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至少这一学期得有些建树，再不提拟态人和人类混在一起很可能会出事… 因此，连连摇头，“不了，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况且，忙完了我想休息一下。” 唐尧蹙眉，但神色不变，“我们出去旅游不就是最好的休息。” “不，不是这样的，我说的休息是指哪里都不去，就在家周围散散心。” 唐尧的眼神冷下来，“你如果真这么想，那你还会约宫曜他们一起去南区？” 宫泠总算听出了些味道，敢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们去南区最多半天就够了，如果要是去别的星球的话，至少是一个星期是没跑的，还有我没有约他们，我们去南区是有事情要做的。” 如果宫泠后面语气不那么语重心长，唐尧心里也许还不会窜出这阵邪火，之后更不会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有什么事要做，你不能告诉我，非要跟别人一起？”唐尧越说心里越难受，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宫泠，我总觉得你…” 典型的倒打一耙！宫泠心里也起了丝烦躁。 哪边的唐尧却打开了话匣子，“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只会隐瞒我，我累了，真的感觉我们之间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样的指责，令宫泠不快。 有些话有些事，她向来不喜欢说得太明显。在做人做事时，她也自诩没到自私自利的那种地步，也从未抱怨过任何人，更没有认为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一切落到了唐尧的眼中，好像就变了个样。 ——他似乎认为情感大于一切，理智、责任这些都要往后抛… 深吸一口气，她控制自己的脾气，试图跟他讲道理。 “…唐尧，你能不能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谈，给我点时间，我跟你好好讲一讲这件事。” “……” “我们去南区是想调查一下反英会。我总感觉反英会不是那么简单，它背后的利益链不该只是…”话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转而说，“总之，我们不是去玩的，是真的有事情要做。” “是！你们不是去玩的，只有我这种闲人废人才会只想着玩！” 宫泠再好的脾气也终于被他惹火了。当然她还是保持良好的风度没有把话说得很难听。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想知道原因我已经跟你说了，现在又做出这付样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 宫泠看着他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心里堵得慌。 在险些克制不时，左手上的终端通讯，总算给了理智的缓冲期。 简洁的说了几句后，她准备出门。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往外走。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觉得两个人之间差距巨大。这不单单再是现实，而是心和灵魂。 ……… 异能者学校的招生点设在学院操场内。偌大的操场一共被分为三块。左中右分别是对应一项检验。学生们只需要挨个通过后，就可以直接回家，静候佳音。 首先最左边六张桌子上摆放的水晶球，能够检测出异能者体内的能力类型和强度。 现在正是正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 阳光照射在水晶球上，将里面纯净绿色的光芒散射到桌上各处。 笑容纯净明朗的女孩子，声音好像春天欢快的百灵鸟，“老师，你看看我过关了吗？” “当然！你很优秀。” 灼灼特意抬眼看着这个小姑娘。暗想今年治疗系首席的位置应该不太可能变了。 “谢谢您的夸奖！”她礼貌的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身后的人推上前。 “那么，请您也帮阿羽哥哥看一下吧！他特别棒的！” 灼灼不禁失笑，目视着臭着一张脸被推上前的少年，温和地说，“把手放到球上，传输点力量进去就行了。” “阿羽哥哥，你快点啊～” “你挤到我了！笨蛋！” 少年少女在这时期大抵是最纯粹美好的。不会想现实，更不会担忧未来，生活侵染不了他们稚嫩的面庞。 阿羽嘟囔着，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手啪一声拍在球上。 一瞬间，一丝黑色自球心泛起，继而一丝变一缕，一缕变一片，顷刻间，就占据了所有地方。 漆黑如夜的深郁此刻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阳光下，似乎在变相炫耀它的强大。 灼灼楞一下，有点不敢确定，“你的力量很像是…” “黑暗。” 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初墨，眼底少见了出现了一丝兴奋。 灼灼连忙跟对方点头问好，原初墨只是微微颔首。 然后，态度称得上温和的伸手拍了拍阿羽的肩膀，“小子！你这异能生得不错！” 灼灼从来没见原初墨用这样的语气夸过谁，她一直以为原初墨大概这一辈子都只会是那付别人欠她的模样。 “哥哥，文晴老师，我的能力还不错吧？”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女声。 灼灼面不改色地瞟了旁边的姑娘一眼，可就这一眼，让她也不得不称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最优秀的两位伤害系学员，她已经见到了。 哪个姑娘此刻正欲往第二关哪边走，在路过时，颇为骄傲地瞥了一眼阿羽，轻蔑之情不言而喻。 “啧…” “阿羽哥哥！我们走了…” 了解阿羽一点就炸的性格，小姑娘急急像八爪鱼似的缠住对方，一边有礼貌地跟她们道别。 看着他们的背影，灼灼眼底慢慢滋生出一点名为期待的东西。 这群孩子们，很有活力啊… 希望他们未来能是很好的伙伴！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好像又生出几分干劲，心情颇好的提醒，“下一位。” 银灰色缓缓地渗透入球内，犹如实质水银一样沉淀在底部。 灼灼隐隐觉着这异能好像跟她们的不太一样，若硬要说的话，感觉更灵动，好像是生命一部分一样。 只是…似乎有点弱。 绝对比大多数人都弱。 她抬头，想说点什么。但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忽然就变了。 这不是… 第二百零二章 ——唐尧 灼灼觉得有点难办，小心地睇他一眼，隐晦地提醒，“不知道您…要不要请母亲大人过来？” 唐尧抿了抿唇，用很淡漠的语气说，“不敢劳烦母亲大人。” “……” 灼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毕竟唐尧的异能相对弱了一些，可是他又是… 就在这时，原初墨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她的出现方式比先前高调得多。 没有半分由来预兆的就站到了灼灼身后，在排着长队伍中的人群中引发了一场小骚乱。 不过，她当然不以为意，径直说，“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灼灼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并不留痕迹地传讯通知宫泠。 “怎么？不可以？”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放下工作来这里，那您…” “我在哪儿都一样。” 宫泠匆匆赶到这里时，正巧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按下瞬间涌上心头的情绪，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公事公办地说，“依照我们学校的招生标准，唐尧先生是可以通过这一关的。” 她没有选择想原初墨那样的出场方式，反而如同平常人一样走上前去。 “母亲大人！” 灼灼最先发现了她，先行礼后，又退到一边，继续履行职责，帮后面的人检测。 “母亲大人，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初墨很暴躁的质问她，但是宫泠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况且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语气也跟着强硬了些。 “他来这里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办学的目的就是为联邦培养优秀的异能者。在场的每一位异能者学子，都是平等的！” “……” 宫泠知道原初墨这个人实力强横且随心所欲，除了嚣张跋扈、因私徇公之外，她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给任何人面子。所以宫泠刻意提到在场的每一位异能者，就是为了提醒她现在是什么场合。 好让她收敛好自己那没法克制的暴脾气。不过，只要她能安静下来，宫泠也乐意维护大家的面子。 “…原副校长，哪边测验力量还需要你去把关才好…” 她猛地转身，忿忿地瞪了宫泠一眼，冷哼一声，“是！母亲大人！” 打发了原初墨，宫泠看着唐尧，有心想问他一些细节，但转念想到今天中午的事，也不再多想。 “唐先生，请往哪边走！先测试力量，然后是技能。” “…谢谢母亲大人。” 唐尧走后，宫泠也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等又检测了几位后。才对着最新检测的这位小姑娘说，“…很不错！不过你的能力，我需要单独检测，现在你跟我来！” 此言一出，后面的人都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想看小姑娘的异能类型。 她身后的哪个高大汉子颇有些门道，低低说了两个字。 宫泠瞟了他一眼，笑笑也没说什么，径直带着那姑娘往里面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中间走到测验力量哪里时，后面的小女孩见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欲望，怯怯地问，“母亲大人，我们…不进去吗？” “不，测量力量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直接到这边，我想看看你的技能。” “母…母亲大人…我的技能…掌握得不够熟练…” 宫泠听她的声音，转身看着她的脸，心底一软，算是安慰，“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不熟练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临时搭建的棚内。 迎面只见这里被铁网分隔为五部分。每个部分进门就有一条红线，红线开外五米处，有一个做工精良的机器人。 见到这样的场面，她心底更是没底气了。 “母亲大人…我…可不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啊…” 宫泠放柔了自己的目光和语气，满是鼓励，“别担心…你尽力释放自己的技能就好了。这个对练机器人会比你的异能弱一些。” 她可能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上场了，用力的点头后，颇有“寻仇”架势的打开最近的那道门。 而同时宫泠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打开红外线探测器收集数据，准备深入了解这个有些潜能的姑娘。 连接探测器的电脑屏幕上飞快显现出一大堆数据，莹白色的字符在飞快地更新… “母亲大人，这…” “嘘～开始了。” 宫泠集中全部精神地关注电脑屏幕，却在她出手之后，被上面的数据惊到。 她眼中瞳孔紧缩，一下子反应过来，确定般的又走到练习室内。 里面一片狼藉。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对…对不起…母亲大人…我表现得不好…” “……” 宫泠没有回答，直愣愣地看着已经变成零件堆的机器人，思考着这姑娘指的表现不好是什么意思。 打开门，她慢慢走到“机器人”面前，拾起一片碎片。 ——切口平整，每一块碎片上都有一道切痕。 这就意味着即使是稀有金属材料，也可以被切断。而如果把这换成人的话… 唇角轻轻勾起，真是不折不扣的暴力萝莉呀！ 不过，她喜欢。 第二百零三章 “猪头，有本事跟我比一场！” “哈！本大爷会你这个八婆？比就比！” “阿羽哥哥，这个姐姐没有恶意的…” 门外吵吵嚷嚷的一行人吸引了宫泠的注意力。 她挑眉，也起了几分兴趣。走了几步，来到三人面前。 “如果你们想比，可以用这边这台对练机器人。” 听见宫泠的声音，几个孩子都不由紧张起来，忽然就乖成鹌鹑。 她笑，“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当裁判。” “您说的是真的吗？” 长相明艳的少女，一双深蓝色的美眸紧紧盯着她，宫泠失笑，“你哥哥的异能相当强悍，所以我也想看看你。”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涅真自信满满，斜睨着阿羽，挑衅，“猪头，来啊！” “啧…我难道还怕了你这个丑八怪不成？” ……… 很快， 涅真和阿羽各占据了对练机器人的一端。 伸缩自如的对练机器人，先是通过扫描器收集了这两人的资料，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禁锢后才调整成对战状态。 这二人见机器人就位，便都忙不迭地地抢先出击，誓要压对方一头。 阿羽在出击之前，就调动出了力量。狂暴的力量难以控制，他深红色的眼瞳看起来血腥又怪异。 而涅真则相反，一跃数米后，她已至半空中才将异能放开。 金红色霎时铺散开，空气中的温度慢慢升高，离得最近阿羽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千层热饼！” 涅真的声音一点没低，反而高亢万分，在场的人都听得无比分明。 “……” 寂静！这样的安静令空气中的燥热都缓和了一些。 “这个名字…”先前的小姑娘——绿萝现在宫泠身边，欲言又止。柔柔弱弱的，大约同样受到了冲击。 “……” 宫泠轻咳两声，思索自己该说点什么，短暂考虑之后，她说，“咳…技能的名字…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异能者最主要的是对技能和自己能力的运用…” 宫泠一本正经，可是正在被教育的绿萝却是一声不吭。 不留痕迹地瞥了绿萝一眼，意外地，宫泠发现她面上的表情，竟然多了一丝崇拜？ “…实在太好了…用自己喜欢的事物来给技能命名。” “啊？”宫泠懵怔。 “简直就是天才的想法！” 绿萝眼中竟是崇拜的小星星，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也要这样…最厉害的叫大金甲虫，有点厉害的叫中金甲虫，不厉害的叫小金甲虫…” 她越说越兴奋，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大有一付金甲虫脑残粉的模样。 这样的变故，是宫泠始料未及的。 不得不打断，询问，“你见过金甲虫？” “没有…”她脸上出现些失落，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 “不过，我小时候听过《联邦童话》里金甲虫的故事。您不觉得金甲虫是种极其可爱的动物吗？而且它们的盔甲是最坚硬的防御，连中粒子导弹都打不穿！” “……” 宫泠默默地把目光又移回场上的阿羽和涅真身上。心中暗暗感叹：果然，对小孩子的教育…适当梦幻就好了。 这边涅真和阿羽的斗争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说好听些是比试，测验技能。但现实的情况却是三人混战。 不管阿羽，还是涅真都是全神贯注的状态。只是不管怎样注意，现在的他们，还是不能适应一心两用，所以这样的情景就不时发生： “丑丫头，你的火往哪儿扔呢？” “不好意思，我这火跟我本人一样正义，喜欢驱逐邪恶。” ……… “猪头！你竟然敢拿这个东西来劈我！？” “哈…谁叫你体积大，胖得像只猪，当然躲不开，只能劈你了…” “你…” ……… 宫泠皱眉，对这两人的表现，并不满意。 到底是年轻人，斗气总比任务重要！ 她叹息，眼睛里的暗芒一闪而过，对着他们平静地说，“好了，停下来吧！” 宫泠声音并不算很大，甚至不及他们是不是斗嘴的声音，但那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闻言竟就是慢慢停了下来。只是嘴里还是斗个不停，谁也不服谁。 “你这个丑八怪，影响我发挥。” “哼～自己技不如人，还能说出这种话，臭不要脸！” “技不如人？那我们再比啊！” “比就比，谁怕你呀！”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开打，只是在想要释放异能时，才发现了异样。 涅真花容失色，“我的异能…” 说完，恨恨地瞪着身边的阿羽，“是不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不是小人，是猪！有脑子也知道我害你就行了，害自己做什么。” “你…不是你！” “神经病！” 阿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管涅真在身后如何跳脚，只来到宫泠她们身边。 语气颇为不善，“是不是你？” “阿羽哥哥，母亲大人是在帮你们。” “啧…笨蛋！” 宫泠看他们这一场接一场的戏，尤其脸黑如锅底的阿羽，最终在桃花的安慰下，愤愤的安静下来。 她顿感神奇，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只是现在不是感叹小年轻们感情的事情，该教育的始终要教育。 “…你们两个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 “完成任务应该放在你们的一切情绪之前。如果异能者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你们的能力有什么意义？你们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 宫泠不爱长篇大论，点到即止就好，看着也略有愧色的两人，继续道，“这样的错误我不想说第二遍。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再犯了。” 第二百零四章 宫泠看着哪几个孩子走出去，心里忽然开朗起来。 只要这样的心情还没有维持到一分钟，唐尧就走了进来。 他表情不太好，周身的阴郁更浓了。 宫泠还算有些了解他，下一刻，果然就见到了几个落后于唐尧，但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 她心里稍有不悦。 凭她现在的能力，自然能听见这些人嘴里哪些“不干不净”的措辞。 唐尧也许是有些缺陷，但是并不代表他这样的缺陷，就成了他们嘲笑打击他的理由。 她把目光移到唐尧的身上，心中默默把那几个人记下了。 ——品德低劣的人，不管他的能力如何，身世如何，至少在她这里，是不能轻易过关的。 这边，唐尧面对对练机器人应付得有些吃力。 他的异能虽是天生，但恰恰就因为是天生进化，联邦才不敢用任何方式来促进它成长。 就怕打断了这场进化仪式，人类基因再难搭上变强的“顺风车”。 所以，他此刻着实有些狼狈。 乌黑的发渐渐被汗水润湿，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嫣红。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宫泠也暗暗为他紧张，手掌松开又握紧，几次都想出手帮忙。 就在她万般纠结之时，先前那几个人也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入目即看见唐尧的样子，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嘲讽。只是嘴刚一张开，就被身边的人一个肘拐。 他小心地侧目望见宫泠后，不由得有些庆幸，对那人使了个眼色。 之后他们搞得小动作，宫泠没心思仔细观察，只全身心被场上的唐尧抓住了心绪。 唐尧的手微微抖动，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 而对面的机器人却还没有半分损耗。 他不甘心！ 难道他的异能就是这般无用吗？难道他在她面前，这点儿自尊心都要被毁灭吗？ 机器人胸前的计时在一点点变少… 58，57，56… 时间越来越少了… 就在这时，他孤注一掷地酝酿自己最后那一点点能拿的出手的手段。 本来他的异能沟通，其实是很有潜力的，就是和宫泠的控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只是可惜他身体能力稍微欠缺，精神力也跟不上，所以很难做出什么厉害的技能。 不过，即便不能控制，但未尝不可以通过沟通，来达到迷惑的目的呢？ 可是一切真的能如他想这般顺利吗？时间已经只剩下26秒了。 ………… 事实上，此刻唐尧经历的才是学校原本的考核。 ——3分钟内使出自己的全部技能，最后由机器人评判。 这时的宫泠，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唐尧的动作，感受空气中精神力的奇异波动，就猜到他想做什么。 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唐尧似乎还欠缺了一些。不过仔细想想，本来这世上的异能者应该晚出现很多年，本来唐尧才应该是厉害该被载入史册的人。只是，人类已经等不了。 想通了这点，宫泠毫无压力地稍微帮了一点“小忙”！ 直到听见机器人那声生涩而僵硬的“通过”，宫泠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 看着面无表情从里面走出来的唐尧，宫泠十分清醒的明白——这事儿绝不能让唐尧知道。 垂目，她没有看走出去的唐尧的表情，但耳聪目明的她，还是听见了那几人轻微的轻嗤声。 她说过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以取笑他人的弱点，来满足自己那颗肮脏狭隘的心的人。 他们可以说唐尧别的地方不尽如人意，但是关于唐尧的腿，不该！ 瞳孔中的颜色不由深了几分，她再次抬头时，没有半分异样，说，“关于技能考验，我们是通过分批次三种方式考核的。刚才的那批是第一种，下面你们几位就要在二和三之间选择了。” 由于她的表情异常平淡诚恳，导致连旁边一直默不吭声地程序操作员都险些相信了。 良好的记忆力提醒她，似乎根本没有所谓三种分批次的考核方法啊～ 不过，在短暂思虑后，她记起哪些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从善如流：“剩下的两种，分别是打败对练机器人或者两两成组pk，由母亲大人来裁定最终的胜负。” 第二百零五章 招生事宜完成后，宫泠又经历了几天昏天黑地的生活。 宫曜已经好几天没见她了，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自然要好好关心一下。 “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好好休息一下吧。” 宫泠扶额，无奈地说，“就算我想休息，也休息不了啊～” “学校里招生不是弄好了吗？”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宫泠脸色有点凝重，如果现在问她的人换作其他人，她不一定会说，但这个人是宫曜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她拿出一份东西，递给宫曜，“你看看吧…” 宫曜见她神神秘秘的，不禁失笑，把注意力放些在纸上，可是越往下看，唇角的笑容就越是凝固。 到最后，他脸黑的几乎如锅底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有点大，宫泠立刻安抚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 可是他又怎么能平静得下来？宫曜这个人看似优雅谦和，连脸上哪种温和的笑容幅度都和宫泠一样一样的，但是，熟悉他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他的为人。 只要这个人在他心里，那他的优雅淡定，就是狗屁！ 他能想你所想，忧你所忧。 此刻，他站起身来回在宫泠面前踱步，看上去，也是想自己能平静下来。 但是一瞥到那份东西，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东西…原来联邦还有这种东西存在！那你不就成了替罪羊？” 端着咖啡向两人走来的苏菲，正巧听见这句话。 宫泠手掩至唇边，咳嗽了两声。 宫曜表情尽力被调节成了常态，甚至还笑了一下，没有一点异样，“苏菲小姐煮的咖啡越来越香了！我在这里都能闻到香味呢！” 苏菲有点受宠若惊，“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呢！”宫曜笑得阳光又调皮，眨眼真诚地说，“…不过，这么好的咖啡没有漂亮的花做点缀实在太可惜了。” 苏菲心疼这样失落的宫曜大人，连忙说，“大人，我可以帮您去后院采些玫瑰来。” 一边说她一边看着宫泠，征求意见。宫泠并无不允。 “苏菲，你可以问问威廉，平时用的花剪在哪儿。” 这就是同意了。 苏菲高兴地点头，领命而去。 宫泠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还暗暗放出精神力反馈，却只得到了不甚满意的答案。 难道，又错了？可是，按理来说，不该呀。 “那么你现在要怎么办呢？这里面记叙了联邦这么大的秘密…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你这么做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得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做！免得…” 宫泠侧目看着还在卖力演出的宫曜，不禁笑，“没关系，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我正是因为担心这事儿可能会不好，所以才留了这个后手！放心，我没那么傻！” “…可是，你这下子要留在学校一个月，这个东西，你打算放在哪儿？” “这就是我今天回来的目的！这个东西，只有放在你这里，我才安心！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变，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 “……” “宫曜，我只能信任你。” “…好吧。” ……… 联邦异能者学校在经过将近十天如火如荼的招生后，总共招收了近10000名学生，他们的异能各不相同。 伤害、辅助、控制…应有尽有，但正因如此，此刻的他们才会觉得摸不着头脑。 按学校发来的邮件上所述，他们每个人的系别和班级明明已经分好，照理来说，不应该再是这样混杂地站在一起，显得毫无章法。 可是台上的宫泠却并没有什么指令，那他们也只能继续等待了。 又过了大约20分钟，灼灼上台跟宫泠低声说了几句，宫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打开领口的胸针扩音器开始讲话。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 人群中的声音自动慢慢变小。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成年人，不管他们从事什么行业，但是一些基本的问题，自是无需过多赘述。 见此，宫泠满意地微笑一下，也不再多话，直奔主题。 “我想在大家应该都早已经看过我们的招生计划说明书了吧。我们学校旨在建立一个高效、严谨，负责的异能者学院。” “…承袭联邦军事学院的管理制度，无故不得走出校门，每月有按时的津贴发放，每个学年有相应的任务考评等等一系列的完整管理制度。” “…为了完成今年最终的考评目标，本学年的第一个任务现在开始，请各位一会儿按先前分班秩序，找到自己的老师及班级，然后取下自己的终端，换上属于我们学院的专用终端，开始我们学校第一项学分认定——军训。” ……… 宫泠的话，让在场的异能者们都静了静。 前面说了，他们多数都是成年人。来自各行各业，人生境遇也大不相同，更不提，还有一个最深的矛盾因素潜伏——拟态人与人类。 所以，当宫泠提出军训时，立刻就有个人出来叫嚣。 “母亲大人，我不知道你做这个军训有什么意思。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而且我们人类大多数都已经完成大学课程，经历过军训了！你让学过的人重复学习，没有什么必要！不如，让我们人类这边先练习着别的，拟态人慢慢来追赶我们的进度…哈哈…” 现在扯着嗓子说话的中年人是一个声音异能者，宫泠记得他属于控制系人类2班的学员，天赋还算不错，只是那双喜欢四处探查的吊梢眼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总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人，大多是狭隘又心术不正的人。 这个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也不知道是借着谁给他的胆子，使用出异能在这里大放厥词。 宫泠当然不会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但也同样不会放过这种立规矩的好机会。 此刻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好像真的在跟他平等交流一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考评必须进行…”她思虑一下，继续说，“这样吧，你上来，我请一个军训的教官考验考验你，如果你能胜过教官，那你就不用军训了。同样，在场不想军训的人，都有这个权利…” 宫泠的话，令在场的拟态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当即有人窃窃私语：教官们绝对不会普通人，大约都是些厉害的异能强者，这个强尼可要栽跟头了。 强尼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也萌生了几分悔意。暗叫声倒霉！自己也许不该这时候去触霉头。只是他家小少爷历来不喜欢拟态人，他这样做，也是希望能讨人欢心，却不想…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瞟了身旁的人。 莫启恼火地瞪了一眼这个愚蠢的属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似的队友。 这老头子到底给他招的什么人啊？不待见拟态人，就不能私底下操作？非要弄得这么露骨！ 要知道这宫泠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地位，可是她毕竟是元首，就算空架子，她也是元首。况且，从此以后，也许就再不是空架子了… “看我干什么？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去收拾干净！” 强尼见小少爷这样绝情，心头也是一阵窝火。 暗自在嘴里骂骂咧咧，难怪这小少爷处处争不赢大少爷，就这心胸，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宫泠不知道台下的这些猫腻，只走到台边让灼灼把操场外的杨教官请来。 不一会儿，两厢的人都已经到齐。 宫泠简单跟杨教官说了几句，就走下了台，把地方腾给两位。 “母亲大人，杨教官能不能行啊？” 灼灼一脸担忧，轻轻问，“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宫泠很笃定。 她目光沉静地往着台上的两个人，静静地问，“灼灼，你真的以为有了异能的人就一定能战胜普通人吗？” “……” “当然不能，如果异能者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心怀敬意，畏惧，不知道它给自己带来了的，除了强大还有责任的话，那么，他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灼灼不是很能懂这里面的关窍，但还是低声应和，“您说的有理！” 宫泠见她这样子，难得起了两分主动提点的兴致，问：“灼灼，我们在成为异能者之前是什么人？” 灼灼迟疑，“…普通人？” “没错，普通人。” 宫泠笑，也没说满不满意，又问，“那你觉得人类可能走向全民都是强大异能者的一天吗？” 这… 灼灼突然看着她，有了一丝明悟，但却没有完全将它抓住。 “异能者之所以这么快的出现，就是为了更多的普通人啊～” 如果这些异能者都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现在的宫泠，甚至此刻就敢断言，人类绝不可能会出现总统希望的理想状态。 全民基因优化，全民皆是精英。因为那样的饱和的状态，根本不符合生物发展的规律。 要知道盛极而衰，全是精英，那意味着所有人都是统治者，那么，谁来当被统治者呢？ 第二百零六章 阳光洒在特制的微离子护罩上，散发出五彩的光晕。 强尼和杨教官相对而立，一个人面容冷峻严肃，一个人表情迟疑不定。 场上静默了三秒钟左右，强尼忽然动了。 他作为声音异能者，技能多以声音干扰控制等形式出现。 既然已经上台了，那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率先用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声音干扰。 “…我认识你！你是第十三中队的中队长。” 杨教官沉眉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你的异能是什么？元素类还是物质类？” 强尼看似亲切又和善的话，事实上，是他异能的最好发挥形式。 以聊天让两人的思维频率相近，进而缓慢地用精神力干扰对方。虽然这种方式不能达到控制，但效果好的时候，能让对方迷糊3到5秒，而这段时间，就是他的绝佳机会。 杨教官是否因此被迷惑，暂且不提，但是站在外围的宫泠，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聊天杀人法？ 也太草率了！ 她在心中如是评价，当然对杨教官能赢这件事也更有了把握。 想了想，又对身边的灼灼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如果一会儿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去下面把原初墨叫上来！” “好的。” 宫泠前脚刚走，场上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来得极快，甚至台下的人很多都还没有过来，一切就已经发生，并且光速结束了。 强尼眼中闪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冷汗顺着脸颊滴落，把他显得狼狈又有点可笑。 他的声音干涩又怪异，好像破掉的钟，“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无聊。显然他自己也觉察到了。 又说，“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没有。” 军人大多对外人时，都沉默寡言。 一问一答，这是礼貌。 向对方随意点头鞠躬，他转身就想走。 心里对异能者能力的向往，好像也减轻了些。 不过如此而已。 他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猜想，原来异能者们也不是无所不能，一出现就将代替他们这些人的存在。相反，如果他们不努力，不磨砺自身，这份异能，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宫泠的用意。 ——异能者，依旧是普通人的同类。 他突然轻松起来，这段时间不管是政府也好，新闻媒体也好，都对异能者大加赞扬。 搞得军中不少人人心惶惶，虽然大家不说，可是都有些担忧。 这一次的军训，原本让战士们都有些紧张。担心他们的体术柔术在这些超能力者面前，会不会失去意义。但是，还好… “等一下，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台下不时传上来的讥笑，已经让强尼涨红了脸，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得这么难看，而且，他甚至感觉… 对方根本没用异能。 在他以为对方被迷惑冲上去的那一刻，这个人忽然做了个下蹲的姿势，尔后，他的手就爬上了他的脖颈。 “你的异能是空间穿梭吗？还是…” 听着背后的人越猜越离谱，他终于回头对他二次解释：“我没有异能。” “…刚刚的动作是柔术基础第三式。” 就像往热火里扔了块冰，台下的声音慢慢从近到远停止了。 没有异能，居然是没有异能。 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阴谋化这件事了，想着宫泠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怎么可能会是没有异能！ 不，不，不！ 他们都不能相信，虽然强尼技能一般，但是怎么可以被没有异能的人轻易打败？ 如果是这样，那联邦“复活”宫泠，让这么多人得到异能的意义又在哪里？包括宫泠本人，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太多太多的问题徒然出现，所有异能者都陷入了缓慢的沉思。 真正意义上地，探索他们这群人存在的意义。 这是他们自得到异能后，第一次这样清醒理智的思考，不受之前的各种情绪影响。 而台下， 急急前行的原初墨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极力克制着想要把宫泠找出来揍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点开终端，查看宫泠刚才给她的讯息。 两秒后，她神色缓和下来。一如惯常般地，用了技能，突地出现在台上。 打开扩音器，她清了清嗓子。 看着台下这群“窝囊废”，嗤之以鼻：“喂，你们这群蠢货，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这副德行是要做什么？” 她不去看台底下的人，或愤怒或憋屈的样子。 嘲笑道，“你看看你们！一点点困惑就令你们这么低沉。” “我来问你们，你们知道校长为什么会让普通人来训练你们吗？” 她不指望下面的人能说什么，毕竟，她不是宫泠，这几天招生，好几个品行不端的人，都被她亲自“送”走了。 所以，这群人怕她得不行！ 她说话，没谁敢唱反调。 自问自答般，毫不留情地嘲笑，“因为你们是一群自大的蠢货！” 第二百零七章 “你们以为得了异能就可以万事大吉，以一敌万了？” 原初墨清越的声音在偌大的场地上回响，台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其实说是羞愧，倒不如说是害怕被这位给惦记上。 脑海中只要想到这位前几天的所作所为，就只觉一阵脑仁儿疼！ 恨不得把头黏到地上去！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自己有了异能，就可以耀武扬威！六天前，在招生的时候，就有一位考生欺负学校外面的普通人，我是怎么对他的，你们中很多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在这里，我就再提醒你们一次，把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的技量都给我收回去…” “我们学校是未来联邦最好的学院，学校除了异能，更注重你们的品质。以后你们谁要是不长眼，敢犯到我的面前来，我就好好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异能者能力！” 扫了一眼台下乖觉如鹌鹑的异能者们，原初墨这才满意地笑了。 “很好！现在，你们都给瞪大眼睛瞧好了！一会儿教官会上来做完自我介绍，然后你们就去找自己的老师和对应教官，准备开始训练，对了，忘了说，未来的30天内，你们的表现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能否成为我们学校的一员，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原初墨说话直接又呛人，可是截止目前为止，异能者们最信服的人还是她。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效率飞快，不管是教官们上台，还是台下学生们用终端选择自己的教官，这些事宜都进境飞快，不一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完成。 待宫泠回来时，大多数教官都已经带着自己的方阵开始训练了。 宫泠最先留意到是靠近的杨教官和周教官的两个方阵，因为这两个方阵靠得很近，人数上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辅助系今年招受的人不多，和伤害2班比起来都还差了很多。 况且，单看现在，这两位教官，不仅仅是人数差异，连的训练方式，都像在相互衬托。 平静和严厉的对比。有点意思，只看他们最后的成果了。 宫泠如是想，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目光在场上游离了片刻，她发现了要找的人，心微微松懈下来。 “抱歉！教官打扰一下。我想找莫老师过来说些事情。” 拟态人和人类之间本就混合交杂站在一起，宫泠自然不可能真的只让没有异能的教官单独在这里教习，每个班负责的老师，同样要求在此。 “母亲大人。” 莫冶还是像之前那样，目光干净，笑容羞涩，有些局促地和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 宫泠亮出招牌笑容，在阳光下，显得人畜无害。 莫冶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拘谨地问，“母亲大人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想了解一下伤害一班的基本情况。” “…是这样的。”他正色，“我们班一共有562名同学，其中，15岁以下有19人，15至23岁有68人…60岁以上为3人。” 宫泠点头，脸上也没露出满意与否的表情，意兴不明的又问，“那拟态人和人类之间的比率又是多大呢？” “嗯…7比3。” “很好很好。”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旁边的班是欧椿和澜星对吧？” “是的。” 他的心莫名提了起来，竖起耳朵静静倾听她的下文，因为接下来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是新来的老师，你要多帮助他们才好啊～” 新来的，你要，多多帮助，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提取出其中的关键词，隐隐地，有些不安。 “那是当然！”他保证道。 见宫泠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别的吩咐的样子，他莫名觉得有一丝尴尬。 迟疑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大人，原教…原副校长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她虽然暴躁又直接，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她心地很善良，很有正义感，她并不是…” 莫冶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形容词，“喜欢耍心机的人。” “而且，她之所以会这样暴躁，也跟宫曜还有她的经历有点关系。” 宫泠本来微皱的眉头，舒缓开来，她似乎提起了些兴趣，“宫曜？什么经历会跟宫曜有关？” 莫冶有点为难，但话到这里，不可能不继续说下去，“是这样的，从前宫曜和原教官在学校关系很不错，但是宫教授是a计划…有一次他见到了原教官，之后，原教官才有了异能。” 他虽然说的含糊不清，但宫泠却听出了其中的涵义。一时有些唏嘘，但转念一想，又感觉有些不对味。 原初墨不爱耍心机，她就很喜欢了么？ 但这话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为难了莫冶。 也许，这就是她与原初墨最大的不同。严格上来说，她就是个政客。 “原教官是什么人，我也有几分了解。她身上的有些优点，我是很欣赏的。” “就比如说公平。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招惹别人，在很多时候，我也懒得计较。同样，我不喜欢强迫别人。而且大多数时候，我也不愿意总是做出柔弱的姿态或被迫的样子，我不喜欢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人要做的是解决问题，不是推卸问题…没必要表现出我是个柔弱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一定要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没必要…” 我向来都只用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社会就足够了。哪怕所有的人都觉得我的坚强，是一无是处，我仍然要坚强的走下去。 喜欢说闲话的人，就说吧！你可以自由地行驶你的权利，我也可以骄傲谨遵我的坚持。 话说了一半，她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神色如常的调笑，“老了，说话都没什么逻辑！你听听就算了。” 说完，就笑眯眯地往另外一边走去。 留下莫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复杂又满心疑虑。 第二百零八章 宫曜最近很倒霉，极其的倒霉。 不是忽然从天而降一盆花盆，险些被砸中，就是在去行政部上班前，被人拿着刀威胁。 前者也就算了，但后者拿刀威胁，宫曜真的觉得这群人简直就是在胡闹。 儿戏！ 不说别的，单这满大街的异能者广告能是白打的么？ 走到办公室门前，他随手掏卡出来刷了一下。 进门，直接来到座椅前坐下。百无聊奈地打开刻意没锁的抽屉，左掏掏右掏掏，最后，果然在一堆文件中，找出了一个微型自动触发播放器。 “…宫曜，我们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明天就不是你的车出问题了…” 古怪的声音一瞬间占领了整个房间。 不过他的主人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居然被变得这么难听，真的… 完全没有一点威慑力哦！ 他唇角不禁勾了勾，轻松地把手放在桌上敲了几下。 放空的思绪足渐想长了翅膀似的，陷入了回忆。 自从昨天上午宫泠把那份东西交给他后，他就一直很倒霉。 很显然，他和宫泠怀疑成真了。 ——家里有鬼。 只是对方究竟是怎么听见的，他至今没有想通。 难道有什么特殊手段？ 想到这，他有些困惑。 可想了几秒仍没什么头绪后，他也不再深究，把思绪拉回来，还是先工作吧！ 习惯性地取了最上层的一份文件。 打开翻了翻，是科学院萨维发来的资金申请文件。 想起那精神力无比旺盛的人，他有些头疼。 不过，提起萨维，他忽然又前些天对方的话——这几天有人在针对母亲大人，总说她的基因有问题什么的。 目前为止，又有谁敢这么不识相针对宫泠呢？那宫泠她自己知道吗？ 想到这，他拿出终端给对方发了一个短讯——有时间通讯联系五分钟，有事要谈。 “哒哒——”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工作来说，来人勉强算得上他的“上司”，只是两人的关联性不算很大，对方不是另一个组的老大，所以也不是非常相熟，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他双手迅速合拢放在桌子上，把那枚微型播放器遮住。 “请进。” “宫主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组新来的负责人阿辉，你们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我们哪边关于你们组的督查，多数都将由他亲自负责！” 一进门，对方就噼里啪啦地一通说完，把他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同样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身后还跟了个人。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挺好的。 一张清秀不讨人厌的脸，上面隐隐地挂着礼貌又不显过分熟稔的微笑。 看上去很…聪明，大概会是个能干的人。 他谨慎的评价。 “哦，失敬！原来是新来的督察组主任。你好，你们督查组和我们审批组之间关系密切，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工作，可以相互照应。” “你好，我没什么经验，应该你多提点才是。” 宫曜笑，没再说话。转而瞥了眼弗兰克，不动声色地说，“我前几天还看见老郭，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郭…他被平调至外交部了。” “哦，这样。” 宫曜没再多问，又寒暄两句，两人就告辞去了别处。 待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嗤笑一声，尔后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他面前的文件越来越少。 在看着建设局申请修理首都平南路第二十三段路口时，他的终端响了。 是宫泠。 终端里她的背后是一片拟态梧桐树，在日光之下，连带将向来清冷的宫泠都晕出了几分温暖。 宫曜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某个万恶的资本家的话。 “你妈妈要建学校，还聘我当老师当院长，我想了想为了自己以后能在舒服的环境里工作，就送她一片林子好了。” 果然，资本家就是资本家！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嫉妒，所以才转移话题。 “你的计划成功了一些，应该是那个人没错！” 他隐晦提到的人就是苏菲，因为先前哪次事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恰恰就因为没有任何痕迹，才令她露出了马脚！ 事实上，宫泠的房间里，有一个微型摄像孔。而知道这个微型摄像孔的人，只有唐尧。再去掉唐尧之后，能长期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就很有限了。 “还有，有两三股人马轮换着来找我麻烦。先提醒你，我没事！然后这三股人马中，其一是上院詹姆斯议员，其二则是反英会，还有一个，呃…属于不明力量。” “反英会…”宫泠重复着呢喃，像漫不经心似的又问，“那么你认为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呢？” “我感觉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联合在了一起。” “啊…好吧，那你盯紧这件事！过几天学校可能会有些负面新闻，你不必管！只用先拖住媒体，一会儿我给你传一段视频。再过几天，你请他们来一次学校就可以了。” “哦，好吧！誒～对了，先别挂，最近网上有人污蔑你的基因，还有不时会传出一些异能者二次觉醒的新闻…你可得小心点儿！” “放心，我有应对的方法。还有…算了！没什么。” ……… 宫泠的预测，很快得到映证。 这次异能者学校传出的已经不仅仅是负面新闻了，而是惊天动地的大丑闻！ 异能者学院说起来是异能者学院，但是异能者都是些什么人，联邦人再清楚不过了。 不就是泾渭分明的人类和拟态人吗？ 拟态人是人类创造的。说句不好听的，在很多人类心中，拟态人就相当于工具和下等人。 可是正是这些工具和下等人，今天在学校军训两班切磋之际，打伤了几位人类异能者学员。其中一位，甚至险些丧命，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暴力事件，它甚至能上升到联邦法律。 ……… “母亲大人，事情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只是，他们只怕不适合在继续一起训练，甚至一个班了。” 宫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莫冶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其实她这股子淡定，莫冶是很欣赏也很佩服的。 这么大的事儿，这么敏感的时期，偏偏事情还遭到外泄，只怕这下子，校卫队又该倒霉些人了。 “我之前就觉得，拟态人和人类怎么能放在一起呢？谁不知道双方近些年来，水火不容啊…” 宫泠没有开口，反倒是坐在下面的欧椿岔了一句嘴。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令原初墨十分不喜，只是想着他到底是在怼宫泠，才尽量忍了一下。 可他偏偏不知收敛，居然说，“要我说，咱们这学校还是别办了，要办把它分成人类异能者学院和拟态人异能者学院更好…” 在她快要忍不住之时，涅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欧老师，倒是聪明。只是这样的话，学校的基础设施投入要谁赔？联邦政府因此损坏的名誉，又要谁赔？” “哈…联邦要是连这个无法承担，那么…” 原初墨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呵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了？谁给你的胆子来评价学校的规划？” 说完，她气势汹汹的瞥了他一眼，轻蔑之情不用说话来表达。 “你…你以为你又算…” “好了！越说越没谱了。”宫泠抬头，眼睛直直对上欧椿，眼中一抹深色，一闪而没。 在场几位实力强一些的异能者都下意识地做出了些多余动作。周围空气也莫名变得不太顺畅。 “欧老师下次来开会应该记得睡一觉，免得精神不好，容易信口开河。” “……” 扫了一眼莫名紧张起来的众人，宫泠凉凉地又说，“行了，我先和灼灼去看看人。之后就照莫冶说的办吧！每个班级分成拟态人班和人类班，具体的事情，请涅院长来做吧…” “是，母亲大人。” ……… 这次的斗殴伤人事件在学校引起的恶劣影响很大，最明显地，就是人类和拟态人双方关系紧张了起来。 宫泠带着灼灼踏入医务室的时候，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松了一点。 “你们在干什么？不想回去休息么？” 她声音很轻，但偏偏就好像有种莫名的震慑力量在脑部周围回荡。 “我们…这就回去。” “是的，母亲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 为首的两个人认了怂，其余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闹了。只是此刻还躺在满是修复液仪器里的伤害5班的谢海铭似乎不太愿意。 宫泠冷淡地别过脸，“行吧，快回去。” “那我…去送他们，叮嘱他们一些事项。” 见她面色不善，校医也赶紧脚底抹油。 等他们先后离开后，宫泠对灼灼使了个眼色。 骨骼在银白色的灯光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咯咯”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持续了20秒左右。 地上的影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灯光下，慢慢拉长… 直到宫泠身边的人，身材变得越来越高大健壮起来。 “啪——” ‘他’衣服碎成了片状，宫泠头也没回地走进去，“不用管了，反正现在的你，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囧！ 哪个人眼皮跳了跳，抬头，也跟着进去了。 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上，却发出了温柔平和的声音。 “是。” 第二百零九章 烈日炎炎，操场上参加军训的异能者们，两两对立开来。 为首的几人站在中间，围成一个小圈，其余人站在后面蔓延出百人千人的架势。 “你们这群拟态人老鼠堵在想干什么？” 莫启这几天在人类异能者间混得不错，说出话来也有总有人响应。 前几天五班的事在人类这方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在他们1班和隔壁欧老师的3班算得上是引起了公愤。 再加上此刻正是中午训练休息时间，教官和老师都不在。最重要的是，虽然在人数上人类这边略有不敌，但架不住今年的新星阿羽和涅真都被分到他们班。 所以，他才敢毫不避讳地挑衅，至于他哥的警告早就被他放逐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同样的事情放在拟态人中间也是轰动的。而且确切的说，在这一方中，震动效应更大更强烈。 被人类欺压多年的拟态人，听闻五班的事件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也想教训教训这帮狂徒的架势。 现在机会来了，卡门当即反击回去，“哼～狗儿子，你叫得这么大声是想跟我讨骨头么？别闹了！你爸你妈都还没吭声呢！” “卡狗！想死吗？”莫启脸色阴沉沉的。 “爹妈在都教不好的狗儿子，果然是…” “哼～” 坐在地上一直没吭声的涅真冷冷哼了一声，看不上一群大男人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吵架。 因此说话也完全不客气，谁的面子都不给。 “想吵架打架的话一边去，在这儿叽叽歪歪像个娘们！影响姑奶奶晒太阳！” 她的话，让莫启脸色更难看了。 卡门倒显得不那么在意，转而一个劲地打击莫启。 “呵～看看…看看！狗舔着脸上去认主人，人家也不搭理你～” “你说什么？！” “我说…没人认的狗！” ……… 一言不合，两人开始推搡起来。他们身边的人一些人劝架，一些也跟着骚乱起来。 场面渐渐混乱起来，几人的摩擦，慢慢愈演愈烈，眼看着，就又要变成一次斗争。 远远离开漩涡中心的阿羽，看了看心思复杂的莫启，绵里藏针的卡门，最后视线落在依旧不明所以的涅真身上。 他垂下眸，低低地吐出几个字，“一群神经病。” 斗争中心，莫启跟卡门已经相互召唤出了异能。 莫启的能力和他哥哥那凛冽的风势有些不同。 他身边环绕的风相比而言更慢，但谁要是因此小看了它，敢碰，手上便会立刻添几条伤口。 而卡门的异能和本人的性格却大不相同，黄色的龙卷风跟在他身后招摇的摇晃，隐隐地，还有些风沙走石掺和在其中。 平静的风vs暴戾的风。 还算上旗鼓相当，有些看头。 周围的异能者立刻给他们空出了足够的地方，供他们施展。人类和拟态人各自站在自己的阵营里，场面，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因为动静太大，还是有人告密。 莫冶几个跳转，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周围没有一丝波澜，静得悄无声息。却也正因如此，才暴露了像他这样的异能者与这些学生们的差距。 真正的力量运用，不是看起来威势滔天，而恰恰是密不透风的控制。 他随手向两边各打了一道风，不管是暗藏杀机的绵风，还是飞沙走石的风暴都一下子消弭无形。 “你们是要造反？”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往热锅里放了一勺盐，全场前一秒的沸腾，瞬间偃旗息鼓了。 可是，莫冶的表情却十分难看。连向来温文略带羞涩的笑容都消失不见了。 此刻他十分生气，但是脑海里就偏生平静得不行。甚至他莫名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有一缕风在游荡，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当时第一次异能觉醒一样… 思绪好像跳跃的鹿，哪种奇妙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清楚，就被拉回了现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热，他忽然就有点克制不住，想发火了。 说实话，他也不喜欢拟态人，但是在现在的大环境趋势下，那样明显的歧视，显然是不行的。 在这方面，他一直走得很清醒又谨慎。只是他没料到5班的事都还没解决，这边他带的班和他的弟弟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看着脸上写着惧怕但还是梗着脖子的弟弟，他一股怒气直上心头，眨眼就窜到他的面前。 狠狠地，抽了这个臭小子一个嘴巴子。 “啪——” “莫冶，你…”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的莫启，瞪大眼睛看着他。 “啪啪——” “你…” “我警告你，再说一个字，就给老子滚回去！” 看见他眼睛里一闪而过了一丝银色，莫启吞了吞口水，然后就，极其…“乖巧”地不说话了。 莫冶也没心情再理他，转而大声喝道，“全体伤害院的人起立，集合！” ……… 伤害院的莫副院长其实性格非常暴躁！此刻不管是异能者同学还是其他院的教官老师们都见识到了。 这一次的事件虽还没有酿成，但此次事件的所有相关人，从伤害院全体学生，每个班的负责的老师教官，包括莫冶自己都站在烈日下，进行浩浩荡荡的绕操场跑圈活动。 主犯莫启、卡门等人五十圈，其余同学十圈，老师、教官各五圈，莫冶副院长由于还兼一班老师，所以在二十的基础上再加五圈。 可是莫冶作为副院长，他跑二十五圈，老师和教官们能只跑五圈，老师教官们都跑了二十五圈，这些学生能只跑十圈？ 于是，在这个烈日炎炎的正午，伤害院的同学、教师就都奔驰在异能者学院长500米宽50米的巨型操场上。 别看这些同学是异能者，但是他们大多身体素质都只是不错。在有了异能之后也许优化了一些，但是大多数人都完成不了这可怕的二十五圈。 不一会儿，操场就堆满了一大片“尸体”。 等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原初墨带着守护、辅助两院院长，邓山和宋晓光姗姗来迟之时，操场上已经几乎没有了“生气”可言。 原初墨眉头拧了个结，却克制着没有发火。凭她对莫冶的了解，莫冶不太可能会做过分。因为他向来谨慎自律，除了在使用异能时，可能会受些影响，但平时他极少会这样。 “出了什么事？莫冶。” 她的声音吸引了还站在场边监督莫启和卡门的人的视线。 下一刻，一阵清风混着好闻的香水味来到她的身边。 “这群兔崽子想生事，精力不是很旺盛么！我给他们松松筋骨。免得他们总惹你们生气。” 原初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人的异常，略有些紊乱的气息，莫名亢奋的表情… 这不是… 她的气闷直接被欣喜取代，难得温言软语，“…你这么做也没错，给他们些教训也好。行吧，那你继续，我去找宫泠谈点事。” ……… 莫冶的所作所为，压根逃不过宫泠这个校长的眼睛。 没有阻止他，完全是因为校长大人也认为这些异能者该真正敲打敲打，同时，也让她有借口做接下来的事情。 大多数东西，她都预料到了，只是原初墨的到访，倒在她意料之外。 “原副校长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学校开办，她和原初墨对相互的称呼就变了。 本来就不喜欢彼此，也没有任何私交，还是公事公办最好。 “校长，刚才操场上险些又酿成一起事件，拟态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调和，你打算怎么办？” 宫泠想那件事怎么也瞒不住她，直接说，“…既然已经到不可调和了，与其让他们私底下约架伤感情，不如把这个放到明面的竞争上来。” “…定好了规则和时间，只能以异能相搏，团队、双人、个人自由组合方式…” “你这样可能会让他们关系更加恶化！” 宫泠笑问，“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好？还能怎么恶化？” 是了！就目前两方的关系而言，再差也不过如此了。 原初墨有点了然，却还忍不住说，“如果因此引发出严重的流血事件怎么办？” 宫泠气定神闲，“所以，这就需要你我一起来避免了！”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直接定下来，之后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我们两个人承担。” “…那是自然。” 原初墨读出她“不然你还要怎样”的眼神，撇撇嘴，犹豫一阵，还是说，“莫冶也有了征兆，一班哪边你我要多留心。” 她难得好声好气，却不料宫泠回，“你多留心吧，我这边灼灼请假，五班已经交给我了。” “……” 原初墨皱眉，果然对于宫泠这个人，她永远都喜欢不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 对于这次事件学校的处理方式，不管是拟态人或是人类，都深感满意。 再没有像这个方法更好的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仇去恶心恶心对方也好啊～ 于是，大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就跑去参赛了。 宫泠站在场边，虽然不至于累，但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比试后，饶是淡定的她都有点淡定不起来了。 要怎么婉转的说呢… 这是大问题！因为确实婉转不了。 现实情况就是这群异能者从前很多都是从事文职的，像文员、经理一类，动脑子的比较多。因此，他们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战斗意识。空有五彩斑斓的异能，只是好看而已。 就像现在正在进行比试的这两位小姐。 站在宫泠这边的人叫季衣雪，这位小姐的异能是元素类中很强势的雷电，但她释放异能的时候，身子下意识地离了雷电半步远，给人的感觉就是…别说是控制了，她自己似乎都有点害怕自己的异能… 而另一边叫季久苒的姑娘也差不多，物理类重力控制，本来在这一届学员中，已经算得上能排名号的了，可是… 宫泠不太懂，为什么她会选择在季衣雪身边用重力砸出3个大坑，但完全伤不到对方分毫？ 如果是示威的话，显然是可以的。只是，比试也该有些比试的态度，尽量能用最少的招式制敌才为上。 而这两人现在的表现，只能说是展示，而非比试较量。 ……… 场上， 季衣雪迅速反应召唤出一道蓝色雷电直直往季久苒脑门上劈去。 台下的异能者们都紧张不已。却没人发现几乎在场的所有老师都没有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以那道雷电的力道，最多只能到姑娘的脚下。 “啊～小雪，你干什么？” “这不也没劈到你嘛，我们现在在比试，大姐!” “虽然是比试，但是我也手下留情了。” ……… 在这一对好朋友即将面临“友谊小船翻覆”的危险时，宫泠悄悄打了个哈欠，有心起身说两句时，已经被对面的原初墨抢先了。 “行了！还嫌丢人没丢够！滚下去！” 场下，鸦雀无声。 原初墨暴躁得仿佛又要经历了一场二次觉醒。 没有指名道姓，但事实上就是在骂全场，“…你们当这场比试是过家家吗？嗯？就说刚才那场比试，她们但凡一个有点脑子，就能立刻结束比赛…但是呢…” “我对你们很不满意。你们就像猪！不对，连猪都比你们聪明，至少它还知道吃喝拉撒睡，可我看你们的脑子里，连这些都没有！” “联邦不养废物，如果军训结束后，你们还是这个样子，就给我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初墨说得实在太难听了。 台下居然有人小声的反驳：“你这么厉害，那就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呀！” 这个人的声音很低又很轻，就像一缕清风。 宫泠敏感地朝声源处看去，只看见一青年的男子，满脸愤慨。 收回目光，果然大多数男人都受不了原初墨这样的说话方式。 不过，这句话… 算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原初墨的声音在满场响。 “谁说的，自己给我站出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问你们，谁说的，滚出来！” 原初墨眯起眼睛，看似好像要原地爆炸，但实则不过是释放精神力，来回探查。 可是不可思议地事情就是这么突然发生了。 宫泠敢肯定原初墨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的声音那样明显啊～ “我给你3分钟，滚出来！” 原初墨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在某一瞬间，她周围的空气却发出低低的爆鸣声。 这时，台下更安静了。 不管是先前还略有不爽的人，或是原本就极怕她的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包括之前那位青年，一时间，噤若寒蝉。 若问在场的异能者，谁实力最强，也许他们还摸不透，但是要问谁最不好惹，那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绝对是非原初墨莫属。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宫泠淡淡地瞥了一眼台下那个青年，双手保持着交握放在胸前。 能逃过原初墨的精神力探测，倒是有几分潜力。 又过了一会儿，见台上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趋势。 宫泠摇摇头，人都有逆反心理，话说太多，反而没了效力。 于是起身，走到原初墨旁，见缝插针地说， “…既然你们各位觉得我们不够资格教导你们。那么待会儿就请同学们自己来确认这一点。比试结束后，胜者可以任意找我们的老师切磋，如果老师们不能在十招内赢你们，那么军训，你们就不用参加了。” “…可是，同样，如果你们在十招之类输了的话，你们的训练必须要加倍同时，整个班级的训练量，也同样要加倍。以及，一会儿你们的比试，20个回合之内还不能分出胜负的，两个人都算淘汰。” “夏泽同学，你的异能我很感兴趣，等下你可以挑我。” “……” 夏泽不由得张大嘴巴，看着宫泠，过了两秒后才垂头丧气的回答，“是。” 宫泠回以微笑。 ……… 接下来的比试，速度比先前整整快了两倍。不过晋级的人却层次不齐。 但规则已经定下来了，大多数人即使心中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再此时捋虎须。 宫泠不是没听见台下一些“小年轻”的忿忿之声，只是她想传达的东西，还在下一轮。 正当这边宫泠运筹帷幄之时，场上忽然发生了剧烈变化。 控制一班的学生拟态人安纯忽然对伤害一班的简宁发起自杀性的攻击。 mk49是联邦最新型军用便携炸药，它的高速引爆对成熟异能者都具有极强威胁性，何况是这群新生。 宫泠立刻反应，召唤出鸢草的同时瞬间将紧抱着简宁的安纯两人腾空至三十米以上，又称着mk49被失手掉落的之时，把自己的精神力叠加成盾层层包裹住它。 而在她担心还未放下时，原初墨一层空气牢，把炸药紧紧扣在地面。 “轰——” 隔着护罩，下面的异能者都能听见那炸药爆炸后，令人心惊的声音。 宫泠的曲起食指，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 手放下来时，她除了脸色略微苍白，没有丝毫异样。 只是右手食指上的猩红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而对面的原初墨此刻脸上也呈现出一抹虚弱的嫣红，嘴角缓缓沁出丝血迹。 难得地，她也没有立刻开口骂人。 静得令人发指的四周，只有地面上一层焦黑难以修复的痕迹，述说着刚才发生的恐怖事件。 宫泠一边出手制止匆忙赶来想要查看她身体的校卫队和医生，让他们和鸢草先去查看原初墨的情况。一边用眼神示意在台下，准备上场的“谢海铭”冷静。 慢慢运用起身体里隐藏的生生不息力量，她一边走，一边拼命调息，作出自己好像完全没有事的模样。 “大家不要慌。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请大家放心！学校不会放任任何人在校园里作乱。刚刚校卫队已经通知了警方，这件事情的所有相关人员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感觉到自己已经慢慢恢复力量，她小心翼翼地撤回自己强撑着精神力。 分开降落下来的安纯和简宁两人表情完全不同。 简宁惨白着脸，硬撑着发软的腿，跟宫泠道了声谢。 但在对上宫泠眼睛的那一刻，他彻底控制不住栽倒了下去。 那是一双毫无机质的黑瞳，没有眼白，一时看起来，好像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似黑汪汪的骷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宫泠的视线根本没有分到简宁身上，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纯身上。 