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星际之凤九娘 - xp1024.com
《重生星际之凤九娘》


楔子

骏马飞驰,刀光剑影,穿胸而过的痛楚,沉入河底的窒息……

醒来,快点,睁开眼睛,只是梦而已,只是黄粱一梦,醒过来,不要放弃,无论如何,活下去,不能放弃!

脑海里的画面陡然一变,荒郊野外,身影交缠,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以及无法自拔的沉沦,正上下起伏着,给另一具已然生机了断的血肉带去被碾压的剧痛……

“啊!!”

凤九娘木然地看向手中扑腾着的小东西。

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被扼住了喉咙,脸色泛青,两眼翻白,嘴里嚯嚯地像是发出姐姐的呼喊。

她松开了手。

不是不想立刻杀人,而是没有力气了,只能功败垂成。

小男孩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对上了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立即手脚并用着爬走了。

是的,爬走了,显然吓坏了。

良久,凤九娘才缓缓地打量四周,是在一个房间里,简单到了极点的布置,但是却与她熟悉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垂眸,掩下了疑惑。

尔后,看见了自己的双手,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稚嫩,终于瞪圆了双眼。

她是还在做梦吗?

为什么变小了?

凤九娘掀开被子,顾不上缩水后的单薄身体如何让人震惊,朝着打开了的门而去。

刚才离开的小男孩在门外徘徊着,见到她走出来,立刻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到了另外一个角落里。

离她最远距离的角落。

凤九娘抬眼扫过,疑惑再也无法掩藏。

这是在哪里?

她看不明白。

哪怕之前她还想着要结束他的性命,但是小男孩哪怕怀着恐惧之心也没有离开,甚至在她打量四周的时候,也在角落里悄悄儿地打量她。

当然,是他自以为的悄悄儿。

凤九娘想,她要么就是还在做梦,要么就是已然发疯。

那一剑斩断的不单只是他与她的情缘,更是她的性命。

她的尸体会发泡肿胀,被野兽吃掉,或者,也有可能如第二个记忆中的那样,死不瞑目,却仍然遭人凌辱。

嗤。

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她凤九娘,老天不收。

没有办法忽视变小了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忽视周围环境的焕然一新,所以,她是以鬼魂的面貌上了别人的身吗?

她不是孤魂野鬼,死后该有人拜祭才对,往生是再容易不过,她杀过不少人,但是死在她手里的都是该死之人。即便她是不甘而死,也不该成为怨鬼,附身在死人的身体里。

是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早死了。在被恶魔盯上之前,就已经了断了尘缘。死因大概算得上是自杀?

她摸了摸手腕,割痕已然消失,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

她死了,应该是鬼,附在了一具本该毫无生机的尸体上,如今却像是活人那般,拥有温度,心也会跳。

所以,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1章 害喜

凤殊像是一阵风那般冲到了盥洗室,弯腰呕吐,撑着洗漱台的双手青筋直爆。此时此刻,她希望自己是个死人。

她正在害喜。

不,按这里的说法来讲,她凤九娘,是怀孕了,目前正在经历孕吐阶段。

从前在家里,她排行第九,所以行走江湖时,她自称九娘,凤殊这个正儿八经被记入族谱的名字,她反而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醒过来。

凤殊看向镜中的自己,小姑娘有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小脸,眉如烟岱,眼似寒潭,不言不语时,显得冷沁沁的。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果不其然,哪怕极力隐忍,最终还是吐个精光。

她看向平坦的小腹,有了极大的恼意。

这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原本就不该活着。没有谁的尸体可以孕育一个生命。

可是她来了,所以它也就顺理成章地在身体里生根发芽,并且凭着本能驱使她这个便宜母亲汲取营养。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立刻斩断孽缘。

她的父母从未相爱,婚后相敬如宾,生了九个孩子,最后因为都是姑娘,四十不惑的父亲终于纳了贵妾,要为家族开枝散叶,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最后查明原因,她的父亲,最后一次上阵杀敌,被伤了身体的根本。所以她成为凤家的老幺。

曾祖父母不乐意见到她,祖父母同样不喜她,父亲看向她的目光透着漠视,母亲更是怨恨她。

她原本有个双生弟弟。出生的时候,他却成了个死婴。

大夫说,是因为她这个姐姐出来得太晚,所以才会让弟弟胎死腹中。

她刚一出生,就成了杀人凶手。高僧说她命太硬,会克死全家。所以,十岁时,能够生活自理后,她便被送走……

凤九娘看着镜中陌生的小脸,双眼满是狰狞。

她为什么要活着?

在整个家族的人都问她为什么不去死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活着?那么努力的活,最后却死在唯一不设防的人手里,如今死而复生,她活下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就为了腹中这个孩子吗?

嗤,跟她一样不被祝福的新生命,跟她一样注定了会被亲生父母怨恨的存在,为什么要生下来?

她无数次地想要质问自己的父母,既然不想要她,当初为什么还要把她生下来?

她活着,弟弟死了,所以她就有罪吗?

她何罪之有?

就因为弟弟死了,她却没有跟着一并死去?

“姐姐,你还好吗?”

凤昀怯生生地从门外探出头来,声音里透着恐慌。

凤殊拧眉,侧头冷眼看过去,小男孩立刻把半边身体都缩了回去。

这是她的弟弟,活生生的弟弟。

今年六岁,却营养不良,瘦小得一如三岁小儿。

凤殊握了握拳,今日第四次平心静气地刷牙洗脸,然后走出去,开饭。

所谓的饭,只不过是一管营养剂,口味带着些许涩意,总体来说是平淡如白开水一样的东西。

凤昀战战兢兢地盯着姐姐仰头喝光了营养剂,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他便怕她怕得要死,但是大概是无处可去,也大概是怕唯一的亲人再一次寻死,他又警醒得很,再恐惧,都要盯着她。

凤殊看向那扇不曾关上的房门,知道他偷偷地贴门而站,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微微抿唇。

四十五日,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基本细节,只是,能不能全盘接受还真的不好说。

一年前,在进行第一次全家星际旅行的途中,他们乘坐的民用航舰遭遇了星盗劫持,军队救援,双方火拼,凤殊与凤昀的父母为了护着一双儿女,被流弹击中,双双身亡。

半年前,因为劫机事件而得来的赔偿金,大半被唯一的舅舅何勇骗去用在了赌场上,有去无回。

三个月前,初恋男友提出与凤殊分手,小姑娘第一次割腕,被弟弟发现送医。痊愈后没两天,凤昀被拐,报警三日后获救,却昏迷不醒。

剩下来的赔偿金全都用在了医药费上。

幸运的是,小家伙最后还是醒了。

不幸的是,家中无粮,重新振作起来的凤殊出门找工作,被好友罗云秀哄着去了对方表哥吴池工作的歌舞厅上班,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人盯上要求卖身,割腕拒绝,却被无视,挣扎着逃跑,却被打死,最后被丢到了城外。

然后,便是她附身而至时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像是野兽般的狠戾……

凤殊面无表情地回了房,尔后打开终端,开始上网。

个人终端相当于身份证明,存储着联邦公民从出生开始的一切基本信息,也有银行的作用,个人储蓄一目了然,最让她感到新奇的是除开最基础的记录、支付与通讯功能外,还可以上网。

所谓的上网,是连接虚拟网络,进入一个由真实的人所构造与活动的虚拟世界。人们可以在网上学习,买卖,战斗,消遣,在她看来,几乎就是无所不包。

许多没有办法从凤昀口中得来的信息,都是她在学会了使用个人终端后查询出来的。

她这个身体已经十六岁了,虽然离成年还有两年,但是精神力已经足以随时进入虚拟世界,实现连续的二十个小时漫游时光。

换了个芯子之后,精神力强大到足以一个月连续上网也没有问题,只不过碍于年龄限制,无法实现。幸而日常交流她基本都听得懂,但是上网之后她才发现,她整个就是传说当中的文盲。关于星际常识真的是九窍通了八窍,真真正正的一窍不通。

还好身体的本能还在,完全融合小姑娘的记忆后,加上她的记忆力原本就不是一般的强悍,在摸索了半个月之后,她就不单只能够听懂星际语,也能说会写了,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全方位的交流无障碍。

当然,内里她依旧是个欠缺常识的老古董,哪怕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懂的基本知识她的脑海里都有着答案,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明白那些答案是什么意思,考试照本宣科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她与凤昀,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用由政府承担之外,姐弟俩就没几个信用点,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额外的支出,全都得靠腹中孩子带来的财富以应对。

她需要学习,更需要赚钱。可笑的是,必须依靠她才能够存活下来的孩子,如今也恰好是她能够生存下来的手段。没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联邦政府是不会白送她信用点的。

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一个不该活下来的母亲。

唇亡齿寒,她居然要靠延续孽缘来活命。

第2章 舅舅

她不想要欠这个孩子,哪怕她是因为星际法律的规定而不得不生下对方,即便不付出爱,也会让对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生养之恩,但是她也不想要欠这个债。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父母不曾爱她,恋人背信弃义送她上黄泉路,她不相信自己能够以慈母之心真正地去爱一个孩子,哪怕那个孩子会是她的骨肉。

之前她在城外被救回来之后,凤昀没几天被拐又获救,但一直昏迷不醒,其中一部分医药费用,就是靠它后来的出现,用政府奖励的信用点偿还的。

这个世界婴儿出生率非常低,倒不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也不是人们不愿意生,而是在普通公民平均寿命达到了两百年的现在,随着体术与精神力修炼方法的普及,人类的寿命会随着武力值的升高而相应的延长,据说活到五百岁的人也有不少,活到千岁的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祸福相依,后遗症便是人类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难以自然孕育孩子。

寻常家庭能有一个自然孕育的孩子就是幸运的事情,有两个,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对夫妇能够自然孕育三个孩子以上,就会被联邦政府予以嘉奖。

在星际历史的某些黑暗年代,因为外忧内患,女人与孩子武力值低,被放弃了一大批,人类差一点就走上了灭绝之路。

为了繁衍生息,痛定思痛后的领导者们,便制定了一些严苛的规定,其中之一便是堕胎是违法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导致胎儿不正常死亡的始作俑者都需要坐牢五十年,对于普通人而言,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要在新发现的没有任何保障的星球上开荒,生死不论,并且还像是实行连坐制那般,没收整个家庭的所有财产,以儆效尤。

当然,为了保障一些没有能力孕育孩子的家庭平安生下孩子,并抚养孩子长大,联邦政府会给予财政支持,与一系列的相关便民措施。

譬如,凤殊如今的家庭状况,没有父母与丈夫可以保障她与孩子的生活,她可以休学六年,直到孩子免费上幼儿园为止,都在家待产与带孩子,期间政府会每个月提供相应阶段的营养剂,以及奖励信用点。

孩子上学之前的看病费用一切免除,上学之后除基本生活费用以及律法规定的身体基础检查、重病费用由政府承担之外,额外的一切费用都将由父母承担。

因为她还是未成年人,所以她可以起诉孩子的生父,要求他承担后续责任。

只不过,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去找人,所以不主动报案的话,三年后会被政府视为主动放弃赔偿。

假以时日,孩子的生父出现,他依然对未成年孩子有作为父亲的权利与义务,对她却是可以不负任何责任的。

凤殊无所谓,曾经的惨痛经历告诉她,男人靠的住,不如相信母猪会爬树。她这一生,都要离情|爱远远的,哪怕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长命百岁。

从前她的希望何其渺小。每一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

原来不曾实现的愿望,今生弥补也可以的,就算不成为武道高手,没有意外的话,她也可以活到两百岁。

她这一次,一定要活够本。

凤殊浏览着各个旅游星球的简介,遇上自己觉得有趣的,便会特意翻一翻更加详细的介绍,然后记下来,等着未来去实地体验一番。

能够看见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奇景,哪怕不是身临其境,凤殊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连带着这些天来因为身体的呕吐而不适的精神也舒适了不少。

只是很快,她难得的好心情就被来客破坏了。

何勇,如今这个身份的唯一一个亲人,所谓的舅舅,找上门来了,理由是,他没钱吃饭了,想要他们把亡母的首饰卖掉,三人平分信用点。

六岁的凤昀虽然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但是这一年来受到的打击太大,曾经的软包子早就不再轻易哭泣了,见舅舅一上门又是伸手要钱,姐姐出来后只是冷眼旁观着,什么话也没说,便颤抖着上前,出言拒绝。

“我们也没钱了。舅舅你是大人,可以出去工作赚钱,我跟姐姐还要上学,要不是读公立学校免费,生活费也有一点点,我们早就饿死了。舅舅你之前借出去那么多信用点,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们?姐姐生病了,都还欠着医药费。”

何勇却嗤笑,吊儿郎当地架着二郎腿,没有搭理凤昀,只是看着外甥女的眼神十分不耻。

“早知道你是个心思活泛的,舅舅就豁出脸面去帮你找一找门路,跟个有钱人订婚也不是难事,卖身钱可比你自荐枕席要多多了。又何必自甘下贱去歌舞厅?你以为去那里的客人有几个是好的?

想要当千人枕万人骑的烂货,蠢得直接浪费了手里的一副好牌。

去了也就去了,有人看上你,好好服侍人一番,拿了信用点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跑不了还非得反抗,被人揍一顿,还不是照样被人破了瓜?如今怀上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日子就好过了?

凤殊啊凤殊,从前姐姐认为你最像姐夫,脑子聪明,体术跟精神力也有相当的潜力,不比姐夫差,现在看来,你还真是龌龊到家了。

老子面子里子都让你这个外甥女给败光了。现在你是要钱,钱没有,要身体,身体也不干净了。你说说,你以后该怎么办?”

凤殊没吭声。

凤昀却气得小脸通红,他年纪再小,也知道这一番话是在侮辱自己的姐姐,当即就上前去,挡在了姐姐面前,腰杆笔直。

“姐姐是被人骗的,她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人,才不会自甘下贱。妈妈说赌博是万恶之源,舅舅拿钱去赌博才是龌龊,是坏蛋。”

“你说什么?小兔崽子,再说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

何勇放下了二郎腿,两眼一鼓,那凶狠的模样顿时让凤昀心惊胆战,但是即便害怕得浑身发抖,他也像父亲曾经教导过他的那样,始终站在姐姐的面前,昂首挺胸。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从今以后,是一步也不能够退缩的。

“舅舅要是还钱,就还是舅舅,要是想着赖账,还想着朝我们伸手要钱,就是坏蛋。敢骂姐姐敢打我的话,我们就报警。”

“马勒戈壁的,老子今天就揍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小兔崽子,让你顶撞长辈以下犯上!”

何勇凶神恶煞地伸手,朝着凤昀的小脸狠狠地拍了下来,小家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抬起的半边脸当即多了一个手掌印。

“你敢打我?!”

凤昀从来没有想过,舅舅真的敢对他动手,愤怒盖过了害怕,冒着雾气的双眼大睁着,像是不敢置信。

“今天有钱得给钱,没钱也得给钱。不管是你去给人当奴隶,还是你姐姐去卖身,都得凑出信用点来让老子还债。别给脸不要脸。”

何勇骂骂咧咧的上前就是一脚踢过去,半路却被凤殊轻飘飘的一脚拦截,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墙壁。

第3章 报警

何勇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的神情自然是越发狰狞了。

“臭|婊|子,你敢打我?!”

他凶神恶煞地就要爬起来,可惜没等他作势欲扑,就被凤殊走过来抬起一脚,再次撞到了墙上。

“老子一定要把你卖到虹阁里去当|婊|子,烂……啊!”

何勇骂人的话被痛呼所代替,凤殊面无表情地抬起一脚又一脚,就像是在踢足球,循环往复地将他踢向墙壁。

“停下,凤殊,停,老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你畜生,啊啊啊!!”

凤殊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脚尖下压,何勇直觉肋骨断了,又痛又怕,两眼一翻,终于晕死过去。

“酒囊饭袋,嗤。”

她嫌脏了自己的拖鞋,抬脚就把鞋子飞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凤昀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她清醒之前想要杀他时那般,恐惧到了极点。

凤殊顿了顿,没有走过去,只是将自己的长发弄乱,又硬生生地扯下来一大撮,散落到地板上,再弄来毛巾,满眼嫌弃地走向何勇,用毛巾握住他的手,控制着朝她的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直打得小脸肿的老高,才把毛巾也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姐,干……干什么?”

凤昀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那么厉害了,一脚过去舅舅这么大的个子都晕了。

这样的姐姐,好陌生,好可怕,可是,他还是不想她再出事了。

小家伙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像是怕她做傻事,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就要去夺她手中的刀。

可惜,他还太小,本来就营养不够,这一年几乎都没长高过,扑过来也没到她腰部。

凤殊下意识地一脚抬起,又及时醒悟到这人是弟弟,不能踢,中途收腿,本能地侧身让过,不让他撞上自己的肚子。

“记住,等会捕快,不,警察来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使劲哭就对了,眼睛也不要看人,哭得越厉害越好。”

她难得跟他说那么长的话,凤昀虽然依旧害怕,却又有些欢喜起来。

“为什么?”

凤殊却没有耐心去满足一个好奇宝宝的问题,她只是冷冷得看了他一眼,凤昀便打了一个寒噤,点头表示一定会照做。

于是,她报了警。

星际时代,警察来得很快。

她这个未成年孕妇的身份很好用,最起码,在她还没有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她在这一区的警队里是挂得上号的保护对象。

不等何勇醒过来,她就肿着一张脸,木然地把舅舅来自家要钱,因为他们姐弟俩没有多余的信用点给他,结果舅舅威胁说一定要将小外甥卖去当奴隶,外甥女卖去虹阁当婊子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还给了一个悲痛万分的总结。

“舅舅好赌,把我们爸妈因为意外身亡的赔偿金都拿了一大半去,全赌光了。

现在我照顾不了弟弟,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本来就自顾不暇了,舅舅作为唯一的亲人,是我们的监护人,很久都不来看望我们,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二话不说还是要钱。我们说了没有,他不信,满口脏话,一点儿都不把我们当亲人看,就跟对待仇人一样。

弟弟不让他打我,他就直接一巴掌把弟弟扇倒在地,扬言要把我们姐弟俩都打死。

我也不想活了,所以跟他拼命。他一点儿都没有顾忌到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把我往死里打。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爸爸妈妈死的那一天,我跟弟弟就该一起去死才对。”

凤昀哭得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对她之前的暴力举动有阴影,还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真的害怕她又再一次的割腕自杀,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凤殊没有哭,眼神木然,语气也是空洞无比,唯有那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肿的老高的半边脸颊,仿佛在昭告着她的绝望。

说到该去死的时候,她无疑是真的这样想的。那样的哀伤,让接警后赶来的片警都心疼起来,义愤填膺。

“好孩子,千万不能这样想,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

你舅舅这人,我们也都是有了解的,他因为好赌,游手好闲了这么多年,以前也跟你父母闹过不少次,我们也调解过,都有记录的。现在还敢上门来欺负你们姐弟俩,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这一回他动手打你们,还敢出言威胁要卖掉你们两个,就凭你手中的视频还有身上的伤,罪证确凿,判不了五十年服刑,也少不了十年牢狱。

乖孩子,听话,把刀给叔叔,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如果她因为何勇而自杀,那就是两条人命,加上她未成年的身份,区里的负责人搞不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凤殊木呆呆地与人对视良久,直到凤昀的哭声小了下去,开始不住地打嗝,才沉默着将菜刀乖乖地递了过去。

“我跟弟弟真的可以不用死了吗?”

凤昀打嗝得更厉害了,像是终于放下了恐惧那般,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浑身抖个不停。

凤殊低下头去,沉默得看着小家伙的头顶。

她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也不想要推开他。

“不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送到荒星去服刑,把牢底坐穿。”

见她依旧心如死灰,凤昀也害怕得像狂风中的落叶,抖得根本停不下来,来的三个片警心中俱是叹息。

没有父母的孩子,像根草,这是从来不会过时的名言。

“谢谢。谢谢你们,为我和弟弟主持公道。”

凤昀哭得太厉害,嗓子都快哑了,凤殊再不想开口,也还是包揽了所有交流的活,乖乖地坐着警车去了医院检查身体,拍片作为档案记录,确定胎儿平安后,才又坐着警车回家来。

星际的办事效率相当高,尤其是在关于孕妇的事情上,刚到家,那头就已经确定了最终的判决。

无论何勇如何辩解,他都要去新星球开荒了,服刑五十年。

第4章 解释

凤昀直到晚饭后,才像是恢复了精气神,坐到她的身边。

“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凤殊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凤昀却像是受到了鼓励,期期艾艾地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录制的视频?虽然舅舅真的说过那些威胁的话,也真的打了我,但是他没有打你,你反而打了舅舅,警察为什么还会判他五十年?”

五十年牢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十分严重的罪刑,凤昀已经读书了,认得不少字,每天也有上网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了解到为什么舅舅会被判这个刑,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姐姐交上去的证据怎么就让警察认定了是真的。

他一直都在现场,甚至于姐姐的自演自导被打的戏他也亲眼目睹了,警察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都看不出来?

凤殊没有解释,反而是问了一句,“你不希望何勇坐牢?”

凤昀下意识地摇头,“舅舅对我们不好,他要是不坐牢,肯定还是会缠着我们要钱的,就像是以前总是缠着爸爸妈妈一样。我不喜欢。”

他瞟了她的小肚子一眼,心想姐姐还有孩子要养呢,怎么可以浪费钱,总是把信用点转给舅舅去豪赌。

没有父亲就够惨了,如果连母亲也没有了,小外甥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就算想要养,也有心无力。

想到这里,小家伙便沮丧极了。

凤殊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垂下眼眸。

“他是我们名正言顺的监护人。如果是个好的,好好相处也未尝不可。

偏偏他是个好赌的,而且还是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我们有多少信用点都不够填补他这个大窟窿的。不来找我们也就罢了,之前被借去的信用点,也就算是我们孝敬他的,不还也没什么。好歹也叫了我们母亲这么多年的姐姐,母亲去世,他也是少了一个至亲。

他千不该万不该没有自知之明,在明知道我们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还来落井下石。这不是亲人,是仇人。对待亲人,我们可以宽容他,对待仇人,务必干脆利落地解决他,否则异日受苦的还是我们。

他能够说出来要把你卖去当奴隶要把我卖去烟花之地的话来,就表明这人如果走投无路,是当真敢铤而走险的。虽然说星际法律严禁买卖儿童,但是到底有漏洞,否则又怎么会有人蛇与虹阁这样的肮脏存在?

他是法律承认的监护人,我们一日不成年,一日就得在他的手底下过活。

今日他既然撞到枪口上来,口出恶言不说,还真的心生歹念,我没有亲自手刃他,而只是让他被罚服刑五十年,就已经是放了他一条生路,算是看在母亲的份上,饶他一命。”

哪怕如今她的身手恢复了一成不到,但是一个多月的休养,除开孕吐实在难以忍受之外,她也有慢慢锻炼的。

对付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男人,出其不意放倒人,并不难。但是不用点心计,把人赶走的话,肯定防不胜防,说不准就会在阴沟里翻船。

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这孩子,希望是个乖的,孕吐过后,千万别折腾她,否则她还真的不确定会不会发疯,直接动手除掉算了。

反正注定了会是累赘,想想就是麻烦。

见她再一次摸着肚子皱眉,凤昀赶紧给她递上一杯水。

哪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小家伙还是从观察得知,自己的姐姐大概是十分不待见肚子里的孩子的。

他却像父母,对于新生儿有着诸多的期盼。从前他也总是听父母开玩笑,说要生多两个孩子,再来一男一女,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他有姐姐,也很想要弟弟妹妹。

父母走了,他是注定了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但是姐姐的孩子,也一样会是他的亲人,他会像曾经对父母保证过的那样,对孩子很好很好的。

“姐姐,舅舅不敢的。妈妈就说过,舅舅是个欺软怕硬的货,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才敢横一横,在外人面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我们只要吓一吓他,他立马就会收敛了。”

其实父母在的时候,舅舅对他跟姐姐也还是不错的,每一次上门来,都会带一点小玩意儿,还会哄他别哭,说将来发达了,带他去哪哪儿玩。

凤昀脸色黯然,自从父母走后,一切都变了,天塌了,舅舅变得凶神恶煞,就连姐姐,也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他不敢亲近。

他抬眼看了一下凤殊,见她没有看过来,只是沉默着,便又干巴巴地开了口。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还有练习体术的,将来一定会赚好多好多的信用点给你,也买好多好多的东西给外甥,一定会做个好舅舅,让他永远不会担心饿肚子跟没钱花。”

他到底还小,哪怕因为父母去世,这一年已经懂事了很多,可是不懂的更多,说出来的话,其实也是他自个儿如今的感受罢了。

凤昀很清楚,家中没钱,除了依靠福利条件维持基本的日常吃喝,他们连出门一趟的信用点都没有,更别提如果再来一次意外生病住院,连医药费都是出不起的。

“何勇之前说,要把母亲的首饰卖掉。母亲的首饰还有多少?”

凤殊暂时找不到可以做的工作,她连门都不能出,家里没有悬浮车可以开出去,外头的公共悬浮车她也没有信用点可以坐,虚拟网络上可以赚钱的行当她也大致了解了一点,但是对自己是否也能做却心存怀疑。

不能出门工作,又不能上网赚钱,没点存款的话,稍有额外支出,就会入不敷出,难道要冒着坐吃山空的危险,就这样得过且过?

凤昀的眼泪掉了下来。

“妈妈的首饰只有一件了,姐姐要卖掉吗?那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定情信物,妈妈最喜欢的项链,要是卖掉的话,她会伤心的。”

凤殊沉默。如果首饰多的话,权宜之计,她真的不介意卖掉一两件,只要度过如今的危机便好,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能够让她活下去,卖掉身外之物,还真的不会让她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可是只剩下一件的话,在他们还没有因为钱的问题走投无路之时,她当然不能卖。

那好歹也是便宜弟弟的念想,她不顾死人的在天之灵有何想法,总得考虑一下活人的心意。

第5章 记忆

凤殊愁归愁,却是当即表态不会卖掉亡母的首饰的,让他放心。

凤昀高兴了,尽管姐姐再一次地恢复了寡言状态,但是愿意跟他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姐姐,你喜欢妈妈的那一件项链的话,将来我有钱了买给你。不,我像爸爸一样,亲自去采来圣保罗奋奎宝石送你。”

圣保罗奋奎宝石,誉为“忠贞的爱”,是星际时代非常流行的求婚宝石。

凤昀还小不懂,凤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星际公民就更不清楚了,所以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既没有点头表示好,也没有摇头表示拒绝。

“我之前受伤了是怎么回家来的?”

这一个多月,她一开始浑浑噩噩的,后来又忙着对照记忆上网查信息,学习语言,观察环境,最后又被孩子的事情给吓了一大跳,被孕吐折腾得不上不下的,压根就没有跟便宜弟弟好好相处过。

如果不是何勇突然上门来找茬,他们估计还是相对无言的沉默状态。此时见他像是不那么怕自己了,主动凑过来,自然是不问白不问。

“是姐姐的同学,罗云秀,送姐姐回来的。她还用家中的治疗仪给姐姐治了手腕上的割伤,说还好这一次没有用力,只是出了一点点血。”

凤昀太小了,哪怕他看到姐姐的状态不对,也没有意识到具体情况有多糟糕。他相信了罗云秀的话,姐姐是因为情绪崩溃,所以才会在上班之时因为被骂,所以情绪崩溃自个儿跑到城外去自杀的。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自杀经历了,所以再来一次自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罗云秀也是姐姐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因为搬家了,肯定会天天上门来找姐姐玩的。

从前父母还在时,假期的时候罗云秀就常常来凤家。

凤殊闻言却两眼微眯,对于便宜弟弟的回答不置可否。

记忆中,罗云秀的确是与小姑娘相处的不错,亲|热得就像是真正的姐妹一样。只不过,事实上从对方将凤殊带去歌舞厅见工的那一个时刻开始,这个朋友就已经露出了真面目。

罗云秀妒忌凤家的家世比罗家好,所以才会对老实害羞的凤殊另眼相看,刻意亲近。在确定了凤殊接受了歌舞厅的陪酒工作后,便把事情告诉了另外的几个同班同学,致使学校里到处都是关于凤殊如何不自爱的流言蜚语。

如果是真的没有把她送去医院,而是带回家用治疗仪施救的话,想必罗家父母是逼问出事情真相了吧?

凤殊双唇微抿。

呵,她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施|暴的翌日清晨,也就是说,晚上真正的凤殊被抛尸荒野,后来满身青紫的她含着一口气被罗云秀带回家。

罗家父母心中有鬼,怕她爆出来事情真相,所以急急忙忙地在几天后便举家搬迁,不知去向。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不应该首先把她送到医院救治,然后报警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吗?最不济,也会在她醒过来之后来跪求原谅,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离开,至今音讯全无,中断联系。

这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啊。

也就凤昀,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放走了间接害死亲生姐姐的凶手之一。

该报仇的时候,总是要报仇的。

她没有再说话。

凤昀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些别的,见姐姐似乎没有心情听,便怏怏不乐地回了房。

凤殊走到阳台,在微风中站了很久。

凤家所在的星球叫萨达星,气候四季分明,如今正是凉爽的夏初之时,这颗农业星球郁郁葱葱,繁花绽放,芬芳无比。

即便只是阳台上种着的一小丛植物,在黑暗中也已经让她心旷神怡。

凤殊缓缓地随风而动,一招一式都尽可能地慢,一如慢镜头当中的动作,却依旧如行云流水,一个时辰后才收手,回浴室洗澡,尔后返回卧室睡觉。

她的作息向来很好,除非需要出任务,从来不会日夜颠倒。翌日六点,便自动自发地睁开双眼,起床洗漱。

让她苦恼的是,吃完营养剂后没多久,她照例是吐得一塌糊涂,让上门来看望的片警席德尔吓得惊慌失措。

席德尔是之前来的三个片警之一,最为年轻,刚满三十岁,还未曾结婚,所以第一次见到孕妇是这般的大阵仗。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开车过来的,立刻送你去。”

凤殊摇了摇头,任由他抢着打扫客厅,自己则快步走进盥洗室去刷牙。

“你姐姐天天这样吐吗?有没有让医生看过?他们怎么说?你们家里也没有个大人,这样可不好。”

凤昀摇头,虽然很担心,可是显然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吐着吐着就会习惯了,有些孕妇不会吐,有些却会吐得很厉害,我姐姐属于后者,等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就是胃口不开,吃进去的总是吐出来,我想给姐姐买点自然食物吃,但是信用点不够。”

虽然萨达星是颗农业星球,他们买本地出产的自然食物总会比别的星球要耗费低一些,可是问题是低多少都没用,他们姐弟俩如今是真正的穷光蛋,囊中羞涩到连自己出钱去购买低价的营养剂都没钱的,哪里有多余的信用点敢浪费在买自然食物上。

再怎么低廉,自然食物最起码都比营养剂要贵数十倍的价格,更何况买多了,数额就是以百倍计算的。一顿改善胃口可能咬咬牙也就买了,但是要想实现顿顿都吃自然食物,卖了他恐怕也不够钱。

凤昀想起父母在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来,不由得就两眼垂泪。只是见凤殊走出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立刻把泪水抹去,不敢再伤心了。

姐姐说了,往后是再也不能哭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再伤心的事情都比不过父母的去世,比不过舅舅的死不悔改落井下石,他们目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只要好好地活着,吃穿上差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艰难的日子,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只要努力,一定会苦尽甘来。

第6章 探望

哪怕标榜民主的维瑞斯纳联邦不是壁垒分明的帝国,却依然有着天然的阶层之分。

营养剂并不能满足人们的味蕾需要,即便口味繁多,只要家中有那么一点点余钱,就可以尝遍各种口味,但也只是营养足够的速食品而已,除非紧急需求,或者行军需要,否则轻易不会进入中上阶层家庭的菜单,却绝对是为求果腹的穷人家庭的日常首选。

如果不是尚未成年,依照目前的经济情况,凤殊姐弟俩就连营养剂也喝不起,连活下去都会成为问题,更别提学习与日常修炼了。

在实力就是一切的星际时代,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财富美色,通通都围绕着一个最为根本的点运行着,那便是武力值。

一力降十会,脑子玩得转的人,遇上武力值高超的对手,往往阴谋阳谋都还来不及布置,便会被强力破局,武力值高的人,只要不是笨到无药可救的,即便入了陷阱,也能保全自身,再图发展,未来可期。

也因此,个人的武力,以及家族的综合武力,这会成为衡量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强弱的最根本标准。

只要武力值够高,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会随之而来,唾手可得。反之,弱小便只能够居于人下,对权势的巅峰可望而不可即,甚至于,底层的人,连处于巅峰的人物是何等风采都无法摸到一个边角缝。

凤殊对于权势没有野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武道没有野心。

在情之一途上,她输的一个彻底,但好歹从前在物质生活上,她从来就没有欠缺过,哪怕有手头拮据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的穷困潦倒,连喝一管最便宜的营养剂,也得计算着每日最多喝几管。

她迫切地想要恢复从前的身手,最起码可以进入虚拟世界武斗场去赚些信用点,可是如今因为身体怀孕的缘故,根本就急不得。

而偏偏,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也由不得她徐徐图之。十天半个月她可以等,但是八九个月什么都不能做,她等不了。

她需要足够多的钱来应对生活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生孩子需要钱,养孩子更需要钱,哪怕目前政府在替她养,可是最便宜的营养剂,也只是维持生活的最低所需而已,哪怕没人教,在网上的一些育儿论坛,她也已经清楚的了解到,唯有更多的食用自然食物,才能够让胎儿发育得更好,赢在起跑线上。

她是没有主动想过要生孩子,可是既然情况不允许,她想不想生都得生,那么她就要把被动转为主动,尽可能地替腹中的胎儿考虑,让其能够茁壮成长。

即便不提肚子里的那一个小豆芽,她也需要考虑一下增加凤昀的营养。

这个便宜弟弟,显然在家庭遭遇变故的一年里,整个人都蔫了,营养极其不良,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时时刻刻担心姐姐会不会想不开自杀,才六岁的小家伙,长得就跟三四岁的孩童那般,身体素质差了同龄人不是一星半点。

一年就已经有这么显著的对比,她不敢想再拖个一年半载,凤昀的天赋会不会降到最低等去。

星际关于体术与精神力划分等级的依据她其实不太了解,但是凤殊自然有着自己的标准,反正怎么看,凤昀目前都不是六岁孩子该有的蓬勃状态,所以,该补还是得补,而且刻不容缓。

让凤殊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烦恼着如何赚钱以改变家中食谱的时候,会有人雪中送炭。

“这是什么?”

她午睡醒来,便见到凤昀坐在客厅里,对着一袋红红绿绿的植物发呆,桌上还有着一杯白开水,正袅袅生烟。

“姐姐,你醒了?”

凤昀下意识地站起来,待她坐下来,才将袋子里头的东西每一样都拿出一棵来,一一介绍,然后给席德尔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还是上网一一对照过,才知道这些菜都不便宜。席德尔大哥人很好,还说以后他会买些异兽肉过来,让姐姐补一补身体。

他回去后跟他妈妈了解过,说女人怀孕之后,一定要多吃自然食物,才会吃好睡好,姐姐吐了这么久还没有消停,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吃上好东西的缘故。”

凤昀说到这里很沮丧,他看着姐姐吃苦,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凤殊早就从育儿论坛里知道这一点,胎儿遗传的基因越好,喜好吃荤食的,对异兽肉会越渴望,体现在孕妇身上,便是胃口会越来越好,想要吃的异兽肉等级也会逐渐升高,如果没有吃到满足口腹之欲的相应食物,会闹腾得母体寝食难安。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样的孕吐应当只是正常反应而已,连所谓的胎动都没有,孩子应该不可能那么早就发展出对食物的强烈渴望来。

凤殊看了弟弟一眼,没有开导他,实在是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家伙,突然之间就情绪低落了。

她很少有机会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所以不甚了解。

她自己这般大的时候,每日都跟着家中的武师打基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三岁开始,一直到十岁离家,除了生病只能躺着,从未间断。

从前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家中这么多孩子,唯有她一个人必须学好武功,还被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比同龄的异性小伙伴厉害,而姐姐们想学就学,不想学就可以放弃,专注于琴棋书画诗酒花,长辈对她们的要求永远都是妇德妇容妇工,对她却永远都是练武练武练武,余者不论。

十岁跟着老和尚游走四方,临死前她才明白,凤家人对她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保存性命,也许是他们对她唯一的亲情的表达。

只不过,却因为唯一的男丁没有能够活下来,让凤家嫡系在她这一代绝了嗣,所以长辈们对她才会眼不见为净,要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恨不得,怨不得,却又无法给予爱,所以不愿死别,却宁愿与她生离。

她的父母都点头同意送她离开,她的姐姐们都没有表示过强烈的意愿希望她留下来,她是可有可无的人,既然碍眼,离开便是顺理成章。

凤殊垂眸,烦躁地站起来,拎了蔬菜就去了厨房。

第7章 好吃

她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凤昀吃得相当满足,哪怕没有米饭,也比喝营养剂来得强。

她放下筷子的时候,他连剩下的菜汁都全部倒进嘴里吞了,完事还砸吧砸吧着小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凤殊沉默了片刻,才收拾好碗筷,拿去洗。小家伙不用吩咐,利索地就擦好桌子,又主动扫了地。

其实凤家是有家务机器人的,名字叫板儿。因为凤昀小时候喜欢围着它转,凤家夫妇便常说它是小家伙的伴儿,凤昀学说话的时候总是念成板儿,于是名字便成了板儿。

只要能量充足,板儿会做饭,洗碗,拖地,晾收衣服,倒垃圾,浇花等等都可以。

虽然不是智能管家的类型,但是已经很不错了,大大的提高了家居舒适度。但很可惜,他们没有信用点去给板儿买额外的能量石,所以在三个月前,它便自动关机,龟缩在杂物房里,地位等同于废铜烂铁。

前一任的凤殊曾经打过它的主意,想要卖掉它,虽然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但是到底也值几个钱,不过凤昀死活不同意,还哭着表示要卖板儿的话,就把他也一块儿卖掉。

小姑娘最后抱着弟弟哭得稀里哗啦的,最后到底也没有卖掉板儿,只是任由它在角落里吃灰,偶尔凤昀会特意跑进去跟它聊天,只不过它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罢了,跟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凤殊从记忆里得知这件事后,也想过要不要先斩后奏,但是考虑到凤昀对家中物事的执着,便放弃了。

母亲的项链不能卖,那么这个陪着他长大的机器人,必定是感情更加深厚的,哪怕在许多人眼中看来并不值钱,可是在凤昀心中,父母去世后,他们留下来的板儿,恐怕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板儿的内核中,有着父亲凤毓阳编写的程序,家中常用的菜式,母亲何洁喜欢唱给他们姐弟俩听的歌谣,还有日常生活中特意录下来的一些视频,在特定时间说的话,通通都包含了作为父母对孩子的拳拳爱意。

凤殊没有直观体验到他们那殷殷切切的嘱咐,可是却也从记忆中看到过许多温暖的画面,感受到过在她看来相当不错的互动,所以虽然不是完全的感同身受,可是到底心中还是有所触动的。

她原本是个十分讲究实在的人,可是能这么快的放弃去卖首饰与机器人的想法,不得不说,小姑娘留下来的记忆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恩,眼前这个虽然害怕她,却依旧固执地要守着她的小男孩,也是她愿意放弃的一个原因。

相较于拮据的家庭经济而言,弟弟这样奇特的生物,才是对她更加重要的事情,她要顾虑他的身体营养是否足够,也要适当地考虑他的精神世界。

这个时代,貌似精神力是很重要的。稍有不慎,就会出现身体素质再好,也会因为精神的崩溃,而陷入假死人的状态,难以治愈。

所以在身体机能不是遭到致命打击的情况之下,首先更加需要重视的是他的精神力。

凤殊虽然有记忆,但是暂时还不太明白具体的含义,在她目前的理解里,努力让凤昀保持心情愉快,就是让精神力不出现问题的方法。

如果要让精神力增长,也许让他继续保持心情愉快会十分有作用?

怀着这样的认知,她难得主动问道,“喜欢这样吃?”

哪怕有着明显的迟疑,凤昀还是很高兴,姐姐又主动跟他说话了,猛的点头,“恩,姐姐做的菜很好吃。如果可以天天吃上自然食物就好了,我一定会长很高很高的。”

这一年他基本没有长高过,虽然没有再出去玩,但总有需要出门的时候,被邻居的孩子遇见了,便总是会有比较,他已经被嘲笑是小矮子好几个月了,心里不高兴是当然的。

凤殊见他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低落的,便微微皱眉,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相反的情绪表现,但也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换了一个话题。

“我记得父亲喜欢练字,还买了一些纸在家中备用,你知道那些纸放到哪儿去了?”