透明的精神力化成屏障，缓缓将其升起。 这奇异的一幕，收割了在场所有异能者的眼球。 不管是学生也好，老师也好，宫泠虽然偶尔会流露出异能，但是对方的极限在哪儿，除了十一和原初墨，大约没多少人知道这位母亲大人真正的实力。 而今天，不过初见端倪。 ……… “…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来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应当徐徐图之，但现在宫泠显然是不想那么做。 “我…呃…” 察觉到对方的抗拒，她不顾及任何后果的加大精神力控制。 “说，为什么？” “…因为他害死了我姐姐。”被控制状态下的安纯，眼睛里开始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他从前答应了姐姐，要娶她，跟她在一起，但是最后他不仅辜负了她，还嫌她碍事，使诡计把她分配到虫族最泛滥危险的地方…” “害得…姐姐被虫族抓到，虐杀后又被肢解。” “……” 悲伤具有传导性。她的诉说，令在场的人皆有动容。 只有简宁坐在地上，大声反驳，“你说谎！我虽然是辜负了安溪。但是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一个拟态人，有什么值得我费神的？我早就把她忘到天边了！哪里有功夫去害她！” 简宁的辩驳没有得到安纯的回应，因为宫泠还在继续盘问。 “是谁把mk49交给你的？” “是…是欧老师…” 她话音刚落，侧边忽如流星赶月般飞射而来一支散发乌黑的气息的利箭。 有所察觉的宫泠，第一时间反寻着气息，打出一道截然相反的精神力。 并立即对着另一边的校卫队和几位老师，“校卫队，疏散同学。邓山文晴协助，宋晓光、金小刀抓住他！” 不等宫泠的话说完，一道影子就先于众人窜出去。 “谢海铭，回来！” 文晴眼皮一跳，手蓦然伸出，精神力似灵蛇般流窜而出，却已然来不及。 也不知道这‘谢海铭’是怎么避过的… “母亲大人…” 刚刚还精神万分的宫泠，眼中的黑色慢慢褪去，整个人都颓唐了几分，可还强打着精神，挥挥手，“立刻执行。” 见她这样淡然，几人无法，只能立刻按她所说去做。 宫泠站在原地，没怎么挪动位置。一方面这里视野较好，她可以控制加强视力，远眺那几人的战况。还有一方面，则是她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身体内部一阵阵的疼。 毕竟她和原初墨用的异能，多数都是凭着精神力硬生生凝聚而来。不像是能量元素那一类，是以精神力为媒介，以控制元素来达到能量释放的目的。就算被驱散，也伤不到太多。 而她和原初墨今天则完全是凭精神力硬抗，扛过了倒还好，顶多消耗多些，可偏偏她们的哪些精神力都被炸碎… 好在还有个护罩，虽然大约下次也不能用了。但总算没发生流血事件。 不得不说，这件事忽然发生，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同时也给了她一些提示。 看着忽然变得井然有序撤离的学生们… 她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句话适用于大多数内部矛盾事件。 ……… 最终，这整件事情在十一和涅景赶来后，彻底解决。 宫泠没有再做更深层次的追根究底，而是把欧椿和安纯一起交给了联邦警察。 同时，在警察的协助下，异能者学校迎来了最严肃的一次大清理。 上到校卫队副督察和几位老师，下到学生，一共50多个不同势力的人，被清洗出去。 宫泠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地享受着变得格外香醇的咖啡。 把终端交给放到桌子的另一边，被调成静音的终端，上面连续不断的跳跃着通讯请求及画面。 她摇摇头，暗想着身边的人，还是太少了。 “母亲大人。” 她放下杯子，看看，这不就是想闯就闯，连门都不敲吗？ 不过这话也只是她内心难得的调侃，作不得数。 关于十一，她一直知道这人是真正的纯洁干净。 所以对方的来意，她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不等她开口，她就抢先问道，“十一，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我和原初墨没有反应过来，或是什么意外，导致爆炸成功了会怎样？” “……” “护罩会破碎，同时形成的爆炸冲击波，会令直面的前五排异能者，全都遭到重创。很多人甚至会立刻就死。” “……” “安纯和简宁更是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 “我和原初墨不会有任何事，但是总统的计划必然受到阻拦和搁浅，甚至，他也许会受到政敌攻击，同时，m计划很可能会被人趁机曝光…” “…不要把任何事情分割开来想，更不要把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当成是圣人的救赎和英雄的凯歌，因为一不小心，我们这群人，就要下地狱。”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异能者学院在开学五天内，接连不断地发生风波。 联邦内不少人对于这个项目已经开始质疑。 拟态人和人类的矛盾由来已久，这样急躁地，把他们聚在一起，想要一下子就解决这个问题，是否不合时宜。 而就在种种负面新闻喧嚣直上之时，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在联邦星网上像瘟疫般扩散开来。 哪个消息事实上只是一堆数据。 爆料者技术水平高超，几十个平日里用做交易的联邦账号，忽然同时转发一组近十年来最真实的“联邦新生儿的出生率和夭折率”。 上面记录的数字，惊心动魄。 如同平地一声雷，把联邦这么多年来的“盛世美梦”炸得支离破碎。 从这一天起，联邦正式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时代。这场可怕的“灭种危机”来得迅猛突然，全民哗然。 ……… “誒～绿姐，你听说哪件事了吗？” 说话的丽人叫卫薇薇，是之后学校招聘的二十七名老师其中之一。而被她称为绿姐的人，正是与她同样的实习老师。 “…不知道。”黛莹绿并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有兴趣缺缺，反而把视线放在对方对自己的称呼这一点上。 “…薇薇，你能不能别叫我绿姐…” “…哎哟我的绿姐，这事儿是大事儿！咱们可得上点心！它事关到拟态人的未来，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管。” “……” 思索片刻，戴莹绿叹息，不得不提醒这小姑娘现实，“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管啊…” “怎么管不了？事无大小，有心贡献力量就够了…况且…我听说…” “…人类哪边…莫冶老师，也十分关注此事呢。” 戴莹绿目光微动，轻咳几声，表情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古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有点道理的！” 闻言，卫薇薇笑岔了气，“绿姐，你说得对极了！” “有多对？” “非常以及极其对！” “是我说的对，还是母亲大人说的比较对？” 正巧走到偶像的办公室，又被戴莹绿这一提问。脑残粉卫薇薇小姐表示吹捧偶像什么的，毫无压力！ “当然是我母亲大人说得对啦！” 她像被打开了话匣子，涛涛崇拜之情，已经是泛滥的黄河水。 “…我们母亲大人不仅人长得漂亮，彻底改变了我们拟态人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她坚强又智慧，任何时候都不为困难所屈服，她就是时间的宠儿，只为了惊艳众人才存在！” 看着卫薇薇星星眼的样子，戴莹绿略微扶额，她可不像薇薇一样被小说传记和联邦宣传洗脑，认为这位母亲大人有多么伟大，相反，在她看来，母亲大人不过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而已。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和薇薇说，于是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好吧好吧！你的偶像大人最厉害了！不过，她代课似乎忘了带终端呢…” 略微侧耳一听，她笑着说，“业务相当繁忙呢！” “诶～对呀！母亲大人今天要帮灼灼老师代课来着，昨晚我看见她申请蛋仓教室的表了…” 话到这里，薇薇已经非常兴奋了，“不愧是我偶像！任何时候都不搞特权！” “……” “绿姐，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回宿舍去星网上看看？偶遇什么的，简直…” “…孩子，你还是回去吃药吧！”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画面来到宫泠的办公室里。 简单雅致的办公室里，窗帘被风轻轻挑起飞舞，外面一片生机盎然。 只有桌上的终端仍在不停振动。 滴滴一声，强制通话后，终端上跳出一个通话屏幕。 没有了笑容的总统，再没了令人亲切的感官。他手指放在终端前敲打了一阵，眼中风起云涌，像在克制着什么。 最终只留了两个字，“速回电。” 作为事件中心的宫泠现下对这些东西一概不知。 她正在头痛着呢！ 本来她带着同学们来星网上上课，相比去重力室或训练室，单纯提高身体精神力和身体素质，她总觉得该让这些孩子们，磨砺一下用异能的战斗意识。 哪知刚刚才进登录进盛世游戏账号，一位俏丽的游戏al，就跑到‘他’面前来，柔弱无骨的身体黏着‘他’。 “你这冤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都不去找神族族长报到，族长大人险些以为你遇害了…” “好了，不要磨蹭了，快快随我去见族长吧！” 宫泠脸色发黑扫了一眼已经到场的几位同学憋笑的表情，在收回目光时，正瞥到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菱樱仙子——涅真。 在涅真一脸幻灭的表情下，身不由己地抚了一下怀中女子的头发，风流倜傥又意气风发的说，“美人儿相邀，我自当去！” 宫泠在那边游戏al去召唤法阵时，回头对着同样憋笑的“谢海铭”示意。 在听见对方说出母亲大人要求大家不能用游戏里的技能，只能用现实中的异能和人参加斗技或历练云云后，才万分纠结的跟着al走了。 尴尬！她明明是来教学生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仙云悠悠，近乎3000米高的悬崖上屹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神宫，万丈霞光在后面绽放，道道彩练从中穿过。 奇珍异兽叫声阵阵，白玉石板路的两边，开着些姿态各异的鲜花奇卉。 窜入鼻中怡人香味，既让人流连忘返，却又引起人胸口阵阵不适。 若是往常的宫泠，自不会多言，但显然此刻的她，身不由己。 抬手把几米处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召过来，胸口更闷了。 宫泠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手里的植株。 在其他花草的映衬下，它确实一点都不打眼——矮矮小小的根茎，几片稀疏的叶子挂在上面，看起来更像才被人糟蹋过一样。 “这是什么？” 她听见自己问。 “断相思。” “这倒是稀奇。”感叹后，他也没问，直接把草揣在怀里。 旁边的al一点也没有制止，相反，好像没看见一般，礼貌地对‘他’福身，上前朗声道：“神霄宫第二百三十代子孙静衣带新族人前来拜见众长老与族长。” 大门缓缓打开，一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脚踏祥云，出现在两人面前，颇为威严的问， “楚天笑何在？” “弟子在此！” “神霄宫第二百五十七代族人楚天笑，资质绝佳，破格提升为首徒大弟子，获留神霄宫修行。” ……… 视线由黑再转亮时，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30年。 悬浮站在神霄宫东侧的72仙峰最高处，宫泠不由得抖了抖，想说这样不爱护生命的行为，可真是不值得提倡啊～ 好在这样胆战心惊的时间没有持续太长。 “呖呖——” 清脆的鸟鸣声在耳畔边响起，‘他’弯起十指，待它停留在上后，顺手摸了摸鸟头，“怎么啦？小青！” 小青先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尔后又腾空飞起，把爪下的玉符箓扔给他，“呖呖”又叫了几声，也不知是不是在抗议。 楚天笑笑着捏碎了符箓，得趣似的施法把它定住，指尖在它顺滑的绒毛上蹭了蹭，又招来好一顿啄。 这时，符箓中师傅的声音随之传来。 “…吾徒天笑，六根不清，恐难过三年后的飞升天劫，现令你去忘川河畔奈何桥边，入冥界第五层，斩断孽缘。” 手指顿了顿，他保持着笑容，“…弟子，领命。” ……… 几千年来，在人们口口相传中，鬼门关、忘川河、奈何桥，这些都是极为不吉利的词汇。 在哪些传言中，忘川河内虫蛇满布，怨气冲天，浸泡在河里的灵魂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但在这盛世的设定里，哪些传言似有不符。 这里的忘川河河水并非是血黄色，也并非怨气冲天，狰狞骇人。相反，它的河面很静，好像轻轻一跃，便能过去。可事实上，离得越近，才会发现那河似有自动延绵之势。 ‘他’停了下来，一直飞在他身旁的小鸟也停在了他的肩头。 小青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河的影响，恹恹缩在他肩上，也不见怎么动弹。 楚天笑倒想得通，笑言：“刚刚就告诉了你这笨蛋，此次我来的地方，非同寻常！你跟来只怕也只是白受苦。” “呖呖——” 一人一鸟正在亲密对话时，一个温婉的女声忽然插进来。 “…小哥非我冥界之人，还是莫要逗留太久，带着你的小鸟，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楚天笑立刻闻声而遁，来到那人面前，先是抱拳行礼，再说，“姑娘金安，在下并非有意叨扰，只是欲去冥界五层…” 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你就是楚天笑？” “正是。” “原来是你，若是你来，那便没什么了。我这就去唤鬼使来给你引路。” 不等他回答，女人就拍了三下掌，手中蓦地多了杯茶水。 茶水刚一落地，地上就起了阵白烟，那白烟后站着位手持锁链的透明青年人。 “孟婆，你召我来有何事？” “呵～没什么，不过想赠你一副汤喝。” “呃…”那鬼使立刻换了一副近乎谄媚的嘴脸，“孟婆大人，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直接吩咐就行别客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孟婆这才又来到楚天笑身边，给了他一壶热茶。 “…你出来后可以喝了它。” “……” “你运气极好。” 楚天笑一头雾水，正待询问时，鬼使已经发动了阵法，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场景再次变化时，不说楚天笑，就连宫泠这个局外人都有一种有点窒息的紧张感。 鬼使尽职尽责地解说，“冥界第五层是鬼王大人给不愿喝下孟婆汤又偏生漟过忘川河的人的最后一次馈赠。” “…以灵魂飞灰湮灭为代价，大人愿意为他们实现一个愿望。” “…来这里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是诛杀大奸大恶之人，哪样子的残渣杀了便也就杀了。可您却是不同，您是在凡间为人称道的明君，有大功徳在身，且本就是历劫中的天上星君。” “…她以灵魂之力诅咒您，虽可行，却有违天意…若您再过段时间到来，只怕她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 楚天笑目光幽深，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话。 鬼使亦不再出声，天道情劫皆自有定律，有些人注定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怎样对待自己，他都会对哪人情有独钟。 根本无关乎是否能够遇见更好的人。 本身就是场劫难，心都乱了，还有可能会赢么？ 这些哪怕是像他这样小小鬼使都懂得的道理，大神应该不可能看不透。 行礼后，他将自己隐于暗处，等待着他的归来。 ……… 冥界第五层满是黑红两色的色调，倒是真正应了几分地狱的情景。 入目天空一片密不透风的黑郁色，与地上火红炽烈的岩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天笑望着从脚边奔驰而过的岩浆火海，转身给小青周身打了道护身法诀，将它拘在原处，“等我回来。” 护体真气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他就这样穿着紫色的法衣，一步一步地，往火焰中心走去。 “你还是这么喜欢保护她呀～我的王…” 熟悉入骨的声音忽然出现，四周的火焰也灼烧得更厉害了。 自岩浆中心处，忽地踏出来一燃烧着的“火人”。 火人身边的火，慢慢熄灭。 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她衣不蔽体，雪白的脚踝和莹洁的大腿都暴露在空气中，凭着残缺不全的花纹，他终于认出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是从前她最喜欢，同时也是他亲手挑选布料，绘制花纹的那件贵妃服。 他脸上僵硬万分，好像带了个石头面具。 只说得出干巴巴的五个字。 “…许久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连她的名字都再叫不出，从前俊美霸道的帝王，好像忽然就变成了孩子。 只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玉姬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些明悟。 “是许久不见了。” 她怔一下后，没再表现出有什么怨气，神色淡淡地，是楚天笑最熟悉也最不喜欢的样子。 但无论他喜不喜欢，此刻他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要求什么。 玉姬抬手一拂，脚边的洪流自动升起又慢慢褪去，赫然露出一座琴台。 “…前些日子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天上的神仙，那我可真是占便宜了…” “……” “就请仙君再为我弹上一曲，只当送我一程。” “玉姬…” “仙君不愿意么？” 她神色镌刻着疏离，楚天笑蹙着眉，坐上了琴台。 双手执琴的一瞬间，心绪难抑，起调第一声，便已经弹错。但好在这一声很快被之后的音符掩掉。 都说音乐能抒发人的情感，楚天笑的琴声，大起大落，大开大合，一会儿像山洪爆发般雷霆，一会儿又如春雨般绵延不绝… 坐在旁边的玉姬，自然听过这曲子无数次，但她从来都是懂的。 楚天笑永远都不会是甘于儿女情长的人。 轻叹一口气，五指摊开，一株晶状朱红色植物在她掌心间绽放。 泣红泪，天阶一品灵株。 可度天劫，可磨神魂。不开花，不结果，只生在无光、无水的黑暗之地，饮血而生。 灵魂破碎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当真正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溃散化为闪光蝶时，似乎还是有些不舍。 她的笑容凝固于身体蓦然破碎之际，就像春天花开那样，“叱”地一声，便消失了干净。 世上再无玉姬。 无所归依的泣红泪，轻飘飘地落在琴台上，砸入他的心里。 他手指一紧，琴弦绷断，割得满手血腥。 就在这样伤情之时，楚天笑竟奇异地笑了起来。又过一会儿，甚至笑出了声，而且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 “呵哈哈…” “从今以后，天大地大，再没有一人一物可牵绊住我！” 他一直维持着笑，好像多年前荣登九五那般意气风发，踏江山，驭群臣，何等风光，何等自在。 只是不知为何，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却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剑，运气一挥，古琴霎时一分为二。 “楚天笑在此发誓，琴断人亡，今生来世，再不抚琴，更不用情。” ……… 宫泠从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虽心生复杂，却再没有出手掺和过。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若非她一开始搅局，剧情永远都不会推动。 所以… 但是换个角度再想，不管她插不插手，本身这两个人的性格，就不相配。换言之，他们早就给自己写下了结局。 想通后，宫泠也不再纠结。只是平静地看着楚天笑给小青喂了断相思，将一把天罡神剑投入地狱岩浆，把一壶孟婆汤倒进了忘川河。再回到神霄宫闭关三年后，终于强过天劫。正式升任为神霄宫最年轻的长老。 “叮咚——” “恭喜玩家完成剧情一断情，获得技能断情斩、天阶一品药材泣红泪、神魔双体觉醒成功。” “亲爱的玩家，斗技功能已经解锁，快去平雍城看看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当那边宫泠在盛世上，为游戏al的爱情默然感慨时，学校外却早已乱成了一片。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据我台记者了解报道，日前流传出的那份联邦新生儿出生夭折率数据，极大部分是属于真实数据。在这里，我们…” 浴台上的终端，被一只白皙优美的手狠狠打落下地，里面正播放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哗啦…” 手的主人慢慢从浴缸里出来。 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滑下优美的背部，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踩着散落在地的衣服，他一步步来到洗手间最左侧的躺椅上。 一屁股坐下的同时，顺手就抄起桌上摆的香烟和打火机。 白色的烟雾唤回了一些理智。那张略有些阴柔的脸上，褪下了习惯性的如沐春风。 在吞云吐雾差不多半包烟后，他总算平静了一些。清了清脑海中的烦躁，想着再过两秒，便冷静的想想该怎么走，才能让计划继续进行。 造成现在这样麻烦局面的缘由，就不得不提起，前天从星网上传出的那份数据。 那份联邦新生儿出生与夭折对比的数据，使他几乎处于内外夹攻的窘迫境地。 详细说来，还要从反英会的人员构成说起。 会里多数异能者都跟他一样，是这些年来，联邦实验失败后，还没断气就被实验室扔出来的“垃圾”。 因为同样的遭遇，使得他们这群人团结到了一起。 一起创会，一起筹措资金… 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让反英会足渐走上了正轨。 而现在他们不仅越来越强大，联络到拟态人那方，更甚至近期还搭上了联邦内部的首脑…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很快，很快，他们就能复仇了！ 用仇恨血洗联邦。把那群虚伪的政客吊在联邦大楼前行刑，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他们这群从地狱里爬出来“恶鬼”… 可是偏偏，偏偏在此时出了差错——那份不知道是不是伪造的数据，一共牵扯到了拟态人，异能者，普通人三者间的利益。 让他们之间本就不稳固的联盟出现了裂痕，甚至还让会里内部都发生了分裂——以周泉为首的那群还尚有家属的异能者们，已经开始动摇了。 真是可笑！那些虚伪的亲人有什么好顾忌的？死也就死了。 他若早知道周泉是这种懦夫，他就不该救他！直接了结更好。 想到这些，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腾起了烦躁。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开始爆出一个个诡异的想法，乱成一团的同时，恍然间，竟听见两个声音在里面打架。 一个说，这个世界上的人，真恶心！黑的白的红的蓝的，明明每张丑陋扭曲的脸上，都流淌着肮脏的蛆虫，还偏生觉得自己光鲜亮丽。好想杀了他们，让他们都尝尝像我一样的苦楚。 而这时，另一个声音又立刻反驳，清除不相关的人是滥杀无辜，他们又没有对不起我们，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当我们拿起屠刀认为自己是代表正义屠戮他们之时，那我们，跟他们也就豪无区别了。 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是恶人，好人也因他们变成坏人，要彻底拯救的最好办法，就是尽数毁灭。 活着才有可能改变，毁灭只会变成灭绝。 ……… 尽力忍耐着胸中翻腾的负面情绪，他踉跄着来到散落的衣服面前，颤抖着手，翻出一把银制的小刀。 寒光闪闪的刀刃给人一股莫名的凉意，他一点没有迟疑，动作利落迅速得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举着刀，往本就满是伤痕的手上，狠狠一划。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第二百一六章 入目是一片繁荣的古城街道，宫泠站在泛着银色光芒的阵法上，茫然不解。 正在这时，旁边的街道忽然迎来一队敲锣打鼓的官差模样的人。 “咣咣当——” “平雍城城主手令：城外乌永山山头出了一伙邪魔鬼修，以人魂血祭为修炼方式，为保平雍城安宁，城主特开放斗技英雄台，广而纳之，请魁首带领摘得前十的各路英雄好汉，前去除魔，事成后，必有重谢。” 走在前面高声宣唱着城主指令的小吏眼睛珠子一转，忽然拐了弯儿来到宫泠面前，大声道：“小的观公子相貌堂堂，气度非凡。想来定是能人，不若去挑战一下英雄台，一边成就无双美名，还可拯救苍生，实乃大善。” 宫泠心觉先找同学比较重要，便回绝，“此时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往，改日若有时间，定来拜会。” “如此也好。两厢择取，英雄会定侯尊驾来访！” 宫泠点头。 两方交涉很是融洽，只是不想人群中一大汉，忽然多管闲事的嚷了一嗓子。 “果然不愧是冷情冷心的帝王，视万物为刍狗，可怜这么多百姓性命都激不起你的一丝怜悯。” 宫泠愣住，这位道德绑架的英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又是剧情需要？ 想着也许是剧情需要，她停下来，说，“人贵在靠自己。天救人救都不如自救。” “哼～你既有这样的能力，就不该浪费自己的天赋，该为天下人做些事才好！” 宫泠震惊于对方理所应当的语气，而这见解也更让宫泠无所适从。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见那人说完后，竟直接跳起半尺高，来到宫泠面前。 他一出来，围观的人群立刻自动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是他？寻光剑传人独孤傲。上次他不是说了，不赢天雨绝不出山吗？” “呵～赢天雨？你也信！” “他这个绝巅之战的万年老二若再不说出些狂言，只怕大家都不记得他了…哎，就是可惜了这位公子，注定得当两人的炮灰了…” “炮灰？不见得！天雨认识的人能简单么？而且…我总觉得他很面熟呐…” 闻言，前两人忙问，“怎么说？” “你有小道消息？”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 ……… 独孤傲没有理哪些闲言碎语，而是紧盯着宫泠，“虽然无双令命我等不得再追杀你，可是，切磋两下总没问题的吧？” 他双臂环胸在前，态度轻慢，好像确定自己就能教训她似的。 宫泠性子偏冷淡，不爱惹事，却也不喜欢谁踩到脸上来。 这人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自然也不能一直避让了。 “既然是这样，恭敬不如从命！” “哼～小白脸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卡爷的厉害！” 宫泠目光微动，没有再接话。 只在对方忽然发难的同时，十指运起精神力，双手猛然向外一翻，将两边的看客们都震退数米。 没有理会哪些人或多或少的抱怨，宫泠敏感地发觉自己的异能在这里好像不止是能运用，似乎还更强了一丝。 而且，精神力的恢复也比在现实中快很多。 她依稀记得宫曜一开始时，曾与说过这个全息网什么的，只是近来事务太多，她记不大清了。有时间，可以再问问。 不过这个问题暂且放下，现在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对面的这个“独孤傲”，在他口误说出卡爷，以及他将异能附在剑招上时，她就已经确定。 伤害一班拟态人班的卡门，上次和莫冶的弟弟一起闹事的哪个。 据莫冶后来提交上来的报告上写，他的异能，似乎是类似于沙尘暴的土风两个属性。 异能者的能力不以属性多少来区分高下，主要还是一个平衡与控制。 记得莫冶是用这句话来评价两个人的。 莫启持久战强，卡门很擅长近战和短攻。 好吧！擅不擅长还是她亲自试试比较好！ 此刻她右手往前一挡，五指之间精神力放开，变成一层凸形屏障。 薄薄的一层，看着十分单薄。与另一边声势浩大的剑浪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对比后，两边的看客都不太看好她，但是有“人”却是极其看好她的。 ——那就是许久不见的鸢草。 翘着细细的二郎腿，潇洒的坐在宫泠隐隐浮现的手镯上。 它向来自由自在，想出现便出现。宫泠不爱束缚的要求管它，只不过在经历了上次的高空飞行事件后，它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点叫“收敛”与“眼色”的东西。 “…主人，你有没有想我？” “……” “哎呀，您这罩子上应该来点花纹才更好看！” 宫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温柔’地叫了一下它的名字。 “鸢草。” “主人，我把它变成‘大头’你看好吗？” 说完，它狗腿地站起身，颠颠顺着宫泠的手，爬到了指尖能触碰到屏障的地方。 立直了身子，伸手把头上的穗掰弯，稍稍往前倾。 正好点在了那层透明的‘薄膜’上，尔后它咧着嘴，冲着宫泠讨好笑。 “大功告成！” 站在她手上，面对着她，因为身后能量冲击波而来回摇摆的绿穗，鸢草再次狗腿笑。 “您为什么只结个罩子呢？” “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想试试他的能力。” “啊咧…这样啊…对了，主人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鸢草刚说这，宫泠就抬手一指，把破空而来的卡门控制着定住。 在他震惊地想说什么之前，食指打了个圈儿，只见不远处的卡门就这么凌空三百六十度横转起圈儿来。 周围鸦雀无声。 看着卡门那高大的身材和紧实的肌肉一直悬空不停歇的转圈，好像身上被安了转轮。 纷纷震惊得说不出话。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风淡云轻，做足了高人的派头。 只是这高人在鸢草这里是行不通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 宫泠和鸢草是契约关系。虽然鸢草很多时候都不着调，但是经过上次在虫皇都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实则已经拉近了不少。 相互之间也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鸢草能说出商量两个字，那定然是考虑过的。 虽然不一定对，可是宫泠并不会不愿意听取。 “您之前不是说过要带您的学生们和老师去选我的同伴吗？” “对啊！不用急，过段时间我会带他们去的！” “那…” 话到这里，鸢草忽然变了个语气，含羞带怯地说，“以后它们来了，我可以给它们当老师！”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所以说，主要想表达的是这个？不过想想也是，鸢草作为拟态机甲首脑，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思维能力。 这段时间看着宫泠他们一群人办学校收学生，大约也是心痒难耐。 想到这，宫泠扬眉轻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跟我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我再考虑。” “只要是主人你想做的，我就是把自己融了都要帮助你！” 宫泠看它那信誓旦旦的模样，颇觉好笑，只说“不必说得这样壮烈，这事儿没那么难，对你我也都只有好处。” 低声说了几句自己隐隐约约的见解，鸢草整根草都楞住了。 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磕磕绊绊地说，“您…您这样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宫泠但笑不语，只瞥了一眼城门上的沙漏，“好了，回去之后再跟你细聊!” “……” ……… 今天之后，大约学校里大多数孩子都会知道她就是“楚天笑”了吧？想想涅真和卡门一脸“便秘”的表情，校长大人忽然找到了新乐趣。 不过还不等仔细想好怎么用楚天笑“激励”孩子们，她的老师们却先出了问题。 是涅景和十一。 伤害院的院长和控制院的院长。 这两人之前就有些嫌隙，但十一给她的印象从来都不是爱生气的人。 却不想竟是她先跑来和宫泠要求要和涅景切磋一下。 “母亲大人，请你当个鉴证。我保证不使用与雪狸的合技，我只是想仅凭自身和涅景切磋一下。” 十一一板一眼的讲话，涅景嗤之以鼻，高调的说，“不用那么麻烦，母亲大人，您就当接受我的邀请来看一场戏，免得有些人真以为自己是联邦第一人了。” “…我没有这么认为过！” “哼～大家推选你是为什么，你心知肚明！别以为自己就能拯救世界了！参父!（联邦哩语发音，类似地球语中的圣母）” 宫泠被这两人的态度搞得头大！而且十一嘴皮子也不太利索，于是打断两人的话。 “你们两到底怎么了？现在学校正是多事之秋，能交流解决的问题，最好交流解决。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 两人不为所动，反倒一人一语的说了起来，宫泠被吵得心烦意乱，不过，也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真相。 这事儿其实还得从学校办的比赛说起，自从上次见识到了这群异能者的作战方法，再加上学校大清洗后，宫泠就把这事儿放权给了几个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让他们商量着看每日谁来当裁判。 今天正好是十一和涅景。 这两人虽关系不大好，但历来公事公办。只是没想到在今天就出了岔子。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场比赛。 其中一方在前几日已经受了伤，但正巧被和他今日比赛的对头知道了。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十一认为这样的打法本身就有违公平。 可涅景却认为，比赛就是比赛。明知自己身体不适，完全可以弃赛，既然上了场，那就不存在什么公不公平，至少从意义上来说都是自愿的选择，哪里又不公平了？ “并不是说他上场是被谁逼迫的，相反，他是自愿上场要逞英雄！” 涅景颇为不屑十一的看法。 宫泠到这里总算是看懂了，所以说，其实还是这两位院长的教育理念差别问题？ 既然是这样的话… 校长大人大手一挥，那就比一比。 反正教育这种东西，就是要学术兼容嘛！不管哪种风格，都是有存在意义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今天是异能者学院的大日子！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甚至连带着教官，都开始异常兴奋。 先前几天休息时间就空荡荡的操场，今天做到了人声鼎沸。 密密匝匝的脑袋把操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称得上全校的人都来了。 宫泠和原初墨难得的站在一起。 “原副校长以为，十一和涅景谁的胜算更大？” 原初墨看了她一眼，说，“十一是大家公认的联邦第一人。” 宫泠笑，“不是推选的吗？” 原初墨一时被噎得难受，不太高兴的哼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她不信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宫泠会不懂。 这些东西就像是政治，一明一暗，相互制衡才好。原本的计划就是十一在明，她在暗，中间还有个宫泠。不过现在计划已经生变，但是那位大人的手腕，她再清楚不过。大人不会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可是唐尧大人却… 她现在想的这些东西，宫泠自然不知晓，她只是好心的提醒走神的人。 “…开始了。” ……… 涅景这个人其实是现代女人喜欢的帅哥典范。 论外在，其人高贵俊美，比起宫曜，添了分英挺豁达，比起林熠，多了点风趣优雅。 论家世，虽然敌不过唐尧之流，但相比联邦其他大多数人，显然已是上上佳。 再论谈吐教养，前途能力，人品性格，似乎一切都没有很大的问题。 可也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位联邦的青年才俊却不太得同辈小姐们的欢心喜爱。 究其原因，其实终归不过是一个而已。 用对他略有所闻的灼灼的话来说，就是， ——涅景这个人有点俗。不关他的长相教养，而是他哪种永远都绕不开的金钱思维，让人一般女人，尤其是同样条件下的小姐们，难以接受。 人确实离不开钱，趋利而生更是动物的本能。但是，将它摆到明面上来，时时刻刻以这个为主，那便不太好了。 不过在其他时候，涅景这个人还是十分具有信服力的，举最简单的来说，像他这样的人，极其注重效率和自身实力的提高。 就如同他的作战风格，再没有比他更“华丽”的伤害输出路线了。 尤其他本身的异能就是大范围攻击型——火。 金红色火焰跟在他身边燃烧，却不伤片缕。 这边空气中的温度急剧升高，与对面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金与蓝，冰与火，将赛台变成了截然相反却肃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即使隔着护罩，台下的异能者们都能感受到这两人异能的威力。 在三米左右的警戒线外，最前方的几人，正是莫冶、宋晓光、邓山等异能者培训会的成员，旁边站的则是文晴和澜星。 “真是兴奋啊～这两个人终于打起来了！我还以为涅景能忍一辈子哩！” “晓光，我们都是同伴。” 听了邓山的话，宋晓光没好气地说：“我又没说什么！” “不过，你们觉得他们谁会赢？”金晓刀有些忧虑，喃喃道，“上次一起合作，我感觉十一挺强的，不过涅景也…要是钟至和阿曜在就好了！” “我觉得还是涅景吧！”安妮没管他之后的絮叨，盯着莫冶问，“…你觉得呢？” 莫冶蹙着眉，烦躁的同时，克制住自己，揉眼，“…看不透，不确定。准确地说是五五开，十一说是控制，但她控制的同时，伤害也不错，更何况，她还得了好东西。但是涅景的威力，你我最懂不过，而且…” “而且？”安妮显然对他之后的话，更有兴趣。 可他没有回答，避重就轻：“打起来了。” …… 十一的异能是冰雪，正是静的一方。所以在涅景随手召来烈火之际，她不动声色，更是一步未挪。 只站在原地，就操控着冰雪将那火焰盖灭。 第一次冰火相撞，发出了嗤嗤的爆鸣声。 被火焰焚烧的坚冰，仅留下点点水渍。 涅景冷哼一声，又连续打出了两道火焰，十一从容接招。 如此循环几次后，两人终于动起了真格。 跟在涅景身后的火球，好像天上降下的流星雨，不要钱似地，往十一身上砸。 十一面前自动结起一个屏障。直有磨盘大的火球凌空袭来，在她眼前破碎。 升起的白汽将她整个人都隐藏了起来。 在那烟雾背后，她轻轻跃起。 双眼闭住凝神，一团淡蓝色的光芒从她身体开始向两边扩散。 光芒掠过之处，皆覆起一层淡淡的霜。 空气中的水元素，霎时冻结。一些地方甚至结出了冰棱，冰棱凝固所发出的声音，让人牙酸。 冰蓝色很快就侵略了大半个场地。 这时，十一自脸部眉心也开始渐渐固化透明，还不等雾气散尽，她就已经化成了一尊绝美高华的冰雕。 她轻盈如蝶一般，浮在冰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涅景身边。 不管他有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冰雪牢固定在他脚下，紧接着就是纷纷扬扬的白雪从上飘落。 冷冷的，硬硬的，犹如刀子一般的雪花从天而降。 哗哗哗往涅景脑门上戳。 大团大团的白汽，从他身上溢出。 大多数雪花一碰即化，只是有少数能突破重围，准备重重地，划在涅景身上。 可涅景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制措施，站在哪里任她打。 双手紧握交叉成拳，他脚下立刻爆发出一阵滚烫的洪流… 火液化成水，即为岩浆。 猩红的火焰犹如盛放的红莲，夹着雷霆之势，霎时反压回去。 场面再次变化，继续泾渭分明。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两人斗了一回合后，对双方的实力都有了新的估算。 十一确实算得上是顶尖！ 涅景沉思片刻，观对面的十一半响，心中有了定论。 从前他不喜欢她，一来是因为她抢了自己的名头，却偏偏打不过他。二来则是他不赞成她的处事态度！虽然老话一直说“人贵在初心”，可是有初心，也不能不顾全大局。 当然在此不对这个话题再进行深论。 不管怎么说，十一终归是个女人。他也不至于真的就为些小事要她的命，简单教训一下就是了。 但看着对面那张冰雕脸，涅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就看出了坚守人间正道，瞬间气就不太顺了。 暗道，总是这付样子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谁？ 双臂一振，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脚下的岩浆开始沸腾，咕嘟嘟的冒着气泡，那双白皙晶莹的手上，忽地生出一道道交错华美的深红色暗纹。 无形的机气牵引着滚烫的岩浆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深红色，纯粹好比血液。如蛇蜿般走上他的手背，再轻轻跃过他的腕部，待最终在到达肩部时，他整个人都如浴火而生。 这个时候的涅景，艳厄非常。 火焰似他，他似火焰。 深红色的液体好像如他身体一部分般，升腾又渐渐顺其回落，来回交复间，好像已自然形成了天然的循环。 正在观战的人，不管是谁，都投入了全身心的精力。 尤其是哪些不太见过这样场面的异能者学生们。 他们终于知道了一开始副校长大人暴怒的原因。 原来这才是异能，真正的异能。而两位院长大人已经是这样的实力，那两位校长大人应该也不遑多让！ 而正是这样实力的校长大人也依旧在军方的新式炸药下吃了苦头。 百转千思，聪明人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而剩下哪些不太聪明的，之后宫泠也不会让他们再继续傻下去。 当然，之后宫泠的手段在此暂且不提。 只谈当下台上这两人的比试。 涅景此方和十一斗得如火如荼。另一边宫泠却注意到一个古怪的地方。 涅景的每一次回击，都会有意无意的，欠了一点火候。 就像此刻。 十一身后的冰棱，如同自动伸长的爪牙，直直往涅景那头扑去。 而涅景游庭信步地随手一挡。 冰棱应声而散，红色在吞噬冰蓝的一瞬间，水汽混合着精神力残余飘荡在空气中。 迎面，甚至能给人空气湿润的错觉。 热烈的阳光之下，从护罩外来看，一半冰蓝，一半火红的世界，实在美丽非凡。 “…十一，我劝你最好立刻认输！” 他眼中闪着一簇跳动的暗火，深红色的发丝与脚下的岩浆相比，更具生命力与柔顺，散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十一不欲和他多话，“你废话太多了。” “哼～” “嘴硬的女人！” 涅景打了个响指，空中应声出了一缕自燃的火焰，随时间越长，那火焰的颜色变浅又变深，到最后近乎成了紫色。 涅景慢慢悬空，下面的岩浆犹如烧开的沸水，一浪接一浪地，从中心向四周蔓延。 他猛然向前一掷，那缕火焰立刻向前窜出，接下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至于很多年后，在场的多数异能者都还胆战心惊。当然也因为这件事，涅大院长的粉丝男女比例，极速变化。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只见那窜过去的火光，就像也带了异能者的力量一样，在它踏足对面，不，不对，在它接触到对面先前残留的精神力那一刻间， “轰——” 心惊肉跳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场内红色瞬间包围了对面，金红色的火光，吞灭了那座“冰蓝色的冰雕”。 ……… 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隔着护罩，大家都能感受到那阵灼热。 “安静点！” 冷冰冰的声音骤然在所有人耳边乍响，尽力平静的学生们，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太吓人了！ 实在是太吓人了！ 宫泠没再管这群人心中的狂暴小人，只暗自庆幸，自己执意换的这混合型高离子护罩，瞧瞧这闹出了多大动静，居然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果然教育条件下的安全措施，还是要用最好的！ 比起她的轻松，旁边的原初墨，显然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涅景这家伙…什么时候…” 宫泠心情正好，颇为好心的代为解释：“看他的手法，还不够成熟，可能是近几天才研究出来的新招儿！” 原初墨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渐渐握成拳，“校长不担心吗？” 为什么要担心？宫泠差点反问，但想想还是换了个方式，“你我是校长，本来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他们越能干，我们才越轻松！” 看她那半点不担忧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原初墨郁卒，哼哼了一声，就换了个地方站着。 宫泠压根没理她，果然原初墨这个人就是脑子简单。别说人家涅景压根就没那意思要跟她们作对，就是作对了又能怎样？往小了说，这群异能者老师有几个听他的？往大了说，他涅家还能和整个联邦横？ 最主要地是这种担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宫泠这个人向来小心谨慎敏感都搞不懂原初墨这出气生得有何意义。 当然她如果知道对方只是因为像之前一样，出于嫉妒她异能来得容易简单且厉害，估计也是要目瞪口呆的。 原初墨这个人的遭遇，其实非常可怜，有今天这样的造化，也不得不要赞她一句坚强。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说你的经历可怜，所有人就必须要同情你忍让你，你就可以用自己的境遇去憎恨无辜的人。 须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苦，谁又活得无忧无虑呢？ 宫泠很幸运吗？涅景也就一定很幸运吗？ 人在受伤害之后，除了反抗和自卫外，更应该警惕地，是自己变成同样的恶人。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也正因为原初墨是这个脾气，所以宫泠和涅景与她的关系，从未好过。 任何时候。 第二百二十章 十一望着来势汹汹的爆炸火光，心下微惊，却也没有自乱阵脚。 自然结起冰蓝色的屏障，把自己包裹在内。 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瞬间爆炸的冲击力，好像要把她大卸八块一样，身体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外面那层冰蓝色的护体，更是慢慢褪色。 “咳咳…” “十一…” 她快速抹掉唇边的血迹，忽而有了笑意，“阿狸，我很开心。” 从未有过的开心。 站起身，她一反常态，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涅景。 先前推选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愿意做这个口头上的联邦第一人，因为她清楚自己不说教官，即使是和涅景都有些差距。可是在听了教官的劝诫之后，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她清楚涅景心里是看不上她的。而且… 今天时间正好，她和涅景之间，也该有次平等的对话了。 “…涅景” 她澄静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脸色把嘴唇显得病态的红。 “怎么？想认输了。” 他眛她一眼，眼睛里的火光慢慢散去，全场的岩浆也随着消散。 对面的十一蹙眉站起，“谁说要认输了。” 涅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轻漫，忽然道，“我认输了行了吧！” “等一下，这场比赛，我还没有输！” “哼，我都说了，我认输。” “涅景！” “……” “事情还没有结束！” 话音刚落，十一双手弯曲成爪，冰蓝色的光芒以她掌心为中心，再次席卷全场。 光滑犹如镜子的冰面上，回荡着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涅景瞬间回头，一扬手，火海回归。 阳光下， 缓缓流淌的岩浆比涅景手上鲜红色的血液还要耀眼。 眼底升腾的暗火在来不及爆发的一刻，就被主人强行压下去。 周围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压缩，最后紫色的罡火只剩下方圆半里，而一直阴沉着脸的涅景，在抬头时，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变幻得缥缈无比。 他阴沉沉地笑道，“你觉得没完，好！那我们今天好好玩玩。” “…十一，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儿吧？” 不等她回答，他又阴测测地继续说，“那今天，我就好好指点你一下。” ……… 台下， “真是没想到的想不到…”金晓刀像是欣赏又像畏惧的看着台上的涅景，“他居然一直藏了这手！难怪我们都打不过他，就是教官…应该也很难压制住他。” “…这个先不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他好好儿的，怎么把压箱底的东西给暴露出来了？” 宋晓光的问题久久没人回答，过了一会儿，莫冶才说，“…十一也很厉害了！” 不过，她不肯用那“宝贝”，显然就还差着点火。 对于涅景刁钻的手法，十一虽然能够应付，但到底也有些力不从心。 要知道在实力相近或有些差距的情况下，人都总会出现那么点“缺陷”和“凝滞”的地方，这不仅是异能是否熟练的问题，更是异能本身和长期作战方式遗留下来的问题。 涅景的另一个异能，便是这非比寻常的眼力，他能根据对手的异能，动作，技能强度，准确推测出对手的缺陷在哪儿，再加上他那强横的火异能，甚至可以直接说，学校的老师，除了两位校长大人，其他人还真都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就到这里吧…” 十一没回答，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思。 一个俯冲滑上前，不待她停下来，从她两边的冰面之下，又窜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三个身影交叠，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神态。 涅景楞了半秒，轻嗤一声。打出一道火焰，火焰一分为三，完全不同的方向，落点却极其相近。 可就在这时，对方的十一，忽然又变成了一个人。面对大打折扣的力量，她应对起来就轻松了很多。 场面再次发生变化，先前的“失地”都在一点点回来，那薄薄的寒冰在阳光下反射出唯美的光芒。 十一的压力骤然减轻了很多。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一的消耗，明显要高于涅景，因此，她的动作难免不再灵敏。 她也开始暗暗着急，终于在最后一刻，她没有再让三个自己合而为一，反而是任由三个自己，一个向前，一个居中，一个在后。 三人同时使用最强技能冰天雪地。 可惜，却没有完全成功。其中一个影子，更是立刻溃散。而她自己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哇”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似的，跌在地上。 但与之相反地，是那双闪亮的惊心动魄的眼睛。 她脸色苍白，颊有湿汗，可是那颗心，却是许久没有的坦荡光明。 多好！她用尽了全力。 多好！涅景这下该知道了吧，她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很多人会不解她为什么这么拼命，不过一场切磋。 虽然那样形容会很冒犯，但是她必须承认，自己早就想跟对面的人打一场了。不管出于对手也好，对强者的敬重也好，更或者其他任何原因也好，她都会竭尽全力。 闭了一下眼睛，趁护罩消失后，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温度。 大概是身体暖了，心也跟着暖，她不禁抿唇轻笑一下。 也不管那抹笑容是否夺人眼球，她撑起身子，心情极为不错的，准备起身。 一只忽然出现的手，让她楞神片刻。 抬头，只见比阳光还耀眼的涅景大爷，蹙了一下眉，用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她拉了起来。 干燥的手心传来火热的温度，指节分明的大手，拉着她，一路往前走。 那人边走边抱怨道，“…愣在这儿做什么？先去医务室把伤弄一弄，最好互赔个医药费，等下准备挨训去…” 她的心诡异地碰碰跳个不停，呐呐道，“赔医药费？” 前面的人停下来恼怒地看她一眼，又继续走，语气老大不愿意，“怎么？！你把我手伤成这个样子，还不想赔？你不赔我，那你自个儿的医药费就只能自理了…” 她轻轻地回答，“自理也没关系。” 不知为何，前面的人语气更差了，“蠢！” “涅景说得有点道理。你们都伤到了对方，是该互赔。” 旁边听见两人说话的宫泠淡淡地插嘴。 “…好吧。” 涅景仍然有点气不顺，但语气还算有礼的跟宫泠说了句先走，然后好像没看见更远的原初墨一样，拉着十一向医务室走去… 不管身后的种种喧闹… 只坚定地拉着她，往前走。 清风拂来，耳边好像还听见人轻轻地说了句“阳光正好，花都开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联邦首都地价最贵的小区之一——宁泉小区，位于首都东北部。这里的开发商，喊着“打造舒适的家园，带你回到向往的母星”的口号。 不得不说，这个小区的环境，几乎还原了大半地球生活。 四周郁郁葱葱的绿色，即使明知是拟态植物，却也很难不让人心生愉悦。 尤其看着眼前这幅早晨之景。 金色的阳光洒向青翠的草地，折射着五彩光芒的晨曦露水，包含着希望与安宁。 斜倚在凉椅上的男人，也好像为景所动，心情不错地，勾起个笑容。 “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们昨晚的计划失败了？人没有被解决？” 他声音动听，上扬的尾音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缱倦，但那话的内容，却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低头立在他面前的一众大汉，莫名奇妙抖了一下，为首的一人，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的，老大。可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极具难度，您知道联邦警察局里面有…” “呵～办事不利还要跟我找借口。”他冷冷地打断道，然后又古怪的笑了起来，“…你是嫌命太长了？” “老大，你听我解释…” 摆摆手，不顾对方诚惶诚恐的脸，打断道。 “骗子，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没用的废物，会是什么下场吧！” “……” 瞥了一眼他脸上渗出的虚汗，他不为所动，“…下去吧。” “老大，我…” “咦，你们还没有谈好么？” 从里间端着早餐盘子走出来的女人，身量高挑，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极引人注意。 她把盘子随手摆在旁边桌上，也不嫌挤地，一下坐上了凉椅。 全当周围人是空气般地，双手如水一般柔媚圈住了那人的脖颈，毫不介意地俯身和他交换了一个热情的吻。 “阿月，不要老是皱着眉，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影响美观。” “呵～”他似笑非笑，一张秀美的脸上，染上了两分邪魅，让他整个五官都艳丽了几分。 “不喜欢我皱眉？那你预备好让我开心了吗？宝贝～” 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她霎时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露出对方喜欢的笑容，“只要你喜欢。”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之时，桌上的终端忽然振动起来，自动弹跳出来的蓝色屏幕上，是一张阳光富有生气的俊颜。 阿月迟疑一下，抬手把视频功能关闭，切换成了语音模式。 与此同时，语调也自然地调节成了如沐春风模式。 “宫曜？” “啊…是阿辉吗？” 他一手抚住她的背，强迫她躺下依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在白皙优美的腿上，暧昧的摩挲。 却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口吻，“是我，不知道宫先生突然来电，是有什么要事吗？” “呃…抱歉！我是想请问你一下，等过几天异能者学院军训完毕，要召开一个访谈接待会时，你们组打算派哪些人前往？” “哪些人？”他语调意味深长，“…我，小左，最多再加上…尚济吧。” “哦…”那头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而且非常上道地，不再做多余的纠缠客套，只说，“…想你现在应该是不太方便吧？这样行吗，我们回来后，一起用个便饭。” “…让你破费了。” ……… 待他挂完电话后，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上下其手的澜兰，忍不住拉住他作乱的手，问，“你这么配合他，真的没问题吗？” “不影响…顺水人情而已…有我在…而且，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才进去，还得担心被其他人影响计划。” “你想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宝贝！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澜兰垂着眼睛，低低的说，“我是担心我哥哥…” “……” “阿月，我哥哥他…应该没事吧？” 他笑容淡了一分，忽然推开她站起身，“没事，他前天都还传出了消息。” “……” “好了，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我们还有事。” 他边说边往外走，没一会儿，本来乌泱泱的院子里，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了。 澜兰一直没有移动，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躺在椅子上。 太阳渐渐升高，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中。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食指上红宝石的戒指，蓦地，传来一阵微妙的热感应。 她飞快地在上面点了一下。 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挺胸，抬头，收腹，摆出了标准的军人仪态。 “…56号，情况怎么样？” “报告！没有脱离控制。”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异能者学校的军训，总共为期20天。在经历了人类与拟态人的纷争，包括简宁等一系列恶性事件后，校长大人毅然决定实行以下几点方针——首先是分班对抗、其次是在星网上熟练异能掌握、最后则是在现实中相互对练。 基于以上几点，同学们大多都有了一定的突破。同时在联邦一种可怕论调和每天接触的渲染下，拟态人与人类两边也都开始重新审视对方。 拟态人认为，人类虽然腔调恶心，但是实力确实不错，而且手段也还算光明磊落，其中佼佼者，便是谢海铭和涅真这两位。 人类一方则认为，拟态人卑微，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不服输的敢拼死劲儿，确实还有点意思。 有了这样的苗头，本身就已经是一定程度上胜利，更不提之后两位院长大人的神来之笔，不知不觉间，异能者学校已经悄悄兴起了“实力为尊”的风气。 直到刚才，这样的风气被校长大人定性成了校训：强者为尊，首席为瞻，良性竞争，团结向上。 这短短十六字校训，已经将宫泠在任异能者学校校长的执政方针概括得极为清楚了。 那就是凭实力说话，每个系的首席为众人目标，学校不排斥拟态人和人类竞争，人类内部竞争，拟态人内部竞争，但是这些竞争，不能太过分。而最后一句则是纯粹的套话，不解决也罢。 宫泠双手合放在桌子上，目光悠远，就现在来说，这是已经她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了。当然其中的弊端，她也清清楚楚，可是，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不同的时期所面临的问题不一样，相应的应对措施也不一样。她从不认为一件事情，可以由谁一力承担，一力解决。后面人的事，当然也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 “母亲大人，真是智慧无双。放眼现在整个学校，每个院，每个系，每个班，不管是拟态人，还是人类。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您了。” 站在宫泠面前的青年——谢海铭笑眯眯的恭维道。 唇边留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宫泠从满桌子文件中抬首，“过奖了，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 “…我只不过是照您说的做而已。现在伤害院的人，私底下已经为了首席的位子抢破了头。其中以涅真、阿羽、重光、卡门呼声最高…他们彼此看不过眼，相互牵制，两方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 宫泠拿起看完的文件，放到另一边。 “…涅真和阿羽，我是知道的。不过这个重光又是谁？他和卡门是怎么了？” “重光是这届拟态人学员中的第一人。” “哦～有意思了！”宫泠饶有兴致地说，“一个实力派，一个人缘优胜者。到底会是谁比较厉害呢？而人类这边，涅真和阿羽也在相互竞争…” “真是太好了…还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吗？” 在人类和拟态人关系不可调和的情况下，大约最好的方式就是现在这样，创造出实力为尊的风气，却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掌握一边的力量。再加上，还有其他看不见的隐藏力量推动… 人类和拟态人，再也不可能闹起来了。 想到这，宫泠心头一松，语气比平常更温和了几分，“…不过等记者们来了之后，还得辛苦你几天。等你回来，看看是否需要休息假期，然后你再带安娜去上课！” 第二百二十二章 异能者学院的大礼堂，位于学校东大门向右50米左右处。 里面桌椅一应设备崭新，礼堂中心的最高处，挂着一盏缀有六百六十七颗水晶玻璃球的大吊灯。 宫泠是第一次真正走进来细看周围环境。 在看见那盏大灯时，她沉默了两秒，“这个灯…好像太华丽了些。” “…涅院长的品味跟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 “澜星？”她不太确定。 “校长大人好！” 叫澜星的文雅青年人，先是低头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抬头，单刀直入地问：“今天的事情，不知您希望以什么姿态收场。” 这话有点让人不太舒服，宫泠看着他笑着反问，“…谁会希望这样的场合出问题呢？” “这样啊…”澜星的表情意味不明，半响，他笑着转身，只留下一句：“那么，您最好让任老师回来。还有…” “…学校里还是不大干净。” 嗯～ 宫泠眯起眼睛，目送他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外走。 看来这家伙的身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轻笑一声，她摇摇头，不关她的事。 随手用终端发了条信息给涅景。 她也转身走下台，心里默念了一遍发言稿，双手抱臂，拇指悄悄抚摸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皮肤，虽然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她就是莫名感到安心。 不会再有与上次相同的事件了。 ……… 记者会开得极其顺利，不管是校内的问题，还有校外的问题，她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现在只剩下一场拍板定论的“友谊赛”了。 总要让记者们拍到人类与拟态人和睦相处的照片！ 感觉自己大多数事情都已经完成，宫泠很是乐观自在地回了校长办公室，所以，在半小时后的突发事件中，她几乎是最后才到达现场。 事发地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她虽然姗姗来迟，却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就是友谊赛上，和谢海铭对战的同学海阳，突然在众人面前，指证眼前的谢海铭不是真正的谢海铭，谢海铭早已被旁人暗害。 即使与那个人是对手，宫泠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厉害！ 要在学校惹麻烦，根本不需要什么别的，学校的安全，就是最好的借口。 “母亲大人，这件事情还是要请您说明一下。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说话的这个记者是联邦传媒协会的人之一。 见惯世面的合格媒体人，压根不会捕风捉影，妄下定论。 宫泠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后，才笑道：“这件事情，我想真的要解决起来，实在太简单了。” “既然简单，那就请您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复。” 猛然听见这样生硬的话，宫泠瞥了一眼说话的人，优雅又不失礼貌地说：“…是行政部的夏辉先生对吧？再确切的答复都没有科学检测来的准确不是吗？” “……” “大家都知道，想要假扮成另一个人，只有使用凝固型塑造剂才会有用的对吗？但是使用那种东西改变的脸，本质上他的骨骼、经络却都不会变化。” “…我说简单，就是指现在去医务室做一个x光全身检查就好了。” “……” “那么…”她微笑着下了结论，“现在就请大家跟我来吧！同时，校卫队立刻去检查谢海铭和海阳的宿舍，一切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医务室的检测结果出来得极快，上面显示谢海铭的骨骼肌肉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使用任何能检测出来的塑造剂。” “…不可能！” 海阳立刻跳出来反驳，关于这件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任何退路，在这样的场合揭发出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必须是真的。 否则会有什么后果，连他自己都不敢预测。 涨红的脸色泄露了他的焦急，“…谢海铭有菠蜜性皮炎，他不能吃菠蜜，但这个人今早吃了一大份…所以，他不可能是谢海铭。” “我还不知道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谢海铭幽幽地说。 “那是因为我跟他哪个讨厌的家伙是室友！” 没有管耳边海阳的大叫，谢海铭扶额，“哎~阿阳，这件事情你误会了。” “我啊…是不能吃菠蜜，但是谁告诉你今早哪个东西是菠蜜的？况且，你可以问云先生，我身体含有菠蜜的成分吗？他刚刚可是帮我化验了~” 校医云原看了一眼谢海铭，转而对宫泠说，“母亲大人…这件事、我、呃…” 忽然说不出话，让云原憋得涨红了脸。 宫泠好像一点也没看出他的异样，当然，也可能是被翩翩而来的涅景，宫曜两个人吸引了视线。 “涅景，你去哪里了？” 就好像是责怪般的突然发难。 不过，涅景从容不迫。 “抱歉，母亲大人。” 不紧不慢地踱步走过来后，他又说，“…因为希望能早点解决这件事情。我和宫曜就先去查探了宿舍。” “那有何收获？” “收获大到不可想象！”宫曜一下子窜上前，截断了涅景的后续，对她眨眨眼。 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海阳，煞有其事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对刻着主人姓名的仿真橡胶娃娃。 ——上面大刺刺地写着大海小海。 四周气氛瞬间凝固下来，只有医务室里还在运转的仪器正在滴滴答答的记录着什么。 宫泠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那…又代表什么呢？” 宫曜十分严肃，简直不像他自己，“…他们两个人是暗恋的关系。而且，在谢海铭的桌子上，我还发现了这个…” “…就算知道未来不得善终，也想葬身火海。” 这个… 还是没有任何关系吧！ 宫泠头痛地看着今天忽然跳脱起来的宫曜，总觉得他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刺激得过了头。可是，明明上午通话时都还很正常。 而另一边，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谢海铭和海阳难得地枪口一致对外，解释说是出去玩的时候，抽奖送的什么的。 宫泠叹气，瞥了一眼涅景。 涅景立刻上前，没好气地把宫曜撞开，正色道，“…是这样，两位同学的私生活，在这里我们暂且不论，我们去你们的宿舍，主要令我感到困惑的东西，是这个。” 一边说，他慢慢摊开手心。 银色的稀有能量金属，在掌心熠熠生辉——半弯的形状，代表了冷如钩的月亮。 这是… 反英会。 在场的人皆脸色大变，只有夏辉目光暗存片刻惊惶。 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此刻都把目光集中在海阳身上。 在那两人身边的记者如潮水般，瞬间退到了宫泠几人身后，又立刻换上了戒备又兴致勃勃的表情。 海阳本来还奇怪其他人的举动，但却在看清涅景手中的东西后，脸色一变，不悦地质问，“院长，随意拿学生东西是犯校规的吧！” 宫泠看着他，冷冷地说，“死到临头了，还在瞎说什么？” 纯黑色的瞳一闪后恢复正常。面对倒下的人，她一反常态地说， “涅景，带着他跟我走！” 示意谢海铭和宫曜处理好后续，她沉着脸，走在前面。把身后媒体记者或配合或抗议的声音，都抛诸脑后。 ……… “事情是怎么回事？” 推开办公室，她径自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意外。” 只见涅景先把那失去意识的小子扔在地上，然后坐到宫泠对面，颇为无奈地解释：“…原本我们只是想去随便查探一下，真没想到最后会在这小子柜子里找到这个。” 宫泠蹙眉，“那你认为他会是反英会的人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先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别想那么多…本来他就和反英会的人有关，最后不管怎样，都算不上冤枉。” 第二百二十四章 “……” 宫泠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思虑片刻后，轻叹一声，“好吧…那就这样办。” 反正不管最后的结论如何，这个叫海阳的年轻人是注定不能善终了。 “好…那母亲大人，我们现在要开始审问这个臭小子了吗？” 宫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谁说要审问他？” “呃嗯？” 想到涅景平日里大多数都是在商场里驰骋，大约是不太懂这样的事的。 于是，她解释道:“…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掺和进去。很明显，反英会是一个反政府组织，联邦是不可能会置之不理的。那么，特定的事情还是要由专人去查探，才省时省力…” 婉转地说了一通，最后下了结论。 “我们就在这里，等宫曜来了之后，再商议吧！” “母亲大人…” “咚咚！” 敲门声刚刚响起，门就哐当一声打开了，尔后又颤巍巍的被动关上。 宫泠不悦地将目光放到无礼闯入者的脸上，本就幽深的眼睛，又添了两分暗色。 如果要问宫泠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她不喜欢的人，除掉其他各种因素，大概除了原初墨，就是眼前的瑟琳娜了。 没教养又爱自作聪明。 这是宫泠对她的评价。当然，这个评价在此时又添了个做作。 “哎哟～不好意思！母亲大人，听说你们学校发生了有趣的事情，我正巧在周围，就赶来凑凑热闹！” 宫泠没有看她，在不想和她过多寒暄的同时，也知道她隶属于总统，目前是个可信的人。 “…不用客气，热闹送你了！” 既是不软不硬的钉子，又避免了和她过多交谈，还把“棘手”的问题也给丢了出去。 不得不说，母亲大人，确实在某方面极为厉害。 只是瑟琳娜却好像并不满足于此，她迈着小巧玲珑的步子，慢慢走到宫泠面前，一下跳坐在宫泠的办公桌上，自然地，还把鞋踩在桌面上。 “啊呀～别那么绝情嘛！我可是很久没见您了，想念得不得了！” 她眼皮跳了跳，面色不动，“有事，可以直说。” “别一付冷冰冰的样子嘛～我们完全可以和睦的好好聊一聊啊…” 宫泠转身，“如果没事的话，请自便！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哎！等等——” 宫泠停下来，没有回头，“想说了？” “是呢是呢！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明察秋毫的您…”她刺道。 宫泠充耳不闻，转身，直视她，“那么，请说。” “…我想借你们学校的一个人用用。” “原副校长？” “不，是你们的学生阿羽。” 宫泠瞥了她一眼，“要他做什么？” “…您不需要知道。” “那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啧…”瑟琳娜没好气地对她摆了脸色，态度、语气都很不好地说，“你知道我们国安部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吗？” 宫泠气定神闲，“你打不过我。” 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涅景。 涅景风度优雅的上前，“你好！你提出的要求对我们学校来说，实在强人所难，即使国安部想要抽调其他的地方的人手，也需要借调手续单。况且，你要借的人，是一个学生。他的异能还不纯熟，你们国安部的工作危险系数，极有可能将他致于危险的境地，到时候涉及到后续的赔偿也好，舆论影响也好，对我们来说，都会很麻烦…” 他语气雍容华贵，说出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他一张俊颜上满是诚恳，即使是不爱讲理的瑟琳娜，也有点动容。 当然，最主要地还是她的自我判断告诉她，再继续闹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 毕竟她不可能拿出哪张借调手续单。 要知道昨晚另一个家伙已经严正否决了她的提议。 来回思去的想了很多，她在做了两厢取舍后，呼出一口气， “不是不能告诉你们，但我要求，必须保密。” “这请你放心。” 压根没管涅景的保证，她蓦地目光一冷，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如果此事因你们而泄露，那你们两个，绝无生还的希望。”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异能者学校现已全面戒严，对外则宣称此次军训活动已圆满成功，但为表庆祝，今天学校将举行联邦第一次异能者表演晚会。 表演晚会从主持人到演员，清一色皆为异能者。 不得不说，这件事对校内外的记者们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与此同时，他们都有自己的疑虑。 校外的记者们挖空心思地想入校挖消息，可惜却被告知：异能者学校是全军事化管理，没有相关手续和人物点头，不得随意进出。 而校内的记者则在学校招待所里，有意无意的花心思打探消息，前天因为配合调查而被收走的机器，要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他们呢？回答是涅院长风度翩翩地说：“中午会给各位送来，感谢大家的配合！”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宫曜从礼堂传过来的彩排视频上移开视线，不乏玩味地感叹。 真是诡异的走向啊～ 明明几近危险的政治事件，总是能被面前这个人，化解为好像早已注定的安排事件。 看似毫无关联，但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本来，我是不打算在这时候做这个的…” 对方头也未抬，蹙眉沉思一会儿，在低声给了对面几个意见后，才关闭了电脑。 “…本来这个东西，我是想留着等这一届学生快毕业，再好好举办一场，到时候必定会效果显著。” 要做就一定要做得漂亮。原本她一直秉持着这个原则，只是不想这次出这样的岔子。 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也只能感叹一声。 “可惜了…” 宫曜见她烦恼的模样，不禁劝慰道，“好了，这事儿早办晚办都有意思！要不到时候你再弄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啊！” “可是这次的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当时的资料都毁了，但是不少人都知道了啊…” 宫曜来到她身边，双手绕过椅子，力道不轻不重地给她捏肩。 “别想那么多了…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担忧的。” “怎么说？” “你想想啊…总统大人最想要的不过是人类团结一致。但从前消息封锁得太好，导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可是这次事件之后呢？” “至少他们会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强大的联邦，有无数为他们安全洒热血的人。当然，还有可怕的恶人，以及新生的强大异能者力量。” 闻言，宫泠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宫曜在她侧边蹲下，笑意满满地说，“好了，不提这个了，话说，好像过几天就到你的生日了对吧？想要什么呢？”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宫泠顿了一下，在短暂回忆后，才笑着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要什么？” “哎～别啊！你得仔细想想，不然再晚可就没机会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宫曜提醒她。 宫泠仰头看着天花板，许久，还是摇摇头，温慈地说，“…呃…确实想不出来…只要大家平安，你工作顺利，那就没什么要祈求的了。” 宫曜心里慰贴不已，温暖的同时，又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地转移话题说，“我还以为…你会想着唐尧什么的呢…” 宫泠楞了一秒后，回，“大家平安不就谁都在里面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异能者学校的军训成果报告晚会举行于傍晚时分。 被红色晕染过的暮光挂在天际，看起来华丽又炫目。 首次纯异能者组成的演出阵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拉开了帷幕。 由以涅真为首的几位火系异能者带来的焰火舞开场表演后，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而之后伤害系的阿羽和治疗系的小桃带来的组合式表演——《蝶舞生花》，也是看点十足。 先登场的阿羽展示了狂暴的黑暗侵蚀后，在众人心有戚戚之下，活泼开朗的小桃就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暖场了，刚一上场还未至舞台中心，她就放出了几只绿色的蝴蝶。 晶莹剔透的绿色蝴蝶，翩翩起舞，围着她的周围，慢慢往两边扩散，将四周残余的黑暗力量迅速吸拢。 与此同时，那些飞舞的蝴蝶背上，渐渐冒出了几株绿色的幼苗，随幼苗的飞速长大。 待它们再次回到小桃手上时，蝴蝶就好像是耗尽了生命力一样，化为星星点点，转息便消失不见。而取而代之的，则是几朵五彩缤纷的花卉。 真实地，还隐隐透着香气的花朵。 就这样娇艳的绽放人前，宣誓着这来往300多年的生命奇迹。 台下坐在前排的宫泠扫了一眼全场，满意的笑了笑。 而与她的轻松不同，在场的记者被惊得几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面面相觑之下，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妥当。 离宫泠极近的记者在数次抓耳搔腮之后，忍不住问，“母亲大人…这个孩子是…” “……” 问完之后却没人回答，他一时尴尬得不行，又羞又囧间，耳朵里忽然灌入了一个声音。 “她是我们学校治疗系的新生，是个很优秀可爱的孩子。这姑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是为植物带来生机…” 他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确定了四周没有人听见，又确信这个生完来源于… 而另一边，也不管对方是否被惊到，宫泠此刻微笑着低下头，声音宛如夜风在轻吟。 “…不过，还锻炼得不太熟练呢…” 这还叫不太熟练？ 提问的记者脑子里不禁处于无限晕圈的状态中，一直到上面元气满满的女孩，把花朵往下扔，其中一朵正好砸在他脸上，他才回过神过。 抽抽鼻子，联邦，是终于开始有救了，是吗？ 耳边是同事们窃窃私语，讨论异能者的能力神奇又强大的声音。他却只一味想着那神奇的“带来生机”的异能。 只是不知道这花有没有经过鉴定… 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预想自己的报道文章的方向了，而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 之后季家姐妹联合出演的《重力世界》再一次令记者们大开眼界，瞪着舞台上的几个巨型大坑，总觉得这东西好像违背了什么… 接近尾声时，在可爱萝莉绿萝上台，“公平”地用小金甲虫为前几排观众贴心派送了甜点纳布朗蛋糕之后，压轴好戏终于开始了。 万分期待的众人，在灯光的配合下，迎来了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 那人没用什么异能，完全如常地，一步一步走上台。 在走到灯光处时，台下的人才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他深灰色的发丝在灯光效果下，变得近乎炫紫。 明明灭灭的眼底里暗藏着几缕跳动的火花。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首《慵懒的夏》我本来只想唱给一个人听，不过既然你们这群闲杂人等想听，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说完这段话的涅景就自顾自地准备开唱，全然不顾台下一群人的唏嘘声。 “都给我安静点！”涅景皱着眉，先不耐烦地轻斥一声后，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又变成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洋洋得意”的表情，当然，前提是忽略掉他发红的耳根。 “十一，这首歌你没听过吧？听好了啊～” 在外人看来毫无营养的一句话，可偏偏某人就是在这里把它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心情良好的开了嗓，惹得金晓刀在台下略带酸地叹息：“恋爱中的人就是过分呐，完全不把单身当人看～” 当然他的话不可能会传到涅景耳朵里，此刻的涅景站在舞台上，整个人沐浴在灯光中，从他的发丝至细微处的睫毛都焕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午后阳光洒进来，照在书桌的绿色植物上。 我忽然想起你的交代，匆忙地走出家门。 遇见你那如夏花般的脸庞，我们一起来到店铺前。” ……… 涅景演唱的歌曲是联邦目前最红的女明星夜飞漓发的新单曲——《慵懒的夏》。 整首歌以吉他为主伴奏，接此渲染出了截然不同的清新淡然味道，就像阳光和盐，在这个时代，赢得了当代人的无数青睐追捧。 “…an～lazysummer lazysummer lazysummer” …… “在花瓣纷飞的小路，顺着树木陪伴一路前行。 夏天的风在你我脸上，好像兴奋的孩子。 来到最后的尽头，看见了无限憧憬的未来。” ……… “放飞吧—— 解开束缚。 自由吧—— 享受人生。” ……… 高高站在舞台上的涅景，笑容飞扬，而眼底那抹时刻危险跳动的火花也被灯光夜幕渲染得柔情不已。 十一仰头看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清澈透亮，她微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他。 只见他微笑着，与之前相比，相同却又有所不同。 …… 歌曲还在演唱中，宫泠就跟着宫曜走出了喧闹的人群。 “…情况是这样，鱼已经上钩了。不过那份‘资料’不小心遗失，但是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一会儿晚会结束的时候，你想想要不要上去说几句？” “…不了，我通知原初墨，等会儿让她上去说，现在，我要出去一趟。” 宫曜被她举动弄得有点懵，“等等…你要去哪儿？”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宫泠，闻言停下来。 抬手放了一层精神力屏障。 “你一直没有打开过那个资料袋？” “我打开哪个做什么？”宫曜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强行压下去后说，“哪个…全是假的不是吗？” “……” “喂…不要不说话啊～那里面到底…” 宫泠轻叹一声，“总要有人负责的，不是么？” “什…什么？”宫曜瞠目结舌。 “异能者要面临异能失控，依赖精神舒缓剂的困境，这个，总要有因有果，有人来负责。” 宫泠说的话，就好像晴天闷雷，炸得他外焦里嫩，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萨维转述他的话，而当时宫泠的反应… “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这件事？你根本没和我说实话！” 他声音越来越激烈，最后变成了一个令人心痛难安的结论：“你利用我？” 宫泠沉默着，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这件事从一回到首都，她就在计划了。 以那份作假的基因资料，将异能失控归结于基因缺失或基因变异。异能的出现变成为了救命，而作为原始人类的自己，基因数列在复活的同时，带动了其他后代的基因苏醒，可是基因在缺失后苏醒，必然会带来不适… 宫泠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这个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不过她也没有傻到要迎接所有人的怒火，所以才会一早就在星网上散播消息，如果没有自己的基因，他们迎来的只会是死亡。 本来这个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后来出现了反英会，她的计划就做了变动，以那份资料为诱饵，在内能诱出家里的“鱼”，在外不管资料最后是否被窃，她都不会输得太难看。 资料不被窃，还能借着这段时间的铺垫，让事情变得更有利，而即使资料被窃，她也不会有极大的压力，毕竟反英会和人类危机，已经帮她抵挡了大多数怒火。 ——生死存亡之际，她反而帮了绝境中的他们不是吗？ 所以，她有把握揭开这一切，却不用受太多的冲击。 毕竟人的容忍力，都是一次次刷新得来的不是吗？只是，对于宫曜… 她心不由得紧了紧，但现在没时间再继续浪费在这里了。 宫泠低着头，怀着歉意却又不得不说，“这件事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其他的等我回来，我可以解释，但是请相信我并没有利用你的心理。” 可宫曜这时正在火大，“谁需要你的解释，我根本没时间管你想要怎样寻死，都跟我没有关系…” 宫泠脸色目光凝滞了两分，但是她已经没时间继续停在这里了。 深吸一口气，“…抱歉，谢谢你。” 弯腰行礼后，在宫曜又气又急的目光中，收了精神力屏障，极速往外跑，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啧…我今后都不会管你的死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真是没想到…你跟澜星居然一直都在欺骗我…” 阿辉，不，准确的说，这个人应该是月辉。 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里脸上的修饰，露出了一张白玉兰般干净美丽的脸。 站在氤氲水汽的浴室里，手握着银光闪闪的小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力躺在浴缸里的美人。 冰凉的小刀在指尖跳跃，带起阵阵晃人的银光。 她闭着眼睛，玫瑰花似的红唇看上去气色甚佳，一双如玉的长腿优雅交叠，完美的曲线在慢慢成泽的浴缸里，显得愈发诱惑动人。 在水中轻盈摆动着的白裙，把她显得脆弱又无害。 “澜兰…” 温柔如同恋人间的低语，他凑到她面前，以鼻轻触她的鼻，呼吸交叠间，不带任何欲念的吻了她。 虔诚地，好像在膜拜信仰。 “…不…不够，还不够美。” 语毕，轻轻拉起一只皓白无瑕的手腕，觑着那皮下脆弱的青紫色血管，他巧然一笑。 恍如花朵绽放的惊艳笑容之下，那双漆黑抑郁的眸里，幽深又遥远。 在从前看不见的未来里，他一直都是保持着这个模样。 冷酷得叫人战栗。 银光飞快一闪，妖异的红色液体瞬间喷发往外蔓延… 刺眼的血色，一瞬间就染红了周围的白裙。慢慢地，血液顺着白裙蔓延。 腥甜的气息，浓重得叫人害怕。 血液流淌的声音。 ——汩汩。 水面慢慢上升的声音。 ——簌簌。 在这不算大的浴室里，水龙头流淌的水声和她手腕上流淌的血液声合成了绝美的交响曲。 水，没过她的身子。 红色霎时钻入水里，把水染得粉红的同时，她伤口上释放出的血液，在水中凝聚、漂浮、转眼又溃散。 虽然眨眼就消失不见，但水缸中的颜色渐渐变深了。 同样，月辉的目光也随之变得狂乱。 ……… 背叛这个词似乎历来就跟自己极其有缘。 小时候，遭到家人遗弃背叛，长大后，经过无数次鲜血淋漓的背叛，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小辉，阿婆带你出门玩。” “可是爸爸和哥哥…” “没关系，阿婆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 ……… “阿月，明天你去异能者学校能把哥哥也带出来吗？” “…好。” “谢谢阿月…” ……… 哪些难以平息心绪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理智的海岸。可他却没有办法驱散那些黑暗。只能任它们在血腥的滋养下生长。一边放任生长，一边自我安慰。 ——好在这些人辜负他的同时，他也没有吃亏。 血液是埋葬背叛最好的东西。 冷眼看着浴缸里苍白无力的人，他一时迷惘，好像从中看见另一个被他亲手杀戮的人。 苍老的脸和眼前这张美丽的脸慢慢重合，只是不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是否也会蚀骨的恨他？ 心脏一瞬间出现的闭塞感，让他极为不舒服。不过却不影响他的判断。 ——无论恨与不恨，死掉的人和死掉的恨意，就都不再具有意义了。 他漠然的看着她，银色的小刀如之前般毫不留情地划破血管，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划破的是他自己。 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 深红色的血液先是从青白色的伤口里缓缓渗出，尔后，越来越湍急，血色藤蔓不过一分钟就顺着他的手腕攀行。 滴答—— 血液和水完美重合，丝丝缕向外延展，最终与水交融。 空气中散发着致命的芳香，那是生命消逝的颓败和施虐者内心的又一次放逐。 血液还在一滴滴往下坠落，比玫瑰还刺目艳丽的颜色，静静囤积在她的胸前。 混合了两个人的血液，就这样染红了她的白裙和一池清水。 也许是失血过度，她的双唇已变得苍白干涩。惹得月辉不高兴的蹙眉，想了一下，他忽而轻笑一声。 自然的把手往上移，红色的血线，一缕缕，正巧落在她的嘴边。 她嘴唇动了动，一部分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背叛就等于死亡。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凉如水，远处舞台上的喧哗，离宫曜站的地方有些远。 宫泠已经离开好几分钟了。 宫曜一个人站在原处，久久不曾移动。又是心痛又是诡异的揪心，令他连自己都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 “…宫曜，带我出去。” 忽然闯入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声源处。 见到意料之外的人，他心怀疑虑：“你为什么也要出去？” “……” 对面的人沉默一秒后，不太自然地说：“…我一直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知道？” “那份报告原本她是请你父亲做的。” “我爸爸？” “…对，然后被我发现了。” 宫曜震惊得瞪大眼，“所以，你现在是要…” 不等他回答，宫曜急得不行，立刻又说，“你知不知道你如果那样做了，会给你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唐尧忽地快走几步，领先在他之前，声音比往常沉了几个调：“…我是她的造物主，她的直接责任人。” “你…” “好了，带我出去！” 他已了然对方传达的意思，心里也好受了不少，却还是忍不住嘴硬，“…我不认为她会解决不了这事儿，她不需要你我。” 唐尧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在说什么？！” “她这个人…”唐尧没有理会他的傲娇，反而自顾自岔开了话题，有点感叹又有点无奈，“偶尔真让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你是她的造物主，她是男是女，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是啊。”唐尧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深，晦涩好比此刻的月光，“…我感觉我好像一直做错了一件事呢。” “什么？”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宫曜不太懂他的意思，因此侧目望着他。 “我当时也许该稍做调整…” 轻不可闻的声音只含混他的喉咙里，但他没在继续，又转了个话题。 “走吧，现在去正好能赶上。” ……… “毁灭是为了重生。” 单脚支撑斜坐在联邦最高的塔楼上俯视众生的月辉，一如既往只感受到了的无趣和诡异。 他用手边的资料袋给自己扇了两下风，然后又轻轻地补充了下一句。 “死亡，是为了救赎。” 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寂寞悲切，更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恍如从地狱之门里传来的恶魔尖啸。 这个世界真的太荒谬了。 对与错，黑与白，竟然完全是颠覆的。 一直以为是对的，反而是错，以为是错的，反而成了对。在这样的混乱的情况下，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才是假？ 他真是完全搞不懂了。 本来这些年来，联邦不间断地抓他们这样形形色色的‘人’去做第一批炮灰…而他自从哪些的经历后，活下来的最大动力，就是向所有辜负过他的人复仇，揭开联邦面皮上这层令人作呕又虚伪的面具。 当然，这根本不是什么想要拯救更多“无辜的人”，只是单纯，想要给自己个理由活下来。 从前的仇，已经报了。 自杀死阿婆和那群残渣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其实他已经陷入了厌世轻生里。 要不要明天就结束。是他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每次思考这样的问题无果后，他就忍不住为自己“舒缓压力”。而就在这个要死不死的档口，他几乎已经想结束一切之时，那群医生，联邦的诸位，又给他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仇恨给了他生命，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现在… 好像又要没有了啊。 “嗡嗡——” 每架微型飞行器的内部装着上百份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资料。 随手把资料袋扔出去，他蓦地站起，双手张开，好像在拥抱天空。 “…恐慌吧！暴动吧！用你们虚伪的不安来为我送行吧！” 白色的纸张随风向四周飘荡，来往的行人纷纷露出或困惑或迷茫的表情。 不少中心街道两边的屏幕霎时变成黑色，沉闷又机械的声音，忽然响遍整个首都。 第二百三十章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释然的高兴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完全不受控制，癫狂中又带着轻蔑，他把目光凝在下面的某人身上。 带着最后的愉悦，欣赏完那人的绝望后，他终于真心地感受到了开怀。 死亡，并不可怕。 总有人要为他陪葬。 就在他脚步要往前移动，一步踏空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他极其熟悉，到现在却死都不想承认的称呼。 “小辉。” 回忆就好像是汹涌蛮横的洪水，顷刻间，就占领了他的心房。那些如蛆如蚹的痛苦，绝望得恨不得立刻就死去的经历，也立刻侵入他的头脑。 他张开嘴，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气。 冷冰冰地说，“小辉？先生，你好像认错人了。” 阿羽望着他岌岌可危的处境，心不禁揪成一团。 想要上前，却被他喝止。 “滚回去，谁准你走过来？” “小辉…” “……” 阿羽不敢再动，强压下心悸，用从没有过的温柔声音，尽力平缓地叙述： “听说…你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为什么不回去呢？” “……” “我和爸爸都很想念你啊～” 温情的话说得习以为常，好像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分离过一样。 把这些年阿月受的苦和他们寻找对方的艰辛，都一笔带过。 说到这里，阿羽索性盘腿坐下来，闲话家常地给对方，说起现下家中的情况。 “…说起来，家里前年换了新的狮鬃犬你知道吗？叫小黄。以前你喜欢的小白在三年前走丢了，爸爸又买了一只狮鬃犬回来，白色的。但是你之前答应过我，以后小白的同伴要叫小黄，所以…” “莫名其妙！”他有点听不下去了。 “哎呀呀，又任性了？从小就喜欢这样，老是跟哥哥撒娇…” 月辉理智上是很烦这个人的自说自话，但是内心，却在他熟稔又不失温柔的话语中，渐渐迷失、温暖起来。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坚韧的心跳声，让他一直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又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 这种感觉… 他下意识地打断自己想要继续思索下去的想法，狠下心，沉声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神经病！” “欸～敢骂我了！白月辉，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就骂你了，要怎样？” 冲口而出的话，在说出的一瞬间，他就想要阻止，可偏偏竟说的那样快又那样熟悉。 熟悉得好像在心里练了一千万遍，就等着今天再次说出来。 ……… “小辉，你这个臭小子！敢骂我！” “就骂你了，要怎样？” “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弟。” ……… 白月羽，哥哥。 他没有转身，不敢对上那双染上狂喜的眼睛，和这个人熟悉的温柔的吐槽。 果然… “你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个性子。”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 一时间，酸甜苦辣各种情绪在心上煎熬。 知道躲不过去后，他深吸一口气，把声音调整得冷酷无情。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因此还杀掉了你最爱的阿婆。” “……” “六年前，我趁着她在睡觉，拿刀亲手插进了她的胸膛。当时的血液…” “够了！” “怎么了？这就听不下去了？哥哥～”他转身嘲讽道。 不料却见到了对方两眼湿润的样子，“…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受苦了。” 他楞了一下，立刻转回去。背对着他，冷冷地讽刺外加陈述事实：“我是个可耻的杀人犯！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外婆，对你最好的人。” 言辞激烈的说完这些后，又忍不住把声音放缓：“…她把我从家里带出来后，就来到了首都。本来她是先把我卖给了一户人家，可我偏偏不知好歹的逃了出来，让她发现了新的财路…” “就这样，一直到了六年前，她认识了一群‘生意人’…我再怎么容忍也不可能会容忍那种事啊～” “小辉，不要再说了，不说了好吗？” 月辉见阿羽神情悲切，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了，“…怎么，你听不下去了是吗？你以为我受这些苦都是因为你吗” “……” “呵～不过硬要说的话，确实有你的一些关系，那个愚蠢的老太婆怕被送走的人是你，所以才赶紧趁爸爸不在家，把我骗出来…” “……” “也怪我傻！5岁了还不会明辨是非，不知道谁是坏人。” “不是的…”阿羽眼中含有水光，在这微光的环境中，看起来竟如繁星，“我…很难过你受了这么多苦。” 闻言，他沉默了很久，说，“无所谓了。” 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宫泠自离开学校后，第一反应就是来到联邦信息安全检测中心总部。 根本不需要多做分析，她立刻就能判断对方拿到那份资料后会做出的举措。 此刻站在寂静无声的检测中心工作室里，空气中只剩下检测机器不时发出的“滴滴”声和屏幕上各色的折线。 她双手抱臂在怀，修长的手指在手肘处敲打，有点漫不经心又有些像在等待猎物的猎人。 “…母亲大人。” 眼前这个非洲小伙看上去有些拘谨，不过那双深黑色漂亮灵动的眼珠，确实为他整个人加分不少。 宫泠接过他递来的递来的茶，略加思索便有了结论：“你是…宫曜的朋友。萨维？” 萨维像没料到她竟会熟识自己，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兴奋的神采，“…是，我和宫曜关系不错，不过，跟我关系最好的，还是艾伯特…” 听见熟悉的称呼，宫泠特意确认：“唐尧？” “…是的…就是那家伙…” 宫泠低头抿了一口茶，保持微笑，却不接话。 只一直听他从如何与唐尧认识，到两人一起当工作搭档，最后又满含祝福的向宫泠庆贺。 “祝您…能和艾伯特一起，生活幸福。” 宫泠笑，一句谢谢在出口之际，却因为前方屏幕上的变化，艰难地变成了：“…请立刻帮我恢复这些播放器的主导权。” 在这之外，街道两旁的巨型放映机、联邦星网都发生了同样的“侵袭”。 一开始沉浸于游戏中的人们都都不禁焦躁不安的低咒，这样的情况，却在三两分钟后，变成了诡异的沉默。 ——联邦，竟然已经危机至此了吗？ 宫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先前放出的消息预热，会是先为他人作嫁衣。 秀气的长眉微微皱起，本来照她的预想：有了先前那一波危机论的预热，资料在被公开之时，她只要立刻将其截断，阐明现在的基因问题造就了她，而她虽然能给大家带来异能，但却能力有限，现代人身体基因的遗留问题，使多数人承受不起那样的基因改造，未来，异能者将需要舒缓剂… 当然，在之前透露出的消息中，还流传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想：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人类基因改变，引发的退化甚至死亡，将无可避免。 这样做固然算是散布谣言，但宫泠却也是不得不如此，她总不能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 本来一切已经计划完美，可是偏偏… 没想到反英会居然有人能短时间控制住星网。 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很多事情一旦错失先机，让恐慌大范围扩散的话… 宫泠急得团团转，又过了一会儿，在她快要保持不了冷静之时，情况又出了变化。 联邦所有的通讯播放器上，忽然跳出了一张人脸。 他黑发黑瞳，明显属于地球上的亚裔人种。 清俊却不深刻的五官笑起来，很能博人好感。 “…这件事情由我这个m计划的参与人以及宫泠的创造者来回答，才是最具效力的吧。” “…首先，你们可以看这上面显示的联邦普通人基因以及原始地球人基因对比，不难看出，普遍现代人中都有一到两条基因信息缺失或退化，在这样的情况下，随着气候、地质、食物、生活方式…等等原因综合之后，基因崩溃只是迟早的事…” “假设我们的基因链条形成过程是几十万年甚至更久，而它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保持不变，或只发生缓慢的修正的话，那么我们现在生活的地球二号，无疑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的…联邦之所以会复活宫泠，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我们大多数人的基因退化，她身体里的某条基因信息素正巧是我们所缺的…” 宫泠紧绷的心随着唐尧的声音，慢慢放平，最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而唐尧的声音仍在继续，就好像春雨一样，一点点的润化进她的心里。 “…是宫泠帮助了我们。当然，我们不仅要依靠别人帮助，同时还要自救，我们为何会落入如此境地，各位，应当也十分清楚。” “我们，该回家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辉，你快…呃！” “月辉！” 他站在最边缘危险的地带，漠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制住阿羽，充耳不闻。 为首的女人看上去身材小巧，滴溜溜直转的眼睛，令她的笑容都无端假了三分。 这个人，他认识。联邦国安局的副指挥之一瑟琳娜。 老相识见面，瑟琳娜一点也没客气。 “你逃不掉了！” 他对她的宣言不感兴趣，单刀直入地说：“你们利用他。” 看了一眼被放倒带到后方区域的阿羽，瑟琳娜面上勾起一丝“邪恶”的笑容，“…那是自然，你哥哥知道了你犯下的事，立刻就跟我们联系，想要戴罪立功，和你撇清干系呢。” 月辉瞥了她一眼，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阿羽的行踪，他是知晓的。 父亲和哥哥啊… 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忽然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没有了仇恨的支撑，心中那点光明只显得微不足道。 他的生命，只属于仇恨之花。 这些愚蠢的人啊，让他再留下最后的仇恨之火吧。 想到这，他笑意绵绵，又回到了最先的话题，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逃啊？” “……” “我逃走能够得到什么？是像你们背后的人那样机关算尽，还是如你们一般庸庸碌碌不知所谓？” 瑟琳娜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说：“…你不过是联邦的犯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旁人？” 月辉脸上的神情悲喜交加，似怜悯，又似不屑：“真是可怜啊…” 瑟琳娜眯着眼觑牢了他，眼珠转了转，意味不明地说，“你哥哥在异能者学校里的是优秀学生，你死了无所谓，可是你别忘了他。小心害得他大好前途白白葬送。” “不过…”话锋一转，她语调蓦地又温柔了起来：“你现在如果听我的，跟我回去自首，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 “想想吧…你哥哥多可怜啊～从小母亲看不见他的存在。最爱的弟弟也被最亲近的外婆拐带受尽折磨…辗转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弟弟的消息，可是弟弟却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 “我说错了吗？你再好好想想，想想你哥哥和你父亲，再不济…” 向来大胆不拘一格的她，突然一步步往前走，不顾属下们的劝诫。 带着和煦温和的笑容来到月辉身边，两人的距离只剩半米。 而这样的情况，事实上是非常危险的。虽然月辉在高台边，但毕竟他是个异能超强的异能者，而且精神非常不稳定。再加上他要是真的突然发难的话，一面倒的不利，都在瑟琳娜这边。 但瑟琳娜却非常镇定，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退却的样子。 甚至还笑嘻嘻地问：“考虑好了么？” 月辉斜睨了她一眼，半响，又是一阵旷达的大笑。 边笑边意味不明地说，“…理想和现实永远都不会达到高度统一。就像每个人只会有一个童年，一个成长的机会。扭曲的心灵上，不可能会开出百合花。” 无谓的挣扎过后，留下的，只有这人世间最邪恶的悲观。 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死，上帝也救不了他。 好像断线的风筝，他轻巧又优雅的向前迈了一步。 耳边的风声发出无礼的呼啸，那些嘈杂的声响终于渐渐远去—— 死亡，能让所有灵魂变得安宁。 ……… 瑟琳娜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从自己跟前跳下去，完全来不及反应，因此不禁在心中大骂：这个疯子！ 疯也就罢了，却到死都还要害自己不能完成任务。 “咚咚。” 烦躁的心情，随这塔楼敲击的巨大的声音，变得更加不悦。 她深吸一下，怀着极度厌弃的确认心态，探出身子往外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让她看见了事情的转机。 阴转晴的时间，不过瞬息。更掩盖不了所谓的好心情，“凌风，快点下去看看。” ……… 宫泠返回白和苑时，事情大半部分已经落下了帷幕。其中存在的漏洞和风险，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当然她也从没想过要让一切都完美无缺。 但是与总统20分钟前的对话，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辛苦您了，这段时间就请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这话说得简单，却又透着些骇人的信息。 在家里，才能好好休息吗？ 她皱紧眉头。 真是让人难以安枕的提示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二朵玫瑰 宫泠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从第二天起，联邦内部就迅速掀起了一阵“反宫泠”浪潮。其主要目的就是让宫泠下野。 虽然她才上台不久，但是在这些人看来，她不仅保护不了民众，现在竟还让民众受到了生命威胁。如果不令她下野，胸口中那口郁气又实在找不到人抒发。 而与此同时，这次事件，连带着还波及到了政府、唐尧、拟态人改革、异能者…等等所有与宫泠相关的人，到最后直指背后的总统爱罗伊。 一场政治风暴已经悄然爆发，其事态之猛烈，宛如夏季风登陆海岸即刻引发强烈的海啸。 首都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热闹了，街上人头攒动，星网上迅速分裂为两派。更甚至，异能者间更是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前段时间受人追捧的异能者，忽然从云端跌下来。 ……… “果然，是阴天了啊…”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室寂静，宫泠站在窗前，目光空灵的对着窗外，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感慨天气，还有另有所指。 就眼前的形势，总统元帅建议宫泠暂留在白和苑“修养”，当然说“修养”，也许也是目前最客气的说法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宫泠从前就十分喜欢一本社会学科里名著《论人之天性》。其中里面的某句论调，宫泠一直铭记于心，此刻更是感受颇深。 ——人之所以一直被称为高等动物，就是因为人天生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种本能告诉他们该如何生存，如何言行…约束着那颗被藏在灵魂最深处的“野兽之心”。可当利害失控，害全面压倒利之时，人类，将回归原始。 宫泠只做了粗略分析：会有一部分人接受不了，但是大多数的人，并不会真的失去头脑跟理智。毕竟，昨晚唐尧已经指出了“因由”和“后果”，更甚至后路。 所以，一切都还在控制范围内。只要总统那里没问题的话… 想到这里，她基本已经放下了大半悬着的心。 只要有大半胜率还在，她就不爱东想西想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回来喝喝茶，赏赏花，看看书…学校里有涅景、灼灼、跟原初墨，家里也少了钉子，在外更有总统… 她完全可以当在放假。 “谎言，璀璨。 誓言，荒芜。 蓝色的夜是寂寞的眼， 法则束缚带刺的自尊， 骄傲抹杀虚妄的情感。 这一夜，只剩星海。” 大声吟读出新时代诗人简·奥丁的《星海》，宫泠神采飞扬地伸出手去接外面透明的雨。 无色的雨滴落在白皙的掌心上，不大雨点，因为压抑的阴天，显得有点沉闷。 她毫不在意，霎时将手紧握成拳。 转动的盘只要还在手心，那就无所畏惧。 ……… 此刻面无表情的宫泠不会想到有人会从她的面无表情中解读出“失落、悲伤、强撑”等一系列情绪。 直到很久很久后，知道真相的她，也只能无奈的表示物种差异什么的，真是没办法。 当然以后暂且不提，只说现在。 路易一直在侧，当听见她吟读《星海》时，心里莫名的有点不是滋味。 宫泠现在的处境，他不会天真到以为和帝国潜伏在此的人，全然没有关系。 可是这事实上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就像宫泠，在这次事件中一样，除了让联邦人认清自己的处境，和表明自己的立场外，最重要地，还给他们传达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地球二号，不适合人居住。 还有昨晚唐尧宣称的所谓“回家”，确定不是转移民众怒火和引战的最好论调？ 看来联邦这群残渣已经等不及了，制造异能者，提高军队作战能力，现在又要操纵民心… 也许，必有一战。 而已经牵涉其中的宫泠，已经没有退路了。 路易仰头看着她，正巧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清瘦利落的下颚线。以及她柔顺正随风飞散的发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头飞舞的发丝太过柔顺，奇异地，竟让他觉得有些像自己橱柜里的某个小玩具。 心里痒痒的，酸酸的，好像皮毛被大雨打湿了似的不舒服。 好吧，过一会儿，他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绅士是不该为难女孩子的。毕竟这既不符合他的美学，更不对应他受的教育。 只是可惜现在已经成了这样的敌对的关系，而未来战场上，他自然也不可能会同情敌人手下留情。 不过现在只是面对“困境”中的女孩子，嗯，他也许可以让她高兴一点。 算是她长期殷勤照顾的福利。 肉垫贴合在地板上，近乎无声。他悄无声息地往她的身边跑去。 清风扬起窗帘在空中飞舞，他下意识地贴紧地面后，才想起自己此刻做这个动作完全没有必要。 恼怒地轻哼一声。 就像闯入禁地的外来者，将宫泠自成一派的和谐，瞬间打破。 听见声响，回到现实世界中的宫泠，眼睛弯了弯：“什么时候跑上来的？” “让我看看你嘴里叼的什么。” 奖励。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眯起眼睛，伸手点了一下它的鼻子。 “…小坏蛋，又偷我的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宫泠下台——” 烈日当空，自发来到白和苑的“抗议群众”，虽然大多数都被阻挡在山下，却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厉害的家伙能重出重围，来宫泠楼底下嚎上那么几嗓子。 然后，过五分钟左右，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处理带走。 ……… 房间里站在窗边的人，伸出光洁的手指轻轻挑起被风吹高的窗帘，不经意间往下一瞥。 玫瑰色的唇扬起一个嘲弄的微笑，“哟哟哟～你现在的状况确实很危险呢。” 坐在座椅上的宫泠神色不变，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干练地为两人泡茶。 清香醇厚的味道飘散在房间里，在水中翻滚舒张的茶叶，是大自然与人类智慧的结晶。 阳光跳跃在桌上摆放的水晶花瓶中，徒劳地在地上留下几个炫目的光点。指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轻嗅一下，眼前恍然间似乎出现了20世纪地球上的田园风光。 “…好了。” 嘴上随便提醒了一下，说完后声音主人就立刻端起自己的一杯，轻啜一口。 慢慢踱步过来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不乏恶意地说，“你倒还挺悠闲的。” “……” 这样的沉默令气氛有些尴尬，走过来的人拉着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 愤愤地说，“…喂，回答我！” 宫泠头也不抬，凉凉一句：“国安局近日不该这么闲啊。” “你…” 她完全不给对方发难的机会，紧接着问：“…有什么事吗？” “…宫泠！” 刻意压低了几分的声音，听起来确有几分气势。但很快又被主人调整回来。 “好吧，是这样…” 宫泠一直静静地听着，只时不时喝茶，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所以你来就只是想说这个？瑟琳娜。” 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滴溜溜转一圈，像极了毛茸茸偷腥的小狐狸。 “别那么冷淡嘛～当然其实除了这个之外，我个人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您能满足。” “哦？说来听听。” “我个人非常希望您能帮我照顾一个学生。” “照顾？”宫泠反问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回：“真是耐人寻味的词语啊～” 瑟琳娜额角抽了抽，尽力忍下心中不爽，噘着嘴说，“…总之，拜托您了。” 宫泠单手支额看着她，避开前言，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待他伤好之后，是不是还要来我们学校？” “…基本是这样。” 宫泠心下瞬间有些不悦，无奈势不由人，只得强忍后，道出关键，“…他很危险。” “但也很有价值。” 不愉的情绪又向上翻了几倍，她另一只手端着的茶杯，迟迟没有入口，“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学校其他人的安全。” 瑟琳娜看她一眼，像是没料到她会有这个问题一样，表情似嘲非嘲，“这就是你的任务了。” “等这件事情平息，来一趟国安局吧。” “……” ……… 久久，房间里只留下一声轻微的叹息。 第二百三十五章 “啊啊啊——” 嘈杂喧闹的响动在狭窄的街道回荡得异常大声。紧接着，传来一阵阵东西摔碎砸烂的声音。 女性嗓音异能者的尖叫声久久不能平息，四方形的玻璃窗上渐渐窜起一道狰狞网状伤痕。 远远地，一架小型飞行摄像器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仿佛时代退回到三千年前的台式电视机里，传来播音员极力平静却难掩激动不安的声音。 “…据前方记者传来报导，首都接连发生几起异能者能力失控事件，失控者主要表现为意识不清、狂乱、暴躁…下面，现在请看最新…” 电视屏幕光芒一闪，顿时变回了黑色。 坐在门边怅然若失的阿羽，脖颈向上弯曲，一半是屋顶，一半是天空的视角，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一直保持着动作，他既像是在思考，也许也不是。 只是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太过鲜明。 黑色的房子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冷冰冰的地板。 不敢想象阿月是如何才熬过那些岁月。 心里紧绷得好像被安装了炸弹，仰着脸竭力忍耐住的眼泪，却让他感到难以呼吸，长大着嘴像只搁浅的鱼。 然而更可怕的是，意志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生理发泄心中郁结的欲望已到顶点。 朦朦胧胧中，好像总有这么一张虚弱又灿烂的笑脸，在对自己诉说着真情。 “哥哥，以后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啊！” 所以，自己总是在他受伤之后才出现对吗？ 想到这，视线霎时变得朦胧又转化为清晰。 他无力地仰头，与痛苦僵持着。 惨淡一笑， 生活啊，真是太叫人绝望了。 ……… 同一时间白和苑内， 难得提前下班归来的钟至，一进门就看见宫泠优雅端庄的坐在客厅，正专心地看着挂在墙壁上映视机正在播放的内容。 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他心下一沉。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来到宫泠面前提醒：“母亲大人，此事不妙。” 宫泠不大在意的样子，笑着回：“…没事，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会没事？此刻他差点脱口而出：您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态有多严重！ 先不提如此大意的让重要文件落在敌人手上，单是目前因为之前唐尧那番话的舆论，再加上近期的异能者异能失控事件… 这一系列连锁效应，每一件都直指宫泠。 真是… 宫泠见他脸上忽青忽白，像是猜出他的想法，不禁笑道：“…不用担心，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 “您知不知道…”钟至焦急的模样十分消极：“今天上院已经有几位向总统提交了报告。” 闻言，宫泠还是一付悠闲自在的样子，笑眯眯地回：“是吗。” “…不要总是这么轻松的样子啊～” 钟至一脸郁卒，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语速也快了起来： “…而且家门外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清楚了。再加上异能者学校里，听说也不大太平。已经硝烟四起了，母亲大人。” 宫泠终于收敛了一些笑意：“相信我，啊，不对，是相信总统先生吧。” “我真正想说的其实是…这次事件不管最后是以怎样的方式落幕，您的声望…都会有损。” “呵～” 宫泠看他担忧的表情实在有些有趣，但又从心里感激他的关心。于是真诚地说：“谢谢你，钟至。”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吧。” 站起身来到楼梯前，她微笑着一边往上走，一边说，“人要学会知足取舍，才能活得更久哦。” 钟至。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就在此次事件经过发酵后越演越烈时，宫泠的生日悄然来到。本该风光大办的生日舞会，因为这次事件，自然变得默然无声。 “委屈您了。” 宫泠看着终端另一头的灼灼，随手把书合上。 笑道：“没什么，不过你准备几点出发呢。” 灼灼斟酌了会儿才说，“我能带安娜来吗？” “当然，正好可以和宫瑶作伴。” 交谈甚欢之下，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之后才挂了通讯。 宫泠下意识地把书又翻开，却是侧目望天，真不愧是总统啊～ ……… 烟雨蒙蒙，最近整个首都都笼罩在一层潮湿的雾气里，空气中也传来阵阵寒意。 一直袭窗而坐的宫泠，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服，再次轻轻合上书。不知何时来到怀里的辛巴已经四肢柔软，暖乎乎地抱着自己的尾巴睡得正香。 也许是被那条毛绒绒的尾巴撩拨到了心弦。 她目光不禁柔和下来，忍不住起了些作弄心思，“坏心眼”地伸手挠了挠对方软蓬蓬的肚子。 在它尾巴尖颤动时又立刻停下来，如此往复，几次下来，辛巴已经不堪其扰的醒了过来。 它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细细长长的尾巴，又快又准的破空抽在她手背上。 哼哼了一声，平日里明亮的蓝眸，由于光线的原因，变得深邃慵懒。 宫泠控制不住双手立刻捧住它的头，两个手指快速夹住对方的耳朵，然后正经脸，“起床了。” 辛巴早已习惯了她的动作，只用前爪象征性的蹬了两下，本还思忖着是直接躺下继续睡，还是起来陪无聊的饲主玩一会儿，却没料到对方竟真的就放开了自己。 “宫曜？” 一听这个名字，辛巴就满脸不高兴。 事情发生在昨晚的半夜，爬窗去找林熠不成的宫曜，正巧在走廊碰见了“夜晚探险者”的辛巴。然后宫曜那不长眼的家伙，竟然一脚踩到了他的尾巴。还有更可气的是，他从头至尾，居然没有一句悔过道歉的话。 就这样，宫曜不知不觉就被辛巴大爷不小心“记恨”上了。 “乖！你自己玩会儿。”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小团白气，对于靠垫扔下自己的行为，略感生气，无法却又实在很困，只能哼哼一声，转头把自己团成一圈，放松了身体，又睡了过去。 ……… 自前几天那场小争执后，宫泠和宫曜两人便再也没有私下交谈过，往日的亲密也化为了淡淡的疏离。 就像此时雾蒙蒙的天气，总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隔了一层。 宫泠行至花园，举着伞慢慢朝雨中的那个白色身影走去。 天边一直下着细雨，在常年不谢的玫瑰花从中，站在不远处的宫曜被周边厌厄非常的玫瑰花，衬得有点凄凉。 单薄的衬衣、半湿的头发… 越走越近，宫泠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 ——向来都俊逸阳光的宫曜，总是自带三分少年气的任性家伙。居然不顾自己单薄的衬衣和暴露出来的皮肤，直挺挺地就仰躺在了玫瑰花丛中。 尖利的玫瑰花花刺刺破了他的脸颊，和玫瑰同样颜色的血液，从伤口顺着脸颊，来到耳边。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又抽风似的大声背诵出简·奥丁诗歌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首——《自由的意志》。 “自由的意志，在鲜花交簇的大道。 自由的意志，在善良邪恶的笑容。 自由的意志，在言不由衷的前行。” ……… 宫泠走到了他的脚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仰望着天空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只继续用那种激昂地，略带兴奋地声音背诵： “自由的意志，在鲜血淋漓的险崖。 自由的意志，在豺狼虎豹的侵略。 自由的意志，在红日东升的黎明。” ……… 看着对方胳膊上添出的伤口，她按耐住想要立刻出手制止他的冲动，极力保持住沉稳，任他发泄完所有情绪。 “自由的意志，在历史长河中泯灭。 自由的意志，在枯枝败草里重生。 自由的意志，在生生不息的轮回。 自永生降临之日起，败亡已在到来的路上。” 将最后一句话念完，宫曜仰头望着天空，沉默良久，很久后才说， “你来干什么？” “……” 一直没有得到宫泠回答的他，又补充道，“来看我笑话？” “你怎么了？” 闻言，宫曜莫名笑了，一只手抚摸着玫瑰花的枝叶。 清闲悠然地说，“还不够明显？被人甩了。” “所以，你在难过。” “哼～”宫曜用力把手上的叶子扯下来，阴郁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寻梭片刻。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能娶议员千金的人是我，前途无量的人也是我。我为什么要难过！” 宫泠仿佛洞悉一切地看着他，冷静地说，“既然你能娶议员千金，有大好前程，那还躺在这里做什么？” “啧…” 宫曜皱起好看的眉毛，盯着她想说什么，却又发现无话可说，只能愤愤地瞪着她。 “你已经不小了，摇摇晃晃的爱情游戏是青少年才有的专属。”她叹息。 “我没有摇摆不定！” 朦朦胧胧的雨滴，把他的声音显得高亢又空洞。下身猛然发力，光芒一闪，他站到了宫泠身边。 而花丛里因受过重力，能量失衡已经的花朵，此时正在一点点的凋零。 纷飞而起的光点好像夜晚忽暗忽明的萤火虫，在这朦胧的雨景中，显得缥缈又唯美。 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怒展着身姿，甜美的芳香，充斥着优雅诱惑的力量。 就像令宫曜意乱情迷的爱情，离悬崖，仅剩一步之遥。 风带来身穿白衣服之人身上泥土与玫瑰混合后的香气。 他焦躁的目光如同被人握住心脏的狮子，脸颊上的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 若不是面前的人是宫泠，他肯定… 深吸一口气，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最终他还是宣之于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怪我！我告诉他了，我不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他要做的只是相信我，无条件地相信我…” “……” “然后把一切交给服从和等待，这就能很完美了。” 话到这里，他低下头，整个人又莫名变得阴郁下来，随风摇摆的细碎发丝也透出股凄凉的味道。 “可是，他居然不相信我。”喃喃地，他凄苦无比地吐露这个事实，带着至今都难以置信的失落。 “…不相信我，这么不相信我的人留在我身边有什么意思？趁早滚蛋最好了…” “……” “…更可恶的是，我让他滚，他居然就真的滚了。” 宫泠看着他失落的神情，不忍之余，也少不得想要提点几句：“你既然不想事情变得现在这样，那就跟他讲清楚。” “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看来今天的宫曜不太适合谈话！宫泠扶额。 他倔强的抿着唇，下巴线条都不由得紧绷了几分，“我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剩下的，他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宫泠作为政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她看问题向来犀利又直接，立刻指出：“…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没有那么理想化的。有些事你总要说出来，不然你让对方怎么相信你？” “……” “你这样会让大家都很痛苦。” “这种事情本来不是皆大欢喜，就是两败俱伤，根本不存在其他答案。” 说完这句话，宫曜大约不想再谈下去。 忽然用出能力来到几米开外，随风传来的，除了他一句淡淡的想休息了，还有就是他永远骄傲挺直的背影。 有些人就是这样，从你为他的英姿所折服时起，就要随时准备着被他的骄傲刺伤。 不巧，谁叫你爱上他的骄傲，他的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当宫泠又一次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一瞬间全身紧绷，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不自觉张开，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而被紧迫盯着的人，却没有一点害怕，相反，那双比天空还耀眼的苍蓝色眼瞳，还渐渐弯成新月状。 她楞了一下后，放松下来。 ——怎么就给忘了，现在是她的生日宴会啊。 以自己最近的状况，根本就不值得帝国的亲王殿下劳神，大费周折的跑来要搞什么破坏。 自己小心过了头！ 也许人家本来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不小心闯了进来。 她劝自己暂时相信这个理由，毕竟这些天，自己确实不该有什么麻烦。 想通了这点，她抿唇一笑，向对方点头示意。 但也不知那人是怎么了，居然光明正大的朝她走来。 借着端桌上红酒的掩饰，她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路易先生，好清闲啊！” 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优雅尊贵倒一点没破功，“呵～迷路了，闲得无聊就来参观参观宫小姐的生日宴会。” “欢迎。” 她淡然地侧身，递了一杯红酒给他。 “您真会讨人欢心，到我这个年纪，早就过了叫小姐的时候了。” “是嘛，那又如何？”他满不在乎地晃了晃酒杯，率先伸到她面前，“那东西谁爱在乎就在乎去，跟本少爷无关。” 宫泠微笑着保持从容优雅，修长纤细的手端着酒杯迎上前。 “谢谢。” 杯子相碰后，里面的液体发出了活泼又愉悦的水声。 “啧～一口人造原料味。” 宫泠也拿不准他说这句话的意义，仅微笑着不露痕迹。 “下次我请你尝尝这个时代的正品红酒如何？” “那先谢谢您了。” 不知为何，路易忽然高兴了起来。瞬间流光溢彩的眼睛里，显出几分得意：“那是当然，到时候可不准感动到掉眼泪哦！” 宫泠略感无奈，脱口而出：“放心，我向来不爱哭。” 这两人的对话其实细想下来，一开始有些生疏好似寒暄，可就在这一句说出后，无端就让两人亲近了几分。 对面的路易心情更畅快了。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颇为愉悦的说，“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红酒，很不赖嘛～那么小说呢？歌剧呢？” 不等宫泠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比较喜欢汤姆·帕辛森的《纽曼斯的清晨》。尤其是小说在完结的那句话——生时微末，死时壮阔。” 听了他的话，宫泠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对方说的是在人类最开始漂流的几十年间，那个叫汤姆·帕辛森的文学天才，在文学生涯中唯一创作过的一篇长篇励志小说《纽曼斯的清晨》。 故事主讲里面的主人公从小人物一点点发展奋斗，直到最后统一了整个纽曼斯大陆，在波澜壮阔的人生最辉煌之时，死于继位的前一天。真正印证了贯穿全文的那句“生时微末，死时壮阔。” 这种断崖式的英雄悲剧结局，反倒激起了当时人们的求生欲望，使全民投身科学的运动，变得更加如火如荼。 宫泠对文学方面向来见解独到，恰巧这本书，她也确实读过，在欣赏之余，此刻作为谈资也挺不错。 “您说的这本书，我喜欢的是它整个故事构架。里面的每一个国家、每一个人，当然这样宏观之余，也还确有些偏好，我欣赏的是最北岸的亚图蓝斯，主角第一个攻陷的国家…” 路易越听眼睛越发明亮，那样子让宫泠好一阵熟悉。 目光下意识地游离片刻，直到路易又开始说话，才终于回过神来。 “亚图蓝斯？波米克尔王？” 他扬眉一笑，整个人都陷在了一团耀眼的光里。 “真想不到，看来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点了。” 宫泠正巧回神，恰好望见了他这个笑容。 “……” “生时微末，死时壮阔。”他忽然用极其纯熟标准的意大利口语说出这句话。 英挺的长眉飞扬不过他此刻的自信的面容。 倏地，他一把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就像在人群中蒸发的一滴水。 宫泠晕晕乎乎地，甚至来不及反抗，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自己在宴会间来回颠簸。 如同刻意的慢镜头。 ——先是错过了正走进屋里的林熠，然后是从和动人舞伴跳舞的宫曜身边离开，再来到了角落的钟至身边，最后，与露台边的唐尧，擦肩而过。 被带到露台边，身体不由自主地浮坐在边沿上。 心跳还未平静，咚咚地伴随着一阵夹带着花香的微风，在飞扬的发丝后面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将这一切变得合理又和谐。 只留下空中漂浮不定的玫瑰花瓣还夹着冰凉的湿意。 “你做了什么？” 路易看着她忽然又戒备起来的表情，随意挥挥手，“不重要，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的兴致。” “……” “话说回来，你也喜欢亚图蓝斯？” “…是的。” “哈哈哈，我也一样。” 路易支撑在旁的手猛然发力，轻轻松松地就以相同的姿势，坐到了宫泠身边，背对向外。 “汤姆这本书在写的时候，一定是他最绝望却又最不甘心的时候，但是就是这样的他，才创造全书最有魅力的亚图蓝斯和波米克尔王。” 再次听见熟悉的语言的那一刻，宫泠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内心的情绪。 她几乎就想起了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刻在骨头里的那份记忆，只会在孤独中显得愈发温暖。 “你…” “怎么了？” 他笑，洋洋洒洒的样子，继续说，“我跟你不同，我从前压根没从整个局面来看这本书，还记得当时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叫霍森的主角。因为他胜利的逻辑实在太牵强了。一味的精神和一味的运气，只感觉到非常的不真实。” 不得不承认，在那最安心的语言安抚之下，她的心渐渐平复。 甚至莫名地，生出一丝像老朋友样的熟悉感。 她乘势接过他的话，“直到最后那句生时微末，死时壮阔出现。” “是的。” “那我必须要夸你，你的耐心极佳。” “哼～那当然了！半途而废可不是本少爷的原则。” “多亏这样，你才没有错过这本书。” “是啊！” 他随口应了一声，只是在侧身时，目光不知是接触到了什么，忽然盛满了笑意。 宫泠被他的目光弄得一滞，很快，疑惑地问，“怎么了？” “哈～没什么！”他还是笑。 她不信。 路易看她的样子，心情极其愉悦，就像被小鱼的尾巴蹭到了指尖一样。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在瞬息间，不引她察觉的从其发间取走了什么后，悄悄藏在了掌心。 转而淡然地对她邀请道：“有时间再聊吧！” “到时候我请你吃饭，看歌剧。” 宫泠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微笑着对他点头，“慢走。” 他懒洋洋地摆摆手，一跃脚点露台，飞到空中。 远远地，传来一句： “生日快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对于路易这次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宫泠猜不透之余，倒也没再继续为难自己。 主要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现在自己没有多大价值。 没有太多愁绪地，她转身从露台回到大厅。 迎头就碰上了唐尧。 凑近了宫泠才发现，现在的唐尧比与她初次见面时，更阴郁了几分。 那张白净的脸上，除了阴桀，还有压抑。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最近心情极坏的，作为异能者学院校长的宫泠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唐尧的性子… 也不是没想到两人这段时间糟糕的还并没有实质缓和的关系，但她就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想我来？” “并没有，只是…” 在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才能让唐尧那颗敏感脆弱的心不受伤害时。 对面的唐尧反而开口懒洋洋地讽刺：“校长大人的生日宴会就是不一般呐，像我这样的人有碍观瞻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宫泠看着他，良久，长吁一口气，“…算了，随你高兴吧。” 不想再做过多纠缠，她抬步就要往里走。 冷清漠然的样子刺痛了他比往日更加敏感脆弱的神经。 “宫泠，停下来。” “你想说什么。” “……” 不跟情绪失控的人多做纠缠向来是她的行为准则。这不是因为她天性冷淡，仅仅只是她个人认为在不理智的状态下谈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严格律己，宽以待人。 所以，她不打算理会对方明显的找茬。 但是她越是这个样子，反而让唐尧越是生气。 “不准走！” “……” “你耳朵聋了？听不懂？” “……” 前面提到宫泠是个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人。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 她理解的宽以待人就是忍让对方三次，包括言语、行为等一系列冲突挑衅的三次。 三次之后，她就会忍不住视情况、视人等各种关系来和对方好好清算清算了。 而可惜此次对象是唐尧，她只有一个选择，讲道理。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关心关心我的近况？还是跟我交流你在学校的生活？更或者，只是心情不好了单纯想跟我吵一架？” “……” 宫泠瞥了他一眼，在见到对方一脸冷硬倔强的表情时，长期以来心中的憋愤，忽然毫无征兆地，在这一刻爆发。 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我要是不救你的话，你可能会死的。 宫泠！你要听我的。 总统先生说了，你将是我的夫人。 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你不要管这件事情。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 往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不快，纷沓而至。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作为她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之一，为什么这个人就能总是这样任性呢？ 非要自己一字一顿、一言一行全都照着他的心意来，难道在他心里，她真的不过是一件他成功的科学作品？ 连路易这样的陌生人都能在今天跟她寒暄一句“生日快乐”，而唐尧却… 过去的种种在眼前浮现，令她烦躁不已。 感情能把一个人的忍耐熔炼得非常好，却也能让一个人的忍耐在一瞬之息崩塌。 宫泠一直很想要跟唐尧能冷静轻松的相处，理智地解决沟通掉所有的矛盾。而也不是因为某一句话说错，就被他迁怒。