纸张算是奢侈品,尽管不到洛阳纸贵的地步,可是一张纸,品质上好的话,比得上她一年喝营养剂的总价格。

凤毓阳体术一般,但是却是个机甲维修师,哪怕何洁不出去工作,凤家的生活质量也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何勇每年都上门来伸手要钱,凤毓阳又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回回都给,还是石头打水漂完全沉没没回头的,凤家的日子恐怕还要更好过一些。

但哪怕有着何勇这个巨大的包袱拖累,凤毓阳每年也还是可以带着妻儿在萨达星到处旅行,并且还培养起了一个爱好,说是附庸风雅也好,说是真正地对古文感兴趣也好,他十分喜好汉字,而且练习往往都在真正的纸张上面进行。

当然,为了生计,他并没有买品质上好的纸张。只是,哪怕只是一般的,每张价格也抵得过她一个星期的营养剂费用。

换言之,她如今一个月的口粮,也就相当于凤毓阳每两天拿来练习的四张纸。

这般一换算,凤殊便觉得多少有些牙疼,在顶梁柱消失以后,凤家姐弟俩的生活质量那是直线下降。

小姑娘好歹还敢豁出脸去歌舞厅陪酒,她是打死都不会去那样的烟花之地的。

可是不去那样下三滥的地方,她如今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体状况,还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事情才可以正经的赚到钱。

想了很久,她都没有头绪。直到刚才在厨房做菜,胡思乱想了许久,她才突然想起来凤毓阳的这一个爱好。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看不懂汉字,但还是有少数真正喜欢并且研究汉字的人,还有一部分附庸风雅想要一幅好字装点门面的人。

她虽然不通音律,更不懂刺绣,但是棋艺很不错,也写得了一手好字,画得了一幅好画,谈不上大家,别具一格的风骨,也足以让人惊艳。

物以稀为贵。供不应求的话,卖字画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唯一的难点是,家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吗?

第8章 练字

她的运气很不错,凤昀在父母的房间里找出来半箱纸,两支毛笔,一大罐刚用没多久的墨水。

凤殊将最上面的那张纸拿起来,约莫一米长半米宽,摸了摸,有些诧异,质量貌似还不错,虽然有些可惜不是宣纸,但是估计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宣纸这个概念,有的话也都留在博物馆里头,所以她也不强求。

“姐姐,你要练字?”

凤昀见她提笔沾墨,疑惑极了,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她写字,在凤家,除了凤毓阳会练习汉字之外,其他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写字的念头,星际通用语能够用就好了,就算要练习书写,也会在星网上进行,根本不会浪费额外的钱去买纸张来练习。

他看着那雪白的纸,突然就有些心疼。

直接卖出去也好啊,能够收回不少的信用点呢。

凤殊并不知道便宜弟弟开了窍,总算是想到可以卖掉物品换信用点了,她想了想要写的字,便凝神静气,提笔挥就。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凤昀压根就看不懂,“说的是什么?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习汉字了?”

除非是专门研究汉学的大学生或者是学者,否则星际时代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认识这些方块字的,凤昀今年才六岁,虽然看过父亲写汉字,可并没有学过,所以印象中虽然也记得一些最简单的日月水火,可大体上还是一窍不通的。

“诸葛亮诫子书里的一句话,告诫后代子孙,不恬静寡淡就无法明确志向,不排除外来干扰就无法达到远大目标。”

她的解释显然不是太到位,最起码,对于小家伙而言,实在是太超过他的理解力了。

“诸葛亮是谁?恬静寡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排除外来干扰?外来干扰是哪来的?远大目标是什么?”

凤昀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大博士,喋喋不休。

凤殊下意识地皱眉,她是不是忘记了最关键的点?

外头可没有多少人看得懂汉字,即便专门研究汉学的人,他们看得懂她写的这几个字吗?于他们而言,这一句话可是属于远古时代的文化,就算一字一词都认得,但意思能够正确解读吗?

她想起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学究,的确是学识渊博,拿出来的属于古时候的书籍,她就没有一个字是看得懂的。

如今凤昀这个情形,跟从前她干瞪眼的时候又何其相似。

见她皱眉,凤昀不由自主地就缩了缩肩膀,低头不吭声了。

凤殊一巴掌轻拍到他的背上,“抬头挺胸,别总是缩头缩脑的,又不是离了水的鱼。”

凤昀下意识地收腹挺胸,抬眼看她,期期艾艾道,“姐姐,我是不是很笨?惹你生气了?”

其实他最近真的蛮沮丧的,越来越不会跟姐姐相处,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减轻姐姐的负担,好像真的是只会吃白饭的懒虫。

噢,不,自从父母去世,他们连白饭都吃不上了。

凤殊瞥了他一眼,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释。

“诸葛亮,世称孔明先生,号卧龙,琅琊阳都人,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一生政绩斐然,军功无数,同时还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

恬静寡淡就是平心静气的意思。外来干扰就是外界对于你内心的动摇,不排除掉的话,你就没有办法好好的安静的学习。远大目标是你最想要达成的事情,最渴望实现的目的。

还有你不笨,刚才并没有惹我生气。”

凤昀高兴了,一高兴就又噼里啪啦地甩了一堆是什么与为什么过来。

“诸葛亮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他有两个名字,又叫孔明先生?号卧龙是谁?琅琊阳都人,是哪里人?三国时期是星际什么纪年?蜀汉丞相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书法家就是写字写的好,散文家是什么?”

凤殊看着那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睛,很想收回刚才他没有惹她生气的话。

她果然还是看不懂弟弟这种生物,一会刮风下雨,转眼就阳光灿烂,变得莫名其妙。

未免被十万个为什么打倒,她识趣地总结道,“如今说了你也听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了。”

长大以后就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情,然后面对成年世界,自个儿就会奋力前行,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去问人是什么与为什么,人都是一路摔跤一路站起来,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的,哪来那么多的疑惑。

去做就对了,走一遍,什么问题都会明白。

凤昀明显觉得这是在敷衍他,他的确不是个笨小孩,从前父母忙碌起来的时候,不想浪费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了,也总会说类似的话,然后哄他去别的地方玩。

归根结底,还是嫌他碍事了,不希望他再吵着大人做事。

他耷拉下肩膀来,慢慢地离开了父母的房间。

凤殊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叫住他。她解释了他也听不明白,还浪费口舌干什么?偏这弟弟人小却气性大,说一句也忍不了。

她抿唇,低头去看桌上那已然干透了的字。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吧,要是能够卖出去,就多写几张,要是不能够卖文赚钱,就把这半箱纸卖出去好了。

总算是与弟弟想到了一个点子上的凤殊心情大好,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写的字不一定卖得出去,但是这保存完好的纸却是一定会有人要的。

一张纸就是她三天的伙食费,这里有几百张,恩,她跟凤昀最起码多了一年最低费用的信用点。

凤殊心理压力大减,能够有进项就好,开头万事难,总能找到另外挣钱的法子的。字要是卖不出去,她还可以试一试画画,要是还不成,三个月胎稳之后就上虚拟世界去与人武斗好了,赢一场也有好些进账呢,总比坐吃山空来得要强。

她打定了主意,便开启了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将刚写好的字拍下来,接着又登陆星网,用虚拟形象的身份,走进雅芳斋。

第9章 喝茶

雅芳斋专收店家喜好的各种东西,各种文物、植物、动物,艺术品、工艺品,甚至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等等等等,只有想不到,就没有他们喜欢却不要的。

凤殊也不怕它店大欺客,反正她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耍赖皮,在星网上买卖,都是要订立合同的,除非自己人笨被哄着签了低于实物的价格,否则有星网监督在,还真的算得上是童叟无欺的公平买卖。

她将录像打开,接待的人见状立刻抽气不已,然后毕恭毕敬地请她到后院坐着喝茶,就一溜烟地去了二楼找人。

恩,这里头的建筑也跟现实中的一样,想要高楼大厦就有高楼大厦,想要亭台楼阁的古风就走亭台楼阁的古风,雅芳斋有点儿类似于从前的大当铺,两层楼高,一层还分前后院,有贵客到的话,就会被特意请到后院商谈买卖事宜。

凤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当做贵客看待了,她慢慢地喝着茶,口感真实得就像是在现实生活中品尝着碧螺春一样,清香袭人。

从前她想要喝到好茶,不用费多大功夫,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之家,待客也总能够泡一壶茶水来。

如今想要买也没有钱买,有钱估计也买不到了。茶,成了上层圈子身份的象征。

“你好,我是雅芳斋主事人之一白启,敢问女士,这幅字当真要卖?”

白启看着很年轻,不过她却不敢去猜他的岁数,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加上体术与精神力高的话也会增长寿命延缓衰老的进度,即便在武学上天赋普通,也有发达的美容业可以加持,只要家境尚可,都可以去打美容针,泡修复液,还没有多少副作用,自然大家的颜值都不低。

实际上,只要愿意,快两百岁的老头子也能够长得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青春帅气。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极端例子,一般活到那个岁数的人,也都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问题,家业庞大的,巴不得自己能够拥有年长者的威严之气,自然不会想着要恢复到愣头青时期的青涩容貌。

白启嘴皮子十分利索,坐下就给她重新斟茶,又就着茶叶的历史侃侃而谈了许久,问她觉得茶水如何,凤殊浑然不觉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出身,依旧随意地坐着,将碧螺春的历史娓娓道来,末了说起它的名字。

“此茶特点尤以清香为最,相传洞庭湖当地人最早叫它洞庭茶,又因为一尼姑泡茶后闻得茶香,脱口而出‘香得吓煞人’,所以此茶又名‘吓煞人香’,喝起来也的确是奇香扑鼻。

只不过后人觉得名字不雅,才又改名为‘碧螺春’,因其色泽碧绿,卷曲如螺,春季采制,又采自碧螺峰,所以此名顺理成章地流传后世。”

她看着杯中的那一片绿叶,眼眸低垂,思绪陷入到久远的从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启双眼一亮。

“女士高见。如果不是白某好茶,恐怕只会当女士说的这一番话是在开玩笑。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因为嗜茶,所以专门研究过有关于茶的历史,无论远近,都孜孜不倦地去翻阅权限内能够看得到的资料,至于自己不懂的以及权限外弄不到手的,他也会托各种关系去拜托人,或者直接上门请教,一来二去的,百年来,他也算得上是浸润此道的大师了。

可是如今眼前的客人显然比他懂得更多。最起码,他就不知道碧螺春的名字变化还有这样的趣闻。

白启兴致大增,天南地北地海侃,凤殊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说个片言只句,但总的来说,看着却不是很有谈兴。

她本来就是寡言的性子,在熟人面前,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在外人面前了,如果不是为了想要让字买上一个好的价钱,最好还能够维持不错的关系,以便往后继续来进行友好买卖,她还真的懒得这样交流。

都说了半个时辰了,他就不累吗?光喝他执意要泡给她的各种茶,她就已经灌了一肚子水了,哪怕只是虚拟的,她也好想去盥洗室吐一吐尿一尿,泄个干净。

这一单生意要能成她也就忍了,毕竟行商之人,喝茶还算是小事,要是拼酒拼色的,她还没那个本事。

只不过如果不能成事,她往后见到雅芳斋都要绕道走才行,这人根本不是简单的好茶,而是虐茶吧?

泡的手法不到位,只会浪费了茶叶,又虐待了自己的肚子,哪怕是虚拟的,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也让人忍无可忍。

凤殊面上云淡风轻,一杯一杯地喝着,只要他给倒,她就敢喝,直到他泡无可泡,才又重提起正经事来。

白启对古文化,尤其是关于茶文化,了解还算是不错的,最起码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他算得上是此中高手。也因为需要研究的缘故,所以他的汉字也学得很是不错,只是,却不是她所学的繁体字,而是简体字。

凤殊又像是对着凤昀那般解释了一遍语句出处以及作者来历,结果又引发了一场十万个为什么大地震,她被问得七荤八素,却因为想要达成目的的缘故,不得不提起精神,努力地去回答他的问题,无法使出“等你长大就自然懂了”万金油的招式。

即便是再面无表情,在一问一答类似于教学模式一般的谈论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以后,凤殊终于是不耐烦了。

好吧,实情是,哪怕在虚拟网里吃喝得再饱,也只是感官的骗局而已,现实生活中,她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自然也就影响到了心情。

白启见她难掩倦色,也不由得赧颜起来,连连道歉,“这幅字写的很好,意义斐然,女士的讲解也让人耳目一新,只是纸张品质太过一般,又不是古文物,只是现代人写的,有欣赏的意义,却暂时没有多少收藏的价值。

这样吧,我就做主,五十万信用点买下了,怎么样?”

凤殊微顿,她不是大才子,写出来的字虽然自成风骨,但是也并不能够与大家相提并论,这一字千金的价格,是不是太过了?

第10章 牵手

不管是他估价失误,还是她的字当真值得这个钱,凤殊都没有犹豫,淡然点头表示了同意,签订了合同,然后便挥了挥手,下线了。

凤昀已经因为担心,拿着一管营养剂在旁边等着她睁眼了。凤殊见状,一口气就把营养剂喝了,算是解决了午饭。

“你不用去看书?”

凤昀其实已经开学了,只不过因为担心她,所以选择了在家自学,体术课的基础内容他已经在学校学会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学的大多数的还是最基础的理论知识,所以只要考试的时候,再到学校去参加就可以了。

他年纪太小,每天只能够进入星网一个小时,所以平时都是在房间里自学,以往遇到不懂的,还能够问一问她。

不过如今凤殊虽然有记忆,可是在对内容的理解上,也是一知半解的,她原本也不是好为人师的人,所以能够答的也就答了,不明白的也不会不懂装懂,未免耽误了他的学业,反而鼓励他去问任课老师。

也因此,凤昀哪怕是在家自学,这半个多月以来,还是给各科任课老师都留下了好学上进的良好印象。

“我看了,我吃完早饭一直在房间里自修来着。姐姐,你真的上网卖字了吗?卖出去了没有?”

凤殊点头,将字卷起来,然后拿袋子密封好,“卖了,五十万信用点。我出去寄快递。”

凤昀傻傻地跟在后头,在她换鞋子的时候才欢呼起来,“五十万?真的是五十万吗?我们有钱了?姐姐,五十万可以买好多好多的菜跟肉了,还能吃上米饭,我记得妈妈买过玉稻米,可香了,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凤殊见他终于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般,欢喜得蹦来蹦去,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恩,钱到手了就去超市,给你买好吃的,一天三顿都吃肉。”

有可能存在的经济危机暂时解决了,五十万信用点,应该够他们姐弟俩维持一年的生活了吧?

要知道,联邦给的福利其实只能够维持他们最低的生活标准,每人每个月一千信用点。最便宜的营养剂一管就要十个信用点,一日三餐,就是三十个信用点,一个月最起码就要花掉九百个信用点。

如果像她此时怀孕的状况,吃了就吐,为了胎儿的成长又不得不继续喝的,就会造成浪费与缺额,剩余的一百个信用点,也不过是十管营养剂,正常人三天的饭量而已,根本就不够填窟窿的。

如果算上偶尔出行需要坐车的钱,生病需要自行支付的钱,每个月一千信用点压根就是不够用的。

凤殊暂时还不太了解物价行情,自以为赚了不少钱,心中放下了一颗大石头,见凤昀一定要跟着去鸿运货仓,便带了他去。

“姐姐,为什么不用即时快递?会有机器人上门来收取东西的,根本不用亲自出门去寄运。”

凤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凤殊出门前查过路程,并不太远,走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坐车,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去,也算是饭后消食了。

凤昀小胳膊短腿的,倒也没有埋怨,知道姐姐选择步行是为了省钱,所以他走起路来很认真。

凤殊本来不打算解释的,今天她已经破天荒地说了好多话了,哪怕是在星网上,她也觉得累,尤其小家伙如今就是个大写的十万个为什么,但是见他这么乖巧,还是不由得心里一软,便开了口。

“我们在星网不都有两个身份吗?一个是实名,一个是虚拟的。实名可以用于需要验证身份的学校类学习课程,或者是军队参与训练与战斗的项目,虚拟的话,方便做一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

譬如我在网上卖字,就用了虚拟名字,不希望别人查到我的身份。快递如果是用鸿运货仓寄运的话,就不会暴露我们的住址。如果让机器人上门来拿东西,随便一查就会曝光了。”

凤昀疑惑道,“那查到鸿运货仓,还是一样会知道是我们去寄送东西的啊。”

凤殊耐心回答,“不会,如果是送到货仓再寄送的物品,订立了合同的话,出了什么事都会由星网负责解决后续问题,不需要经过鸿运货仓,更不会牵涉到个人,毕竟身份信息都会加密,不到权限的人,无法去查询安分守己的公民的个人信息。

如果是选择即时快递上门,就会因为寄件地址而暴露。”

这也是她在星网上泡论坛得来的结论,虽然卖字这件事也不是犯法的事情,不怕人知道。但是她行事谨慎,在实力不够,身边又还有一个小家伙需要照顾的情况下,能够保密些,自然会更好。

行事光明正大,不代表就要站在人前。无法自保的时候,安静的隐于一角,积蓄力量,才是上策。

凤昀听到解释恍然大悟,觉得跟着姐姐又学到了一招,很是高兴,走着走着便去牵她的手,让凤殊愣怔了好久,反应过来时,姐弟俩已经手牵着手走了老远了。

她没有甩开他。这个小家伙,哪怕不是她想要的弟弟,也已经是她唯一的弟弟,血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她同父同母的孩子。

把字寄运后,他们又漫步而回,虽然凤殊如今是个孕妇,但是到底是成年人,丝毫不见疲倦,反倒是凤昀,越走越慢,过了半程以后,渐渐就走不动了。

他没有哭,但是如果哭出来,或许会更好受些,凤殊见他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便蹲下要背他走。

凤昀起初不肯,被凤殊淡淡一瞥后,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手环着她的脖子时,小家伙趴在她的背上,居然无声无息地哭了。

“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吗?说到就要做到,君子一诺千金。”

凤殊上次已经给他解释过一诺千金是什么意思,但凤昀还是哭个不停,只不过怕她生气,并没有哭出声来。

她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么小的孩子,最后见到一家名叫美妙的超市,赶紧背着人就走了进去。

第11章 物价

她想买些吃的东西哄他。

只是进去了姐弟俩才傻眼。

异兽肉价格,通常都是营养剂的百倍以上,即使最便宜的异兽肉,一斤也要一千个信用点,十斤就是一万信用点。贵的异兽肉,上万信用点一斤也是有的。

蔬菜瓜果类价格,见到的都是营养剂的五倍到数十倍,即便最便宜的蔬果,一斤也要五十个信用点,十斤就是五百个信用点,相当于半个月伙食费。

粮食类价格,跟蔬果类差不多,一斤是营养剂价格的十倍起算,贵的会到达百倍的价格,不过再贵的倒是没有看见了。

凤殊觉得自己需要压压惊。

如果想要饭桌上一日三餐天天都有荤菜的话,两个人最低每天都要吃两斤异兽肉。按最便宜的价格计算,她刚卖掉的字,只能换来五百斤肉,也即二百五十天的荤食。

他们不可能单纯吃肉,别的什么都不吃,如果不喝营养剂的话,就必须荤素都要吃,粮食是主食,也不能不吃,另外还要买些蛋类坚果等等,补充微量元素。

凤殊花钱给他买了一个雪糕,五十个信用点,一斤啵啵菜的价格,小家伙果然停止了哭泣。

姐弟俩便坐在凳子上歇脚,凤昀觉得很美味,坚持让她也要尝一尝,凤殊拒绝了,表示有孕在身不能吃冷冻的,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吃。

那一小口一小口吞食的模样,莫名让她觉得心酸。

凤殊在心中快速地计算着如何安排伙食。

通通按最便宜的价格来算,一个月需要六十斤肉食,即六万信用点。蔬果每天三斤,一个月需要九十斤,算一百斤的话,就要五千个信用点。粮食每个月也需要六十斤,即六千信用点。那么伙食每个月就要七万一千个信用点,五十万的卖字费也就堪堪维持七个月。

但还有油盐酱醋之类必须买的,每个月算五百的话,一年也要六千。

他们不喝营养剂,就可以每个月省下两千信用点,一年也就是两万四千,减掉油盐酱醋的支出,也还有一万八千。

不对不对,这样算也不对。都只是最基本的,可是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基因好不好,但是不可能会任由她到生产的时候都只是吃最便宜的一级异兽肉吧?

可要是真折腾起来,怂恿着她去吃四五级甚至是上万一斤的八九级异兽肉,她那五十万信用点,一天三顿,能吃几天?

凤殊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该盼望肚子里的孩子天赋好些还是希望基因差些,反正不管是哪一个,貌似都不是好事,注定了都会让她苦恼啊。

凤昀再慢慢吃,也还是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连握着雪糕的手指头都舔了一遍。

凤殊见状默默地又蹲下身去,“上来。”

小家伙从凳子上跳下来,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要自己走路回去。

“我休息好了,姐姐,要是走累了,你再背我好不好?”

凤殊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亲自来超市里购物的人并不多,如今快递迅捷,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加热衷于让机器人送货上门。就连超市里,许多服务的也并不是真人,都是机器人代劳。

凤殊感慨于时代的进步,虽然不至于像刚醒过来查到这些消息时的惶恐茫然,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不适的。

她哪怕再努力,短时间里,也依旧还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与星际大时代,相差的就是一条历史洪流,难以跨越,更别说融入了。

“姐姐,等外甥出世了,我们一家人再来超市吃雪糕好不好?”

凤昀不喜欢她神游天外的神情,见到她又露出怅然之色来,就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的小脸充满着小心翼翼的期许。

像是在哀求。

凤殊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凤昀于是高兴了,遇到路边的小石子,还会刻意绕道去踢上一踢。

凤殊莞尔,“你喜欢外甥还是外甥女?如果是个女孩怎么办?你也要带她来这里吃雪糕吗?”

“当然。”

小家伙挺了挺胸脯,“爸爸妈妈说弟弟妹妹都一样好,那外甥还是外甥女都没有关系,肯定也是一样好的,只要是姐姐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宝贝。我长大了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钱给他们花,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就算是想要机甲,我也会挣钱送给他们。”

机甲非常贵,用于战斗的东西其实都不便宜,她在星网上曾经注意过这方面的信息,机甲的价格都是以千万起步来计算的,这还是便宜的,如果是高级机甲,甚至是生物机甲,有智能的那种,有钱都未必拿得到,那是军队与特别有权有势的人家才用得上的奢侈品。

凤殊并没有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出发点是好的,至于将来是否能够兑现诺言,拭目以待便可。

又走了十来分钟,小家伙到底是走不动了,凤殊最后还是背着他才回到了家,姐弟俩喝了水,才各自进房休息。

凤殊没有睡很久,就起来了。

睡前在网上订的一斤莼米,已经送到门口。

她签收了,然后便关上门,提着袋子到了厨房,装了一碗米倒进煲里,洗了两遍,放上半煲水,然后点了煲粥模式,便又去取了剩下的蔬菜来,择好,洗干净,放到一边。

东西这么贵,她不打算再胡乱接受别人的好意了,哪怕席德尔是片警,薪水不少,家境也不错,但是往后要真的买了异兽肉送过来,她真的会觉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无亲无故的,他们又没有落难到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地步,最要紧的是,如今写字也是一项赚钱的门路,她可以再写几幅字卖出去,保证发生意外能够有点应急钱,暂时就可以安心下来养胎了。

小恩小惠的,能够不欠就不欠吧。要是真的遇上大事,需要求救,欠多大的债都是要开口的。

凤殊摸了摸肚子,暗暗祈祷,既然不管如何都是花大钱的孩子,那还是来个基因好一点儿的吧,好歹真的生下来又培养好的话,还会有点成就感。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骨肉是个怂的。

第12章 苦恼

五十万信用点很快就到账了,所以席德尔再一次送菜到凤家的时候,凤殊客客气气地送了一整箱水果给他,并且表示他们家经济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了,委婉地谢绝了他的照顾。

席德尔很识趣,后来上门探望再也没有带着礼物过来,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不想要给她太大的心理负担。

手中有了钱,虽然对比物价来看并不多,但凤殊还是松了一口气,在网上订购了三天的蔬果肉类回来放入冰箱保存,又订购了一些能量石回来,启动了家务机器人板儿,让它负责接手家务活儿。

凤昀高兴坏了,天天围着它转,像只跟屁虫一样。

凤殊没有阻止,只要他有好好吃饭,认真读书,按时作息,她就不会管他在空闲时间做什么。

让她有些无奈的是,板儿到底是机器人,做出来的食物都是中规中矩的,说不上难吃,却也绝对算不上好吃,在试了几顿后,她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只不过有机器人代劳,择菜洗菜之类的也就由板儿打下手了。

为了培养一下凤昀的自理能力,她也会时不时地教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最起码,如今小家伙已经知道要怎么煲饭了,两个人要舀多少米,要放多少水,才能够煲成香喷喷的米饭,或者该放多少油盐煲成粥,他掌握得炉火纯青。

日子就如流水一般逝去,凤殊的胃口越来越好,如今一天要吃五顿,每顿都要吃一两斤的异兽肉,很快怀孕就快满四个月了。

虽然身体无恙,但是停止了将近一个月的孕吐再一次发生,熬了三天,情况还是一样,凤殊便在凤昀的坚持下,中午去了医院检查。

检测结果出来得非常快,让凤殊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小姐,你的孩子天赋非常高。我建议你可以开始吃二三级的异兽肉了,一旦满足,孩子就不会折腾你的身体。如果依旧吃一级异兽肉的话,恐怕你这孕吐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出生为止。”

她怀的是儿子,凤殊甚至能够通过三维影像看见孩子整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肚子里怀着一个宝宝,是一个男孩儿。是她的长辈,尤其是父母,期待至深的所谓儿子。

凤殊不出声。

凤昀在一边问了医生许多话,尽管他年纪小,但是医生却十分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姐弟俩离开的时候,小家伙变得忧心忡忡。

“怎么了?又不高兴?”

凤殊叫了一辆悬浮车,肚子大了,距离太远,她就不想走。何况,凤昀也未必走得了那么远,如今她可是不敢再背他回去了。

哪怕经过锻炼,她的身手已经恢复了一成多,但是到底还是差从前太远了,挺着个大肚子,负重对于身体的压力不能忽视。

“我没有不高兴。”

凤昀坐在车里,闷闷不乐,见她说了目的地后,悬浮车自动往前开,又低下头去,“本来是很开心的,小外甥天赋高,证明姐夫基因很好。

我们家也就姐姐你的天赋最好,我听爸爸说过了,你要是努力的话,精神力可以达到a级,体术也有极大可能可以突破十五级,真正地成为武道高手,有条件去学习的话,驾驶机甲战斗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我们家现在缺钱,根本就供不起你读大学的费用。外甥天赋好,如果还是因为钱的问题,不能够继续往上的话,该怎么办?”

体术可以通过有计划的坚持锻炼,一步一步地往上升,毅力够的人,升到十四级并不是太大的难事,但要突破十五级,却非常不容易,据说十五级前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虽然凤昀不明白到底是如何的天壤之别,可是他曾经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那种对于体术突破了十五级的高手的艳羡。

精神力是天生的,五岁测定的天赋,基本就已经决定了一个人一生所能够达到的高度。

譬如凤昀自己,是b级的精神力天赋,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没有意外的话,他可以水到渠成地达到b级精神力巅峰,比平均水平为c、d两个级别精神力的普通人来说要好上不少了。

但是想要突破到a级,却是不可能的。

他的天赋潜力只到b级别,目前他还只是f级别的精神力,虽然已经初步学会了如何锻炼精神力,可相对于有父母与家庭教师专门指导的同龄人来说,他只能够算是正常水平。

父亲凤毓阳的精神力天赋也是b级,并且已经成功达到了目标,让潜力得到最大的开发,但是对于体术,他虽然也很努力,却一直徘徊在十四级,根本就没有办法突破到十五级。

母亲何洁精神力天赋为c级,因为同样是非常努力的人,结婚后第三年,就潜力最大化,达到了c级,第五年体术突破到十五级,也是在那一年的元旦,夫妇结婚纪念日里,第一个孩子出生,为了纪念这么特殊的喜事,两人为女儿取名凤殊。

凤殊并没有辜负父母取的名字,五岁检测精神力天赋时,她超越了父母,成为凤家天赋力值最高的人,自此备受宠爱。

小姑娘被父母寄予深切的期待,一直都很乖巧,很努力,自身也十分渴望成功,所以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是特别刻苦勤奋上进的乖乖女。

在十五岁的时候,凤殊精神力就已经达到了c级别,几乎可以预见二十岁之前,必定会上升到b级别,三十岁前,突破到a级别,然后只要愿意,就可以驾驶机甲参与战斗,从此人生一片坦途。

因为太过激动,凤家夫妇提出来要带着两个孩子进行第一次跨星球旅行。虽然耗费不低,但是该庆祝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就当做是鼓励。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去,就会是永别。

凤昀受到的打击自然特别大,也因此对于修炼精神力以及突破体术十五级这两件事也就特别执着,如今听了医生的一番话后,便陷入了巨大的苦恼当中。

第13章 守护

一路沉默的听他巴拉巴拉地絮叨,凤殊到家的时候总算是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回答。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想办法,自然能挣到钱,第一个五十万已经到手了,下一个五十万还会远吗?

就算不能够再挣到大钱,你也可以这样想——虽然不能靠卖字过日子,但是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们有的吃有的住,不用担心饿死,也有书读,舅舅又已经被制住了,五十年都没有机会来找我们麻烦,这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

凤昀眨了眨眼,不太确定。

“是这样吗?可是我听爸爸妈妈说过,姐姐你的精神力天赋太好了,真的要供出来需要好多好多的信用点。医生说小外甥的天赋应该也会很高,加上要供他读大学的话,也要从现在开始存钱,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吗?”

凤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又提醒他喝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了照顾他,这样的贴心提醒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她并未发觉,凤昀也自然而然的享受了这样的照顾。

就如同他会自然而然的担心她一样,仿佛是天生的牵绊。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还小,该做的事情就是吃饱睡好,认真读书,坚持锻炼身体,其他的麻烦,统统交给我就好。”

凤殊从前就不是特别爱说话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凤昀的影响,如今在家里说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

凤昀其实是非常活泼的孩子,在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就总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感受到了姐姐的亲近,他便多少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性情,变得爱说话起来,哪怕她不经常搭腔,也不会感到惶恐。

“姐姐,医生既然说小外甥天赋基因很好,那姐夫是不是很厉害?爸爸说了,遗传因素决定了,如果父母双方基因强大的话,孩子也会有很好的天赋,反过来推论也是可以成立的。如果所有麻烦都由姐姐一个人解决的话,会很累的。

我们其实可以找他,最起码,小外甥的一切费用都可以由他承担。他真的很厉害的话,要供养一个孩子上到大学,肯定很简单,就算小外甥将来想要读机甲相关专业也没问题。

或者,或者两年以后,姐姐找个家境不错又对你好的人订婚,让对方供你读完大学,觉得人还凑合,就结婚,将来出来工作,小外甥也可以去上学,我也住校,你就不用那么累。”

凤殊顿了顿,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六岁,真的会想到这些吗?

她不由地沉默了。

凤昀见她一直都不说话,不由得心中惴惴,肩膀也逐渐耷拉下去,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凤殊双眼微眯,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回房休息了,任由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像座雕塑。

直到她出来做晚饭,凤昀才像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转悠。

凤殊没开口,他便也不说话,吃完饭后她照例到阳台上去站立,看着远方的灯火,凤昀也跟着过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好脾气地认错。

“姐姐,我错了。”

凤殊没有想到他会说对不起,不由挑眉,静待他的解释。

“是席德尔大哥,他拜托我来向你探口风,问问你是不是跟小外甥的爸爸有联系。只是闹别扭了,所以才没有动静。”

她微微皱眉,“所以?”

那片警问这个干什么?

“他喜欢姐姐,想要跟你订婚。”

凤昀语出惊人,凤殊迷茫了好半晌,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姐姐,我是觉得席德尔大哥人真的很不错,所以才会答应他试试看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答应,平时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没有问题的。”

哪怕年纪小,可是这一年多以来经历了太多事情,凤昀到底是比同龄人要老成,有许多不懂的事情,他也会利用那一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到星网里去查信息,看看别人是怎么想,又是怎么解决的。

席德尔虽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每一次都带礼物过来,可是隔三差五地还是会来凤家看看,就好像巡逻一般,从不落空。

凤殊跟他基本都是点头致意,再不然请人进来喝杯水也就算了,凤昀倒是每一次都叽叽喳喳地拉着人聊天,架势都快赶得上忘年交了。

“孩子我会自己养,不需要因为钱的问题,而去结婚,就为了找一个男人来分担。

凤昀,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当你想要结婚的时候,那个对象是你的心上人,并且与此同时,她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跟你结婚。

白头偕老并不是一句空话而已,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他们彼此相爱,所以相守了那么多年都不离不弃,遇到再困难的事情都共同面对。

人们应该因为相爱才结婚,而不是为了解决自身的困境,譬如缺钱这样的小问题,所以才想要通过结婚这个手段,把麻烦转嫁给配偶,让对方去解决麻烦。”

凤殊尽管已经决定了此生再不谈风月,可是从小姑娘的回忆当中,她还是相当直接地感受到了凤毓阳与何洁之间的爱情,有浪漫,也有朴实,更有忠贞,真正的像圣保罗奋奎宝石的寓意一样,成为了彼此的唯一,至死不渝。

她羡慕这样的爱情,更加祝福这样的爱情,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只是,她已经学会了不去奢望自己的身上能够发生那样的奇迹。当初她用了整整十年的时光,去守护爱情,那是她满打满算里头,整整十分之一的人生,无情的岁月却用残酷的事实教训了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让她学会更加聪明的生活。

与其守护别人,并且期待别人回报同等的守护,不如自己守护自己,让自己不要受伤,让自己强大,平静,乃至于幸福。

第14章 欢喜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会是大问题。

凤昀尽管并不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个道理,但是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惭愧。

他真的做错了。父母曾经教育过他,永远都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富人有富人的骄傲,但穷人也有穷人的风骨。只要能够坚守本心,凡事都遵循原则行事,不去踩底线甚至打破底线,那么将来自然会有福报。

他是不明白这些话的深意,可是他也理解最起码的道理,没有钱寸步难行,但是有钱却也并不代表着就可以解决一切麻烦了,钱可以使鬼推磨,却永远都不会是万能的。

见他再一次诚恳地道歉,凤殊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回去再看一会儿书,或者听板儿唱唱歌,累了就去洗澡,早睡早起。

凤昀乖乖地回了房。

凤殊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地开始舒展身体,然后照例盘坐在垫子上调息半个时辰,才再一次地在夜色中舞动身体。

收势站立之时,她感受到肚子被轻轻踢了一脚。

是非常清晰的胎动,凤殊僵住了,汗流浃背,却忘了要去擦。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良久,才颤抖着手,抚上了腹部,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拂过。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抚摸,胎儿非常配合地又踢了她一脚,这一次,非常的用力,刚好踢在了手掌心覆盖的地方。

凤殊难以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可若是非得用文字来叙述的话,大概还是满脑空白来得准确。

因为百感交集,所以只剩下了满脑子的空白,想了很多很多,感受也很深很深,可是物极必反,呈现出来的,便成了什么都没有,极致的无。

她无声无息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夏季的凉风吹来,感到了寒意,才急匆匆地去盥洗室沐浴,然后,回房睡觉。

她以为她会转辗反侧一夜难眠,但是她却一沾枕头就睡了,什么梦都没有,一觉到天亮。

早晨洗漱的时候,她看向镜中的自己,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知道有什么已经真正的发生了变化,她甚至心情很好地跟自己打了一声招呼,早上好。

傻傻的,就像小时候生了场大病,终于可以不用去练武,尽管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觉得发展下去的话,兴许真的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

她正在孕育一个新生命。因为她的到来,才活下来的孩子。

凤殊早上煲粥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然后叫醒了凤昀,待他洗漱完毕后,便姐弟俩一块儿去外边,沿着小区的林**路快走。

凤昀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开心地围绕着她蹦蹦跳跳,时不时就会跑远,然后又掉头跑回来。

“姐姐,等小外甥出生以后,我们去首都星看一看好不好?爸爸妈妈当年就很遗憾,没有带我们去看看。据说首都星人杰地灵,去那里转一圈都可以沾点喜气,让孩子茁壮成长。”

凤殊哭笑不得,“你确定父亲母亲说过这样的话?明显是骗人的。那么多人都没有去过首都星,还不是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凤昀显然也不是真的相信,可是还是十分渴望去看一看,就像是乡下的孩子,想要进城去看热闹。

“就是去看一看也好啊,听说跟我们萨达星完全不一样哦,好吃好玩的东西特别特别多,而且还有好多强者,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认个师傅,将来姐姐就不用愁没有人教了。”

凤殊闻言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凤昀愣了愣,顿时害羞了,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喜人,看得她笑出声来。

“怎么总是想着我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没有师傅的,但是可以读书,学校里的老师自然会领着我们入门,即便不够顶尖,可是肯定合格的。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努力,肯下苦功夫,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学有所成。

别担心了,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

凤昀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姐姐你也一样,该多笑一笑,笑的时候多好看,愁眉苦脸的容易老,小外甥会伤心的。”

凤殊一笑而过。等到孩子会为她担心与忧伤的时候,也该有凤昀这么大了,那还远着呢。

“姐姐,席德尔大哥不考虑的话,那姐夫你会去找他吗?小外甥肯定会问爸爸是谁的,要是去上学,被同学问起来答不出,也会被人笑话。

我班上的李俊,就被另外一位同学余潇潇骂是野|种,笑话他没有爸爸,他妈妈是做情|妇才生下李俊的。”

凤殊眼神一厉,在凤昀看过来时又收敛了情绪。

“不要学余潇潇说话,不管李俊是否是婚生子,都不是我们可以指责或者嘲笑的事情。

姐姐如今这般,不管找不找,孩子都是注定了非婚生的身份。我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向你解释什么,但是有一点希望你能够记住,凤昀,姐姐的孩子,目前而言,只会有我这个妈妈,还有你这个舅舅,不会有爸爸,还有其他,你记住了吗?

即便将来遇到那个男人,他想要认儿子,如果孩子也想要他这个爸爸,那就认。如果孩子不想要,或者干脆那个男人也不想认,那么父子之间就永远是陌生人的关系。

但是不管他们父子是什么样的情况,姐姐跟那个男人都不会是可以结婚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这几个月来,她是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起这个话题,还叫了他的名字,就像是当他是大人一般交代细节。

凤昀尽管想要反问为什么,孩子不应该跟父母双方一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但是他意识到他的姐姐是认真的,说出来这番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与决心,所以他也绷着一张小脸,狠狠地点了一个头。

“恩,我都听姐姐的。”

“我们回去吧,粥应该好了。今天还蒸了十颗飞羽鸟的蛋,我们一人可以吃五颗。”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走快一点,飞羽鸟蛋好香,要是天天都能吃就好了。”

“那不吃异兽肉了,全换了吃飞羽鸟蛋?”

“啊?还是不要了,肉更好吃,我要吃肉,姐姐,有肉吃就已经很好了!”

见他急得团团转,凤殊开怀大笑。

第15章 天赋

凤殊姐弟俩生活愉快了,白启最近的日子却难过得很。

他在光辉星雅芳斋分部收到了那幅字,十分欣喜于其中的风骨,便带回家想要仔细观赏几天,谁曾料到当天就有贵客临门,直接就按十倍的价格,把他刚到手的作品要走了。

然后,第二天,就被那位长辈请去了喝茶,并且还十分强硬地表示,想要再买同一个人写的字,多多益善。

他不敢不答应,实在是对方太强势了,都说到几十年来难得看到一件喜欢的东西想要珍藏的地步,他要是敢推拒,搞不好都走不出那道门。

何况他也有私心,要是能够再见到这样的作品的话,自己说不好也可以虎口夺食,收藏品中也多一幅字。

只是他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六月末了,脖子都等长了,却依旧没有等来那个名为九娘的客人再一次上门。

不得已,便动用了一些手段,岂料客人显然有所防备,压根就没有留下具体信息,现实中查不到,星网上也不能无事便去查看公民身份,事情便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

如果一定要查下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哪个时代都会有强权,只要有国家,有组织,即便对公民信息保护得再严密,也会有漏洞可钻。

只是鉴于客人呈现的防备心理,白启识趣地没有动用更高层面的力量,否则,那就不是结善缘,而是结仇了。

但他这般做,对于凤殊而言是识趣,对于某位老人来说却是十分不识相的做法。作为祖父,他好不容易从鸟不拉屎的星球回到家中,急需要把新作品买到手然后送给孙子做生日礼物,欠缺了整整十年的礼物,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看得过眼的东西的。

要知道,老人自己挑剔不说,他的孙子也同样的很挑剔。看不上眼的礼物,即使收下,等来的也是吃灰的命运。

也因此,这些时间以来,白启几乎是天天都会被老人家隔着终端骂得狗血淋头,眼看着离那位生日越来越近了,他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松口。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对于雅芳斋来说,古文物这一项,却是必须坚守的阵地,哪怕因为看走眼赔了钱,也得咬着牙与提供作品的客人维持良好的关系,能顺着的就顺着对方,不能顺着的,也绝对不能完全逆着来,把人彻底惹恼了。

白启是个绝对忠诚的古文物爱好者,他宁可天天被老人骂,也不愿意冒险把九娘得罪了,这便造就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况。

凤殊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趁着还算有点保障的时候,每天都大着肚子跟弟弟吃吃喝喝,散步消食,然后各自努力学习,听板儿放父母从前录制的歌谣,以及,晚上雷打不动练武一个时辰。

就连凤昀,也被她要求开始学习扎马步,每天都充实得不行,晚上睡眠质量超好。

让她有些发愁的是,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长的,她的饭量直线上升,对于异兽肉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不单只是等级要求越来越高,连量也是一直在匀速增多。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她怀着六个月大的胎儿,已经天天都要吃五六级的异兽肉了,要是吃不上,那一天铁定会吐个不停。

因为太过折腾,她就算想要忍一忍,只吃二三级的异兽肉熬日子也不行,孩子会一直闹腾,吃不到想要的食物,就像是完全无法吸收营养一样,狂躁得频繁胎动。

五个月大时,有一回她狠了心要省钱,不肯买五千信用点一斤的五级异兽肉,结果小家伙闹腾了整整三天,从拳打脚踢到过分的安静,就像是一个健康的人突然之间得了重病变得奄奄一息一样,吓得她当即去了医院检查。

医生的看法却是,孩子天赋太好了,本能地想要更好的生长,所以才会驱使她去吃更高级的食物,以便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得到与天赋相配的营养。

吃不到的话就会焦急,然后下意识地沮丧,停止成长。

凤殊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能吃好一点就吃好一点,就算是出去借钱,或者向政府贷款,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因为孩子受了委屈的话,搞不好就真的不乐意出生了,那会导致胎死腹中的糟糕情况。

凤殊其实并不是全盘相信医生说的话。因为按照医生的说法,胎儿都成了精怪一般的孩子了,聪明得就像是真的有超强理解力的幼儿,懂得挑食,会焦急,会沮丧,会伤心,然后还会采取绝食的办法逼迫母亲低头。

就算星际时代,人类早已经跟她生活的年代远远不同,但是根子上还是一样样的。基因发生了变化,得到了某些方面的强悍进化,终归也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同龄的孩子也许会比她那个时候的要身体强壮得多,聪明得多,可是在胎儿时期就这么天赋异禀,恕她理解不能。

但是不管能不能够理解,她还是照做了,今天也乖乖地上网订购了六级异兽肉,十斤,直接花掉了六万信用点,心都快滴血了。

这还只够她跟弟弟吃两天而已。她一个人每天就要吃四斤肉,弟弟则依旧停留在一斤就可以满足的水平。

卖字得来的五十万所剩无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凤殊才想起来,也许可以再卖一幅字?

在与白启的聊天当中,她直觉这人应该是个有底线的,并不会轻易跟人结仇,也不会背后捅人一刀。

可以试着去相信,进而结交。

想到就做,为了孩子,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然后有可能带来危险的问题,在满足了孩子的胃口,又睡了一个好觉后的第二天,她洗漱完毕,便铺开一张纸,刷刷刷地写了十六个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心情正好,感觉也对,她把这张纸挪开,重新在书桌上铺了两张,然后一挥而就。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写得兴起,她干脆让板儿在一旁候着,写好一张就换上一张白纸,越写越酣畅淋漓。

第16章 很强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改过不吝,从善如流。”

“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

“生、死、穷达,不易其操。”

“有所取必有所舍,有所禁必有所宽。”

“治世不若治人,治人不若治法,治法不若治时。”

“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君子以其身之正,知人之不正;以人之不正,知其身之所未正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凤昀来找人的时候,她已经刷刷刷地写了十来张,甚至最后还把东坡居士的《定风波》词都给默写出来了。

如果不是凤昀出现,她还会一气呵成地写下去。

尽管长辈对她除了武学之外便几无要求,但是她上头有八个姐姐,小时候也时常会有口角的,为了争一口气,她在空闲时间,也发了狠地每日习字与看书,所以也能够背不少文人豪杰的作品。

至于下棋、绘画两门技艺,却得益于带她游走四方的和尚慧山,还有厨艺与酿酒的本事,都是慧山那还俗了去当厨师的大弟子郭子所教。

凤殊看着铺开了满房间的字作,不由地笑了起来。

好吧,也许等卖字赚不上信用点了,她可以尝试一下酿酒。如果能够取巧的话,说不准也会有额外的收获。

“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大早起来练字?还写了这么多,都要拿去卖吗?”

凤昀一张一张地看过来,发现自己就没有几个字认得的,最明确无误的几个字是“天、下、大、人”,他看到都有印象,兴奋地指着问对不对。

凤毓阳习字的时候喜欢安静,但凤昀还小,自然不懂得需要回避,时常都会闯进门来打扰,一来二去的,父子俩也会一个教一个学,至于能学多少,他们都没有多少要求,算是游戏而已。

如今看来,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比起绝大多数对汉字一窍不通的星际人来说,凤昀这个岁数就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是很让人惊讶的成绩。

凤殊肯定了他的猜想,并问道,“你觉得都卖出去怎么样?我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够全都卖出去,要是卖便宜了,我不乐意,毕竟第一张都得了五十万信用点,其实算起来也就是五六十斤高级异兽肉的价格,搞不好都不够一头异兽的钱,这样一想,五十万都还太便宜了。”

如果让外人听见了,一定会认为她是发疯了。随便挥挥手就能够凭借着一张白纸黑字进账五十万,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居然还嫌少,不是脑袋有病是什么?

但是凤昀却深有同感,认为姐姐的确是将价格定得太便宜了,小外甥越来越挑剔还越来越能吃,完全就是无底洞,手中有再多的信用点都不够填饱他的小肚子的,信用点是多多益善啊。

“姐姐,全都卖出去吧,没钱了再写就是。”

“不行,物以稀为贵,要让别人知道我一下子可以拿出这么多作品,一定会趁机压价的。对方说了,纸张不行,墨水也一般,虽然字不错,可是这么新,一看就知道不是古物,没有收藏价值。”

虽然这么说也许有作为商人的那种习惯性压价的意味,但是凤殊也的确赞同白启说的话,本来就是她写的字,又不是大师作品,当然是没有收藏价值的。

她是不知道,对于星际时代来说,其实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远古人士,随便写出来的字,也都是有着绝对意义上的珍藏价值的。如果让人知道她对古汉字的运用畅通无阻,听说读写唱都完全没问题,就如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并且最重要的是脑海里有着众多经史子集的记忆,一定会被人毕恭毕敬地尊为古文大家。

目前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珍贵程度早就已经是世所罕见,所以她挑选了三幅,指挥着板儿将它们贴在各自的房间里。

林则徐的堂联就挂在书房,“交浅言深”的那句挂父母房间,“从善如流”的那张给弟弟,最后《定风波》的词她自己留下了。

凤昀被打发去了煲粥,凤殊将剩下的十张字作都一一摄像,紧接着才回到房间,躺下来,登入星网。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在雅芳斋露面,她就受到了热烈欢迎,直接被店员给请去了后院。

白启在跟一位中年男子喝茶,见她来了,立刻热情万分地站起来请她过来坐,然后又是亲自斟茶,并且给她作介绍。

“这是我的故交老友,九娘坐,怎么好久都不上门了?我还以为是不是之前说错了什么话,让你退避三舍了,这些天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可不是么,天天被讨债,讨债不成天天要挨骂,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毅力过人了。

凤殊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眼前出现的陌生人很强,强到她完全没有办法像当初与白启商谈时那般随意,所以只是点头示意,然后便坐下来,沉默地喝茶。

“这就是那位卖字的女士?”

从白启的反应上已经得到确认的中年男子看着她两眼冒光,“你叫九娘?这个名字很特别。”

能不特别么?在星际用语里,“娘”字已经因为讹传失去了最原本的“母亲”以及“年青女子”的含义,变成了“姑”与“姨”的意思,凤殊给自己换了这么一个虚拟名字,谁叫谁就辈分低,妥妥的长辈范,占便宜。

她在翻译成星际通用语时就知道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解释。

“你家里还有那位书法大家的字没有?有多少我要多少。”

男子豪气干云,一上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点儿也没有墨迹或要讨价还价的意思。

白启使眼色使得眼珠子都快要脱框了,做生意做到随便客人开价的程度,分分钟是破产的节奏啊。他雅芳斋就算不能做个中间人,赚点介绍费,但是就凭交情,他也不能够让这位长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吃大亏。

可惜的是,压根就没人理他。

凤殊也很光棍,直接就将图像打开,选用了共享模式。

当十张字作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白启与中年男子都沉默了。

第17章 交锋

凤殊默默地喝茶,心里却有些疑惑,是欣喜到了极点不说话,还是以为她是拿了别人的字来糊弄所以生气了?

她没有眼睛乱瞟,有强者在这里,哪怕刻意收敛了气势,但是敏锐的感知却不会骗人,中年男子比她实力完好时还要强悍,说是大宗师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哪怕她未曾受伤,面对面交手,她也没有五成把握可以成功逃跑,勉勉强强顶多算三成?

要知道,在江湖上,她已经算得上是轻功顶尖的人,说是名列前五都不为过。打不过总是逃得过的,这也是老和尚十年如一日打磨她而练成的保命本事。

可如今,只是一个照面,还不是真实生活中的面谈,她就已经有了种战栗感,是那种想要冲过去挑战的跃跃欲试,与此同时,灵魂深处还本能地命令着自己赶快逃跑,此人危险。

但她既不能真的向人提出来要切磋,也不能立刻下线远离。

不管提出来哪一点,显然都很蠢。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喝茶。

“九娘啊,这些字你都要卖?家中长辈不会有意见?”

白启干巴巴地问道,惊喜过大就变成了惊吓了,见她点头嗯了一声,依旧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白启都快要给她跪下了。

明确了要卖字,但这到底是家中长辈有意见还是没意见啊摔?!

现在还是喝茶的时候吗?难道不应该顺着话题谈一谈她的长辈是如何辛苦地觅得这些珍藏品,耗费了多少人脉与信用点,才能够纳入囊中,然后她为什么要拿出来卖掉?

总不会是因为看不懂这些字,所以卖了一幅,觉得好歹能够换些信用点用用,就打定主意全都卖掉吧?

要是他是她的长辈,知道之后一定会把她往死里揍!

白启不想要坑害她,无视了中年男子带来的压力,苦口婆心地劝道,“人呢,这一生总会遇见一两件心头好,像你拿出来的这些藏品,恩,只有极为幸运,或者执着的人,才能够遇到,并且正好拿到手的。你的长辈不用说肯定是十分喜爱它们的。

你二话不说就这样卖掉,不会有问题么?”

潜台词是,兔崽子哟,不想惹怒长辈的话就乖乖地放弃卖字的打算吧,否则长辈会分分钟教你怎么好好做人。

可惜的是,凤殊想都没想的就摇了摇头,直接表明没问题。

“你确定你这么做不会让长辈拿刀砍人?年轻人要好好的珍惜生命,轻率的行为会带来你无法承受的后果,三思而后行啊。”

白启还想要再劝,被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到肩膀上,立刻成了没嘴的葫芦,乖乖地泡茶。

“你是哪里人?”

“琅琊……”

凤殊下意识地住了口,她是琅琊人,家族世代居住在沂州府。

中年男子像是没有看出她的为难,继续笑眯眯地发问。

“今年多少岁了?”

“二八。”

死的时候二十八岁,如今是二八年华,十六岁。

“二十八啊,是在上学还是出来工作了?”

“上学。”

“长辈不管你?”

“恩。”

想管也管不着了。

“兄弟姐妹多吗?”

“很多,有姐姐,还有弟弟。”

“你瞒着长辈想要卖字,就没有被姐姐弟弟发现?”

“没有瞒着。”

“长辈不会生气?”

“恩。”

“对于这桩买卖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恩。”

中年男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虽然不是完全满意,却也心安了,又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问题。

她极为老实地回答,言简意赅,没有刻意欺骗对方,却在细节问题上有意模糊具体信息,真真假假地缠绕其中,让人难以分辨详情。

白启在一旁听着,全程当了一回背景板,冷汗涔涔。

莫名其妙的,他就觉得眼前两人是在较劲,虽然没有唇枪舌剑,更没有刀光剑影,却是硝烟漫漫,你来我往,进攻的那方并不尖锐,却执着地想要突破防线,打破沙锅问到底,防守的那方并不退缩,却在直白的回答中隐藏着深深的戒备。

可是这样的言语交锋显然并不能分出高下。

最起码,在白启的认知中,老爷子虽然强势,却并不擅长对人软着来,一力降十会,武力值能够完爆的时候,谁耐烦废话连篇?

偏偏这位长辈拉着人谈的兴致勃勃。

再观九娘,她显然也不是个擅长使用言语的高手,但也不是个笨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防御力十足,想要从她口中套出话来,一个字,难。

能主动透露的,估计都是不怕被人知道的。

如果不刻意去查,估计没法顺藤摸瓜找到人。如果用了军事手段非得一查到底,凭借着这些蛛丝马迹,迟早也能够把人找出来。

她不是笨,显然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上位者不会喜欢无法掌控的人与事,而此刻她在交底,却也在寻找最好的平衡点。

有事如果需要她担着,即便是当炮灰,她也会担着。没事如果还要找她算烂帐,对不起,她也有爪子,分分钟会挠人。

很显然,老爷子读懂了她这样在防守中进攻的方式,并且十分赞赏她的表现。

中年男子在详细地询问了一番这些字作的意思后,没有再深入挖掘的意思,后边的事情有白启在,他也不操心,因此没多久就开始感叹,“我家小九要是哪天不惹事,也像阿九一样乖巧懂事,老头子我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白启嘴角抽抽,觉得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发指的小九很委屈。

凤殊心思微动,面上却只是掀了掀眼皮,“您一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座的两位都听不懂,她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以后要少说这里的人听不懂的典故。

“哈哈哈,果然是家学渊源,那老头子就承你吉言。”

不知道是因为也看出来她的防备心很重,还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再联系,中年男子在与她直接订立合同后,心情大好地下了线,然后不等验货就当即转了五千万信用点给她。

这一次,收到及时进账信息的凤殊沉默了,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启,直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第18章 花钱

她告诉他刚刚到账五千万。

白启欲哭无泪,恨不得捶胸顿足。

他不敢坑长辈,但很显然,老爷子是个十分喜欢坑晚辈的人,压根就没有让他赚差额的意思,还直接用如此豪爽的做法,把他坑得满脸血。

凤殊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气势却节节攀升。

武功虽然要从头学起,但是她的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却早已经跟新的身体融合到一起。哪怕她并不明白要怎么操纵,可是在无意之间,她专门对着人施加压力时,还是让白启瞬间就心惊胆战起来。

“当时他怕我不肯卖,转了五百万就直接把字抢走了。”

话刚出口,他就差一点咬舌自尽。被一个二十八岁的小女孩吓到什么的,果然很丢脸!心中的羞耻度简直要爆表!

凤殊却满意了,原来是遇到了传说当中的土豪。

如此爽快,下一次需要卖东西,也许可以直接去找对方。

这般一想,她倒是有些可惜没有跟中年男子交换终端号。

凤殊很开心,以至于不单只没有计较自己的第一幅字为什么价格这么低,还像刚刚下了线的那一位一样,临走前豪爽地转了一千万信用点给雅芳斋。

“合作愉快。”

作为中间人,抽成费用一般都是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之间来计算,很显然,虽然赚不成暴利,但是凤殊也没有让他白当了一回背景板。

一千万信用点,对于富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事,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对于凤殊来说,是当真的诚心道谢。

白启怔怔然,从不废话的九娘,谈吐不凡,气势惊人,家世应当十分不错才对,现在把珍藏品拿出来卖钱,显然是遭逢困境。在这样艰难的关头,对方眼也不眨地就给了一千万,是何等的气魄?

因为长辈到场的缘故,所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的买卖,责任不在于她,她完全可以不给抽成的,毕竟坑了他的人是那一位时常抽风的老爷子。

白启良久才懊恼不已,他忘记要加九娘的个人终端号了。往后就算想找人,不动用手段,也无处可寻啊,真是笨死了。

不同于他的郁闷,下线后的凤殊高兴得很。

“姐姐,真的挣了五千万信用点?”

这已经是凤昀第三次问了,她心情极好地又回答了一次。

“恩。”

凤昀心不在焉地喝着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姐姐看,“人傻钱多?”

凤殊抿嘴笑,“刚好遇到了有所求的人,对方也不缺钱,所以才会这般爽快地付了全款。”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地让人看了字,却没有详细的解释的话,估计对方也不会越过雅芳斋,直接跟她进行买卖。

她的讲解还是十分有加成效果的。

凤殊含笑,喝了三大碗肉粥,五成饱,摸了摸肚子,孩子调皮地给了她一脚。

“怎么吃这么少?练字累坏了吗?”

凤昀从怔忡中回过神来,立刻担心地问道。

“等一下再吃点,网上说不能一次性吃太饱,最好增加用餐的次数,这样孩子就不会被饿到,母体也不用吃撑了还要勉强自己吃,最后辛苦了不说,还会长胖。”

凤殊并不在意容貌,但是她无法容忍自己长胖,她是习武之人,更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长得恰到好处,才能够尽快地恢复强悍的实力。

怀孕是一个意外。如今在经济上她终于有了可以应对这个意外的底气,心理上也接受了儿子这种生物的存在,身体却依旧是不能放松的。

既然走上武学这条道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练习,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凤昀却希望她能够吃多一点,免得饿着了他的小外甥,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姐姐。

“如今我们有钱了,留下一千万做备用金,两千万算是未来一年的生活费,还有一千万可以使用,你想要买什么没有?”

凤殊转移话题,不想被他说。

除非有必要,她很少说话,虽然比起刚醒过来时,她明显话多了,而且也愿意耐心地解释自己的一些做法,但是对比从前,还是显得寡言得多,凤昀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性子之后,就显得比她爱唠叨。

“没有,我们都存起来慢慢花吧,姐姐。

爸爸说过了,要把我们供出来,好好上大学,把天赋潜力全都激发成功,这需要很多很多钱。别看五千万信用点好像有很多,可是你看光小外甥一个人还没出生就那么能花钱了,将来只会需要更多更多的信用点。”

凤殊沉默,亢奋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了。

这个弟弟总是这样,这一年多的打击,显然摧毁了父母为他营造的安全感,哪怕如今她手上已经有了不算少的信用点,比起从前状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也依然惶恐着,就怕哪一日又到了要用钱却拿不出一个额外的信用点来的地步。

当初如果不是没钱的话,姐姐就不会出去工作,进而再次自杀未遂。

不是每一次,都刚好被人救起。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再来一次会发疯的。

凤殊明白他的心情,所以点了点头,表示不会乱花钱,姐弟俩乘坐悬浮车去了鸿运货仓,把东西寄运了,然后又坐车回来。

凤殊背着弟弟,执意为两人都购买了一些东西,像衣服鞋子、书籍、治疗仪、家庭备用药物、能量石等等,林林种种用了两百多万,最后甚至还花了一百万给凤昀买了一个高级机甲模型,准备在他八月十五生日的那天送给他。

凤昀虽然嚷嚷着他还有好多衣服可以穿,但是收到新衣服还是很高兴,洗净晾干后就立刻穿出来,一套一套地试给她看,磨磨蹭蹭的臭美,十来套衣服轮流搭配着四双不同的鞋子,花了快半个钟的时间。

凤殊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凤昀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调养,营养补充得不错,个子已经蹿高了一截,显然新衣服更合身。

“很好看,以前的衣服就不要穿了,放着,等哪天你外甥长大了再穿。”

既然打定主意要省钱,那就无所谓好看不好看了,学龄前的小孩子穿什么都可以,只要舒适耐磨就好。

反正孩子长得快,又不需要讲究所谓的脸面,必须时刻注意形象,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既然投生到她的肚子里,容貌外表什么的,就不必过于介怀。

第19章 礼物

凤殊觉得何洁的眼光也很不错,给孩子买的衣服都物美价廉,虽然是秉持着省钱的原则购买的,但是却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大本事。

“姐姐,你怎么才买了四套?”

秋冬各两套,鞋子也才一双。

“这是孕妇装,孩子生下来就穿不着了,没必要浪费钱。”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更宽松的衣服了,她还不定额外花这个冤枉钱。

凤昀一听觉得也对,“恩,那以后姐姐也不要一次性给我买这么多衣服了,长个子后就也穿不上,浪费钱。”

小家伙时时刻刻都记着要勤俭节约,凤殊莞尔。

“四套是当季的,刚好合身。另外八套却是明年一整年的,有预留了一些身高空间在里头,不会浪费的。

四双鞋子倒是全都合脚,你如今要晨跑,晚上又要扎马步,白天还要练习学校教的基础体术,没有好的鞋子可不行。”

在凤殊看来,衣服只要能穿,不会一扯就烂,也不会过于扎眼,那就无所谓美不美观,结实便好,但是鞋子却是要讲究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有好的鞋子,走路不方便,行走江湖,遇上逃跑的时候就更有可能会带来麻烦,所以能买更好的就绝对不会迁就差一点的。

凤昀很感动,姐姐替自己考虑了这么多,但是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便再一次许下了豪言壮语,将来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让她跟小外甥都能够可着劲儿地花。

凤殊微笑,感受着欢快的胎动,觉得没有打打杀杀的日子虽然平淡了些,但是当真是岁月静好。

不管谁有没有亏待她,但是老天爷却是对她极好的,往后只要好好善待自己,将弟弟跟儿子带大就好了。

恩,练武也不能放弃,这是她的根本。

姐弟俩离开了餐桌,各自回房学习不提。

三日后,是八月十五,星际时代的人,除了亚裔的一部分人还会庆祝中秋节以外,别的基本都只会把这日子当做普通的一天。

凤殊与凤昀显然是正宗的华夏裔,虽然如今无月可赏,但是类似月饼的东西,还是能够买到的,他们一大早就吃了月饼当早餐,还分吃了一大盘的异兽肉。

“姐姐,我们要去看爸爸妈妈吗?”

凤毓阳与何洁尚在人世的时候,唯独房子买在了好地段,花了一大笔钱,在吃穿用度上却是相当勤俭节约的,基本上只有旅行一项是比较大的支出,还有就是医药费。

星际时代的人虽然身体好,很少有小病小痛什么的,但是疲劳过度或者意外事故也会引起身体损伤,成年人都是全部自费医疗的,凤家夫妇能省则省,可以熬过去的绝对不会去医院。唯有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十分舍得花钱。

去世的时候,小姑娘也按照父母从前说过的话那样,并没有买地安葬凤家夫妇,也没有把父母葬到公共坟墓区域里,而是直接把骨灰洒到了凤毓阳的出生地,萨达星武毓城城外的一条小河里。

据说,祖父母就是在回城的时候,途经那条小河,第一次见到了刚出生的凤毓阳。可怜的婴儿赤|身|裸|体地躺在草丛里,身上还连着被扯断了的脐带,被蚊虫叮咬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毓”字取自武毓城,“阳”代表着养父母对婴儿的期盼,希望他即便身世坎坷,也依旧能阳光开朗地过一生,收获幸福。

虽然没有见过祖父母,但是凤殊姐弟俩都看过他们的影像,看得出来,那一对军人夫妇对养子非常好,要不然凤毓阳也不会在他们的关爱下,果然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人,还成为了好丈夫,好父亲。

凤殊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

“如今不方便,城外不够安全,我们姐弟两个去的话,遇上危险没法自救,不妥。等以后条件更好一些,再去也不迟。只要我们心里记着他们,不忘记他们,爸爸妈妈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我们。”

她喊凤毓阳夫妇为爸爸妈妈已经很顺畅了,提起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心生亲近。

凤昀虽然有些不开心,毕竟八月十五就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往年他们都是一家人一起过的,从来就没有例外过,但是他也知道姐姐说得对,所以没有再吭声。

今天是中秋节,也是他的生日。

凤昀想起母亲何洁还在的时候,总会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抱着他夸张地笑道,每一年的八月十五,都是她的肚痛日,好不容易把他生出来,将来长大了,他一定要好好地孝顺她跟凤毓阳,还要好好的保护凤殊,不由得就万分想念父母。

子欲养而亲不待,更何况如今他还小,想要孝顺父母也没有办法实现了,想要立即保护姐姐不受伤害,却依旧只能是姐姐的累赘,靠着姐姐挣的钱活下去。

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好想快一点变成大人。

见他小脸纠结,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凤殊赶紧让板儿去她的房里,把半米高的礼物搬到客厅来。

“今天是你的生日,姐姐替爸爸妈妈实现你的一个生日愿望。拆开来看一看,喜欢的话就笑一笑,别像个小老头一样,总是皱眉头,不好看。”

她伸手弹了弹他的眉心。

这样亲昵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凤昀适应良好。

“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听到有礼物收,他果然又高兴了,立刻上手拆。

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孩子,凤殊哑然失笑。

“哇,这是最新版的费德迈克斯模型,fdmaxiii,真的是送给我的吗?太棒了!姐姐,我爱你!!”

凤昀简直要乐疯了,道完谢顾不上其他,就让板儿把模型给抱出来,然后按着说明书操作起来,玩得爱不释手。

高级机甲模型可以像真正的机甲一样运作,当然,武器什么的是没有的,尤其是这种被设计了给幼龄儿童玩耍与学习的,危险性是第一要排除的。

“喜欢就好。今天放假,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凤殊陪着他玩了大半个小时,便打算回房去。

结果人还没站起来,熟悉的音乐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凤昀的嚎啕大哭,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吓得她手脚都软了。

第20章 发帖

是凤毓阳夫妇的合唱,女声正经温柔,男声怪腔怪调,间隙会传来凤殊的笑声,以及凤昀的咿咿呀呀。

凤殊默然,是那首在星际脍炙人口的摇篮曲,《宝贝,睡吧》。

录制的时候,是凤昀出生以来在家里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因为凤昀那一天白日睡的时间长了,晚上精神特别好,总是不肯睡。凤殊提议父母唱摇篮曲哄他入睡,凤家夫妇便兴起了要把场景录制下来的念头,唱着唱着便成了一家四口躺在床上玩闹,结果姐弟俩精神更好了,越发不肯闭上眼睛,折腾到很晚,才在父母的怀里各自睡去。

凤殊很喜欢唱歌时那短短的几分钟场景,温馨得一眼就可以看见凤家夫妇对一双子女的爱意,夫妻之间毫无芥蒂的信任,姐弟之间的相互喜欢,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血脉亲情,表现得是如此的酣畅淋漓与恰如其分。

她特别羡慕。

为此便让板儿把这首合唱曲放进了模型里。

她没有想到,会把刚开始还欢天喜地的凤昀弄哭。

因为未曾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她僵硬地坐着,不知所措。

果然,弟弟这种生物,杀伤力太大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凤昀哭着哭着,就坐到她的身边来,因为她的肚子太大了,没有办法按照常规的姿势抱住她,便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到她的手臂上,让凤殊觉得皮肤都像是被灼烧一般疼。

凤昀哭了很久,她沉默着,一动也不动的,当了一回很称职的抱枕。

“姐姐……我……呃……想爸爸呃……和妈妈了……”

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凤昀打嗝不止,凤殊便让他喝水,结果厕所跑了无数趟,也仍旧没能止住。

“去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凤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喝了,又迟疑道,“抱歉,弄哭了你。”

凤昀摇了摇头,双眼通红着,也不让板儿帮忙,就自己抱着机甲模型回了房。

凤殊有些烦恼,多少有些好心办坏事的感觉,不太好受,她是第一次想让一个小孩儿欢喜,结果欢喜是欢喜了,却也把人弄哭了。

始料未及。

作为姐姐,她显然不是那么的合格。

凤殊从前没有这样的经验,她跟姐姐们的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淡的,火爆场面基本都是发生口角的时候,友爱相处的场景,恩,她想不起来是否有过。

因为长辈们对她都采取了冷眼旁观的冷淡模式,却又像对待男孩子一样,对她练武一事抓得特别紧,在姐姐们看来,她便特别的与众不同,所以她从记事起,便明里暗里都会受到她们的排挤。

跟她一起练武的异性伙伴,不是同龄的,就是比她年纪稍长的,她是唯一的姑娘家,还是小主子的身份,自然人人都让着她。

跟他们相处,虽然不至于过分热闹或者过分冷淡,但是总体而言是安静的,相互之间的探讨、切磋与比较,都是在平和的状态中进行,她便也成了那样寡言的性子,凡事都喜欢用行动来说话,而不是像真正的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的一如出笼的小鸟。

凤殊在床上躺了半晌,便上网随意看看。

这几个月,她天天都会浏览网上的信息,不管是官方的消息也好,还是网民们的言论也好,她都看了不少,星际通用语也因此突飞猛进,日常交流也基本可以结合原本的记忆与她的个人观感而无缝进行。

尤其是网上论坛,是个好地方。

她在一个潜水已久的育儿论坛上注册了一个“小九”的昵称,便开始发帖。

——“应该怎么跟相差十岁的弟弟友好相处?”

她给了一个红色的大标题,内容却只有“如题”两个字,依旧发扬着言简意赅的作风。

大概是因为如今的八月十五没有那么多的喜庆节目的缘故,在网上溜达的人还是挺多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爱子如命的花芽:楼主到底有多天真才会想着跟弟弟友好相处?这是异想天开啊异想天开。弟弟这种生物,听话就给个笑脸给颗糖,不听话,上手揍就对了。

——要开机甲的妈妈:弟弟?相差十岁的话,跟对待儿子差不多吧,能哄就哄,不能哄的话,威胁利诱轮番来,还是没效果,请不要大意地挥起你的拳头吧。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楼主,是跟弟弟吵架了吗?没事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他要是敢给你甩脸子,你就让老公甩他大耳光。

我当年就是这样做的哟,当姐姐的永远都是对的,恩,当老婆也永远都是对的,不管是弟弟还是老公,不听话都揍到听话。友好,那是什么?

——指甲想要开花:哎哟,小九同学怎么没有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因为什么事情姐弟俩闹翻啦?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

老公需要哄,儿子需要哄,弟弟也需要哄的哟,男人不管年纪大小,脑容量都太小,嘴巴甜一点,微笑多一点,哄哄就好啦。

——飘飘飘云:对哒,能哄就多哄一哄,不能哄就多揍一揍,保管姐弟友好,五百年不动摇。

……

楼层盖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六十多层,凤殊浏览得也很快,但是看完总结的无非就是两个字,“哄”,或者“揍”,显然都是建立在姐弟俩吵架或者打架的猜测上。

她想了想,还是写了一点具体信息。

——小九:弟弟还小,父母不在了,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我今天送了机甲模型给他,是他三四岁开始就嚷嚷着想要的生日礼物,还把父母录制的摇篮曲也下载到模型里去。他一开始很高兴,后来听到合唱就哭了,嗓子都哭哑了,抱着我不撒手。

他的情绪总是一会儿高扬一会儿低落的,多变的就像天上的云,一忽儿白一忽儿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这一次,许多回复都同情她父母早逝,兼且说她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宠弟弟,还说这压根就不是感情不好,而是手足之情太友好,楼主是个完美型人格,恨不得弟弟脸上永远都不会出现眼泪的类型。

其中还有一条回复挺有意思。

——我是小九的姐姐:小九啊,我把我的木头弟弟跟你的百变弟弟换过来行吗?你家那个多好玩,我家的小九是木头、冰山、面瘫,作为姐姐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第21章 小九

凤殊觉得这人的回复挺逗的,因此她想了想,便回复了对方。

——小九:你好,小九的姐姐,很可惜,因为是唯一的弟弟,所以不能交换。当然,如果只是交换几天试试看,我一定会答应你,也许会得到不同的乐趣。

——我是小九的姐姐:啊,你可真是个体贴的好女孩,结婚了吗?要是没结婚,跟我家小九试试看怎么样?那样的话,你的百变弟弟就也是我的弟弟了。

当然,我家小九当弟弟太无趣了,当爱人还是很靠谱的,谁欺负你都保准可以帮你揍人!实力杠杠的!!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楼上的,你都是小九的姐姐了,怎么可以让小九自|攻|自|受,哎哟,我家小宝贝在肚子里都害羞了。

——要开机甲的妈妈:大美女说得对,小九的姐姐怎么这么狠心?这是要大义灭亲的节奏吗?小九的姐姐的弟弟,上,不要大意地先下手为强吧!

——我是小九的姐姐:滚,别把我未来弟媳给吓跑了,混蛋们!!{怒目而视状}

——飘飘飘云:上育儿论坛来的人,不都是(准)爸妈吗?小九不是已经嫁了,就是在快要嫁人的路上。{请叫我真相帝,干货拿走不谢。}

——爱子如命的花芽:噗,小九不是已经嫁了,就是在快要嫁人的路上……我是小九的姐姐的弟弟小九情何以堪!!!

——万年潜水偶尔冒泡:个人终端号

——迟早死在远古帝的怀里:我是小九的姐姐的弟弟,妥妥的出师未捷身先死。恭喜楼主小九逃出生天,不用面无表情地面对面瘫脸,吃面条再愉快不过。{笑靥如花状}

——我是小九的姐姐:小九,我家小九颜值高、薪水高、武力值高、笑点系数高、睡眠质量高,嫁给他可以什么都做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想当战斗力爆表的铁血玫瑰他教你护你,想当吃香的喝辣的买东西买到手抽筋的贵妇人他养你随你,不要大意的上吧,压倒他!!!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这是亲姐吗?为什么感觉一直在拿高富帅的弟弟当滞销货啊?还有前四高也就算了,什么叫做‘睡眠质量高’?分分钟倒地不起一睡万年?

——飘飘飘云:同问1

——爱子如命的花芽:不耻下问1

——迟早死在远古帝的怀里:虚心求教1

——万年潜水偶尔冒泡:以上个人终端号

——我是小九的姐姐:滚,滚,滚,没有弟弟的人没有发言权!为了让弟弟终身幸福有靠,作为小九姐姐的我无时无刻不准备着发光发热加发问。

小九啊,我弟弟真心不错哦,要是他敢欺负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外加七大姑八大姨将他揍得元帅都不认得!!!!

——爱子如命的花芽:我是小九的姐姐开始加感叹号了,看来果然对小九热情如火啊,为了百变弟弟也是拼了。赞一个,爱拼才会有未来。

——飘飘飘云:只有我发现小九很久都不冒泡了吗?

——我是小九的姐姐:啊,啊,啊,不要啊,我的弟媳妇怎么可以那么害羞?!!!!!

……

凤殊并没有离开,她阅读的速度很快,基本就跟说话一样,将所有人的回复都看在了眼中,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跟人交流,她莫名觉得十分轻松,看到大家插科打诨的很是愉快,对于这般推销弟弟的网友,又感好笑。

虽然有些意思不太明白,譬如自|攻|自|受什么的,但是基本上的理解还是过关的,她也就放下了忐忑不安,微笑着输入回答。

——小九:我没有结婚,将来也不准备结婚,爸爸说过害羞不能当饭吃,所以并不害羞。

——我是小九:明晚八点,训练场见。

——飘飘飘云:我是小九就是我是小九的姐姐的弟弟?求真相!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一定是的,这口气,多木头,多冰山,多面瘫!高富帅的小九弟弟啊,你跟小九妹妹可真有缘分!人海那个茫茫啊,这都能在育儿论坛一前一后回复我是小九的姐姐!这昵称取得真够厉害,果然是小九的姐姐,预言帝!!

——爱子如命的花芽:预言帝1

——迟早死在远古帝的怀里:有缘分1

——万年潜水偶尔冒泡:以上个人终端号

——我是小九的姐姐:这一定是奇迹!!!!!!小九你一定要跟我家小九见一面,不,害羞也没关系,终端号码交换一下,私聊也可以!!!!!!!一定要好好培养感情,姐姐看好你,永远爱你!!!!!!!!

——爱子如命的花芽:见一面1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见一面10086

——迟早死在远古帝的怀里:害羞也可以联邦已知星球数

——万年潜水偶尔冒泡:以上个人终端号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莫名觉得姐姐好有道理!感叹号用得真好,学习了!!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老婆是万能的群众:老婆说的永远都是对的!支持老婆!!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爱子如命的花芽: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1

——我是爱家的大美女: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10086

——迟早死在远古帝的怀里: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个人终端号

——万年潜水偶尔冒泡:祝两位小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在座所有人的个人终端号

……

凤殊被吓了一跳,终于感受到星际网民们的热情如火,她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尤其是在接收到一条论坛私信的时候。

那个昵称为“我是小九的姐姐”的人,真的给了她一个个人终端号码,并且强调这是她唯一的一次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存在的时刻,拜托她能够主动联系一下她家的小九,即便不能够终成眷属,也能够成为千里善缘一线牵的朋友。

凤殊瞪着那条私信半晌,最后直接眼不见为净,看了一会儿书,便出去做午饭了。

凤昀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吃午饭的时候心情很不错,还隔着肚皮跟小外甥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你摸一下,我踢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凤殊见他高兴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客厅里研究机甲模型,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转眼便把育儿论坛上的帖子抛诸脑后,却不知道因为她的消失,让不知道多少光年之外的某个男人陷入了烦恼之中。

第22章 私信

他从来就没有发现,原来他的姐姐缠起人来真的可以如此烦人。

“见一见能怎么样?小九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反正你的个人终端号码我已经给她了,你可不能别人主动加你的时候拒绝,否则我跟你没完!”

刚新婚燕尔的某位姐姐当天下午就带着老公杀回了娘家,因为凤殊没有联系无趣到极点的弟弟,某位姐姐发怒了,晚上便无耻地用男女双打的方式在家中训练场暴揍了弟弟一顿。

“肯定是因为你太木头、太冰山、太面瘫、太太无趣,所以小九才不肯联系你!!”

他一声不吭,姐夫在一边笑,递过来一瓶水,接过拧开瓶盖就喝,任由姐姐噼里啪啦地数落。

“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奋起直追,开动你的脑筋,就算烧死一串脑细胞也要把人的联系方式拿到手,你怎么还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当好老婆是馅饼,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你姐夫要不是因为脸皮厚,总是对我死缠烂打的,我会因为怕麻烦嫁给他?”

躺着也中枪的姐夫大人好脾气的对着他耸了耸肩,没有反驳这样的话,尽管亲近的人都知道,当年是某位姐姐心血来潮三不五时地调|戏某位姐夫大人,最后闹着闹着才假戏真做成就姻缘的。

真论起来,还不一定是谁追的谁。

“你颜值高有什么用?不认识的话,小九又看不见,看见了不主动,也还是陌生人!

薪水高又有什么用?没有关系,小九用不上!

武力值高也完全没用,人家小九心地善良,护花使者能绕好几个星球的圈,靠人海战术也能啥事都解决了!

笑点高就更没用了,小九要是真的见了你绷着一张面瘫脸,肯定会以为你不喜欢她!

优点没几个,缺点一大堆,你说说看,小九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还不肯主动,更没戏!!!”