更不想在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之际，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这样的话，很累，也真的很烦。 ……… 由来已久的矛盾在爆发之际，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绪。 理智的围墙瞬间崩塌，沦陷。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他的行为究竟让自己有多累，也想告诉他把情绪带回家庭的人，有多逊。 “唐尧，你真不像个男人。” 说完，没有管对方的情绪。 她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不含感情地说出压抑已久的话：“你真的很烦。”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宫泠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都奇怪的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说不清这样的感觉是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就是让他茫然又无措。 好像脑袋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仓皇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慌乱地拉住她的手，他望着她平静沉默的脸，心好像被人强制拽入了湖底。 越是害怕，越要表现出自己不怕。 “宫泠，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足够强势镇定了，可是在那双比水还清，比月还凉的眼中。 一切，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的目光就像镜子一样，把他所有的伪装、恐慌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 再也没有比她更会伤人的人了。 “在说讨厌你，还不够明确？” 她蓦然笑了起来，不是平常那样礼貌的优雅，也不是偶尔柔和的温婉，而是，冷漠的，即使她正在笑，也能叫人觉察出其中包含的讽刺。 手上猛然用力地把他推回露台，强大的精神力屏障瞬间释放。 “你…” 他看着她纯黑色的眼睛，惊骇的同时，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惧怕。 唐尧向来不喜欢女人过于强势精悍。再加上他长期腿脚不便，对于十一那样武力过强的女性，打从心底就一直有一种怪异的情绪。 而此刻的宫泠忽然展现出的同等战斗力，让他心里更是瞬间生出一种别扭的复杂感。 虽然他在学校里他已经多多少少清楚了对方的实力，可是真当面对之时，他才切实感应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就是用小溪与大海来形容，也相差无几。 总感觉这个样子的她，很不真实。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温柔又高贵的模样，看看她这冷漠冰狠的样子… 而之前她长期疏离的态度，他都在当她是害羞，以及本性带来的坚强。可是，如果他一开始就感觉错了呢。 根本不是害羞，而是伪装？ 唐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某个可能，整颗心都变得紧绷疼痛起来。 两人之间的氛围真正第一次凝重起来，科学家与政客之间的思维方式原本就天差地别。 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变化时代，不管是科学家也好，政客也好，本就都是疑心病最重的职业，遇事相互怀疑相互揣测才是他们的本能。 宫泠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掉进了什么“以爱为名”的陷阱，而对方也许也和从前的陆远一样，反观自己，已经开始难以保持理智。 而唐尧则在担忧自己是否真的识人不清遭人利用，一心迷陷在对方的假面具下。 黑暗的种子就此埋下， 也因此，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进入了真正的危机时刻。 “唐尧，这么久以来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反省过自己？” “反省？” “我记得之前就问过你，你究竟把我当作了什么？”是你发明认证的作品，还是一个人？ “因此，你厌恶我。” ……… 冷风和着玫瑰花的冷香，幽幽朝两人袭来，带来了几分清醒，几分彷徨。 理智回笼的时刻，来得又快又尴尬。 窒息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第二百四十章 生日宴会现场气氛颇好，虽然参加的人数不多，但因为大多相互熟识，众人也没有太多客套、寒暄。 除了家里的宫曜几人，学院里灼灼、涅景、澜星等人也到场了。 宫泠站在二楼上，旁观着楼下唱歌载舞的人们。 杯子里深红色的液体轻微晃动，略带涩意的酒香挥发在空气中引人深思。 “有事？” 正欲走到宫泠身边的人闻言不由得地停了下来。 “是唐尧让我转交给您的。” 宫泠回眸瞥了一眼，疑惑地看着一沓不薄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 “嗯…不清楚。”观兰昕上前两步，扬扬手中的东西猜测：“也许是什么资料。” “……” “…不过，他之前说过这是生日礼物来着。” “…替我谢谢他。” 观兰昕点头，也不知对方察觉到没有，本想道别的话，在无意间看见台上某人的表演后，自觉变成了惊叹。 “夜飞璃！！” 她的态度，引起了宫泠的好奇。 “怎么了？” “她是我们联邦年青人心目中国宝级偶像歌手！” “看来是很受欢迎。” “那是当然！” 宫泠很少见到观兰昕这么兴奋的样子。不仅白皙的脸颊被红晕染红，还生机勃勃地双手挥舞着拳头。 “…您知道吗？最近她的新歌发行了。就是街上常播放的《慵懒的夏》，好幸运！居然可以听她现场唱歌。” 宫泠侧耳倾听几句，只觉得那悠扬的歌声，好像是魔法世界的音乐精灵。 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节，似乎都能愉悦到心里。 尤其是里面关于自由的词句。 ——放飞吧，解开束缚。 ——自由吧，享受人生。 大概音乐确实是有能感染人心情的魔力。 听着欢快舒适的节拍，那颗蒙尘的心，也一点点的明朗起来。 心情开始好转，表情也由阴转晴，摇了摇杯子，不加掩饰地对观兰昕说，“走吧！小兰，我们该下去了。” 走下楼梯，感受到四周无时不刻传来的欢快气氛。 垂眸想想今天毕竟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总不能不高兴。虽然，它并不重要。 不管是简易舞台上夜飞璃动人的歌声，还是不远处餐桌上威廉紧张不已想要制止涅景偷吃水果的劝诫… 更或者是灼灼宁静的微笑，以及宫曜终于放下了别扭，正跑过来要拉她去舞池摇曳。 啊，对了，还有在舞台上夜飞璃操纵的下，直直飞过来的一瓶刚开封的红酒。 胸中莫名涌出一阵温热的暖流。 环视一周，她唇角又露出一丝笑意。 好吧！她告诉自己，宫泠，你已经不小了。 早就过了为爱感时伤神的年纪了。 ……… 那天是她久违的生日宴会。这一晚，她收到了来自这个时代跟她关系紧密的各类人的友好祝福。 在这开心的氛围里，渲染了好久不见的轻松。 她难得抛开理智，跟他们一起欢笑，跳舞，喝酒，喧闹。 直到第二天一早，原初墨带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杀过来。 宫泠揉了下太阳穴，克制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提醒自己注意形象。 可绕是如此，仍然觉得精神不济：“怎么了？有事么？” 原初墨大约是看不来她懒散的样子，不想理她，直接让她带来的人代口。 可偏偏那个人却不是能听她话的主，以沉默对沉默，让原初墨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终于在这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下，最沉不住气的原初墨开口了。 她暴躁得像吃了一公斤炸药，“宫泠，我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 “具体事由你听他跟你讲！” 宫泠慢吞吞地把视线转给了原初墨口中的“他”。 这两人对视，沉默一会儿后。 “请说，月先生。”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那人沉默半响，好一会儿才勾出一个讥讽地笑容，语气乖张：“喂，你很讨厌我的吧！面对讨厌的人还要这样笑，真是虚伪得让人呕吐。” 宫泠看也不看他，更不会真的理会他的挑衅，只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履行基本的人类礼仪。” “真恶心！” “你应该不想被动的完成这次交流吧？” 呛声似的把威胁的话说完，她的神情还是平静无波。 外面，天空中的云层在风的鼓舞下，一瞬覆盖住了太阳，连带将从窗外照耀进来的光，也变得暗淡了很多，空气莫名生涩凝滞下来。 她却慢斯条理地抬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也不在意这诡异的气氛。 “……” 两相僵持间，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很远。 也不知这个月辉手上到底有多大的筹码才能这样跟当局交易。 狂妄的小子！ 先前的瑟琳娜还让她抽时间去一次国安局，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有效的方法制住这家伙。 转念间，又忽然想到这个麻烦的人未来终归要去异能者学校做她的学生，顿感头疼。 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又低了两个度：“看来…” 把手上的杯子放回原处，静静地说，“你已经有决断了。” “别以为我怕了你。” “你可以试试。”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甚高兴。 一时之间，浅绿色和透明的气息在空中相互对立、碰撞后，各自又倒拂回墙角。 沙发上、玻璃桌上、甚至地面都留下两了种截然不同地痕迹。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原初墨忽然拍了一下月辉，冷冷地提醒，“够了。” 仅仅只是两个字，刚刚还桀骜不驯一心找茬的月辉，居然真的停下来。 浅绿色宫泠还没看出是什么的能力，渐渐消失。 与先前不搭不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宫泠眼皮跳了一下，她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她居然看见原初墨在拍月辉之时，她的右手手背和月辉的额角，忽然同时迸发出一阵微光。 把皮下组织照得亮红漂亮的同时，还让她打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那莫名的心悸，一时如同置身冰窟。 “周三我们要一起去个新行星探查。” 原初墨难得好心地解围解释，并没有让宫泠立刻回神。 不过也明白现在不是走神细思之时，所以只是掩饰性地又一次拿起杯子，却没有喝。 “我们？两个人？” “当然不止，”原初墨说，“练兵的时候到了。” 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笑道：“要来比一次吗？” ……… 宫泠再一次进入异能者学院之时，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了七天。 独自走在树林两边的夹道上，来往的学生中，有人时不时抬头瞟她一眼，有人用畏惧又厌恶的眼神看她，更多的人，是一种复杂迷惘的状态。 她看在眼里，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悠悠然，淡定如从前。 在周围一众人的注目礼之下，慢慢来到了会议室。 推开门，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 不管是疑惑、相信、还是迷惘，在场的人都把情绪掩藏得很好。 她会心一笑，上前整整情绪，清清嗓子：“这次的a组绿野星考察队就是我们在座的十二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宫泠从会议室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紧急通知的文件下达命令他们一行人必须在争取在明天之内出发。 想起刚刚传送过来的视屏文件资料，宫泠有点隐忧。 真不知道那个探测仪究竟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结果。让原本周三的计划提前到明天，原本只有24人的小组，添加了56兵团舰队的陪护。 一边走下楼梯，她一边慢慢思虑。 已经下课回宿舍的同学们，早已不在教学区，赤红色的太阳光也显得愈发宁静、安详。 转弯来到控制院和伤害院的交叉路口，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拉回了她的神思。 “废物！起来啊！” “你不是很能吗？快点起来啊，大爷我还没消气呢！” “滚！” 听见熟悉的声音，宫泠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事情当然仍在越演越烈。 从言语侮辱上升到人身攻击，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功夫，反而因为对方的不屈服，变得越来越糟糕。 “死瘸子！你以为宫泠能保你一辈子？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在学校横什么横！” 嚣张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认准了此刻周围没人，还是因为同伴无人敢劝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空旷的校园里，显得极为明显。 “你跟她现在都是我们联邦的罪人，如果狂躁症能治好还好，一旦治不好，你们都等着…” “少提她！她怎么做事做人都跟我没关系。她的事扯不上我，我的事也扯不上她。”话到这里，唐尧招牌式的嘲弄笑又出现了。 他哼笑一声，“啊～你这小人不敢招惹宫泠，听了些不生不熟的小道消息，就跑来我面前狐假虎威，你这么不满，有能力就逃出学校去参加抗议示威咯~” 宫泠留在原处，没有动。 她实在忍不住脑电波飞快地转动，想不到一直在她面前不擅言谈，一开始甚至有点刻板的唐尧，背后居然也能这么能言善辩的。 虽然这恶劣万分的语调，跟先前那声阴桀的语气相差甚远。但是，他懂得适时的反击就好。 宫泠从不认为人要遇强示弱，不吃亏才是最好。人生在世虽然心胸要开阔，可有些底线是不容人侵犯的。 她早就说过，无论唐尧有什么缺点，不当言行，这些人都不该用他的腿做“攻击点”。 心有判断，眼下问题，只在于她该如何出面帮助他。 先前的吵架还历历在目，只怕他更不会轻易接受她的帮忙了。 这边正当宫泠在纠结之际，另一边事情急转直下，几人又拌了几句口角，愈再起争斗之时。 几个年轻的声音闯了进来，宫泠细听之下，知道是唐尧他们班的同学赶来助阵。 听他们的语气话意，看来唐尧也交到了朋友，只不过… 控制系和伤害系的打架，前期是远远不如的。 放出精神网感知片刻后，她犹豫两秒，还是慢慢向前走去。 入眼比想象的更要触目惊心。 她本来以为校园霸凌事件不该出现在一群成年人身上，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 也许校规还应该再严厉点。 “你们在干什么？” 宫泠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一抖。 “情况是这样…” 没管这个人的长篇大论，她上前两步，说不上是关心，也说不上淡漠，周围人不清楚她的话到底在问谁。 “没事吧？” 相互对视一眼，双方各有胜负挂彩，于是不管是哪边的人都喏喏地回，“没…没事…” 只有一个人低着头，至始至终都沉默不语。 “……” 空气的不安因子在躁动着，凉风吹来的小路上，传来一阵清爽的芳香。 大概是不远处蓝优莲的味道。 宫泠看着半响不曾开口，一有动作就是要离开这里的人。 心在短暂烦闷后反而化成了释然。 上次的争吵隔在他们之间，冷静一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当作没看见对方的行动，她转身清冷又威严地说，“先回去吧！明天去找各自的老师检讨。” 说完也没有再继续停留，径直往更远的停车场走去。 如果此刻她打开精神力感知的话，就会发现那个与她背道而驰的人，停在了不远处。 他低着头，整个人散发着不甘与怨念。和刚才伶牙俐齿的样子，截然不同。 双手握拳，指甲因为太用力，深陷在掌心里。紧绷的下颚线把他显得不堪屈辱又痛苦万分。 又叫她看见了自己这付蠢样，也不知她内心会不会更加鄙夷厌恶自己。 第二百四十三章 次日，天未明。 高高悬挂在天边的发光体，散发着皎洁的银辉。 宫泠和林熠两人结伴从白和苑中出发，车辆快速而平稳的行驶在空中车道上。 车内过分的寂静有些尴尬。 坐在副驾驶的宫泠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你在原初墨那组？” “…嗯。” “话说…你最近好像很忙啊…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她斜看着对方一眼，只见他侧脸被飞快掠过的树影染得有些失真，坚毅的神情下，两片冷峻的薄唇，只说了四个字。 “有事要忙。” 真是…名副其实的木头啊！ 不过好在大家相处这么久，再陌生的人，也能变得熟悉。深知对方性格的她，暗自认为，自己也许要再明显一点。 “嗯…那你有通知家人这周要出门吗？免得他们来看你，却还白跑一趟。” “昨天刚回家碰过面。” 宫泠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被堵得呐呐无言，只得干巴巴地嘟囔，“这样啊。” 接下来的车程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穿过繁华的市区，一路来到郊区以外，地面只见得到大片大片盛开的蓝优莲林。 又走了10分钟左右，前方地平线愈发清晰。 首都军区四个字远远就能见到。 由于军区内部，属于禁飞区。飞行中的汽车慢慢从空轨中下降至地面道路。 速度一减再减，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他们终于停在金光闪闪的首都军区四字之下。 待林熠下车确认过身份被放行之后，随着缓缓打开的军区大门，未来世界的兵营终于呈现在宫泠面前。 跟她脑海中幻想过的高科技装备成堆，机甲部队成排而列，完全不同。 这里，比她想象中的感觉，要更朴实铁血，却也更真实得多。 还是如3000年前那样跑道、基础训练仪器等占地面积广阔。 一尘不染的军用大楼，衣冠整洁正在基础训练，完全目不斜视的大兵们。 看她很有兴趣盯着窗外，林熠不禁把速度放得更慢了。 他思索着是否该向她讲解一二，在循场绕一圈。 带着不确定，他问：“您是否想要参观一下。母亲大人。” 宫泠收回目光，带笑的明眸望着他，“不用了！我都看见涅景了。拖累大家行程可不好！” “您如果想参观，我可以同这里的指挥官协商。晚一点出发也没有关系。”他拧眉据实以答。 听了他的话，宫泠忍不住一笑。 “少将大人，老人家的好奇心还没严重到要立刻就填补。”顿了顿，她侧目指着车窗一侧，在正要说话时，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及挑眉：“况且，我们已经迟到了。” 虽然是他们到得更早。 下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原初墨那张欠钱讨债的脸，不过在这种环境之下，对方当然也不可能做得有多明显。 于是，宫泠也就大度当做没看到了。 分别和林熠归到自己的队伍中后，宫泠顾不得其他，悄悄把精神感知网打开并扩大。 她需要确认。 ——刚刚不小心瞟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她站在自己的队伍前，像在观察队伍，又不太像。 旁边那组的人，除了林熠，还有几个熟悉的气息，十一、安妮、黛莹绿…不过，真是不敢相信。 月辉居然真的在这里。 虽然她之前私下猜测过绿野星会和月辉有关系，但是真没想到他会被信任到要和她们一起去。 毕竟在场的人，没有谁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真是搞不懂总统在想什么呢！ 她漫不经心地一笑，不过，无所谓，反正麻烦也不在她的组。 旁边正前方，孤零零一个人站了两个位置的月辉，不知为何，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宫泠淡漠岿然不动。 一时间，耳边只有原初墨一个人暴躁愤怒的喧嚣声。根本无人察觉月辉那双平静得让人害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看似藏有波涛巨浪，却又好像已然濒临绝境。 空洞不甘之余，如同厉鬼。 他渗人又诡异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深黑的天幕上悬挂着明亮的星云光海，一颗颗静态的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星体，是由宇宙自然勾画出最精妙的妄想油画。 在这如梦如幻的场景中，一艘中型星舰看似静止实则速度飞快的行驶在太空中。 “滴，滴——” 偌大的操控室里，舰长和几个技师正在各司其职的低头忙碌着，唯二的两个闲人各站一方。 硬生生让机器运作的操控室变得莫名凉嗖嗖。 气氛有点微妙。 舰长端正的坐在驾驶室里，用精准的精神力调整着微小的误差。 在这惴惴不安之际，后面忽然传出的声音，瞬间令他紧张到了极点。 “母亲大人，林致远太失礼了。请让我去把他带过来！” 他心头一紧，辩解的话已经在喉间，没想到却被人抢先一步打断，“没那个必要。” 带着矜贵与疏离，她的声音悠扬淡然，仿佛很近实则却又很远。 他脑海中几乎瞬间就蹦出了一个人。 相似的清缓语调，不疾不徐，好像万事超不出她的掌控，心随意动，平白能把人看透。 “他这是玩忽职守…” 听见有人在这样的场合为这样的事污蔑自己的长官，身为下属哪怕长官真有错，也忍不住要说两句辩解，更何况在他看来自己的团长本来就不存在什么过错。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副手，示意他来暂时掌握，自己则起身来到宫泠面前。 暗自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走到宫泠身边，先行了军礼。 他严肃的说，“报告，我有话要说。” 宫泠身体没有动，侧目凝视着他。 “请讲。” “我们71军团长林致远在一星期前与虫族的局部战争中，受了重伤。到现在仍然精神不济。” 舰长的话让一边的原初墨既不爽又讶然：“为什么受伤了还要来！怎么不休息？” “我们今早才接到上级的命令。” 站在一边的宫泠眸色深深，暗忖着难道自己记错了，明明昨天说的是56兵团来陪护，怎么就变成了71了？ 这边宫泠在悄悄思索，另一边原初墨已经炸开了锅。 她面色发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加上向来脾气火爆，遇见这样的事，就更加沉不住气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要去执行重要任务，让这些残军败将跟着我们干什么？而且昨天明明说过是56军团来着，这是在干什么？我要联系军部。” 闻言，舰长表情也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咳…麻烦你说话注意点。” ……… 哪边吵吵嚷嚷喧嚣了一片，这边宫泠默默拿出终端，轻点两下后，又收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无法联系首都？”原初墨又气又急，直接取下手上的终端砸在地上。 无视面前的舰长，气势汹汹地来到不知何时竟看起终端上储存书的宫泠面前，态度不好，显然已经真的慌了起来。 五指摊开向上，“你的终端呢？” 宫泠头也未抬，“你的不能用，我的自然也一样。” 原初墨抓狂地把头发揉乱，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又向忽然想起什么：“通讯员呢？现在立刻联系首都。” 宫泠眼睛还放在书上，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焦心，“冷静点，别多此一举了，不可能联系得上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不知道我们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 宫泠看也不看她，“你再急也不会有用。” “混蛋！你怎么这么…” 就在宫泠也被烦得不行，快要看不下去之时，前面的几个驾驶员忽然慌乱的惊呼：“不好了！舰长，航向已经严重偏离，请求就近停滞！等待救援。” “什么——” 急吼吼冲上前的舰长在瞭望台观察一阵后，又冲回先前的导向驾驶室，手指在自动星图上一阵飞速跳跃。 “滴滴，滴——” 机器发出尖锐的长啸，星图上光屏轻闪两下，舰长见到上面的图像，面色发灰。 尔后，颓废不安地宣告：“完了…我们已经偏离航向太远了。” 真是没有更糟糕了！ 宫泠眼皮不由得跳了两下，轻轻闭眸，就听见了一声沉闷的肉击声。 她瞬间睁眼，冷冷地盯着肇事者：“你想干什么？” 原初墨没有理她，而是揪着舰长的衣领。 大个子的男人被身高相差很多的女人揪着衣领捏在手心，看上去仓皇又无助。 葱白似的手指指着舰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我们送到绿野星，回到首都！” “没有办法…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眼看拳头又要招呼到舰长头上，宫泠眼睛里的深色终于一点点往外侵占。 原初墨的手停在舰长鼻梁骨上方就在不得前进一步。 她忿忿不平地转头瞪着宫泠：“别碍事！” “到底是谁在碍事？” 目光寸步不离原初墨，手指轻点关闭点了终端里的星舰资料。 她一直向前走到原初墨身边，发出命令：“现在出去，集合所有队员，告诉他们事情经过。” “你打算留在这里？” “不然你想当太空垃圾？” 用反问回答反问，宫泠冷静无比地指出事实现状：“航向已经偏离了大半段，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轻易冒险，随时都可能在路上任何地方失去动力，孤立无援。” “……” “你想死没有问题，但总有人想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波澜壮阔的人生旅程，大约就是为了形容宫泠的现状。 她头疼的扶额，目光随即来到让她烦恼的源头。 ……… 考察队早已分成了ab两组，加上两队队长统共二十四人。但由于在场的异能者几乎都是初代异能者协会的学员，因此即便已经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也不是同组成员，但在遇见重大变故之时，还是会下意识抱团站在一起。 再次重申人类是群居生物，而群居生物的典型特征就是盲目跟从。当熟悉的人下了一个对不熟悉之人的判断之时，大多数都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而且在绝望降临的时，欺负蹂躏弱者，会莫名觉得身心舒畅。就好像被绝望激打而起的恐惧不安会因此消散。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 ——欺负弱者，好像是天经地义。 被推得踉跄倒地的月辉，脸被完全遮挡在头发的阴影之下。 此时围在他面前的几位，都是在b组中处于核心的位置。 “你看你做了什么？混蛋！” 他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声音没有一点动摇，只是手已经不自觉地在沙地中握拢。 “…我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做？没有做我们为什么会流落到此？肯定是你，你这个反英会的余孽，除了你之外，在场还有谁会把大家害到这个样子！” “……” 说话的人情绪激动，手持续指在月辉的头顶上方，以一种鄙夷的姿态和不屑的轻蔑，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趴跪在地的人。 而他的话，也确实让周围的人更添了几分疑虑。因为月辉的身份在他们之间是公开的。其中几位国安局的成员之前更是专注跟进反英会事件的特别组成员。 本来和月辉一起来执行任务，就让一些人心生不满。更何况现在还出了这样大的意外事件，一时之间，有些人的理智好像已经被焦躁恐惧的情绪所替代，表情也不善起来。 而作为a组中唯一站在中心地带的涅景，他此时只能说有点尴尬。 挑事的人叫施扬，是从前异能者协会的同期，不过早八百年前就不再联系了。而被欺负的人是月辉，硬要说的话，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这个人都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很麻烦～ 四下游离着寻找组织，终于见到大家都聚在外围，抬步想往外走，却被掌心传来的力道被迫停了下来。 好吧！他叹息，果然丢下队友跑到别组来秀恩爱什么的，真不是个好主意。 尤其手上的恋人还那么的正直无私！ “住手。” 听着冷冷清清的声音，他神色渐露无奈，不是他说，十一这样的性格，还好从前原初墨喜欢，现在宫泠喜欢，否则只怕要惹不少麻烦事。 “施扬，情况还没有确定，现在就在同伴之中找麻烦没有任何意义。” “同伴？十一，你在学校里安逸着，没有参与过之前特别行动，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变态！” 旁边的涅景听见施扬说月辉变态，ok！他完全没有任何疑义，但是这人开口讽刺十一不懂事由原委，那就恕他不能再忍了。 “哟…施扬你说这话就很偏了。什么叫安逸，你以为学校很好待？好待的话之前哪儿来那么多事儿，而且这次如果不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你以为你们能那么简单的就完成任务？” 在此特别说明涅景这个人虽然在同阶层的小姐们中不太受欢迎，但在男性群体中却是向来极有威信的。 实力强横又头脑聪明，并且金钱思维又怎么了，谁不喜欢钱，又不是生活在传说中以物易物的原始社会。男性向来比较注重实力，崇拜强者，而涅景恰好都具备了。 “好吧…” 记起从前某几件“小事”，施扬对涅景还是有几分认识，只得认怂，“刚才就算是我失言了。” “十一，抱歉！” “……” 十一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场的人中，只有涅景还是莫名的开心状态，笑嘻嘻地挥挥手。 “好了，都快散了吧，母亲大人已经到了。” 这句话让其他还有不满想要发泄的人，瞬间压下心头火气，一时间，气氛变得僵硬无比。 强势围观的众人心有灵犀似的陆陆续续挪开些位置，给站在10米开外的宫泠让出一条道。 畅通的视野里，宫泠只看见月辉跪坐在沙地上，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无端把这个人显得懦弱了几分，当然这一切只是假象，他几乎立刻就强撑着站起身来。 越走近，宫泠眉头就皱得越深，她强于在场所有人的精神控制力在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受了重伤，很危险。 而伤口上残留的精神力也非常熟悉。 她暗自扶额，本来真的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可惜到了如今这个份上，至少要把所有人联合团结在一起，才会增添胜算了。 尽量在这期间把探查队的人稳住。 第二百四十六章 “聚在这里有事吗？” 宫泠来到人群中间，淡淡地瞥了一眼月辉，周围好几个人表情讪讪又尴尬。 她扫了一眼众人，像无意又像认真的说，“我这个人很奇怪！非常不喜欢在这种时期，还会出现任何能够避免的差错。” “……” 沉默在空气间蔓延，宫泠环视一周，也不打算再说什么，淡淡地只准备离开。 也许是因为真的害怕，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安妮最先沉不住气了。 “…请等一下。”她叫道。 “怎么？” 安妮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决心般，恳求。“请您告诉我们现在的实情。” “你们想知道什么？”宫泠瞥了她一眼，冷静地说。 “我们…现在…究竟…” 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宫泠，正欲说话间，背后忽然传来原初墨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基本安全，只需等待救援即可。” 原初墨顺着军舰旁降下的阶梯，从上至下，走到宫泠身边停下来。 “现在，全体都有，立正，集合！” 在场的大多数人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地执行了她的指令。只有少部分几个人在看了宫泠一眼后，得到同意了才归入队中。 “莫冶、月辉、安妮、戴莹绿、薇薇、苏桃、攸，还有…” 原初墨一个名字一顿地念了一串名字，“涅景。”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听不懂命令吗？” 不等任何人说话，宫泠就先上前一步说，“a组的人现在跟我往这边来，接下来我们在这颗星球上…” 轻轻淡淡的声音越走越远，原初墨的神情愈发难看起来，在就快要看不到宫泠之际，她忽然提议。 “母亲大人！” 前面的宫泠停下来。 “今天就让我们两组来比试一场如何？” 她停在原处。 “我们处在陌生的星球，到处乱窜很危险。” “没关系！有我们两个人足够保护他们了！” 即使相隔这么远，宫泠也能看见对方想要挑衅而勾起的唇。 于是，顿了顿，又道：“那你想怎么比？” “两组分别从不同方向纵深往里探路，路途中所有的生物都归为猎物，5个小时后，回这里清算。看哪一组猎物更多。” “……” “怎么样？” 宫泠支额沉思两秒，补充道：“追加一个惩罚。输了的组，要给所有人包括军舰上的将士们，提供丰盛的晚餐。” “呵～成交！” ……… 这颗原生态星球实在贫瘠非常。 干枯的沙子踩在脚下，完全没有任何踏实的触感，反而只有松散似流沙的感觉。并且还发出那细微声音，叫人一阵头皮发麻。 “呼呼…” 听见后面队员的呼吸声，宫泠再次确信自己做出了极其不正确的选择。 轻咬着唇瓣，她回过头接过安妮身上的背包。 半是安慰半是懊恼的对着队员们说，“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母亲大人，您也休息一下吧！” 意料之外的陌生声音令宫泠奇怪地瞥了一眼，看见那个笑若春风的人——攸，不知为何莫名感觉有些怪异。 “你们先休息吧。” ……… 宫泠站在最高的沙丘，耳边不时传来成员们窃窃低语的声音。 心境随着眼前的事实变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开出最大的感知力。 但得出的结论只是空旷，空旷，再空旷。 而在这极端高温之中，也完全不像有任何生命体的样子！ “母亲大人，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先原地待命吧。你先去组织他们休息。” “哎，涅景！等等，刚才你的信号器好像闪了一下。” 听了她的提醒，涅景也迅速反应过来，脱下手中的信号器，双手捧着它，含目屏息以待。 可那被满载希望的小小的信号器却终归要让他失望了。 漆黑的屏幕，好久都没有一丝动静。 宫泠无奈地叹息，“算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沉寂。 她皱眉抬眸望去，只见一眉目疏朗，宛如清风皓月的男人不知何时，就站在了不远之处。 好诡异！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宫泠神色不由淡了几分，而她身边的涅景也正好出声：“攸，有事吗？” “完全没有事呢…” 攸在看人时，眼睛会自带三分温柔亲切。若不细看，很难发现他此刻整个人状态无比自然放松，气定神闲的样子，与现下人人紧张自危的气氛，明显相悖。 “………” 也许是感受到了这两人的压抑沉凝，攸不由得笑了起来，双眼微眯，笑如月牙。 “我其实只是想来跟您说，不用太过焦虑。对与错，胜和负，本来就很难料。现下我们的命运，不掌握在此刻在场的任何一位手中。”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宫泠和涅景不由得对视一眼，眼底都生出了警惕。 “攸，你知道了什么！” 涅景的质问没有被他放在心上，攸轻松万分，慢斯条理地从衣服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放在嘴里。 仔细体会着甜蜜清香的味觉感受在舌尖蔓开。 他斜睨他一眼，“知道与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只想确定的是，我们还有没有机率能回去。” 虽然没想到宫泠会问得这么直接，但他还是毫无保留。 “嘛…天知道。” “……” 他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个人的表情成了菜色，过了一秒，安抚又略带宽容的从衣服里又掏出了两颗糖，语气夸张好像在宽慰小孩。 “好了好了，请你们吃糖，心态放宽～” 面前的两人，没有谁伸手去接他的赠品。 他举着手，尴尬地缩回来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好吧！看来你们不喜欢它。” “攸，别跟本少爷扯这些！想死吗？” “哼哼…涅景，你这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难道是在担心十一？” “攸…” 宫泠站在一旁暗自出口气，责怪自己粗心，居然一直没察觉到队伍里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真是… 这厢反省的时间还不足一秒，在感知范围内，就迅速察觉出了不妙。 宫泠一时有点慌忙，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只是还好，她的差错没有影响到一旁的涅景，不等她下命令，涅景已经抢先自我判断飞身上前。 “所有人除了攸、安妮、莫冶，其他人赶快保护母亲大人，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地底猛地窜出一只巨大的尾鞭，大约3米长的顶部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倒钩针。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未探明的类似从前蝎子的生物。 它周身青紫色，从头到尾将近有10米。两只巨大的前螯威风凛凛地在空中挥动着，掀起的飓风扬起了小范围的风沙。 涅景把自己置身于金红色的火焰中，正面憾敌来到半空中，左手一扬。 身后宛如星子般的火点，慢慢自燃变大，瞬间把周围的温度提高到了顶点。 磨盘大的火球，积蓄了赫赫威势，宛如炮弹般向巨蝎弹射而去。 “嘶——” 巨蝎仰天发出被激怒的威胁声，有力的后尾甩出精准的抽击，三两下就把火球甩到了一旁。 而这时这只巨蝎的表皮竟只是轻微冒烟，青紫色的盔甲上却没有丝毫明显的变化。更麻烦的是，那双一直潜藏着的晶黄色小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众人。 神经质地，给人种老练的猎手盯上了猎物的错觉。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安妮，你去侧面接应，莫冶到后面突袭。攸，你现在控制住它！开始行动！” 涅景的话提醒了几人，此时该有的分工。 迅速按照他的话移动，莫冶脚下自然腾空，银色的双瞳与突突急刺过去的风之利刃，形成了绝妙的呼应。 滋滋作响的锋刃，遇上坚硬的外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两强相遇甚至碰触出了冰冷的银色火花。 莫冶傲然独立，双手摆向后并拢，银色的光刃在掌心变大，直至最后化成了约摸两人高的弧形。 烈风呼啸着凌乱了他的头发，在洁白掌心中翻滚咆哮的风刃，好像永不屈服地意志。 凌空打了滚儿，莫冶抓住了渺小的千分之一机会，狠狠地向它投掷而去。 于此同时，右侧安妮光蓝色的雷电也在同时瞄准了蝎子的前螯。 手握雷电威严肃穆的她，在光芒映衬下，好像古代神话中严谨沉静的战争女神。 在前后的蓝色雷电和风刃的夹击之下，下面的蝎子霍然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 只见威力巨大的雷电瞬间把坚硬的前螯劈碎，淡红色的血液喷撒在地，只留下了几个干涸的印记。而对准它尾部的风刃，因先前是雷电先行一步，错位落在了它的前半身。 “嘶啦”一声仿佛石头被割裂的声音，顺着层层荡开的空气炸开。 就在这时，两棵绿色的植株自松散的土壤中破土而出，一棵正抵着蝎子完好的前螯，一棵顺着蝎子庞大的身躯弯曲斜扭紧紧包裹在内。 涅景单膝曲地，右手无名指与中指分开立于右眼之上。 深蓝色的眼瞳慢慢变浅，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他脸色剧变，当机立断：“安妮集中攻击它侧面的壳下组织！” “好！” 安妮在半空中应了一声，手心再次聚拢万钧雷霆，从空仰翻而下，身手动如脱兔，快似闪电般将手穿过了蝎子的身体内部。 雷电的声音还在从侧空开的蝎子内发出了夏虫似的威慑。 还在上空的莫冶对安妮比了个拇指：“干得好！安妮！” “哼～那是自然。” “别高兴得太早！” 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至第三个人，就被涅景打断。 “你们俩赶紧到我这边来！” 同期间合作多年的默契就在此时展现了出来。 莫冶与安妮还未发现有何异样就下意识地选择了遵从。 而这份遵从也拯救了两人的性命。 “嗞嗞…” 好像某种动物的群体移动声，乌嚷嚷一大片，密集地，如同天下下落的雨点。 一只只黑漆漆比先前的蝎子，小了不止千倍的蝎子如潮水般从母体身上倾泻而出。 冷汗慢慢爬上脸颊。 大后方的薇薇甚至没控制住发软的腿，一屁股栽倒在地。 “怎么会…这么多…” 宫泠观察到众人低迷的士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把变成手镯一直悠闲的鸢草唤醒，一只留在自己的手上，一只扔给了就近的戴莹绿，大声命令道：“所有人三人一组，相互协作。受伤的人，靠拢戴莹绿。” 语毕径直向前，一刻也不耽误的来到涅景身边，“你们四个到我身边。” 没有听鸢草絮絮叨叨的想念蓝天白云的思念之情，宫泠尽力放空着自己，手上的镯子颜色越来越翠绿。 与此同时，她身上慢慢沁出一阵淡绿色的光芒。绿光越强，牵引了后面戴莹绿手上的手镯。 尔后，这光芒从一又添四，刹那间包裹了其他几人。 “母亲大人？” “鸢草的开发技能之一，百草，它能让我的自愈能力转移20%在你们的身上，可惜有很强的距离限制，而且必须要由我来控制。”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涅景炯炯的目光中透露出无法忽视的志得意满：“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表演时间了。”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涅景从容地朝天打了个响指，变浅的瞳色又慢慢恢复，一股无形的机气随他身体旋转，空气中慢慢传出嗤嗤的自燃声。 他向前踏出一步，将天空中灿灿的骄阳遮挡了一半，俊美无焘的侧脸带出了旷古的飞扬神采。 就好像遗世的战将。 “母亲大人，您只用站在这里就好。” 宫泠望着他的脸呆愣了一秒后，越发坚定了决心。 “小心！我们要一起活着回去。” 涅景转身背对着她，坚定道，“那是当然的。” 宛如一道金色的光练，涅景身上持续燃烧的幽火瞬间飞起炸开到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 人虫之争，就此拉来序幕。 人类一方，二十几位精英异能者同时释放异能。一时之间，场上电闪雷鸣，火花四起。 除了大面积杀伤力强的涅景，安妮，莫冶之外，攸和戴莹绿使用的方法都让人耳目一新。 攸立于宫泠左侧，信步庭闲的模样，随手一挥，细小的绿色植物从地底窜起，瞬间刺穿了行至这里的虫群。 只是到底数量太多，顺着中间的空隙一只只蝎子脚踩着同伴的尸体，爬到了几人面前。 这时宫泠迅速补位，被黑色占据的瞳仁，此时看着有些诡异，而更诡异的还是地上哪群入侵的蝎子，忽然调转方向… “生命始于争斗，同类相残的戏码最让人动容。” 宫泠分心看了攸一眼。 “母亲大人有何指教？” “并没有。”她摇头，沉默一会儿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因此离开，于是又说： “能从微末之处体悟人生智慧，很厉害。” “厉害当不起。只不过…”攸仰望天空，澄澈的蓝天白云倒映在他眼中。 “母亲大人有没有要改变一些人，或者一些事的欲望呢？”半响，他突然说。 “不想去改变。” “哦？为什么？” “他人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了解他们，没有他们的经历，所以他们的选择，我既不会去阻挠，更不会去干涉。” “呵～真是完美的答案呢。” 攸停了一会儿，抬手再次制造出一片绿色。 密密麻麻的蝎子像被串烧一样钉在植株上，尔后又被去而复返的蝎子军吞没… 此情此景，循环往复。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说：“如果您现在是在您的祖国呢。” 心不自觉慌乱了一秒，第一次仿佛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从头凉到了尾。 “……” 避重就轻的话就在嘴边，却被对方笑着打断，卡在了喉咙里。 “抱歉！形势好像很严峻。不该在这时候打扰您，害您分心。” “……” 接下来的时间，即使宫泠非常想要静下心来抵抗蝎群，却怎么也做不到平静淡然。 下意识地又回忆起攸之前的话，手不自觉地握拢。 这一次，她是真的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危险。 被人洞察到自己内心的滋味，非常不好受。明明不是什么很大问题，但就让她忐忑不安。 眼神不住往四周瞟，对遗漏的蝎群精神力控制也忍不住加大。 “碰！碰！碰！” 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到了她这里，但待仔细看清后，一时瞠目结舌。 ——数百只蝎子凭空自爆。血淋淋的碎身，竟还在诡异的飞速生长，滋咕滋咕变成些难看丑陋的怪模样。 “母亲大人，漂亮！” 站在边缘的莫冶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伸手跟她比手势。 她莞尔却在扬起唇角时，表情不由从轻松化为了紧张，正想要撤手去缓解莫冶危局之际，不料面前的沙堆里，忽然蹦出了三只半人高的巨型沙漠蜥蜴。 祸不单行。 无法她只得继续跟攸尽全力抵挡住这些不速之客，不让这一边的防线溃败。 而暗自加强对莫冶身上百草的控制，则是希望莫冶能尽快宰了那只蜥蜴。 “这些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 队友们淅淅索索的讨论声不时传来，直到这紧张的氛围被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推上了顶点。 是卫薇薇。 她和宫泠、戴莹绿三人是唯一在这团队中，第一次到外星球执行任务就偏偏遇到了这样接二连三危险的新人。 相比起其他两人有些或多或少的人生际遇，薇薇则是一个在此之前全然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难的人。 因此之前在安妮追问宫泠境况之时，她还相当不满，暗想人类教习老师就是花花心思多，有母亲大人在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却不知，原来滞留陌生星球是这样危险的事。 ——向莫副院长飞扑而来的诡异生物，长得奇丑无比，恶心得不行的皮肤下是惊人的弹跳力，见它张着大嘴，本以为莫副院长的手臂是难保了。 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一直使用的能力也因此而被打断停了下来，引得身边的队友一阵牢骚。 慌慌忙忙道了歉，她再次运用起了自己的能力，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又移到另一边。 母亲大人一定会去救副院长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判断，可在看清真相那一刻，整个人陷入了惊恐。 居然是绿姐。 “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嘶——” 血液喷涌在沙地上的声音很明显。 戴莹绿脸色煞白，颤抖着身体，表情比受伤的莫冶更恐慌。 “莫冶先生，您没事吧！” “呵～” 他冷笑一声，无视自己手上被咬得触目惊心的伤痕和一直不肯松口的蜥蜴身上。 右手掌心中蕴起一道白色不足掌心大的压缩风刃，狠狠拍上它的头。 风刃一闪而没，直至两分钟后，才在身体内部爆开。 血液伴着一些碎掉的肉块组织，从天而降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莫冶抹掉脸上的血，上前一步，清秀的脸上是万分冷酷，“快回去！不要添乱！” “……” 见她颇为受伤的模样，他心底软了一下，又调整了点语气，“…我不会有事的。” 却不料，对方并未所动，反而提出：“莫冶先生，我想跟着您。” 他侧着身背对着她，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没有这个必要。” “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我能够感知到它们…” “……” 莫冶扬手斩断一只飞跳起来的蜥蜴，不再与她多话，迅速抬手一阵风把她送回了原处。 ……… “真有趣…” 宫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恍惚间听见了这句话，但是此刻她已经无暇他顾。 犹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蝎子，像行军蚁一样越来越逼近他们身边的安全线。 原来不仅是那只大蝎的身体内部，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蝎子也加入了行列之中。 形势越发危急。 黑漆漆乌压压的一大片，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 “怎么会…还有这么多…” 安妮此时已经显现出了疲态。 她看着依然多得头皮发麻的蝎群，下意识地问：“怎么办？涅景。” “别怕，有我在，安心吧！你到后面休息一下。” 说话间，红色的小蛇已经蔓延缠绕了他的手臂。 不知不觉间空气中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涅景合十向前，混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开”。 远方金红色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如火如荼，好像沸水上空的水蒸气。瞬间铺散开来，使得刚刚还凶悍的蝎群，霎时如遇天敌般往后撤退。 而另一边莫冶在此时采取了行动。 他双手合拢放于胸前，银色的眼瞳越来越明亮，于之相对的，是围绕着他开始旋转的飓风。随着时间变化，风速一直在加强，直到最后竟摩擦出绿色的火星。 他耳朵上被头发隐藏起来的耳钉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一道黑色的光影快速掠过他的肩头，过两秒后，待人定睛一看，只见在上面一只黑皮绿眼的貂正神气十足的立在他的肩头。 “莫冶先生…” “……” 二次觉醒后，他的异能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从风里衍生出了超低温的风中火。 它不仅能增加自身力量的威力，最重要的，还在于能和一切火属性的人配合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正好，已经积蓄得差不多了。 他唇角不由得添了分笑意，双手摊开成十字，用力向前一斩。 “涅景” 不用多余的话，多年的默契早已成形。 话音未落，席卷30米开外的飓风外已经包裹了一层剧烈灼烧的金红色火焰。而这团风火所过之处，尸横片野。 这时，已至中心的风火，散发出近乎要毁灭方圆的气势。 越来越明亮的风暴中心里面，温度、气压等各种元素正在激烈变化着，孜孜的空气爆鸣声和渐渐泛滥的大量烟雾剥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听觉和视觉。 “涅景，莫冶！” 看这形势，宫泠想都没想就让手上的鸢草转化形态，拟态生物主脑的最高形态——生物拟态机甲。 银色与绿色相互交叠，浅绿色的纹路顺着机甲腿部来到胸前，终于汇聚成了一块绿色的晶石。绿色的晶石又流出两股力量，分别往左右两边而去。 透明色凝聚为盾，光绿色则化成光离子剑。 没有任何迟疑地，左手举盾，以盾牌为中心，半径六米向外蔓延出一个保护盾。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而右手的剑则全力往前一挥，光绿色的剑芒再次屠戮收割周边的蝎群的性命，待两者交相汇合之际。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巨大的金红色大爆炸。 “轰——” 小型蘑菇云腾空而起。 等一切归于平静之时，金黄色的沙石上，只剩下一只只蝎子的残骸。被阳光暴晒着反射出叫人恶心的颜色。 宫泠还是有些脚底发软，她胆子本就不大，而且向来相当讨厌这种密集的群居动物。 而刚才偏偏见了这么多，还有哪些诡异的巨型蜥蜴和巨型蝎。 虽然仅仅是有惊无险，但依旧让人不那么舒服。 更别提就在她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儿时，涅景和莫冶两人扛着最先杀死的哪只蝎子走过来。 “母亲大人，麻烦您了。” 她瞬感不妙，犹豫的表示这不会是待会儿的食物吧？ 可能是她表情少见的生动，也可能是刚刚一起默契对抗敌人后，此时生出的莫名亲近感。 总之，他们这会儿已经能算得上同生共死的战友了。 涅景笑得要多灿烂有灿烂，“是啊，麻烦您为我们烹饪一下吧。” “……” 宫泠沉默。 面对这两人手上血淋淋的食物，想起食物之前的样子。她表示真的很压力山大，更不说现在那食物还正“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我…” 涅景笑得更欢了，“您不用担心，攸已经确定过了，这玩意儿可以吃！”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她扭扭捏捏的样子，与一直保留的形象大不相同。 相识虽已久，但仅有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模糊了三人一直固有的上下级间距离。 好像普通战友一样， 这亲近让一边莫冶也忍不住补刀，“这可是我们一队的第一次战利品，您作为队长，可要…” “……” 就在宫泠如临大敌准备接手之际，终于有人好心地上前来为她解围。 “让我来做吧。” 走过来的人是戴莹绿。 不过，诡异的是，她的话一时间竟让熟络的气氛冷凝下来。 具体表现为莫冶同学。 他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刚刚还挂着招牌青涩快活的微笑，下一秒，就成了冷漠脸。 宫泠来回扫了两人，暗忖着既然已有人接收了“烫手山芋”，而且这两人也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机立断。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我和涅景还去看看大家的情况，你们聊。” 第二百五十章 戴莹绿 待宫泠两人走远，莫冶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看。 望着默默整理着蝎肉的戴莹绿，心头更是一阵气闷。 她正把藏在肉里的骨头小心剥离出来。这工作冗长又无聊，但她却显得十分耐心，血淋淋的手拿出一颗颗碎骨，放在地上。 不过那低头不言不语的样子，让莫冶一时不快，甚至给他一种罪魁祸首是自己一样的错觉。 不想再无谓的僵持下去，他转身欲走，却被一声呜咽的低泣声弄得脚下生根。 他知道她向来狡猾。 可是知道归知道，却怎么也都挪不开脚步。 “你刚才跑过来做什么？” 她还是低着头，一声未吭。 莫冶揉揉头发，心情很是烦躁了，“…尽会添乱，还好大家都没有事，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 “…你差点就要…” 把呼之欲出的“受伤”两字咽下去。 好险！他暗自庆幸，可是这一张嘴却好像失控了一般，全然不受控制，如同钟至上了身。 “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还记得来时答应了我什么吗？啊！说话啊！” “…一定，要听你的话。” 她像是不敢抬头，把整个人存在感缩得如同透明。 见状，他脸更黑了。 反问道：“那你听了吗？” “对不起…” “……” 难得听她这般爽快的道歉，叫他反而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她平时志得意满又奸滑的模样，此时突然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泛起些奇怪的感觉。 嘴上则更不留情了。 “既然都知道了要道歉，那之前干嘛还要犯？你做事怎么就没个章法吗？” “我…” “你什么！” “我…我控制不了啊…” “…什么？” “控制不了。”戴莹绿声音从低渐渐变高，“因为我见到你快要受伤…我怎么可能可以心安理得的站在原地！” “……” 一阵风吹来，撩起他的头发。气氛莫名怪异起来。 好不容易才平息安抚下来的情绪，莫名又燃了起来。 他的心像被谁烧了一把大火。 烫得他下意识地回避了那双明亮真挚的眼睛，把脸侧到一边，两颊微微泛红，别扭的骂，“…笨蛋。” “我没有笨，我只是…” 他瞬间预感到对方可能又要说那句不矜持的话了，刚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因为戴莹绿已经说出了口。 “…想对你很好很好。” 全身的血液霎时往脑袋上冲，红成个番茄的脸，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有碍观瞻。 想一走了之，腿脚却又像在地上生了根。 他无奈中带着些羞耻的教育：“你一个女孩子，别老跟男人说这种话。” “……” “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看他羞答答的样子，戴莹绿在心底默默比了个胜利。 乘热打铁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说了我还有三个月的考察期，所以我才想好好表现啊。” “……” “莫冶先生…我能不能直接过渡掉这三个月？” “……” 过渡三个月吗？ 他反复咀嚼了这个诱人的提议，却在顿了好一会儿后，回答，“你再给我点时间行吗。” “……” 意料中的沉默，让两人陷入僵持之中。 风还在吹，带来了先前淡淡的血腥味，也带走了两人刚才的暧昧。 ……… 宫泠和涅景刚一走回大部队聚集的地方，就望见所有人奇怪的围成了一个圈。 与涅景对视一眼，俱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宫泠沉了沉心，和同样调整好心情的涅景一起来到了众人之间。拨开围观群众，只看见一相貌平平，脸色苍白的男人此刻正躺在热心肠的卫薇薇怀里。 ——他神色惨淡，也不知先前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考验。 而见到了宫泠的到来，卫薇薇心神大定，连忙把自己所知的都吐露了出来：“母亲大人，这位大哥是来替二组求救的！” 闻言，宫泠微微蹙眉，暗地已有了不好的猜测。可脸上却还得做出疑惑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请你慢慢再复述一次吗？” 那人应答一声，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叙述。 说他叫方树，是原初墨考察二组的主力队员之一。 且说原初墨他们队伍在和一组分离之后，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一开始进展还算顺利，也收获了不少猎物。可变故是发生在和一队同样信号探测器失灵之后，迷失在荒漠之中的他们，踏上了一片据说满是红花树林的土地。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们进去后就开始乏力，最后甚至连异能都无法使用…” “…没到两个小时就有了人员折损，而且里面大多数地方都长得一样，我们在遭遇了几次诡异的突袭之后，就和队长他们走散了，之后好不容易拼了命才突围出来…”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伤心了，却还强忍着眼泪呜咽说，“另外的两队友都已经折在里面了，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才打算回基地去报告请求支援。” “…好在现在还没走回去，就在这里遇见了你们，请你们跟我去救救他们。教官，队友，包括我儿子，他们都还在里面…” 众人听了他的话，议论纷纷。 各色的建议还没到耳朵里，就被宫泠屏蔽了。 她一针见血：“你刚刚也说了，你们组的信号探测器失灵了。而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所以现在…很抱歉！可能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闻言，方树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精神，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能找到！” “你？” 宫泠犹疑的望着他，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方树应该是土属性防御类的异能者才对。 “对，我的拟态生物主脑能记住行走过的路。” 听到这，她心里下了个决断。 用眼神示意涅景叫上其他人来到另一边的边角。 站在这里，向所有人再次阐述了二组的境况，最后又征求他们所有人的意见。 意料中的沉默压在众人的头顶上方。 宫泠淡然平静的样子，给了某些从事件发展至今，越发心存疑虑的人一个突破口。 “母亲大人，请您如实告诉我们，联邦是不是真的不会来救我们了。” 果然。宫泠早有预料。 其实不怪这人相问，连宫泠现在把人聚在这里召集意见，也是因为这个忧虑。 谁知道联邦会不会派人来救他们？毕竟这一系列的诡异事件，无一不在散发出危险信号。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事关生死抉择，也顾不上其他了。 她虽是个队长，但却也没有资格替这些人选择是否要冒生死险。毕竟，留在这里，要安全得多。 “我不知道。” 当她的话一出口，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尴尬了。 脸上瞬间乌云密布的众人，虽然没有出言指责，但不用说，却也能表达出他们此刻的情感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表现，宫泠内心庆幸不已。 好在该说的现在说了，没有等酿成流血事件之后。 说了该说的，现在她反而毫无压力，于是问道：“说说吧！现在你们中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救二组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宫泠没意外地扬扬眉，没再多说，毕竟这事关忽性命，不是人人都能像书上写的那样舍身为义。 况且，在场的除了自己外，谁又能没个牵绊，没个家呢？ 唇角还未流露出些苦涩，那晦涩的情绪就被她隐藏了下去。 只是在不经意间侧目瞥见了焦虑异常的涅景后。她心有不忍，可同时也是打心底里不愿左右他人。 “母亲大人，这件事先算我一个。” 涅景能这么快就做好抉择，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听见了他的选择后，不知怎地，她莫名舒了一口气，“好。” “…还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就到涅景这里留名。” 嘱咐完后，她就往回离开众人的视线。 穿过才搭好一半的帐篷，走过方树的休息之地，瞥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汤，还有离他及近摆放着的食物。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行的方向自然发生了偏移，只是背后诚惶诚恐的方树让她一时不忍。 背对着他，淡淡地表态，“你放心，我会跟你去的。” 表情忧虑的中年人楞了一下，然后忽地不顾伤口和劳累伏地：“…谢谢您，谢谢您。” “……” 他趴在地上，泪如泉涌，除了一个劲地感谢之外，还说了一大通赞扬恭维的话。 宫泠对他的感激倒没多大感觉，只是到底不忍心一个好父亲一直维持这样困难的动作。 于是说，“…你先休息吧，等下能不能救到他们，还要看你。” 说到这里就起身离开，来到莫冶二人身边。 “母亲大人，怎么就您一个，他们呢？” 见到宫泠独自走来，莫冶不由疑惑，又看了一眼被宫泠遗忘的汤。说，“…您先喝口汤。” 宫泠顺手接过了莫冶递来的碗，里面奶白色的汤汁上漂浮着细碎的调料。 氤氲而来的香气刺激着劳累的身心与过于灵敏的味蕾。 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后才说道，“一会儿要去救二队，你去么？” “救二队？林熠他们出事了！” 宫泠叹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叙述了一遍。 “……” 见莫冶恍然若思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一碗汤已经见底，才又问：“你怎么说，要去吗？” “当然要去了！先不说教官一直很照顾我们，哪怕看在同期伙伴的份上，我也得去。” 宫泠这才想起来，原初墨是莫冶、涅景、十一他们这一批初代异能者的教官，目前这整支探查队，除了几位后进他们学校的老师，几乎都是她的学生。 “…嗯，那小黛这边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他舌头忽然有点打结，语速又快了几分，直接脱口而出：“…当然是让她乖乖留在这里了。” “她能力不强，去了也只是添乱而已。况且…” 话到这里，他就蓦地止住了话头，神情很正常的换了个话题。 “对了，说到这个，您已经和其他人说过了吗？” “嗯。” “同样的话？” “同样的话。” “哎…”他叹息一声，尔后道，“这下有得闹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与其让他们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如现在来解决。” “说得倒也是。”莫冶也为自己端起一碗汤。 边喝边说：“味道不错！但输您一筹。” “你这么说不怕小黛哭？” ……… 最终确定要一起出发的人有九个人。宫泠对这个结果，已经足够满意了。 剩下那的四个人，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将物资分了两份，按人数两边各自拿了一份。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常月前辈…你真的不去吗？” 卫薇薇的话一出口，宫泠就忍不住皱眉，侧看一眼表情徒然尴尬的常月，立刻抢在常月开口之前说，“薇薇，这是个人选择。” 本来就是想法不同，即使强行勉强了，最终也只会添乱而已。 “可是…副校长他们…” 宫泠面色微急继续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勉强后要承担的后果，我们谁也不负不起。” “但是我们都同一个队伍的！母亲大人，我们每天都相处在一起，如果前辈他们不去…” “好了！”宫泠难得冷脸打断了她的话，看了想要说话的方树，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是自愿的，在我们受困这颗星球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何时能得到救援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所以，不一定谁都会为了他人而以身涉险。” “……” “愿意去的人是重情重义，但也不代表不愿意去的人就真的全是薄情寡义。” 而是人性本如此。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心里明白，人性是最经不起检验的东西。 试问如果她不是队长，林熠和十一都不在其中，她又是否还会去，涅景又是否还会去。这些都是未知数。 要去的人都是因为心中有充足的理由，必须要去。而不去的人或是理由不够，或是单纯怕死… 当然这些现在都跟她无关了。 “常月，之后你们的安全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一直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被忽然点名，常月迷茫又不安的环顾四周，在对上宫泠目光时，迅速低了下去。 “好的，谢谢您。” 她也面色如常，关于卫薇薇谴责不忿的目光，也只作埋头不知。 到最后，a组一行13人分道扬镳。像同一个点上的相反直线，各往一边前进。 在这茫茫沙漠中，迎接他们的还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在此刻，宫泠一行人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劳累。 完全不间断的穿梭行走在沙漠中已经超过八个小时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从日落时分起就开始肆意横行的风沙，到了这个点，变得更加蛮横无礼。 小小的坚硬的沙石刮在脸上能刺激起尖锐疼痛。 燃起的篝火在宁静的夜中，发出啪啦的声音。跳动着的明黄色火焰上映出一张气急愤然的脸。 “莫冶，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休息一晚，现在先吃饭。” “好啊…你不知道教官和我儿子他们在里面遇到了危险吗？这个时候你还要休息？救人如救火你都不懂吗？” 方树气得脸憋红，一系列的质问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解释声，说得叫人头痛。 莫冶倒还是那付样子，只是一张清秀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青涩，沉着的神情里，好像多了几分名为稳重的东西。 “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八个多小时了，滴水未进寸粮未食，大叔，你是要我们去送命还是去救人？” “你说什么！”方树气急，直说，“好啊，你刚刚还表现得那么积极！我就知道不是你的亲人遇到危险，你怎么会懂…” 听出方树话中的严重指责，涅景不由得的上前一步，望着被卫薇薇扶着的方树，耐心地解释。 “…方叔，这一来晚上你的拟态生物花没了多少准确性，要是我们再不小心走错了方向，反而会耽误时间。二来连夜赶路让人疲倦，之前你们组精神饱满的去也受了重创，我们要是满是疲倦的去，不仅救不出他们，我们也会被搭进去。” “你们…” “好了！” 坐在一边的宫泠出言喝止，扫了一眼众人，淡淡地说，“休息一晚！等方树的花能使用了在起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母亲大人…” “……” 宫泠似乎没有看见他满目焦灼，沉默以对。 “您…哎，算了，只希望天天命大。” “……” 宫泠和攸坐得相近，戴莹绿则稍远一些。夜晚沙漠的风不仅带着沙石，还足渐透露出与白日截然不符的冰冷。 一声叹息平白无故响起，宫泠作为队长，自然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怎么了？” 坐在她身边的攸抬头仰望星空，本就清秀的脸上，在星光的映衬下，更显柔和。 他的目光悠远，好像已经看透了整个浩瀚无垠的宇宙。每颗行星，每条至理都在这双眼睛的洞察之中。 “母亲大人会不会思念某个人？” 攸的不答反问，在她的意料之中。 随着和攸相处时间增多，她越发发现这个人的思想远超其同龄人，面对他，宫泠总有一种好像遇见了年轻总统的感觉。 不过这只是宫泠私底下的想法，不能随便流露，于是她也笑着摇头，和攸继续着半假不真的对话。 “…并没有。” “嗯？” “…因为当我们需要思念之时，那必定是正在经历失去，可是失去这个概念却是很玄妙的。失去即是留不住求不得，既然是留不住又求不得，那又何必去在意。” “呵呵～” 听了她的话，攸突然笑了起来，“我原来以为我就已经够厌世的了，没想到您比我还厉害。” “……”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宫泠，挑眉一笑，眼底流露出莫名温柔。 “…像您这样的想法，一直都在我脑中徘徊。” “…无所谓得到，也无所谓失去。