他面无表情地把空瓶子投向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站起来就走,压根就不去管姐姐的气急败坏。

只是拦路虎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尤其是在拦路虎还有搭档,而她的搭档还是个实力跟他不相上下的人时。

“我不管,你一定要联系上小九。那么好的女孩子,跟你又有那样奇妙的缘分,都叫小九,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某位姐姐想要做月老,成功地为弟弟拉红线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感觉对头的情况,便火力全开。

他站在原地,耐着性子听她絮絮叨叨这样的感觉来的是多么的不容易,证明一定是奇迹,是缘分,是绝对不可以视而不见的情况,在她言辞激动地长篇大论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才点了点头,“只要她联系,我就加她。”

这已经是他的让步。只要他想,加了一样可以不联系,等同于没有加的陌生人。

但是这样的让步显然并不能够让他的姐姐满意,因为他居然被她拧耳朵了,突然发飙,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他没有防备她,结果中招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小九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很有可能会害羞,会内敛,会被动,她不联系你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我私信她留下你的个人终端号,就没有期望她真的会联系你。看她发帖就知道了,小九并不是叽叽喳喳的个性,虽然是求助,但是却没有留下太过具体的信息,是个谨慎的人。她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主动联系你一个陌生人?

我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让你有借口去私信她才留的号码,你怎么就是榆木疙瘩,永远都不会开窍?!气死了,没有你姐夫一半的狡猾,难道就要让我弟妹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吗?”

某位姐姐越说越生气,手也就拧着弟弟的耳朵越提越高,为了让她打消念头,又尽快消气,他便面无表情地忍着,最后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踮起脚尖来,顺着她的手往上够。

某位无良姐夫趁机打开了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留下了一张姐弟俩友好相处的图像。

他双眼微眯,想要让姐夫大人删除,无奈姐姐不配合,愣是咬着这件事情不放松,“我不管,你立刻私信小九,想办法跟她说上话。快点!”

他不动,她就这么气呼呼地死劲瞪着他,手劲还越来越大,拧得他好看的眉毛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快一点,听见没有?臭小子,要是你现在不按照我说的做,我立刻就告诉全家人,让妈妈去联系小九!!”

他妥协了,面无表情地立刻登陆那个育儿论坛,然后给那个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他疯子姐姐视线的人发了一条私信。

{我是小九:我是小九。}

没了。

刚刚放下手的某位姐姐再一次的手痒了,但是却没有机会再拧一把她认为的猪耳朵。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哪有你这样搭讪的?小九理你才怪!你直接把昵称发过去,她会以为你是故意拿她开涮!再发一条,快点,打招呼都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你?!”

他很想甩手就走,但是碍于母上大人比疯子姐姐更加彪悍的杀伤力,加上母上大人的后台也比疯子姐姐的男人要更加的强大与蛮不讲理,他识趣地追加了一条私信。

{我是小九:你好。}

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作风,他觉得自己很诚实。

某位姐姐在一旁看了却觉得他可以去死一死了,又拉着姐夫大人双剑合璧,再一次把他打趴下不说,还一边挥拳头一边进行了一场姐弟谈心,短暂得很,却能把人气得两眼发黑。

“你真的不是故意作弄小九?你真的不是故意要挑战我的耐心?

告诉我,臭小子,你都多少岁了,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牵过,你还是男人吗?是喜欢男人,还是男人的那里不行?!”

姐姐这种生物,蛮不讲理起来的时候,是十分不可理喻的。

他不想要跟她计较,但是却因此而被怀疑,于是乎,在姐夫大人充满揶揄的目光中,他头脑一热,又追加了一条私信。

{我是小九:缺男人吗?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富是贫,我来者不拒,期待你的回复!}

第23章 回复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尤其是在看见姐姐先是呆滞后是兴奋的神情时,他就更加想要痛骂自己。

为什么也跟着疯子发疯?

他转身就走,脸黑如墨,回到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才突然想起来其实可以撤回消息的,便第三次登陆那个坑爹的育儿论坛,结果,刚打开网页,他的目光就停在了两个字上头,久久不动。

已阅。

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的意思。

他突然就体会到传说中的脑仁疼是什么感觉。

他沉默地看着那两个字,想着会有什么样的回复。

萨达星上的凤殊,晚上睡觉前才想起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认真也好,开玩笑也好,到底也是那位姐姐的一种善意,所以不回复私信的话,并不太礼貌,她便登陆了论坛,想要回复一下。

结果,她一晚上又收到了三条新的私信。

“我是小九。”

“你好。”

“缺男人吗?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富是贫,都来者不拒,期待你的回复!”

什么意思?

因为姐姐把他的终端号码给了陌生人的缘故,所以恼羞成怒?还是真的是一个让人头疼不已的弟弟,叛逆心极强,想要通过吓唬她来教训姐姐?抑或本身就是个外表正经却内里龌|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蛋?

凤殊一瞬间想过了许多种可能,最后觉得无话可说,便又懒得回复了,直接闭上眼睛睡大觉。

今天因为凤昀的极端反应她很是一惊一乍了一番,又第一次发帖,遇上了一些说话有趣的人,尽管不认识,但是依旧觉得很开心,凤殊嘴角含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不知道多少光年之外的男人子时入睡前,才确定自己被人无视了,心思难得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浮动。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异性忽视得如此彻底。

尽管不知道对方底细,但是凭借着之前浏览的帖子,他直觉对方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

如果换做是面对面,不管认不认识,异性看着他的眼光是如何的他并不会在意,实际上,除了家里的女性以及故交家性别为女的少数人之外,在他的眼里,其他的女人就跟男人一样,没多大区别。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当初是愿赌服输,所以被姐夫大人逮着在姐姐浑水摸鱼的育儿论坛上注册了,为的就是防止姐姐某一天心情不愉快好有人能够及时了解并救场。

结果他第一次被姐姐通知登陆这个论坛,就发现了有人注册了“小九”这个昵称,还莫名其妙地被姐姐强拉着跟他这个真小九拧在了一块。

是的,拧,他的姐姐大人画风向来如此清奇。拧起人来时劲头特别大,他要是一味的反抗,从小到大的历史经验就会跳出来告诉他,麻烦就会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以趁她只不过是兴趣刚起头,还是偶尔顺从一回,让她自自然然地打消念头为妙。

这是上策。

问题是这一次还有另外一个所谓的小九也被牵扯其中,而对方不配合。

他失策了。

想到姐姐那喷火的语气与杀人的目光,他毫不怀疑,如果不能够尽快与那一位小九联系上的话,兴趣不减的姐姐搞不好一转头就跟母上大人咬耳朵去了。

他一大早准点起床,鬼使神差的,又去看了看论坛私信箱,结果,依旧是没有回复。

{我是小九:讲个晨间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从前有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弟俩,弟弟是魔王,特技是变脸,随时随地能从木头脸变成冰山脸,又能从冰山脸变成面瘫脸,循环往复,岁月如梭,长大成人,技术纯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姐姐是大魔王,情绪多变,一如天气,极擅鬼哭狼嚎,尤喜拧人耳朵,凡人凡事都想拿来玩乐,石头也要看出一朵花来,恨不得木头弟弟身上长满草才有趣。不配合?小时单打,大时双打,偶尔组团,把他当娃娃耍,当怪物刷,揍扁了事。}

他写完重头看了一遍,嘴角微扬,弧度极小,但是也彰显了心情颇好,与姐姐的成长史,基本属实。

能娱己,但不想去娱人,所以他点了删除。

好吧,点错了,成了发送!

这么低级的错误怎么可以发生在他身上?

没睡醒?这不是理由!

怔了怔,赶紧要撤回。

好嘛,已阅君现身了。

愉快的木头脸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火烧火燎的刺激感。

他瞪着私信箱,本能地想对方会有什么回复?

再一次视而不见,还是终于决定要写点什么?

原来这就是尴尬的心情。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凤殊,昨晚没有退出论坛就睡了,所以起床后上网浏览新一天的消息时,顺理成章地也点进去看了新的私信。

然后,莫名尴尬了。

虽然写的很好笑,正话反说,可见对方姐弟俩相处得十分好,但是,她只是一个外人,被大魔王姐姐看中了,还非要跟魔王弟弟送做一对,这是什么节奏?传说当中的无辜躺枪?

凤殊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回复了。

{小九:慎重建议无视路人,继续与大魔王相爱相杀。}

刚发送,回复就来了,快得仿佛面对面在说话。

{我是小九:技能已使用,确定对大魔王无效。}

凤殊想到大魔王姐姐在论坛上表现出来的执着劲,恩,的确是个热情到没边的奇怪女人,如果魔王弟弟说的是真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死磕到底。

{小九:哄?}

{我是小九:大魔王伴侣专用技能,他人使用对大魔王无效。}

凤殊突然想笑,他人专指弟弟?其实这人是想说大魔王姐姐有姐夫宠爱,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吧。

{小九:揍?}

{我是小九:会被组团回殴,半年不得闲,轻者鼻青脸肿,重者只能趴着,趴着,还是趴着。}

想起当年青春年少天真无畏的时光,实力反超后,某一次不耐烦上手教训了姐姐,结果被家中长辈轮流单打双打组团打了整整半年,臀|部就没消肿过,他想,往事果然不堪回首。这是血一般的教训。

{小九:逃?}

{我是小九:大魔王将适时开启穷追猛打模式,天涯海角追杀到底。}

换言之,没完没了。

凤殊也牙疼了。

第24章 底气

哄无效,揍不得,无视不行,逃跑更惨,还孤立无援。

所以果然还是做姐姐最好吧?弟弟什么的,原来有实力也会活得这么惨。

凤殊对他深表同情,心里却暗戳戳地想着,也许可以参考一下大魔王姐姐的做法,往后也这般跟凤昀相处?貌似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结果还是挺喜人的,魔王弟弟好歹没长歪。

还是网络新手的凤殊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小九姐弟俩的话,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却跟人聊了这么久的天。

尽管她都是言简意赅,但也是不小的进步了,换做从前,她压根就不会跟陌生人说一句废话。而现在,她居然还会对一个纯粹的外人表示同情,同情对方作为弟弟,在面对姐姐时过的水深火热,也庆幸自己是姐姐,如今上面没有其他兄姐,下边唯一的弟弟也很乖巧听话。

恩,如果凤昀能跟这小九中和一些,性情不那么阴晴圆缺古难全就好了。

不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她的弟弟已经够好了,该满足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凤殊尽管没有对他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但也的确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结束话题。

{小九:祝你好运。}

他却显然没有想过这么快结束。

{我是小九:你怀孕了吗?}

凤殊眼神陡厉,在看到下一条私信时才缓和下来。

{我是小九:你说过目前没有结婚,将来也不会结婚,大魔王看到你觉得我们有缘,会抓着这一点对我们紧追不放,直到我们见面为止。如果你想摆脱被无休止纠缠的命运,也许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她说个谎?}

虽然发的帖子与育儿无关,但是会在育儿论坛冒泡,绝大多数都是(准)父母的身份,像他一样被拖进来的身份不符合的闲人极少。

如果她有孩子了,大魔王还是觉得她感觉很对的话,即便是单身母亲,也照样会鼓励或者确切地说缠着他去跟她见一面再说的。

唯有正在怀孕中,才会考虑到对方的身体因素而即刻终止。

他盯着私信箱,发现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复神速,嘴角微扬。

他猜对了,所以,逃过一劫,问题就这么愉快地被解决了。

凤殊其实是在考虑他的意见,虽然主动说谎不符合她一贯来的行事原则,但是说个无伤大雅的美丽的谎言,并不难,她的确心安理得。

只是,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向另外一个陌生人撒谎?哪怕那个谎言其实就是真相,她也没有道理去做啊。

就因为同样是小九的称呼?

这也太傻了。

因此她笑了。

{小九:我是未成年。}

他在即将退出登录的关键时刻发现了新私信,点开一看,然后沉默了,心里有些郁卒。

就算是撒谎,一个未成年人也不可能说自己怀孕了吧?他无所谓,对方却很有可能别扭地难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这是强求的瓜。

{我是小九:未成年为什么要进入育儿论坛?}

{小九:未雨绸缪?}

因为觉得星际用语翻译过来要写的字太多了,所以这个成语她用的是标准的汉字。

恩,对于星际人来说,便是远古的华夏文。

有意思的是,对方居然看懂了。

{我是小九:好高骛远并不明智。}

他用的也是汉字。

而她当然看懂了。

{小九:忠言逆耳并不是永远都是对的。}

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她可不是在好高骛远,而是真正的未雨绸缪。

他领会到的意思却是,大概这个孩子是个天才型的怪胎?智商太高,所以少年老成,已经有了长远的人生计划?而家庭是她必不可少的一环,当母亲是她向往中的重中之重,才会早早开始关注相关信息?

{我是小九: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什么样的年龄就做什么样的事,未成年就该享受未成年的无忧无虑,好好的玩,大哭大笑,无所畏惧。}

反正跌倒了也可以重新站起来,改过自新的机会多的是。

凤殊看着那句话顿了顿,有些茫然。

大哭大笑,无所畏惧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那样过。

不管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缘故,她哪怕情绪外露,印象中也没有嚎啕大哭或者笑得像个疯子一般。

是因为心中有着畏惧吗?

是因为无法相信自己吗?

凤殊突然想起凤昀的表现来。对比从前的记忆,如今的凤昀,特别的紧张她,特别害怕没钱用,情绪也特别的极端化。

父母在的时候,凤昀也是高兴了就大笑,觉得委屈了受伤了也会放声大哭,可是从未曾忐忑不安,惶恐如丧家之犬。

没有了父母,家不成家,所以才无法自信地活在世界上,不管是大哭还是大笑,不管是前行还是跌倒,都无所畏惧。

她觉得有些悲伤,为无缘见得那一对父母,为无法给凤昀带去像父母一样强大的安全感。

{小九:家人是底气,所以你能无所畏惧,知道跌倒了、丢脸了、闯祸了,都有人护着你、守着你、永远支持你,一如既往地喜欢你,爱你。

你很幸运,有那么好的家人,那么多的爱你的人。}

她没有等他的回复,便退出了论坛,按部就班地洗漱、做早饭,吃完便叫上弟弟一块儿出门去散步消食,溜达回来后便开始一天的学习。

她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幸亏如今星际通用语已经可以运用无碍,很多知识都可以对照着课本自学,跟原有的记忆加以对照,加深理解,遇到实在不明白的,就把问题做上记号,去网上查找答案。

因为科技的发达,所以她很容易就能够找到五花八门的解释,就如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那般,从不同人的角度出发,能够将问题剖析得干净彻底,她理解起来也容易多了。

每隔半个月,她就会把累积下来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整理起来,然后发邮件给学校里的各科任课老师,虚心求教。

所以哪怕她休学了,除了校长知道原因外,不知道真正缘由的教过她的各科老师们,对她的印象依旧很好,这几个月以来也都耐心地为她解惑。

第25章 撒盐

凤殊本来就是个十分好学的人,有这样好的条件,她便一头扎进了无涯的学海,汲汲以求。

接下来的日子,凤昀再也没有像生日那天一样情绪崩溃过,所以凤殊便也放下心来,恢复了之前养成的习惯,规律的作息,枯燥的学习,把育儿论坛上的聊天忘得一干二净。

她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却不知道,大魔王姐姐与魔王弟弟之间展开了攻坚战,唇枪舌战是家常便饭,找到机会就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之下,闹得家里是鸡飞狗跳一片喧嚣。

母上大人终于好奇了,顺理成章的,魔王弟弟便被大魔王姐姐给卖了,虽然是卖给了亲妈,但是仍然不能改变被卖的事实。

“你说的是真的?会不会是太巧了?你不是说不少朋友都进入希望论坛吗?知道你的人,也会顺藤摸瓜找到小九,想要跟小九来一场网上的邂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小九长得太好看了,知道的人都会垂|涎他的美貌。”

母上大人吃着葡萄不吐葡萄皮,葡萄籽却噗噗噗地直接飞到面前的一个碗里,一个不落。

大魔王姐姐咔嚓咔嚓地将口中的月华果咬碎吞了,然后毫不掩饰她对凤殊的好感,义正言辞地反驳。

“老妈子,不是噢,小九才不是那样的人,她傻的都不会用网络流行语,回答都是中规中矩的,可是人又挺谨慎,感觉年龄不大,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样的女孩子也不是没有,也不见得你对其他人都这么热情,还上赶着要把自己弟弟给推销出去的。”

“所以说缘分来了都挡不住。两个小九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一个贴子里,还是育儿论坛的帖子,老妈子,你就没有感受到你的乖孙在召唤吗?”

“我们家的胎梦一般都是男人的做的,你应该问你爸爸。”

“那老头子,你梦见你那金光闪闪的金孙了没有?”

父上大人板着一张脸,就像是成熟版的魔王弟弟,只淡淡地瞥了女儿一眼。

“老头子?父上大人?胎梦是怎么样的?好好奇,快一点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

“你弟弟不急,倒是你,跟范清什么时候让我跟你妈妈抱上外孙?”

父上大人金口一开,大魔王引火烧身,赶紧施展乾坤大挪移,转嫁池鱼,扭头就对唯一的亲弟弟吼道,“听见了没有?我跟你姐夫都结婚了,还勤奋地每天都努力造人。小九你呢?怎么可以这么不上进?这是找揍呢还是找揍呢还还是找揍呢?”

魔王摆出面瘫脸,充耳不闻。

“远古人都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为了终身幸福着想,你好歹动一动。

姐姐我都给你牵线搭桥了,你愣是装作高岭之花,小九再热情如火,也会畏寒不敢上前辣手摧花啊。”

被揪着不放,魔王化身为纯天然的冰山,虽然依然不说话,冷气却不要命的外放。

魔王姐姐视而不见,干劲十足,再接再厉,苦口婆心。

“小九,人生就是一场冒险,爱情更是可遇不可求。难得缘分来了,你不主动上前,难道要让另一个小九投入他人怀抱?

她可是你的正桃花啊,自己的女人不快一点追回家,将来被人捷足先登,后悔得捶胸顿足夜不能寐,最后把心一横驾驶着机甲去炮轰人家祖坟,告诉你,没用了!

人家小九已经嫁作他人妇,跟你半个信用点的关系都不会有!!”

魔王终于凉凉地瞥了姐姐一眼,虽然不言不语,却依旧在无形之中给她带去压力。

大魔王挑眉,“欺负我男人不在家?我可是有爸妈的人!底气足足的!!”

“咦,原来你女儿还有点文化,会用不少四字成语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范清当年学习成绩就一直是年级首席生。”

“有道理,在家不学好,肯定是被太多大|老|粗潜移默化的缘故。”

“……”

没有听见父母之间的戏谑,也没有再关注姐姐的挑衅,他突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你说什么刺激话了?我儿子怎么一下子变得不高兴?”

母上大人疑惑地看向女儿,大魔王委屈死了,“你儿子哪是那么容易被刺激到的人?我也没说什么啊。”

父上大人倒是老神在在,“也许是忘了做什么事,需要立刻弥补。”

母女两个看向成熟版本的小九,不约而同地开始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却噗噗噗地开始狂飞葡萄籽。

魔王记性好得不得了,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需要做的事情反而忘记了没有做的,所以,她们刚刚听到了一句废话。

三个人都没有想到,他还真的是被话语刺激到了,而且,还被刺激得心浮气躁,回到房间就立刻登陆了育儿论坛,然后打开私信箱,发呆。

他其实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突然之间就进入了长辈的角色,不由自主地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人说了那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小九: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什么样的年龄就做什么样的事,未成年就该享受未成年的无忧无虑,好好的玩,大哭大笑,无所畏惧。}

她是怎么回复的?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才给他反应。

{小九:家人是底气,所以你能无所畏惧,知道跌倒了、丢脸了、闯祸了,都有人护着你、守着你、永远支持你,一如既往地喜欢你,爱你。

你很幸运,有那么好的家人,那么多的爱你的人。}

他盯着这最后一条回复,看了很久,然后才去翻阅那条询问该如何与相差十岁的弟弟友好相处的帖子,从头看到尾,最后视线定在了一段话上。

——小九:弟弟还小,父母不在了,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我今天送了机甲模型给他,是他三四岁开始就嚷嚷着想要的生日礼物,还把父母录制的摇篮曲也下载到模型里去。他一开始很高兴,后来听到合唱就哭了,嗓子都哭哑了,抱着我不撒手。

他的情绪总是一会儿高扬一会儿低落的,多变的就像天上的云,一忽儿白一忽儿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父母不在了,未成年的姐姐,相差十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得出这样的信息,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好好儿地为什么要心血来潮的给人写晨间故事?

他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十有八九还把人弄哭了。

第26章 糟糕

他的记忆力的确极好,只要愿意,可以对周围的一切过目不忘,能够回忆起数年前某个具体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一滴,分毫不差,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记忆,以及,乐不乐意告诉你。

主动记忆的话,他能够长久存储在脑海里,随时随地都能够不经由核实便确定想要的细节,因为他的记忆就是证据。

但如果是被动记忆的话,就会发生需要事后搜索并且核实的情况,因为他当时的印象可能不深,所以并不能确定是否会漏了某些细节。

譬如这一次的事情,当初他就是泛泛地看了看众人的回复,并没有看全,关注点都在姐姐的话语上,即便后来跟她私信了,注意力也都放在私信上,而没有去仔细看那一份帖子。

所以归根究底,先是姐姐把人拉下水,然后他紧接着就主动往人家的伤口里撒盐,把人弄哭了。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主动去弄哭过一个小女孩。不是类似于长辈故意弄哭晚辈的玩闹,而是真正地戳人家的心窝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领悟,让他感觉糟糕透顶。

也许真的是缘分,凤殊今天的感觉也是糟糕透顶。

进入了十二月,阳陵城居然下起大雪来。虽然有住的有穿的,也有吃的有喝的,凤昀的营养也补回来了,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但是凤殊还是一日比一日烦躁,今天更是板着一张脸在家里转来转去,根本没有心思看书。

她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内力,今天居然全都没了!

没有内力支撑,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最多就用点巧劲对敌,再多一点儿的威胁力都是没有的,没有磨炼出来的身体,就算招式都懂,经验也在,使出去依旧只会是花拳绣腿。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内力只是暂时性的消失,还是往后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练出一点来,就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丹田像筛子一样,根本积蓄不了。

凤昀天天在她身边转,自然是敏锐地发现了她的烦躁,一整个上午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笑了,最爱的机甲模型也不敢拿到客厅里来玩,吃完饭就缩回了房间里,只是房门大开,时不时就会出来看她一眼。

凤殊知道又有点吓到他了,不过内力这件事,她没有办法跟他说清楚,也不愿意解释,所以姐弟俩便一个烦躁,一个担忧,窝在家里头,不学习,也不锻炼身体,要么看着外头的大雪纷飞发呆,要么就是不停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对视一眼。

她的肚子很大了,预产期在月底,因为就快要生了,所以这个月需要每个星期都去医院一次,以免胎儿在肚子里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没有能够及时监控到。

凤殊并不怎么担心儿子,因为这几个月来都满足了他的需要,营养足足的,又想睡就睡,运动也没少,他长得很好,精力充沛得很,之前踢打她都很有劲,偶尔肚皮会被踢得凸出来一个清晰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立体的小脚印,看得她两姐弟惊奇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出来了,所以这个星期胎动平静了许多,去产检的时候,医生说是正常的,这才让她放下了担心。

问题是,就在她以为身轻如燕的好日子就要到来的时候,内力却消失了,这不啻于晴天霹雳。

凤殊拧眉,吃过午饭后,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从前自己遇到过或者听别人说起过的经历都仔细回想了一遍,最后却发现,无解。

她如今身体状况很好,练之前是健康的身体,练之后也依旧是健康的身体,还更加强壮了,尽管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是产检的时候,医生也说检验到她的细胞活性度比从前提升了三倍不止。

身体内部的化学反应动态性越高,代表着生机越蓬勃。

她修炼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地按照从前的经历来的,并没有画蛇添足的地方,而且内力的确也一样地练出来了,就跟以前一模一样。

身体这个容器没有问题,修炼的方式也没有问题,那导致她内力消失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她想不明白。没有任何的例子可以参考。

吃晚饭的时候,哪怕她依旧板着一张脸,依旧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食物,凤昀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沮丧。

“姐姐,是担心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吗?”

凤昀把她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他像往常她主动揉他头发时一样,往上蹭了蹭。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不要怕。”

凤殊低下头看他,从弟弟那双清澈的大眼里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是的,不要怕。

她也是有家人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这里不是江湖,她也不是凤九娘,不需要时刻面对恶劣的环境与莫测的人心,更不会毫无缘由地就被人追杀。

她是凤殊,是星际时代的一个孤女,有弟弟需要抚养,还要养精蓄锐把儿子生下来。

凤殊与凤昀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学生,失去了父母,本就是别人同情的对象,未成年的准妈妈身份,也使得这个片区的警察都知道她的存在,其中几个还每隔几天就会上门探望。

最大的麻烦,何勇,已经去了荒星,再见面的时候,她肯定不会再像如今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就算以后都练不出内力来,她也可以把身体锻炼成一把锋锐的刀,把所谓的精神力练到底,学会驾驶机甲战斗,也不是不能够强悍到别人轻易不敢招惹的地步。

凤殊绽放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没事,姐姐还有你,不担心。是昨天没睡好,今天补上就好了。”

凤昀睁大双眼,半信半疑,“真的吗?那姐姐快点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

为了减少他的担忧,凤殊顺从地去沐浴,然后回了房间,想要早点睡觉。

只是,她的生物钟早已经形成了,就算一路催眠,也依旧是精神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

无聊之下,她鬼使神差地登陆了育儿论坛,点进了私信箱,果然有新信息。

第27章 名字

{我是小九:我去看你怎么样?我没有弟弟妹妹,可以当你们的哥哥,做你的家人,给你任性的底气。}

凤殊愣住了,许久才微微一笑。

这条私信,是今天发的。

之前他一直没有回信。所以说,被大魔王姐姐逼到无处可逃,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跟她套近乎了吗?

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暗爽。

这是一种我过得不好,原来你更加水深火热,所以我就高兴了的微妙状态。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类的劣质性在此时此刻她的身上表露无遗。

{小九:不怎么样。我喜欢当小九,而不是做小十。}

让她愕然的是,回复十分迅速。几乎就在她发出后一分钟,他便回复了。

{我是小九:联系我。}

凤殊没动,结果下一刻他就又发了一次个人终端号码过来,她看了一眼,对比记忆,发现跟大魔王姐姐发的一模一样。

肚子里的孩子接连踢了好几下,凤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真的联系对方了。

几乎就是一秒钟,他就接了。

“你好,我是萧九衡,在家排行第九,长辈都喊小九,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说着很高兴,但是语气听着却是平淡无奇,清冷的声音仿佛自带凉意。

“我是凤殊,晚上好。”

她第一次用个人终端跟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联系,心情有点奇怪,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的又觉得自己与对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陌生。

他们之前好歹也私信过,虽然地点是育儿论坛,多少有点好笑,可毕竟也是聊过几句的。

“你考虑的怎么样?”

萧九衡单刀直入,显然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人。

凤殊知道她问的是认哥哥的事情,便也直率地回答,“谢谢,但我不需要。”

他再接再厉,并不委婉道,“我姐姐萧云开很喜欢你。”

换言之,希望她再考虑考虑。

凤殊轻笑,萧九衡莫名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痒,虽然不是视频通讯,却仍旧没敢去挠,硬生生忍着。

“她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喜欢我,对你是真,对我算不上,不过是萍水相逢。说起来,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的名字很好听,寓意也很好。”

她是笑着说的,因为心情愉悦,所以少女的声音显得又清脆又飞扬,哪怕没有见到人,萧九衡也觉得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下,不单只耳朵痒,就连心也不安分了,痒痒得厉害,仿佛被一根羽毛调皮地挠了挠。

“我们家取名有个传统,新生儿出生后,会先叫排行,譬如我,一出生就是小九。周岁抓周前,会由自己选择名字。

长辈们先是将自己喜欢的字选出来,然后大家发表意见,投票决定,最终缩小范围,将最中意的二十个字分开写下来,随便长辈用什么材质,然后一字排开放在地上,由孩子自己去抓取,最先抓起来的一两个字或者最后留在手中的字就会被长辈按照最好听的顺序组合起来。”

她听到这里有些讶异,“长辈写了‘云’跟‘开’,然后你姐姐当时还真的歪打正着?”

萧九衡嗯了一声,表示实情的确就是这样。

凤殊便有些感慨,通过三重筛选出来的,大概真的是命运。

“很好听。”

她再一次赞叹,萧九衡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就开始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

“我取名字的时候,姐姐已经十一岁了,也闹着要参与,长辈们没让。后来进行抓取仪式时,她偷偷地把自己喜欢的两个字也混着放到了纸堆里。

恩,那一年老爷子,就是我爷爷,他为人比较风趣,提议把全部字都写到纸上,然后团成纸团,让我从中挑。我抓到了‘九’跟‘衡’字。”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虽然很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都是你姐姐写的?”

萧九衡低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是。她说我排行第九,所以肯定会喜欢‘九’字,就特意选了这个合我心意的。‘衡’字是她当时刚刚学会的远古文字之一,写得特别好,还受到了曾祖父的表扬,尤其‘衡’字代表了北斗星,她觉得特别厉害,就写了。

不过长辈们都一致喜欢萧九衡的顺序,唯独姐姐更想要叫我萧衡九,说这样更好听,小时候就叫小九,长大了别人就可以叫九爷,比叫小衡或者衡爷好听多了。但因为衡九念起来像恒久,所以最后还是没有通过。

她闹了很久,还曾经大哭着说要绝食,老头子,也就是我爸爸,就跟她说,如果要弟弟叫萧衡九,那么她的名字也要换一换顺序,叫萧开云。她不想要换,最后便妥协了,只是直到今天,她也不怎么愿意喊我大名,家里人为了安慰她,便一直也小九小九地喊。”

凤殊想象着萧云开小时候跟长辈闹腾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他一起笑。

“玉衡为北斗星之一,也是测天仪器,郦道元就曾经在《水经注*河水一》写道,‘玉衡常理,顺九天而调阴阳。’其实萧衡九也不错,念起来朗朗上口。”

说完了她才想到如今这人的名字总不能改过来,就为了个顺序问题,所以赶紧补救,“恩,九衡也好听。”

萧九衡觉得全身痒痒得更厉害了,便转移了话题,“你呢?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凤殊微顿,想不起来父母为什么要给她取这样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姑娘家,她的八个姐姐,名字都带了女字旁。

大姐凤嫣,二姐凤婈,三姐凤娜,四姐凤婉,五姐凤娴,六姐凤媛,七姐凤嬣,八姐凤婡。

她不知道缘由,但也许,她原本是叫凤姝的才对,而凤殊这个名字,是给期盼的男丁用的。“殊”,代表了特别,不同,出众,殊为不易。

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萧九衡很快就唤醒了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想不出来。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不过,她却是记得凤昀的姐姐名字的由来。

“我是爸爸妈妈期盼已久的孩子,出生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觉得很特殊,孩子很会挑日子来到他们身边,所以就干脆取名为凤殊。”

如今她才是凤昀的姐姐,所以这个理由,也将是她名字的唯一注解。

第28章 泄露

萧九衡很赞同她父母的话。

“的确是很特殊,很有意义。弟弟呢?”

他也是做人弟弟的,而且,跟姐姐同样相差了十岁,莫名觉得跟她果然是有些缘分的。

凤殊想起那个总是黏她黏的相当紧的弟弟,面上不由地就带了笑。

“凤昀啊,他出生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萨达星当时连续一个多月都阴雨连绵的,结果就弟弟出生那一天天气特别的好。爸爸也刚学会了一个远古文字,‘昀’,又正好是表示‘日光’的意思,顺理成章地便取名为凤昀。

好听吧?敏而好学的文达公纪晓岚,名字也是‘昀’。”

她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却很喜欢弟弟凤昀的名字,感觉很好听,让她很舒服,愉快。

对于她对远古华夏文化的信手拈来,萧九衡惊诧之余起了更大的好奇心,很想真的见一见这个小女孩,在表示凤昀的名字的确也取得很好之后,他问道,“你是弘蕴星域萨达星居民?”

维瑞斯纳联邦治下有四大星域,首都星为梅来星的梅耶星域、首都星为和光星的弘蕴星域、首都星为科塞弗星的莫迪西斯星域,以及被这三个星域众星拱月在中心处的中央星域。

中央星域的首都星为天极星,也是联邦的政治与军事中心,但凡处于权势与财富巅峰的家族,都把本家安在这个星球上,萧家本家就坐落在天极星北部的亜溯山麓下,位置虽偏,却占地极广。

凤殊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家庭所在地,虽然没有具体到门牌号的程度,但是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有一个名字就已经足以筛选具体的身份了,加上具体的星球名,立刻就把范围缩小,想要查询目标,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暗叹人果然容易在入睡前放松警惕,尤其是在今天接连被弟弟凤昀与这突然联系她的萧九衡安慰到,她松懈了。

不过这人比想象中要更让她觉得正直可靠,尽管她的直觉曾经犯过大错,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素未谋面的萧家姐弟俩产生好感,以及伴随着好感而来的一点点信任。

“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又黑又丑还没见识。”

她突然开玩笑,想起行走江湖时,有一回就故意扮作了一个村姑,皮肤黝黑,脸上还长满雀斑,兼且满口脏话,进城时遭遇无数白眼,就连乞丐,都不愿意要她施舍的东西吃,说怕吃了后也会变得像她一样粗俗得比贩夫走卒甚至是挑夜香的哑伯还要不堪。

凤殊想着遥远的从前,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想真的是回不去了。不过对于那个世界她没多少东西好留恋的,也没有人会想念她这个人,留恋她的存在。

两不相见,各生欢喜,这样就好。

“萨达星虽然是农业星球,却是弘蕴星域比较富裕的星球之一,风景秀丽,农业发达,环境指数一等一的好,这些年来去那里旅游的人络绎不绝,据说萨达星居民的生活幸福指数,也是弘蕴星域最高的。所以你完全跟乡下人扯不上关系。

至于见识,如果你这样精通远古华夏文化的人还是没见识,恐怕整个星际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有见识。”

萧九衡说到后头,语气十分诚恳。

他算是目前萧家里头对远古的华夏文化最感兴趣以及花了不少功夫去了解的人,他要是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祖父与姐姐都是受他影响才对古文化有了点兴趣的,但是与凤殊相比,他自觉是远远比不上对方的。

她那信手拈来的语气,仿佛就像是一个专门研究远古华夏文化的专家,不,兴许比所谓的专家还要了解,就好像已经到了那种可以以假乱真当一个古人的程度。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萧九衡觉得理所当然又感来的莫名其妙。

凤殊并没有他那样纠结的感想,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刚才原本就是开玩笑的。

“我爸爸妈妈总是说自己是乡下来的,而且萨达星虽然在弘蕴星域算是比较富裕的星球,跟中央星域的来比,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穷地方,根本不值得一提,许多天极星上的居民,恐怕都没有听说过萨达星的名字。”

萧九衡立刻接过话茬,“那可未必,像我不就知道?如今有星网在的地方,就能够十分方便地了解到别的星球的信息,萨达星这么美丽的星球,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知道的人应该很多才对。”

凤殊于是便问他萨达星有什么出名的食物,结果他一个都说不出来,惹得她笑出声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萨达星的居民呢,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人可对萨达星热爱多了。”

萧九衡有些讪讪,他刚才下意识地就这么说了,的确也存了不想让她伤心的念头在里边。

“我家就在天极星上,来来去去也没多少风景可看,所以对于以自然风光以及自然食物而闻名弘蕴星域的萨达星也是颇有耳闻的,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去你家做客?也许你会想要当一回导游。

家里的长辈都喜欢到各处走走看看,他们也会很高兴认识你的。”

凤殊在黑暗中摸了摸肚子,感受着儿子的踢打,直到隐隐的痛感过去,才婉拒了。

“萨达星当然是随时欢迎想要前来游玩的客人。我的话,最近都不会太方便,所以只能深表遗憾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深表遗憾,她与他都心知肚明。

萧九衡也没有非要在口头上说服她,毕竟这人已经表现出了极强的防备心,过于进击并不是好事。

“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下一次再联系你。”

因为这一次谈话觉得距离拉近了不少的凤殊也觉得这人还不错,最起码作为聊天对象来说,不会让她感到压力山大,也不会完全没话说,挺好的。

因此她道了一句晚安,这才挂断终端然后老老实实地睡觉。

虽然睡意依然没有培养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很快地进入梦乡。

交谈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对于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说,倒头就睡并不是一件难事。

第29章 元旦

凤殊这半个月以来都有些懒洋洋的,虽然饮食正常,作息也规律,但是凤昀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她的身上少了尖锐与紧迫,多了一份温柔与从容。

这让他提起来的心又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姐姐,我们要不要提早去医院?”

凤昀看着她那圆滚滚的大肚子,目光透露着心疼。

凤殊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自己的腹部,脚尖什么的早就看不见了。

“没事,预产期还有几天,开始阵痛的时候再乘坐悬浮车去医院就可以了,反正一去到就有床位,不用着急。”

她早已经预约过,所以随时去到医院都可以生孩子,只要能够保证医生到位,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尽管没有生过孩子,身边也只有一个幼弟加油打气,但是手中有信用点,医疗条件又足够好,她自己身体状况又没问题,如今生孩子这件事,于她而言便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凤殊以为自己不会害怕的,但实际上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一些。

十二月二十八日,孩子并没有在预产期的这一天出生,他仿佛耐心极好,一点儿阵痛的提示都没有,依旧老老实实地呆在她的肚子里。

凤昀着急地一天都围着她转悠,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怕她会突然发动,又没有办法走出来喊醒他,非要到她的房间里打地铺。

凤殊知道提前一个星期或者推迟一个星期生产都是正常的,所以并不担忧,不过却没有办法说服小家伙,孩童认定的事情,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的,所以她解释了几句见他都不肯妥协,便也任由他打地铺了。

只是这一睡就是三个晚上。孩子依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反而是凤昀,月底最后一天清晨,因为神经太过紧绷,一直没有休息好,结果开始发烧。

好在家中也有备用药物,他吃下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凤殊照顾了他一整天,直到晚上,他才终于把体温降下来,只不过整个人还是蔫蔫的,像是严重缺水的鱼。

“来,再喝点热水。”

凤昀苦着脸,“不喝了好不好?”

他这一整天,除了吃药跟睡着的时间,睁着眼的时候,就在吃药与不停地喝水、上厕所中度过,对温白开的害怕,还超过了对姐姐即将生产的担忧,不得不提,也算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意外之喜。

凤殊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体温稳定,便忍着笑,轻声哄道,“就喝这一杯,然后姐姐就放你自由了,想上网就上网,想玩模型就玩模型,还有想什么时候喝水就什么时候喝水,姐姐都不拘着你。”

凤昀今天实在是喝怕了,拼命摇晃小脑袋,“不要,我喝完这一杯,今晚再也不要喝了。”

像是怕她反悔,他一气呵成,仰起脖子就把水咕嘟咕嘟地喝个精光,末了还把杯子倒过来,接住杯底滴下来的最后一滴水珠。

“姐姐,我真可以上网了?”

他正是好奇心十足的年龄,如今因为家境的变化,申请了在家自学,姐姐身怀六甲,除了早上姐弟俩会出门去散步以外,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完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妥妥的御宅族,他在现实生活中接触不到其他人,便很是珍惜每日一个小时的上网时间。

“是,你可以上网了,恭喜你。”

凤殊见弟弟欢呼地在原地打转,好笑不已,嘱咐了一声上完网后要早点休息之后,这才回房,拿了衣物去浴室洗澡。

她的头发已经留的很长了,因为不愿意剪掉,所以如今不扎起来的话,发尖已经到了腰部。

凤殊动作极为轻柔地搓洗着这披腰长发,想着也许自己真的得入乡随俗才好,肚子大了之后洗头发已经越来越难以完成了。如果不是她有一直锻炼,还真的没办法挺着这么笨重的身体,每天去打理那一头没有什么用处的头发。

要是内力还在就好了,根本不会像如今这般,洗个头都难受,洗个澡也费力气。

算了,也就几天的功夫,不忍都忍了,留着就留着吧,总比光头要好看,虽然不是女为悦己者容,但好歹自己也习惯了长发飘飘不是?

凤殊将泡沫冲洗干净,迅速地擦干身体,然后把头发也吹干了,穿上宽松的孕妇装,躺到床上秒睡。

照顾病人一整天,她也是挺累的,主要是担心,所以耗了不少精气神。

一觉到天亮,今天是元旦,新年第一天,学校放假,公职部门也不用上班,不少人都全家出动,趁着雪停了拜访亲朋好友或者干脆来上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

凤殊姐弟俩自然没法去凑那个热闹的,不过因为是节日,他们也早早地准备好了一些装饰物,昨天是凤昀发烧所以才没有顾得上装饰,今天小家伙指挥着板儿大扫除了一回,又上蹿下跳地一人一机器合力着把室内装饰得焕然一新。

“姐姐,姐姐,怎么样?好看吗?”

他挺着小小的胸脯,双眼亮晶晶的,要求得到她的赞扬。

凤殊哑然失笑,很给面子地点头,表示真的很不错,还特意在早餐后又给他做了三份蛋糕。

因为没法练功,所以这半个月,她每天都会把晚上的练功时间拿来学习如何做甜品,不得不提的是,她还有些天分,做出来的甜品又好看又好吃,往往都是外头买不到的,凤昀每一次都捧场得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这一次听到可以额外吃多两份甜品,他蹦蹦跳跳地抱着板儿就是一通亲,逗得凤殊忍俊不禁。

“好了,只能吃一份,留两份在午饭跟晚饭的时候吃,吃完了记得刷牙。”

“知道了。”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只觉得那是无上的美味,还是不用去超市花钱买的那种,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凤殊回房,正想着看看新闻放松一下,结果就接到了萧九衡的通讯。

这段时间他们陆陆续续地也通过几次话,所以没有多想,她便顺手接了。

“元旦快乐。”

“谢谢,你也一样。”

“我就快到你家了。”

“什么?!”

凤殊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挺身就要坐起来,却忽视了自己的状况,于是悲剧了,肚子忽然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她痛呼出声。

第30章 阵痛

就要到她家来是什么意思?

别告诉她就是字面的意思,她会打断他的腿!

凤殊赶紧深呼吸,缓缓地躺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痛呼是如此的真实与猝不及防,萧九衡顿时身体紧绷。

凤殊没理他,只是强令自己放松,过了一会确认没有羊水破了的情况,肚子也没有再次抽痛,显然要么是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身体,要么就是开始发动阵痛了。

她的心定了下来,虽然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不少,她还真的没有生过孩子,说完全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哪怕万事俱备,但是东风也还欠着啊。

“没事,你不要来,今天不方便。”

她的语气强硬起来,比前几次谈话时明显要显得疏离。

萧九衡顿了顿,“真的没事?”

凤殊明确地嗯了一声。

“只是今天不方便?那我改天再来。”

“不,以后也不方便。”

凤殊相当直白,她没有想过这人会真的来找她,从中央星域的天极星到弘蕴星域的萨达星,路程何止是千里迢迢?这是她迄今为止都没有办法想象的距离,以光年计算,是从前的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象得到的远方,是触手不可及的遥远。

可是如今这人却堂而皇之地告诉她,他就要到她家了,就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在星际时代,哪怕科技早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高度,乘坐普通的民用航舰进行跨越星域的旅行,最起码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军用航舰,基本是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这人,第一次跟她通话的时候还明确表示自己在天极星上,如今一个月不到,却要出现在她面前了,这代表着什么?

凤殊并没有阴谋论,以为他对自己姐弟俩有所图,她只是下意识地推断出这人身份不寻常,最起码,在天极星里恐怕也是非富即贵的阶层,天极星土生土长的人也许都不能够接触得到的权力巅峰家族的子弟。

是个麻烦。

换言之,是她暂时不能够平等相交的那种人。

她不想与之建立现实的联系。当初会听从他的话联系他是个错误。

凤殊有些后悔,却也知道后悔没用,所以她下意识地开口明言。

说到底,没有了武功,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了依仗,哪怕因为凤昀的缘故,她对亲情多了一丝信心,却不足以完全颠覆从前的生活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犹疑与不安。

她对人的戒心很重,之所以能够对萧家姐弟俩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认可,是对他们释放的善意的回应,也是基于他们双方之间距离太远,根本就不会在现实生活中见面,所以没什么现实的利益纠缠。

但是她却忘记了一点,在星际时代,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只要有心,那么在财力足以支撑的情况下,哪怕只是普通人,也照样可以跨越星域,把不可能缩短的距离一举攻克。

萧九衡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挂了语音通讯。

凤殊不知道他听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但是她也没空去揣摩他的心思了,因为肚子又传来了一阵痛楚。

这一次并不是很疼,但是她却不敢轻松大意了,赶紧用个人终端联系了一下约克医生,然后又叫了一辆悬浮车,便带上凤昀与拎上备用物品的板儿一起去了医院。

“放松,你以往产检的情况都很好,不会有问题的,女人生孩子是本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一下子就过去了。”

约克先生一边跟她唠嗑,一边毫不含糊地给她检查身体。

“约克叔叔,我姐姐真的没事吗?她痛得脸色都白了。”

虽然已经被嘱咐过无数次,但是事到临头,凤昀还是担心地两眼泪汪汪。

“没事,你姐姐是一个强壮的美少女,能量充沛的高级异兽肉都能天天吃下肚子还消化成功,证明她这一胎怀得极好,你的外甥搞不好是个天赋超强的孩子,你该高兴才是,别哭啊,哭了以后会被外甥笑话舅舅是个爱哭鬼的。”

凤昀不敢哭了,果断地拼命眨眼睛,想要把泪水全都逼回去。

凤殊好笑不已,因为只是刚开始阵痛,约克医生说离生产还早着呢,她便慢慢地踱步,中午的时候还带着凤昀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

凤昀大概是担心地过了头,下午的时候见姐姐依旧没事人一样走来走去,既不像其他产房的孕妇一样哭哭啼啼或情绪暴躁,情绪便也多少镇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其他大人在,但是对比今天来生产的准妈妈们,凤殊年龄最小,反倒是最为淡定的那个,就连约克医生都赞她忍功了得。

凤殊只是笑笑,她其实也不是不痛的,尤其是在阵痛发动得越来越强烈与频繁时,她虽然受得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崩溃的地方,可是时间越拖越长,心里难免也有些疑惑。

她从前并没有见过生孩子的场景,在育儿论坛上虽然也看了不少知识,但是这个时代自然孕育孩子的孕妇还是比较少的,所以论坛上的一些人难免也有些歪楼,总会说些题外话,她也并没有从头到尾将整个论坛的帖子都看完了,只不过选了十来篇觉得是比较客观的帖子看了一下,还有就是跟着看了一些视频而已。

很不巧的是,大概是怕吓到准妈妈,所以能够放到论坛上公开的视频都是生产十分顺当的例子,阵痛时间不长,最长不过半天,生产的瞬间就更短了,孕妇虽然也痛呼,却并不是那种歇斯底里不想活了的痛苦。

所以,迄今为止,凤殊还是淡定地认为,既然普通人都能受得了,她一个学武之人没有道理连普通人都比不过,这样的疼痛,她应对起来应该很简单才对。

但是显然她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完善,因为她的阵痛一直持续到了晚饭过后,到了夜晚九点多钟,她才被推进了手术室,然后,痛得恨不得能立刻回炉重造。

第31章 产子

凤殊的痛点很高,习武之人,在没有出师之前,哪个不是习惯性受些小伤的,切磋时鼻青脸肿都是轻的,打到双方都激烈得不能自已时,往往都要流血断骨头。

当她真正地学有所成闯荡江湖时,经历过的危险就更多了,除非是生理上的刺激掉眼泪,她后来从来就不会因为伤痛而哭。

但是生孩子实在是太痛了,当配合着助产士不断地呼吸用力时,她狰狞着一张小脸,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哪天要是遇上了那个导致她怀孕的混蛋,她一定要揍得他面目全非哭爹喊娘!

她心里发着狠,配合着的用力工作进行的很好,一旁的护士不断地鼓励她,又表扬她做得很好,声音轻柔得让人听了都快要认为自己是稀世珍宝。

凤殊一边用力,一边默诵着心法口诀佛经经史子集,一开始还能够顺畅,后头痛得出声后,才发现前言不搭后语了。

她也不管别人的目光是如何诧异,就这般极力忍着痛,又控制不住眼泪,狰狞着小脸,巴拉巴拉地开始低声诵读。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丢脸地晕过去时,终于听到了约克医生的声音。

“用力,很好,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你做的很棒,继续。”

凤殊双手青筋直爆,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流着,眼泪也依旧滔滔不绝,对于新生的恐惧与喜悦一起迸发,她一边用力一边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喊了起来,很有一鼓作气的架势。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啊……”

谢天谢地,孩子也很争气,顺顺利利地降临人世,不用拍打,就“哇”的一声大哭,中气十足。

“好小子,肺活量够大。”

约克医生把孩子递给护士去清洁与称重,就要去表扬一番新手妈妈的勇敢,结果却发现凤殊居然晕过去了。

“到底还是小女孩啊。”

众人皆是怜惜她的不易,所以后续把人推到房间休息时,也交代了凤昀,让她睡,别吵醒她。

凤昀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小外甥暂时有护士照顾,他虽然明知道姐姐没事,但是没有见到她睁开眼之前,也还是惴惴不安,所以便一直守着她,最后就这么坐着,趴在她的床上睡了过去。

萧九衡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姐弟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睡的正香。

“你是凤小姐的朋友?”

尽管他人长得很帅气,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带着普通人没有的气势,但是联邦上下,除非是天生没有资质的,几乎算得上是全民习武,天赋虽然有高低,可是在强者未曾主动对弱者施加压力时,武力值低下的那一个未必就会害怕武力值高的人。

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还真的没有人会不顾及联邦法律,而非要去跟人结死仇,所以还真没什么可害怕的。

护士怀疑他不是凤殊真正的朋友,如果真的是亲近的朋友,昨天就应该出现并且陪产才对,哪有痛苦都过去了,这朋友才会现身的。

马后炮什么的,任何时代都不受欢迎。

萧九衡并没有见到个人怀疑就解释的习惯,所以他盯着凤殊看了半晌,便退了出去,提议要去看凤殊的儿子。

护士却警惕起来,还防备地后退了两步,“你要看凤小姐的孩子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医院,可由不得你乱来。”

她一边说,背在身后的手却打开终端,联系了约克医生。

萧九衡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出师不利,虽然知道护士通知了人,但是他本来就没有存坏心,所以便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得很。

约克很快就出现了,实在是凤殊的情况没有其他成年人可以救场,这又是在医院,他不得不替她挡一挡。

不过匆匆过来时,却发现情况根本不是所想的那样。

“好了,玛丽,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凤小姐的房间里陪着她。我带这位先生去看孩子。”

玛丽见医生接手,便利索地转身要去看凤殊,不过很快她又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凤家姐弟俩。

“咦,醒了?对了,这位萧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凤殊抬眼过去,萧九衡身量很高,剑眉星目,鼻梁如隆起的山峰,下巴方正,面相极佳,虽然是休闲打扮,但这人的站姿却像是一杆枪,笔直锐利,凛然不可|侵|犯。

如果不是擅长掩饰的伪君子,那么这人就是个真正的君子,凤殊的判断更倾向于后者。

“你来了?”

“是。你还好?”

萧九衡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有些遗憾,又有些本该如此的滑稽念头。

昨天他以为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命令家族的航舰全速前进,凌晨赶到凤家的时候却发现人不在家,又让手下黑进了她家四周的城市监控网路,才发现她居然大着肚子,神色从容地带着一个幼童与老旧机器人上了一辆悬浮车。

他想过防备心极重的她会拒绝见面,但是他没有想到,理由会是本身就还是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凤殊,会在元旦这一天,到医院生孩子。

生孩子他能帮的上什么忙?

她不让他来,语气那样直白与强烈,显然十分抵触他的出现,为什么?

想起查到的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想起她关于“底气”的那一条私信,萧九衡的脸上便出现了疼惜的表情。

一个本身是孩子的人,失去了父母,需要照顾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还要面对生活本身的黑暗,无法放弃腹中的孩子,哪怕它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依然要忍受怀胎十月的痛苦,再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不堪的一面,而她苦苦维持着生活,并不愿意让人看见这样的她。

凤殊并不知道他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朋友已经在开始脑补她是如何的可怜与水深火热,她只是神情淡然地回答表示还不错,然后就带头去看儿子。

然后,看见小东西的第一眼,她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的儿子。

她凤殊,又多了一个家人。

第32章 纯净

凤殊站在婴儿床边上看得目不转睛,凤昀也是,还伸出手指头想要去戳小外甥的脸蛋,结果半途就缩了回去。

“姐姐,为什么他还不醒?”

“小孩子要睡很多时间才会长大的。”

凤殊其实也想要碰一碰儿子,但是却无从下手,虽然理论知识已经提前学习了,但是她对着这么小的一团,还是下不了手去抱。

萧九衡在一旁看的有趣,他伸出手去就要把小家伙抱起来,凤殊下意识就把他的手拍开了,力道大得像是要废掉他一样。

她头也不抬道,“别吵我儿子睡觉。”

萧九衡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才收了回去。

凤昀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小外甥总是睡觉,不会肚子饿吗?”

凤殊闻言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抱起了儿子,小心翼翼的像抱着易碎品。

“看着还不错啊,放松一点就更好了,恩,对,很好,凤小姐学得很快,是个好妈妈。”

玛丽纠正了一下,就又道,“孩子的情况很好,你也可以抱回去的,这样随时就可以看到了。等你什么时候出院,直接抱着回家就好了。

啊,对了,要快一点给孩子喂|奶才行,母|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一定要让孩子吃上才行,哪怕是几口。”

玛丽是个非常热心的护士,非常的喜欢孩子,因为负责护理凤殊,所以也知道一点关于她的情况,便尤为怜惜。

只不过,此时玛丽的热情来的却不是时候,凤殊倒还好,愣了愣就直接抱着孩子回去喂|奶了,凤昀懵懂还想着要跟着进去,却被萧九衡一把拉住。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对方,“你是谁?真的是我姐姐的朋友吗?我没有见过你。”

原本还处在尴尬状态中的萧九衡木着一张脸道,“萧九衡,刚认识没多久,我知道你,叫凤昀,比凤殊小十岁,最近爱吃你姐姐做的甜品。”

凤昀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恩,看来叔叔你真的是我姐姐的朋友。”

萧九衡嘴角扯了扯,“也许叫哥哥会更合适。”

凤昀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果断摇头,“不行哦,爸爸说了,跟他一样高大的人都是跟他同辈的,老的就是他的长辈,我要叫爷爷、伯伯,年轻的就要叫叔叔,不然就是没礼貌。”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不是你爸爸的朋友,所以跟你也是同辈,你叫我哥哥更合适。”

萧九衡固执,可惜他不清楚,不应该跟一个孩子计较一个称呼的问题,因为小孩子固执起来,是会让大人头痛的存在。

如果他不跟凤昀争论,也许后头被姐姐说一下,凤昀就会乖乖地喊他哥哥了,但是他却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凤昀的叫法,小家伙不买账,两个人便在走廊里互瞪起来。

凤殊在玛丽的帮助下,成功地让儿子喝上了第一口母|乳,她心中既觉得喂|奶的感觉十分奇怪,看到小东西急切的吮|吸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模样又感好笑,期间他还睁开眼睛仿佛在与她对视,黑溜溜的眼睛,纯净得像是一尘不染的夜空,让她不知不觉地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

玛丽也十分喜欢昨天刚出生的小家伙,不住地赞叹,说从来就没有见过刚一出生就这么漂亮的孩子,哭声还敞亮得像是好几个月的婴儿,眉眼长得极好,长大一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云云。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别人称赞她的孩子长得好,哪怕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红彤彤的,个个看起来都差不多,可是她依旧会觉得别人有眼光。

凤殊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安安静静地看着儿子,心里想到不管别人认为他好不好看,反正在她眼中,肯定是自家儿子最好看的。

不过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将来还是要好好地督促他练武才行,把实力练上去了,长得一般也无所谓,闯荡四方靠的从来就不是外表,而是拳头跟脑子。

“他胃口很好呢,吃得多开心,哎哟,小家伙,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你妈妈身体好,奶|水多,不用担心不够吃。哎呀,又笑了,真可爱。”

玛丽在一旁絮叨,一直盯着小家伙看,“凤小姐,我发现就你儿子眼睛长得最好看,亮晶晶的,天赋一定很好,说不定会是s级别的天才。”

凤殊笑了笑,只是伸手将儿子脑门上的汗抹去。

似乎也是刚想起她家中的情况,玛丽没有再说下去,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直到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停下来,才问她是要把孩子送回育婴室还是留在身边。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凤殊想回家,呆在医院虽然有人服侍,但是总没有家里方便。

“你是顺产,而且身体素质比想象中的要好,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星际时代的人,身体素质比从前的人好得太多了,凤殊继承的身体原本就是个天赋不错的苗子,她醒来后又有锻炼,把内力都练出来了,虽然后来无缘无故消失了,但是也是在深层处改造过身体的。

更加重要的是,几个月以来,她天天都吃异兽肉,就连高级异兽肉,只有强者才能够短时间内大量地吃下去而不会爆体而亡的东西,她也是每天都几斤几斤地吃的。身体得到的滋养,哪怕是在生完孩子以后,也还留了不少的营养在她的身体里,所以她的恢复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太多了,要不然,她也不能够在睡了一觉起来后便精力充沛。

如果不是鉴于她未成年的身份,家中又没有大人可以看护,其实她今天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家的,约克医生让她留院查看,也是为了更进一步确认她的恢复情况。

虽然不能立刻回家有些遗憾,不过凤殊也没有执意离开的意思,再呆两天她也可以忍受,毕竟就算她可以照顾自己,但是孩子还太小,身体再好,她也觉得情况不定,还真的需要留下来观察一下。

自己不懂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判断与解决,这样才是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凤殊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乎,凤昀与萧九衡再次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儿子躺下了。

第33章 拒绝

凤殊解决了儿子的饮食问题,心情很好,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脸上便带了疑惑。

“怎么了?”

萧九衡摇头,干巴巴地道,“没什么。”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凤殊,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是长辈来着,后来经过几次交谈,又起了当哥哥的心思,想要照顾对方,可是来了才发现,她是一位新手妈妈,而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压根就没有照顾她跟婴儿的经验不说,如今还因为这样的变化,蓦地有了一种矮了她一个辈分的诡异感觉,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合适的。

刚才拖着凤昀不肯进来,一来确实是为了避免看见喂|奶这样的尴尬状况,二也是他在调适情绪,不想让她发觉他的茫然无措。

凤昀却丝毫没有替他打掩护的意思,巴拉巴拉地就将刚才在门外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讨好地对她道,“姐姐,我按照爸爸教的那样叫人才是对的吧?我可不想要当没礼貌的小孩,会被人讨厌的。”

凤殊莞尔,见萧九衡木着一张脸呆在一旁,尽管面无表情,但她就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狼狈来,只觉这人其实也挺孩子气的,为了一个称呼问题,就跟一个七岁的孩子争执了这么久。

“对,凤昀没有忘记爸爸教的东西,还学以致用了,值得表扬,以后也要这样做。不过有一点要记得了,有时候做得再好,也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而且也不后悔那样做就可以了,不必过于在意旁人的看法。”

凤昀受教,萧九衡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凤殊坦然回望,“人你见到了,我想你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忙才对,请恕我不能送你。”

还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给他留啊,直白得可怕,萧九衡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摆出了长谈的架势来。

“你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没有了解到的东西应该也没有了解到的重要。

凤殊,我觉得你很好,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或者遭遇而改变。之前的几次聊天,我就已经决定,要和你做朋友。这一次见到你本人,更加明确了这个想法。

你不要急着拒绝我,人活在世上,谁都会有朋友的。如果你从前没有,那么你可以尝试一下,从我开始。”

凤殊沉默。

凤昀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不安地上前,牵住她的手,“姐姐?”

面对这样无声的拒绝,萧九衡应该觉得万分难堪才对,他从小就是天子骄子,从来都是别人围绕着他转的,想要跟他沾上关系的人比比皆是,可是现在他主动地送上门来要成为一个人的朋友,居然还被对方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

如果觉得狼狈,觉得难堪,他二话不说就会掉头而走,可是奇怪的是,他没有。他觉得凤殊这样的态度是很正常的,所以此刻的他也心平气和。

“万事开头难。只要愿意尝试往前走一步,你就会慢慢地发现,有朋友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譬如我,个人实力不错,也凭着自己的本事赚了些钱,还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这些都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出一份力。即便你不愿意用我的钱,用我的人,我也可以先借给你,等你有实力之后,想还多少就还多少。”

凤殊听到这里却笑了,萧九衡神情微滞。

“如果今日来的是你的姐姐,我想她一定不会说这番话。

回去吧,萧九衡,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并不适合当朋友。最起码,在目前而言,不适合。恩,换一种你更容易听得懂的方式,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给我帮助,而我,暂时也没有需要依靠你的地方。

所以很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仅此而已,请原谅我的不识抬举,希望不会给你带去困惑。”

她是笑着说这番话的,萧九衡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但是果真没有再留下来,当天便离开了萨达星。

凤昀不明白姐姐这是怎么了。

“虽然感觉他有些幼稚啦,但是好像人真的很不错的样子。姐姐跟他不是本来就已经是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把人赶走?”

凤殊觉得孩子生下来之后,自己的耐心好像更好了一些,所以她一边看着正在睡觉的儿子,一边相当直率地说出心中所想。

“恩,就仅有的接触来看,萧九衡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不过他没有他的大魔王姐姐坦率,也许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用的方式却不太对,相较而言,并没有他姐姐讨喜,所以我不希望跟他在现实生活中成为朋友。

如果只是偶尔隔着终端或者在网上聊一聊,还是很不错的。”

凤昀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复杂,虽然姐姐也还是未成年,但是她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不能算是小孩子,他都听不懂她的话了。

“姐姐喜欢跟萧叔叔聊天,却不喜欢跟他见面,所以不想要跟他成为朋友是吗?可是见面不就是聊天吗?有什么不一样?”

凤殊抬手将他的头发揉乱了。

“当然不一样。如果在现实中成为朋友,就会在彼此需要的时候急人所急,共度难关。如果只是星网上聊天的对象,那就跟陌生人差不多,是可以不用去关注对方的生活,也不用对方担心自己的危险,都可以不用为了解决彼此的麻烦而努力的关系。

就是单纯的聊聊天而已,别的什么都不会有,这样才没有负担。”

凤昀茫然,“姐姐的意思是,不想要成为他的负担,也不希望他成为姐姐的负担,所以才不跟他交朋友吗?”

凤殊摇了摇头。

“不完全是这样,恩,怎么说呢,实力不对等的话,很难成为能够彼此需要的朋友关系。

当然也不是说需要实力完全对等才可以成为朋友,而是唯有实力比较对等的时候,才能够走的更长远,友谊也更加坚固。

如果一方过强,一方过弱,就很容易陷入没有话题的境地,然后慢慢地因为麻烦出现,而对方帮不上忙不说,还压根不了解,矛盾就会增多,然后渐行渐远。”

第34章 新生

凤昀依旧是一副懵懂样,凤殊想了想,又往下解释。

“萧九衡跟姐姐吧,如今他太强,而我太弱,是严重不对等的关系,他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一开头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表示成为朋友之后,他本人的钱跟人脉等等实力具现的东西都愿意为我所用,如果我介意的话,也可以借给我用,将来随我怎么还回去。

这是他表达善意的方式,却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来,他潜意识里就是把姐姐当小辈来看待的,他并没有把姐姐当朋友的意思,而是在用长辈的目光看待姐姐。

我猜他是应该同情我们两个人失去了父母,而姐姐是未婚生子,又是未成年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孩子的父亲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尴尬的或者说更为负面的存在。他认为我们的境遇很糟糕,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他通过几次交谈,又认为我是值得帮助的人。

然后呢,还有一点是,大概他家中的姐姐也给了他不少的压力,所以闲来无事,就来萨达星找姐姐,看能不能交朋友了。

但是凤昀,如果从一开始姐姐就是抱着要仰仗萧九衡的目的来跟他交朋友的话,那就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之间,哪怕实力不对等,地位也是一样的,你看我一样,我看你也一样,是势均力敌的平等关系,而不是其他。

人是不同的,所以才会有强有弱,但是人又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所以可以产生共鸣。我们跟别人交朋友,首先就是产生了那样的共鸣,所以才会想着跟对方交心。那是灵魂的对碰,而不是对实力的过多考究。”

她的解释太深奥了,最起码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凤昀听了之后更加迷糊了。

“姐姐,你说交朋友最好实力对等,这样才能走得远,但是又说要产生什么共鸣才能交朋友,而不是对实力过多考究,那到底是要计较实力对等还是不对等?”

凤殊微微一笑,“等你长大你就懂了,别想太多,这是姐姐的事情,放心好了,萧九衡看着就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因为姐姐拒绝跟他交朋友就小气得要计较的。睡吧,别担心。”

凤昀得到了没事的保证,便乖乖地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下来。

“姐姐,我们给小外甥取什么名字好?小名就叫宝宝好不好?”

“恩?怎么会想到要叫他宝宝?”

凤殊见孩子没醒,便关了灯,也躺下来。

“爸爸妈妈以前总是叫姐姐大宝,后来我出生了,小名就叫小宝。爸爸妈妈说过的,如果以后给我生了弟弟,就叫宝宝,生了妹妹,就叫贝贝,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凤昀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软糯,凤殊听了也跟着沉默了一瞬,然后便同意了。

虽然这样的小名貌似一点儿也不威武,但是能够让她家弟弟高兴就好,而且,这也是纪念逝去的凤家夫妇的一种方式。

凤昀高兴了,又接着恳求道,“那姐姐以后要是生了女儿,小名就叫贝贝好不好?”

凤殊很想说他想都不用想了,她不会结婚,也不会再让未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所以她家儿子不会有妹妹。

不过他正在高兴的时候,她也不忍心泼他冷水,所以依旧是说了一声好。

“宝宝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的,贝贝肯定走到哪儿都要跟着他。就像姐姐跟我一样,会在一起生活,永远都不分开。”

不分开的话,就天天都能够看见了。可以说话,可以拥抱,还可以一起睡觉,天黑了也不怕。凤昀将被子拉上来,将脖子也盖严实了。

“晚安,好好睡,明天我们给宝宝取正式的名字。”

“恩,姐姐晚安。宝宝晚安。”

他很快就睡着了,凤殊调好闹钟,也闭上了双眼。

今天是欢喜的一天,也是意外的一天,更是疲惫的一天。

她以为她终于平安地度过了生产的难关,会睡眠质量很好的才对,但实际上,她却睡不着。

她在黑夜中大睁着双眼,格外地关注儿子的动静。

她知道,宝宝就在不远处的婴儿床上,睡得正香。

凤殊躺了一会,始终无法入睡,便静悄悄地下了床,然后摸黑去把孩子抱过来,才再次回到床上躺下来。

小家伙的身体香香软软的,更重要的是,很暖和。她蓦地就掉了泪。

她此刻其实是开心的,不,也许更准确地来说,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所以她特别不理解,在这么好的时刻,自己为什么还那么晦气地掉眼泪,明明是该欢喜无限地傻笑才对,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矫情起来了?

凤殊在黑暗中抱着自己的儿子,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直到后来孩子哼哼唧唧地醒了,才擦干眼泪开了灯,看他是不是要排泄,然后又试着给他喂|奶。

小家伙依旧吃的十分卖力,不一会儿便又急出了一身汗,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母亲在身边,所以他并没有哭。

“比娘要勇敢呢,小家伙。”

她看着他依旧皱巴巴的小脸,低低地笑。

这是她的孩子,真好。

虽然来得出乎她的意料,一度还是她排斥的存在,可是从感受到他胎动的那一刻起,从他瓜熟蒂落的那一刹那,从他真正地来到她的身边并努力地想要通过吮吸她的***而活下来的这个瞬间,她是真正地体会到生命的奇迹,由衷地欢喜。

她痴痴地看着他,像是在看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一眨也不眨的,直到他终于吃饱了,小嘴许久都不再动,才把他放到床上,然后又关了灯,跟着躺了下来。

心情依旧是不能平静。

情绪似乎过于亢奋。

她辗转反侧,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从前,不,也许说是前生更为恰当一些,从头到尾把记得的事情过滤了好几遍,然后想象着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地把那些画面揉成一团,再掰碎了,丢到黑洞里。

只要愿意生一个孩子,他的到来便会自然而然地带来勇气与新的希望。

迈向新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第35章 回家

约克医生早上查房的时候,特意给凤殊又检测了一番身体数据,发现她的恢复力极为惊人,便当场拍板,放她出院。

凤殊姐弟俩都相当高兴,便在感谢了一番后,带上宝宝就回了家。

凤殊做的准备相当足,所以回家很顺利,宝宝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全程都乖乖地睡觉,但是神奇的是,回到家时就醒了,还睁着眼睛,不哭不闹地仿佛在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

“姐姐,宝宝是知道回家了对吗?他的眼睛真漂亮。爸爸妈妈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

凤昀凑过来,终于第一次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碰了碰小外甥的脸。

宝宝没什么反应,依旧睁着那双纯真无暇的眼睛,直到凤昀靠的很近了,才像是看见了他一样,直直地看着。

“姐姐,姐姐,你看,宝宝在看我。他是不是看得见我了?玛丽阿姨说现在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太远。但是我真的觉得宝宝是在看我。

宝宝,我是舅舅,以后长大了舅舅带你出去玩,像现在外面下雪,舅舅可以教你堆雪人哦,舅舅还会堆机甲……”

凤昀像是终于解放了一样,回到家就对着外甥嘀咕个不停,可惜宝宝没有听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姐姐,他怎么总是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凤殊摸了摸儿子的小屁屁,很干爽,便把他抱到房间里去,她早就把婴儿床买回来了,放进去后却又觉得还不如就跟自己睡一张床呢,这样晚上一摸就可以摸到他了。

她睡觉向来老实,睡觉前是什么姿势,基本醒来后也是什么姿势,所以不用担心会压到孩子。

这么想着,她便又把孩子抱起来,直接放到自己的大床上。

“姐姐要跟宝宝一起睡吗?他会不会自己掉下来?姐姐会压到他吗?爸爸以前就说我睡觉不规矩,要是跟妈妈睡总是会压到她,所以后来我都一个人睡了。”

凤昀说着说着又笑,“不过宝宝还这么小,姐姐想要压到他也不容易呢,他更不可能压到姐姐了。只要不掉下床就不会受伤了。”

凤殊闻言神情有些古怪,原来凤毓阳还这样哄骗过儿子?看来夫妇俩的感情真的很好呢,怪不得总是说要再给他们姐弟俩生多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宝宝要会翻身了才有掉下床的危险,目前他只能躺着。”

“啊?也对哦。”凤昀恍然大悟,接着又同情道,“宝宝现在好可怜。”

凤殊哭笑不得,“所有孩子都是这样的,刚出生都没有办法看得很远,更别说大幅度的动作了,不过听力还是很好的,基本上在房间里说话他都能够听得见,只是要周岁以后才会慢慢懂什么意思。”

凤昀猛地点头,“恩。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多陪着他,让他快一点儿学会走路跟说话,以后姐姐说什么宝宝都听得懂。”

凤殊揉了揉他的脑袋,“累不累?累了就去睡觉,姐姐做饭给你吃。”

“不累,也不饿,姐姐也要多休息。玛丽阿姨说了,姐姐现在不能够碰冷水,煲饭洗菜什么的就我跟板儿负责好了,不舒服也不要勉强,让板儿炒菜,反正也能吃。”

凤昀可是牢牢地记得玛丽护士说过的话,虽然约克医生说不用担心,但是他跟玛丽一样,都认为凤殊生完孩子,还是需要小心爱护的,哪怕家里有家务机器人,但是又不能真的帮忙带孩子,就单纯是每隔两三个小时喂一次奶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很累人的了,对睡眠也影响特别大。

所以,能多一些休息总是好的。

“恩,放心,姐姐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毕竟你跟宝宝还小,还需要我照顾,我不会轻率的。好了,要是不累,你就去看一会儿书吧,几天没学习了,别耽误了功课,拖了进度。”

“下午再看行不行?不是说好了要给宝宝取正式的名字吗?”

凤殊拍了拍额头,“也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你等着。”

她去父母的房间里,抽出来一张纸,然后写下自己昨夜想起来的字,又问跟进来的凤昀,“你想到要什么字给宝宝做名字没有?”

“啊?”

他茫然得很。

于是凤殊并把萧九衡家里取名字的方式说了一遍,又问他要不要也写几个字。

“要。”

凤昀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兴冲冲地让她等一会儿,然后快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凤殊也不在意,将分开写的字一个一个地剪下来,放在桌上等它晾干,便出去吩咐板儿准备好午饭要用的食材。

虽然离开了几天,但是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所以板儿很快就执行了命令,去了厨房。

“好了没有?”

凤殊在客厅里喊了弟弟一声。

“好了好了,再等一下。”

凤昀十分钟后便再次与姐姐在父母的房间里汇合。

“我想到了好多,最后就选了这几个字——彪、博、杰、路、伊、晟、瑜、宏、恰、珂、跳、虎……”

凤殊有些无语,所谓的最后选了几个字,数下来居然有二十多个,“精简到十个以内。”

凤昀很为难,“可是我已经选了又选了,这些都是我很喜欢的字。”

凤殊想到刚刚听见的什么伊恰跳虎之类的就觉得牙疼,面无表情地要求他一定得选六个,否则就取消他的投字权。

凤昀当然不干了,所以最后在纠结中选了六个——彪、路、晟、恰、珂、跳、圣、天、康、歌。

凤殊觉得貌似她选用这种方式为儿子取名还真的有些冒险,如果待会“跳”字真的跳了出来该怎么办?

凤跳某?凤某跳?或者干脆就是凤跳或者凤跳跳?

她为难到连步子都迈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弟弟,希望他能够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赶紧把想要给外甥取名字用的字想得更加正式一些!

很可惜,他们姐弟俩并没有点亮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技能,所以她被凤昀兴高采烈地拉了进去。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多期盼了,以至于最后她还是把他选的字写下来,然后跟她的字一起各自折叠起来又揉成团,再放进一个瓶子里,上下摇晃了许久,接着开盖,面无表情地请弟弟先挑一个字。

第36章 圣哲

宝宝还太小,自然不可能自己走过来主动挑纸团,所以从一开始,凤殊就说好了由姐弟俩代劳,各自挑选一个。

不过此时她心里却很紧张,一直祈祷着弟弟千万别真的挑到那几个坑外甥的字,省得长大后姐弟俩都不讨好。

凤昀把小胖手伸进瓶子里,搅来搅去,纠结了一分多钟,才在半瓶纸团中挑出来一张。

“是什么?”

展开一看,谢天谢地,不是最离谱的“跳”字,但是也不是很合她的心意,觉得太超过她对儿子的期待了。

圣。

于事无不通谓之圣。

对某门学问、技艺有特高成就的人,才能被称为圣人。

她是普通人,即便比一般的普通人要稍微不那么普通,可是她依旧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她希望自己是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的,除了对武学有着由衷的执着外,其他的她当真不怎么在意。

噢,不,如今这个名单上还要加上凤昀这个弟弟以及儿子宝宝。

他们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算没有大出息,能够踏实快活地过一生,她就心满意足了。

“姐姐,你快挑啊。”

见她沉默不语,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凤昀双眼一亮,“要不我再挑一个?我运气很好,挑到了……啊,是什么字?快点看看。”

凤殊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纸团展开。

哲。

“姐姐,那个字读什么?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圣哲,是人之儁者。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敢在一出生就当得起圣哲名?坑爹的是,顺序反过来,哲圣,也是一样的意思。

才得超群之人,更有甚者,是人格最高尚的、智慧最高超的人。

凤圣哲?凤哲圣?

她疯了才会让儿子叫这样的名字!被对华夏文字有深入研究的人一知道,儿子绝对会被笑话的。

她嘴角抽抽,默默地把纸团团起来丢回瓶子,提议道,“我们再选一次?”

凤昀不肯,“不要了,我觉得圣字就很好。姐姐不是说了吗?那个萧叔叔是天极星的人,家世不一般,他家都是这样为孩子选名字的,一旦选中就不会更改,改了就不是孩子的名字了。我会挑中这个圣字,就表明它属于宝宝,我不要换!”

他很少这样坚持,凤殊很头痛,讲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说服他,在她解释了两个字凑到一块儿是什么意思后,他甚至更加坚持了,嚷嚷着就要这两个字。

“姐姐,我们各退一步。我定下这两个字,但是顺序由你定。”

说了等于没说,凤殊为难。

“不如这样,《离骚》有云,‘夫维圣哲以茂行兮’,就叫一个意思的凤茂行?”

这样就没几个人知道出处了,她暗戳戳地想。

无奈凤昀不答应,姐弟俩口干舌燥地争执了一个多小时,他居然嚎啕大哭。

“不要,我就要圣哲两个字!其他的都不要。姐姐坏,说话不算话,姐姐坏!”

凤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凤昀毫不示弱,一边哭一边将瓶子里的纸团全都倒出来,一张一张地扒拉开,然后找到写着“哲”字的那张纸团,跟他挑出来的“圣”字放一块,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他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抽噎,但是却依旧毫不退让,就这么瘪着嘴看她,好像在说如果她真的说话不算数的话,他一定会再哭给她看。

暗道了一声失策,凤殊败下阵来。

“好了,凤圣哲就凤圣哲,你喜欢就好。”

凤昀闻言立刻笑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要凑过来抱她,被凤殊嫌弃地用手指点着额头定在原地,蹭不过来。

“凤圣哲以后要是因为名字被人笑话不开心了哭鼻子,我就让他找你算账。”

凤昀扬起笑脸狂拍胸脯,“不会有人笑的,谁笑我就帮宝宝揍哭他们。宝宝一定会喜欢的,哼,本来这就是宝宝的名字,老天爷让叫的!凤圣哲多好听。”

凤殊听不下去了,赶紧躲去了厨房,耳不听为虚,眼不见为净。

她要是不让叫,老天爷也没辙!

但是谁叫她脑抽了学了这么一招取名的方式?偏偏还让凤昀也参与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够慎重。

凤殊的纠结结束地很快,谁让凤昀有事没事就凑到宝宝面前去一声一声地喊凤圣哲?一天下来,她耳朵都快起茧了,如今一听见这三个字,下意识地就会联想到凤圣哲是我儿子,然后才会慢半拍地想起来,这个名字是她跟凤昀刚给取的,还没传上去。

其实孩子长大成年之后有一次自己改名的权利,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更改原名罢了,因为牵扯到方方面面,要真的改了,以前的学籍与社会实践等等方面的一系列证明也都要随之更改过来,会十分麻烦,所以这一项公民权基本相当于是废话,并不广为人知。

凤殊到底没有真的给儿子换名字,吃过晚饭后,便在凤昀的全程旁观下,把关于儿子的基本信息填好,然后上传给了星网主脑,大名正是“凤圣哲”。

因为有医院系统的相关记录,所以她的申请很快就得到了通过,凤圣哲正式落户凤家,成为合法的联邦公民。

孩子在医院里就已经植入皮下肌肤的婴儿身份识别芯片也立刻接收到来自于星网主脑的消息,自动将名字更新了,等到周岁以后,就可以凭借着这张身份识别芯片领取到属于自己的个人终端号,独一无二并且伴随终身的一个序列号。

凤圣哲对于自己叫什么名字一无所知,反正他也不能反抗,所以小家伙适应良好,吃饱了睡,睡醒了就继续找妈妈要吃的,然后顺道解决一下个人卫生问题,只要没有饿肚子,或者被憋着便便排泄不畅快,他好养得很。

几乎是眨眼之间,三个月就一晃而过了,凤圣哲就像是凤殊曾经听老人提起过的那般,见风就长,从出生之时红通通皱巴巴的被小舅舅嫌弃长得有些丑的小包子,一下子就变成了白白胖胖的福娃,喜气洋洋,四肢都呈圆嘟嘟的莲藕状,轻轻一戳就会凹陷出一个窝来,香香软软的,让家中唯二的两位长辈每天醒来就想要抱抱。

第37章 旅行

凤圣哲对于他们两个人的热情已经习以为常。

除了出生时第一个晚上是在医院的育婴室里睡之外,他一直都跟凤殊一起睡。

早上六点钟,天堪堪亮的时候,他就醒了,静静地玩了一会,晨起练功的凤殊就从外边进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娘的宝贝。”

凤圣哲循声看过去,知道是母亲来了,兴奋得挥动莲藕般的手臂,伸手要抱。

自从约克医生说不能够随便亲这么小的婴儿,以免大人的唾液造成他的皮肤受到感染后,她便自动自发地取消了玩亲亲这个游戏,同样也禁止了凤昀这个表示亲近的动作。她会抱抱他,但是并不亲他。

如果他不哭不闹,她还会稍微延迟一些时间才会抱他,譬如此时,她就只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掌心,让他抓住,然后慢慢地拉着他的手往上,再往左,往右,各个方向都转一圈,他如果高兴得吐出了泡泡来,她还会跟他说笑几句。

如果没有,她就会先去洗个战斗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出来抱他。

今天也同样如此,凤殊见儿子不哭不闹的,便放心地去了浴室。

这个时间凤昀还没有起床,板儿也不会来找他,凤圣哲却也没闲着,伸出手指就往嘴里塞,吮|吸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双腿,用小胖手抓住,拉向嘴巴,开始啃起脚丫子来。

偶尔也会解放一下脚丫子,吐出来砸吧砸吧嘴,像是在仔细感受到底是啥味道,接着再接再厉,又捉住想要逃跑的小脚丫,放进嘴里继续啃,耳朵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眼睛也时不时地看向那个方向。

凤殊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脸上立刻就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伸出手去要抱抱。

这一次凤殊满足了他,先是用湿毛巾帮他擦了一把脸,又挨次把一双小手与脚丫子给仔细擦干净,这才抱起来。

“舅舅都还在睡懒觉呢,小家伙你怎么天天都起这么早?”