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反正世上那么多浑浑噩噩不辨是非的人，好像也活得很不错。” “……” 宫泠的沉默，没让他多意外。虽然他猜不透宫泠的表情代表什么，但凭着这段时间对这位传说中人物的研究和了解，再结合这几日她的举动。他本来确信——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联邦人。 不，更确切的说法是21世纪的宫泠，来到了这53世纪，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未来观影礼。而他们这里的人则是虚拟的电影人物，是死是活她都不关心，联邦的好坏她更不在意。 说实话，这是很不敬又叛逆的结论！可他就莫名觉得自己是对的。虽然她形象向来良好，直到近期才受损，可她先前做的每一个决定几乎都是完美的，挑不出错误，尤其从她自己的那个角度。 可就在他为她打了利己主义者标签时，刚刚她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告知了所有人事情的真相，而非直接命令所有人跟她涉险。以达到保全自己又维护队长和元首的尊严。 刚才他就想，可能她也如现在的自己… 迷茫着，不安着，为自己人生迷茫，为已经被看透的人性不安。 当然，他自嘲自讽地笑笑，也可能对方早就有了答案。可是他却不懂。 睿智又缥缈的灵魂到底该怎样，才能得到希望中的安宁？尘封了三千年的心，究竟要怎样才能再次有力地跳动起来？最重要的是，早已被看透的人生和众人，要怎样才能再次提起感觉活着的兴趣。 母亲大人，真希望你能给我答案呐。 他下意识地侧目，得到的依旧是对方沉默的侧影。 “……” 想了一会儿，他又将视线移回别处。 其实对方的沉寂，并没有给攸多少尴尬，只是在这静谧之下，前方不时传来莫冶和戴莹绿的甜言低语声，打断了他原本的思绪，而听见的哪些话，则莫名叫他熨帖又茫然。 一种既羡慕又不屑的感觉自由心生，搅得他心乱不已。 他想起了从前莫冶和自己的谈话，当时的筹谋计划，还历历在目，只可惜，现在的莫冶也跟涅景一样，被多余的感情牵绊住了。 有点感叹又有点失落。 其实从前比起锋芒毕露的涅景，他更看好沉稳聪慧的莫冶。 但记忆里那个内敛上进的人此刻在他脑海里的影像渐渐虚化。当时露出青涩微笑实则想法极为智慧清明的少年，如今也变成了满心只剩下恋人爱情的俗人。 果然，世间事物变化虽快，却怎么也敌不过人心。 ……… “莫冶先生，您不用这样得罪方大叔，我还能走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只是…见不得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我们又不是只去救方天的。” “所以…不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 “呃…虽然主要是为了大家，但你…你也能算在‘大家’里。” ……… 将从前跟现在连接在一起，他猛然发现自己都不认识莫冶了。 嘲讽一笑，人不再有知己，所以觉得孤独。 因为孤独，所以害怕。 才会非常想要确定自己活着的意义，人类的意义，一切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不由得，他侧脸恰好正对上了那双冰凉清透的眼睛。 仿佛炎炎夏日忽然来到了雪山，雪山嘛，本来就清冷神秘而变化莫测。 她的洞悉目光如寒冷凌冽的风，丝丝缕缕削得他衣不蔽体，整个人如同赤裸一般。 紧张的情绪如只扼住喉咙的大手，“您…” 他张了张嘴，复默默闭上。 好在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宽厚仁慈，她什么也没多说，再次完美地保持了礼仪与风度。 又过了一会儿，久到涅景跑来说捉到了晚饭，而戴莹绿离开准备做饭，莫冶已经走上去跟宫泠说有什么要事要说的时候。 宫泠忽然说，“我刚刚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他茫然，和他对视一眼的莫冶也很茫然。 忍不住道，“您是在和我说话？” 她一脸这孩子是傻了么，起身淡淡地说，“…只是在跟迷茫的后辈传授人生经验而已，没有厌世。” “呃…”他这次是真被噎住了。 而她头也不回，依稀用的是很伤脑筋的语气：“…现在的孩子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 过了一会儿，她已走了老远，他还听见她的声音。 “…不管是思念也好，什么也好，都是个人的自由。其实这些情绪不过是能否自我疏导的产物，归根结底…” “…当人真心想做一件事，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嗡地一声，好像有哪个重要关窍被打通了。 一时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莫冶和宫泠两个人越走越偏僻，在远离了众人之后，才停下来。 他悄悄点出自己终端上的屏幕，划了几下，点开。 虽然画面右端显示了没有信号，但记录功能却还在。 “沙沙…” 终端的画面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奇怪的声音一直在响起。 这种渗人的，密集的，很是奇怪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 旁边的宫泠不由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虽然想尽力去分辨，推测出准确答案，可是心理因素实在难以克制。 只能感觉到熟悉，“…感觉这种声音，我好像听到过。” “是什么？”莫冶关闭了终端，有点急切的问。 她摇摇头，“说不清楚。” “我感觉像从前地球上的生物。” “哎…好吧！”莫冶有点失望：“我就是因为这一路上连续发现了好几个这样的蛀洞，才不同意连夜赶路的。” 宫泠点点头，莫冶的考量来自于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而她则纯粹是经验推测，毕竟能在短时间内要了这么几个异能者性命的东西，肯定是非常危险的。 “…你发现它的时候周围有什么规律吗？或者说这几个蛀洞有没有什么相似的点？” “相似的点…”莫冶陷入了回忆，踌躇一会儿，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尔后郑重道：“要说相似的话，它的周围都会有一些‘红色的植物’。” 宫泠蓦地想起了方树之前的话，刚想说话就眼尖地发现了莫冶身后不远处不就正有一株亭亭玉立的红色花树吗？ 它身披珊瑚红色，在这茫茫沙漠里的月夜中，显得漂亮到不可思议。 形态优雅的枝桠随风摇曳，好像悠闲漫步在沙海中的精灵。 如梦如幻，比从前五月的蔷薇还要艳上三分。 可在这样的地方，怎么生出这样美的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宫泠停顿半响，吸了半口气，抬手指明方向，对莫冶说，“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第二百五十三章 “……” 莫冶眼皮跳了两下，顺着宫泠所指的地方望去。 一时之间，他喉咙莫名发痒，咋舌艰难地说，“…就是它。” “……” 宫泠默了两秒，声音沉沉：“那现在去看看？” “…嗯。” 两人在内心已经为它打下了“危险”的标签，因此动作显得十分谨慎。 宫泠没有听从莫冶设想那样紧紧跟在他身后，反而是跟他平行相对，一前一后包围了这株可疑植株。 “奇怪，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深红色的植物正在两人的视线焦距处，可不管他们如何观察，这树还是这树，一直亭亭玉立纹丝不动。 “母亲大人，要不要把他们都叫来看看？” 宫泠心里有点顾忌，可转念又想着让所有人都乘机了解观察下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们。” “等等，您要不还是先只叫涅景好了。” “…也好。”她回答。 待宫泠离去后，莫冶俯身又细细观察了一遍这颗奇特的植株。 光影朦朦间，只见那树的枝干间像突出了一个点，可下一秒又不见了，仿佛之前都是幻觉。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莫冶蹙眉。 虽然目测是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里面却好像藏了什么心惊肉跳的杀机。 具体就表现在他的拟态兽上，刚被释放出来探查的小绿，完全没了往日的活泼灵巧，反而恹恹怯怯的躲在他耳后。 甚至非常害怕的，拉住了他一缕头发。 “吱吱吱。” 手指停在距离花叶的寸许处，却被耳边忽然吵闹不休的家伙，磨得不得不改变方向。 别着手轻轻的安抚它。 不由地陷入沉思，他和宫泠那样主控制精神力的异能者不同，和小绿之间的交流向来非常有限。几乎只有些薄弱的心灵感应。 可是，刚刚…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的焦虑不安。 就好像是被妖邪虎视眈眈的待屠小动物。 “小绿…” 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后退了两步，一手把小绿摘下来护在掌心，一边伸手安抚对方顺滑的皮毛。 “别怕，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 先前惶惶不安的小绿立起身来，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在他身上来回上下的寻索着，最后竟慢慢停下来。 似理解了一般的仰望着他，而此刻的莫冶在它那方小小的视角中，显得那样的威严又温暖。 像无数年前，它还未成为生物拟态兽时，那日散落至林间的阳光。 “吱吱吱…” 它突然很想让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想。 多好阳光，多好人类啊～ 莫冶看它讨巧的模样，眼底透出些欣喜。一人一鼠第一次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和谐。 而正在这两厢和谐之时，他身后却偏偏传来了脚步声。 鞋面踩在沙土上的声音不轻不重，是很熟悉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松，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想象的那人。 “你怎么跑来了？” “可以吃饭了，我来叫你啊！” “…不急，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戴莹绿面色稍变，道：“莫冶先生你要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我有正事！你能跟我一样么？”莫冶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而且说起话来也十分头头是道，“…我若不吃这餐，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你不同，你要是精神不济，明天遇见什么危险，可别想着我就顾你一人。” “……” 戴莹绿一下子被人戳中了软肋，那股向来自在通达的气势也软了几分。 诚如她了解莫冶先生嘴硬心软，莫冶先生也同样知晓自己最害怕的，就是成为他的负担。 更何况，今天莫冶先生才为了她受伤。 想到这，心底又添了犹疑。而且又想着，她现在去还能给莫冶先生几人留几碗饭食。 “…那我先去给你们留着些。”心里想通顺了，她腿脚便更快了几分，只是还不放心的叮嘱。 “不过，要赶快来啊，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 这两人正蜜里调油，可落在迎面而来显然落单的涅景眼中，就有些“刺目”了。 涅大少说话难得酸溜溜的，“哎呀呀，我们这可真是沾光了啊～母亲大人？” 戴莹绿这才发现两人已走到了她身后，而她却还侧身眼里只望着某人。 难得尴尬的挠挠头，讪讪，“…谈好事，请都快些过来。” “冷了味道不好是吗？”涅景笑嘻嘻得看着她。 “呃…” 一旁的宫泠也许是正牵挂着别的事，对两个人的话并成了一句。 “别闹了！麻烦你了。” 戴莹绿急忙点点头，忙不迭地跑走了。 见状，涅景笑，“别这么紧张嘛，您有什么吩咐我们听着就是。” 宫泠扶额，伸手指指莫冶。长话短说明了自己与莫冶两人的发现，着重点了那可疑的植物。 “那您说的这玩意儿到底在哪儿？” 听见涅景的问话，她摸不着头脑，直说：“莫冶身后藏着呢！别靠太近。” “身后？” 涅景又一次的疑惑，终于让宫泠心里哪点不安放大开来。 向前急走两步，四下观察反复确认不见后，才对身边的莫冶说，“莫冶，花树呢？” 月光朦胧垂下，此刻的莫冶也是满脸迷茫，摊手表示： “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从没有离开过。” “……” 呜—— 气氛一时怪异到了冰点，空旷的四周只剩下一阵阵间歇的风声，好像潜伏在暗处危险巨兽的呼吸。 一呼一吸间， 就不由让宫泠感到了从心底而生的寒意。 良久不语，三人目光交错。 纷纷生出了几分前途渺茫的危机感。 涅景更是紧皱眉头，连心底那最后一点庆幸都没有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次日，第一缕阳光照射入大地，无尽澄黄的沙子，在暖阳下反衬出细碎又明亮的光。 “母亲大人，您觉得我们该往哪边走。” 沐浴在初阳下，身后背景是一片深红色的“海洋”。 涅景扬眉，俊美非凡的脸上藏着罕见的隐忧。 宫泠刚要迈出的步伐又踌躇了。 她沉吟一声，“我想法是往最西边走，哪边花树稀疏，比起大范围的…” “等等！” 打断她说话的人叫白吉，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来看，这是个相当成熟稳重的人。 话虽不多，却每每都能直指要害：“…西边看似很安全，可仔细想想，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让这些凶残的花都退避三舍！” “是啊！里面肯定有什么很可怕的玩意儿。” “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宫泠静静地看着众人每人一句的发言，待所有人说完了一轮，纷纷都静下来了之刻，才淡淡道：“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但连方树也说不清花海里有什么东西，我们贸然进去很可能会像二组一样折损。” “…所以我想着西边这条路虽然会很危险，可它的深处一定有什么能够克制这片花海的扩张，磨刀不误砍柴工！除了解救二组是个任务外，同时我也希望能把你们这些人全都完完整整的带回联邦。” “……” 多数人一时默默，不知在想什么。唯有卫薇薇感动万分，直说宫泠是最好的偶像，把原本有点沉重的气氛，也往奇怪的方向引。 她周边相熟的几人都知道她对宫泠的崇拜，一时少不了又打趣几句。 见状，宫泠暗笑，虽然自己那句带他们回联邦不过顺嘴一说，还有这卫薇薇的吹捧，着实让她自己都有些尴尬，但好在有了她的暗示诱导，也让众人近期忧愁的情绪少了几分，气势也稍稍好了些。 最明显地，就是她听见安妮在旁边庆幸：母亲大人刚才说要带我们回联邦，那看来她还是有些把握。果然跟着母亲大人没错！哼…看来这次我和常月，要分出胜负了。 被她的好心情所感染，其余人也多少提起了些士气，近两天来，众人心头一直过分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不少。 也开始冷静思考起她提的倡议，大多也没有表现得像先前那么抗拒了。 宫泠轻轻舒了一口气，但心头的重担却半分没减少，反而因为又有了这么多人的信任开始倍感压力。 说到底，她从前就不是干这个的。纵使向来心思千般玲珑剔透，却也没试过像此情此景一样，一步踏错就要害得全灭的场景。 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种感觉就像到了陌生领域的门外汉。有点上不了手。 这边她正这样想着，眼睛不经意间回转，却被刚才的一幕，惊得难以动弹。 她怀疑自己的感觉出现错误了。 “母亲大人？” 对上莫冶担忧的目光，她连忙摇头，示意没事。 可心里却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沉沉地—— 如果她没有感知错误的话，眼前那棵不足一米远的“花树”，好像挪动了。 为了不使自己的决定真的害死别人。在来回反复思量一阵后，她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独自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待她毫不设防地把想法传达给众人之后，其他人都没有吭声。卫薇薇和方树在旁边一个劲的称赞她，只有涅景和莫冶两个人当场就表示极力反对。 “母亲大人，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你的下属，探路这种事根本轮不着你。” “对，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让我去！” “你们不用担心，我肯定能应付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涅景还是正面拦着她的去路，并直视她的眼，沉声道，“不管您是否真的能应付，我们都不该也不能让你去。” 宫泠心下微暖，却勾起唇角，扬眉道，“可是在场的人，除了你我三人还有几分把握能安然归来，其他人，只怕都不适合做这件事。” “那就让我和涅景去，您坐镇后方。” 由于三人的争执没有回避众人，所以此刻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涅景向来都是一付贵公子做派，此刻却难得上火。烦躁的将衣领扯了几下，不由叹息。 他虽然向来知道上司固执难缠，但今天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 啧…自己果然还是应付不来这个类型的女人。 不仅固执，还振振有词。理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所以我以为，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我去进去看一看，调查一番，能找到最终原因固然是好，如果不能找到，又确定了里面的危险，那我们就放弃这次任务。你们直接想办法回营地等待联邦救援。” 她前面的话在方树听来尚算舒心，但后面就让他不得不争辩了。 他惶恐地说，“母亲大人，您难道不救教官他们了吗？” “…救人的前提，是不把这些人搭进去。”她冷漠地回。 “情况有变，等我回来再说吧。” 这下直接不说了，她绕过涅景两人的包围圈，就要往外走。 “你不能去。” “是啊，让我们去吧！我和涅景两个人搭档还算默契。” “……” 两人又一个虚晃挡在宫泠面前，这下不能宫泠怎么绕也绕不开了。 甩掉一人，另一个就立刻补上空缺。 瞬间就给她应证了两人的默契。 “你们…” 宫泠真的从没见过涅景这么认真的模样，但冷静些细想后，也约摸能够明白。 涅景出生在大家族，又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平日里虽然傲慢自负，现实金钱主义至上，但本质上，这人还是一个很拎得清轻重颇有绅士风度的人。 虽小节有损，大节却不亏。 她清楚两人是关心，再加上这些天的患难与共，所以并不想摆出理智淡漠的上司派头：“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去看一看，情况不对，我就出来了。” “…随你怎么说都好，但你不能一个人去，至少要两个人陪着。” 宫泠感动之余，也只好说：“但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离开。” “……” “可以让我加入您吗？” 突兀加进来的声音，让正在争论的几人都应声回头望去，一回头竟发现来人居然是出乎意料的攸。 “……” 只见攸笑意晏晏，不紧不慢地走到几人中间：“…你们不放心她，让我也跟着不就好了。” “……” 涅景盯着他，目光如炬，深蓝色的眼睛如同月夜高高悬挂的星河，沉沉蔼蔼，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又像里面还隔着什么。 但是当下已没了多余的选择，想到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妮，什么都没在多说。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和攸陪母亲大人一起去。” “涅景…” 他是真有些怕了宫泠这张嘴，当下也不给她再多说话的机会，直说，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踩着女人的血苟活这种事，是会遭天谴的！况且…”顿了顿，又慢慢补充道。 “我是一定要去救她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母亲大人，这边，你们来这边看看！” 涅景站在宫泠前方十米左右的陡坡处，侧身对着另外两人招手。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身后的背景好像是一方捉摸不定的深绿阴影。斑驳的阳光恰巧落在他的肩上，让这后面景象变得稍加深沉柔美。 此时距离三人脱离大部队先进来探查已经过去半小时。 一路探访进来，两边的花树只越来越稀疏，到了这个地方，已经几乎没有红花树的影子了。而为了提高效率，三人各自往不同方向小幅度移动已经过了好一阵，一直也没什么线索，直到现在涅景招呼他们往前，应当是他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 待二人来到他面前，顺着其示意看去，只发现眼前的景象，静谧安宁得不可思议。 实在很难想象在这茫茫的沙海中，无数生命时光都一往无前的埋葬于此。除了那诡异妖冶的红花树外，竟然还有这样的生命体存在。 宫泠在很多年前是体会过这种一棵参天大树便接天连叶自成一片的震撼的。 在记忆里，那片天空比联邦更蓝，花儿也比这里的更红，更不提还有那刻满历史年轮的树… “哇，真美啊——” 也不知是他们中的谁发出了这声由衷的感叹，凭空的，把压在几人心中的重担都减轻了不少。 “…不仅美，还很奇特。” “完全没有一点先前红树的迹象呢。” “母亲大人？”涅景回头看着她。 宫泠单手支额，提议，“不如试探一下。” 随相处日长，在学校已经开始摸清了上司性格的涅景，见机地就要折回前路摘一支“花”回来。 却不想被攸抬手拦下，他动动指头，“不用去了，喏～看哪边！” “这是…” 涅景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道。 “怎么了吗？”宫泠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由于她正巧侧身，并没有看见两人诉说的那戏剧性的一幕。 于是又问，“发生了什么吗？” “母亲大人…幸好你没有看见。”涅景心有惴惴，感慨万分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骇人的东西！” 他越是这样说越激起了宫泠的好奇，“嗯？到底是什么东西？” 涅景正色，“就是旁边那棵新枝上开的花苞，刚才竟然‘开口’吃了边上那几朵红花。” 宫泠一边听一边思考，笑道：“这我倒是不怎么怕的，以前地球上也有会吃动物的花！” “怎么？远古时代的花都这么凶残？居然还会吃动物？” “……” “我还以为你们哪时侯花都只是浪漫的代名词呢…” “……” “等等…”宫泠没理会他后面的哪些感叹，只觉得他先前说的某句话莫名让自己感到在意。 如鲠在喉。 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然抓住了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被她忽然严肃的样子吓到，犹豫着说，“我说…花都是浪漫的代名词！” “嗯~不对！”她焦急地说，“前面，快想想！” “我说…远古时代居然还有花会吃动物…” “对！就是它。” 宫泠恍然大悟，急不可耐地，一边要往前走去树边查探，一边还不忘道谢。 之后还隐隐约约传来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 “昨晚我就一直在想，怎么会不见呢？难道这植物还长腿了不成？又不是妖怪！” “……” 涅景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地跟旁边人搭腔：“母亲大人怎么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攸眼角弯弯，“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趣？” “比如…花是动物什么的。”见涅景满脸不信，却也不在意，“又比如花喜欢吃动物什么的。” “什么东西…”他嗤笑，思维却已经被对方带走，顺着往下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 攸回以笑意，没再说话。 而就在两人聊天之际，另一边的宫泠已经求证完毕，并且对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 把自己想到的说完，连宫泠自己都有种头大无力的感觉。 更不提涅景和攸这种小年轻，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想象的范围。 红花不是花，而是一种动物。这种动物会隐藏聚集成一团变成“花”，会放出奇怪的物质，干扰异能者的身体和异能。 更可怕地是… 啊！算了，宫泠不想再想下去了。 只是理智不愿意想，不代表思维真的能控制不想。 相反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它发散似的，比19世纪辗转从站内出发火车还天马行空。 一会儿是这一片片红彤彤的玩意儿，根本不是花，而是成千万上亿的小虫子叠在一起… 一会儿又是二组在这种条件下，究竟还有没有幸存者，他们到底还要不要进去… 进去，还有没有意义。 第二百五十六章 红珊瑚和绿翡翠 就在宫泠踌躇不决，涅景神色焦躁慌乱之际，迎着白雾，逆光朦胧间，对面走出一个人。 那人身材挺拔高大，从身形不难推测出是个男人。 而他停在大树背面三米处，四处观望后，手指还不时进行着对比，最终选择了离树最远的哪支花苞，三下五除二，利落的把花从三分之二处折断。 在正欲返还之际，忽地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他踌躇一会儿，也不敢断定真假，于是就停在了后面。 而另一边，由于在场的三人都心事重重，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身后人的到来。 “…母亲大人，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涅景忐忑的望着她，对上他的眼睛，宫泠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 心间也霎时百感交集，对于探查组的每一个人来说，其实严格来说，都是很无辜的受害者。 如果原初墨不提这个赌约，而她能坚持自己底线，那么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不会有人死去，十一和涅景也还好好地在营地里，秀着无节操的恩爱。 真不知道最后还有多少人能回去… 如山如海的愧疚感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即便心里已经难受得不行，她也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让自己被这一瞬间的脆弱打败。 “母亲大人？” 一直到身旁的攸出声，宫泠才回过神来，身体下意识紧绷，手握成拳，“怎么了？” “…会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想不到的，若知道有这样危险，依您的性子，肯定说什么也不会来。况且…” “……” “如果硬要怪罪，那其他经常出任务，经验比你丰富得多的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或劝告过您…” 话道这里，他眯眼微笑起来，“整个团队又不是只有您一个人能思考，不要总把过错摊到自己身上啊～” “……” 见宫泠怔住，他轻飘飘地说，“会累的。” “……” “是啊，他说的没错！如果十一这么简单就死了，那她，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十一了！” 涅景的笑容比澄碧色天空里的太阳还要耀眼，他坚定又强势地鼓励，“您可是我们的队长啊，我们既然都已经跟了你，那就不管在何时何地，我们都不会责怪你。” “……” 宫泠被他温暖的目光，灼得羞愧的低下了头。可心里确实软了暖了一针，但又立刻崩起来。 她听见自己说，“那再修整一下，我们还是进去看看。” “这就对了嘛！” 涅景很英气地锤了她肩膀一下，以示友谊。 “‘美人们’还在等着我们去拯救呢！别垂头丧气的！” 涅景的话还没引来其他二人的吐槽，反倒引出了身后的人。 “除了十一，还能有谁是你的美人。” 当这个声音出现时，不管是宫泠还是涅景或是攸，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就都只楞楞地盯着对方，在这种情况还能保持一丝不苟的衣服裤脚。以及永远一丝不苟的脸上，说出这么类似调侃的话。 “你…林熠？” 宫泠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嗓子，胸中像被强制点了根炮仗，乱蓬蓬的？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可又不知该先问哪个。 不过她问不出，旁边人自能相问，涅景迫不及待地发出一连串问句：“十一怎么样？你们组到底怎么回事？” “她很好…我们的情况…” “你们这群人真的是被这些红彤彤的小虫子弄出了几个人员折损？” “我们…” “你们到底是怎么跑进这鬼地方的？” “……” “过了这一天你们有没有找到些应对的法子？” “……” “哎？你倒是说话啊~” 林熠摊手，“你不闭嘴，要我怎么说。” “我…” 林熠没再和他拌嘴，前进一步，正色道。 “我们和你们走的反方向，没走出多远我们信号探测器就失去了信号，迷茫间我们就来到这片红珊瑚林，没走多远我和教官就察觉到了异样，但是正如你们所知，这些红珍珠是活体动物，藏在暗处的杀手，我们前进的几个小时，它们就一直跟着我们行动，我们走多远，它们也就走了多远。” “我也是之前偶然间在整理旧资料的时候，见过某位军团前辈的记录册才知道有这种东西，里面讲了它擅长伪装，喜欢成群结队的模拟成花的形态，来诱杀猎物。而从前的人类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整个考察队一开始都没有什么异状，但五天后就开始疼痛难耐，身体溃烂，直到最后往往只剩下一堆白骨。” 顿了顿，他转头看着宫泠，严肃认真如同工作报告，“…但是，昨天我们偶然间也发现它们似乎很害怕这些树的花苞。从不敢太靠近。” 不等其他人问为什么，他抿了一下唇，又继续道，“跟它们诱杀别的动物一样，这些树的花苞也会诱杀它们。” “…教官把这些树称为绿翡翠，而发现了绿翡翠后，我们情况就好多了，祛除了一片空地，在下面扎了营地，只是一直在派人去寻找另外几个掉队队员，现在还缺了一个。” 听到这里，宫泠莫名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的状态都松了几分，笑，“缺的那个机缘巧合跑了出去，跑到我们组去求救。现在还和我们组的成员在外面。” “这样再好不过了。” 宫泠由衷地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们组的方树来求救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折了几个人。怎么会…” “他们都没有死，当时应该只是间歇性休克，不过…” 宫泠见他抬步准备离开，立刻跟上，追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母亲大人，人在深度休克后有没有可能还能够自己醒来呢。” “你的意思是…” “…他们全都是自己回来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泠倒吸一口凉气，“…据我所知，似乎没有过。” 林熠表情瞬间更沉了，“不仅如此，他们还都一致称，自己是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休克。” “可偏偏…身上却都没有一丝伤口。” “……” ……… 宫泠他们来到二组的营地，一眼就看见了精神状态不错的原初墨。 此刻她正双手环抱在前，站在众人中心不知在训斥什么，还是从前那副盛气凌人的做派。只是在与宫泠对视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想来她自己也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宫泠。 打心眼儿里认定了只会圆滑趋利避害的人，突然出现在危难中的自己面前，连一向苛刻如她也不知该做何表情，或说些什么。 而与她不同的是，宫泠看见她，反倒难得地笑了一下。 没管直接窜到十一身边的涅景，也没张大嘴的一堆二组成员们，她笑意晏晏，如春风吹拂绿水般来到众人中间。 “大家都没事就好，我们来接你们了。” 这句话说得巧妙，却直达人心。虽然不过一天一夜，但这里的一系列诡异遭遇，无疑让二组的人心惶惶不安，而原初墨也不是个会用怀柔政策的人，一味强硬命令，能让人心暂时团结的同时，却也很容易让人心生不满。 而宫泠这句话就恰恰实实地让一些人心落了地。 一组也是同伴，而且还来接他们回去了。 哪怕是原初墨也挑不出这句话的问题，甚至还让她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改观。 而且看见宫泠好好的，她心下大定。 至少现在能确定了只要能从这里出去，还是有极大希望被获救的。 想到这，她心情更好了。 极少地有耐心的等在一边，直到宫泠和二组成员谈话结束后，才叫对方跟上自己，来到帐篷里交换各自情况。 这片营地位置选得极佳，离上面的绿翡翠有一小段距离，既防止了绿翡翠本身未知危险的可能，在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时，又能凭着异能者的脚力，飞快上前取得援助。 此刻整个组的人心情都沁浴在这暖洋洋的阳光里。 所以那从教官帐篷里依稀传来的响动，也就不在多数人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他们也不指望这两人关系会好了。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施洋，别偷懒了！还有这么多事儿，你想去哪儿？”方天有点不满搭档这一次又一次的偷奸耍滑。 “不干什么，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那你快点回来啊！我等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大个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从眼里，心里到动作都很嫌弃这个烦人的小子。 多大点事儿！非要计较得那么清。 一边百无聊赖地在内心吐槽，一边四处观察，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他溜了个弯儿来到了原初墨的帐篷前。 只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人说。 “…你疯了么？居然跟他们说了实话？” 说话的人声音有点尖锐，好像利器划破了白纸。将另一个人的声音衬得沉缓粗砺如沙，不必见人，就已经能想象出此刻她的压郁深沉。 “我只是…不希望无辜的生命和鲜血，最后要归在我头上。” “你好糊涂啊！”原初墨被她气得暴躁地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走动，“…你说了这些之后，有没有想过后果？回去后，这群人你要怎么处理？” “……”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妥的。宫泠你完全没想到这个吗？平时你这么多心眼儿…关键时候” “…你这想法就有些过于天真了。”不等她数落完，宫泠就淡淡地打断道。 向来温和平缓的声音，也寒了一分，急了三分。 虽然旁人听不出来，但两人好歹共事已久，原初墨自然感受得出她那看似有条不紊的分析下，其实已经悲观到了极点。 “我们究竟还能不能回去，谁知道呢？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漏洞。联邦高层的内部必然是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地大事的。而不管是哪方胜了，我们这群人都几乎没有回去的可能。” “怎么会？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有很大把握获救。” 宫泠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紧了一下，但她却也没在此纠缠。 反而继续冷静地说：“好吧…即使我有这个价值，可联邦要怎么来救我们？这是一个问题。” “还有…你不会以为哪些在背后搞了手脚的人身上，身上还会有可靠的信号器吧？或者，你认为谁又能把这信号传达给总统，让他来救我们？” “……” “从被扔到这儿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废子了。” 说到这儿，她像有些感伤，“我可真没想到，最后我们俩居然还要在这么个鬼地方合作，相伴到老…” “真是…世事无常。” 她被宫泠这一系列自说自话弄得有点懵，想都没想，“谁要和你合作相伴到老？”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取来了床铺旁边的水壶和杯子。 在发了一通火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要履行帐篷主人的基本礼貌。 而宫泠经过这件事大概对她生出了莫名的好感，所以不像从前私下一样，她说一句就顶一句。 而是换了个方向，说，“好吧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等林先生来了，你可得好好帮着我跟他打好关系。” “……” 又说一会儿，她猛然想起，“对了！抑制剂你带了多少？还有关于它的成分，我们中有没有人能合成，能不能形成长期供应？” “呃…等等，等等！先不说这个。”原初墨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在对上宫泠疑惑的视线后，才慢慢道，“你们三个中有没有谁会认路，能把我们都带出去？” 宫泠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变了个脸色，“你这话的意思…” 在宫泠目光的威慑下，原初墨少有的表露出了颓唐，摊手。 “就是你想的那样。” “……” 沉默一会儿，她犹疑地确定，“无论何时，林致远都不会来帮我们？” “嗯。” 我操！ 脏话在嘴边酝酿了许久，好在宫泠并没有让它出来，毁了自己的形象。 可是眼下的形势，确实不利到了极点。 在她的计算中，倘若林致远发现他们一夜未归，至少会派几队机甲救援队出来接应他们，不求尽心尽力，但哪怕是姗姗来迟，在今明两天之内也都该能找到了，况且莫冶还在外边，那队伍就至少能稳到和救援队一同到来。 而他们几人，无论这里会什么诡异事件发生，都只用在这里面熬过最多两晚… 可是现在… 她非常想失态骂人，心态暴躁得像吃了50公斤炸药，但那样又确实无济于事，也只会让自己没脸。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有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别人的精神波动。 难道隔墙有耳。 由于种种，她只得忍了下来。 看似淡定地把手边的水杯抬起来，清清嗓子，在原初墨期待的目光下：“你…” “怎么？有法子找到回去的路了？” 见原初墨这幅模样，让她不由得生了几分戏弄的心理，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悄无声息地探查门外的哪只耳朵。 悄悄将精神力释放开来，成网状细微感受这半径一米的周围，每一个生命体的回馈，但是… “什么办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宫泠微微扬眉挑衅。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初墨直视对方。 这两人现在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比一个坦然，却在久久的对视中，蓦地同时笑了出来。 一笑泯恩仇。 绝境之下，平日里的矛盾都像烈日下的泡沫，大化小，小化无。终归成了不复存在。 留下地，是迥然不同的人，经过千辛万苦才培育出的奇迹萌芽。当然若问这萌芽是什么，两人还都不愿意承认。 “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 “你很想知道？” “废话！” “那…好好地叫声老师来听听。” “我…” 宫泠在心里细细感受探查，表情却是微笑，“不想叫？” “…没有。” 原初墨吞吞吐吐，“老…老师。” “声音好像小了点哦。” “老师！” “呵～乖！听好了哈。” 终于在怪异的磁场干扰中，断断续续回来的信息反馈，让宫泠猜了个大概。 便顺势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很简单！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返。” “……” 原初墨这下彻底愣住，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顿时万分鄙视，“宫泠，你吃错了药了吗？” “哈哈！” “亏你还笑得出来？我告诉你，你不知道这些红珊瑚是动物吗？原路返回这种话，你怎么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哈哈！” “好啊！宫泠，你敢戏弄我！都什么时候了？” 看着对面人表面温文尔雅的微笑着，实际上从眼底到眉梢都是笑意，原初墨头一次生出了自己究竟有没有认识过宫泠这个人的深刻心灵问题。 现在的她，比原初墨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幼稚无聊，但也比她见过的都真实生动。 到底宫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想得到的东西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紧紧地盯着她。 盯得宫泠只好重新又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找回了昔日宫泠该有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初墨摇摇头，“没有，只是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对策。” 宫泠笑容透出点高深莫测地意味，“没有，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万物都有它自然发展的规律。”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她掉头就走，并没好气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自己还是别和她关系改善的好，不然这时候都可以讽刺她为老不尊了。 正在心中这样抱怨着，而身后的宫泠，突然说。 “你要出去么？正好！顺便把门外的客人也请进来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宫泠看见是施扬时，并没有过多意外。 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淡云轻，没有当场指责质问，反而一团和气，“你站在外边多久了。” “……” “听到了些什么？” “……” 他一直不说话，浑身紧绷得像条弓，把宫泠逗得直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想知道…” 话说到一半，被早就忍不住的原初墨截了过去。 “你这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外面偷听？难道你就是搞破坏的卧底？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虽然问的方式语气不同，但意思大体是同一个，见状，宫泠也就不吭声了，只静静地等着施扬的回答。 “当…当然不是。” 这个结论让施扬诚惶诚恐，他连忙手忙脚乱的解释道。 “不是的…我…我本来是想去方便，但看见有奇怪的东西往这边跑，因为担心二位，所以，所以才会跑过来。” “哼…这鬼玩意儿可有趣儿啊，这么大个地方别的地方都不去，就往我和宫泠这里扎…”一边说着她一边捂嘴轻笑，“呵呵～施扬！你是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儿是吗？” “不是的…”施扬被吓得冷汗直冒，一个劲地解释，好半天后才猛地拍头，“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方天！他跟我一组，他可以为我作证！” “方天？” 宫泠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和善笑，“…把他叫来也好，顺便我也亲自跟他说一说他父亲的情况。” “你去叫他过来吧！” “哎…哎…” 施扬逃也似的跑出了原初墨的帐篷。 留下原初墨给了宫泠好大一个白眼，“你怎么会相信这种鬼扯？他是我们整个探查队里唯二两个异能与磁力相关，能够破坏信号器的人，而他还就偏偏躲在外面偷听我们刚才说话，这明显就有问题！” 闻言，宫泠抿嘴一笑，并不答话。 “宫泠，你…” “我懂你的意思。施扬是有问题，但我不信这一切凭他一个人做得了。” “你想…” 面对她略有疑惑的目光，宫泠长长叹息一声：“再确认一次，最后垂死挣扎一下吧。” 先了解前因后果，看看有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获救。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明内心其实已经悲观到了极点，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也总想证实它的可能性。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约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吧！ “他刚才确实说…想去方便，不过…” 第一次私下和原初墨宫泠见面的方天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施扬利用身高优势拍了一个趔趄。 “好兄弟！母亲大人！您听见了，我刚刚真的是被冤枉了。” “呵～” 闻言，宫泠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算了，不过还有些其他多余的话，我想应该也不需要我特意说出来吧？” 过了一阵，施扬才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了半声，让一旁原初墨看得更来气，直接拿出教官威势，把他轰了出去。 随后又听见宫泠和方天的攀谈。 奇异地是现在的方天不再像先前那么紧张，舌头似乎也捋直了不少。 “…施扬最近也没什么大异常，但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昨天晚上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见他的信号器闪了几下！” “…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透露。” “明白。” ……… 另一方面，同一时间，同一星球，不同地点。 这里是71军团长的办公室。 气氛有点冷硬。 林致远刚清醒过来没多久就被自己部下带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震得烦不胜烦，恨不得再躺到床上晕两天。 坐在规整的办公椅上，瞥了一眼又一眼，面前这个手伤未愈，却依旧拖着病体，向自己直言劝诫的下属。 忍了又忍，为了自己和对方的性命着想，他尽量放缓了语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救他们了。” “长官，对方是联邦元首和联邦最强特工王。如果…” “呵～” 听见他嗤笑一声，说话的人连忙住了口，战战兢兢地僵站在原地。硬着头皮等待着71军团的“暴龙”发火。 不过“暴龙”因为之前和虫族战争受伤没好全，身体实在虚弱得很，一口怒气被咳嗽浇熄了部分。但依旧火力十足。 “咳咳…你想让我下令让这一个个受了伤的弟兄们，拖着刚刚浴血奋战支离破碎的身体，去救那群高傲自大的异能者傻冒？” “……” “你没病吧？”他质问。 “……” “手受伤难道还殃及到脑子了？啊？” 越说越激动，在体内翻滚而来的疼痛和腰间又要裂开的伤口夹击之下，腥甜的气息在喉咙里来回翻滚，可为了维持自身形象，他必须得硬撑。 用力地摆摆手，“这事儿容后再议，别再来烦我了！” ……… 就在宫泠遇到危机，林致远心烦无比之时，联邦今早发生了几件轰动的大事。 爆炸性堪比地球上20世纪的8级地震。 政府上院议员一夜之间大换血，联邦元首宫泠率领的探查队与首都失联…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露着诡异。 让这几天里连新闻稿怎么写都不知道的星网媒体人疯狂了，纷纷像闻腥的猫，钻头觅缝地想要挖掘事实真相。 然而成效嘛，自然是没有。 但是，不抛弃不放弃一向是人类的传统美德。没有耐心的记者更不会是好记者。 因此为了发扬传统美德，证明自己的优秀记者身份，记者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蹲点。 政府部门门口，总统家，异能者学院，包括所有相关人员…以及这个的科学院大门。 第二百五十九章 “首席，您再忧虑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凯文看着从昨天就离校，杵在这小小研究室已经一天一夜的唐尧，苦口婆心地劝导：“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您不如安下心回学校等消息！” “…母亲大人向来坚韧机敏，您的担心最能落到实处的办法，就是养好精神，等总统大人彻查一遍后的通知，相信总统大人吧！首席。” 唐尧目光空落落地放在远方，凯文这些金玉良言也不知被听进了多少。 顺着他的视线，只见窗外乌云密布，打从心底就叫人不愉，更不提还在是这个节骨眼儿上。 真的…烦得不行！ 唐尧虽然目前还很少涉及政治领域，但简单的心理分析推理，他还是会的。 走在悬崖边上的人，是不会给任何人留活路的。 舔舔干涩发痒的唇，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轻松，“…我担心的不止是宫泠。” 明明在她离开之前，他们还争吵了一番，她把哪些隐藏极深的棱角都一次释放了出来，两厢相较的反差，让他措手不及。还有最近这段时间在学校里被人反复践踏的内心，他其实已经忍不住萌生出了一种想法。 或者，该叫疑问。 ——他真的这么喜欢宫泠吗？ 他喜欢她什么？ 是那颗平和的内心，还是那付天然无添加的好相貌，还是因为她由自己创造，更或者，只是他的臆想。 真的是喜欢吗？可喜欢为什么会在发现她不是理想中的样子后，就产生了动摇？为什么会一直想改造她，而不是让她保持原有的样子？ 可要说不喜欢，为什么独独在她面前，就会自卑和自大同时发酵？见不得她忧虑，也看不得她坚强。 是喜欢吗？就像纸张源自森林，落叶回归大地，追根溯源，这真的是来自心灵的喜欢吗？ 这两天，其实他偶尔也会想想别的事，担心担心别人。 因此…这些日夜不休的担心，也许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甚至更有可能。 ——只是潜藏在最深处的他，在冷静地哀悼自己快要逝去的第一个美好。 而现在，则是在等哪个最坏消息的出现罢了。 如同被拉满的弓，再加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首席！有消息了！我们的检测系统网上，忽然搜索到一个信号。” 站在窗边的人，先是浑身紧绷后又放松，悄无声息地舒了一口气，他忽然迈开脚步，直直就往外走。 而被扔在后面的凯文，则眼疾手快地抄起衣架上的衣服，慌慌忙忙地想要跟上。 “…首席，您慢点！您想去哪儿？需不需要备车？” 前面的人恍若未闻，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头也没回，“…去见总统。” ……… 红色，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寄托了特殊情感的一种颜色。 热闹，华丽，张扬，放肆，喜庆，温暖…无论好坏的词汇，都可以往它身上放一放。可以说中国人大多数打从心底里，就喜欢这个颜色。 就如同现在的宫泠，哪怕她已经清楚眼前这大片大片的“红珊瑚”，其实暗藏杀机，更甚至一细想到它的“原身”，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人就是那么奇怪！ 明知危险，却也喜欢忠诚地赞叹美丽。 “母亲大人…”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宫泠还有些迷离，没有听出来人的身份，只得回眸一望。 习惯性地扬起笑容，红唇轻启：“林熠！” “……”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 林熠心思不在这儿，只低沉地应了一声。 一边的宫泠还在笑意妍妍地说些什么，而他的思绪却早已经飘到远处天边。 从这里去到了几年之前，记忆里那日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只是作为一个新生要到首都军事学院报道。 军事学院很大，大到让方向感迷离的他把自己弄丢了，大到让不善言辞的他，一个人迷迷糊糊地徘徊到了南操场附近。 天很蓝，绿叶随风摇动。 然后他就遇见了以为是“不良少年”的宫曜。 当时的宫曜言笑晏晏，斜立在墙头，不仅没有对被“凶器”砸到的自己表示歉意，反而似是而非地开始嘲笑他的迷之方向感。 “…我们学校招生处今年是怎么搞的？快54世纪了，居然还有路痴这种东西的存在！” “……” “走吧~今天我就大发慈悲，送你这个迟钝的新生去开个新生会，算是对你的补偿。不过嘛，检讨你还是要写的。” “……” “喏~帮我把书拿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半段距离，期间一直是宫曜在喋喋不休“教训”。 终于在快要目的地了，宫曜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皱眉挑剔道：“你这个人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一句？是木头变的吗？” 他摇摇头，心脏却不由一颤。 以至于直到后来发现对方是学生会首席，再到慢慢熟识、追逐、相爱、到现在渐渐要发展成陌路。 他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当时的心情。 ——地动天摇。 “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眼前蓦然放大的美人脸，把他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保持着微笑的宫泠，他真的不得不把自己少有的崇拜，都尽数献给人类基因。 这才是真的不朽与伟大。 哪怕已经过了三千年，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代，在千万般无情岁月的来回冲击下，也只有他们宫家人，才能把这礼貌笑，修炼得那么迷人。 当然，杀伤力仅限于他。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目眺远方，在看不见尽头的“花海”里，在前途未卜不知能活多久的压力下，他也不想再忍了。 尽管这里不是首都军事学院，没有灿烂的阳光，也没有随风飞舞的绿叶，甚至，面前的人也不过是对方3000年前的祖宗。 但他就是想说出来。 “我在回忆以前第一次见到宫曜的时候。” 宫曜？ 宫泠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静静在一旁等待他说。 “…他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军事天才，一入学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首席！我一直都是以他为目标在奋斗。” “抱歉，等等！军事天才？他不是…政务院的吗？” “……” “林熠？” “算了…这些细节还是以后由他自己向您说明吧。” 被这么一打岔，他突然又没了想要倾诉的欲望，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宫泠叹息一声，没再说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或是在犹豫什么。 “……”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如果我们回不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熠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百六十章 至少相信一个人 宫泠把目光放在这“血色花海”的尽头，思绪已经跑了半个地球，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她有信心接下来无论林熠说什么，自己都能给出最好最客观的回答。 但也不知林熠是怎么的，他好像并不想听宫泠教科书式的回答。 而是以一种缓慢的，略带倔强和执拗的语气说，“不会的，我们不会回不去。” 他声音中含着一腔孤勇，就好像一道灿烂决绝的阳光，完全不留任何退路的，就把自身所有的生命色彩给下注。 没有犹豫，没有深思。 一边的宫泠启唇楞了一下，险些不知该作何回答，心里暗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跟对方多透露些真实情况。 迟疑半分，她垂眸吸了口气，打开精神力屏障，将所有事情叙述了一遍。 望着对方漆黑深邃的眼瞳，她罕见的露出同等严肃。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能回去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同样，也该想想…” “如果回不去，要怎么办。” “……” 林熠没有沉默太久，神色也没有过多变化，慢慢地，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甚至还添了分释然的洒脱。 “宫曜是不会让我们留在这里的。” “呃？” 宫泠抬头看他，只见他英挺的眉毛飞扬，唇角更是难得的勾起，“我相信他不会让我们留在这里。” 哪怕是两人关系已经渐行渐远，哪怕已经身陷险境，但却依旧愿意相信他。 相信宫曜这两个字。他决不会亲人朋友流落在外。 “……” “你也是这么相信着唐尧的吧？” 她突然被这样提问，搞得有些难堪，面皮发热的同时，心也霍地冷了下来。 忍了又忍，才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避重就轻，“…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眼前的事实很难不让人担忧。” 林熠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她，那洞悉的眼光，让她有点不适。 “…算了，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没必要都统一成同一个答案。” 当然她是永远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人心身上的。比起别人的良心，她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现在可不是感性的时候。宫泠在心底对自己说。 林熠看着她一如从前的微笑，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确实是不会说话。但看见现在的宫泠，他就克制不住自己，总认为自己该说点什么，才不辜负宫泠那点信任。 “…母亲大人，我觉得…”对方清冷的视线看过来后，他有些紧张地抿抿嘴，又思虑了一阵后，才说：“…哪怕这个世界是黑的，在我们的心里，也该留有那么一两道光芒。” “……” “人不可能孤零零地只把自己浸泡在黑暗里。” “……” “至少要有一个是你能信任的。”这个人不会抛弃你、伤害你，需要你用微笑礼仪利益才能换来“真心”。 这句饱含深意的劝诫，砸得宫泠有点懵。 头脑的思绪乱成一窝粥，一直风淡云轻的表情也僵硬了下来，唇角慢慢收拢。 她明白自己那颗看似完美强大的心已经被深深地刺痛了，里面哪些从未愈合的疮痍，终于疼了起来。 疼得叫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能维护这险些破碎的完美面具。 但宫泠毕竟是宫泠。 她经历过一次人生。受过亲人践踏，爱人背叛，社会舆论，更看多了各种明争暗斗。 所以早就练就了，在控制不了自己情绪，也不知道怎样表现才是最优之时，就下意识地微笑。 微笑总不会错。而且那微笑还一定要三分和善、六分阳光、一分真诚。 要灿烂如星河，最好要比这些红珊瑚更夺人眼目。 只是把表面工作都做好了，偏生没经过任何思虑加工的话，就在此时脱口而出。 带点沧桑和无奈。 “可是很可惜啊！他们都不在了呢。” “……”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脏不由得缩在了一起。 张张口，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愧疚让他的手握成拳头，全然一付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 却不想这样落在宫泠眼中，反倒成了逗趣。 她笑容加深了些，一点不像受了打击的样子。 “别一脸愧疚啊，我没有事情。而且我知道你能跟我说这些，代表你真的认了我这个朋友。还有…” 他呆怔地看着她。 “你好像确实很喜欢我们家宫曜啊！” 轰—— 他虽然不明白她最后的逻辑从何而来，但不妨碍此刻他脸红如沁血。 背过身，踌躇一会儿，看见对面灯火阑珊。 想说的话被宫泠一声闷哼，消灭在了喉咙里。 他立刻转身，单手扶住宫泠，眼中的关心还未化成言语，就被突如其来的兢惧替代。 “快！收异能！赶紧把教官他们叫来！” 宫泠脸色惨白，虽然迷茫眼前突如其来的境况，但她还分得清主次，没有对神情凝重的林熠发问，而是照他的吩咐所做。 待围在帐篷外的所有人过来之后，原初墨难得地慎重，先让有拟态兽可以释放机甲的人准备释放机甲，再把绿翡翠切碎分成若干份，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感知类3小组负责排查守住帐篷，2组分摊守住两翼，剩下的就留在这里顶住正面进攻。” 宫泠环顾一周，发现二组所有人都正襟威色，再加上刚才确实很不舒服，不由得问原初墨： “这到底是怎么了？” 原初墨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一会儿无论如何，都别用你的异能。”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宫泠很快就明白原初墨的话了。 她坐在宽敞的机甲操作室里，望着屏幕里显示的“东西”，脸色发青。 “主人…” 这熟悉地甜腻声调一出现，宫泠默默松了口气。 侧目只见鸢草坐在不远处跟她一模一样地小型操作室座位上，表情滑稽地瞅着她。 “您害怕吗？” “……”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而且下面还有这么多替死鬼，假使不敌，我带你逃跑总是没问题的！” 宫泠受不了它这样耍贱，面无表情地捶了它一下。 “哎哟！” 打得它一个趔趄，绿穗掉落一地，仍不忘嘟囔吐槽：“你是魔鬼吗！” “鸢草！”宫泠眯眼看着它微笑，“你有意见吗？” “没…没有。” “真乖！” “……” 就在二人调笑之际，主屏上忽然强势跳入一个对话框，宫泠随手点了同意，原初墨焦急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宫泠，配合我！” 在这里顺便一提，拟态生物机甲的珍贵性，就源于它的特殊和对精神力的高要求。 不仅是生物机甲和人类两者之间的精神力契合，还有对精神力强度的要求，契合度越高，强度越强才有机会将生物机甲开发为最终形态。 与原初墨机甲擅长中远处输出不同，鸢草更加偏向于潜伏近战。 晶亮的光粒子剑被拔出握住，在小红单膝跪地，并以此为支点，在背后的炮筒中，放出比平时强十倍百倍的空气炮后。 趁着爆炸的余波，闪光的粒子剑也横劈出一道威力巨大的光斩。 晶蓝色的剑光所到百米处，四周变成一场小型的爆破烟花。而在这之上，小红发出嗯空气炮总算落了地。 就像在漆黑的夜里炸响的惊雷，爆炸后产生的炽烈亮光，让隔得极远的人们，都产生出一种是在近处爆炸的错觉。 脑袋发生不适的耳鸣，眼睛被晃得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好一阵后，宫泠的视力才得以恢复。 有点起花点的屏幕里，原初墨略显疲态，却战意昂然：“再输出两波，还可以吗？” 宫泠瞥了一眼旁边略有些虚化的鸢草，微微计较后，点头：“好，再来两次。” 同一时间，营地左右两侧各自一名能召唤机甲的异能者，也都输出了一波，只是不同是，在使用后，其中一人直接退出了机甲形态，另一人则只是勉力支撑，看样子也不像还能继续先前风光的模样了。 不过有了这一次“清理”，接下来的压力小了很多。 哪怕还在继续靠近，也没了先前如火如荼的阵势。 互相焦灼一夜后，虫潮渐渐退去。 时间悄悄来了又走。 东方天际发白，原本快要侵蚀到营地上的虫群，忽然安静下来，如层层叠叠的火浪潮落般尽数退去，就地化做了一株株妖冶优美的红珊瑚。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红珊瑚上，又是一个宁静的早晨。 若不是这触目惊心的焦灼黄土，这一晚更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宫泠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她已经十分疲乏了。勉强自己的后果就是精神力透支。 走路都像是在漂浮。但好在事情已然平安过渡，只等原初墨例行清点完人数后，就能休息一会儿。想到舒适的床，宫泠勉强又振奋了两分。 “多余的话我也没心思说了，现在各小组单位自行清点人数，完了后就地解散。” 原初墨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在前方宫泠的站位正好帮她挡了太阳，省了被太阳炙烤。 只是这样的阴凉还未享受多久，宫泠就移步去了别处，原初墨有点不满地向她看去，却在看见她动作时，顿时失了散漫。 猛地一步上前，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啧…你在干什么？” 宫泠懵懂状：“…治伤啊！” 她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我刚刚跟你说了别用异能你…你没听到吗？” “虫潮已经停了，还不可以么？” “不可以！”她面容严肃，语气生冷：“虫潮暴动结束的三小时内，尽量不要用我们的异能。” 因为异能是由精神力共振空气中的各质分子颗粒，进而产生的一种质变现象。这种现象会引起善于捕捉吸收精神力的“红珊瑚”的暴躁，导致每32小时爆发的虫潮提前到来。 这边宫泠三人正听着原初墨分享专业知识。 另一边已经清点完毕解散的众人，只有十一逆行行色匆匆的向四人走来。 没有回应恋人的眼神挑逗，只是一马跑过。 罕见地，连客套话都省了。 “母亲大人，不好了！施扬不见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施扬不见了？ 宫泠是真心有感而发：自己的人生经历果然有趣，总有那么一两次，感觉像是在开玩笑。 ——坏事怪事都这么接连不断的突然发生，如同中了魔似的。 和原初墨同时停止了动作。半响，她刻意重复了一遍确认：“你是说施扬不见了？” “是的。” 轻吸一口气，又问：“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 她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不管什么事，都必须稳住。 “…去查一下，看谁知道施扬今天从原副校长帐篷里出来后，见过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 不等十一应答，过一会儿，她又补充：“等等！还有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谁，立刻找出来。” 宫泠态度里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超出涅景的预料，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对方表情淡淡，却有种不能忽略的逼人冷漠。 “他今天见过的人，就在这里！不劳烦去找了。”攸双手放在口袋里，眉目含笑却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依旧是那副悠闲松散的样子。 宫泠眸光微闪，三分慵懒七分漠然，“是你？” 在她过于逼人地目光下，攸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来解释一下。” “不过，其他人可以回避一下吗？” 原初墨看着这越来越往诡异发展的事态，既担心又愤怒。在听见攸的要求，愤怒终于到了最大峰值：“你还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跟我们讲条件？现在实话实说是你唯一的出路！” “别误会，我没想要隐瞒。”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 “…抱歉，我说了这件事只能让母亲大人来裁决。” “你…” “嗯呵。” 就在二人快要争执之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这个节骨眼儿，发出笑声打断的人居然是宫泠。 原初墨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忿忿不平地瞪着宫泠，等她解释。 “啊…抱歉！”宫泠还是笑着，却少有歉意。 “我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老朋友。” “……” 宫泠保持笑容，也不在乎她是否相信，摆摆手：“好了，既然他想跟我一个人说，那你们就暂且回避吧！让我来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宫泠！” 原初墨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宫泠居然会同意这样的事。 “不用担心！都这个时候了，攸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可是…”原初墨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涅景强行拉走了。 待那两人离开后，四周徒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不明所以的风声。 宫泠收起笑容，“说吧…想说什么。” “母亲大人…” 攸的叙述能力极佳，寥寥数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梳理清楚了。 沉默。 宫泠久久看着攸，攸也同样回望着她。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她目光沉沉犹如深夜的雾气，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水泽的暗光。 “好勇气，攸。” 他顺势低下头，做了服顺的样子。意味不明地谦虚：“不敢。” 宫泠冷哼一声，似笑非笑：“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去到林致远房间的。” “这个嘛…”攸垂眸低笑一声，“是我的秘密。” 宫泠瞥了他一眼，心有有觉，也不指望他会回答。于是转而提了另外的问题：“…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是希望我如何回报你或者你的家族？” “母亲大人的这个问题，未免太没诚意了。” 他目眺远方，看着无处归依的黄沙，声音沉沉，“…如果我们能回去，一切都已成定局。”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还想再赌一次能否活着。 “呵…那你的良心可能救了我们所有人。” 他又笑了笑，没有回答。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让他的理智渐渐回拢。 知道所有事实真相的感觉并不好受。亲情与国家大义之间的抉择更是难上加难。 当为自己留下这最后一线生机的原因。除了是潜意识里不想死之外，更多的，也许还是因为自己很迷茫。发现这么多年，自己根本没有活的如想象希望中那样…清楚明白。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困扰究竟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好与坏又到底要怎样分辨才是最好。哪些错中有对坏中有好的是是非非，究竟要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心安。 “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保住你。”她又说。 他看着她满是认真的神色。 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地说，“回去再说吧！” 他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想要获救。他首先要祈祷的，就是家族的落败。 他和所有亲人只有一方能活，悲哀不过如此。 此刻攸在想什么，宫泠一点都不知道，但因为攸的这次坦诚，让宫泠决定调整自己这几天一直贯彻的应对方案。 从以人为本，变成联邦为主。 而当下，首先就是要把现在的这些人都安安生生的带回基地。 ……… 众人今天都已经过度劳累了。 十一和涅景拉着原初墨回到营地，作为教官，原初墨对自己从前的两位学生很不满，尤其是涅景。 可这时不是生气的时候，宫泠哪边还有施扬的事，都够她头疼忙碌一阵了，因此就只是饱含不悦的瞪了两人一眼后，便离开了。 “教官其实很善良。” 涅景不可置否，“是是是！不过她的善良我可没感受过。” 十一皱眉，“…作为后辈，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刻薄的评价她。” “我刻薄她？”涅景被恋人的这一设定逗笑了。 吊儿郎当地提醒，“你不会不记得这些年她忌讳我的原因了吧？” “……” “呵呵，小姑娘！人没有你想得那么纯粹简单。” “……” 涅景继续絮叨，“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哪怕没被世界温柔以待，也能清正柔和地看待这个世界。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藏到了心底。 不过即使如此，十一还是被影响了心情。 见她沉默不说话，涅景心知这个笨蛋一定还在纠结别人的事，可他又不想改变自己的看法，但也不想她继续烦恼。 于是熟练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皱纹飞！别想了！不是说好了要好好‘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色笼罩，迷雾蔓延了整个大地。 血腥色的红珊瑚藏匿在白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枝叶上来回涌动的“主人们”，躁动不堪地发出阵阵虫鸣。 月下，一黑影跌跌撞撞地来到这沙漠中极为罕见的空地中，许是劳累过度，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脚下一滑，一屁股就摔落坐地。 这时，由于月光的照耀，依稀能辨清有一只银色的信号器，从他口袋里落了出来，掉在了一边沙地上，反射出祥和的色彩。 见状，他顾不得查看自己身上是否有受伤，连滚带爬地往前把信号器握在手中。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感觉在他手里握着的，不是小小的信号器，而是他唯一生还的希望。 “发出去！快发出去啊…”他不间断地用力指戳着手上信号器的显示屏。 屏幕里的波纹线来回窜动，蓝色的地标在未知cn-36处停留片刻，又立刻跳频显示为绿野星的坐标。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可能！我不能，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留在这里啊！” 他手抖如筛糠，双手死死地掐着信号器，力气之大竟让指甲缝隙都微微渗出红色。 可他恍若未觉，反倒痛苦地越来越用力，最后竟伏地默默啜泣。 诡异地虫声从四面八方吟绕而来，但他视而不见，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悲伤，趴伏跪地可怜无助得像条流浪狗。 很明显，他已经被抛弃了，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像一只被阳光曝晒的海鱼，任从前的理想多么鲜活华丽，都逃脱不了马上就要腐烂发臭的宿命。只得肮脏卑微地如同地下蛆虫，可怜得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呵呵…” 他惨然一笑，没有抬头只是保持着动作，并且越笑越大声。 过了很久很久，最终，默默地抬起那双发红的兽瞳。 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没想到还会遇见认识的人。 这人语气急躁，嘴巴一张一合，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害怕。 颤抖的语句有着明显的色厉内荏。 他又想笑了，看看！这个世界总算是公平的了，大家其实都一样。 一样的怕死，一样的丑陋。 “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让你们流落至此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那人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因为愤怒扭曲变形的五官，看起来又善良又邪恶，丑陋得像只臭虫。 弱者真是太难看了！ 他还是又笑了，慢慢悠悠地，竟有了几分从前他一直羡慕的人们的腔调。 “哪个人就是…” 意料中想看的情节发生了之后，他感觉无比的畅快。 不知名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他更快慰了。甚至激动的想要寻找其中的节拍。但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渐渐，他也没了这份兴致。 都是在坟墓中挣扎的孤魂，谁又比谁幸运？ ……… “母亲大人，您还是别去了。” 涅景巧妙地挡住宫泠的视线，肃而沉静：“还是就让我们来为您汇报就好。” 宫泠面色不露，只摇头：“我亲自看看可能会更好。” 说完，她绕过涅景，向前行了三两步，就停了下来。 猛地倒抽半口凉气。 不远处背倚靠坐在绿翡翠树下的“人”。 现在姑且还把它称之为人。 干涸的血迹在沙地里也异常显眼，已经被啃食干净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和淋漓破碎的筋肉要散不散地维持着形状撑在原地。 那两个血淋淋空荡荡地眼骷髅激得宫泠忍不住背身回避。 她脸色发青，想说的话也被先前那震撼的一幕给逼了回去。胃里翻腾得不行，想要分析推理的心也被就此击溃。 “母亲大人…” 涅景担忧地望着她，她回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勉强打起精神说，“这是谁发现的？” “是攸。” “是我！” 不约而同说话的两个人，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又是你？”她意味不明地说。 “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今早我起来就发现帐篷外有异常的血迹和奇怪碎布，一路跟过来后就看见这个，可把我吓了一跳。” 她波澜不惊，想在思考推敲，“你说的碎布是什么？在哪儿？” “喏，地上这些不就是。” 宫泠顺着他所指的位置，走上前蹲下，两指并拢刚要捡起来之时，那块残缺不堪地碎布下不知何时藏了只落单的奇怪珊瑚虫。 说它奇怪，不仅是体型比一般虫子大，还有这凶悍的性子。 全然不像之前碰见的单个珊瑚虫那样温驯，反而是炸开两翼，鼓起足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肚皮，就要往宫泠的脸上弹射而来。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宫泠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可却依旧躲闪不及。 心里莫名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嗤——” 鼓胀的虫身像被戳破的气球，鲜红色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从里面喷溅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拯救了她的人，是落后于她半步的原初墨。 对于自身异能的开发了解，原初墨已经到了知之入微的地步。 此刻她心情颇为不错，放下刚刚救人的黄金食指，略带调侃，“哟…别这么大意，给人添麻烦了！” 本以为会回话的宫泠，只是单膝跪在原地，低着头全然没了声音。 没人配合的谈话显得特别没有意思，她有点不悦地上前又说：“宫泠，你连…” 谢谢二字在看见宫泠的脸时，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右手捂着右眼，可怕的红色液体顺着指缝里渗出，同时还有一阵隐隐闪动的浅绿色光芒跟着偶尔透出。 而她脚边，仅剩下了一小滩血迹，和以肉眼可见速度快速消失的人类器官。 “……” 冷汗刹那间就爬满了背脊，头脑像卡壳的机器，难以运行。她怔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良久，耳边只有宫泠暗沉沉，比此刻天空还阴郁的声音在回荡。 “…等下回去后，我会仔细讲一遍我刚才的感受。” 第二百六十四章人心（1）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虫子里藏有特殊基因，在侵入人体后，它不是繁殖，而是复制？” “对，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被鲜血滋养过的虫，复制速度更快，脾性也更狂暴。不排除它们会频繁攻击我们。”宫泠把原初墨的话补充完整。 “……” 原初墨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蹙眉，“那…用绿翡翠会不会有效？” “普通红珊瑚是肯定有效的，而另一种就不清楚了。还有昨晚到底变异了多少这样的虫，也是个问题。” 坐在靠前位置的涅景一直在旁沉思，直到听见宫泠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你呢？涅景，你认为呢？” 他回答，“…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敢下定论，不过只要实验一次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可麻烦的是，我们…”他语气犹豫不决，扫了在座的全体成员一眼，“谁愿意来做这个实验？”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尖锐，众所周知，探查队成员不是军人。哪怕最开始思想觉悟极高，但在日日夜夜的黑暗蹉跎中，三观无数次毁灭又重建，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愿意成就少年时的忠肝义胆？ 宫泠是最不相信人性的。 她从来都只要求自己做到该做的。 “既然是要做实验，那还是由我来吧。” 不管众人有何表情和动作，她有条有理地分析：“…一来今天我有了些经验，二来只要反应及时，未必有多大危险…” “不行！”不等涅景反对，旁边的原初墨立刻跳起来，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你是这里唯一绝对不能冒险的人。因为万一你有不测，那我们被获救的机率都会下降很多，还有…”话到这里，她扫了众人一眼，语气不佳，“…要是让你去了，回到联邦后，我们在座的谁都逃不过审判法庭。” “对，这件事不该您一个人承担。”涅景坦荡地说。 “可是…” “还是抽签决定最好。”一直不声不响地十一忽然说。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涅景的支持，“是的，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是平等的。而且做英雄总比回去被法庭认定有罪要强得多。” 不大的帐篷里，气氛终于由冰冷凝重过渡为了诡异的温暖。 角落里，不只是谁弱弱地说了一句，“难道我们就非要牺牲一个人去做这种实验不可吗？” 这句话像滴进热锅里的水，一时间大多数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对啊对啊…这个实验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啊！哪种虫不至于就会来攻击我们。” “再说即使攻击了，绿翡翠的效用不就可以现场测试了嘛！就是被袭击的人有点…” “那算他倒霉，怪得了谁？” “还有测试出来如果没用怎么办？我们在这地方也跑不了啊，真要这样，大家还不是一起死，回去谁都是英雄！” “要我说，我们能坚守到最后救援人员来就不错了，能活几个活几个，不能活是我们的命，别折腾了！” “但提前知道了绿翡翠没用，我们也好研究其他对策，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真的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好想说…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觉得只要做了这个实验，立刻就会死一样。” ……… 原初墨环顾众人一眼，一些人人胆怯都写在了脸上，一些人成竹在胸，只有一个人… 他低着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记忆里一直唯唯诺诺的人，不知不间，好像也成长了不少。 那张年轻平凡的脸上在这几日的历练下，添了分坚毅果敢，张了张口，盘坐在舆论的中心的他，与大众显得相同，又那样的不同。 “各位，刚刚母亲大人也说了，只要操作得当，是可以规避生命危险的。” 他的话像投进大海的石子，即使掀起波澜，让众人短暂沉默一会儿，但很快又被更凶猛的波涛淹没。 “可以规避，不等于完全规避，这种事谁说得清？你还太年轻了！方天。” “如果你运气差，被咬了怎么办？” “你死倒是一了百了，你爸爸怎么办？他千辛万苦跑出去让人来救你，你要是死了，他哪怕得救了，回去能过得多好？不确定的事，就不要去冒险。” “我们跟你说的是正话，看在老方的份上才这么跟你说。” ……… 他一时莫名有些悲伤，闭眼深呼一口气，把那些纷纷扰扰都排除在外，抬头大声对原初墨说。 “教官，这次任务请交给我！” 第二百六十五章 原初墨对方天的印象很淡，淡到当年他们父子是怎么加入异能者协会，什么时候到她手底下训练的，都不甚清楚。 比起强横耀眼的涅景，干净正直的十一，细致话唠的钟至，沉稳内秀的莫冶…还有一堆她的“得意门生们”。 方天真的算不上出彩，甚至比起幸运获得了拟态生物兽认可的方树，都还有所欠缺。 转移这个异能，在这个人才济济的时代里，真的太不够看了。 可原初墨怎么也没料到，今天就是这个向来不得她重视的学生，做出了超越所有优秀学生甚至是她自己的一个决定。 也许… 她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望着眼前站在最前位置的人，回去后该改一下自己的教学态度了。 “真没想到方天也有这样一面。” 闻声，原初墨下意识地斜睨一眼身边的人。 夜飞璃好像被她吓到，一时怯怯地僵在原地，尔后被月辉一把拉了护在身后。 这一系列动作被原初墨看在眼里，有心说两句，却被身边的宫泠出声打断，“…开始了。” 她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转头全神贯注地观看方天的表现。 只见他站在众人寻找到的变异红珊瑚虫前，手握一小截绿翡翠。 新鲜茂盛的枝叶，在他手中灵活又谨慎的舞动。一点一点靠近红珊瑚的身体。 ………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绿翡翠虽然没有对普通红珊瑚那样的超高效果，但至少也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让它们的行动变得缓慢，甚至休眠。 “确定有效果就已经很幸运了。” 宫泠心情不错，一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从心头移开了。畅快地嘱咐了几句要准备采集更多的绿翡翠以备用的任务后，就离开了这里，把还在激烈讨论分工的众人，留在了帐篷里。 外面阳光明媚，红珊瑚在这个时间段异常安份，十分称职地只做了一个美丽装饰。 眯起双眼，她放松地伸展四肢，浑身懒洋洋地，就赖在原地晒太阳。 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太好了，只不过这样的惬意，却很快就打破了。 宫泠是真没想到在回去之前会再次见到方树，看着衣衫褴褛的几人，他们身上的鲜血和泥泞已经很快的让宫泠推测到他们的经历遭遇。 只是，其中又不乏有问题，让宫泠不得不过问。 “怎么回事？” 待一切都安定下来，b组除了方树都去采集绿翡翠，独留下a组人在宫泠的帐篷中休息和汇报。 看了一眼众人，她当即问到。 “…母亲大人…” 坐在中间的方树双手抱着水杯，来回不安的搓动。 宫泠被他沉痛真挚地语气弄得有些疑惑，印象中这还是方树在她否决连夜赶路后，第一次对她用这么真心的语气。 但转念又想，这两天他们只怕吃了不少苦头，暗笑老方与自己可真是有缘，每次老方落魄都能遇见自己。 于是声音又多了两层安抚，“到底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 “…你只用先告诉我，白吉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莫冶和戴莹绿哪儿去了？” “……” 气氛瞬间沉重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在说了这话之后，大多数人的神情都悲痛起来。 在这奇怪的压抑绝望中，宫泠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与涅景对视一眼，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大人，请您实话告诉我们，我们是不是被内奸陷害，滞留在此，已经回不去了？” 闻言，宫泠端在手中的水杯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除了里面荡起的水纹，谁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安妮，我记得这个问题在进来之前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答案，那么现在，关于能不能回去，我就亲自回答一次，我的结论是能。” “……” “…骗子。” “你说什么？！”宫泠确定自己是听见了她的话。 正想追究，旁边的方树连忙打圆场：“母亲大人，您别和我们计较，安妮小姐是太累了！情绪不好…” “情绪不好，就能这么跟母亲大人说话？”一直没说话的涅景和攸相对坐在宫泠左右。 他脸色也很差，阴霾密布，“安妮，怕死没关系，但不要连做人底线都没有了。” 他的话成功地激怒了安妮，她愤怒的站起身，一道拇指粗的雷电迎头向涅景打来。 歇斯底里地怒吼，先指涅景后指方树：“你知道什么？你们当然乐意了，她把我们骗到这里，是为了救你女朋友和他儿子。” 涅景跳起来站到长桌上，轻轻一避就躲过了攻击，不过他也很在意安妮说的话。于是偷看了一眼宫泠。 可宫泠八风不动，没有透露出任何可分析的情绪表情。 他只得压下疑惑，咬牙：“当初来这里是你们自己选的，母亲大人也说了她没有把握不知道，这就不存在骗，还有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要这个时候了，才来怪这怪那！你自己选择，都没办法负责吗！” 他说的直白，在座的其他人似乎都略微冷静了些，唯有安妮，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已经让她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无论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 “你当然不在乎了。又没戳到你的软肋！况且你是天之骄子，你高贵，你优秀，你的思维永远都比我们这些凡人觉悟高，你满意了吗？” 在涅景的记忆里，安妮家也算富裕，虽然大家性别性格不同，但这么多年的同期友谊往来间，与她的相处他也从未觉得不妥。相反她活泼豁达，比一般同龄同阶层的女孩子可爱多了。 可就在刚才，安妮说话的在一刻，他忽然有些悟了，又有些悲哀。 好吧，虽然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高贵从来不是来源于血统，也不是外在，更不是物质，而是在骨在心。 第二百六十六章人心（3） 帐篷外阳光明媚，璀璨的光华落在鲜艳的红珊瑚上，照射出妖异的美丽。 帐篷内，窒息的压抑令人噤若寒蝉。 没有人说话亦没有人离开，就让所有的矛盾和炮火都一直累积在最高峰爆发的前夕。 最后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微弱地，还夹着压抑害怕的喘息。 一直坐在原位未动的宫泠，闻声向声源处看去。不想就这一轻飘飘的一眼，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窍。 先前由于太意外没有细看，但此刻细致观察下来——白吉身上的各种伤口，有浅有深，既像钝器又像利器，还有… 收回目光，她眼神像刀子似的刮在众人脸上，冷冷地诘问，“白吉怎么了？” 没有人做声，所有人都沉默，这里面包括白吉。 她来回寻索片刻，目光一一扫过每一张脸，最后刻意停在白吉裸露出的右脚上被烧得漆黑的伤口处。 不知为什么，心底略有些心悸。 一时心里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哼笑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可不追问也不能真的放任不管，还是要友情敲打两句：“我提醒各位，联邦救援队不日就会到来，很多事情在没有到最后联邦下定论之前，不要做过分多余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宫泠也不管他们是否听进了劝言，心里不愿意再和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了，更不提再讲什么其他的劝诫了。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世人都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如她，如他们，如所有人。 在这充满希望，又复杂又美丽丑陋的人心中，她也只不过是保留了最后一线。 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至于耳边最后涌进来的安妮的赌气妄言，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去听。 反正以后她要恨，要怪，要打，要骂…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弱者，有对人无理发泄情绪的资格么？ “母亲大人，这件事…”紧随她出来的涅景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她随口打断道：“这件事不用管了。” “可万一他们又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那又如何呢？管他们做什么！”宫泠忽然微笑着反问。 “……” 涅景楞在原地，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宫泠现在的回答和她先前的作为实在太不相符了。差距大到让他一时反应不及。 “呵呵～涅景，现在你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人和事，是即使你努力了，也依旧无能为力的。” “……” “我年少的时候，也如你们一样，非黑即白。可随着年纪阅历的增长，最终我发现自己的理解可能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误差。” 她目眺远方，眼底平和却又苍凉，“…无论再亲密的关系，也永远都做不到真正地互相理解。”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争斗，有分歧，最终… 无论你愿不愿意，这长长的一生，注定都只能独自走完。 向前迈进两步，她回头见他还杵在原地，用眼神示意其跟上。 “哪怕今天制止了他们，但明天呢？后天呢？回到联邦之后呢？随他们去吧，怨恨这种东西一旦在人心里种下，是不可能轻易被磨灭的。” “……” “…他们不会想起当时我告诉过他们真相，更不会想起我说过我要一个人先进来探路，甚至说过让他们退离这里…呵～人啊，怨恨总是那么容易。作死的人你也拦不住。随他们去吧…” “……” 她保持着悠闲自在的表情，凝望天空，如果没推算错误的话，希望应该就要到了。 ……… “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调到军舰！” 宫曜十分客气地对着唐尧微微鞠躬，表情不卑不亢，动作有礼有节。 这样的宫曜几乎瞬间就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桌上的咖啡氤氲着雾气，自从联邦异能者学院中出了个天才学员后，各种植物生活资源就要比从前优渥了很多。 呵～天才啊！他低下头掩藏住自己眼中的光，漫不经心地抿一口咖啡。 “不用这么客气，这也是我该做的。” “话不能这么说…”宫曜笑容恰到好处，“毕竟你只是想救母亲大人，而我却还有别的私人原因。” 听这句寒暄让他莫名厌烦，心道宫家人怎么都这样小心寒碜，什么事情都要跟别人计较得清清楚楚，划分干净。 “说了不用客气，就不要再多说了。况且，我会这么做也还有其他人的情谊在。”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宫曜也只好识趣地说，“您深明大义。” “不说这个了。你坐吧！站着多没劲！”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唐尧又喝了一口咖啡，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 终于开口，“你觉得…宫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又回到原点了吗？宫曜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但为了讨这位欢心，皱眉努力地研究措辞。 “漂亮…理智，呃，还有…善良？” “啊…不对不对…”自己来回想了一遍之后，他又摇摇头，“很复杂，她不能用简单的一种特质来描绘。” “呵…也许根本没有人真正懂过她。不止你我，还有所有人。” 宫曜隐约听出点不对，微笑：“也没有那么夸张。” “…她可能只是嫌麻烦，所以有些时候，才会略显冷淡？” “……”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口，宫曜就敏感的察觉到气氛更冷硬了。 可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儿不对，有心想要帮助宫泠让他解开心结，但自己最近又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实在是有心无力。 就在这边宫曜担忧之时，唐尧反倒又像个没事人似的，突然起身。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啊？” “走吧，已经到了。” 现在连她究竟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大问题，想太多，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 第二百六十七章人心（4） 第二天下午傍晚，漫天的晚霞以旁边的小山丘为顶点，沉沉蔼蔼地染红了半边天。 迟暮已露，忙碌疲乏的人，也都踏上了归来的路。 宫泠是被营地里咋咋呼呼的声音给吸引住目光的。 一夜未眠，和涅景几人从外面搜寻莫冶两人的下落，毫无线索不说，身体也有了些疲倦。 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了。 不过… 望着眼前的骚乱，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往众人围观的地方走去。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越过众人，宫泠直接来到半蹲在地的原初墨面前。 昨晚就分配好了今天的任务，原初墨留守营地，宫泠安心带人去寻找莫冶和戴莹绿。 可是现在…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边问一边俯下身要扶她，不料被原初墨巧妙地避开，宫泠愣了一秒，不动声色。 只见原初墨整理了下衣服，自己站起来，摇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宫泠看了眼不远处的满目泪痕的卫薇薇和还在微微发抖的白吉，轻皱一下眉头，又扫了一眼全场其他人。 站得最近的安妮脸色苍白，细看她和她身后的a组人脸上都弥漫着一股惊惶的味道。而将a组相隔开的则是方树和方天两父子。b组人神情多数愤愤不平，唯有月辉表情有些许怪异。 当然诡异的不仅是人和气氛，还有地上哪些散落蒸发的水渍和隐隐约约的…血迹。 宫泠最后把目光定在安妮脚边已经死透了的红珊瑚虫上。 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清明，看来昨天涅景没说错，不管是不对的。 “安妮，你来告诉我，这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 “还有，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虫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不久前又发生了虫潮？” “……” 她不回答，宫泠也不着急，“你是想让所有人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吗？” “…其他人在日常巡视，我们几个采绿翡翠回来，正好看见队长和他们发生了争执。” 听见这个声音，宫泠是真有些意外。她完全没想到月辉会主动为自己解惑，因此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竟意外地发现他整个人看上去健康了很多，不只是身体状况，更是心灵。连眉间那股阴郁和戾气都开始消散。 但显然，这无伤大雅，眼前的问题才是最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两步，继续尖锐的提问：“后面的事你可以自己说了吗？” “我…”她张了张口，喉咙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不想说？好，那…” 在宫泠持续不断地逼问，让安妮节节溃败，她上下嘴唇抖了抖，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原初墨出了声：“…可以了，这件事我刚才已经处理好了！安妮开除异能者协会，其他人负起连带责任，回联邦每人禁闭三个月。” “事情就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宫泠看到了原初墨眼中的光彩，但还是没把话说死。 “先暂时这样…但具体情况还得待回联邦之后，交由专业人员来审理。” 说完，她也没再停留，转身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原初墨就紧紧跟上。 留下一头雾水又惊诧的众人面面相觑又噤若寒蝉。 宫泠回到帐篷里随手把外套一脱扔在一旁，坐在矮凳上，右腿叠左腿舒展的往前一放，整个人看起来清闲极了。 毫无焦距的视线在四周寻梭，她一反往常，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烧，闷闷地，总不那么舒服。 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水杯，她不愿再多想，下意识就想端起杯子。 只是瞥到杯子里的水，嘴唇刚碰到冰凉的杯口，心底那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夺去身体控制权。 “啪——” 杯子被主人扔出几米摔成碎片，里面的液体迅速钻入地底。而那迅速消失的濡湿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几只“红珊瑚”。 大脑皮层霎时变得透凉，她顾不上思考红珊瑚发出的奇异波律会不会让她头疼欲裂。 现实是，哪怕头疼欲裂，她也一定要用异能虐杀这几只“臭虫”。 做完一切后，她心情难以平复，微微颤抖的手不仅仅只是后怕。 “宫泠！” 原初墨一踏进这里，就看见脸色不善的宫泠还有角落里让人忽视不了的残骸。 看来刚才的处罚还是太轻了。 她表情也垮了下来，随处找了凳子，坐到宫泠对面。 单刀直入：“看来已经不用我跟你说了。” “……” “这次他们确实太过火了。不过我刚才已经教训了他们一顿。” “教训？你觉得只是教训就够了？”宫泠面沉如水，眼底锋芒肆掠，好像呼啸欲来的风暴，冷酷得叫人心惊。 “这件事情起源于我…他们这么做…”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我是有责任。可回去后，联邦自会有公断。可他们几个在这种危机时刻制造动乱，不止是你我，白吉施扬也算不无辜，但莫冶和其他人呢？” “宫泠…” 宫泠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脸上表情一直都是保持严酷，“呵～这么放纵可真不像你的风格啊。” “那你想怎么做？难道还杀了他们？” “……” “…反正也不用忍多久了。” 宫泠总觉得今天的原初墨有点怪，脾气话语好得突兀。 不由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原初墨苦笑一声，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苦涩无奈。 “…我历来都没有你那么幸运。”顿了顿，又说，“我可没有你们精神系的人，那么敏锐的感官啊。” 夜色完全笼罩，明晃晃的灯把她的脸映得雪白又惨淡。 “……” 第二百六十八章人心（5） 唐尧从来到这里的第一秒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皱眉。而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是叫人头皮发麻。 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厌恶地把脸撇到一侧，耳边71军团副团长夏达里的声音越听越像是苍蝇，让他烦不胜烦。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刚才没有强迫林致远一起来。 “…这些小东西有点可疑，以它们的咬合力来说是无法穿透我们防护服的，还有刚刚我们实验用了对付虫族的药粉也有奇效。士兵们也都几乎没有出现像异能者那样身体不适的状况…” “…可叫人奇怪地是，这一片周围似乎存在着什么奇异磁场。普通机甲会受到干扰，因此我们难以利用科技正面硬突，只能人力突围进去，可是…” 唐尧皱着眉，压根没在意他说什么，至于后面他说的什么联邦新型机甲什么的就更没有注意了… 不过他不在意，旁边的宫曜倒是听得门清。 思考片刻后，他说，“…所以，母亲大人他们应该有很大机率没事对吗？” “呃…是呢！” “那太好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呃…我的意思是…” “开个玩笑！我们总共带来了五个拥有新型机甲的异能者！不过他们大多受这些虫子的影响，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没事！只要能够给我们短暂开条路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麻烦你们了！”宫曜笑。 夏达里连忙摆手，嘴上说着客气客气，尔后就一溜烟地跑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了。 待夏达里走后，宫曜关心地劝道，“别太担心了。” “……” “刚刚…你手上的东西，不是已经确认了她没事吗？” “我没有想她的事。”唐尧回答。 “我只是…在想这些虫子也许还有其他用途也说不定。” 宫曜看了他一眼，转而顺着他的思维道：“比如说…” “虫族战争。” 听到这四个字，宫曜先是愣了一下，清晰思虑过一遍的话已经在唇边，可想想最后还是作罢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唐尧应该不希望听见他客观的质疑。 很快，在异能者和救援队的双重努力之下，一条坦阔的大道迅速打通。 事实证明在这样高度发达的文明科技之下，大自然的力量已经变得有限而规律，从人类进入50世纪以来，除人类自己，已经基本不存在能够灭亡人类文明的事物。 就像眼前这条宽敞的金色大道，虽然沙砾之内藏着点点鲜艳的红色，可大致上它依旧是一条坦途。光明又充满希望。 一路上夏达里的声音如同盛夏里蝉鸣，唐尧发誓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说他话多，但他每每都能讲到一些奇怪的重点。说话很绕，不太像常年浴血奋战的军人，倒有几分首都政客的油滑感。 对此，宫曜倒是有截然相反的态度。 用他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哪里哪里～” ……… 两人又是一轮互相吹嘘，待各自都心满意足了。 前方突发变故。 走在最前面的侦察队队员跑回来通报，前方发现一只不明生物残骸。 闻言，唐尧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过多思考，直接点开终端，按下最不常用的一键，短暂缓冲后，终端连接到了他身上的芯片，并发出了反馈信息。 看着还在闪烁的两个相近点，他再次放下了紧绷的心，但短暂思索过后，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前行大约走了50米，快到下坡的顶处，居高临下下面的一切，都能一目了然。 一只巨大的、几乎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横躺在“红色花海”的中心，而它周围3米开外，都没有“红花”靠近。 唐尧觉得奇怪，加快步伐就要上前一探究竟。但却遭到了宫曜和夏达里的极力反对。 “您应该以自身安全为主。” “是啊，这种东西…” 不等他把话说完，唐尧不耐烦地挥挥手，直接冲上前。半路又被早已将不明生物围成一圈的探查队拦住。 他有点生气，但想到对方是为自己安全考虑也不好真正撕破脸皮，于是两相协商后，他站在探查队包围圈的后面进行观摩研究。 仔细看这东西大约长有一米，高两米，满身长满了红彤彤的茸毛，如果忽略掉它蜷缩在一起的四足，还有胸前那一道狰狞悍勇的伤口，一眼望去，直接会把它认成大号灯笼。 不过粗略观察向来不是唐尧的风格，科学家之所以是科学家，就是要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怪物胸前的伤口很奇怪！ 致命伤两边的茸毛呈大面积均匀切割后的平面态，这种痕迹显然不属于武器范围内，明显是个异能者，可奇怪的是，异能者们扎堆一起，遇见这样的情况，不该只留下这点痕迹，还有它胸前那道致命伤口也不该只是个窟窿而已。 除非… 有人走散了。 想到这，唐尧立刻让所有人在周围仔细寻找排查，尤其是洞穴或者“红花”少的地段。 半个时辰后，疲惫不堪的戴莹绿和已经被重伤得生死不知的莫冶被人救了出来。 先让医疗队治疗，然后给他们食物和水恢复体力。 待戴莹绿情绪状态好点后，一直守在原地的唐尧迫不及待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戴莹绿没有隐瞒，将一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叙述。 一边听着，唐尧心绪渐渐复杂。在此之前，他一直对那日宫泠暴露出的强势心有介怀，毕竟心硬脾气硬的女人不讨人喜欢。任何人，包括他也不是那么喜欢。 可现在听了戴莹绿的叙述后，他又莫名觉得自己太小气。明明宫泠还是那个宫泠，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虽然嘴硬脾气硬，可却是最善良温柔的人。而且很勇敢，敢于肩负责任。 想到这，他心底油然升起了一阵妥帖。就像温暖的海流，把心里盘踞了好几日的冰冻也清洗消弭了个干净。 而且再横向对比一下安妮、常月等人，他不由更加欢喜，并由衷为这样的她而感到骄傲。 不过这样如春风初阳的温暖情谊没维持多久。 思维灵活转换一想，他脸色瞬间变幻，渐渐趋向阴沉：“所以…宫泠一开始就只带了两个人跑进来了？” “对。只有她和涅景、攸三个人。” “…这个攸还是安妮所说的叛徒？” “…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旖旎的童话（1） 唐尧现在很担心宫泠。 一想到她现在处境，他就觉得揪心。 和之前消极的态度相反，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背后长双翅膀，立刻就飞到她面前。 可问题是无论戴莹绿还是莫冶，目前都不像还能继续行走赶路的样子。 看他紧皱的眉头，一副相当犹豫踌躇的样子。 戴莹绿不笨，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不用担心我们，反正现在莫冶先生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母亲大人那边的情况吧！” “…你们还是留在这儿，我带上几个人，很快就能回来了。老实说，也没剩多远了。” 戴莹绿心里很感激唐尧的体贴，但这种天真的想法未免太过“卫薇薇”，张口就想要劝解，却被唐尧一句话堵在喉咙里。 “就这么定了。再说人去太多了也不方便！” 他微微挑眉，整个人都散发出愉悦快活的气息。 这位大人…戴莹绿猛地想起民间还有学校里的人对他的评价。 半响，不由地微笑起来，她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定格在那个人身上，望着他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停留在高挺的鼻梁。 不可抑制的柔情满溢，心里明媚如暖阳四月天，爱一个人是最幸福的事了。 无论多远，多危险，即使是生命的代价，也不能阻止想要见到对方的心。 视线回转，看着和同伴商量，被驳回后直接跑路的唐尧，她由衷地为他们祝愿。 希望，他的心意也能准确地被对方收到。如她一样。 ……… 夜幕降临，晚风带来了沁人的凉意，同时也将弥漫在宫泠身边的烟雾带到了远方。 地上散满了烟头。 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纤细的手指从盒子里抽出了最后一支烟。当然，它也是宫泠目前身上的最后一支。 这就表示转移视线的时间只有5分钟了。 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她点燃烟吸了一口，强行让自己更加理智，逐一来思考自己的困顿。 不管怎么说，即使红珊瑚生命力强悍，但奇迹这种东西，从被命名的一刻就是为了让人去实现的。其次自己眼前这点感时伤悲就更不值一提了，一切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伤悲其实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至于回到联邦该怎么交代，不用想也知道，总统不会怪罪她。而所谓流言蜚语也更烧不到她的头上… 想到这，嘴里香烟的苦涩已经迸发出了香醇，让她不禁又吸了一口。 氤氲的白雾爱恋地亲吻着她的脸庞，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想要抚平她轻皱的眉头，或者慰藉她冰凉却一直在跳动的心灵。 可是， ——她就是轻松不下来。 很奇怪！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了。 跟原初墨关系其实也只是这几天才稍有转变，毕竟已经对立了这么久，立刻就能建立多少深刻友情也不现实，而就公平来说，她也的确没多少责任和过错。 还有她从醒来就贯彻的底线自保，这次也完美达到了。 可是现在她的内心却… “没道理啊…”她呢喃。 手里的烟自燃出了长长的烟灰，她穿着防护服坐在沙地上，两边各放了一节绿翡翠。 头顶本就不甚明亮的灯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唐尧赶到这里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 他不由得驻足在这离她不远不近的三米处，贪恋地望着她一如从前的忧虑坚韧模样，莫名呼吸都轻了半分。 一股奇妙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就像每年国庆日燃放的烟火。将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他忽然很无奈又心酸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思恋她。 思恋她的淡然，她的沉默，她的骄傲… 她说话的轻重音，她惯有的似笑非笑，还有她身上的味道、发丝…她的整个一切就像个旖旎的童话。而擅自闯入这里的他，根本找不到出路和方向。 这是…非常危险的。 他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像之前那样志得意满，而是真正地正视了自己的喜欢。开始隐隐担忧如果自己这样喜欢，可偏偏她不喜欢怎么办？ 时间就这样溜走，唐尧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站了多久。 直到身后传来动静，十几人的脚步声让陷入沉思中的宫泠也不得不清醒，转头一探究竟。 而这一看，直叫她愣住。 “唐尧？宫曜…” 他抿了抿唇，还在思考自己该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宫曜给一把揽住。 “啊～别太紧张也别激动！我们来接你了。” 说完，他在背后用肩耸了耸他。 “我…” 唐尧嘴皮抖了抖，被卡顿的思维和喉咙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 这时，反倒宫泠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她迅速站起身，很自然又有些微妙地把手上的烟丢在地上。 粉红色的烟头落在沙地上，先是冒烟，然后遇寒慢慢熄灭。 宫曜没把这当回事，也没有察觉到唐尧的异样，亦步亦趋地推搡着前面的人，一起来到宫泠身边。不过在看到她全貌的第一眼，整个人楞了一下。 “…情况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大致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宫曜一连重复了两句。手摸着鼻子目光开始闪烁，飘忽欲言又止。 “嗯…那个，那还有没有别人受伤？” 宫泠向来眼明心亮，知道他问不出口的事，便自顾自地说：“呃没有，没什么人受伤。但是…啊，算了，这个之后再细谈。还有林熠也没事，没受伤也没怎样，身心都没受损。不过…” “……” 宫曜明显绷紧了身子，却就是咬牙死撑着不说话。 “不过，那小子倒是给我上了一课。” “不管世界多黑暗，至少要相信一个人什么的…” 宫泠微笑着瞅了他一眼，调侃道：“说得很有道理呢。” “…有什么道理…” 闻言，宫曜嘴上嘟囔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还顺便放开了唐尧，他伸手掩藏地咳嗽一声，念着要找水喝，一个人就悄咪咪地遁走了。走时，还不着痕迹地推了前面的人一把。 宫泠把他的“小心思”全都看在眼里，也没挑明。 关于唐尧，她也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跟对方好好谈一谈。 第二百七十章 旖旎的童话（2） 待宫曜离开后，宫泠又看着唐尧先是让一起来的救援队先退下休息。然后在原地站了小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向她走开。 “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弄伤了。”她又露出了笑容。 落在他眼里，这样的宫泠无疑是更让人心痒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声音暗哑。 温热的手抚上她的眉骨，掌心在内来回摩挲。既像是责怪，又像是怜惜。 “……” 这样的温存亲密让宫泠有点不自在，她很想拉开他的手，却奇怪地没有付诸行动。 “宫泠…” 他低沉的声音就好像暗夜下的潮流涌动的大海——平静无波之下，饱含着不为人知的深刻情感。 而在这样情感的来回冲刷间，宫泠莫名感觉好像空气都粘稠了许多。 这种感觉… 心跳不走自主地加快，她有点慌，不安地想要破坏这样的感受。 可是… “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她心下微动，想要实话实说却喉咙卡得说不出，只能含混的应声。 “你…” “我这边…” 不约而同的出声又不约而同的停止。 宫泠维持着笑容，很努力地要把气氛拉回正常态。 “我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谢谢你能来。在这种时候。” 她表现得很平静，语速一点都不快，却有些微微发颤。 “……” 宫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全身就像被泡在热水里昏了头。不受思维控制地说了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的话。 也许…是太高兴了？ 这样的猜测半真半假。宫泠不想深究，但她确实无法忽视自己大脑里的细胞无比活跃的事实。 “回去就让你的眼睛恢复，好不好？” 宫泠自然没有不好，点头。 沉默再次蔓延，气氛又陷入了怪异。 “那现在…你用餐了吗？” “吃过了。” “……” 宫泠挠头，思维有些空白，她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爱情早已离她很远了，像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得左顾言它，“我记得…你生日应该就在我后面吧？是不是就快到了？” “哎？”他先愣住，复而点头。 “真是恭喜你了呀…你生日，我看看…”一边说她一边手忙脚乱地上下翻找，只可惜近来一直颠沛，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想了想，她又说，“呃…我都忘了，等到明天回基地了，我再给你吧！” “…好。” 听见这个简短的回答，她不禁暗自叫苦不迭，“哪个…” “先不说这个了。”也许是发现了她的尴尬，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正色道：“你现在没有完全安全。” 她看着他。 “和你一起来的人是不是有个叫攸的？” 见她点头，他迫不及待地说，“控制好他，他有问题。” 在宫泠眼里的唐尧向来是不算成熟的。因此接下来他的表现，可谓是让她错愕又意外。 “这次事情非常复杂，首都哪边早已乱成一团，但好在大致上局面被稳住了…不过，关于最后问责，只怕不会简单明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 话说到一半，观察到她表情奇异，他不由停下问：“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唇角的幅度开了一点儿又被收了回去。 她摇头，“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要告诉你一件事。” “关于什么。” “是…” ……… 眼里的景象终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红色，而是熟悉又陌生的星舰。 一股苍茫油然而生，直直击打在受难人脆弱的心房。 在这墨蓝色天空背景下，明亮刺目的聚能灯前，看着一张张似是而非的脸，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的考察队成员们不禁潸然泪下。 短短几十个小时里，无数次与死神擦肩，无数次以为就要客死他乡，无数次猜想已经被联邦抛弃…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看见这一切。 “太好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一句庆幸，殊不知这也是所有幸存考察队成员的庆幸。 同时这三个字也像最温暖又狠利的刀，直戳入众人的心窝子。 当即就有人放声大哭，把一路上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和回来路上强装的冷静盔甲都瞬间击碎。 情感冲溃理智，此时，他们也不管先前是否还存着矛盾，抱着就近的人，相互寻求心灵最深的慰藉。 噩梦，终于结束了。 此时宫泠站在离人群最远的星舰房间里，披着衣服，端着酒杯，微笑着看他们感伤后的欣喜。 外面明亮的灯光，恰好落在她姣好的左侧脸上，璀璨的光与那只完好眼睛里的深粹，相互映衬在酒杯上，凭空地，为她轮廓造了两分温柔。 风，轻然而来。 被带起的发丝吻上了另一只紧闭的眼眸。 半响，她收敛笑意。强行忽略掉胸腔里滚烫的心，转身向里边走去。 敏锐的感官自然是听见了下面的人商讨的马上要举行庆祝会的事宜。 虽然很想立刻就跟他们一起狂欢，但无奈，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二百七十一章旖旎的童话（3） 而这件更重要的事就是… ——送唐尧东西。 可惜事以愿违，呆望着摊在床上的几件东西，宫泠无力叹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这么穷？现在竟然连一件拿得出手，且适合男性用的物品都没有？ 还偏偏之前的话，已经被说了出去。 又想到唐尧，她忽然有点沮丧。当然，这不是代表她全然没有办法应付唐尧，只不过心里多少觉得有些烦闷。 意外这类东西她一生见多了，大的小的奇的怪的，但像今天这样，能令她心情立刻就低落的，真的是很久没遇到了。 而且非常诡异的是，她在心情失落的同时，胸腔里的心却又一直滚烫温热，浑然有力，随着外面的哭声庆幸喧闹声，一起安稳有力地跳着。 真的…太好了。 身体精神已经双重疲惫，她选择直接跪坐床边，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眼睛不由充满湿气。 其实她早已没什么大梦想了，从前想要的，必须实现的，满怀遗憾的，温暖幸福的…一切都早已在三千年前，就划上了圆满的句号。现在，她不过想好好地活着而已。 看一看这世界，想一想从前的人。没有过多的跌跌撞撞起起伏伏，只有安安稳稳和尽在控制之内。 她都已过暮年，还谈何波澜壮阔？ 可偏偏哪些纷纷扰扰纠结不安总是要找上门来，其实这些东西，压根就不该出现在她的心里。 就应该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处理法，挡在前面的是不安迷雾，那就勇敢驱散迷茫，挡在前面的是自己，那就超越那层心障，挡在前面的是意外，那就，摧毁所有能带来意外的可能性。 ……… 轻风拂过面庞，带来一丝清凉，带走无干的俗扰。 踩着沙地，宫泠迷恋上这份久违的踏实感。 心里因为和唐尧单独出来的悸动，也被磨滑得更加平稳。 “你来这里的时间短，一定见过接下来我要给你看的景象吧？” 一直走在前面的宫泠忽然回眸一笑。 心事重重的唐尧不由一愣，喃喃应着：“…嗯。” 她忽地转身，一步上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与来不及刹车的唐尧不期然撞在一起。 惯性使得发丝飞扬，柔软留有余香的发丝擦过他的嘴唇。 心神微动，他下意识地扶住她的双肩，又立刻放开，侧目回避了她比往常更澄静的目光。 善意提醒：“…小心点。” “谢谢！” 温热的气息在扑向渲染完他后，怀中一空。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点眷恋惋惜。 还不待他调整好心态，眼前蓦然出现一只白玉般的手。 圆润的指甲泛起健康的色泽，青葱一样的指尖，两两相抵。 清脆的响指就好像某种东西的开关。 他抬眸， 笑意晏晏的宫泠身后是一幅奇幻的场景。 深蓝色的天空下，一个个巧夺天工的金沙洼地之上，魔诞的青蓝色就像水泽一样静静铺散其间。更绝妙地是，还偶有天青色好像细沙似的东西从上往下堆砌。如同一道缥缈的迷雾，更把这一切显得玄妙万分。 而看那沙洼里，以青蓝色为主，带着协调的金色的“水”泽，或顺或逆的来回旋转，似光似水，如幻亦真。 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梦，哪里是水，哪里是光。 他下意识地扫遍全场，其中奥秘，一时也不难以尽解。 “怎么样？这份礼物你还喜欢吗？” “……” “它是我才到这里的那天，看星舰上的全方位立体图发现的。” “仔细看看，还有惊喜。” 说完，她的左眼渐渐化为深黑，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外扩张，很快就控制了沙，迷惑了水，操控了光。 眼前这魔幻美丽一幕，被无形之力牵引出规律，沙积成画。一幅幅跃然眼前。 唐尧看着这一幅幅闪变的画面，心头涩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到最后一幅图画完成定格后，她侧目而视。 唐尧眉头紧锁，看似平静其实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上面的字是…” 宫泠解释，“繁体汉字。我们那时候写书法用的。” “那这意思是…”他问得很小心。 闻言，她回眸眯眼，笑如春风细雨：“祝你生日快乐啊！” “是么？”他很是怀疑，虽然不清楚上面繁复的字体写的什么，但是一个字就能代表一句话？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反正他是不信的。 “当然不是了。” 他被这话噎得难受，刚想说话又被人打断。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天、这地、这眼前的景色，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她神采飞扬，“要不要为它命名呢？” “命名？”他历来不在意这种东西，发出嘲弄的笑，也不再深究，反而说，“你既然都说了这景色是我的，那构建这幅图画的人呢？是不是也要属于我？” 话音刚落，原本定格的画面忽然失去了控制，所有成画的光水沙，都慢慢倒退回了原始。 强制的规律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宫泠轻咳了一声，掩饰好自己前一秒的失衡，目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随怦怦直跳地心房，她说，“你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闻言，唐尧眼神暗了两分，他先是沉默，尔后突然伸手入她的发间，轻巧取下她的右耳环。 动作熟练如同做了千万遍，唇角轻扬，“…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了，宫泠，从实际价值来说，你起码得有亲自送些什么有用的吧？” 她蓦地有些失神，被半搂住也没察觉。只感觉耳垂脖颈被他接触的地方，火辣辣的烫。还有仰头看见在他手中握着的三雪花横连镶钻的花饰，实在太过耀眼了。 晃得她有些发懵，只能盯着他的下巴，“所以，你要这个？” “当然不！”他断然否定，下颚线随说话而一动一平，语气颇有嫌弃，“这是你们女人的东西，我要来有什么用？” “……” “它当然是用来做你的抵押，等你回去后，再送我个更好的，才能把它赎回去。” “所以，这是你的挑战书？” “没错，送得让我不满意，那就不还你了。” “无聊！” “哎～泠泠，生气了？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路的脚印记录到了此刻的欢欣。 而脚印的源头，一切从头而始，回归原样。 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异变 次日，天将明未明。 两艘巨大的星舰停靠在这颗陌生星球，在历经了千辛万苦后，终于一前一后，再度起航返程。 按理说这本该是让人非常开心的事，但此刻医疗室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情况就是这样。” 唐尧站在仪器前，没有再观察上面的数据，而是平静地向在场的人宣布这个噩耗。 “怎么可能…这样…” 宫曜脸色很难看，激动得起身，拖得椅子发出一声干涩的声响。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面对唐尧的反问，宫曜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林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们的重点，难道不是该讨论如何安置这些人吗？” “安置？”林致远重复一遍后，又没了下文。 “我的建议是隔离。回去后立刻转移到人群稀疏地区。” “这怎么可以？”宫曜急道，一边把目光放到了坐在正中间一言不发的人身上，期待她能说些什么。 “我附议唐尧院士的意见。”林致远忽然说。 “隔离之后，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你们都不清楚吗？” “宫先生，所谓后果，我们都很清楚。” “既然知道你还同意这样的方式！你那两个属下的命，你也不在乎了吗？” “正是因为在乎他们的命，”林致远冷冷地说，“所以才要保住更多的人。” “别忘了，他们是为什么会染上这个东西的。”林致远瞥了宫曜一眼，目光灼灼，直指宫泠，“希望母亲大人，好好考虑我的意见。” 说完也不做过多的停留，起身就要向外走。 “…就按你们的计划执行。” 她静静地下达了命令，看着林致远停顿后又离开，耳边还充斥着宫曜迫切的反对。 “母亲大人，如果真的隔离，那哪些人一定活不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好的可能呢。” “……” 宫泠之前就有了预防针，所以到真正确认的这一刻，反而没有多大的感觉。 宫泠的沉默，让宫曜焦躁又难受，他热忱地望着她，希望能改变什么。 但今天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一直滴滴作响的器材声和宫泠冰凉似雨的声音，同时侵入他的耳膜。 像组合式重拳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我不能让更多的人死去了。” 出了医器室，就是检查处。 检查处里空荡荡的，刚才的络绎不绝好像是一场幻觉。 长长叹息一声，宫泠盯着面前的修复液储存器发呆。 “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听见声音，宫泠没有动。 “真是抱歉了，这次回去你可能要一个人面对所有责难了。” 她还是看着前方，好像对方并不存在。 许久后，才静静地说，“…你在这里不利于治疗。” “有区别吗？”她挑眉一笑，眉间格外炫目明艳，完全置身事外一样。 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她大大咧咧地说，“给我支烟。” 宫泠看了她一眼，把手伸入裤兜里，烟火一并都扔给了她。 细长的烟身夹在两指之间，吞吐的白色烟雾模糊了她的轮廓，因此将她脸上突然诡异跳动的青筋遮掩了去。 “宫泠，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过去的事没有提及的意义。你现在要想的，是活下来。” 闻言，她璨然微笑，“我知道你惜命，但有时候是勉强不来的。” “……” 原初墨看着她的侧影，也许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人竟然就莫名透彻了很多，她感觉自己比从前更能觉察出宫泠的心情，虽然她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可没由来的，她就是能感觉到她气息气场里那股被努力埋葬，却又如河水倾泻的悲恸。 她正在哀伤，这是提前的悼念。也许是为了她，也许是为了生命。或者，只是为了她自己。 恍然间，原初墨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3000多年的灵魂，究竟有多么沉重。 “宫泠，你…” 好像是幻觉一样，她所有的悲伤就像时光机在倒放，一切都像是她的错觉。 宫泠还是宫泠，她挂起招牌微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她动了动口，想想还是没有选择在此刻说出来。 而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回去后有时间的话，你来看我一次，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讲。” “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她走到门口停了一下，智能门发出允许通行的滴滴声后，头也不回：“你需要调节一下，用最好的状态来听我说那些话。” ……… 几个小时前原初墨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她忧心事件是否还有更可怕的变故。 然想来想去，依旧是徒劳。她已经把最坏打算来回推理了两遍，所得出的结论，都不足以对她产生多大威胁。 那原初墨这话会是什么意思呢？ 望着窗外美丽的太空异景，她只觉头一阵阵发晕，心跳渐渐失衡。 很奇怪，今天越离联邦近，宫泠就越觉得不安。心里头空泛泛的，有种惊惶失措的无力感。 到底是怎么了？这种令人讨厌感觉，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体验… 她手慢慢紧握，手和心都紧绷到了极致，面上只有一片寂然。 “怎么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唐尧，亲昵地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手穿过她的腰把她圈住，一手覆在她手背上。 干燥的温度从掌心传过来不过几秒，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的唐尧，担忧地问：“在想什么？”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心跳漏了一拍，“原初墨说有话对我说。” “嗯，然后。” “可是我想了半天，也猜不出她会说什么。” 他眉头皱了一下，好心劝慰：“想不出那就不想了，到时直接听她讲。” “…也有道理。” “那就给我笑一个！” “不想笑。” 这时，身后发出了水壶提示音。她立即灵活地窜出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片刻，端了两杯热茶出来，把更清淡的一杯递给他，“不过我刚才莫名发觉她跟我有点像。” 唐尧无言，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好吗？ “她从前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吗？”宫泠又问。 杯子被热水熏得有些烫手，他喝了一口，随手放在边上。 迟疑地说，“…硬要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心理承受力，来如此忠诚联邦。可你要说她一点不在意那事儿，她却一直怨恨着很无辜的宫曜。” “这么复杂，还有宫曜有关系？” 简单叙述了些，他得出结论：“…反正是我的话，即便还是爱着联邦，心里也会有个抹不去的疙瘩，没法做到像她这样。” 宫泠听后叹息，“如果是这样，我大约理解她哪里和我像了。” 又是一句相像，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这样好了。 不知心里为何，他说，“那我们俩像不像？” 她思都不思考，当即判断，“不像。” 这表现实在出人意料，他心情暗沉，又问：“一点可能都没有？” 她瞄他一眼，再次否定：“绝不可能。” “……” 久久，他听见了对方一声叹息，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脸上，“你身边，一定会有个人陪着。” 不像我。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远方的"客人" 两艘星舰快速穿梭在广袤的太空，旁边星云背后，光芒微闪，片刻，一艘看似笨重、行动却无比轻盈的星舰冒头。 舰头立着一台机器，暴露在太空中的机器大约有两米高，看着笨重的机械身体实则轻便得很。 它头部转了180度，眼睛部位发出一束深红色的光。 下一秒，几声落地音后，舰头又多了几台“机器”。 紧接着它们发出一阵阵奇怪的音节，头部来回闪动五彩灯光。 看起来…很诡异地像在交流？ 又过了一会儿，军舰整体被一片淡蓝色透明的晶体包裹。 几台机器瞬间安静了下来，并很诡异地排成了一排。 “#&！” 又一声整齐的机械音响后，从缓缓打开的大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和部分联邦那群地球人后代们，并没有什么明显区别。 金色的发丝在后面明灯的照耀下，比光本身还耀眼。青蓝色的瞳孔比旁边星云更优雅夺目。不到两米正匀称的身材，缓缓从内踱步而来。 而就是这样一个像极了人类的人，嘴里发出了和这几台先前差不多的奇异音节。 “发生了什么？” 最先发现情况的机器立刻回答：“前面那艘军舰里，有很多原料出现，先生。” 他眼里诡异的光闪烁不定，“那你们还在这里争什么？立刻跟上去。” “…可您的哥哥说了，我们此行是以探研为主…” 不等机器说完，他立刻打断：“探研也要东西证明，我带着这些原料回去，不能更好地表明我出来探研了吗？” 久久，那个声音回，“…是。” 星舰全速推行，不多时，猎物就呈现在了眼前。 而此时星舰上的人，谁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靠近。 他们从上到下更烦恼的是，如何才能调节好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以及回到联邦之后的事宜。 “已经跟地面联系上了，通道也都疏散好了，三小时后我们一到达，就会有人来引渡。” 林致远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坐在一边的人。 征求她意见，“母亲大人，一会儿要先行回去吗？” “不了，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参加新闻会吧。” “那…你打算怎么回答记者们的问题？”唐尧问。 宫泠笑，“有你…们在，我需要回答什么？” “倒也是！” “不过这件事，我们可能还需要…” 他话说到一半，星舰内的广播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时快时慢急促的警报声。随后，警报光灯也同时闪了起来。 有敌袭！ 三人对视一眼，当即向外赶。 听了沿途士兵的报告，他们商量兵分两路，宫泠跟林致远直接去了指挥室，而唐尧先叫上其他异能者，往前仓门事发地进行紧急处理。 可不料路才行了一半，耳边就又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刺鸣。 而那诡异的音节，竟顺着不知何时对接建立的通讯传来。 “#%！” 实在难听得不行！令人牙酸。好像有人刻意把故障机器放在耳边了一样。 宫泠两人一到指挥室就看见捂着耳朵东倒西歪的工作人员。 心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想更多，指挥室的屏幕上，居然无端现出了一张脸。 心头一跳，目光相对时，哪怕隔着屏幕，宫泠都总有种这人已经全面监视了他们的危险错觉。 而不待她多想，屏幕上那张英俊不凡的脸，自顾自噼里啪啦地又说了一通，他嘴巴一直在动，但动来动去，却还是刚才那阵奇怪的声音。 “#%！” “……” 接下来几分钟，宫泠看着对方越来越涨红的脸，还有又快了几个速度的嘴唇… 依旧无言以对。语言不通根本没法交流。 而面对此情此景，她先飞快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很明显，对方是一个她未见过甚至其他人也从未曾听说过的高科技族群。先前那阵诡异又难听的声音，则很可能是他们专用的语言。还有从目前看下来，对方并不怀着善意。 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了林致远一眼。 而林致远自然不会有时间给她任何表示。 