凤殊跟凤昀通常都是晚上十点钟就睡觉了,为了也养成凤哲圣的好习惯,她准时准点地每隔两个小时给他喂一次奶,凌晨四点喂完之后,她会在确定他再一次入睡后,便爬起来去练功,然后六点钟回房洗漱,与他玩一会儿,抱着他去做早饭,准备妥当后再喂他一次,把他放回房间。

凤昀七点钟准点起来,洗漱完跟外甥玩几分钟,便会跟姐姐一块儿坐着吃早饭,完了便一家三口去外边散步消食,八九点的时候再回家,各自学习,中间的短暂休息时间,便都拿来跟凤圣哲培养感情。

凤哲圣满一百天的时候,凤殊实现了弟弟的愿望,带着他们甥舅两个人去了本星域的首都星和光星。

凤哲圣还太小,虽然第一次出远门,但是例常照样是吃喝拉撒睡,偶尔哭嚎一嗓子,想要引起母亲的注意,平时每天还是要睡足十五个小时以上。

凤昀七岁了,除了在星舰上还多少存在些紧张与恐惧外,到达目的地后便高兴疯了。听说哪里好玩就要去哪里,哪里风景特别优美也要去那里看看拍拍纪念照。

凤殊都由着他,他指哪就去哪,压根就不带设计旅游路线的,除了让她觉得会有危险的地方,她都没有反驳,耐心相当好。

不同于萨达星四季分明,和光星没有秋冬之分,一整年都是绿意盎然繁花似锦,是个非常宜居的星球,也因为气候温暖湿润,有很多退休后的老年人都喜欢到这里来买房养老。

不过作为首都星,这里的物价自然也是居高不下,以萨达星为衡量标准,这里的东西都要贵两倍以上,房产更是贵的吓人,起码是十倍以上,中心城市蒲蕥城则是有钱都买不到私人房产的地方。

当然星际时代也有其方便之处,譬如公共交通费用,就与萨达星相差无几。

凤昀人小,也没有见到什么都要买买买的疯狂念头,就喜欢到处跑去看新鲜的东西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凤殊也没有额外的需求,凤哲圣就更不会闹腾,所以除了坐航舰时的来回路费比较贵,以及和光星的酒店住宿费用跟玩游戏方面需要花多一点钱外,这一次旅行别的大项支出倒没有。

萨达星是比较靠近和光星的星球,所以算是短暂的星球航行,二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凤殊为了让凤昀好好地放松一下,便在首都星逗留了足足一个月,一家三口几乎将有名的景点都玩了个遍,凤昀意犹未尽,最后还是凤殊答应了他,等凤圣哲长大一些,可以跑跑跳跳了,一家三口再来游玩一次,他才点头同意回家。

她买的是中午登机的票,准点的话明天就可以在萨达星的家里吃午饭。

归程一开始也是很顺利的,只是在后半夜的时候,航舰里突然喧哗起来。

凤殊原本是不在意的,因为这一次同行的有一帮爱热闹的年轻人,无时不刻不在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大声说话是标配,激动起来个个都能即时表演上一场歌舞,据传来自中央星域民风彪悍的达达星。

凤殊姐弟俩对中央星域都没有多少了解,因为距离得太远,而他们暂时也不可能去那里生活甚至只是简单的看一看,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太多关注。

凤殊偶尔还是因为浏览新闻,才会注意到中央星域里头的劲爆消息,更多的时候,她都更加关注弘蕴星域本身的信息。

因为离得太远,很有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区域,所以凤殊表现得相当冷漠,最起码,以她目前的状况而言,没有十年,她都不会考虑搬离萨达星,那离得比十万八千里还要不知道多少倍距离的中央星域,根本就不需要投入过多的时间去关注,那纯粹是浪费生命。

她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虽然对星际时代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她早就已经是成年人了,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并为此把自己的时间效益最大化,专注在育儿、练武与学习上。

但也因为这样的习惯,以至于她下意识地疏忽了这一次喧哗,错失先机。

第38章 劫机

凌晨三点十八分,从和光星飞往萨达星的民用航舰发生了一起劫机事件,始作俑者为一年前就曾经在弘蕴星域出没的红蜘蛛星盗团。

而这一切发生之时,外界一无所知。

人群中靠边的角落里,凤殊安静地站着,熟睡的凤圣哲被她背在胸前,一片衣角被凤昀牵着,感受到他的颤抖,她伸出手去握住他。

她掌心干燥,他却一片湿润,汗出如浆,显然是吓着了。

人群的前方,红蜘蛛星盗团的人或站或坐着,十二个人,其中一个还大咧咧地躺着,像是在睡觉。

他们长得并不凶神恶煞,甚至此刻还都笑眯眯的,端的是一派温和无害。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加让人恐惧。

在泾渭分明的乘客与海盗中间,乱七八糟地尸体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男女老少都有,其中还有好几具明显是婴儿的尸体。

残肢断臂,鲜血淋漓,死者神情皆惊恐痛苦,狰狞万分。

凤殊并没有让凤昀回避这样的画面,她没有让他背转身去,也没有去遮住他的双眼,就由着他神情恐惧地看着犹如地狱般的场景,像是回忆起了父母同样惨烈的死状,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上下磕碰,咯吱咯吱响,浑身抖如筛糠。

来自达达星的七个少年少女站在最前方,正对海盗怒目而视。

“你们这些杀人犯,就不怕联邦军队把你们五花大绑地送去重型监狱服刑吗?有进无出,一辈子死在里面都没有人会给你们收尸!”

海盗中的红头发吹了一声口哨,眼神轻|佻地将义正言辞的小姑娘从发丝到脚尖都打量了一番,一寸一寸地扫过。

“小女孩勇气不错,可惜|***小了点,腰腿粗了点,玩起来不够带劲。”

见她被气得握拳就要冲上来,却被同伴抱住,却依旧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红头发随手往边上的凤殊一指。

“喏,如果你像那位抱着孩子的小姐一样丰|乳|肥|臀,身材娇|媚,面上却又自带禁|欲|气息,老子也就勉为其难,当众上得你|欲|仙|欲|死,保管你从今往后都舍不得老子的大鸟。”

凤殊垂眸,面无表情,心里却杀意翻涌。

不能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为了两个孩子,她暂时不能动。

忍字头上一把刀,哪怕多年以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应付各种层出不穷的事情,但是被人当众这般赤|裸|裸的侮|辱却还是头一遭。

虽然只不过是因为站着躺枪,但是不得不说,凤殊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她想杀人。

她的一身武功,一半是家传,一半得自带她离家的老和尚。

慧山在落发剃度之前,曾是根骨绝佳悟性奇高的武学奇才,年至半百便到达了大宗师的境界,当世之时少有对手。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破红尘,入了佛门。

慧山也杀人,哪怕是当了和尚。他照常喝酒吃肉,也依旧没有放下屠刀。

作为他的半个弟子,他也从来不曾要求凤殊不许杀人。不管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还是仁善济世之才,只要是真的对凤殊心生恶念,并主动或者迂回曲折地委托他人招惹凤殊的,她想怎么折腾回去都无所谓。

杀人也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了好事的结善缘,结了死仇的,便只能是恶缘,能解的死仇不多,所以最后的下场基本都是不死不休。

既然都要有人死,慧山自然更希望凤殊活着,所以他管别人去死。

凤殊是个十分实在的人,真的结了不死不休的大仇,自然更愿意先下手为强,能杀就杀,不能杀便避开,遇上了也直接逃走,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得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就好像如果遇到可以顺手帮忙的小事,她也会发善心,顺手就帮人个小忙了。但是会惹大麻烦的好事,她向来就没那个大爱心去做,真遇上了,不会危及到她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她都是走为上策。

慧山是个红尘经历相当丰富的和尚,所以带她时即便出言教导,也是不拘一格。譬如关于善恶观念,他认为行善作恶偶尔是很相近的。大善在某些时候也会变成是大恶,这叫伪善;大恶从某种角度上去阐释,机缘巧合之下也会产生大善一样的效果,这叫世事无绝对。

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泾渭分明的,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但她跟着的和尚都喝酒吃肉还杀人了,她可以接受日行一善,却不能够接受去做那济世为怀的大慈悲,自然的,她也不会死守着双手不能沾染鲜血的所谓善人底线。

杀人的不一定是好人,但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只能说,杀人者是不好招惹的人。

佛门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说,她不妄杀,却不惧杀,所以,她绝非善类。

她当然是不喜欢杀人的,只要不是心理变|态的人,都不会喜欢无缘无故地去屠杀同类,但是有时候身不由己,为了保全自身,就只能够在别人杀害自己之前,先下手为强。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死则死矣,她从不畏惧。

但是如今她是凤昀的姐姐,更是凤圣哲的母亲,更糟糕的是,他们还在星空上航行,并没有逃离的办法。

所以她不能动。不想忍也得忍着。

但有时候不是她能忍事情就会过去。

达达星那位身穿紫衣的小女孩显然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哪怕自己被威胁了,也依旧义正言辞,很有一种恨不得立即血洒当场的逼人气势。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要是识相地就快一点离开,否则等到联邦军一到,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胆量虽够,气势却不足以吓退星盗,因为他们俱都轰然一笑,红头发更是抬起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指腹交接成一个圆圈,右手则伸出中指,往圆圈里戳去。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小妹妹?”

紫衣小女孩显然****,双目茫然,她的同伴中却有一男孩勃|然|色|变,大怒着冲过去。

红头发抬起一脚,男孩便轻飘飘地如断线风筝,掉落到了尸堆上,口吐鲜血,紧接着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第39章 平静

达达星的人都慌了,瞬间全都如离弦之箭冲过去,却砰砰砰地被红头发抬脚就踢飞了。

噢,也不全是,紫衣小女孩被他揽在怀里,一手袭|胸,一手却掀起她的裙子探了进去,嘴里啧啧怪笑着。

“老子最喜欢雏了,看在你皮肤不错又投怀送抱的份上,现在就艹你。”

紫衣小女孩不知道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花容失色,终于也被吓出了泪水来,嘴巴却被红头发堵住了,只能无助地呜呜地哀叫。

“放开她,放开!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被踢飞出去的其中一个男孩一马当先,再次冲了过来,人未至拳先到。红头发却抱着紫衣小女孩转了个方向,收势不及的拳头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引发惊呼。

“权娅!”

男孩噔噔噔倒退数步,看着紫衣小女孩嘴角溢出血来,顿时脸色苍白。

与此同时,他的两男一女两个同伴再次上前,想要从红头发手中夺回权娅,无奈实力相差太大,而红头发又太过卑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时时刻刻都用权娅去挡同伴的攻势,没有多久,达达星的年轻人就纷纷伤上加伤,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放开她,要是权娅少了一根毫毛,权家都会跟你不死不休!”

红头发笑嘻嘻地一把撕烂了权娅的裙子,露出她白花花的大腿来,连粉红色的小内|内都若隐若现,他还探进里头拔了一根毛出来。

无视了羞愤欲死的权娅,也无视了开始暗潮汹涌的其他乘客,他转头看向端坐在中间,穿着得体的像帝国贵族,却从头到尾都在闭目养神的黑衣人身上。

“克里斯,老子刚才手滑了,拔了这只雏的一根毛,红蜘蛛会怕权家不死不休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倒是躺在他身后的人烦躁地坐起来,“死不了就好,图恰克你还真的怕根毛?还有完没完,办正事还唧唧歪歪的,吵死人。”

“吵醒了你这个死人还真是不好意思,老子就喜欢做足前戏,怎么着,小兄弟不行所以欲|求|不满了?要不要我现在教你几招,蕲艾迩?”

红头发嘲笑着同伴,手却在下方打着圈圈,一边还怪笑着问权娅现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没有。

蕲艾迩只是吐了一口口水,懒得骂回去,见他安静了便又重新躺下来,简直想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权娅的小脸已经如同白纸,嘴唇也都被自己咬破了而不自知,红头发显然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抱起她就要转移战场。

达达星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留下一人把最开始那位伤得最重的男孩拖回人群外,其余的四人都在同一时间攻向了红头发。

图恰克不以为意,却在转身之际头皮发麻,立刻将怀里的小女孩扔到半空,紧接着整个人都如同泥鳅一般滑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可惜并没有完全躲过去。

跟着达达星几个年轻人暴起的还有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他成功地预判到图恰克的避让方向,逼得红头发把权娅抛开抵挡达达星人的进攻不说,还连击数拳,让他砰砰砰地踉跄着撞到了航舰的防壁上。

“艹!”

图恰克显然低估了对手,连接几拳,肋骨都只差没断了,终于凶相毕露,与魁梧大汉打得难解难分,众海盗居然也没有人上前帮忙。

乘客群中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吓破胆的人也慢慢收了哭声,安静地听着。

凤殊看了两眼,就没有关注了,微微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算是迟来的安慰。

凤昀这才像是被启动了的机器人一般,打了一个寒噤,然后抱住她的腰,泪水纷纷。

凤殊心下暗叹,觉得他们姐弟俩果然是不能够出远门,一长途旅行就出事,早知道是这样倒霉过人的体质,当初还不如就在萨达星上转一转。

可是后悔也迟了。再则,也不能因噎废食,杯弓蛇影,该走出来的时候还是要走出来的,这一次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也许下一回可以直接去中央星域的天极星看一看?那边如果治安还是这么不靠谱的话,那以后她就真的少出门好了。

凤殊轻轻拍着凤昀的背,见儿子睡得好好的,心下略安。

刚才那几具婴儿尸体,据说都是因为婴儿控制不住哭闹,惹到星盗中的一个驴子脸的人而被杀的。

她没有看见,因为住的比较靠后,所以被通知着出来的时候,已经一地尸体,既成事实了。

凤殊发现个人终端没有办法往外发送信息后,便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呆在人群中,觉得束手无策,只能够静待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魁梧的中年大汉被红头发逼着靠近克里斯的时候,被其身后站得笔直的守卫普罗一击必杀。

凤殊见到那个看起来的老实人随意露出来的一手,不由得瞳孔微缩。

这个普罗,远比红头发图恰克要强。

那么他效忠守护的人必然更强才对。

强者很少会对别人低头,而低头的强者,收服他的人只会是更强大的强者。

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那个叫克里斯的男人,全程都在闭目养神,是危险系数最高的人。

如果她还有九成实力,也许可以豁出命去拼一拼,如今却是着急也没用。

凤殊面无表情地看着图恰克吐掉了一颗牙,然后斩下了中年大汉的头颅,扔到了达达星七个少年少女的方向,满意地看着他们尖叫开来,再无半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过来。”

他伸手指向醒过来的权娅,目**翳。

权娅摇头,缩在另外一个女孩的怀里,簌簌发抖。

“呵,你确定不过来?不过来会死人的哦,小妹妹。”

他好整以暇,一步一步地靠近,人群开始|骚|动,不断地跟着往后退。

“你你你不要过过来!”

两个女孩不小心踩到了中年大汉的头颅,差点摔倒在地,权娅干脆两眼一翻,就瘫在了同伴怀里。其中曾经不小心拳打过她的男孩直接就把头颅踢飞出去,不想再让它吓到权娅。

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凤殊的脚边。

她垂眸,刚好看见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十分平静,悍不畏死。

第40章 狂妄

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仍然要上前,认为不做就会后悔,甚至一辈子自我唾弃,说是傻子也不为过。

正义的化身,立于危墙之下的君子,通常下场都只有一个,英年早逝。

然后,她发现凤圣哲醒了,见到她下意识地就绽放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凤昀用力地拉着她的手往后退,凤殊却像是被定住了身形那般,慢慢地跪坐下去,一手拂过大汉的双眼。

老和尚曾经说过,死不瞑目的人,并不是谁都可以让对方合上双眼的。

他就曾经见到过一具尸体,无论是哪一位亲朋好友,高僧贵人,都没有办法合上她的眼睛。

因为当地风俗,死不瞑目的人不能下葬,否则会祸害亲族,甚至牵连当地所有人,所以只能把尸体放到终年落雪的山巅冰封起来。最后把杀害她一双儿女的凶手带到她的尸身前,跪下磕头,并当场杀死,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子,才由她白发苍苍的母亲亲手帮忙着合上了眼睛,然后入土为安。

凤殊双手捧起了大汉的头颅,慢慢地走到克里斯前面,把染血的尸身摆正,然后又抽出针线来,依然跪坐着,速度极快地缝了起来。

一直不肯放手的凤昀惨白着脸色,就这么僵硬着小身板站在她的身边。凤圣哲看见了他,欢快地对着小舅舅吐起了泡泡。

他每天已经有八九个小时是醒着的了,除去要吃饱肚子与排便便之外,他的时间都用来玩耍了,吃手指头与吐泡泡是平时最常见的游戏。

见小舅舅没有像平常一样理会自己,凤圣哲扭头四望,看见不远处的黑衣人还十分大方地也送了一个笑容过去,泡泡更是吐了不少。

克里斯的目光从凤殊那娴熟的穿针引线上稍稍移开,视线便定在凤圣哲的脸上不动了。

凤圣哲一点儿也不怕他,见对方一眨也不眨地直勾勾看着自己,还越发欢快地笑了起来,咿咿呀呀个不停。

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凤殊身上,尸山血海中,少女怀抱着一个满面笑容的婴儿,旁边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幼童,她就跪坐在那里,对面前的星盗们视而不见,无声无息地做着星际时代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做的事情,却面无表情。

像是补衣服一样,她把刚刚死去的中年大汉的头颅与身体重新连接起来,尚未干涸凝固的暗红色鲜血,把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衬得是惊人的雪白与亮眼。

乘客中有人开始呕吐,但是骚动却神奇地消失了,有男人开始把孩子放到自己女人的怀里,有老人默默地走到人群前面来。

“艹!”

图恰克走上来就要对着凤殊上脚踢,却见克里斯抬起手来,眼睛并未曾离开凤圣哲。

“老大,这女人在蛊|惑人心。”

红头发并不是个蠢人,相反,他很懂得判断形势,因为凤殊的这个行为,乘客们隐隐地在拧成一股绳。

如果所有人都不怕死,那么他们红蜘蛛就会第三次无功而返。

克里斯却没看他,视线依旧停留在婴儿那双明亮的眼睛上,但是其他人却收起了漫不经心,就连躺着睡觉的蕲艾迩,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安静而坐了起来。

“怎么不打了?收工了?咦?”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跳下了横杆,蹿到了凤殊旁边,还蹲下去,支起下巴道,“现在还有人会这样缝尸体啊?小女孩干活挺利索的。他是你什么人?”

就在大家都认为凤殊不会回答时,她却打了一个结,然后用牙把线咬断了,将剩余的针线捆吧捆吧插回衣袖里。

“不认识。”

声音冷寂,却又带着少女惯有的清脆。

“不认识你还为他缝脑袋?你就不怕图恰克会杀死你?他可是个疯子。”

蕲艾迩跟着她一起站起来,就像跟她是一伙的人那样,叽叽喳喳。

“我告诉你,我们红蜘蛛星盗团就这个红头发最讨人厌,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满脑子装的都是粪,除了在拉|屎,就是在发|情,你长得这么漂亮,招惹了我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万事好商量,唯独别撞到他手里,杀了你都是轻的,把你关在房间里当奴隶可就惨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图恰克看了看克里斯,见他依旧盯着人家怀里的小后脑勺看得目不转睛,心下狐疑,居然也没有反驳死对头的话。

凤昀恐惧得浑身僵硬,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小脸惨白不说,手指弯曲得都打不开。

凤殊看了蕲艾迩一眼,才慢慢地轻拍弟弟的后背,为了安慰他,最后还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

“姐……”

凤昀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双眼满是绝望。

他们也要死了吗?像爸爸妈妈一样,死在星际海盗的手里。

“不要怕,睁大眼睛看,没什么好怕的。

这位叔叔就像爸爸妈妈当初一样,死的并不痛苦。他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辱没他的家人,更没有辱没他自己的名字。哪怕我们不认识他,他也会活在我们的心里,就像爸爸妈妈一样,长长久久地活在活着的人心里。”

凤昀像是被她催眠了一样,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虽然依然泪水纷纷,但是却带着哭音“嗯”了一声,点着头,被凤殊牵着就要往乘客的人群去。

“哎,你这人怎么又背后偷袭?人家一个小女孩带着两个孩子,你好意思吗?真是不知羞!”

蕲艾迩挡下了图恰克对凤殊的攻击,一边过招还一边有闲心对着凤殊笑,“我看你顺眼,所以帮你一次,哎,你叫什么名字?”

图恰克手下不停,“嗤,赶着上门戴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蕲艾迩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蕲艾迩上蹿下跳,速度极快,“有本事你光明正大的来啊,人家小女孩可是个胆子大的,还会怕你一个怂蛋的挑战?”

“你说谁怂蛋?!”

“谁应就是谁咯。”

两人越打越激烈,其他星盗们视若无睹,像是习以为常,乘客们却都惊疑不定起来,胆子大的人面面相觑,还心思活泛地想着会不会有其他转机。

凤殊只是专注地轻拍着弟弟的背部,见凤圣哲在怀里总是不停地动来动去,她便从随身兜里掏出来奶瓶,塞进他的小嘴里。

凤圣哲自己用手扶着奶瓶,老老实实地喝起奶来,全神贯注地一如母亲,视旁人如无物。

够狂妄!

克里斯笑了,笑容分外迷人。

第41章 谢礼

图恰克与蕲艾迩对视一眼,同时收手,退了回去。

因为一个笑容,乘客与海盗之间隔着尸堆重新剑拔弩张起来,仿佛两军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死去的魁梧大汉安安静静地靠在垒起来的尸山血海上,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只是面容沉静,仿佛只是坐着睡着了。

凤昀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不知道是凤殊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恐惧到了极点,所以麻木了。

凤殊从随身兜里拿出来一个机甲模型的水壶,递给他,他机械地接过来,也老老实实地喝水,任由她给他拿着湿纸巾抹汗。

克里斯饶有兴致地盯着凤殊看,右手曲起来的食指在大腿上有节奏地点着。

她是真的不怕他。

是实力强大够自信,还是因为胆子够肥所以相应地便缺乏脑容量?不管是哪一种,这个小女孩都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恩,连同她怀里的那个孩子。

同样一点儿都不怕他的孩子。

克里斯的笑容越发甜美了,就如罂粟花开。

“时间还早,玩一场游戏如何?瑟瑟发抖的羔羊们?”

乘客里头一个老人倒是粗声粗气地问什么游戏,规则又是什么,如何裁定。

凤殊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听见。克里斯的笑容淡了,又恢复到闭目养神的状态。

其他的星盗们却是兴奋起来,屠戮游戏开始,他们这些猎人终于可以上场了吗?

尤其是图恰克,伸出一指,笔直地指向了凤殊,舔着嘴唇道,“小妹妹,你来跟老子打一场,赢了放你走,输了乖乖地伺候老子的大鸟!”

凤昀呛住,不停地咳嗽,凤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让他慢点喝,见儿子的奶瓶早已经空了,便收起来,然后把随身兜放到凤昀的脚边。

“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姐姐,能不能做到?”

凤昀咳嗽不止,眼泪再次狂流,凤殊十分耐心地等在一旁。

“怎么,不敢来?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替死人缝尸体?哎哟喂,你可是老子见到的最为异想天开的女人,没有之一,连露露那臭娘们都要输你三分。有那胆子撩人,就要有本事灭火啊,小妹妹。不来的话,把你弟弟的脑袋也斩下来怎么样?当球踢还是不错的,赏心悦目。”

又有一些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被家人死死地捂住嘴巴。

凤殊只是看着凤昀,眼皮都没掀一下。

“姐姐答应你的事情,以后都会做到。”

凤昀闻言哭着道,“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要一个人。”

凤殊拍着他的背,声音平静,“好,你放心,姐姐答应你,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独活,相信我。”

凤昀乖乖地点了头,又慌乱地用手背去擦眼泪,越擦越多,咳嗽却终于停止了。

凤殊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今天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来,“回到家里,姐姐给你做甜品吃,让你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可以吃三份怎么样?”

“五份,好不好?”

凤昀下意识地提要求,众人皆是一愣,凤殊笑出声来。

“好。”

声音愉悦,轻松得就像真的是在家里头。

图恰克面沉如水,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人。

“不敢来吗?不敢来就把衣服全部|脱|掉,当众|自|w,只要老子看够了,就放过你。”

凤殊见小鸡啄米似的凤圣哲终于睡着了,这才慢吞吞地走到中间的空地上,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图恰克,而是越过他满头的红发,视线明确地落在了克里斯身上。

“一对一,把你手下杀死也可以?”

克里斯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挑,“本事够的话,他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凤殊收回了视线,没再说什么,而是如一株小树苗,笔直地站在原地。

“我欠了蕲艾迩一个小人情,我想露露小姐也应该不会喜欢你,所以杀了你的话,他们两个应该会高兴才对。红毛你应该感到荣幸,作为满脑子都是粪|便的垃圾,还有一点剩余价值。”

凤殊说这番话是完全面无表情的,目光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平静得过分。

图恰克被当众这般侮辱,偏偏同伴中还有不少人笑了起来,尤其是蕲艾迩笑得最响亮,连连拍手叫好,他的怒意被成功挑了起来,比刚才魁梧大汉的偷袭更让他不爽。

“很好,小妹妹,老子今天就要教你怎……嚯嚯……”

他的话并没有说下去,因为凤殊动了。

她的身影恍若鬼魅,瞬间就闪身到了图恰克的背后,银光一闪,长着红头发的头颅便离开了躯体,掉落到地上,又被凤殊随脚一踢,准确地滚到了蕲艾迩的脚下。

“这个谢礼,你可满意?”

蕲艾迩笑容破裂,原本兴奋不已的星盗们不少都呆若木鸡,反应快的还立即要冲过来把凤殊大卸八块。

克里斯及时抬起了手,“啪、啪、啪”地鼓掌。

众人呆滞,乘客们来不及欢喜,星盗们来不及报仇,都被凤殊的惊人表现与克里斯与众不同的反应吓呆了。

“不错。真不错。”

穿得一丝不苟的黑衣华服男子第一次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为杀死了自己手下的女孩鼓掌。

“加入我们红蜘蛛海盗团怎么样?你可以住最好的房子,穿最贵的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上最想上的男人,顺便兴致好的时候,还可以跟伙伴们一起征服星辰大海……”

凤殊面无表情地看着慷慨激昂的克里斯,他巴拉巴拉地数着征服途中的各种趣事,譬如曾经在某个星球绑架小孩,将他们洗干净了当菜,活生生地煮成一锅孝心肉汤,让做父母的分食,如果笑着吃下规定的量,就会把人放走,吃的肉跟汤越多放得越快,如果不肯吃,就另起锅炉,再煮一锅大人汤,喂给另外的孩子。

愿意笑着吃并且吃得多的就放,不愿意吃或者哭着吃还吃得慢的就又丢进去煮。

“你猜活下来的是大人多还是孩子多?哈哈,有人吃得肚子溜圆,笑得像传说当中的弥勒佛,有人呕吐得像刚怀上的孕妇,屎尿加身,勉强吃够了肉汤,最后却爬都爬不出去,将近在咫尺的逃生机会生生浪费了,最后全都没有活下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第42章 太丑

凤殊觉得能为此发笑的人一定是神经病,显然大多数人还是正常的,不仅是乘客们,就算是海盗,大多数人也是笑不出来。

克里斯还在兴致|勃|勃|地鼓动她,“怎么样?加入红蜘蛛吧?以后这样好笑的事情会更多,你一定会笑口常开,每一天都欢欢喜喜的像新娘子。”

凤殊看着他,语气凉凉地道,“不怎么样。你长得太丑。”

落针可闻。

就在乘客与蕲艾迩等人惊惧会发生什么事情时,克里斯却是哈哈大笑,大拍着腿,啪啪作响,完全笑得不能自已。

果然是个疯子。

凤殊纹丝不动。

眼看着事情就要往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时,却有人突然快速蹿入,然后附耳到克里斯身边说了些什么。

一直狂笑不止的人几乎是一瞬家就收了笑,终于被激怒了那般,霍然站起来,掉头就走。海盗们呼啦啦地跟了上去,很快就从民用航舰上全部撤退,径直坐着海盗星舰飞速离开。

乘客们战战兢兢地依旧站在一起,没有人敢擅自行动,航舰自动向前飞行,十秒过后,还是凤殊率先行动,牵着凤昀的手去找椅子坐下,其余人才劫后余生地喧闹起来,又哭又笑的,而胆子够大的人便开始安抚家人的情绪,又问有没有会开航舰的人,提醒人赶紧去中心指挥室。

工作人员一开始就已经被屠戮一空了。

还好这里真的有学习过如何操控航舰的人,只不过实践很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又一分钟后,大家不忐忑了,因为他们遇上了一艘军舰。

是的,军舰,黝黑得一如星空中的幽灵,悄然出现。

而载着红蜘蛛星盗团的星舰也顺利地通过了虫洞,跃迁完毕。

一直被掌控着的信号终于恢复,救援的信息即刻被发送出去,然后,被立即接收,所有的人都被核实身份后,接到了如幽灵般的军舰上。

至于剩下的那一航舰尸体会如何,自然就不是劫后余生的众人该操心的了。

凤殊自然也没有想太多,凤昀知道得救了,也抱着她又哭又笑,连凤圣哲都被吵醒了,没有睡饱的小宝宝是非常狂躁的,他扯着嗓子大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委屈的像是天塌了。

凤殊只能一边说话哄大的,一边轻拍着哄小的,一时之间忙碌非凡,刚才杀人时的淡定全都像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出了满脑门的汗。

“就是这个小女孩?看着像是未成年啊。”

“本来就是未成年,买的票是半价的未成年人票。”

“嘶,真的杀了红头发?她武力值爆表啊,真看不出来。”

“问到的人都异口同声说是她把人杀了,一个人可以撒谎,全部人都撒谎?不可能。”

“看着真不像是个牛逼哄哄的。红头发实力相当不错,虽然作为人太恶心了些,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实力在红蜘蛛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还特狡猾,落单的时候溜得比谁都快。这小女孩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她怎么还带着两个孩子在身边?怀里的那个该不会是亲生的吧?”

“怎么可能?应该是姐弟之间相差的岁数比较大而已。”

“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的小女孩啊,比不得从前胆小,碰见喜欢的,分分钟化身为狼把人扑倒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猥|琐?人家小女生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是,是,是,就我不正经,你老正经了。”

“都没事做了?在这嚼舌根?”

凤殊并不知道,她正在被军舰上的人广为议论,而因为她表现得太过突出,或者说异常,她的一切过往信息都被调查出来,最后汇总到了某个人的手中。

然后,她便被请进了隔离室。

凤殊面对一切问题都保持了沉默,问得急了,便会淡淡地说一句她是正当防卫,该知道的信息以往的记录都有显示,政府随时可以调阅,不该知道的信息,她也有保留隐私的权利,所以,无可奉告。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没有办法真的撬开她的嘴,还是只是例行询问,所以她很快便被放了出来。下午的时候,她平安地带着弟弟跟儿子回到了久违的家中,吃过饭后,凤殊按照往常一般出去散步消食。

凤昀不想离开家的,但是凤殊却丝毫没有为了他而留在家里的意思,他不想一个人呆着,便赶紧也换上鞋子跑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一样会跑东跑西的,甚至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再小跑着回来。

凤殊任由他一路牵着自己的手,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看儿子,大多数时候就是随意地瞄瞄,然后估摸着大概时间,便回家去。

直到回到家,凤昀才像是放松下来,不再执着地牵着她的手,乖乖地去洗澡,然后看书。

只不过到了晚上睡觉时间的时候,他在她的房间里徘徊着,不肯离开,等她抬眼看过来,踟蹰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她,今晚他可以不可以跟她睡。

凤殊点了头。

尽管她不习惯跟人一起睡,但是既然多了一个凤圣哲,那么再多一个孩子也没什么。

不过她晚上还是罕见地失眠了。

凤昀睡着了,但是即便是在梦中,显然也想起了可怕的场面,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到了后半夜,还激动地大喊着“坏蛋走开,不要杀我姐姐”之类的。

凤殊只能给小的喂完奶,又时不时地哄着大的,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客厅练武,突然听见房内传来凤昀的一声尖利的叫喊,她立即冲进去,见凤昀神色惊慌成倒头葱那般栽下来,赶紧飞掠过去将人抱住,转了一圈才把力度卸掉,然后把人放下来。

凤昀却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眼泪狂飙。

“好了,没事了,你只是在做梦,别哭了,快醒来,凤昀,一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她把人又抱起来,在房间里走动,轻声哄着,即便儿子醒来了,哼哼唧唧地找她,也没有立刻放下弟弟过去抱人。

“没事了,乖,我们凤昀做得很好,很勇敢地一直陪着姐姐。如今没事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想哭就哭,哭完了就把它全都忘掉,好不好?”

凤昀被安抚成功,最后还是乖乖地从她身上下来,一起去哄哭起来的凤圣哲。

第43章 监控

凤昀直到月底才改变了这样不安的状态,散步的时候也不用非要牵着手了,会绕着她跑,并不走远,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总是噩梦不断,敢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单独睡。

凤殊却没有放下心来,倒不是针对他的,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偏偏装作若无其事地到处转悠,却什么人都没有发现,直到昨天,她突然兴起大扫除,才在仔细清洁下发现了端倪。

她的家中多了些她不知道的东西,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是传说中的监视器,高科技中无往不利的可以全天候监控敌人的东西。

除了红蜘蛛海盗团,她还真的没有跟人结下过死仇。

罗云秀是小姑娘被动招惹的仇人,除此之外,被分手的那一位前男友也不是什么好的缘分。但是这两人应该都不至于会在她的家里装上监控器,尤其是在一年多都没有联系的情况下。

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弄的鬼。

要说星盗,他们当时既然走的匆匆,连那个红头发的身体都没有来得及带走,显然是遇到了紧急状况,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一艘突然出现的军舰的缘故,根本就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不重视的部下而特意在人海茫茫里找她的麻烦。

红蜘蛛的那一位团长,明显没有杀她的意思,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她能够分得清楚,那人当真是觉得她有趣,所以直到离开,也没有对她产生杀意。

一个大人物,会因为对一个小女孩产生了那么丁点的兴趣,就大费周章?杀个回马枪就为了监控她的生活,然后找出弱点,再来威胁利诱,哄着她进红蜘蛛?

她要星盗,直接把人掳回去不就得了?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有些星盗,哪怕不能遵守盗亦有道,也不会随意杀人,更多地只是夺取财物而已。但看红蜘蛛星盗团的行事,草菅人命,根本就不是有底线的星盗。

所以如果真的是红蜘蛛要对她下手的话,根本就不会这么麻烦。

既然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那艘军舰上的人?

有可能吗?

纪律严明的地方,却滥用权力?

可是她又有什么值得人好奇的?

就因为她未成年却杀了个人?

凤殊面无表情地打着拳,一招一式,仿佛是随性而发,并没有具体的招式。

“这小女生真的是那么厉害?”

“不厉害能杀了图恰克?上一次巴尼跟他交手都没有讨到好。”

“她打的是什么拳?乱糟糟的,真的是在练武吗?看着更像是花拳绣腿。脸也是一副柔弱相,压根就不像是会武能杀人的。”

“想要试试?”

“真的可以?”

“不怕死就去,她杀不死你,老大也会收拾你。”

“那还是算了。两头不讨好。不过话说回来,她是正当防卫,认真计较起来还是立下大功的,老大让我们盯着她干什么?又不是犯人。”

“老大自有老大的道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咦,她好像是看过来了。没错,真的,她真的往这边看。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恩?的确是真的看过来了,不像是特意看的。”

“可也不像是不经意看的。”

凤殊的确是不经意看的,她只是想着能不能每日这般仔细观察,然后看出一些不同来,再者,就算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搞不好能诈出什么来呢。

凤殊面无表情地收了工,进房间沐浴,然后出来的时候,看见凤圣哲已经抱着脚丫子啃了一脚板的口水了,而凤昀就趴在床边看着他笑。

“宝宝,这样可不行,姐姐出来会骂你的。你可是小帅哥,怎么可以这样邋遢?啊,姐姐,你洗好了?早上好。”

见到小外甥脸上的笑容,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讪讪地跟姐姐道了一声早安。

“我去洗漱了。宝宝,待会见。”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呀呀。”

见小舅舅不见了,凤圣哲一着急,居然本能地翻过身来。

凤殊刚好见到这个瞬间,不由得瞪大双眼,见他一开始还颇觉新鲜划动着四肢,扑腾到最后却一直在原地动不了,又感好笑,上前去把他抱起来。

“小家伙,真厉害,终于学会翻身了。娘可真欢喜。”

她对着他就是一顿猛亲,直把他弄得咯咯大笑。

“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啊,一开始还见风就长,如今怎么像是按了暂停键?娘真希望能够快一点见到你长大的样子,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汉,对不对?可不能长成歪脖子又满脸麻子的人,那可太糟糕了,会娶不到漂亮的小媳妇哦。”

凤圣哲笑得十分欢快,凤殊又去亲他的小肚子,这一下子好了,母子俩更是笑得没边了。

最后还是凤昀进来找人,他们才一块儿出去吃早饭,然后照例是散步消食。

在路上的时候凤殊难得一直心情愉快,跟弟弟分享了刚才的新发现,闹得凤昀一直追着问,“真的会翻身了吗?”

“是。”

不管他问多少次,她都嘴角含笑着回答。

凤圣哲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个不停,像是完全没有理解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那般。

一家三口气氛愉快,监视着的人也是惊讶不已。

“这小女孩生活得可真够规律的,比老年人更加的准时准点,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真奇怪。”

“是有些奇怪,你发现没有。她今天一直都在笑,显然发生了什么好事,之前半个多月,她在路上的时候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也没什么奇怪的,之前屋里的监控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她也不太经常笑,除了跟两个小孩一起还有点笑容,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你有见过她笑吗?反正我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好像是没笑过?”

“不是好像,是确定。”

两个人一直在讨论着单调的监视内容,凤殊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接下来便是学习,一直到傍晚,才会有可能出现在阳台或者室外,他们都深知这样的规律,便一人去睡觉,一人开始无聊地看电视。

全然不知道,在放松的时刻,凤殊已经悄悄儿地出了门,并且迅速地靠近他们的房子,三两下就攀上他们所在的三楼,从阳台飘了进来。

第44章 杀意

何宇百无聊赖,对于一个习惯于各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的男人来说,每天作息规律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一样,着实是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早知道就不来了,去哪儿享受假期不好?萨达星是风景优美了,但人不出门,再美的风景也跟我没关系。只能干想着却不能看不能吃,啊啊啊,好郁闷!”

他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虽然内容只有一个,却用不同的语句翻来覆去地抱怨。

凤殊只看了一眼,便又原地轻点,斜飞出去,在空中连踢墙壁,绕到一扇开着的落地窗前。

好极了,房内有人,而且目标只有一个。

她身形犹如鬼魅,疾驰入内,迷蒙中的何阳本能地抬腿格挡,可惜慢了一拍,下一刻,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全身软绵绵不说,连嘴巴也像是被封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再然后,何阳便苦笑着发现,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正是此行的监控对象。

果然,能够将红蜘蛛海盗团的得力干将图恰克一击毙命的小女孩,是不能够跟印象中的普通女娃娃混为一谈的。

这简直就是人形杀器好么?

能够亲身体会到这人的诡异武力,也算不虚此行。只是,如果因为身临其境而无辜丧命的话,死了也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何阳努力地控制脸部肌肉,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最和善的笑容来,眼睛还眨呀眨的,使得他的娃娃脸看着尤为可爱,就像是一只卖萌的宠物。

凤殊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像是只是路过随意看看一般。

何阳拼命地想要说话,却依旧不得法,手脚也根本就变得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行动如常,最后眨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了。

凤殊默默地打开个人终端,将他四仰八叉躺着的形象拍照留念。

何阳面露哀戚,在她抬眼看过来时又讨好地笑了笑,无比的谄媚。

凤殊把照片作为图像邮件,设定了一个定时发送的询问信息,这才从随身的裤兜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药丸子,卸了他的下巴,把它塞了进去。

何阳眼神都变了,想要吐出来,但是药丸子却入口即化。

几乎是同一时间,何宇从门外冲了进来,“你给他吃了什么?”

也不知道凤殊是怎么做到的,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何宇身后,“嘭”的一声,何宇直挺挺地以正脸倒地,鼻梁骨断裂,眼泪不受控制地狂飙。

虽然姿势惨了些,但是好歹还能够开口说话,“凤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凤殊走近,用脚尖把人挑起翻了一个身,就像一百五十斤的大汉只不过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你们是谁?幕后主使又是何人?为何要监视我?”

何宇依旧哗啦啦地流着眼泪,动弹不得,却也知道自己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英挺的鼻子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一起严重的塌方事件。

“你先把我跟何阳放了,你问什么我们都会如实回答你。话说你一个小妹妹怎么就这么暴力?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别,别,千万拍照!我的大小姐,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啊啊啊,你要是敢将我这副惨不忍睹的尊荣发给另外的人知道,我何宇就你势不两立!!”

没有敌意。

这是最为直观的感受。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修罗场的人,相反,在学成离开老和尚独自闯荡江湖时,就有许多不敢向老和尚下手报仇的人单挑群殴甚至是设陷伏杀她。除了最后那次,因为没有防备身边唯一一个认为不需要防备的男人,她吃了大亏,还把命都给丢了之外,她凤九娘就没有走投无路过。

她很清楚杀意这种无形的东西,就算控制力绝佳的人,也不可能完全隐藏。就好像最后的那一剑,他突然反水刺中了她的命门,她却也拼着临死前的大爆发,反手给了他一剑。

她的剑抹了毒,但却是一种可控的毒,极为罕见,是慧山封存到剑身上的,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出其不意地杀死不给她留后路的大宗师。

她跟在慧山身边这么多年,却并没有学成他全部武功,放她离开,哪怕只是半个弟子,他也是不放心的。

因为知道他的仇人太多。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但是江湖上到处也都有人想要他死,不管为的是报仇雪恨,还是为的仅仅是天下扬名。

所以她死了,他没死,从此却会成为一个废人,生不如死,意识清晰,不能行,不能语,吃饭穿衣都要靠别人,还难堪得会大小便失禁,最可怕的是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了。

对于那般骄傲的天子骄子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要让她痛快。

慧山天生比她要更加地看透人心,也比她凉薄无情。

杀人不过头点地,杀心却是让人活在地狱里,哪怕长寿如人瑞,也永生永世都沉沦在黑暗中。

凤殊沉默片刻,她最后会有那样的下场,是不是就因为她不够狠?

慧山名震江湖,仇家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能够与他打成平手甚至略胜一筹的人,只要联合起来,定能够将他诛杀当场,可是他随意一句金盆洗手遁入空门,就真的没有人找上门去。

没有杀意就放过他们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别杀我们,我们是萧七爷的人。萧九衡的哥哥,萧坤生。

他听到小道消息,说凤小姐前些时候把作恶多端的淫|棍图恰克一击毙命,将臭名昭著的红蜘蛛海盗团整团吓退,他非常欣赏你的勇气与身手,又得知您是九少的朋友,担心红蜘蛛海盗团会派人来报复,所以就派我跟何阳过来悄悄保护你。

你可以联系九少,问他认不认识我们!我绝对没有说谎!”

何宇感知相当敏锐,原本就站得近,他一直在观察着她,她的杀意也是毫不掩饰地针对他二人,这般的凛冽,他一下子就冷汗涔涔,赶紧识时务者为俊杰,将身份来历与目的和盘托出。

躺在床上的何阳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臭小子,被随便吓唬一下就把七爷给卖了,任务失败得可真彻底,他以后绝对不要再跟他搭档出任务!

凤殊并没有立即联系萧九衡,只是掏出来一把小刀,默默地比划两下,突兀地将何宇又踢翻过去,刀尖瞬间抵到了他的背部。

第45章 艺术

刀尖正慢条斯理地沿着何宇的脊椎往下。

“听说曾有一种剥皮艺术,可以完美地处决死刑犯。

剥的时候从脊椎下刀,持刀人经验老道的话,一刀就可以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用刀分开全身的皮肤跟肌肉,就像蝙蝠展翅一样撕开来,能够得到一张完美的人皮。被剥皮的人据说可以活过二十四小时,我一直很想试试看。

不是一刀毙命的话,应该来得及送你去医院救治吧?如今科技这么发达,拟真人皮应该效果也不错,你赚到了,可以向主家要求换一具价格高昂的皮囊,以后水火不侵,寒暑不惧。”

何宇觉得自己主动要求来萨达星监控凤殊,是目前做过的最失误的事情,没有之一。虽然很不想要承认,但是他没有被吓地尿裤子,却真的毛骨悚然到快要失控了。

精神力暴走什么的,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好不好?

为什么一个天真无邪似鲁鲁兽的未成年人会有这样恐怖的想法?他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么残酷的剥皮艺术?她真的不是假女人吗?

不对,男人也没几个会想要去试一试剥人皮啊,混蛋!!

“谢谢,乖孩子还是不要尝试去做这么危险的活计了,你要是喜欢剥皮,我去城外猎几头异兽来给你试试?保准量多还种类不重复!”

够她剥到天荒地老的,千万要忘记他这个大活人!

何宇恨不得立刻逃得远远的,他又不能真的使用精神力去攻击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已经做了母亲,目前正在威胁他,可是她是奉公守法的联邦公民,不久前还杀了一个上了联邦通缉榜的海盗,最最重要的是,她是九少的朋友,还是七爷目前感兴趣的八卦对象,他要敢伤了她,下一刻就该去死一死了。

刀尖停顿了,凤殊嘴角微扯。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钱不多还人傻。

明明可以靠打猎为生,为什么还要浪费那么的信用点去买异兽?每天去猎杀几头拖回来就够吃了!

还可以顺带练一练身手,一举两得。

得到一个可以省钱的好方法,凤殊心情好了不少。

“恩,你不想要被剥皮?可以,亲自去猎一百头高级异兽来抵,要新鲜上好的九、十级异兽。”

何宇欲哭无泪,一百头?他哪有空去猎这么多?当九、十级的异兽是萨达星路边的小草,随处可见还任人践踏吗?这里是农业星球啊,城外根本就没有多少高级异兽,五级已经顶天了。就算换个星球他能够猎杀到这么多,再转运到这里来也不新鲜了好吧?!

“我能用信用点来换吗?”

凤殊挑眉,萧家这么有钱吗?随随便便来一个下属也这么有钱?

“可以,看在萧九衡的面上,给你个友情价,一千万。”

刀尖微微用力,虽然没有破皮,却能感受到刺痛,何宇垂死挣扎。

“高级异兽平均价格是一万信用点,一百头也就是一百万不是吗?”

凤殊嗤笑,一斤一万信用点的高级异兽,就算最小的只有十斤重,一百头也是一千万信用点,当她真的没底线?

“两千万。”

“坐地起价也不是你这样子的,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便宜点不行吗?”

第一次见面的老熟人?

呵呵。

“三千万。”

声音完全没有起伏,简直跟个机器人似的。

“看在九少的面子上,打个半折?”

“四千万。”

“不带这样的,你卖了我也没这么多钱啊!”

何宇鬼哭狼嚎,何阳已经懒得翻白眼了,碰上一个不识相的搭档,他就算想要自救也没有办法啊。

他几乎都不用想,下面肯定会冒出来一个五千万。

“哦,原来你的命不值钱,那我勉为其难杀了你。”

凤殊并没有如两人所愿,她手起刀落,就要割断头颅,何宇尖叫起来,“我给,我给,四千万,我给你四千万!”

刀刃堪堪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有血渗出来,却并没有再往下。

“不是说卖了你也不值这个钱?”

“我没钱,但我是七爷的人,七爷拔根毫毛都不值四千万。”

何宇性命得保,便开始炫耀跟了一个土豪主子,“他的悬浮车都不止这个价,你放心好了,绝对付得起。”

不单只是猪队友,还是个坑主家的货,果然他眼睛瞎了,才会愿意跟他组队来做任务,何阳觉得从前的自己果然是智商捉急。

“五千万。”

“啊不……好好好,五千万就五千万,姑奶奶别再加了,再加七爷会心疼,一心疼你就收不到钱了,他人生第一大爱好是凑热闹,第二大爱好就是赚钱但不花钱,要多了他会翻脸的!”

何宇声音苦哈哈的,也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凤殊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在做戏,只是脚尖轻挑,又把人翻到正面躺着,还随手抛出去一个果核,击中他身上某点,世界安静了。

凤殊走到床边,如法炮制,却是替何阳解开了哑穴。

“我是何阳,凤小姐你好,只要行动恢复,立即就会转一千万给你。对于造成的误会,我会上报给七爷,请他亲自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语气十分诚恳,话语极其平实,这是个相当识相的。

凤殊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小刀。

“听说除了剥皮艺术,还有一种也很考验人功力的死刑艺术,名为凌迟。每次都由两个人执行,从死刑犯的脚开始割,一共要割一千刀,就跟大厨片肉似的,能够眼也不眨地刷刷刷落刀,割出来的一千块肉片厚薄一致,均匀得就像是量过一样。一千刀以内绝对不会咽气,你说,我只在你身上割九百九十九刀怎么样?

保留最后一口气,进医院走一遭,很快就又会是一条好汉,萧坤生想看热闹,想聊八卦,让你去哪个星球监控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随时随地去执行任务,保管活蹦乱跳的。”

何阳嘴角抽抽,干巴巴道,“不瞒凤小姐,我从小就胆子不大,别说九百九十九刀,就算是九十九刀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搞不好就会让您变成杀人犯了,这多么划不来?”

凤殊语气淡淡,“放心,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听说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不少普通人被割了整整三天,满了三千三百六十刀才会死。你好歹是个身手不错的,被试验一千刀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刀在她莹白如玉的手指头上来回旋转,像是一头会随时出击的凶兽,毛骨悚然的何阳也想哭了。

第46章 钱多

这一下是由不得他不相信,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小女孩,的确有本事杀了图恰克,把杀人当做是行为艺术来实践的,谈论起来也面不改色,这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不输于红蜘蛛海盗团的恶魔团长克里斯。

“六千万?”

他哭丧着脸十分识相地大提价,希望她能够满意。

凤殊没看他,指缝间的小刀却转得更加欢快了,似乎等不及就要冲出来大开杀戒。

何阳咽了咽口水,虽然觉得有很大的几率对方不会真的杀了他们,但是要是一个兴起,真的在他身上比划几刀,估计七爷也会笑眯眯地说活该吧?

谁让他们两个大男人被人闯进屋里来还没有发现?闯进来也就算了,居然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放倒了,他们这么弱,不死一死怎么可以让七爷消气?

想到特别爱玩特别具有实验精神的萧坤生,何阳打了一个激灵,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就当破财消灾了。

“一亿?”

小刀如愿地停止了转动,凤殊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他身上。

“二亿。”

“为什么?”

何阳脱口而出,却恨不得立刻把问题收回来,一亿就已经是他存了很久的一半老婆本了,二亿,他接下来要去当裤子来维持吃喝拉撒了吗?

婚也不用结了,有哪个聪明的女孩愿意嫁给一个穷光蛋?要是没本事还好,这是正常的,像他这样的人,手头一点儿存款都没有,让人怎么想?

肯定会认为他是个大手大脚花天酒地的混蛋啊!!这样不好的联想,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还好凤殊没有计较他的冲动,反而解释了原因。

“我觉得你比他要聪明一些,所以更值钱。”

何宇愤愤,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诉说委屈,可惜白费了表情,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压根就没有看他的表演。

何阳却是苦逼得不能再苦逼了,聪明一些而已,为什么赎身费要贵这么多倍?!一亿不就好了吗?好歹给他留一半啊!

他笑成了一根苦瓜,咬牙切齿,“谢谢,凤小姐真是慧眼如炬,我的确是比何宇那头蠢货要聪明一点点!”

凤殊又弹出一个果核,让他噤声,这才把两张图片即时发送了过去。

萧九衡似乎很有空,反正一分钟后就联系她了,还是头一次视频通话,她接了,用的还是共享画面。

凤殊清晰地看见他大汗淋漓,似乎是一个很大的训练场地,背后有很多器械,不远处还停着一台机甲。

果然是土豪。哪怕是低端级别的机甲,也是贵的要命,价格以千万起步,高级机甲二手货也得用亿来算,完全就是靠钱养的玩意儿。

“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了你的事情,知道你平安无事,便没有打扰你。”

萧九衡显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尽管他没有要跟她计较之前被拒绝一事的意思,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够像一开始那般自然亲近,所以逼着自己先开腔的后果便是干巴巴的问好。

凤殊直来直往。

“据他们供词,躺地上的叫何宇,躺床上的叫何阳,他们是你堂哥萧坤生的人,监视我的生活大半个月了,你帮我问问箫七爷,他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让他死得更体面一些。”

萧九衡闻言微僵,面色极冷,“是何宇跟何阳。我立即联系七哥,让他给你赔罪!”

凤殊摇头,“你只要把我的话带到就是了,至于他两个手下,他想要平安无事的要回去,就赶紧把两亿五千万的赎身费打过来,要是不想要了,我不介意帮他一把,先宰杀了,再毁尸灭迹。”

她大咧咧地当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人说着杀意满满的话,就好像是在谈天说地吃饭喝水。

“好。”

因为是不限制外人看到与听到通讯内容的共享模式,所以萧九衡也看到了她身后两个躺着像尸体一样的人。

何宇满脸血,额头一个大包,鼻梁骨明显断了,貌似还哭了?何阳则顶着一张苦瓜脸在神游天外。

也不是太惨。没有性命之忧。

他朝凤殊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便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三分钟后,一个陌生的终端号码打了过来,凤殊接通了。

“哈哈哈,小九你果然像六姐说的一样有趣。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张牙舞爪地斜着死,最好是来一记暴击,就跟红头发一样,临终遗言都来不及说一句,就脑袋变成球了,哈哈哈,想到就刺激,死了也还有点剩余价值,人生多美妙。”

萧坤生虽然比萧九衡年长,但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就跟个少年似的,此时正笑得乐不可支,仿佛被她威胁了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又是一个神经病。

凤殊觉得自己的运气可能不怎么好,居然短时间内遇上好几个神经病。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不少人心中,她本身就已经等同于疯子的存在。

她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萧坤生又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才问起两个手下的死活来,“哎,凤小姐你是怎么把人放倒的?他们这么乖乖躺着,一句话都不敢说,比我还更像他们的老大啊,要不这两个送你当跟班?”

凤殊摇头。

“不需要,太笨。”

被嫌弃太笨的何宇跟何阳真想不顾脸面痛哭一场。

“恩,有道理,就是因为觉得他们笨所以才让他们专门做些监控的活儿,谁想到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了,果然是太笨了。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能真的不管他们死活,真是,小九你说怎么办才好?”

凤殊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

“那是你的问题。直说吧,是给钱赎人,还是直接舍弃。”

萧坤生笑嘻嘻的,“当然是给钱啊,虽然是笨了点,但是笨人也有优点,够老实,换个太聪明的,我还不放心呢。喏,转给你了,看看有没有到账。”

凤殊看了看,果然新到账两亿五千万。

“行,我不杀他们。至于所谓的保护就不必了,他们连我都防备不了,只会是送人头的,何必浪费两亿五千万。”

萧坤生却大手一挥,豪情万丈,“没事,我萧七爷什么都不多,就钱多没处花,你不用替我省钱。”

“可以跟你们主子好好讨论一下艺术的话题,我想他会很感兴趣的。”

凤殊接连弹了两个果核出去,便把通讯挂断,直接回家了。

第47章 祭拜

何宇自己去了医院,何阳则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萧坤生。

“七爷,我跟何宇还是回去的好。凤小姐不像是个小女孩,真惹恼了她,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恩,是个让人头痛的人物。”

萧坤生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兴高采烈起来,“但真的好有趣,不是吗?”

何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箫七爷兴致上来,那可真的是百折不挠都要尽兴了才会停止的。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死于非命。

“哎哎,别苦着脸看我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她多有趣。”

“七爷,再有趣也不是玩具,我看得出来,凤小姐是真的很讨厌别人监视她的生活。”

萧坤生闻言笑骂道,“你还真的被她吓破胆了?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胆小的人啊。小女孩说的到做不到,你却连被人说两句都受不了了?”

何阳苦笑,“七爷是没有在现场,要是在的话就知道了,凤小姐真的不是一般人。”

萧坤生点头,“我知道啊,她要是一般人我还看不上。我决定了,要找时间去会一会她,这么好玩的人,可不能让她溜了。”

跟他有类似念头的还有某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男人。

“咦,弟妹还真有个性。这么好玩的人,应该早一点接回家来啊,四弟怎么可以把这么有趣的人放走。连孩子都生了,他就不怕老爷子生气?好歹是我们家最新一代的长孙。老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那可是你最喜欢的老四。你真的就不想看一看他的女人?以后你的孩子也有可能跟他的孩子长得一样。”

没有回答。

“要不趁着你去弘蕴星域出差的时候我搭个便车去看一看?”

“你要去自己去。”

“真是死板的家伙。”

这些对话凤殊都不知道,她回家后照常生活,作息规律的很,只是练武却增加了两倍的时间。她没有再关注何宇两个人,哪怕时不时地会在四周偶然遇到,还跟她打招呼,她也只当做看不见。

凤昀倒是挺喜欢他们两个人的,所以知道他们都是萧九衡家的人,便常常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凤圣哲长得很快,虽然只有七八个月大,身高却已经像别家十个月大的孩子了,腿脚也有力的很,凤昀根本就不敢抱他。

不过小家伙最近也不怎么喜欢被人抱,吃饱了总是要自己在屋子里到处爬,有一次还爬到凤毓阳房间的床底下睡着了。

当时不单只房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就连院门也没有关上,吓得他们姐弟俩都以为他自己爬出去了,分头找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凤殊突然想起来,床底没有看,两个人急匆匆地回到家一看,这才在父母的房间找着了睡得正香的小家伙。

因为这一次紧急事件,凤殊便从网上订购了一款有定位功能的儿童手表,给他戴上了,可是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小家伙显然不喜欢身上有额外的束缚,新鲜感一过,就自个儿摆弄了许久,扯下来不说,还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去。

如果不是板儿那里铁证如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自家儿子原来还有天然黑的潜质,这么小就懂得了无声的反抗。

“姐姐,我们这一次真的去武毓城?”

“恩,不是说好了吗?要去看爸爸妈妈,他们还没有见过凤圣哲,也该让他们知道有外孙了。”

“但是爸妈的骨灰是葬在城外,我跟宝宝都没有办法自保,要是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办?”

凤昀已经对旅行有阴影了,虽然如今面上不显,平常也恢复了有说有笑的样子,但是从来不会单独一个人去什么地方,独自离开姐姐最长的时间段便是早上在家附近晨跑半小时的时间。

一开始他连这也是不敢的,后来凤殊推着凤圣哲坐着的婴儿车在后头追着跑,他才慢慢地坚持下来了,直到今天也敢一个人去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危险?就算有,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让我们碰上了。就算是碰上了,姐姐也会护着你们两个的,就像上一次那样。”

上一次死了一百多人,凤殊没什么感觉,她连万人坑都是见过的,自己也曾经在尸坑里爬起来过,所以很难会有多余的想法。

凤昀却不一样,就算现在能够正常过生活了,泰半的缘故也是因为姐姐一直在身边陪着,还有小外甥时时地给他带去欢乐。

“真的不会有事吧?”

“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留在家里。”

“不,我去,我要去。我都好久没见爸爸妈妈了。”

话题到此为止,八月十四日,一家三口便去了武毓城,在城内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城外。

“就是这里?”

“恩,我记得牢牢的,就是这里。姐姐你忘了吗?当时是我们亲自把爸爸妈妈的骨灰一起洒进去的。”

凤殊依旧是怀抱着儿子,不过因为小家伙不喜欢束缚得太紧,不能动不说,连视野也被遮住了,所以她便将他反过来怀抱着,让他也正面看着。

这里是树林边缘地带,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一条小河横贯东西,远处是绵延不绝的群山,时不时会有惊鸟飞起,以及异兽被追杀时的嚎叫。

城与城之间是异兽的地盘,虽然是野生的,但更多的时候其实也像是人类刻意形成的放养之地。政府并不会禁止人们进入这样的危险地带去捕猎,不过当然,边缘地带的危险性还是比较低,只要不是太倒霉,都不会有意外发生。

凤殊将随身兜里的真空垫子拿出来,让凤昀放大铺开,然后又把里头的水果月饼与糕点通通拿出来摆好,最后拿出来两个杯子,一瓶果酒。

“姐姐,我来倒。”

凤昀打开瓶盖,将酒倒好,然后一杯紧接着一杯地倒到河里。

“爸爸,妈妈,这是你们都喜欢的百谷酒,喝个痛快吧。

姐姐带我跟外甥来看你们了。喏,就是那边那个在捣蛋的小胖子。他胃口超好的,就像爸爸一样,还喜欢唱歌,像妈妈一样,每天晚上都要听着爸爸妈妈唱的歌谣睡觉哦,我还听他哼过,有模有样的,真的超超可爱的,你们要是还在,肯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宝宝。”

凤殊一边照顾儿子,免得他爬出去了,或者还没祭拜完就把东西给吃了,一边听弟弟絮絮叨叨地把一年多以来的生活全都倾诉给逝去的父母听,包括几个月前再一次遭遇的劫机事件,说着说着还掉下泪来。

凤殊笑了笑,没有过去安慰,就见凤昀自己收了眼泪,又笑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凤圣哲更为夸张的咯咯大笑。

第48章 找死

凤殊抱着儿子,与弟弟朝着清澈的河水磕了三个头,这才开始当着野炊似的玩闹与吃东西。

原本她是不可能这样做的,祭拜先祖应当是悲伤与肃穆的事情,但如今这个时代却早已经不兴这一套了。

人们信奉往前看,即便是祭拜逝去的人,也该是轻松的,完事后更可以像郊游一样,继续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哎,宝宝,那个不能吃!”

凤圣哲爬到垫子边缘,手里捏着几根刚扯断的草,听到小舅舅喊他,赶紧转过头来,傻兮兮地笑,一边把草往嘴里塞。

“傻小子,你是鲁鲁兽吗?怎么可以吃草?快点吐出来,吐出来,啊,别咬,痛死了!你个臭小子,要舅舅揍你屁屁吗?”

凤昀将他嘴里的草扒拉出来后,也不管他笑得多欢实,就去挠他痒痒,凤圣哲躲不了,被挠得笑个不停,在垫子上滚来滚去。

凤殊在一旁看着,抓拍了好几个瞬间,最后又打开了摄像功能,开始实时录制。

欢快的时间总是特别快过,临近中午的时候,凤圣哲玩累了,吃饱肚子就睡着了,凤殊便把他背起来,准备叫车来接。

凤昀却突然肚子痛起来,急着如厕,凤殊便带着他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让他蹲下来上。

“姐姐,你能不能走开一点?你在这里我拉不出来。”

尽管已经憋得满头大汗了,但是凤昀还是满面通红地要求着保留最后的体面。

凤殊哑然失笑,叮嘱他不要走远,好好用力,便走到三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背朝他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回头偷看的。

凤昀这才放心地一泻千里起来。

因为到了新地方,所以难免嘴馋了一些,昨晚逛街的时候,吃了不少武毓城有名的小吃,可是当时吃得是爽快了,现在却拉得痛苦万分。

“呜!”

他使劲地用力,即便是忍着要小声一些,最后也还是让凤殊听了个正着,她忍笑又往前走了几米,见树下开了一束花,认出来是一种无毒的,便俯下身子采了一朵,别到儿子的耳朵上,然后拍照留念。

“臭小子,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帅?果然是娘的儿子,越来越有魅力了,别上花后比娘见过的最美的探花都要美。”

凤殊难得幼稚,玩得兴起,便采了一整束五颜六色的花回来,娘儿俩插了满脑袋的鲜花,像是头顶彩虹,鲜艳极了。

她换着各种角度拍照,笑得灿烂无比。

“笑得真傻,喂,你成年了没?该不会是七岁吧?”

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地看着她,“喂,那个真的是你儿子?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凤殊冷眼看去,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唇红齿白的,比女人长得还好看。

她将头上的花摘下来,从随身兜里取出一个袋子,装好,放回去,然后转身就走。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好歹要回一句话啊,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年轻人跑过来要拉她的手,自然是不可能拉的住,凤殊看着走得不快,但是却在不经意之间就避开了他的动作。

年轻人见状还非得要拦住她,冲到她前头去,伸开双手,“喂,叫的就是你,就不能停下来好好说话?”

凤殊站定,抬眼看他,却没开口。

“我叫薛东镇,你叫什么名字?”

“与尔何关?”

薛东镇没有听明白,便掠过了这句话,重复问道,“问你名字呢,刚才还听见你说话,又不是哑巴,干什么不回答我?你的名字是什么?还有,这小胖子不会真的是你儿子吧?你看起来不像是成年人啊,难道长了一副娃娃脸?”

凤殊听出来了,这人要么就是闲着没事干,要么就是天生的话唠,随便见到一个陌生人都要上前搭话的人,便又开始往前走。

“哟,投怀送抱啊?正巧我还差一个女朋友,我看你身材长得不错,脸也好看,正好是我喜欢的……喂,怎么又逃啊?我话还没完呢,你,啊,啊,啊,放手,放手!”

薛东镇的手被凤殊反折到背上,痛得生理泪水都掉了下来,“真的要断了,别用力,别用力,算我怕你了行不行?”

凤殊冷眼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才松开手,继续往前走,没两步侧身,长腿凌厉后劈,想要从后头抱过来的薛东镇直接被踢到边上的一棵树木上,随着树木的应声而断,人也直接掉到了地上,一瞬间痛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呀!你谁啊?干嘛打我男朋友?”

一群人快跑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子迅速跑到薛东镇的身边,将人抱起来大哭。

“怎么了?伤得很重吗?我看看。”

“滚,金宝宝、金娃娃,我还没死呢,你们姐弟两个咒我干什……呕……”

薛东镇话还没说完,便吐了一口血,吓得金娃娃哭得更厉害了,勒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还嚷嚷着不要死不要死。

“你死了我都没死!”

他站起来,把两人挥开,又往凤殊冲过来,不过这一次不用她挡,也被人拉住了。

“罗尔你干什么?放手。”

“你过去干什么?那是罗志明的前女友,没看见他们气氛诡异着吗?过去找打?”

薛东镇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身体被人拦住过不去,嘴巴却没有被堵住,“喂,罗志明,前女友跟现女友可不一样,你可不能跟我抢!”

罗志明没看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眼睁睁地盯着凤殊,以及,她怀里的孩子。

“你的亲生儿子?”

凤殊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年轻人要拦住自己,因为时间有点久了,所以她不是很耐烦。

“麻烦让让。”

“喂,我们罗哥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不敢回答了呗。都还没有成年呢,居然就和野男人上床,还整出一个私生子来。我杨明熙早就说过了,凤殊这人看着是个乖的,内心里可坏了,表里不一的贱|货。还好明哥你早就甩了她,要不然头上就该绿油油的了。”

“闭嘴!”

罗志明突然就朝杨明熙吼了一声,吓得对方当场掉下眼泪来。

“我问你,他是不是你的儿子?跟谁生的野种?你哑巴了?凤大宝,你是不是耳朵也聋了?!”

罗志明阴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向她走去,凤殊终于耐心告罄。

前男友什么的,那不就是过去式吗?一个过去式,还义正言辞地要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还敢骂她的宝贝儿子,简直是找死!

第49章 硬糖

她从随身兜里拿出来几颗硬糖,专门挑了嗜甜的凤昀都不喜欢的那种甜到腻人的。

“让开。”

罗志明纹丝不动,只是双眼欲喷出火来。

“心虚了?为什么不敢回答?以前跟我一起的时候被拉一下手都要忸怩个半天,想要亲一口更是难上加难,说我们还小不能乱来。呵,原来说的都是屁话,孩子都肯替人生,对着野男人就可以张开腿,他是给你钱了还是床|上技……嗯哼唔……”

他突然身体踉跄了一下,左手臂多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里头嵌了一颗糖,绿色的。

“啊,明哥?你敢出手伤人,贱|人,今天我要你跟你的野孩子不得好死!”

杨明熙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罗志明的神色,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立刻冲上前来把罗志明挡住了,手里还掏出来一把枪,狰狞着小脸对着凤殊母子俩就要开枪,“去死!”

“不要!”

“不可以,杨明熙!”

“啊!”

杨明熙突兀地惨叫起来,手中的枪也陡然掉落,草地上多了一颗红艳艳的硬糖,还有一颗也嵌进了手臂。

“人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别再做些让人怀疑家教的事情。麻烦让让。”

凤殊冷着一张脸,看着杨明熙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杀人,否则哪怕事出有因,也会被星际律法制裁。这个时代,还有许多她弄不懂的东西,哪怕以为将事发现场抹除干净了,也还有追踪迹象的星网会存有影像记录。

除非是极为偏僻的地方,星网无法覆盖或者最起码是信号不好的地方,否则她无法保证做到杀人于无形。

罗志明任由罗尔暂时将他的手臂绑了起来,两眼阴得可以滴出水来,“你不是凤大宝,你是谁?”

“她不是凤殊是谁?明明就是凤殊啊,只是长高了些,还……”

顶着罗志明杀人的目光,金宝宝不敢说完后边的话——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儿子,好像还忘记了从前是有多么喜欢罗志明一样,眼神一开始全然陌生,现在又冷得很。

“我问你,你是谁?!”

见他神神经经的没完没了,薛东镇跳了出来。

“喂,我说你干什么?夫妻离婚后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们也还只是拉个小手的男女朋友,分手后就更没关系了。你一副丈夫捉|奸的样子,杨明熙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脸,都是怎么一回事?忘记吃药了?有病得治!”

“关你什么事?滚开!”

“少爷我要是不滚怎么着?这里是你家啊?好大的口气!”

“奉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跟她的事情!”

“还真的是病的不浅!都分手了还不依不饶地要别人替你守身如玉?人家给谁生孩子关你屁事?!你当你是谁?帝国皇子?帝国皇子也没这个厚脸皮!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同为男人,我都替你爸妈臊得慌!”

星际时代,人们的婚恋观念已经相当开放了,基本上大家都遵循合则来分则走的规则,相爱不结婚的,结婚不生子的,结婚生子后各自玩各自的,甚至一男多伴侣,一女多情人,同性相恋,终生不婚不恋的独身主义,比比皆是,只要双方都同意彼此认定的感情规则,就可以加入各自的游戏圈子,两个人一起玩,或者一群人一起玩,不同意那就拉倒,好聚好散。

尤其是,讲解两性关系的节目也尺度超大,不管是情感交流还是身体交流的各种方式五花八门都有深入介绍,并且,对十二岁以上的公民开放,只要你能让家长同意,便能直接通过个人终端上网观看。

甚至十八岁成年后还能进入虚拟世界真实感受一番两性所谓的身体交流是怎么一回事,有各种各样的虚拟角色的老师引你入门。

哪怕是十几岁的孩子,也在耳濡目染之下早熟得很,十五六岁就谈恋爱相当普遍,也懂得了分手后便不再纠缠的道理,并且遵守着这样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率先打破就会被人所不齿。

更为重要的是,经历过黑暗时代的残酷洗礼之后,不管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孩子是值得欢喜的祝福的与被大家保护的存在,这样的认知已经铭刻到了星际人的骨子里,只要不是心理异常讨厌孩子的人,或者专门靠孩子做非法的人口买卖与人体研究的恶势力,绝大部分人不论善恶,都对自家孩子珍而重之,对别人的孩子怀抱善意,反正就是特别的宽容,遇到危及十岁以下婴幼儿性命的时候,大家会特别一致的上前守护与救治。

也因此,罗志明与杨明熙今天的做法一旦被传出去,是一定会引来众怒与嘲讽的。

但到底是孩子,哪怕已经在沿着祖祖辈辈们的道路前进着,学习着,也依旧是没有吃过大苦头翻过大跟斗把骨头都折了的孩子,所以哪怕众人隐隐觉得薛东镇说的是对的,这才是大人们惯常会遵守的游戏规则,可是谁让他们还是半大不小尚未成熟到懂得自我克制的孩子呢?

罗志明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手曲成拳,薛东镇毫不示弱,只是满眼鄙夷地与他对视着。

金娃娃有些着急,用手轻拉他的衣服下摆,“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快别说了!”

薛东镇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拍开,“别拉拉扯扯的,你是我的谁呀?少爷我当然是站在正义这边。

你们才有病,一个两个的上来就骂人,侮辱人不说还要杀人,好歹同学一场,这样不讲缘由不讲情面的,以后上了战场谁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们来保护?哼,不是爸妈没教好就是你们自己不争气没学好!还有脸瞪我?少爷我是在好心提醒你要点脸面!

怎么着?还想要跟少爷我打一场?来啊,少爷就是看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不顺眼。来来来,过几招,保管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两人眼见就要动手,冷眼旁观的凤殊便三步两步地绕出了人群,使起步法快速地往凤昀所在的树下飞掠而去。

他没有在那里。

凤殊勃然色变,举目四望,终于发现草丛往东边倾伏,像是被压过的痕迹。

她也顾不上保留,全力施展起轻功,瞬间沿着轨迹前进,很快便在三百米开外的草丛里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俯躺在地,正被什么东西拖着逶迤前行。

第50章 挖洞

凤殊从随身兜里抓出来一把糖果,嗖嗖嗖地就往那东西与它的同伴们弹射过去,人也瞬间而至,一手将凤昀捞起来甩到背后,脚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轻轻一点,很快便到了二十米外,接着五十米,一百米,身形飘忽地就像一阵烟雾,如梦似幻,瞬间没了踪迹。

“凤昀,凤昀?”

顾不上醒过来咿咿呀呀要|喝|奶的儿子,凤殊把弟弟放下来后便赶紧去查看他的眼耳口鼻,发现他体温正常,面色青青,只是牙关紧闭,心跳剧烈,又去检查四肢,最后面沉如水,一指伸出,连封十余道穴位,又从随身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想办法把里头黑乎乎的药丸喂着他吃了,才抽出小刀,俯下身去。

另一头,眼见两人一瞬间便拳打脚踢难舍难分,发现凤殊走了的金宝宝赶紧阻止,“别打了,别打了,人都走了你们还窝里横。”

“那个贱|人,算她走得快,否则我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怀里的野|种!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

被凤殊若有实质的杀气吓得后来都咬着牙不敢吭声的杨明熙终于破口大骂,原本清秀的小脸扭曲着,让一旁的罗尔几个男生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了几步离远了些。

“啊啊,敢情我白干活了,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又逃跑!”

薛东镇闻言哀叹,见罗志明愣了愣,二话不说跑去找人,赶紧跟上阻拦,两人又打成一团,其他人又不敢上去将两人拉开,急得团团转,最后随着打斗不停地转移战场,使得停下来的凤殊再一次出现在视线范围里。

“她跪在那里做什么?”

“真不要脸,大白天在野外就要给男人伺候那玩意儿了?真够开放的,果然是贱|人!挨艹的货!!”

“杨明熙,你别这样说行不行?”

“怎么,她做得我骂不得?金宝宝,你也想艹她?上啊,那贱人肯定来者不拒,连……”

向来好脾气的金娃娃突然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说谁呢,杨明熙?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弟弟也是你能欺负的?什么东西?!”

“你,你,好,好,就知道是跟凤殊一路的货色,果然是表里不一的贱人,当是……”

“啪”一声,世界安静了。

金宝宝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把双生姐姐红通通的右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又抽出一张,将自己的左手也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我们金家可没有站着挨骂不还手的规矩,向来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再说一次。”

杨明熙与金家姐弟俩认识多年,两家相距不远,父母也都是朋友,常常会两家聚会,认真说起来,杨家比金家家境要好一些,但是人丁却代代都不如金家旺盛,即便这一代中两家都子嗣艰难,但是杨家就杨明熙一个,金家却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双全。

“我说怎么了?凤殊是个表里不一的贱人,金娃娃替谁说话不好替她说话?别被人带坏了都不知道!”

杨明熙虽然嘴硬,但是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只是没有办法完全掩饰双眼里的阴鸷。

金宝宝将纸巾团成团,当众砸到了杨明熙的脸上去,“我姐学不学坏自有我爸妈管教,用得着你多管闲事?说话脏,脑袋更脏,看见就倒胃口。从来不说脏话的凤殊比你好一千一万倍,我们就向着她怎么了?也拿枪杀了我?”

金娃娃扯了扯弟弟,“少说两句。”

杨明熙气得眼睛都红了,抬手指着他咬牙切齿,“金宝宝,你有种!有本事以后别来我家!”

金宝宝嘴角微撇,“我是男人我当然有种,放心,请我也不去,看见你就觉得眼脏,我可不想一直洗眼睛,难怪凤殊休学了罗志明也看不上你,敢情人家心里门儿清。”

金娃娃警告地看了弟弟一眼,“金宝宝,适可而止!”

杨明熙嘴唇哆嗦着,视线不由地看向罗志明,发现他正朝着凤殊而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像是金宝宝说的那样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由“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杨明熙,你去哪里?快回来。”

金宝宝把她拉住,“你追着过去干什么?她自己要作死就由着她去。”

金娃娃生气地把弟弟推开,“就算她不对,今天要真的是死在这里我们就能讨得了好去?不过是几句话,你就不能忍一忍?”

金宝宝啼笑皆非,“姐,是你先动手的!”

金娃娃在原地跺了跺脚,最后还是朝着杨明熙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金宝宝不可能放任姐姐一个人离开,便加上另外两个同学也迅速跟上。

罗志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消失,他阴沉着脸靠近,伸出手正想揪住凤殊的长发把她拉起来,却被薛东镇一拳逼退。

“蠢货,有个小孩受伤了,你眼睛瞎了?”

凤殊神情冷肃,正挥舞着小刀,迅速将凤昀身体各处的黑色小斑点给挖出来,有些只是削掉了浅浅的一层黑皮,有些却挖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小洞,正面的伤口居多,几乎多达五六十个,背面只有十余处。

诡异的是,哪怕全身都变得坑坑洼洼的,凤昀也始终两眼紧闭,没有丝毫痛醒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赶紧把人送回城里去救治。你这样他迟早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冷静下来后的罗志明停止了跟薛东镇的打架,终于看清楚情形,大惊失色,“你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凤大宝,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听见没有?”

凤殊自然是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也不可能搭理他。

“行了,我已经报警了,会有大人过来的,你喊什么喊?”

罗志明要上前拉扯凤殊,薛东镇再次上前把人拦住,“喂,那个叫凤殊的,罗志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别再挖下去了,会有医生过来。你要乱动刀,活的也被你挖死了。”

见凤殊依旧头也不抬,手起刀落,罗志明急吼,“凤大宝,你再这样下去,你弟弟就要死了!”

弟弟就要死了?

终于处理完伤口的凤殊双眼骤然杀气四溢,回身快速踢出两脚,站在后方的两人瞬间如掉线风筝飞了出去。

第51章 寡妇

凤圣哲早就醒了,一开始还会四肢乱动,后来见母亲神色不对,本能地安静下来,伏在凤殊怀里不做声,此时见维持着同样姿势的凤殊终于站起身来,他便高兴得咧开嘴笑,朝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凤殊把儿子换背到背上,然后从随身兜里掏出来保温奶瓶,向后递过去,凤圣哲双手接过,老老实实地喝了起来。

小家伙本就不耐饿,但是今天居然也懂得忍饥挨饿不吵着她替凤昀解毒,不得不说特别懂得察言观色。

凤殊把弟弟抱起来,面无表情地向着他们走去,剩下站着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把路让开。

罗志明与薛东镇口吐鲜血,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喂,凤殊,我陪你去医院。”

薛东镇不生气,还有心情搭讪,罗志明却是愤怒了。

“凤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从前温柔清纯的女朋友,突然堕落成陪酒女郎,已经够让他觉得没面子的了,再见面,却怀抱着一个跟野男人生的私生子,还无视他,表现得像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一样,现在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粗鲁地就跟打打杀杀的佣兵一般暴力,罗志明觉得难堪极了。

他脑子乱哄哄地一团糟,见凤殊充耳不闻地越过他们就要离开,从原地爬起来便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直往她扑了过去。

“说清楚,给我说清楚,这个野|种是谁的孩子?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人好上了?不许走!”