他是军人。天生就对战争，比旁人多了根神经。 在她反应过来前，他就已经上前大声吩咐调整过来的工作人员们，立刻打开防御系统，召机甲二分队、小型无人机战群，全面准备战斗。 “现在立刻把所有人召集到中仓门后的大厅。” “报告…长官！那尾仓门医疗室前的第六小队，也要撤回来吗？” “全员！我说的是所有人！你耳朵聋了！还有内部操控员，立刻把内二门也给我关了。” “是！” 回答的士兵，悄悄抹了一下眼睛就向外跑。 在林致远有条不紊地安排完了这一切，又看见指挥室士兵来回奔走后，她才像终于回魂一样，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怎么会一时忘了… 这是在外太空遇见拥有强大文明的外星人突然袭击。不是像3000年前，人们还在地球上那样，虽然海陆空基本成了一体，但却不能真正像现在似的，是瞬间战争。 他们所有人，很可能马上就会死。 顿时，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下一秒头脑涌进来诸多信息。 除了事态判断之外，唐尧、宫曜、莫冶、涅景…甚至还有原初墨等人的脸，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冲动地上前两步，下意识说，“…等等，内二门还不能关！还有人在哪里不是吗？” 话音刚落，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不止一度。刚刚还有些嘈杂的氛围，忽然就都没了声息。 背对着她的男人沉默着，身体不由挺直成刚毅冷酷的幅度。 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了。 他眯着眼睛，回头嘲讽一笑，“我还以为经历了这么些事，您会比其他异能者更聪明。”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戴莹绿一个人偷跑了出来。 在除轮值外的一堆异能者们，面对面坐在同一个乘务仓，且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时候。 当时场面一直死寂无声。所谓尴尬，大约就是如此。 哪怕前一刻大家还生死与共，都还为了同一个结果而庆幸欢度着。可一旦这股兴头过了，回联邦在即，先前所有的矛盾与对立，就都自然地凸显了出来。 反正她是永远都不会原谅那群人的。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比白吉几人更可恶丑陋几万倍。 所以她自觉地和涅景坐到了二队这边。无视掉卫薇薇仓皇内疚的脸，还有罪魁祸首们言又欲止的神情。 本来就这样一路冷凝回去后，大家就天各一方，不在来往。 却不想总有傻子要来秀智商。 “涅景，你们是我们一队的人！跑到人家二队去，不…” “坐哪儿我都无所谓，可关键是回途中，同座的人不能太扎眼。” 听着涅景看似不以为然却暗含深意的讽刺，坐在他背后的戴莹绿也觉得甚为解气，太过高兴，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涅院长果然是个天才！从各个角度来说。 “笑什么？难道你有意见？” 不注重场合的下场，就是被对方抓个正着。 他侧目瞥她一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从容地整理了下胸前的衣领，进而才舒适地放松靠上后座。 “不…相反我很高兴。”她露出了笑容，待对方注意力集中过来后，半真半假地恭维：“因为能这么近距离的听从您的教导，我很荣幸。” “呵～我这些教导还是没有莫冶的，来的更深层次吧？”他突然调笑。 戴莹绿羞红了脸，尴尬地应着，“呃…你们两位都是我的领导。不存在有所谓的差距。” “是这样？” 此时这两人正一派和谐的聊天，按理也没有妨碍到谁，不过不妨碍不代表别人就会喜欢，总有人会因为你不知道的原因不高兴。 尤其，对于方树来说。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太多风霜蹉跎，也看惯了人情冷暖，简单粗暴地说，在这个世上，除了儿子之外的人，他都不在意。 可也正因如此，近日儿子对他表现出来的冷淡，令他焦躁难受。 他心里一面觉得他幼稚，不懂得自己的苦心，一面又不由自主骄傲，自己年轻时守不住的东西，现在被儿子守住了。 多好！ 就这么苦涩混着骄傲的复杂心理占据他的内心。大约就是当父母的心情。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不得不说的不满。 儿子这样的性情，明明是来源于他。可那小兔崽子怎么就偏偏把功劳，归在了哪个只会说大话的涅景身上了？ 想起方天昨日的话，方树一阵郁闷，而正好这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人鄙夷地啐了一口。 情绪一下子控制了意识，他觉得自己并非刻意，却还是弄出了动静：“…我倒觉得讨女人喜欢是本事。” 不出所料，对面的涅景果然看了过来。 涅景这个公子哥的咄咄逼人，早已出名，况且因为这次事件，所有人的愤怒都已经积蓄足够。 一点小火星都可以是开战的理由。还有最重要的是，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不想就这样息事宁人。 他必须得让儿子好好看看，只会说得好听的贵族们和平常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也会为了日常小事，生气失态。 ……… 真是一群笨蛋！ 走在路上的戴莹绿还是在心里悄悄鄙视了他们一下，等回到联邦该受罚的人自然会受罚，现在闹腾，完全什么劲？ 心里这样想着，她又加快了脚步。繁琐的办了身份登记，终于走过了二仓门，她心底微微泛起一丝甜蜜，算算回程时间，也用不了多久了。 她可以就在医疗室，陪着莫冶先生。 空旷的脚步在走廊轻轻回响，到尽头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不由瞟了一眼禁闭的大门，上面白花花的屏幕，印着诊疗室1。 鲜红又刻板的电脑字体，无端让人害怕。 在心底打了个寒颤，即使是不用异能，她也能感觉到那阵渗人的凉意。 还好已经得救了。 她毫不停留地跨进了另一边诊疗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到莫冶身边，趁着他还在沉睡，大胆的倚在他的床边。 目光来来回回在他身上寻梭逗留。 心中不由柔情满溢起来，莫冶先生这算是同意了？虽然也许还是没直接提到喜欢，但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一片烧红，明明没有人能看见，却也掩耳盗铃般地把眼睛斜放到角落，脑子里的情思越来越膨胀，就像一只气球，越飞越高… “不要随便就责怪自己，说自己是累赘啊…哪怕，你现在真的在做着累赘的事。可当累赘比本人更重要的时候，你觉得你还只是个累赘吗？” 一想到这句话，她就心间发烫。如同胸腔凭空多了把火，烧得她理智飞灰湮灭。老实说，即使现在对方还昏睡不醒，可她心里却都还是忍不住想欢呼雀跃。 只为她自己！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微颤，回想起这段情意初始，那些灰白无力的忧愁和难以确定的恐慌，连她自己都一度以为这样胆大妄为的她，总有一天，会被名为“光明正义”的太阳制裁。 却不想现在… 唇角的微笑实在克制不了，她索性就笑了出来。 目光收拢回望着他，心里有个东西，蛊惑着她慢慢俯身，不可控制地很想要亲近。 距离越变越近… 直到他的呼吸在耳畔可闻，他的眼睫毛能视清晰，一毫之差，只用低头就能亲吻。 退却，尚在意料之中。 她手指轻柔地描绘了他的轮廓，皮肤触碰传过来的温度，烫手又心安。 不过，情人间的吻，还是应该是在确定关系之后，更加理所应当吧。 就在她陷入爱情甜蜜之时，她没有发现距离她只有一墙之隔的尾舱门，悄无声息地破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十一接到上头命令关闭内二门时，她正在登记处查岗。 因为已经见识过了红珊瑚的杀伤力，所以在从医疗室到登记处，这条短短500米的路上、墙边都布满了绿翡翠，以及每隔一小时便自动喷洒的驱虫剂。 “团长命令，准备关闭内二门，确认安全无误后，立刻执行。”站在登记处的联络兵先是复述一遍命令，然后组织其他人，快速核对相关信息。 过一会儿，其中一人说，“刚刚有人进去了。” “啧…麻烦！” 十一在旁听他的抱怨不动声色，只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踏入内二门。 “我去叫人，你们留在这里。” 快步穿过宿舍区，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地面上散落着杂乱的绿翡翠，细看上面的枝叶染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霜。 急促的脚步在走廊回响，空气中驱虫剂的味道刺鼻万分。十一一直默然向前快速移动，不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把滞留在这里的人找出来，并带回安全地带。 …这次已经逝去太多的人了。 不希望再有人死去了。有这样的信念支撑，她不由在平常之上又增加了速度。 前方已经快到尾舱门了。 而就在这须臾之间，前方尾舱门凄惨的情况，令她瞳孔蓦然紧缩，嘴唇抿成一道线。 这些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近两米高堆砌而成的铁疙瘩，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虽然其中一台已然没了声息，散落一地的铁块，更是彰显了之前的悲惨待遇。 可另一台，如果不是对方此时正在和戴莹绿来回缠斗，亲眼见到这样笨拙的机器做出这些如驱臂使的灵活动作，十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东西居然能这么富有生命力。 感觉…像有灵魂似的。 来不及再想更多，她先按了求救信号，把终端卸下来扔在一边。 蓝色，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不过瞬息，脚下凝起的薄冰也飞速向外扩张。 下一瞬，她来到这个大家伙身边，冰雪已经牢牢冻住了大铁块脚下，冷空气顺着暴露出的缝隙在内部凝结，无论怎么看，她都已经胜券在握。 可偏偏在这时，她后方左斜角治疗室1内忽然迸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很可怕的精神力波动。那诡谲的吞噬感如同危险野兽苏醒前的一声警告尖啸。 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早已经熟练掌控的异能，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滞涩感。整个人身体经络变成了阻塞的河塘。 这是… 她本能地生出种恐惧，前几天的记忆实在太过清晰，同伴们的血液，好像还在太阳下曝晒，甚至还没来得及风干，现如今… 不行，一定要赶快阻止！ 她拼尽全力强忍酸痛，令冰雪把那全部大块头覆盖。再折返从地上取了一枝绿翡翠，对还楞在一旁喘气的戴莹绿说，“快，把莫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闻言戴莹绿迅速回神，立刻按她所说，架着莫冶艰难地走到她面前。 作为感知类异能者，她受到的干扰比十一大得多，耳边像有数千只昆虫振翅，扰得她心烦意乱，不由大声问：“快走了，这里不安全。” “你们先走。”十一沉沉地说。 “你还想干什么？”戴莹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教官还在里面。” 十一目光沉着坚定，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让旁边人如何震撼。 “你疯了吗？不说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向母亲大人说明情况，哪怕里面的人现在得救了，他们也都是注定会死的！” 她默然不语。 戴莹绿急得不行，因为先前的战斗，体力本就下降，更不提此刻她还被虫声扰得烦不胜烦。 “…你之前没听见唐尧先生说么，他们体内的虫子在啃噬完人体血肉后就会炸开，自动变成红珊瑚虫群…一旦粘上，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 “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该想想涅景先生，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要就为了这个而死在这里吗？” 十一呼吸一窒，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淡淡地说，“你们快点过去，我很快会打开这扇门，有绿翡翠和驱虫剂在，它们不会往哪边走，而且我刚才没有把那个洞封住，它们出来后应该会顺着尾舱跑到甲板上，就是之后清理会麻烦些…” 戴莹绿实在没见过这样固执的人，而眼下情况危急，她没时间再和她多说，无论如何，也还是莫冶安危最重要，于是，她没在说什么，半抱着莫冶艰难地向前移动。 十一见状，心念一动，不由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请帮我转告他，他想要的答案，我都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报告，消息传来尾舱被敌突破，有异能者在场控制情况，一分队现在请求支援。” “报告，前舱遇敌正面突袭，是否驰援。” 数封紧急通报抢占了信息频道，也将诡异的氛围拉回了原处。 林致远没功夫再提醒宫泠现在的处境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必须做出决断。 而无论这个决断，最后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必须要这样。 “现在立刻关闭内二门，一分队原地留守，二队三队驰援前舱，同时联系地面总部，争取更多的时间，在必要的时候，可放弃尾舱。” 军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执行不需要多长时间。 宫泠一直在一旁听着看着，她终于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无力。 “等等…” 她叫住了林致远，深吸一口气：“异能者一队临时三队跟着你去首舱，二队10分钟内会把能救的人都救出来，在这个时间以内…” “呵～那救出疫病的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如果他们身上虫子突然暴动，你又要怎么处理？”他毫不留情地讽刺，“不要说这些毫无意义又天真的话。” “我没说要带回生病的人，现在至少莫冶——我的下属。他还是健康的异能者，联邦宝贵的二次觉醒者。” “……” 宫泠见他没说话，只当他已默认，转身就要出去安排工作。不过林致远此刻见已她上道，便不再追究之前。 反而说，“你就留在这里，把控全局。一旦前舱和尾舱两面沦陷后，立刻实施金蝉计划。” 她迈开的步子仅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 “给老子拦住她！” 在后面的林致远耐心早已耗尽，他额角青筋直跳，抬手指着那个看着沉静实则嚣张的后脑勺，“你现在在矫情什么？啊！就这么想出去送死？那你一开始怎么不待在荒星上，还回来干什么？” “谁说我想死了？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懂得活下去的意义。” 背对着他的宫泠，猛地打断，极速转身上前两步，把两人的距离拉至不超过半米。 她目光清凌凌地，如刀片般刮在他脸上，难得真实一点也不掩饰地说， “…要是你们所有人都死了，我要怎么跟你们的长官和家人交代？怎么跟联邦交代？说你们为了保护我这傀儡，全都战死了？那联邦人会怎么看我？而这又会面临着什么？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你都想不清楚吗？” “哈？” 林致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实！宫泠这两天的表现，让他几乎把她同联邦稍微聪明点的女性划等号了。 可这一刻他才蓦地恍然——真实和想象，看来还是有出入的。 昨天他就仔细观察过，回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松懈。唯有她还是一付很淡然的样子。可以说直到先前为止，她所有的举止都几乎是理智正确的，而哪怕有那么点点偏差，也会在很快就补救回来。 真完美！ 简直就像书籍里面才存在的人物，可这样的人，就在刚刚终于让他听到了对方的些许“私心”。 公平地说，其实这点私心，算不了什么。 但是… 既美丽又坚强，理智又矜持，善良又自我。 这样的人物形容词，哪怕阅女无数，他也不由要在心底暗叹，到底会是什么样经历，竟让她长成这个样子？ 完美。对人来说，其实是最差的形容词。 “你放心，我们救你不是白救。” “有什么价值？”宫泠忽然抬头，璀璨如星的目光只在他眼前一闪，就又低了下去。“…我对你们联邦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象征性的人物，很简单，很快就可以再造，我没有这个价值，让你们这么多人来牺牲。” “呵～”他冷笑一声，瞥到一眼旁边操作人员面前的屏幕，直接越过她，边走边说。 “别想这些无聊的了！” 他不管她的视线看没看过来，继续向前走，自顾自地说，“你可比这艘军舰值钱多了。” “………” 好在这两人不长不短的争论，并没有让他们的命令延误。 士兵副官们一直来来回回地各司其职，谨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在快到门口前，他难能兴致地收起自己的暴躁，“好心”地开导，“其实你哪怕真死在这里，你也值得联邦专程派人前来带回你的遗体。” 她眉心跳了一下，不语。 “既然你那么怕亏欠我们这些人的话，那就来吧！战争面前，人人平等。” “……” ……… 战争面前，确实是人人平等。 此时此刻的唐尧，能轻易又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望着眼前舰体被不知名武器开出的几个窟窿，舰体内部的第二层记忆金属，正在缓慢又无力地企图修补这一切，然而，只是徒劳。 轰—— 又一阵金红色的强光过后，豁开的窟窿又增加了一个。 唐尧紧握着粒子枪，飞快地计算出目前己方的优劣态势。 按照目前现有的数据推论，以及军舰内部各项基数的参照，这些铁块机器人的自身硬度，已经十分接近于军舰第一层的晶铁了，同时以目测的这几个防护罩破洞，比较整个军舰的空气制造器速率而言，相对来说，只要在2小时之内解决这次争端，就不会出现人体暴露太空的大危机。 但现在要面临直观的问题是，他们这么几个人要怎么跟几百架不惧太空引力气压且还装备优于他们的“铁疙瘩”战斗？ 正想着，离他们最近的机器人，忽地一个360度旋转，对正了脑袋，那也不知是不是眼睛的部位正发着晶莹的光盯住唐尧。 明明只是个生硬的机械，可它眼睛却十分灵动的眨了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地从身上发出了一阵短音。 “嘶…%#…” 再这之后，又是一声僵硬高亢的机械杂音之后，它嘴巴动了起来，竟就能口吐联邦语。 “咳咳…低级文明就是麻烦，还要用观赏性的器官才能交流。” “…现在就由我来向你们宣告，你们的军舰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点马上交出你们所有的原料容器，我们可以给你们灵魂不灭的优待…” 第二百七十七章 灵魂不灭的优待？ 唐尧迅速抓到了重点，猛地想起从前科学院的两派争端，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神智短暂慌乱后，竟是坦然。 耳边那个机器的声音还在继续舒言，如若不是它语调太过僵硬，此时从它口吐出的话更像是劝降。 “…灵魂不灭意味着永生，也就是说我们将免费为你们提供一次摄魂手术。感激吧！它意味着你们，可以加入我们尤里世帝国。” “低级文明，始终是低级的，你们现在的程度连灵体萃取都达不到…” 短短几秒就熟练运用了人类习惯的两种话风，胡萝卜与大棒并重。可见它的身体内，不仅有极好的语言天赋零件还有着极优秀的政治素养零件。 但可惜的是，无论话说得再漂亮，也掩不住它的狼子野心。 此时多数人都被它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唐尧则凭着比所有异能者更自然优秀的异能，灵敏地感知它身后侵袭而来的“敌人”。 几乎立刻就回过神来，高呼：“小心！” 话音刚落，从它身后偷渡而来的东西，已经瞬间点状分布了大半天空。密密麻麻地，一个个圆溜溜指节大小的金球，却像羽毛般无声无息地就占领这里。 而占领之后，细小的电子眼灵活多动，抖动着身躯上下来回地搜寻，采集了相关信息后，抖擞着从不大的身子里冒出一根火力管。 唐尧心底一寒，呼之欲出的声音被淹没在突袭而来的爆炸燃烧中。 背后传来一阵可怖的灼热，火红的高温将军舰板壁都融化了，网状火焰丝还在继续自燃。 他头皮发麻，看着一行的异能者们五花八门的甩出能力，一时茫然。 但好在他迅速回神，找了好隐蔽的地方，利用起了自己难得掌握的异能… ……… 宫泠自到来前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而真正见到时，整个人不由得松一口气。 目光所及之处，双方焦灼不已，虽有血光，但目前尚不致命。 于是她即刻召唤出鸢草，两只手镯，一只扔给了重伤员，一只给了林致远。 在计算好距离之后，她偷摸着混到与一门相距不远的执勤点处。 一堆一米多高的柜子按半圆形态摆放，围出了大约够三四个人隐藏的狭小空间。 缩在了这方狭隘的空间里，背抵着实物，明明一切都还是很糟，但她就莫名更镇定了些。 悄悄放大了自身的感知，对外面的情况也有了更确切的了解。 那聒噪的尤里世人和他几位同伴，此刻正与几位异能者们打得难舍难分。异能者这边配合极好，稳稳占了上风。 不过现下这样的情形，宫泠总觉着有点违和。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尤里世人似乎在避讳着什么。 好像…不想伤人？ 由于在这里的士兵，都佩戴着高杀伤力的军用粒子枪，而这里机械繁多，并不好以扫射形成火力来抢占先机，所以几乎只能在一旁委屈地点射干扰。 这样的方式就不可避免地让士兵处在风险之下，然意外地是，这么一会儿，竟都还没有一个阵亡。 宫泠初到这里时没深想这事，此刻理智归拢，就隐隐觉察到不对。 侵略者怎么会怜惜被侵略的人？ 就在她越观察心底愈发迷惑之时，旁边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眼睛立刻浸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本无形无色的力量竟一时激出了透明的波浪。 “是我！”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心中的不安立刻散去。 “唐尧！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不明得意一笑，“一直。” “……”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悄悄向前挪动了一下，语气还是温和。 “…在外面我很难帮到他们，躲在这儿，才好施展我的异能，和他们所有人沟通…” “所以现在是你在指挥他们？”宫泠问。 “谈不上，只是利用沟通让他们几个配合得更顺畅，所有人都能共享着我的力量。” 果然天生的就是比他们这些人工培育的自然厉害。宫泠默默地想，不过，唐尧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好了！全逸马上收个尾。”唐尧说完，看着宫泠，“我们出去吧！你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说完，他不慌不乱地拉着她一起走出去。 两人很快来到众人面前，待唐尧出声叫她时，一直失神宫泠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几个尤里世人被异能者们用土夹雪埋了半身，机械的身体不得动弹，浑身只留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背后窟窿里隐隐透出一个晶铁材质的冰山一角。 她赶忙把刚才的思绪拍飞，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清清嗓子说，“你们袭击我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嘶嘶…”那机器发出两声异常的怪声，然后用奇怪的腔调不发反问：“你不先问问尤里世帝国在哪儿？尤里世人是什么？我们文明等级？” 她没理会它的傲慢，只沉声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嘶嘶…”又是怪异的声音。 宫泠怀疑是它身体里进了“土”，所以运行得不顺畅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声音。 “…你要是好好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让人给你换具新的身体，毕竟你们没能逃走，这代表了你们灵体至少不能随便离开你的这个物质载体不是吗？” 那机器一顿一顿僵硬地转过来，两颗机械灯对着宫泠闪了闪。 宫泠笑了，“配合对我们大家都好，你说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误（1） “嘶嘶…没错！你思维不错。”尤里世人艰难的摇晃机械脑连连赞叹。 宫泠以为他已经同意，满意道：“过奖了！” “我们这次的行动完全只是临时起意，你们的军舰实在太古老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太空垃圾…”他一边说话，一边寻梭着众人。语调再度放缓，“…从星门里出来的时候，我们长官就发现了你们…” “等等！”听到这里，林致远不由打断，“重复一遍你所说的星门位置。” “就在…” 宫泠心里其实对星门的具体位置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始终觉得现在要先确定这群家伙的真实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感觉说来很莫名，她自己都说不出个由头。只不过心里很难以平静。 “我们尤里世帝国距这座星门仅有…” 这个尤里世人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得十分详细，丝毫没有顾忌的模样，顺从得诡异。 而一旁的宫泠也说不出为什么，越听心里越觉得慌。 “我们帝国和你们这样的落后民族不同，我们应当是现存最先进的文明…” “所以，你确信你的上司就一定能救你们回去？或者你们现在还有其他什么阴谋？” 听了宫泠忽然说出的质问，尤里世人不由又发出一阵古怪的渗笑。 它艰难地转动着机械头颅，两只机械眼冷冰冰地盯着宫泠，里面黑色的小球浮游着转动了两圈。就在这时，它通身忽然冒出了大量白汽，就像机器烧过头了被水浇灭时一样。 而这一信号发出后，它的几位同伴也纷纷响应，一齐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这时，整个空间里白雾缭绕，几乎夺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而混着白雾，在这隐隐绰绰间，似有什么阴影似的灵体，从躯壳里脱胎而出。 一时间，脚步声、惊叫声、呼喊声从不同方位、性别的人口中喊出。 “袭击！有不明物袭击…” 而在这非常时期的非常迷茫时，宫泠的眼睛早已化为了纯黑色。 如墨如夜的眼睛里藏着了若心胸的深邃，她已然确定所谓灵体的动向。 因此，在身后尤里世人的机械身体完全僵硬，机械眼失去光泽之前，她脚步稳健，没有一丝犹豫。 劈手夺了身边唐尧手里的粒子枪。 飞快地奔驰，整个人像削弱了空间影响，如电如风般，一个跨越就来到人圈最后。 粒子枪手起枪落，直接打在一人眉心。然后一刻未停，接连又如法炮制点射杀了三人。 “你干什么？！” 林致远的怒吼还没下文，躺在地上的几人就迅速发生了变化。 他们本该失去行动力的身体竟像诈尸似的扭动尖啸起来。毛骨悚然的声音，与青筋蜿蜒的脸部，以及眉心伤口处含混着涌溅而出深红色的液体。 …实在，有够骇人。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在场的很多人甚至都还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接看见了这惊悚的一幕。哪怕都不是胆小的人，却也被吓得心神俱碎。 为眼前这一幕，为这些同伴，还为险些就变成这样的“自己”。 凄惨的几个“倒霉鬼们”已经不能看了，而现在还安安静静立在事件中心的宫泠，也着实让众人心头一跳。 她没时间管神色各异的众人，转而再次投出一个“深水炸弹”。 “谁都别动，还有一个。” 还有？ 这样的结论让众人更加恐慌。还是林致远最先定下心神，对宫泠说，“这样看来，母亲大人是一定可以知道是谁了。” “现在所有人原地不动！谁敢擅动，后果自负！”说完，他转而看向宫泠，目含期待，“母亲大人，我们大家都拜托您了。” “……” 宫泠一直没有看他，一瞬低含的目光又飞快地跃向了别处。发散游离在了全场。 如同扑闪的蝶，要仔细又缓慢地巡遍自己所有的领地。 时间过得极慢，迷茫和恐慌占据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内心，越来越压抑绝望的气氛笼罩在上空，随着宫泠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人们心上。 渐渐地，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这样绝望下的悲观情绪实在传导得太快，就像冷空气般，迅速蔓延给了所有人。 而这悬浮于众人头顶之上的阴云，是被唐尧一句话所驱散的。 “应该没有了…” 宫泠立刻闻声望向唐尧，只见他慢悠悠地掏出衣兜里的手帕，擦了擦手指，随手把它扔在地上。 “…灵体方面的研究，科学院从前也保留有一些数据。灵体在物质空间的最长留存时间记录是30秒…” “换句话说，30秒之后，他们一定会消散…”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失误（2） 看见他这样自信，宫泠不知别人会怎么想，但她却是很信任唐尧的知识水平的。 便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说着，顺手将手中的粒子枪递给唐尧，唐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一下刚准备接，手却忽然生生停顿了下来。 见他半天没有行动，宫泠奇怪道：“唐尧？” 他慢慢抬头，神情疲倦：“啊…有点累了。不用管我！” “身体不舒服么？再坚持一下，应该很快就有人来接应我们了。”她还是露出了微笑，仿佛眼前的困境都不存在一样，环视一周现场的狼藉，悄悄凑近他的耳边，“…而且经过这次，说实话对付尤里世人我已经有了点思路。” 温热的气息扑向他的鬓角，唐尧肩头抖动了一下，不适地偏离了一点距离，漫不经心地点头敷衍。 正在这时，林致远走到两人身边。 “母亲大人，之后还要劳烦你多费心了。” 宫泠立刻站直了身子，和气地说，“…都是我们大家的功劳，接下来的时间，还要我们继续并肩作战呢，没有谁比谁更费心的说法。不过，有件事我倒认为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 “就是刚才尤里世人的行动，让我发现了他们…” ……… 宫泠的声音忽高忽低地在耳边环绕，轻轻时，犹如像春天沁人心脾的雨。嘹亮时，又如高亢热烈的歌。 他心底隐隐是有些奇怪的。 宫泠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说话不一向是不急不缓，只用一个调就够了吗？ 从不会慌乱的人…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遗憾又有点欣慰。 想了想，什么也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迷迷糊糊地，开口想叫一下宫泠，努力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发觉自己难以发声，然后就更加迷迷糊糊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听见了宫泠疑惑地声音。 “你要去哪儿？” 就像盛夏遇凉冰，他微微清醒了一下。 正准备开口，便发现自己居然在没开口的情况下，就发出了声音。 “…我想再去查探一下这些人。” 他瞬间就清醒了，所有理智头脑一应回归。随即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望着近在咫尺还在笑着的宫泠，极力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提醒。 却绝望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像已被封闭，只能无助地看着她颔首说，“那你去吧。” “嗯。”可他又听见自己这么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尧心急如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尤里世人又怎么能跑到他的身体来？还能够操纵他的身体！ 他试图冷静下来，并用学过的科学知识来解答此事，但来回想亦还是觉得这种情况十分异常。 还有… “终于注意到我了吗？”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不免有些惊悚。 “……” 唐尧思绪纷乱不已，久久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好在他的沉默，对方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慢斯条理自顾自地说：“…照理说你们连灵体属于哪部分基因组dna分子都还没有破解，而你又是在场精神力最差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听见这话，他顾不了其他，立刻反击讽刺：“哼，那还真是对不起啊！需不需要我来赔偿你？” “这倒不用…”对方很善解人意地说，而后略带调皮地说，“不用你来赔偿，我自己会给自己主持公道！” 这厢交流着，不时何时，唐尧已经来到了最开始尤里世人的机械身体前。 “看着啊～我就只用这么轻轻一按，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转折来得实在太快，唐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在机械身体的脖颈后按了一下。 机械体后面的零件顿时滴滴闪个不停，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宫泠。 她向来都是人群中最警觉敏锐的那一个。 任何时候只要一有异动，她就会像猫一样，立刻投来防备又谨慎的目光。 其实唐尧之前一直是不喜欢她这样的，因为这让他觉得宫泠一点都不信任他。永远都这么谨小慎微，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敞开心胸接受自己呢？ 但现在，他却无比庆幸。甚至还有些释然开怀。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竟短暂取回来身体控制权。 耗尽全身力气说，“快走…快走！” 宫泠呆在原地像没反应过来，倒是跟她站在一起林致远，立刻下了命令。 所有人顿时开始有序快速的撤离。 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反而把离门极近的宫泠留到了最后。 第二百八十章 对不起 宫泠现在脑子很乱，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想冷静都冷静不下来。 嗡嗡作响的头脑里只反复炸开一个既定事实：唐尧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像开了个玩笑，打了个喷嚏。如此莫名其妙、理所应当的轻巧自然，就像以前… 竟都不给任何缓冲的机会，就又要把她变回一个人了？明明她才刚下决心要让自己，不再那么孤单… 心里难以接受到了顶点，到面上却反而没了任何痕迹。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可宫泠清楚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现在不说，那就很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你要不要我陪着你？” 唐尧的眼睛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了，但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却是那么地真切清晰，如冰扎针刺。 “……” 她突然冒出这句的话，让他不知所措到了极点，思绪快到要起火似的转了好几圈后，他还是想不透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实在太不宫泠了！ 众所周知，宫泠很难懂。之前连他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自己不够了解她，猜不透她，甚至不知道她一天在想些什么。但在此时，在这生死一刻间，他恍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以前想不通的问题，居然明悟了。 他有自信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更明白她了。所以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她说出这句话，就又让他错愕不解了。 而这样的疑惑不解，又只持续到在听见她逆流而上，想要靠近自己一刻。 乍然，头脑清明无比。犹如花苞结了百日，尽在此一时盛放般的畅快通透。 狂喜瞬时抢占了心房，幸好没上头直接攻破了他的理智。 “等等！”心有遗憾，但他却大声喝止她前行的步伐。 声音发出没有想象中哪样干涩。相反非常果决，可以让他一口气撑着说完下面的话， “我不需要你陪。”顿了顿，“你这人性子不够好，太高傲自我，想法也完全跟我不一样…你不要跟着我了，回去做好你的事才最要紧。” “……”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听不懂我说话？” “……” 一个人的独角戏，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绷不住了，尴尬的弯唇却笑得十分难看，小声地勉强说，“你总要为宫瑶想想…” 此话一出，她终于开口了。“你很清楚宫瑶和陆琪他们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头愈发昏沉，再加上眼睛看不见，整个人更加理不清思绪了。 乱成一团的脑子，只会坚持，“…回去。” “……” 见她还是不动，他气急。心里更是牵连恼怒到林致远的头上，都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管队伍？ 既然如此，他便粗声恶气地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 “回去啊！” “母亲大人，您和唐尧先生至少该有一个人活着回去，这样我们这群人才能给联邦一个交代。”待大半部分人撤走了，林致远终于一路走过来准备过问宫泠的事儿了。 虽然说了这几句看似劝话后，张口就又是一句没头没脑且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失礼了！” 宫泠心里防备着他，所以在林致远动手的前一秒，抢先劈手一推，刚拉开了一点距离，而林致远再次缠斗上来。 她依旧完好的哪只眼睛已变成了深黑色，两人战斗胜负天秤已然倾斜。而于此同时，林致远忽然大喊一声，“唐尧，快！” 闻言，宫泠在心神慌乱间不由得慢了一秒，正欲冷静沉下来，竟惊恐发现自己周身都失去了气力。 所有的异能、精神力、体力…都像被人一下子剥夺了，如同抽干了的枯井，已无半分用处。 唯有手掌内部虎口处，亮起了一阵璀璨的光。 光是无害的这谁都知道。因此，它只是照亮了她的血液和掌心脉络。却没给她一点痛处地，暂时拿走了她的能力。 而这林林总总飞快发生了的一切，亦没有生出任何波澜，仅仅只是让当事人宫泠没想到与不知道而已。 尔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尽头，是唐尧满怀歉意与眷恋的眼。还有他明亮又释然的笑容。 对不起。 他在用神情诉说。用从没有过的温柔，叫人看起来麻木到安详。 视线还是在刹那间就被温热液体占领，她的思维和理智终于开始瓦解，愿意放弃抵抗。 走到现在这样了，还是投降为上。 ……… “滴滴！”不知名的仪器上，警告标识横到屏幕间跳了两下。 一只细长的机器手正好伸过来按下了旁边的按钮，屏幕上来回转换了两三个画面。 “…既然情况有变，我们还是应当立即离开。” “这怎么行？原料救援队只不过是带来了更多原料而已，反倒我们要是就这样走了多可惜！” “话不是这样说…原料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而且据刚才逃回来的16号叙述…” 这时，旁边的机器忽地发出一阵扭曲摩擦的杂音，然后同样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这些原料们留在这an-307号星门后不会跑，何况我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探研，带这几个回去证明就足够了。剩下的，还是要回去等待陛下来亲自决定最好。” “但是…” “它”看他神情松动，再接再力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回去后，陛下一定会解除您的惩罚，好好奖励您一番的！” “那听你的…走？” 外观巨大又笨重的星舰，一如它到来时那样，灵巧的调转方向，很快，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与世界和解（1） 戴莹绿看着满室狼藉，一时庆幸却又忍不住惴惴。但转念又想起两分钟前的广播，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扫一眼离自己不足半米的红珊瑚虫。刻意木然了表情让人难以猜透。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了一阵才挪到莫冶身边。 还好… 她由衷地感到庆幸，能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劫难中，和心爱的人存活到现在。心境一松，就不由吐露了声音。 “咳咳…” 对面同样幸存下来的十一伤势颇重，现在整张脸惨白得很，捂着嘴的手缓缓摊开，一抹刺眼的红色印在掌心。 她不忍，满身来回找了个遍，终于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对方说，“用这个，很有效！” 十一费劲地颔首道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她摆摆手，一边细心地调整莫冶的姿势，一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院长你真厉害啊！” “……”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十一情绪的，继续补充：“这样不计任何得失不为其他事物所羁绊，就这么专心做自己认定的事。真酷啊～” 十一对这个下属了解不多，仅有的了解也就是这一会子共同抗敌，于是说，“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的。” “我是不行的啦！”她回头灿然一笑，眼睛明亮非常，里面盛满了憧憬柔情。 “因为我的坚持就是莫冶先生啊。”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好了！闲话聊得够多了。现在你们都到大厅去集合，救援队已经到了，我们要借人家的军舰回去。” 林致远的语气不算好，以戴莹绿的聪明自然隐约能猜到其中几分，因此也不会在此时去触他霉头，只诺诺地应了一声。 在搀扶着十一，跟着前方背着莫冶的士兵身后，她依然还是听见了医疗室内林致远压抑又暴躁的声音。 “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说你不能再回去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见不见宫泠有什么区别？” ……… 宫泠没料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原初墨，会是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果真是世事无常，祸福旦夕。 短短两小时内就要再次迎接身边生命离去的一幕，此刻的宫泠实在说不出个中滋味。 “你之前想说的哪些话，索性还是趁现在一并说了吧！”宫泠是真的来告别的，并且还尽量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思考，“或者说，你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想要托付给我吗？” “呵～你就只想得到这些吗？” 她皱眉，“那你希望我想什么，现在只有这些才稍微有点意义不是吗？” “…想想你自己。” “还担心我…” 宫泠轻叹一声，背对着她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坐到与她隔着玻璃墙的座位上，相对而视。 平静到近乎冷漠地提醒，“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你自己。” “我是无所谓的…”原初墨这话接得又快又急，后面的补充也十分流畅顺遂，想来这些话应该已经在头脑中酝酿了无数遍。 “反正我多活了那么久其实也算是捡来的！现在更重要的地，是对目前一切都毫无留念的你！” “……” “自从醒过来你都一直很孤独吧？” 闻言，她目光微闪，回避了话题含糊着说，“…年纪大了嘛！在所难免…” 不等她把冠冕的借口说完，原初墨就打断道： “宫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很讨厌你吗？” 她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话题会绕到了自己身上，可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诚实的说：“…因为唐尧。” 她看着原初墨，不闪不避，头脑理智的分析：“…其实你们才是多虑了。我没有哪个能力对他造成什么的影响。” 不仅没有能力影响到对方，更丢人的是，反倒被对方影响了。 想到这，她胸中顿时如堵了块石头，一直松快放在腿间的手，悄悄紧攥成拳。 当然，这一切原初墨是看不到也想不到的。为视角所限制的她此刻正忙着给自己在这世上唯一勉强称得上对手和朋友的人，留真理箴言。 也许是内心已经坦然，她非常气定神闲地看着宫泠，并宣布答案，“不是因为他，而是你。你本人。”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确定你这个人冷情冷心，既狂妄又叛逆。这样的你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安在联邦未来接班人的身边。可偏偏你这样野心勃勃，唐尧却硬是看不出来…” “……” 宫泠心里有点不快，想说最后离别时刻你就是想骂我一顿吗？但转念又想她之前的郑重，便还是决定先不岔话，静待她把话说完整。 “你这个人向来都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救我们，但你还是来了，这是不是就代表，其实你心里对联邦对我们这些人也终于有了一丝感情？” “或许，你还是存有一些别的目的，但至少是有点认同我们了对吧？” 她期翼地望着宫泠，而宫泠却难得陷入长久的沉默。 医疗室内灯火通明，柔和的光从上流泻下来。宁静又平和的氛围，将刚刚经历的那场血腥遗留现场都映衬得安详起来。 她张张口，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忍了回去。 宫泠十分清楚，在这个地方，探讨自己这颗“老心”是有风险的。 而有风险的东西，短暂时间她都不想碰。 “你累了！还是休息吧，我要走了。” “宫泠！” “教官！！” 一前一后发出的声音，很成功地挡住了宫泠往前的去路。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大略扫了一眼前方拥挤的通道，便顺势走回到原位，给来人腾了位置。 鱼贯而入的人不少，十一、戴莹绿、宫曜、方天、方树、涅景夜飞漓、月辉…一个接一个，有人真心、有人敬佩、有人礼貌，但最后，宫泠没料到的是，竟连卫薇薇和安妮都摸了进来。 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转向成复杂吧！她苦中作乐又不乏提前预警的抢先思考，等下若事件发生，该如何才能处理好。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与世界和解（2） 而之后的事情进展也果真如宫泠所料，悲伤会吞噬掉理智，而有些错误，是永远都弥补不了的。 “教官，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是啊…你为联邦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 “还有安妮你们几个…真是没良心！” ……… 宫泠本以为在这最后的时间点里，原初墨会完全释放天性，把所有想说的话一次倾泻个干净，笑骂讽刺轮番来一通，把所有警醒悲痛，都留给他们这群玻璃墙外的人。 可事实远远超乎了她的意料，原初墨今天就像变了个性子——她只是微笑着摇头，不甚赞同，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温和放松。这两天迅速苍白消瘦下去的面庞，也被衬得没那么虚弱了。 “…别说这些了！联邦这样做，也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着想。” “……” “你们一个个都拉着脸干什么？一味责怪是没有意义的…”不管在场是否有人回答，她都明媚犹如四月的阳光，柔软又温暖的缅怀着： “…记得我们第一次集训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了我的理想——专心期待明天的太阳。只为明天的太阳而奋斗。” “…现在我的情况，你们都很清楚。让我回去，只会引发一轮新的大恐慌，已经够了！我已经为自己的理想燃烧完了最后一滴血。” “我并不后悔，而且这片星空会一直陪伴着我。” “……” “所以，不要再为我悲伤了。继续走你们的路就可以了。” 宫泠静静地望着还在微笑的原初墨，心里像被一只巨兽撕扯着啃噬着，钝钝地疼。 有些时候，其实她也挺不喜欢所谓的清醒，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其实也很没意思呢。 就像现在，耳朵里不时传来淅淅索索地抽泣声，不知何时自动放大的感官，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享受着“聆听室内小雨声”的洗礼。 一遍又一遍，每一滴眼泪落下的声音，都让她难受。 滴水成川， 一点点累积… 可任凭心中多么酸涩难耐，甚至一些从前的记忆，也乘机“跑”了出来。可她，却还是没有眼泪。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不是吗？ 情绪也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就宣泄。 察觉到自己与这悲伤忧愤的氛围实在格格不入，她识趣地悄然往后退，愿意把时间留给他们师生。 “宫泠！” 被叫住的她，第一时间就承受了众人纷纷转移来的视线。 “你们…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等你们。” 她的话立刻被原初墨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不用了，你看他们这付样子，还有什么好聊的？” “多相处一下，会…少些遗憾。” “…但我现在更想和你聊聊。” “……” 多余的话，她没说出口。可心里，她却着实不想和对方继续作无意义的纠缠。实在有些猜不透原初墨今天是怎么了？干嘛非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宫泠垂眸再次把事件从头理了一遍。而趁在她思索之际，在场的人都真的陆续退离了现场，医疗室再次只剩下了两个人。 “……” 当最后一个人走出去，清脆的关门声，令她心里莫名一颤。 这次原初墨不再像刚才那样激进，甚至冷静地不像她自己。 “宫泠，你这次真的只是为了我们才来救二组的吗？” 寂静。 如夜如雪。 良久，她长叹一声，听不出是无奈还是了然。 “你觉得呢？” 原初墨回答：“一半一半吧。” “我倒从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她不无讽刺的说。 “除了不忍和责任心之外…”直接忽略了她的挑衅，她抬头捕捉了她的目光，深棕色的瞳孔，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反射出了某些异样的让宫泠慌乱的神采。 而这名为通透清醒，是一直以来宫泠最喜欢，也是陪了她大半生的情绪。 “你已经想到了留在荒星的退路。拯救二组可以整合所有的异能者，可以博得士兵们的天然好感，可以让我帮助你和林致远拉近关系…可以让你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原初墨的每一个字，宫泠都听得真真切切，可奇怪地说，即便已经听得十分真切，可她还是莫名感觉到这声音在空旷的医疗室里，不断地，来回交响… 任何时候，她都是不可以慌乱的。 宫泠姿势不变，连低垂的眼睑都没有任何可见变化，她还是那么淡漠地看着她。甚至忽地露出了可疑的微笑，“所以呢？你说这些，请问能代表我的行为有不当之处吗？” “……” 在原初墨错愕的目光下，她好心地再次重复一遍：“或者说，在同等情况下，你还能拿出更好的方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多管闲事，但是我要再次提醒你，在关心我之前，还是忧虑忧虑自己吧。” 说完就起身，飞快地要往门边走。 见状，又急又怒的原初墨，只得立刻大声说，“你没有做错！你有什么错？你做得那样完美谁挑的出你的错？” “呵～既然没错，那也就没必要再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 “…可是宫泠你要记着，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冷静地评判着这个世界。” “……” “在痛苦孤独的时候，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一个人寂寞痛苦，要么放弃悲伤…” 大约是情绪过于激动，她话到一半，就开始没了逻辑，转而变成了劝慰， “和世界和解吧！” “……” “何必非要事事都想得那么清楚，论个对错？不如一切从实际出发，你现在已经改变不了身处联邦高位的事实了，你的国家、亲人、一切都已经离你远去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为什么放下过去接受这里，在联邦建立新的羁绊，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点不好吗？”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背对着原初墨。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揭短，反而让她的头脑忽然变得十分清晰。 能够理智的判断，原初墨说这话，的确是很关心自己，至于原因不必深究。不过宫泠认为，关心这种东西，历来都是要看当事人是否愿意接受，愿意了才称得上是良性的关心。 而现在，她并不想接受。 “人要是真的能够只喜欢让自己轻松舒服的东西，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所谓遗憾和痛苦了。” 一边说着，她慢慢转身，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到了眼底最深处。 长叹一声，“我很清楚我的一切都留在过去了。” 可遗憾的是，那一切，已经是她的一切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之归宿 “…我也知道你现在是在担心我，但是我想说，我没有问题！”她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眼底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 映入原初墨眼帘的是宫泠飞扬灿烂的笑容，她双眼眯成弯月状，好像在诉说着这世上最美好的祈愿。 “无论未来会有多难过多艰难，我都会一直记着哪个年代。” 即使它早已被时间所淹没，被后人遗忘，但是只要我还记着，那就证明它还没有彻底地灭亡。 我愿用此生剩下的时光，来祭奠当年的哪个国家，哪些人，哪个时代。 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该由我来证明。 “……” 原初墨先是震惊、错愕，然后眼泪忽然就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流出来。 一滴滴透明的眼泪砸在玻璃窗上，留下美丽的水痕后，便就此消失不见。 “宫泠…宫泠…你…” 她越哭越伤心，眼泪顺着脸颊，堆积在了脖颈前的小窝里。 没有人是喜欢孤独的。 人们的内心总是向往着美好的一切，可事不从人愿，世界上总是不存在完美。而这时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选择，或遗忘、或掩饰、或释怀，或者，像宫泠一样。 “为什么？明明这么难过，却还是要选择一直记得？哪个国家、哪些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为什么…” 她大声地质问，情绪决堤犹如塌陷的洪水，只觉得心里痛到了极点。 “你明明很清楚不是吗？”宫泠眸光微闪，似有似无的水汽，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 她楞住，冰凉的眼泪顺着先前的纹路进到了嘴里。 温热、微咸。 恍然大悟！ 她用手蒙着眼睛，似乎不敢面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是啊…我最明白了…就像我现在…明明怕死得要命，却还是觉得必须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觉得这样是对的，可是…” “宫泠啊，其实…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哪怕我明知道已经没机会了，但是，我心里还是不想死！” …… 宫泠默默地望着她，听她诉说着此刻所有的悲伤和害怕，但至始至终，她却都不曾伸手打破面前这扇对她而言，脆弱不堪的玻璃。 人心，究竟是被什么所束缚着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她仰面死死地盯住天花板，坚持不让满溢的温热液体冲出眼眶。 ………… 再次踏上联邦的土地，宫泠心中感慨万千。望着长枪短炮全副武装的新闻媒体人，她轻叹口气。 飞快地窜进停靠在旁的车里，一切早已准备就绪，车没有再多停留半秒，一跃便冲向云霄。 远处的云朵悠闲自在的飘荡，车内的气氛却一度沉凝万分。 坐在旁边位置的林致远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由说，“…把这里交给涅景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有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应当在意的是，要如何给联邦一个交代！” 话是这样说，可说这话的宫泠此时目视前方，沉目淡然无事的样子，让林致远都莫名有了些底气。 “您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不料，她竟说，“…这次事件起因在我。” “……” 林致远不相信宫泠会真的这样回答，想她定是有心隐瞒，便也不在多问，反正到时候总能知道。 不过，这次他注定没有机会见识到宫泠的能言巧辩了。 因为此次会议的重点压根不是追责，甚至被尤里世人袭击的过程也无人过问。今天所有人集中讨论的点是科学院的发展方向。 ——科学院自创建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一个争议。 就是人类优化自身身体进程中，究竟该走生物基因，还是拟器化？ 从前这个争论的结果是创造了拟态人，而现在，因为尤里世人的出现，这个话题必将再次兴起了波澜。 会议厅的气氛十分祥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暖，如果忽略掉站在最前端唾沫横飞宣扬着自己观点的老教授的话。 “…先生们，我们不能再出错了，这次事件事关联邦所有人的命运。这个高级文明已经为我们做出了最好的示范，人类的未来是拟器化，而非愚蠢的基因优化…” “我们不需要现在这个拖累的物质身体，事实证明，嘴、眼睛…整个身体都不是我们生命的核心，我们生命核心是灵体，其他器官在它们看来都是可笑的低级器官…所以，放弃这副臭皮囊，我们往永恒生命哪里去吧，那才是人类的理想…” 短短几句话让一群向来压抑端庄的议员们，都放下了所谓矜持，他们两眼放光，仿佛整个人都浸浴在神的恩泽之下。 纷纷表明态度， “书老说得有理！” “对啊对啊，这些低级器官对我们来说本来也没什么用处。亏得从前还特意立法要保持这些东西，现在想想…” …… 这样的话落在宫泠耳朵里，只觉得分外刺耳。 果然人的欲望是最可怕的，它能轻易就烧完理智。 本来她是不想插手这些事的，可偏偏最后见到的原初墨的脸，还不能立刻就让她遗忘。 因此，她开口要打破众人的臆想： “不可能！在尤里世人所谓用低级器官宣战之前，我和他们的首领见过，他也是在用嘴并一直在试图和我们交流。” “所以，我个人认为这只不过它找不到话说，随便优化自己形象，显示它们更高级的借口，它是为了吓唬我们。” 这话就像在夏天迎头洒了一瓢凉水。但其效果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议会厅陷入安静，诡异沉默两分钟后，上议院的白丛生拉耸着老脸，轻蔑地哼笑了两声，好像宫泠的话是意识不清在犯抽。 “哼哼…母亲大人，您觉得一个高级文明的物种会犯这样的错误？” “怎么不会，它们…” 宫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白丛生冷哼着打断，“您知道跨越躯体，将生命无限延长成灵体形式比我们的文明先进多少吗？” “这不是先不先进的问题…先生！”宫泠郑重地叫了他一声，“这是一个简单的用事实逻辑推理的问题。” “那支撑您逻辑推理的事实呢？” “我看见了，我和林团长还有很多士兵，我们都看见了…” “也许敌人是在用什么武器使你们集体进入幻觉呢？” “这怎么可能？”宫泠蹙眉，差点站起身来。 为了说明，她不得不再次重申分析：“我们当时所有人精神波动都很正常！隔着屏幕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怎么就会集体进入幻觉？那需要多强的介质？而且我是联邦精神力最强的人，进入幻觉我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察觉？” “这就是问题，对方文明远超我们，连你这个精神力最强都感受不到，那还不够危急吗？” “……” 宫泠说不出话了，显然是被气的。此刻她真的很想好好敲开这老头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尽是自我幻想。 都已经这个年纪的人了，居然还没有半点洒脱理智，还是他已经完全被不死的诱惑给控制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迷茫 “在高级文明科技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我们只能前进，学习更先进的科技。” “学习先进的科技，不代表因为一场还没摸清的战役，就要草率地把所有人的命运压在赌盘上！”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我们慢慢观察了！” “忙中出错，至少应该派人去尤里世帝国调查一番。先生，请您记住，我们现在争论的不是纸上的一个小问题，而是关乎全人类的未来。” “你这是过时的保守主义，时代已经进步了几千年了。” …… 宫泠和白丛生的争论一直持续，两边互有支持者，中立派们一时也很难抉择出谁对谁错。 因宫泠的难得加入，致使这场会议气氛被推向了与从前截然相反的发展历程。 议员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一些人悄悄地瞥了眼至今只端坐在上的总统。总统一脸沉静，似笑非笑的唇，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两人的争论放在心上。 爱罗伊的心理素质和政治手腕，这几天很多议员算是真的见识到了。无论是激烈危险的政变，还是国家元首失踪甚至遭遇外星高级文明的袭击，他都一直像现在这样淡定，犹如定海神针般牢牢立在联邦上空… 只要有他在，总是错不了的。 “两位不要吵了！此事还是应该听听总统大人的意思。” 也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原本喧闹的会议厅，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 稳坐在上方的爱罗伊轻笑了一下，他没有急着为两人的争论点下结论。 反而将所有人都已经抛诸脑后的慰问，迟来地，把它送给了宫泠。 “母亲大人辛苦了。此次事件性质恶劣，好在已经圆满解决，只可惜还是损失了很多联邦英雄们，但请不要担心！我们会详查此事，给您和全体71军团官兵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他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林致远，在看见对方挺直肃立的表情后，才真正放松的笑了。 于是又说，“母亲大人和林团长是直接遭遇了未知者的幸运儿！他们的话至少会比白议员更有公信力。这事不可外传，也不能轻易就在这里下论断…而且眼下，死者为大。我想我们更应该先为唐尧院士、原副校长、以及所有在此次事件中逝去的英雄们，献上我们最后的敬意。” 经他提醒，宫泠这才环视一周，惊觉唐骁、伊丽娅、克拉伦斯、布莱恩这几个常见的人竟都不在，也不知道是… 还有唐尧，真不可思议，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她竟会有些忘了… “母亲大人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 听着耳边争论，宫泠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出了会议厅。 她心底其实已经知道这恐怕已是现下最好的回答了，显然，她处境比她回来时先前想的好了太多，不必担忧要负什么责任，自己也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 照理她不该再继续这样忐忑。可偏偏… 就好像心里一直在莫名惦念着什么。 这诡异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她离开政务院回到白和苑。 这次真的是太累了。 宫泠把自己思维放空，躺在床上闭眼预备要强制睡眠。 可奇怪的是，她越想睡反而越睡不着。听觉也因内心烦躁，渐渐不受控制地变强，耳朵里传来嗒嗒的秒表转盘声，吵得她根本无法入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之后，她终于不得不向自己妥协。 一边起身整理自己，一边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只当是为了良心安稳，去看看，去看一看就好。 由于这次遇难者的身份特殊，追悼会设立在政务院出口左拐一千米不到的小广场上。 阳光正是灿烂，广场四周绿化带里生的蓝优莲树也开的很是热闹。而这样的一副景色，却也掩盖不住整个广场上空悬浮的压抑。 看来往来熙熙攘攘，一张张相似的、或忧或悲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被情绪影响了。 宫泠惊觉自己好像忽然间得了脸盲症，所有人都变得陌生起来。 不管是最远处的爱罗伊，还是站在一排排遗像前苦苦支撑的唐骁夫妇，或是来来回回路过她身边的熟悉或不熟悉的人… 一时间，他们都变得很远很静。 整个广场上只有被框在镜框里的一张张笑脸令她记忆尤深。 生命，怎么能这么脆弱啊。 说生就生、说死就死、毫无预兆…一个无知无觉就能把所有情感思维隔绝在外，那么，生之意义究竟在哪儿呢？记住的意义，又在哪儿？ 她先前和原初墨说的哪些看似很深刻的理由，意义又在哪儿呢？ 她被巨大的茫然冲得不知所措。脑子里一个个空洞洞的问题盘旋不休，吓得她不敢继续再想，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只想着到遗像前去祭拜后赶快回家。 不料却在慌乱中与人撞在了一起。 “母亲大人，您…”后面的话她没注意听清，就下意识摆手。 笑，“没事没事…” 抬头一望，原来是熟人。 夜飞璃站在她面前，神情肃穆，目光怅然。即使灿烂的阳光也不能把这张俏脸衬托得明媚。 而宫泠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刺痛到自己了，颔首连忙快步向前走，这般仓皇着，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所以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用力握着伊丽娅给的花，先是三鞠躬，然后慢慢地，一一分发。 看着近在咫尺的遗像，她又恍然没有了刚才那股强烈郁闷的错觉。 阳光洒在面上的感觉非常温暖，她左手下意识地抬起，可在抬起来后才忽然觉察到突兀，赶紧继续向上放到鼻尖，掩饰地摸了摸鼻子。 “母亲大人，您没事吧？” “……” 宫泠先是怔住，而就在这时，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伊丽娅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红红地说，“母亲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请不要太难过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 她看着伊丽娅明明很难受却还这么坚强的样子，眼睛、鼻子、心里俱是一酸。眼泪立时就要冲了出来。 好在对这样的情况从前早有经验，她微微侧身，目视前方，在心里连续默念了好几遍一切都会过去的，心绪才稳定了下来。 定定神，回眸正要说话，眼泪却在看见伊丽娅的一刻，瞬间失重，跌落而出。 她呆愣了半秒，心境翻江倒海，已然开始崩塌。 宫泠这次是真的意识到了什么。 ——糟糕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求偶啊 首都城的夜晚向来是分为两个部分。中心商业街灯红酒绿，人们狂饮娱乐至天亮，商业街以外，寂静无声。 白和苑距离中心商业街不远，这里正好能望见前方的灯火通明，却听不见那些嘈杂喧嚣。 宫泠坐在窗台，目眺远方。冰凉的风拂过脸庞后，自然地来到她腿间的书上。 嘶拉拉作响的书页将夜晚的静谧戳破，杂乱的心绪在这声音中越来越不得章法。 “嘤…” 一声细嫩的叫声拉回了宫泠的心神，她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居高临下与此刻懵懂无辜的辛巴对视。 良久，她轻叹一声。 把书放在一旁，起身来到辛巴身边，手指温柔地抚弄着它的头毛。 一下，又一下。 而一向别扭的辛巴，今天也许是察觉到了她与以往的不同，就这么乖顺的坐卧着任她蹂躏。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依旧坚持不懈地来回翻动着它永远也“看不懂”的文字。 并顺道再次降临宫泠身边，令她的声音变得柔和再柔和。 “辛巴，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 刚说完宫泠自己就忍不住反驳，自嘲道，“呵～真是魔障了。不过，辛巴你确实很聪明！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想我呢？” 他扫了一眼宫泠一直微笑的嘴角后迅速低下头去，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这一大通，心头莫名觉着酸楚。 “…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大概都不知道自己险些要流落别处了吧，不过，幸好…我还是回来了。只可惜…” 又揉弄了一阵，她手指别在它耳朵上，目光却放在了别处。 寂静中摇曳的窗帘发出轻微的响动，很久很久后，她说， “辛巴，你觉得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仰头悄悄观察了她一眼。见她盯着空荡荡的墙角，神情说是宁静不如说是寂寥。 “…不属于联邦，也不属于从前，想要好好活着，却又不愿放下过去。” 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听着却像是从天边飘过来一样，“…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和你一模一样，都没法在这里，主宰自己的命运。” “……” “啊…真烦啊…其实我一开始就清楚唐尧对我的喜欢是虚妄的，他不过是把成就感和青年幻想放在了我身上，只是后来他越来越…当然我也知道在我身上安装控制器没什么不对，但是…哎…算了！我现在又能怎么办？他已经不在了…再生气也没有意义…” “况且，他已经是唯一的真心了啊…” 宫泠的眼睛如夜空中忽闪的星星般明亮了又霎时黯淡。整个人的气息都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惆怅。 这样的宫泠实在是刺痛到他的内心了。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又酸又涩，仿佛浸泡在盐缸里。相处这么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宫泠是这样的寂寞。寂寞到连不纯粹的内心都要小心安放… 可宫泠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在他心里明明是最不可能流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怎么了？突然想跟我玩一会儿吗？好吧…想玩什么？别咬！” 他卖力地想要控制好此刻这个平衡力极差的身体，伸出前爪缓慢又“凶猛“的一拍。 第一次没拍到她的手，又连续几次后， 啪嗒。 ——肉垫拍到了被人特意被往上抬高的手指上。 还是这么无聊！不过，她好像终于有点精神了。 哼～ 他冷冷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在驻立的三只爪子无法保持平衡，向旁边倒去之前，他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晚上都浸沐在黑暗中的宫泠，被窗外忽然乍现的明月光整个人点亮。 如同被打开了什么神奇开关，他眼里的世界，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她保持侧坐，望着他蓦地笑了起来，抬手点了下他的鼻子，叹息似的说，“我刚刚好像做错事了呢！” “……” “一直在抱怨，忘了你也是通人性的。居然还要让你为我而担心，真是抱歉。” 她慢慢起身，来到床前，拿起一支喷雾，细细涂抹在脸上各个角落。在他面前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大功告成之后，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压根就没注意听的话，又压了压他的头毛，便轻快地出门了。 只留下了一室寂静，和他早已经压抑不住的心跳声。 “嗤——” 一袭轻烟后，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挺拔俊秀的青年。 沐浴在孤零零月辉中的他，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冷汗不由得划下额角。 他听着前院的响动声，身体久久难以动弹。 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再确定四周绝对无人之后，他缓慢地颤抖地将手从支撑点移到了胸前。 停了一会儿，慢慢，握拢收紧。 纤长的睫毛似蝶翼般轻盈的闭合又张开，混着难言的心跳声，他默默起身… ……… 站在熟悉的玫瑰花园里，他毫不拘束地随手摘了一朵玫瑰握在手中。 可不巧地是，他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家乡。 花朵自摘下来一刻，就因破坏能量平衡，直接破碎在他手里。 他无趣地撇撇嘴，而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顺着宽松的衣袖，如同变魔术般，从中取出了一朵正是灿烂娇媚的玫瑰。 放到鼻间轻嗅了两下，强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个好啊…” “好什么？”突兀严肃的声音在花园前门处蓦地响起。 闻言，他把花从右手放到左手，心情不错地抬头，在对方眉头打结要质问前，“…别怪我！不是我不想掩饰，而是…” 故意拉长了语调，尾音却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得意，“…我已经无法变化了。” “这么快…” 听到这，来人声音瞬间急急忙忙冲到他身边，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大通，“…是不是你搞错了，明天再试试，不，不对，你现在不能留在这里了，赶快回去！” “回去？”他慢悠悠地瞥了对方一眼，骄傲地嗤笑一声，比起着急上火的人，本人显得十分气定神闲：“我不回去，我就要留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路易。” 听这语气，他就知道威廉已经有些生气，不过哪怕他生气，他也还是要说，“没听懂？我说我要留在这里！” “谁会准你留在这里？” “……” “喂～给我等等！话还没说完！这种时候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威廉见他转身，心知他不耐烦要走人，连忙把他叫住。 哪知一直我行我素惯了的人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不仅如此，还边走还边将手里的花往后扔。 娇艳欲滴的玫瑰经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落在了威廉的手中。 “还能干什么？” 他语气很不好，脸上却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 “求偶啊…” 比月下2000米深海，更静谧妖娆的深蓝色中，是无数波涛汹涌的暗流，而这一切的尽头，将是一场运筹帷幄的征服。 宫泠，就让我来赋予你新的人生意义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生命之重 凌晨的夜风打在脸上，并没有想象的凉。 当然，更可能是因为隔了一层。她暗自失笑。 对于自己的心理愈合功能，她是很佩服了。再大的苦难磋磨最终都能被这样消化掉，也许从前人们老爱说的那句打不死的小强就为了留到现在来形容自己…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笑笑。 抬头正望见前方一家蘑菇屋型的小店，一时见猎心喜，直接往里走。 “叮铃铃！” 推开门一看，里面竟是少见的旧风格。没有这个时代的高科技橱窗或3d特效装饰物，它看起来非常的朴实无华，仅有几个原木做的货架安静地摆放，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精致却不完美的商品。 这家店里仿古，却没有从前那样随处可见的植物装饰。只有货架两旁摆着的空鱼缸，里面有彩色的小石头、弹珠、水，却独独没有鱼儿。 虽略有不足，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难得了。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走过来热情招呼的店主，是个长相文秀的女孩子，虽然不惊艳，但在她说话时总挂着宜人的微笑，因此十分博人好感。 “啊…我随便看看。”刚说了这话，她立刻又说，“呃！不对…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是想请你给我介绍一下项链。” “是送人吗？” “…是的。” “同性，或者异性？” “呃…男的。” 老板见她这样局促的样子，不由调笑道：“…是喜欢的人吧？” “呃…” 她听见对方过于愉快的声音，忍不住飞快瞟了她一眼。 “喜欢这种感觉是最美好的啦！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一点一点靠近对方，犹豫羞涩占了极大部分主色调，甜蜜仅是极少的点缀…”老板形象生动地将感情口头描述了出来，听得旁边的宫泠心里一暖，又很快化愁。 偏老板无知无觉，依旧微笑着说，“但…我们最后记得的都是甜蜜的点缀，其实无论结局如何，哪些点缀都会变成我们生命中最不可缺失的光…” “……” 老板动情地说完后，才发觉宫泠一动不动地杵在哪儿，表情不像动容的样子。 她先愣住，然后不免在心里叫苦：戏演过头了！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客人的脸色：自己对这类寡言羞涩顾客，向来百试百灵的招数，怎么今天突然就不灵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台词说太多了？还是被她看出来？ 推测到最后这个可能，她立刻闭嘴不谈，转而殷勤地介绍起商品来： “您来看看，这条珍爱之心，是由人工完美红钻镶嵌而成，旁边还有玫瑰花作装饰，代表着一腔热忱之心…” “还有这个，这个也很好…” 宫泠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心中没有多大起伏。 一直波澜不惊的目光，让老板也拿不准她的心意，只能一直不停地为她介绍。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来到货架最边缘，一直兴趣缺缺的宫泠忽然眼前一亮。 “这条…不错。” 老板不料她竟瞧上了这条“她不喜欢”的，一时愕然，“这…” “怎么了？不能卖吗？” “倒也不是…”她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眼神飘得厉害。 “如果有什么隐情不能卖的话，我也可以再看看别的。” “不是…”她下意识否定，目光闪烁，也不知暗自下了什么决定，“能卖的，不过它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是…我上学的时候，完成的作品。” 说到这，她脸上飞快地划过几分怀念，而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热切。介绍道： “挂坠之所以用银杏叶来做，是因为当年毕业旅行时我们学校组织去参观生命树，看到了那样鲜活的绿色，我才真正体会到了生命自然的力量，也懂得了我们的长辈，为什么会那么想回到地球…” “…虽然见识浅薄，但我当年确实是基于这份感受，偷用了家里唯一一颗天然绿宝石，雕磨而成…” “我想着，自然的东西总会更贴近自然吧！” 听她说完，宫泠很受触动，越看越觉得自己应该买下这件东西，早早了结这事才好。 下了决定，也不再多问，爽利地问：“那多少钱？” “呃…5万。” 宫泠自来这里后，从未买过东西，只单以自己眼光价值判断，大致觉得没多大问题后，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 见状，老板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居然一点都不还价！这种该颁奖的优秀顾客多来几个就好了！ “谢谢惠顾！”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手上打包的动作愈发轻快，听见滴的一声转账提醒，整个人顿时幸福极了。 为了拉近两人关系，她不由又说，“您的爱人收到这件一定会很高兴的！尤其如果他恰好是拟态人的话，生命树对他们的意义，可就比我们又深刻了很多。” “是吧，他应该会很高兴…”宫泠应说。 感觉她语气有异，为了不得罪“大客户”，老板不确定地又问了句，“请问…我说错了吗？” “没有！”宫泠露齿一笑，“他确实会很高兴，当然，是如果他还在的话。” “……” 听见对方的话，看着对方的笑，她莫名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虽然这位客人只是陌生人，两方交情目前也就只有这条项链而已，但这东西其实… 她现在也不知道属不属于她。 所以她现在，算是白拿了别人5万？ 想到这些，先前的5万联邦币也变得烫手起来。 恋人都不在了，却还跑来买礼物的人，真是…有点奇怪啊。 她郁郁地想，不过自己也蛮奇怪就是了。 在低头拿包装袋时，不留痕迹地取了另一件东西放进去，再将原本桌上的盒子放进去。 她调整了表情，礼貌微笑并再次重申：“谢谢惠顾。” 待宫泠离开后，她若有所思地整理货架，重新摆放了商品的位置。 由于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将“珍爱之心“失手跌落在地上。 随着清脆的声音一起，珍爱之心变得七零八落，成了实实在在的破碎之心。 “呀——姐！”伴随着机器欢迎声和惊呼冲进来的人飞快地扑到地上，神情悲痛，“今天我已经准备好了500联邦币要带你回家，但你…” “多喝水，少演戏。那条碎了，这边不还有新的嘛。”她冷漠的转身。 “呜…虽然难受，但新欢好过旧爱，不过我还是爱你的…” 她实在忍无可忍，打开第一个抽屉，将里面无数的“珍爱之心”中的一条扔给了她。 “嘿嘿，谢谢小文姐！” 听着转账的声音，她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板着脸：“买了东西就回去吧！” “不，你忘了我每天的精神源泉了？” 她不理会对方的挤眉弄眼，气定神闲地抬起杯子喝了口水，“刚才已经卖了。” “卖了？那…” “哪个王八蛋的东西被我扔了！” “姐，真的假的？那可是钱啊！” ……… 宫泠出了店面便一路前行，终端上的导航提示，前面有一个车站。 清凉的风撩乱了她的长发，吹迷了她的眼睛。 因为尘埃，她一直不住地揉着眼睛，直到走到车站。 对面巨型屏幕上正放映着一个晚间科普节目，里面老者的脸非常熟悉，今天才见过。 而他此刻喋喋不休说的话，更是令人熟悉。 虽然现下四周无人，但宫泠能想象得到，一会儿后，这个透露宣传尤里世帝国所谓高级文明的视频言论，会在联邦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了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聪明与愚蠢 宫泠接到爱罗伊的通讯后，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只来到总统府，在洗手间把脸上的东西洗掉，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总统办公室前。 调整了一下心态，收敛好表情，她恢复理智，带着微笑，敲响了门。 进去后，爱罗伊对她这副扮相有些意外，一番寒暄后，总才算进入了正题。 “这次事件不知您如何看待。” 宫泠猜他已有了应对之策，但该有的过场还是要有，于是配合道，“他们这样的做法无非只是为了煽动大众，可他们漏算了一点，饼画得再好，也要哪个饼真实存在才有用…” “您还是坚持认为这样不可靠？” “至少弊病是存在的，未知的。” “…当年生物基因和机械化的争论，早已有了答案，现在起哄要改谁能保证又一定是对的？况且先前我就说了，有一明显高等尤里世人和我们一模一样…” “……” 久久的沉默令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爱罗伊不说话，宫泠也不说话，他们都在给对方时间。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话是这样说，但爱罗伊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 见状，宫泠也不搭话。 差不多到要告辞时，他忽然和宫泠一道起身。当然，不过是转身，与她背道而已。 只不过两人用了同一个时机，宫泠楞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站在窗前，背对着办公桌的人，忽然发出了一道感慨，像疑惑又像自问： “人，不能事事如意的吧…” “…当然，”她怔愣间下意识回答，可话刚说出口，后面的话被打断了。 “母亲大人，我希望我能带着他们一起回到母星。” “……” 宫泠望着一株安养在窗台上的白花发怔。 久久，“…嗯。” 总觉得今天的总统有点不一样。 ……… 从办公室里出来，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她一边走，一边思索这件事的走向，由于太专心，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层台阶，险些一步崴了去。 好在最后一刻及时觉察，才没有摔这个跟头，四下扫了眼，知道没人后，淡定自若地整理起姿态来。 倒是在整理衣服时，耳朵不由自主地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是两人成组的巡卫。 按声音判断，宫泠现处处整幢大楼三个楼梯间的中部，而对方则在左侧边沿。 这两人许是因为现下工作清闲，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而讨论的中心，正是宫泠现在思考的相关问题。 “…你看了教授的直播吗？” “当然看了！没想到这其中竟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这教授真是…真是个好人。” “希望他能坚持下去，带领我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哎…慎言。” “怕什么？今天医院来人了，先生现在心情肯定不会好，他不会…” 这两人说到这里竟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掺了“悲天悯人”，又带了“壮志难酬”，不知前因后果的人，必然会误以为是哪位贤才大能屈就于此，徒生几分苍凉寂寞。 待二人脚步声渐远，想已到下一层去了。 宫泠蹙着眉头，思索了一番，结合前因后果，胸中已有几分了然。 看来总统心绪不佳，除了政务上的事，还有其他私人原因。当然，也许还有个人情绪。 只不过… 飞快运转起了异能，脚下徒然生力，瞬息间她就出了总统府。 只是站在门前等待专车的时间，分外无聊。 脑子不由自主地又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未知尤里世帝国来势汹汹，失了看好的继承人，折了忠心耿耿的国家利刃，内部也才刚刚调整，一边还有帝国虎视眈眈… 形势已然危急至此，偏生还有这么一堆人眼里只盯着“长生”… 呵～ 可笑至极！ 想到这，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庄严肃穆的总统府。 高高的建筑物上镌刻了总统府三个大字，此时由下而上的光晕，让这座建筑仿佛与它身后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分不清是天压着总统府，还是总统府撑着天。 所以说，她真的是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啊。 时代更迭，可千万年来，其实故事核心从未改变。 ——愚蠢的人在笑，聪明的人在哭。 愚人嘛，总有那么三分自得其乐，三分盲目自我，三分感怀伤时，当然还有一分虚伪，永不自知。 哎，何必为蹚不到自己身上的浑水操心呢？ “滴滴——” 车来了。 ……… 回到白和苑时，已是半夜。 带着混着玫瑰花香的冷风一起钻进屋子里。也不知是否因为太温暖，理智又一次退却，纠结的情感再一次占了上风。 宫泠在门边磨蹭了好久，衣兜里存着的项链，摸着手感是那么的奇异又陌生。 这足渐转热的吊坠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魔力，竟又一次让她犹豫不决了。 不过她心里也想得清楚，或许，还有时间太短了的原因。 逝者才逝，立刻就这么一刀两断，似乎不大能说过去。 毕竟，没有人喜欢薄凉的人。 “母亲大人？” 就在她纠结时，身后忽然传来疑惑的声音。也不知宫曜和林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而她站在通道口正好堵了两人的路。 她迅速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抢先说，“这么晚了你们要出去吗？” “今晚政务院临时加班！”宫曜解释了又补充，“他送我过去！” 她一步向前，把路让了出来，嘱咐道：“路上小心。” “嗯，拜拜！” “再见！” 待那两人出门，门关闭后，她长出一口气。脱掉外衣，放在一边的衣架上。拖着沉重步伐，一步步回房。 放弃了纠结，心中默念着以身体健康为中心，不为纠结情事徒伤身。 ……… 遥远的外太空， 在漂浮不定的力影响下，已经失去动力的残舰只能在空中流浪。 从外直观来看，残舰舰身受了无数摩擦和巨大的外力击打，整个中间部分都已经凹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狭小的通口，或许可以了解里面的具体情况。 “叮叮” 代表联邦最高科技的人工智现已失去了运作能力，只能苟延残喘的发出两声无济于事的悲叹。 就如同创造它的主人，也许很快他们将一起埋葬在这里。 破碎的残片七零八落的散在四周。 蜷缩在角落的人，脸白如纸，双眼大睁，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大阳穴青筋似蚯蚓般抖动个不停。 “嘶…” 烧哑的喉咙已经辨不出原意，旁人只能隐隐察觉他气息时强时弱、忽然冷硬，又突然孱弱。神色更是变幻莫测，时而冷漠癫狂，时而落落大方。 此时他的一双眼睛里诡异地倒映出两个景象。 一边是未知高楼林立下，一个个“机器人”们麻木又日夜无休地劳作。它们或站在楼前，或待在阴暗的仓库里，一只只机械眼空洞地看着上方。 说期待不是期待，说难受不是难受，因为有这些的前提，是要有能够感受这一切的身躯… 而另一边是一摞摞整齐的资料，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呕心沥血，成百上千次的失败后，凝结成实验台上违逆时空法则的人。这不是重生，而是复活，这不生物科技的发展，而是里程碑。 她是属于他的杰作。他留在这世上过去、未来、唯一、完美…疯狂迷恋甚至把心掏出来奉献的杰作。 这样的杰作如果让给别人，好像很可惜！ …… 就在这两种思维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两相摩擦交融间，一种新的思维，应运而生。 而在眼前慢慢重合的那道身影，让‘他’的心渐渐由炙热化为了冷静，感觉由熟悉化为了知道… 而待‘他’再次睁眼之时，天早已不再是天，水亦不再是水，心之明月，更不再是哪个明月。 【第一卷完】 楔子 新月如钩，银白色的光辉如水银般流泻而下，泼洒在艳丽的玫瑰花上，折射出炫彩的光芒。 一只洁白的手，纤细如孱弱的水仙花茎，几个辗转来回，就把数朵玫瑰从枝头移到了白瓷盘。 她一个人站在花园中心夹道上，一身白衣素净。和这园中娇艳的玫瑰红，既莫名相契，又为其添了一分亮色。 一阵轻风迎面拂来。带起了淡淡的玫瑰香，却没惊起任何波澜。 甚至连花间叶片也未分得两分热闹。 她纹丝不动，也不知察没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这几年来，宫泠是越发寂静了，今晚尤甚。 “你倒是好兴致啊！” 听不出是感慨还是挑衅的话语，出自前方三米处的观赏台小桌前。 宫泠没答话，将最后一朵玫瑰摘了放入瓷盘。 起身，也没见她怎么动作，下一瞬，人就出现在了小桌旁。 也不停留，径自就入了房间，只听见她清淡的声音。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就像在描述天气，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关心。 “当然了！” 她打起精神，从位置上起身，追随着她的脚步往里走。 “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赢了攸！一开始他还想藏着掖着…” 说起这个，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两分，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希望把今天的惊险也传达几分让对方感受到。 已经坐回沙发上的人神色不动，倒是肯定了攸，“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她的表情顿时垮了，想不通自己明明说的是个人实力进步，为什么到她哪里就变成了夸攸？ 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她到底是年纪轻，而且在宫泠面前也不愿伪装。 “他哪里就有分寸了？只不过是喜欢板着脸，假装老成罢了！” “……” 宫泠不再说话，专心摆弄面前的东西。 被她握在手里的是一个圆柱体，类似于地球从前烟筒的“微型生物圈”新设计。 里面底部放着鹅卵石，中间开出一道小门，宫泠把几朵玫瑰花投放了进去。 瞬间就有一条细不可见的丝线从上垂掉下来，一只灰蓝色的昆虫迅速爬下来，没几分钟，就在玫瑰花上结下了天罗地网。 它静卧其中，一身灰蓝的漂亮颜色上还挂着一个笑脸，圆圆的眼睛前是对钳子般的嘴，发达的八足足以让它在接下来这场生死战中占据有利形势。 一切就绪，只等猎物上前。 就在这时，鹅卵石下，一只通体幽蓝的凤尾蝶，姿态优美地向上飞舞。它小心翼翼地张开双翅，一点点向蛛网靠近… 这过程在她看来有点压抑，所以她忍不住没话找话说。 “你喜欢游蛛吗？” 宫泠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我养的是网蝶。” 所以，她其实喜欢是这几只蝴蝶？这个答案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十分讶异，“喜欢它？” 宫泠被她震惊的语气逗笑了，说，“我以为自己的欣赏眼光很正常。”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还在它的身边养它的天敌？” “天敌…” 宫泠压低声线反复思考了一遍，完全没找到对方在意的点。平淡的叙述。 “准确的说既是天敌，也是救命恩人。” “……” 宫泠毫不在意地笑笑，先问，“你以为网蝶为什么会比其他同类活得更久？” 尔后不顾其他，自答道：“正是因为一直有游蛛陪它嬉戏啊！” “嬉戏？”她抢白，对于宫泠这样把游走在危险高压线上的艰难生存叫做嬉戏，她喜欢不起来也认同不了。 因为这让生命变得卑微。 “…我不觉得这样努力生存的物种要被形容成嬉戏。” 闻言，宫泠哼笑一声，“你的同情心过剩了！况且你还没听我说完。” “网蝶是最贪恋自由，也是好奇心最旺盛的蝶类，因为好奇心旺盛，经不住能量诱惑，所以它会一次又一次地掉入游蛛的陷阱，掉入陷阱后它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失去自由被绞杀，另一个则是背水一战，冲破束缚后，吸收一些游蛛蛛网里的能量得以延续生命…” “所以说，离开游蛛的网蝶很快就会死去，如同它的同类一样。” “怎么这样…”她低喃，一时被这样的真相打击到了，想想先前联邦城内随处可见的广告语。 什么离母星再进一步，重现微型生态圈。 字眼倒是个个清高，却不想… 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觉得莫名愤怒，又莫名感伤。 见到还是淡然处之的宫泠，不由说， “你不觉得讽刺吗？写那样的广告标语，欺骗大众…还离不开自己的天敌。又注定一次次被陷阱迷惑，无论逃出逃不出，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段话语的逻辑有点混乱，她没有发现也丝毫不影响她愤愤的下结论，“就是苟延残喘。” “不要这么激动，孩子！这不是件大事。”宫泠看着她，正要说什么，瞥到她身后的时钟。 温和地提醒：“好了，闲话说得够多了，你的时间快到了，去换衣服吧！” “……” 说完，宫泠没再管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路走回房间，取了两件洗浴用品，便独自来到了洗浴室。 室内水汽氤氲，每日定时的温水早已注满了浴池。 旁边被雾气打湿的玫瑰花，散发出的味道有些甜腻。 纤长的手指爱怜的抚了一下花瓣便收了回去，脱了衣服，她如一尾灵鱼般跳进了浴池里，浸泡了大约两三分钟后，她才猛然想起。 无奈的靠边，将耳朵上的饰品取下来放在掌心。 小小的钻石迸发出璀璨的光芒，而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久久，长叹一声。 思绪还没蔓延开来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宫泠手快地把饰品随意地扔在花朵上，仰头轻皱着眉，“你怎么还在这里？攸该等急了。” 她没有吭声，反而直直来到她的跟前，也不管水是否会打湿自己的衣裙，一屁股坐下。 不太自然地说，“你真的有信心不会被人拆穿吗？” 她自然脱力，眯着眼仰躺在水上，观望对方如白玉般无暇的脸上，流露出生动又让她陌生的局促。 暗笑：原来这张脸，不安了，就是这个表情啊！ 想想真有些得趣，不由失笑，但此时不是笑的时候。 运起好久不用的异能，她半强迫式的让她低下头来，十指尖尖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强横地扣上她的脖颈。 波光粼粼的水中顿时倒映出一幅奇异的画卷。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用肉眼根本分不出差异的人，亲昵地凑在一起。 她们呼吸交缠，水汽和花香不分你我地沁入两人之间，它们似乎喜闻乐见这样的暧昧。 而水中强势控制住对方的人，红唇微微张合。 不用担心，我护得住你。 第一章 宫泠今天穿着与以往相仿的白色长裙在宾客间辗转徘徊。 刚进大厅，她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晃得头晕眼花，偏生来往的宾客十有八九都要上前和她寒暄一番。 她勉强能分出谁是谁，也知道这些人都跟自己交际不深，便摆出万年笑容，硬撑出了一派矜持风度。 又走了几步，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地停在原地，只等待“救援”。 “母亲大人，您…” 身边忽然又窜出了一陌生人，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回头一看，嘴角险些上扬，好在这些日子的训练，让面部神经顿时控制住了表情。 但她声音还是怪怪的， “…叶先生，你好。” 见她还记得自己，叶先生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一张脸变得通红，“母亲大人，之前我们…” 其实她是很想认真听叶先生说话的。可为难地是思绪总是控制不了。 一注视到对方，她就有种见到人形弯月的喜感，更不提叶先生讲话的姿势还特别喜欢侧脸，将他那“稍长”的脸型和过短的头发暴露得淋漓尽致。 “母亲大人，您…” “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的头顶，又马上移开。 含含糊糊的点了头，目光又在四周飘忽巡移。 而待视线停在不远处某一点时，她忽然楞住了。 这个人… 她见过。在不久之前。 而这个人的目光，还是像先前一样令人不适。 犀利、冷漠、还有一些她怎么看都看不懂的情绪。 那双比古井更幽深的眼睛里像藏着什么十分危险的利器，看似悠远，实则又牢牢地将她钉入了眼中。 …可怕。 她下意识有点慌乱，差点想逃，可脚下却又像生了钉似的不愿逃。 作了点思想准备，她鼓起勇气，抬头和他对视。 诡异地发现，对方眼中莫名的神色，竟突然消失了。那张清俊的脸上，反倒多了些探究和疑惑。 宫泠看着他收回视线，长身玉立在高台之上，齐腰长发被一根红丝带束住。本是领口打开并不严谨的礼服装束，反倒将他衬得像竹一样挺拔潇洒。 这人…前后反差似乎太大了。 他… 正在这时，脑后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 她立即回头，只见那攸一张扑克脸冷漠到底。 “母亲大人，这边请！” 看他满是责备的眼神，她小幅度的撇嘴，呼之欲出的抱怨在喉咙里不得不硬生生变为歉意。 “抱歉，有些耽误了。” 攸不着痕迹地丢给她一抹嫌弃的神色，身体礼貌的前屈，低头一片顺服。 “您不用道歉。唐院士在前面等您为宴会开幕致辞。” 她立刻收敛了两分，“知道了。” 顺着攸的指引，她来到了先前看见的高台，讶异地发现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竟向她走来。 “母亲大人，感谢您抽空光临我的生日宴会。” 我？ 她心底猛然跳了一下，一直蒙在眼前的迷雾被人揭开的感觉，险些让她控制不住表情。 原来他就是那个唐尧？ 还好她已经学会了绝招，微笑着来到众人瞩目的中心，把要说的话熟练地背了出来。 在想到宫泠发言向来以穿插自然灵活多变著称，于是在讲话快要结束时，她想了想，综合现情，笑着说出了结语。 “…最后，趁我此时站在台上，我想第一个为今天的主人公献上祝福…” “生日快乐！唐尧。” 她声音轻快，笑容明亮，还带着少许温柔，仿佛夜色蔷薇迎面开。 话音刚落，台下忽然陷入一片沉寂。 一些人当即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其中，站在正前方的佳人，表现尤为激烈。好好的一杯美酒也打碎在了地上，一时间，场面更混乱了。 这样的情况，显然和她想象的是不符了。 她用余光忐忑地瞟了一眼攸，还没等把他的神色示意尽收眼底，就被肩上徒然来的压力，弄得不得不回转视线。 四目相对时，她几乎要被对方这一刻的笑容夺去了心神。 怎么会有人笑成这种样子？ 她确定此时只有自己能完全看清他的表情。 他微笑着，眼睛却湿润。明亮犹如极速下坠的寒星，如同绝境里最后的光芒。 “谢谢你了。” 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直起身体，从怀里掏出一朵奇异的莲花，放在她的手心。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比机械更快速。 “今天是我的生日，在此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苏烟，你过来。” 听到这里，台下的那位直接转身就走。也不管周围人是否出言挽留。她真正觉得今天面子里子都在这里丢光了。 倒是唐尧口中的另一个主角——苏烟。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就登了台，静静地站到唐尧右边。 美人如诗如画，眉眼间更是在场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温柔出尘，她只用静静站在这里，就已经自然胜了旁人三分。 场上气氛在这短短数十秒，一变再变。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唐尧，还是一脸风淡云轻，他没有任何动作，仅是赞赏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对自己颔首，便走下台。 不留一片云彩，直把下面的人，弄得更加晕头转向。 分心一直望着‘她’走出大厅，他毫无压力地给眼前这个烂摊子再添了一把火。 “异能者特效药项目也在今天正式启动，欢迎各位和我共同为联邦出力。” 欢呼声瞬间冲破云霄，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神情颇有些世人皆疯我独醒的味道。 然后，突然温柔地撩起身边人的发丝，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办些事情。” 苏烟自无不好，点头应声了，便乖巧地留在原地。 ……… “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 他敛目，不回话。 于是她再接再厉，“唐尧…不是和我们一路的吗？” 攸叹息，放在扯窗上支撑头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我以为他和…”差点说错的话在他严厉的目光下被主人吞了回去，她底气稍有不足，“…我和唐尧还没有取消…” “没有取消，不代表就站在一个立场。” 他叹息，“母亲大人您生病这段时间，唐院士不仅和他带回来的苏烟关系暧昧，还跟白小姐也有些瓜葛，总之，今天的事，没告诉您这两位的存在是我失职。请您原谅！” 他是这样说的，可她也不敢真的怪他，悻悻地摆手，揭过了这个话题。 一路沉默。 车行驶过平缓的大道，翻过山黑暗兼并了月色，在黑暗里，她只能依靠细碎的光，小心翼翼地窥视他。 忐忑地煎熬时间，直到前方车子忽然转弯，黑暗顷刻被月光湮没。 终点，目的地就在前方。 而这时，攸一路上一直紧绷的脸终于变得松快。就像从隆冬一下跳进了盛夏，他微笑，把外面的月光都尽数化为了温柔。 而他视线的尽头，是一张真正风淡云轻的脸。 她刻意放慢了自己的步调，不想走到前方去打扰。 “非常抱歉！这次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唐尧会有之后的动作。” “…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那请您到我房间喝杯红茶。” 默契的二人，很快走出了她的视线。 而她低着头，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 “情况就是这样。” 来到房间，攸把事件详尽快速的叙述了一遍。期间，宫泠一直听着，神色淡淡，叫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母亲大人，自从唐院士回来后，就不知在计划些什么，这番只怕会引起大变故。” “你担心他会牵连到我？” “…不管怎么说，他和您的关系人尽皆知。” “我会怕他。”宫泠冷冰冰地说。 “……” 周围忽然冷了些。 而宫泠也猛然察觉出了什么。换了个坐姿，又说，“不用担心。他既然这么好心地给我留了条退路，那我也不能不承情，静观其变就好了。” “但您的身体…” 攸后面的话被突兀插进来的敲门声打断，宫泠悄悄松了一口气，“进来。” 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宫泠神色更松，也不管对方是否别扭，直接问，“有事吗？” “嗯…有事找你。” 宫泠疑惑地挑眉，她表情是少见的轻松明快，直到看清她拿出来的东西后，顿时沉了脸色。 “……” “这是刚才唐尧给的，但我想，他不是为了送我。” “……” 宫泠冷漠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朵很稀有的绿色蓝优莲。 它还有个很美的名字。 之梦。 之梦… 某些灰色记忆被撕开的难堪，让她眼睛霎时漆黑如墨，躁动不安的异能像蒸沸的滚水向外波动蔓延… 桌上的茶壶无由晃动起来… 这番剧变当即被离得最近的攸发现，他不安地提醒了一声，“母亲大人…” “嗯？” 等她回眸说话时，眼睛里的异色已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都归于平静。 然后她尴尬地起身，目含歉意对攸点头示意，转身走到她面前。 声音冷到了极点，“给我吧。” 被吓傻的人呆呆地看她取走花朵，一个人走出去。望着攸，惊疑不定说，“她至于那么生气吗？” “哎…” 攸看着她，顿时头痛地扶额。 ……… 宫泠出了攸的房间，握住之梦独自走在回房的路上。 她很冷静，非常冷静。比五年来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得多。 因此她脚步轻盈，完全没有一点失态的痕迹。 甚至走过宫曜房间时，还手欠地扒拉一下门前的珠帘。 而到达房间的一刻，她更是到达了理智的最高峰。直奔卧室抽屉，从里面取出了条简洁轻盈的项链，看也不看，没有任何留恋地连项链带花从窗子扔了出去。 再回到会客厅，仗着异能带来的视力优势，也不开灯，只翻出前夜看的书籍默念起来。 良久， 久到窗外飞影一闪即逝，久到外面烟火绚烂撩人，久到万家灯火都归了零。 东方天际发白， 这次，她终于彻底地真正地平静下来了。 第二章 次日， 因昨夜她惹了宫泠生气，今天颇为尴尬，所以早早躲到了车里。 等了好一会儿，用过早餐，攸才姗姗来迟。 透过车窗，她又看见攸对着宫泠笑得春风和沐。 立即偏过头，感情什么的是最无聊的！还是自由自在地畅游太空最好了！她这样跟自己说。 心有多大，人就该走多远。 仿佛从迷茫中把握方向感。她平静了许多，抬眸正见着攸上车，自然地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糕点，连啃了几口才说，“今天我有什么工作？” “昨天科学院一只拟态兽暴乱趁机出逃，今天你要派人协助国安局和科学院解决好此事。” “所以，我今天可能还会见到唐尧？”听到科学院，她下意识地说。 “…嗯。” 说起他，她立刻就想到那人昨晚的笑容。 总觉得，唐尧对宫泠…不像是表面这样简单。 “那…我不需要和他接触？”她看着他言又欲止，目光早已飘到了他后方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中。 “你从前怎么对待他现在就怎么对待他。” “……” 徒然的沉默被攸看在眼里，其中她背后那点小心思自然也被瞧得透透的。 “别插手他们的事。” “……” “这种事旁人一旦插手，只会让事情更乱，更难解决。” “……” 她忽然就不想跟攸说话了，当然，也更排斥看他现在的表情。 其实攸这个人说好听了是温柔，说不好听了，就是有自虐倾向。 虽然自己也没什么立场说他，无精打采地靠在玻璃窗上，她不由嘲弄地勾起唇角。 在她看来，自己现在已经陷入“最狗血”又“最无力悲哀的剧情”里了，可她却没有办法立刻便拯救自己… 无目的地望着自己的手，沉思片刻后，她慢慢握紧拳头。 不过，她相信自己总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 “绝对不行！母亲大人是联邦元首。况且现在异能者协会、异能者学校有强大精神力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一只拟态兽而已，怎么能劳烦母亲大人出手？” “我明白叶秘书的意思，但母亲大人是我们联邦异能最强者，且事态扩大到今天这一步了，能简单解决，为什么要复杂化？” “母亲大人身体尚未痊愈，不宜操劳…” 一男一女争论的声音，在异能者协会大厦顶层不间断地来回交锋。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离宫泠复活那日已经过了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无论是明面上异能者学校和异能者协会的成功，或是私下的什么，都让宫泠在联邦真正有了一席之地。 至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不管是国安局还是科学院，都需要倾听她的意见。 但可惜是宫泠今早心绪不平，头脑空得厉害，而且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碰见这么深谙说话艺术的人，三绕两绕就给绕晕了，最后只弄得攸在一旁皱眉、扶额。 这样的情况，无疑令她更加不安了。 “我…”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 特意落在后面，从头到尾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唐尧半劝慰半鼓励地对她说，“不要担心，你可是宫泠啊，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太诚恳了。诚恳到她错愕，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叫不算辜负对方的信任。 想了想，正要拘谨地说点什么，就被走上来挡在面前的攸制止了。 “谢唐先生关心，不过您有这样的时间，还是专注研究新型特效药更好。毕竟，这更能为联邦效力啊。” 闻言唐尧停在原处，不可置否地耸肩，待前面人走出去且把门带上后，不紧不慢地，又坐回了原处。 也不管剩下这两人是否会讶异，深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宫泠的脸，他意味不明地附和，“说得也有道理。” “等药出来了…”说着，他饶有兴致打量着攸身后的‘宫泠’，看她不知不觉有些苍白的脸，心底一软，无限怜惜的感叹：“我一定亲自送到母亲大人手上。” 闻言，她心底骤然紧缩，惶恐地瞟了他一下，脑子里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天边。 已经泄露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唐尧他… 前面的攸像是莫名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一手持前一手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 攸淡然至极，不仅神色未变，甚至全身放松，举止沉稳如山如柏。 “只怕母亲大人并不想见您。”视而不见对方瞬间阴沉下去的表情，他还文雅的笑了笑：“毕竟母亲大人坚持工作已是不易。” “她到底怎么了？” “您说笑了。”攸凉凉地回，“母亲大人就在这里，您看见了，她身体不适还未痊愈。” 攸这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唐尧嚯地起身，即刻便往外走，只留下句： “呵～是这个道理。是我多管闲事了！” 门被匡一声带拢，力道之大令不远处的椅子都小幅度震了一下，可见唐尧着实被气得不轻。 待尘埃落定后，她下意识地反握住他的手，担忧地说，“好像已经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攸心短暂飞了一下，冷静摇头，“不用担心，本来也没指望能瞒住他。” 所以之前才会说能护住她而非一定能瞒过所有人？ 她心念一闪冷静了点，却忍不住又问，“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攸没再说话，反而向她投来压抑深邃的目光。 这样的沉重让她揪心不已，一路上浑浑噩噩怎么到达目的地的都浑然不知。 虽然自醒来时，阿泠就告诉她自己实际应该3000多岁了，而阿泠这个感觉极其陌生冰冷的人，更是未来的自己。 而自己则是被这个未来的自己复活出来的18岁的自己？自己之所以被复活是为了帮助未来的自己做一件事。 那就是，假冒未来的自己。 说实话，这一堆又一堆莫名其妙又绕口的东西，实在让她应接不暇。只是木已成舟，她确认不可能回去后自然就要好好生活，配合着‘自己’，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唐尧在这里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攸又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又一个的谜题接踵而至，就像新年的烟花，杂乱无章地将她的思绪炸成粉末。 而就在这时，唐尧突然大呼一声小心，刚回过神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只见一张利齿横生的狰狞大口迎面向她扑来。 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吐槽自己这个运气了！ 在万般绝望无奈下，脚下又生根，看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了。 第三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前，硬生生把巨兽挡在了三米之外。 “小心！” 随着惊恐的呼喊，凶猛的巨爪毫不留情地拍了上去，她被这一幕骇得下意识闭眼。 而在她闭眼时，离她两步外的地面上，一棵绿树从地底破土、发芽、抽条、长大、衰弱…一系列变化都用了几个呼吸。 当树飞快衰弱破碎后，那处空间轻微扭动，虚空中一个身影现显了出来。 那人正对着她，相对削瘦的身材将她完全护住。只是这人刚才还在后面，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子竟无声无息地就到了这里。 攸轻轻呼了一口气，细碎的发丝被无主的风儿悠悠吹乱，褐色的眼瞳里满是复杂，他的手在空中抖了抖。 “没事了，瑗瑗…”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霍然睁眼，内心的恐惧克服了一切，行动快过了思维。 用力地抱紧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心脏随着对方的心跳一起激烈地运动个不停。 她语无伦次地瞪大眼睛，空洞洞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吃了。” 其实攸当然很清楚他们周围还有很多人，也知道现在的亲密行为会给以后带来多大麻烦。 可是… 他实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顺着她的动作，双臂圆满地成了一个环，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 他很小声地说，“别怕，没事了。” 过了好一阵，她才魂惊未定的缓过神，红着脸退了出来，腼腆地说，“谢谢。” “没关系。”他当作没看到后面那几人的暧昧讶异，上前一步，将她视线挡住。 对着前面，朗声道：“多谢唐院士了。” 宫媛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始挡在她前面的人是谁。立刻从他身后跳了出来。 只见三米之外的唐尧，单手置于一巨兽头顶，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无风自动，依稀可见的容颜，在灿烂的阳光下只显得斐然如玉，挺拔高洁。 他侧目一笑，点点头，却是看着宫媛，“母亲大人病体未愈，看来这趟还是太勉强了，回去休养才是正事。” “我…” 唐尧紧接着又说，“这次事件说到底还是我们科学院给你添了麻烦，快回去吧！等事情解决好了我就来看你！乖～” 唐尧的话刚说完，后面姗姗来迟的这次国安局负责人周庭，也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劝道，“是啊，母亲大人，您先回去吧，这次是我们…” 周庭后面的话，她没怎么听，还是先瞟了眼攸，见他微不可察地点头，才说，“好吧，那我…” 正说着，后方警戒线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原来是有群众和执法队伍发生了纠葛。 一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微胖男人浑身像长刺了似的，见缝插针地硬生生从十几名执法队队员手上挤了进来。 “王蒙？” “异能者？” 两个正确答案从攸和唐尧口里不约而同地冒了出来。 闻声，攸看了眼两人，“唐院士认识他？” 唐尧眉头一皱，点头，却不多说。 “母亲大人，请你帮帮圆圆。” 她眼看着那灵活的胖子，突破包围圈后直奔她面前。 带着黑框的眼镜也遮不住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想来是很久没好好休息的缘故，更别说此时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瞬间把她的注意力从和自己名字相仿“圆圆”二字吸引了出来。 “到底有什么事，你可以慢慢说来。” “圆圆是眼前这只由科学院复原的…” 从王蒙口中，她渐渐知道了事件的始末。 原来眼前这只角足大小形状如水牛，皮毛黑如漆，看上去凶悍非常的巨兽竟是从前国宝熊猫的前身。它生于第一代“恢复多样性基因计划”，在几多年前为了配合某计划，又秘密转化为了拟态兽… 转为拟态兽的圆圆，能力极其出众，很多年来都没找到与它相配异能者，直到半月前… “所以，它袭击异能者叛逃，是因为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拟态兽？” “不是这样。”王蒙惨淡一笑，眼睛忽而深邃了两分，语气添了些怅然，“…圆圆很听话，只是因为小时候我一直照看着它，所以，它才会…” “那不就简单了？你不也是异能者吗？你和它签了不就好了！”宫瑗眼前一亮提议道。 王蒙苦笑，转头望了眼已被完全制服关在笼子里的圆圆，听着它熟悉无比的抽噎，顿时心痛难当，无奈地说，“我异能低微，而且能力跟圆圆完全不匹配，它硬跟着我契约，只会害了它…” “可是你不和它契约的话，这次它很可能就逃不过要被销毁的命运了啊。” “别想太简单了！”一直没吭声的唐尧忽然说，“哪怕现在你立刻和它契约也解决不好这件事，别忘了，它已经伤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 宫瑗单手撑着头斜倚在车窗上，眼神一次又一次地瞟向旁边的攸，犹豫了半响，还是没说出话来。 早有所觉的攸，无奈地叹气，说，“你想说什么。” “你不赞成我帮他？” 见她难得真正谨慎小心的模样，不由觉着有趣，忍不住逗她，“你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在场的群众宣扬出去了吗？如果做不好…” “会损了她的声望是吗！”她没好气地撇嘴。 敏锐地察觉到她竟真的有些薄怒了，他赶紧见好就收。 “我逗你的…”侧目见她还是不吭声，尴尬地咳嗽一声，他又说，“我不觉得你答应帮他有什么问题，而且我知道你很认真地思考权衡过解决办法了。” “……” “上联邦要事，咳…是个很聪明的主意。” “……” 见她还是一派懒洋洋地不说话，他抿唇，告诉自己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确实该顺毛安抚安抚。 “咳…还有你一直这么善良，我很…” 后面的几个字被宫瑗崩不住情绪脱口而出的声音淹没。 “你一直咳不累吗！”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微红，与外面那美丽的暮色交相辉应。 “…哼，我只是念在圆圆是国宝才帮忙的！” “…‘瑗瑗’，是国宝啊。” 她没听出他话中深意，反而略显兴奋的笑着叨叨，“…对啊，我初中毕业的时候还亲眼去见过它呢，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它！你别看它是个样子，其实过万儿八千年后，它就会变得很萌很萌的…” “…说不定，又会变成人人都爱国宝哦！” 也许是受了她情绪的感染，他垂下眼眸，唇畔勾出一个温暖的笑来，“说不定？是啊，就是人人都爱呢…” 橘红色的晚霞披散在山间，最后一缕金色的光芒不甘地折射出来，正巧落在前方白色小洋房屋顶上， 门前，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在了万千玫红之后的身影上。 他头脑中瞬间浮现出宫瑗刚才笑眯眯地的模样… 不可否认，那个人的笑容总会比宫瑗完美好看上几分。 但是… 他是绝不会让她，也变得那样完美的。 对心发誓。 第四章 《联邦要事》是元首宫泠三年前倡导开播的一项专门为争议性事件发表评论的社会节目。 旨在更好地吸收民意，传达公众的建议。 今天站在台上的两位嘉宾，一位是站在法律角度的联邦金牌律师，一位是游走在情感与道德间的网络评论大神。而他们争论的，正是前一天颇具争议的拟态兽伤人一案。 双方态度鲜明，立场对立，在你来我往的辩论间，二人各说各有理，场外观众的互动支持率也一度平分秋色。 两边长久的僵持，一直到相关人王蒙的出场才足渐被打破。随话题的深入，在叙述到从前和圆圆生活的趣事时，支持率开始向一面倾倒。 一切看起来似乎会有个圆满的结果。 ……… 宫瑗是在录制厅里，望见走廊上一闪而过的唐尧，不知怎地，下意识地就跟了出来。 走下阶梯，穿过冗长的走廊，来到最底下的庭院，望着前方盯着院里蓝优莲树发怔的唐尧，让她一时有些恍惚，腿不受控制地就想要上前，还好被从走廊另一边出来的人打断。 竟是苏烟。 她怎么来了？还有，她和唐尧…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纷涌而至，本来按她的性子，现在她早该识趣离开，但今天她却莫名不想如此。反而驻足凝神倾听起来。 “荣渝，你不愿意跟我回去了吗？” “怎么可能…”唐尧连忙否认。 “…那就好！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走？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 唐尧叹了口气，安慰道，“…再等等，等我解决好了这边的事。待联邦安稳下来，我们就走。” 随后这二人又“蜜里调油”了几句，可她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了。 她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本来她以为也许另有原因，可现在… 一股说不出的愤怒油然而生，就像脸上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耻辱异常。 当然她很清楚自己也许没资格生气，更不该代替那人做些什么，但一想到未来的自己被人这样欺辱，她实在是… 忍不下去了！ 咬牙，气冲冲地穿过阶梯，地面被踏得啪啪响，气得发晕的她，一时没有发现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不知何时离去的苏烟，只来到唐尧面前，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质问，“唐尧！你既然都有这样的心思，那还招惹宫泠干什么？” 面对这样无礼的话，出乎意料地，唐尧只笑了一下，那神情仿佛是在包容。并用平静得让人讨厌地语气回答，“和你无关。” 这话说得好像对不起宫泠的人不是他唐尧，而是现在的她，在多管闲事一样。 她不甘心地提高了音量，“我和她是一体的。” 闻言，唐尧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幽幽地望着她，他忽然伸手抬高了她的下巴。 似嘲非嘲地说，“你看看你，你哪里跟她像了？” “……” 望着她忽然开始惶恐起来的脸，他瞬间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不动声色地将精神网放开，毫无顾忌地低头凑近她的脸，逼得她慌张失措，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这时，他心中瞬间升起些失望，兴致缺缺地放手，“…你这样跑到我面前来，是想我拆穿你吗？冒牌货！” “……” “呵～宫泠也真是病糊涂了，居然让你来代替自己，还是说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 盛夏的晚风带来一丝凉意。淡雅的清香也乘机四下蔓延。 唐尧瞥了一眼已经张惶欲“跑路”的宫瑗，看她没有掩饰的面部表情，瞧她慌乱却不紧绷的肢体… 心下暗叹，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和她是不一样的。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 所以，自己到底在些期待什么呢？ 有什么意思呢？假的始终都是假的，不是永远都不是。心存侥幸的麻痹自己，只不过是… 徒增烦恼。 想到这，他长出一口气，转身右手执起发带一拉，随后往空中一抛，黑色如瀑的长发顿时随风飞扬。 他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满园盛放的蓝优莲，眉目间添了点萧瑟，心中一时竟生出了些艳羡。 花，真是比人活得轻松纯粹。 ……… 夜晚，白和苑的后花园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了。 灼灼、宫曜、林熠、十一、涅景、钟至、莫冶…一大堆宫瑗听过或没听过，见过或没见过的人齐聚一堂。 打从一回来起，她便被宫泠在脸上涂了塑造剂，此刻一张脸变得清淡平凡，估计连攸都认不出她来了。 百无聊赖地蹲在一边摘花，顺便看宫泠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人，不由得想到之前唐尧的话。 说她不像宫泠？ 那是当然了。她的人生经历和宫泠除了前18年一样，之后的一切都截然相反，她根本没有经历过十八岁以后的事，更简单地说，她来这里这么久，无论宫泠跟攸和她说多少次，她是被复活，但她也仍然觉得自己更像是穿越。 只不过运气不好，早被另一个自己，抢占了先机。 所以她才会在这里迅速为自己规划另一个梦想… “小姐，你的花…” 直到陌生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她才从自我思绪中清醒过来。 抬头，只望见一张清爽干净的脸正对她露出柔和的笑容，她一直有些颜控，对好看的人总会多一分好感。 当即回了个笑容，道谢后转身端了盘子回到客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熟练地取出宫泠的“微型生态圈”往里面投放玫瑰。 “…所以说，你们也真是够可怜的，这辈子只能跟天敌住在一起了。可怜！哎…难道美人都冷酷？小夏跟小白是这样，现在居然连小泠子也一样！还是我比较温柔…” 食指不住在玻璃上敲打，她眼睛滴溜溜来回转，看着是想帮网蝶的样子，但越是帮忙最后却莫名让网蝶越发惊恐，飞得毫无章法，一头正撞上游蛛的天罗地网。 看着越挣扎越被缠紧的蝶，她慌慌张张地伸手想要帮忙。 “你不该插手整件事。” 独特的冰凉语气一出现，让她心里莫名一抖。抬眸正见到宫泠从后面走进来，而此刻她眼睛微眯，也不知是不是在生气。 惨了！被她知道了！ 她一边叫糟，一边头脑飞快地想着对策。同时心里更莫名像针扎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流逝。 本来她是想自行和唐尧解决这件事后，才跟宫泠坦白她惹了唐尧的，可现在…宫泠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她一切。 那代表着什么？ 她手渐渐握成拳，咬牙，不说话。 “你还很委屈？你看看这只网蝶，因为你…” “……” “我之前告诉过你吧，不要…” 宫泠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堵住她后面话的，是有人突然而来的拥抱。 她愣了愣，看了眼桌上的“生态圈”，声音渐渐柔和下来。 “怎么了？” 怀里的人摇头。 “担心王蒙和圆圆？” 这次她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被她搞晕的宫泠，只得无奈地叹息，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不由对她宽容了些。 因左手被抱着不能动弹，便由右手一下下传达自己的安慰。 “不用担心，你这次已经做得很好了。哪怕最后结局会有些出入，但你只要尽力了就好了，而我也能放心的把一切交给你了。” “交给我？”她声音闷闷的，许久才从她肩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呆呆地说，“你要去哪儿？” “去办点事。”宫泠怕她担忧，又说，“…我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如果这次我的异能可以…” 她还准备解释些什么，就被宫瑗一口打断：“好！你放心去吧！都交给我没问题的！” 宫泠蓦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显然很了解她的本性，“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这么急着想我走？” “没有…”她嗔道，又小声地补充，“我只是想等你回来了，事儿都办好了，你给我一飞船，这样我就能出去找宫瑶了…” 原来是这样。 “好吧”她无奈了。 “嗯，就这样定了！哎呀，不说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免得攸又要念紧箍咒了…” 她拉着宫泠往外走，心怀窃喜，同时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唐尧这种人，就是欠虐。 第五五章 宫瑗第一天正式接替宫泠就发生了意外。对攸来说，这是不可原谅的。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打转，不仅头发没有整理好，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 他头痛地扶额，第208次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把叫她起床这事交给威廉先生来处理？ “你真是…母亲大人是不会迟到的。” 他无奈地摇头，拿过梳子一边帮她梳头，口头教育也不耽误，“…以后的日子你要多靠自己，尽量不要被人拆穿！尤其是我让你记的哪些人。” 闻言她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当…秘书了？” “我还有别的任务。等你这边差不多熟悉了，我就…” 剩下的话宫瑗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对于攸这个人，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些厌烦。 安静异常地跟随着他来到异能者协会，看他礼数周全的言行，优雅得体的微笑，得心应手地处理着比自己面前更多出一半的繁杂事务。 说真的他这付样子…忽然让她很陌生，当然，也许他本就是这个样子。跟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样。 盯着他后脑勺出神，思绪不受控制地飞啊飞，像在看雾中花水中月，脑海中总不由自主地映出这间办公室平日的景象。 平时，他们俩应该也是和像现在一样吧。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仅有沙沙的写字声，流淌出独一无二的信任和默契。当然，也许不止如此。 宫泠可能还会特意为他读一段诗歌… 想想那画面，真是…美好。 不过，再美好也是跟她无关的，她要做的只是等宫泠回来，然后就能离开这里了。 一想到要离开，她忽然又有了些干劲，目光移回文件，凝神看了一会儿，觉察有异，不由问：“科学院的文件怎么会在这里？” 攸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沉默，总之过了好一阵，才在她坚持的目光中吐露讯息。 “这个…向来是由母亲大人直接处理的。” 她恍然，又蓦地想到了昨天的事，那个奇怪的唐尧不仅抓住了她们的把柄，更甚还想“威胁”… 也许，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就在她心思百转千回时，攸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地走到她身边。然越走近，却越发现她面上的迟疑忧愁。 单手撑在桌上，手指与桌面轻轻敲击。 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后，立刻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有！” 她回答得实在太快，反而泄露了心虚。 攸板着脸，看似提醒实则教训：“你独自解决不了的事，要说出来，现在你对这里不够熟悉，而且也没有母亲大人那样的经验…” 如果是平常，被他这样说几句，也就算了。但今天的宫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他的声音只觉无比刺耳。 就像一颗火星落在了森林，顷刻间，便烧了起来。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攸的声音很聒噪，文件上的蝌蚪文也很烦，再者，桌上那一瓶蕊兰，散发出的清香，更是让人讨人厌到了极点。 “你管得也太宽了！这么用心关心别人，可惜也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而已！” “……” 攸的表情风云莫测，他似乎压根没意识到宫瑗会说这样的话，整个人处于懵馈状态。 而说话的宫瑗，此时也是呆坐在原位。可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去了。除了长长沉默外，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缓解这尴尬才好。 无声的沉默，将情感逼至了最后的理智禁区。 ……… 傍晚，宫瑗涂好了塑造剂忙不迭地的离开了白和苑，驱车一路来到了联邦最繁华的中心区。 明明现在还不到夜晚，可天色却就比往日要暗沉几分。 可能要下雨了。 把车停在街边，她下意识地抱臂护住自己，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至于逃避些什么她拒绝深想。 天色一点一点彻底暗沉了下来，她一直停车坐在里面，没有开窗，只是一个人沉浸在阴暗的小世界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回头只看见车窗外一张笑得阳光生动的脸。 她此刻内心很是烦躁，又面临自我忧伤被人中途打断，所以神色不快：“什么事？” 来人好脾气地保持着微笑，指了指她车后的微型镜头，“这里是不让停车的，您的车要是遇见问题了吗？跟我去我家检查一下吧！” 闻言，她脖后根都红了，一时呐呐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稀里糊涂的跟对方到了店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车根本没问题。 坐在沙发上她莫名有点局促不安，想要立刻起身告别。 没想到这人却毫不在意的笑笑：“…在那一段停车罚款很重，因为前面有路道设计不完美，我看你的车停在哪里很长时间，就以为你车子发生了故障…没有关系，你在这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她倒也不是矫情，而是对方散发出这样纯粹的善意，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尤其她现在正需要温暖慰贴。 哪怕这份温暖是来自陌生人，她也觉得妥帖，在得到主人的允许后，她随便参观起了这家修理店，和大多数店不同的是，这家店分工并不明确，家用机器人、终端、车…甚至小型机甲，都零零散散地散落在角落。 也就是说，一切电子产品都可以在这家店修理。 她心里不由生出点钦佩，自从科技突飞猛进电子产品更加细化精致后，人类基本已经不存在样样精通的人物了。 这个认知一直保持到她走进內室，依旧是七零八落的各种零件，唯独老旧的木桌上放了一本画册。 她走进后，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画册上无比精细的飞船设计图… 这是… “你怎么到这里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看上去有些羞赧，但更多的还是无措。 她却压根顾不得对方的情绪，抓起画册，来到他面前，很大声地问：“这些是你设计的？你能亲手只要出它来？” 他被她激动的情绪，弄得有些尴尬，“是…但是，我只是想随便做一下。” “……” 她低着头，胸中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占领，把画还给了他。 她临走时拉着他的手反复强调：“怎么能只是随便做做？你一定要投稿，找一家…不对《联邦》杂志你知道吗？你一定要去这里投稿，知道吗！” ……… 从哪位好心人的修理店里出来，她的心由烦躁复杂渐渐变为了低落。 这次没有停车，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从天空偶尔滴落的雨滴，嘀嘀嗒落在车上，这杂乱的声音奇异地没让她再烦躁，反而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怎么就忽然忘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本来就是求而不得，才是最亘古不变的人间主题。 总有人倾其所有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只是唾手可得。 就像… …她一直都说等到宫泠回来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太空享受自由和流浪。可是她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不说别的，但就离开这里要用的工具——飞船。从来就不是她擅长的，哪怕她努力的学习已久，学到的也只不过是皮毛而已。哪里像今天这个人… …也许，其实她一开始就在心里已经暗暗知道自己是离不开这里的，只不过是每次看见攸望着宫泠眼中流露出的憧憬敬仰时，忍不住又把它从角落里提了出来，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潇洒那么一些，不那么在意一些，以途挽留最后那点自尊。 所以，有个东西她是很清楚的。比宫泠、比唐尧、甚至攸，都来的更清楚。 那就是，求之不得。 ——从她醒来的第一秒开始，这种感觉就悄然伴随她了。 而造成这样奇怪格局的，是先她一步的自己。那个更加完美、强大、甚至让她看不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自己。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啊！ 她一直喜欢渴望的那个人，也喜欢着她，不过却是另一个她自己。 也许这就是比替代品还更悲惨、离奇的出局方式吧！ ……… 雨渐渐下大了，而在这片浑浑噩噩中，从未感到如此清醒过的宫瑗，调整了车型模式，升空，并入空车道，极速向某个地方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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