“罗志明你真的有病啊?”

薛东镇没拦住人,气急败坏,下一秒却震惊地呆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凤殊一脚就把人劈倒在地,这一次终于没有视而不见。罗志明正狼狈地想要爬起来,她上前去,把人的四肢从头到尾都踩断了。

入耳的,是罗志明的惨叫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骨裂闷响。

薛东镇头皮发麻。其他离得远的几个人就更加不敢上前了。

“他会死的,脚下留情,别玩了。”

凤殊倏然看向他,冷冷地道,“你也要拦我?”

薛东镇赶紧摇头,“不,不,我不拦你。我的意思是,救人要紧。”

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想要拦她。现在看来,之前她已经很给面子了,他吐了血却没断骨头,已经是上好的待遇!

“你不是凤大宝。你绝对不是凤大宝。她不会这样对我。她不会……”

凤殊低头盯着面色惨白喃喃自语的罗志明道,“从前的凤殊已经死了。别再来激怒我,否则就不是断你四肢这么简单,下一次我会直接打断你的脊梁,即便你家有钱,也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治好你。好自为之。”

她收回脚,大踏步地离去。

不过这一天大概注定了是不宜出门的一天,最起码对于凤殊姐弟俩来说,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离城门警戒线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她再次被一伙人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传闻当中杀了小红的人嘛,小妹妹,我看你抱得那么辛苦,要不要叔叔帮帮你?放心,叔叔的手法很好,会抱得很舒服的哟。三个人一起都没问题。”

凤殊面色微沉。

星际海盗!

萨达星现在都成了筛子了吗?走哪哪儿都能碰到他们?还是说,从来就没有安全过?这一刻,凤殊怀疑起自己要在萨达星安居乐业的想法来。

“这小妞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不是好像,而是的确长高了。以我胡洋玩过上万个人的经验来看,这妞就是个相貌清纯正经里头料足水多的,要是会叫|床的话,恩,可以玩三个月。”

“哟呵,这个可是个了不得的评价。不过就算是块|骚|骨头,据说也是难啃的,你就不怕崩了牙?”

“要崩也是里瑟迪的事,管他是崩牙还是血崩,我胡洋玩的都是雏,破了身的就算是名器,我也会反胃。”

“眼光就是高,什么时候再传我几招?我看里瑟迪最近就从你身上学了不少,开窍开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大干三百回合。”

黑寡妇星际海盗团,与红蜘蛛星际海盗团是死敌,结仇的原因已经不可考,反正积怨已久就是了,遇上的时候除非一旁有联邦军舰虎视眈眈着,否则必定会对对方穷追猛打。

他们不轻易杀人,但是他们除了特别喜欢财物之外,还总是会把看中的男女人质掳回去当x奴,玩腻了随手就会转卖给人蛇集团。

一般来说,被掳回去的都是女子居多,男子很少,未成年男孩更是没有过。

据传是代代相传下来的规矩,想要进黑寡妇海盗团,就必须认同并且遵守这个规矩,不认同更不想要遵守,进来了又反悔,很抱歉,你可以去死了,团里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杀死破戒之人。

凤殊自从遇到红蜘蛛海盗团之后,就上网查过海盗的相关信息,尤其是在弘蕴星域出现过的相关事件,后来还从萧九衡那里得到过普通民众不知道的一些内幕,所以她第一眼就认出来拦她的人是黑寡妇的人,叫什么法缇里?

专门喜欢玩|弄未成年少女。

“来来来,让叔叔好好抱一抱,看连路都走不动了。”

法缇里笑嘻嘻地靠近,凤殊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已经恢复红润的弟弟,突然间掉头就跑,一眨眼就就要消失在树林里。

法缇里反应很快,立刻大笑着跟了上去,转瞬间两个人就跑的无踪无影了。

“我们不去?他一个人搞得掂?别阴沟里翻船。”

“一个小女孩怕什么?图恰克是自己找死才会轻敌,我们法缇里才是狠角色。”

“行了,都跟上去看看。不能错过热闹,反正观众越多他越兴奋,搞不好持久力也更强。”

只不过,胡洋等人却没有办法离开,突然冒出来一群持枪黑衣人,直接就朝着他们发射麻醉弹,反应不够快的人迅速倒下,反应快的人即刻四散逃跑,却未能成功,打成一团。

凤殊也没能逃跑成功,她抱着凤昀,尽量往难走偏僻的地方去,却运气十分不好地碰上了一群疾跑中的异兽,虽然个头不大,却数量多得让人无处下脚,轰隆隆地还撞倒了许多树木,只能又赶紧掉头拼命往回跑。

第52章 三伯

法缇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见他不尽全力都无法追上的小女孩,他可不打算这么容易放弃。

凤殊抱着人就要越过他,他伸出长腿阻挡,却听破空声传来,明明看见了那几样东西,却没法完全避开,最后膝盖被打中了,透体而过,他直接跪了下去。

“该死!!”

法缇里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左腿膝盖粉碎性骨折了。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吃了大亏,他出离得愤怒了,也不顾是否会暴露行踪,掏出空间钮就把机甲释放出来。

“我们就来玩一场好了,小妹妹!”

他伸出舌头舔着嘴唇,脸上露出来一个阴测测的笑,启动机甲,迅速追上,看见背影就炮轰过去。

凤殊回头,瞳孔微缩,知道不可能无限制地逃下去,她武功尚未大成,只能够趁着还有点力气的时候一鼓作气,斩草除根,因此不退反进,闪过了炮弹,瞬间与法缇里驾驶的机甲在半空相遇。

因为距离太近,远程攻击无效,凤殊也不怕他近身的缠斗,身形诡异地东踢一脚西踢一脚,机甲腿很快就出现了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砰砰作响。

法缇里越打越心惊,心里突兀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这小女孩还是人吗?

他也在刚见面的刹那确定她不是什么妖孽型的人物,惊才艳绝到可以让人防不胜防的地步,结果,事实却告诉他看走眼了。

“有点意思。”

法缇里精神更加集中了,正想着将人一举拿下,结果便发现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两条腿,嘭嘭嘭数声,机甲头断,她用力踢向机甲后背,借力迅速后退,与此同时,十几粒糖果被连番发射,弹射到机甲驾驶舱的同一个位置。

就在她现身在五十米开外的时候,机甲陡然在空中爆炸开来。

“小姑娘不会是死了吧?”

“怎么可能?不是逃走了吗?”

“整台机甲爆炸,逃得了?她体术再好,也不可能逃多远的,树木都被毁了。”

“别说了,赶紧找找,不止一个人。”

“对,快点,都去找。”

……

“这女孩子真是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三个人的波波鼠地洞,要不然肯定就没命了。”

“运气是因为刚好有一个能够容下他们的地洞,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比起运气,我觉得这小女生实力不错,胆子也不错,脑子更不错。昏死过去之前还记得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下。”

“的确,凭着一己之力跟机甲肉|搏,把人杀了不说,还功成身退了,这么小的年纪,值得另眼相看,我服。”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可惜机甲爆炸成渣了,痕迹怕也找不到。”

“不服不行,我们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有几个做得到这个程度?”

“老大可以啊。”

“老大一家是正常人吗?”

“说的也对,一家都是非人类,比异兽还异兽,恩,完全是星兽的级别。”

“别说了。”

“什么?”

“老大好!”

“老老大……”

一群没正形的人突然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

“都出去吧,这里是医院,吵什么?”

“是,副官。”

“斯坦因你也出去。”

恢复了安静没多久,躺在床上的人就睁开了双眼。

“你叫凤殊?”

凤殊眨了眨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一个男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看着她,面无表情。

凤殊只看了一眼,便打量了一下周身的环境。她躺在一个箱子里,应当是修复液,透明的液体充满了她的周身,房间内的两张床上,凤昀与凤圣哲各自躺着。

她清楚地看见了两个孩子起伏的胸膛,便把视线重新转到男人身上,嘴唇微抿。

“我叫君源。是你孩子的三伯。”

凤殊眨了一下眼。

看清楚他脸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这人是凤圣哲的父亲,长得太像了,完全就是成熟版的凤圣哲。

“你在飞鱼号上杀了红蜘蛛海盗团的图恰克。消息没有泄露给民众知道,但当时刚好路过援救你们的军舰内部都清楚,也有谈论。我的一个手下喜欢八卦,听到后就去查了你的信息,看到了圣哲的图片,觉得我们相像,便去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了圣哲是我家老四的儿子。”

似乎难得一下子说那么长的话,男人停顿了一段时间,她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激动的情绪。

“红蜘蛛的克里斯盯上你了,建议你尽快换个地方居住,他最近被追得没空来掳人,空闲下来便会派人来,甚至亲自上门。

你可能不太清楚他,克里斯是个偏执狂,从小被父母虐待长大,十五岁时毒杀了祖父,将事情完美地转嫁给了父亲,父亲被家族处死之后,他用枕头闷死了母亲。十六岁,放火把上门来做客的外祖父一家烧得尸骨无存。十七岁,做了海盗,第一年就杀了一千多个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全都是活生生地蒸死。”

凤殊微微挑眉,没有想到当初克里斯说的话是真的,而且还是他自己的故事。

君源见她脸色不变,微微惊讶,看起来不是惺惺作态的人,不屑于掩藏情绪,面无表情真的是常态。

但听到这样惨烈的故事,居然还只是多了一个挑眉的动作,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两秒,转而便放下了,反正是老四的女人,自有老四去头疼,只是暂时某些方面的事情却得代劳一番。

“老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联系家里,如果可以,希望这一次你能够先跟我回天极星,住到君家去,由我们保护你们不受海盗的侵|扰。你跟凤昀姐弟俩的学校问题,也可以一并转到天极星第一军校去,以你的实力完全没问题,凤昀也不用担心,我有推荐名额。”

君源认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但是凤殊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的意思,由始至终,她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想到消踪匿迹的老四,君源微微拧眉。

亲缘关系确定的第一时间,他就派副官亲自将凤殊的生平仔仔细细地再查了一遍。

虽然有不少值得推敲的地方,但是也知道他家老四与她从无交集,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确定孩子是一夜|情的产物。

不过,即便确定了这一点,也有相当可疑的地方。

第53章 利剑

他的孪生弟弟虽然跟他的内敛性格不一样,可也不是随便的人,甚至于,某些方面比古板的他更加传统。

即便情不自禁,老四也不会对一个未成年下手,哪怕情非得已,做了错事,后面也不会让人没名没分地生下孩子,还没有告诉家人,让孩子跟她姓,自己却卑鄙地一走了之,没有任何妥善安排这对母子的举措。

更为重要的是,老四有着相当严重的精神洁癖,八岁之后,就突然对所有女人都避若蛇蝎,不管是祖母、母亲,还是任何其他的亲朋好友等等中的女性,但凡是个女的,他就不会跟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哪怕只是寻常的拥抱或者握手。

所以他不明白,凤殊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弟弟能够克服掉洁癖所带来的古怪习惯,有了肌肤之亲?

按照观察得来的信息,凤殊显然是不可能主动告诉他的。

他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这是属于弟弟的极为私密的事情,哪怕身为哥哥,还是孪生哥哥,他也不能真的去问。

“年底之前,我都会在弘蕴星域。考虑好了,便联系我。终端号码已经发给你了。

至于现在,你可以安心养伤,我派了副官留下来照看这两个孩子。圣哲只是一点皮外伤,现在是在午睡。凤昀体内的余毒已经被清理干净,身上的伤口十天内就可痊愈。你因为伤得比较重,大面积烧伤,骨裂,还涉及内脏大出血,多处神经损伤,所以时间会久一些,估计最短都需要住院三个月。”

这一次,凤殊终于缓慢地朝他点头,明确表示知道了。

君源今天已经破天荒说了超过往日许多倍的话语数量了,所以便也朝她点了点头,就缓步离开了。

哪怕因为长相,凤殊相信了君源说的话,但是要让她全然放下担心,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她无法把两个孩子的安危全都托付给他。

不过鉴于自身惨烈的身体状况,她不得不放下那些无谓的担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谈何保护家人?

再一次的,她感受到了对快一点恢复实力的强烈渴望。

她不单只要练习从前的武功,更要研究星际时代的精神力与体术,还有重中之重的是必须把学习如何操控机甲战斗提上日程。

这一次她虽然是胜了,但是的确是惨胜,并且最后的逃生,的确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头。

她是被机甲爆炸后的冲击波给迫降到地面的,幸运地掉进了洞里,只来得及给弟弟与儿子各喂了半瓶营养剂,然后就晕过去了。

因为心情太过急迫,所以在强忍着疲惫与醒过来的两个小家伙无声交流了一次之后,凤殊才又陷入了沉睡中。

休息是为了更好的远行。

凤殊一直沉睡,直到一个月后才醒过来,彼时,两个孩子身体早就康复了,只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她受这么重的伤,必须全靠修复液活着,所以都有些蔫耷耷的,尤其是凤圣哲,他被迫戒了母|乳,还接受了异兽|奶与辅食。

凤昀第一时间发现她睁开了双眼,高兴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鞋子都没有穿,直接飞扑过来,“姐姐,姐姐,你醒了?我担心死了,你怎么现在才醒?”

他刚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呀呀!呀!”

凤圣哲被君源抱着,见状也要下地,双手往外使劲伸,挣扎得厉害。

“别急。”

君源抱着过去,然后把人放下来,凤圣哲稳稳当当地扶着修复舱壁,呀呀个不停。

凤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又朝凤昀做了一个弹额头的动作。

凤昀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哇啦哇啦哭个不停。

君源通知医生进来,检测身体,结果得出来的数据十分喜人,她的身体居然完全恢复了,比预计的时间快了三分之二的时间,让医生迈克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直到人都脆生生地站到眼前了,还缓不过来。

“凤小姐的恢复能力十分强悍,怎么做到的?凤小姐,可以问一问您从小吃的什么食物吗?还是服用了特别的灵丹妙药?”

凤殊没有任何插科打诨的意思,径直摇头。

迈克有些失望,“真的没有?或许可以认真想一想,小时候父母是不是给你吃过了却忘记了?”

凤殊语气淡淡,“没有,我家是普通家庭。”

“那介不介意我为你做个更为详细的全身检查?包括基因、血液等等的深度研究?凤小姐的身体细胞的化学反应也非常活跃,就跟壮年男子似的,如果知道怎么形成的,可以大幅度地提高公民的身体素质。”

迈克看着她两眼发光,恨不得将她剖开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查得清清楚楚。

凤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揉着弟弟的头发,终于定定地看向他,眼神森然。

她是不懂什么基因不基因的,但是血液毛发这些东西,哪怕她不理解星际医学的发达程度,却也知道不能随意让人研究的。

她自己就曾经见识过,有人用别人的一根头发直接就追踪到他的踪迹,有人被取了一碗血液,结果就仿佛魇住了,完全变成了人形杀器,被人操控着滥杀无辜。

尽管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但是也不能否认,世界上就是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即便再诡异,也依然是真实地存在着。

这是有可能会成为致她于死地的东西,她怎么可能随意交出去,让人研究?

“你收集了我的血?还有什么?”

她的声音很冷了,冷到了人心底里。

凤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迈克只觉得毛骨悚然,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放心,没人可以对你做人|体|研究。我的人会处理好。迈克先生,你逾越了。”

“是,是,是,我就是随意说说,凤小姐不用在意。呵呵,我还有事,先走了。”

迈克医生急匆匆地离开了她的病房,心里想着君家三少爷果然是个正直的,这样恐怖的气氛下还能替他说话。

他却不知道,君源之所以开了尊口,是因为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凤殊的强烈杀意。

就像是利剑出鞘,必须饮血的嗜杀,偏执,狂暴,要求一击必杀。

第54章 有缘

凤殊的视线转向了君源,冷意依旧。

“并没有收集你的血,他们不敢,除非不要命了。”

君源耐心地解释,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说的话比过去一年都要多,因为对老四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所以现在也对凤殊母子俩好感倍增,耐心十足。

凤圣哲已经跟他混的很熟了,这一个月,他的空闲时间都用来与这个侄子玩耍培养感情了。让他欣喜的是,许多地方果然跟老四小时候很像。

只是,孩子的母亲在生孩子前后却是性格大变,倒是不太好哄。

而凤殊也果然如他心里所想的那般不太好哄,“这个世界,亡命之徒还少?不提别的,海盗就多不胜数,联邦从来就不曾彻底把人剿灭过。”

实际上他这一次来,任务也多少与海盗有关。

“医生并不同于海盗。”

前者救死扶伤,后者为非作歹。何况海盗也有海盗的不同,并不是谁都爱滥杀无辜。但这样的话他却不能说出口。

“你无法保证他不会变成海盗。”

“是,但我能保证这一次医院并没有对你进行非法的人|体|研究,也没有收集你的血液。”

“毛发也没有?”

“没有。”

君源沉默,对于她这般的不信任,归咎于老四没有及时做好善后工作。

“我希望删除一切数据。”

“可以。”

凤殊满意了,如果这人连这一点都不能做到的话,她也不用对君家有任何期望了。

她已经决定了,跟着君源去天极星。只不过,并不进入君家,为的只是在天极星生活,如果孩子真的有事,也能够让他们及时救援。

没有找上门来也就算了,既然君源摆出了这个架势,显然是不可能放任她带着孩子在另外一个星域生活的,尤其是在成为海盗头子的目标之后,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但孩子的父亲多年未归,杳无音讯,她妾身未明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厚着脸皮住到君家去。

当然,她也不想受人监视就是了,反正不管是进还是不进,都是不可能摆脱监控的,那么自然天极星也会比萨达星更加适合居住。

如果连中央星域的首都星安全系数都无法信任的话,她往后也就不拘于带着孩子去哪里生活了。

反正哪一个估计也没差。

说到底,实力才是根本。

不想浪费练武的时间,她提出辞行。

君源没有办法脱身离开,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去考虑,所以便派了副官送他们一家三口回萨达星。

到家后的第一时间,何宇与何阳就找来了,同他们一起来的人还有许久未见的萧九衡。

“你还好吗?”

好像每一次,他都会问上这么一句,凤殊也没多想,点点头。

凤昀启动了板儿,让它把家里的卫生清理一遍,虽然不打扫也已经显得很干净了,但他就是觉得再清洁一次,会更加的舒服。

凤圣哲跟在小舅舅的身后爬来爬去,时不时咯咯的笑。

“这位是斯坦因,这位是萧九衡,这两位是何宇、何阳。”

凤殊的介绍相当简洁,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四人的交流。

“您是君上校的副官斯坦因先生?”

何阳眼力过人,见对方点头,便又重新介绍了一下萧九衡跟自己、何宇,末了问道,“不知道您来找凤小姐有何事?”

凤圣哲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跟君家的双生子长得很像,但是一来他胖,二来萧坤生与萧九衡兄弟俩虽然也觉得小家伙长得很眼熟,但因为与君家兄弟俩岁数相差的有些多,并没有来往,目光又更多地落在了凤殊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就没有过于深究,这也造成了迄今为止都还是灯下黑的情况。

斯坦因从何阳的一句问话里立刻将事情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不由地笑容更深了些。

这样也不错。

孩子的父亲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单凭凤殊就可以护住。但问题是,君家的四少爷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一旦被人发现,凤殊是未成年生子,而孩子还是久不在人前现身的君四少的孩子,恐怕要掀起轩然大波。

这对君家来说并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但是凤殊却会因此受到关注,从此深受舆论之苦。

要知道,她明年就十八岁了,十八岁,不再是未成年,即便年纪尚小,并无对等的力量,成人世界也依旧会像巨兽一样,朝她张开血淋淋的大嘴。

在她成长起来之前,过多的外界关注只会给她带来苦恼与危险。

“我们在武毓城城外遇见了凤小姐,刚好救了她,三少爷与她一见如故,成为朋友,便派我护送她带着孩子回来。”

凤殊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斯坦因坦然回望,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一见如故成为朋友?显然这个副官温文尔雅,是个说谎完全不用打腹稿的人。

何宇好奇地问道她倒什么大霉了,居然需要劳动君三少出手救人。

凤殊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便简洁地回答道,“回城时遇见黑寡妇星盗团的人,机甲爆炸,我躲避不及,被埋在洞里,他们发现后救了我。”

何宇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机甲爆炸?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何阳虽然也十分好奇,但是听到搭档这般说之后还是拐了他一肘子,“说什么呢?活下来是好事。”

何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我没说不是好事,这当然是好事。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运气这么不好,一出门就又遇上了星际海盗?许多普通人活几百年都未必能够碰上一次,你们姐弟俩是已经碰上三次了吧?”

何宇见斯坦因依旧温文尔雅地坐着喝水,仿佛手里那杯凉白开是难得一见的好茶,何阳则又拐了自己一肘子,便想缓和一下这样诡异的气氛,开玩笑道,“凤小姐跟海盗还真有缘哈,九少您说是不是?”

萧九衡沉默,一直面无表情的凤殊终于出现了一抹叫做无奈的表情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没有出门的运气,最起码,跟从前比起来,她现在的体质真的是一出门就招黑。

第55章 孽缘

因为她不是个热情的人,待客也拿不出来宾主尽欢的架势,没多久何宇、何阳就跟着萧九衡回去了,斯坦因却相当自然地留了下来,住进了客房。

凤殊临行前已经确认了君源的身份,以及亲子鉴定结果,所以对斯坦因的入住也没有反对。

既然已经决定随君源前去天极星,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所以尽管君源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斯坦因却已经用简单的一个行为试探出了满意的结果。

如果不同意,按凤殊现在这么戒备外人的性子,肯定会直接客气地把人请出去的。

凤殊没有多想,任由两个孩子跟在板儿身后捣乱,自己回了房。

有外人在,她自然是不方便在客厅练武的,所以她坐到了床上,盘腿运转心法,积蓄起内力来。

她在凤家学习的是拳脚功夫,讲究的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技巧,如何在战场上杀敌,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所以快狠准为第一要务,后来跟慧山离家后,才由他教导着开始学习心法,训练轻功,被逼着学会各种刁钻诡异的招式,一切都以逃命为要,保存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说凤家世代所学的枪法、棍法、拳法是为堂堂正正的绝杀敌人而存在的,那么慧山的功夫便是以保命为基础所建立起来的体系,追求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因快到极致而显得强悍,也因快到极致而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较之凤家的硬碰硬,强对强,慧山教导凤殊学习的方向更加的迂回曲折灵活多变。

不过归根到底两者都是殊途同归,那便是,他们都希望凤殊因为变得足够强,而能够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只是可惜凤殊最后也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英雄难过美人关,反过来也是一样成立的。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真的说不上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是谁的劫难。

凤殊一直修炼到做饭时间才从房间里出来,斯坦因已经亲自把饭做好了,正给凤圣哲看着亲生父亲小时候的音频。

因为每每出现的时候都是跟孪生哥哥君源一起出现的,所以凤圣哲看到的便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他觉得很神奇,哪怕在之前的一个月里,他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但是现在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尽管不一定明白全部场景,还是会咿咿呀呀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可惜每每都是无功而返。

凤昀也坐在身旁一起看,看到有趣的滑稽场面,他总会哈哈大笑,虽然看的次数没凤圣哲那般频繁,但是很显然,他也看过不少回了,不过他每一次还是会被逗笑。

凤殊只是扫了一眼,看见两个果然穿衣打扮长相身形都一模一样的男娃娃,大概两三岁的时候,一个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看着前方,一个躺在地上正滚来滚去,哇啦哇啦地假哭,中气十足。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那个耍赖皮的家伙,大概便是凤圣哲的亲生父亲,君四。

君源并没有给她介绍弟弟的名字,不知道是认定了他们相识,还是认为凤殊想要了解的话必定会主动询问,到时候再介绍也不迟。

凤殊还真的上网查了君家的消息,不过并没有查到任何具体的影像,只是知道君家的现任当家是八大元帅之一的君庭,君庭育有独子君豪,联邦少将,君豪有四个自然孕育的儿子,老大君华,跟老子一个级别,也是联邦少将,下面三个儿子便一点介绍都没有,别说图像,名字也没有透露分毫。

如果不是君源主动透露,她还真不知道这人是君家三少。

不过网上查不到,并不妨碍她继续查,她在回萨达星的路上,便挂通讯给萧九衡,问他君家的三少爷是不是叫君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当时萧九衡十分奇怪她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她也简单地说了自己在武毓城遇袭又被对方救了的事情。

因为不希望堂哥萧坤生对她造成困扰,所以萧九衡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对方,否则何宇何阳也不会看到她一回来就上门来问候。

见斯坦因与两个孩子都相处得很好,尤其是还能指导凤昀的学业,深入浅出,让弟弟很容易就对不懂的地方融会贯通,她便也放下心来,集中精力开始习武,虽然依旧从容不迫,却比从前多了数倍的时间练习,一个月后,还头一次把两个孩子丢在家里,单独前往城外捕猎,算是小小的历练。

斯坦因派人暗中保护,出乎意料的是,出城没多久,凤殊就把人给甩掉了,施展轻功,在密林中穿梭,直接翻过了数重山,深入了名为沙漠之森的腹地。

沙漠之森在三千年之前曾经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后来出现了一位奇人,小时候被拐卖去当了海盗,第一次被逼着杀人就屠尽了自己的家族,当场被告知事实,奋力逃走后隐姓埋名。

后来他想要赎罪,立志要完成父母的遗愿,把萨达星的沙漠通通改造成绿林,为此耗费了三百多年的光阴改造这一片沙漠,倾尽一己之力,把所有的财富、时间都用在了植树造林上。一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因为成绩喜人,所以保密了千年后,他的身份被公之于众,算是第一个为后世同情又称颂的名海盗。

凤殊一开始也没想过要跑那么远的,只是不跑远的话出来捕猎的人太多了,她一个未成年,还是女子,很容易被宵小盯上,言语|骚|扰是小事,她可以当听不见,但拦路不让走或者想要争强猎物什么的行为实在是太让心心烦了,她又不可能把所有前来挑衅的人都杀了,只能眼不见为净,走远一些,结果走过头了。

凤殊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屏气敛息,希望它能够一直这么安静地喝水,然后安静地离开。

只是可惜了,她未能如愿,一群人自密林而出,见到庞然大物两眼放光,其中穿着一身耀眼红衣的少年电射而来,径直骑到了上头,开怀大笑。

“是重临兽,兄弟们,我们赚了!”

“卢克小心!”

凤殊看着所谓的重临兽向着自己的方向狂奔,面无表情。

她与海盗有关的一切一定都是孽缘。

第56章 猎物

尽管重临兽体型庞大,却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到达它的身前,红衣少年紧紧地攀附在它身上,死活不肯松手。

“下来,卢克,下来,都是成年异兽了,驯服不了的,快下来!”

他的同伴们大声嚷嚷着,有两个艺高胆大的飞跑着过来想要救他,尚未接近就发现重临兽的庞大身躯像座小山一样倒了下来,与此同时从底下迅速地蹿出来一个小女生,满头满脸的血。

红衣少年被压住了一条腿,哇啦哇啦地喊痛,一行人齐心合力,好不容易才把重临兽抬起来一角,将他给拖了出来。

“断了,断了,这一次真完蛋了,不回都不行,可恶!”

“好了,卢克,谁让你跳到背上去的?重临兽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能够平安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就是啊,反正你家也有钱,这点伤很快就好了。”

“你会不会说话?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喂,那谁,你站住,走什么?没看见我因为你重伤了吗?你得赔钱。”

凤殊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瓶水,正洗着手跟脸,并没有回答他。

“王杰跟于强抬我过去。”

卢克被抬过来,凤殊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洗脸。

“喂,别人跟你说话你就得回答,要不然就显得太没计较了。你爸妈生了你是让你做聋哑人的吗?现在就算是天生聋哑的,只要有条件,都可以去做手术恢复。看你敢独身一人在沙漠之森闯荡,还一个人就杀了成年重临兽,也不是个善茬,家里也该有点钱才对。

你得开口啊,不开口我们怎么能认识?我叫卢克,你叫什么?”

同伴见他并没有破口大骂之类,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要做随时抽风的富家公子的好基友,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凤殊没打算搭理他,就要离开。

刚才杀重临兽时空间太小,双腿已经有了擦伤,她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清理一下。

虽然她在星际时代生活了快两年了,也有许多发生改变的地方,但是凤殊依旧相当保守,譬如不乐意跟除了弟弟与儿子之外的人有身体接触,穿衣风格也偏向于保守,在外总是一身长袖上衣加长裤,在家偶尔才会穿长裙,穿的鞋子也从来不会露出脚趾头,哪怕是在家里,她也都会穿着袜子。

另外,她没有再剪过头发,从前披肩的长度,如今已长至腰部。因为家里伙食好,她又锻炼得宜,一头靓丽的长发如绸缎般顺|滑,让她那张只能够算作是清秀的小脸也加了不少分。

不过,这一项的加分也没有办法让她看起来天生丽质,实在是她如今总是一副面瘫脸,比萧九衡修炼得还要到家,哪怕心里想些什么,情绪激动了,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在脸上,所以硬生生地便破坏了容貌中天生的柔弱感,否则就凭长相,她走出城来也可以获得不少怜香惜玉的男人主动帮忙。

但即便这样,也有不少人总是看在她是一个人的事情上而跑过来搭讪,凤殊未免麻烦,几次过后便稍稍做了易容,还一跑就跑到沙漠之森的腹地来。

结果,果然人生就是江湖,再偏僻的地方,也不会缺了人。

凤殊没搭理,反而走得更快了。

“喂,你别走啊,那重临兽的尸体你不要了吗?很值钱哦。”

重临兽的肉有些硬,无论怎么煮,都有点过火的嚼劲,是五级异兽,虽然只是中级,但因皮厚,又速度快,味道还一般,所以实力够的人不屑于花力气猎杀它们,实力不够的人想杀也不容易,算是比较没人搭理的一种异兽。

如果不是因为它们身躯太过庞大,繁衍艰难,估计联邦政府都要专门派人来捕杀,省得被重临兽群给蚕食掉生存空间。

凤殊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搞什么?打个招呼会死啊?高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切。”

卢克被下了面子,很不高兴,队里会一点急救技术的医生帮忙做了一下固定,然后一行人便迅速离开了,也没有管那头死掉的重临兽。

凤殊其实并没有走太远,见他们终于不见了人影,便靠臂力三两下爬上了一棵大树,在树杈上坐下来,将裤子卷起。

她这一次的伤来得有些冤枉,如果不是那个红衣少年,她压根就不用浪费最后一点力气,还吃力不讨好把腿给伤了。

凤殊重新掏出一瓶水来,仔细地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把自制的止血散洒上去,最后大伤口用布包扎起来,小伤口则贴上类似于创可贴的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两个孩子,在外头过夜,往常虽然也试过到城外捕猎,但都是当天往返。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哭。

凤殊刚这么一想,个人终端就有号码进来,她终于接通了。

“你把跟着的人都甩开了?”

居然是君源。

“恩。”

凤殊的回答依旧十分简洁,君源开始头疼,“现在在哪?”

她不作声。

“你知道,我不问你也可以追踪到你的具体位置,除非你把个人终端去掉了,或者到了完全没有星网覆盖的地方。”

他的语气不怎么好。

凤殊觉得自从被君源找到以后,不单只凤圣哲多了一个长辈,她也多了一个总是爱替她瞎操心的长辈。

“我不是小孩。”

“把暗中保护的人甩掉这种行为,就是小孩才会做的。老四不在,难道你也要从孩子身边消失吗?”

“我不会。”

“主观上不会,不代表着客观上就不会被动消失。我记得已经跟你强调过,你目前是红蜘蛛跟黑寡妇两个海盗团里掳人名单上的一个,而且因为年龄小,看着武力值不高却又具备诡异的杀伤力,你被他们视作分外有趣的猎物。

你确定可以任性地当独行侠,不会因为寡不敌众而失手被掳?”

君源的苦口婆心未尝不是道理,但凤殊听进去了,却没有完全照做的意思。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点兴趣,他们也不会真的派多强的人来对我这个无名小卒下手,你的担心有些过了。”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并不是由一方所能够完全决定的。

第57章 大树

凤殊算是十分给面子,用那么长的句子给了解释。

君源却更头痛了,总觉得不是多了一个妹妹,而是又多了一个弟弟,总是那种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语气,听着分外正经,做起来却完全一意孤行,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

“在你生下我们君家新一代的长孙的那一刻起,凤殊,你就已经不是无名小卒了,不要总是用那种‘我是无足轻重的普通人,所以并不会引起别人重视’的心态来考虑事情,你如果不对自身的安危加以重视,总有一天会因此大祸临头。”

凤殊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说教过,直白得仿佛她不听他的话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

“我承认自己是普通人,但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无足轻重。即便没有孩子的存在,我也会珍惜自己的性命。有了孩子的存在,我会更加努力地去活。

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凤圣哲在我的眼里,就只是我的儿子,我会给予我所能够给予他的一切,但是我不会因为他是你们君家的长孙而因此停止自身的冒险。

至于君家想要给予凤圣哲的庇护,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们是为了他好,作为母亲,我感激不尽。”

强者的身手与战斗意识不是一天能够练成的,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去战斗,去直面血腥。比起当一株攀附君家这棵大树的藤蔓,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棵大树,给凤圣哲遮风挡雨,直到他成年,可以离家闯荡为止。

换言之,既然孩子也是君家的血脉,那么她承认君家可以管到凤圣哲的头上,但是,她与君家之间却是平等的关系,她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最终的决定权都在于自己,而不是君家。

君源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他沉默了。

“你要历练可以,君家不会有人反对这样的积极。我可以让暗中守护你的人不去随意插手,除非真的有生命危险,他们必定令行禁止。”

凤殊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解释白说了。

“你觉得真的可能做到吗?”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是君家新一代长孙凤圣哲的母亲,他都不敢让她去随意涉险,他的手下怎么可能会无视她遇到危险?

不经历危险,又怎么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得到宝贵的战斗经验,打磨敏锐的战斗意识?

君源却肃然道,“自然可以。君家人从不畏死,因为想要变强而积极主动的历练,是君家所赞同与支持的。”

凤殊觉得再说下去也毫无意义,彼此都不可能真的说服对方,既然说了也是白说,她也懒得说了。

“只要你的人能跟得上,我无所谓。我在沙漠之森。”

说完她就挂了,压根不去想君源会不会因为被当面挂掉通讯而生气。到底他是长辈,就算要中断谈话,也是他先挂。

凤殊没有这样的意识,因为在她看来,谈话既然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她交代清楚了,算是退让了一步,便了结了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君源是凤圣哲的长辈,可不是她凤殊的长辈。

君源却是着实吃惊了,因为沙漠之森离阳陵城可是相当遥远,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来,恐怕还真的不容易找得到。

她又不是犯人。他怎么可能随意就动用军事力量去查她的行踪?

刚才这般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妥协而已。

只不过,目的是达成了,看起来却似乎把对方推得更远了。

君源接通斯坦因,告诉他地点,让他赶紧让人过去找,沙漠之森面积可不小。

挂断终端没多久,君睿便联系他了。

“喂,老三,你可真不够意思啊。自己偷偷溜掉不说,跟弟妹他们都见面了居然还不告诉我详情,是不打算认我这个二哥了吗?”

君源让他直接去问斯坦因,对方就住在凤家,然后便径直挂断了通讯。

君睿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三弟行事向来是有条不紊的,不,应该说是大多数时候都相当古板,因为是弟弟,所以对他是很少会主动先挂断通讯的。

而那很少的次数里,绝大部分都是君源生气了。

到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惹了他?

君睿摸了摸下巴,坏笑,“胆子大不说,还真的有点本事啊,脾气这么好的老三都会被她气到,应该说不愧是老四的另一半吗?夫妻俩半斤八两啊,搞不好是弟妹把老四给扑倒的,恩,八九不离十。不行,我要赶紧问问去,顺便跟爷爷汇报一下成果。”

打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君睿火速联系了斯坦因,然后与凤圣哲视频了三个多小时,恩,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看着小家伙到处爬,这里摸摸,那里戳戳,最安静的时候居然是喝|奶时间,专注得唯有嘴巴在动,连眼神都不带飘一下的,萌得他催斯坦因赶紧给他来一沓这样的相片。

最后还是因为凤昀抱了小家伙一块去睡觉,才依依不舍地中断了这一次超长时间的视频聊天。

君睿觉得自己又向此生不娶妻的目标靠近了一大步,心情美得不行,得到最新的影像记录后便立即赶到了山庄。

君庭虽然是元帅,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与外出了,基本都坐镇天极星,莳花弄草,修篱烹茶,会一会老友,偶尔也催一催孙辈结婚。

这一次最不喜欢被念叨的君睿特意过来问安,让他惊奇得不行。

“这是有好消息要告诉爷爷了?”

君睿笑眯眯的,朝他比了一个顶呱呱的姿势,“天大的好消息,爷爷听了搞不好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君庭讶异,这孙子虽然是个爱玩爱闹的,但是只要是正经事,可从来就不会夸大事实。

“双喜临门?还是三喜临门?那女孩是哪家的?几岁了?怀了一个还是怀了俩?”

越扯越掰,君睿可不想引火烧身,还是自作自受的那种,赶忙开口解释,“停,停,停,爷爷,不是我,是老四。您呀,已经做曾祖父了。”

一边说他一边开始播凤圣哲的影像,“他十个月大了,跟他妈妈和舅舅住在萨达星。看看,是不是跟老四一模一样?”

影像中的凤圣哲被凤昀抱着去房间里午睡,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见到母亲的小家伙东张西望着,似乎好奇母亲藏到哪儿去了,凤昀怕他哭泣,便给他唱歌,又讲故事,最后还挠起了痒痒来。

凤圣哲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好半个小时,最后实在是累了,才四肢摊开,如同一个大字那般睡着了。

第58章 招黑

饶是君庭心理素质好,这一次确确实实地看见君家新一代长孙的出现,也依然激动得不能自已,眼角都湿润了,连说了几声好好好,咧开嘴笑得像是个傻老头。

凤殊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母子俩已经被君睿捅到了君家最高掌权人的面前去了。

她每天日出便在森林里穿梭,猎杀各种各样不同种类与级别的异兽,专门与异兽志里的描述对比,加深记忆,并且尝试各种不同的捕杀方式,以弄清楚哪一种才是一击毙命的方法,哪一种才是保存肉质鲜美的方法,又是哪一种才是保全完好皮毛的方法。

间或遇到认识或者有印象的草药,她也会停下来采摘。出发前她的重点都在于甄别与巩固异兽方面的相关知识,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漏了一项,那便是星际时代,星球众多,地域广阔,这也代表草药层出不穷,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发现了一些从前认识的草药,而且大部分形状相同作用相似,但是更多的却是她不认识的。

如果她不能够及时把这一方面的知识充实起来,将来在野外,只会有更多这样身在宝山却不识宝的事情发生。

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慧山教她的除了任何时候都必须保全自身逃为上策外,还有一点便是随时随地都要对周围的环境善加利用,不管是人事还是自然,只要能为我所用,那么只要不会越过底线,便什么都可以用作手段,什么都应该去试一试,预先把能够学习的知识通通学起来,将来才不会书到用时方恨少。

凤殊从树上往下看,认真地观察着一只受伤了的异兽。

大概有一头常见的小牛犊大小,通身覆盖着黑毛,头长两角,尾巴习惯性倒卷而上,因为被她故意射伤了左后腿,逃走时流了一地的鲜血。凤殊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追踪,这只警醒的家伙才在一片深红色的草前停了下来,低头就啃了一嘴巴子的草,嚼了嚼,居然坐下来,把吐出来的渣滓覆盖到了伤口上。

凤殊觉得星际时代的异兽有许多比从前她见过的动物都要有灵性得多。当然,这也不排除从前的她见识少的缘故,但是仅凭沙漠之森的这一次历练中,她就已经遇到过懂得流泪求饶的异兽,懂得金蝉脱壳的异兽,懂得用调虎离山之计的异兽,懂得以退为进的异兽,懂得原地装死的异兽,还有,更重要的是,懂得团队合作的异兽。

当然,这也许是动物的天性,从前她在的那个世界动物应该也是同样多姿多彩的,但她当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这般的大开眼界,为此每一天她都过得兴致盎然的,有别于在家带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朝气蓬勃。

利用猎杀异兽锻炼身手的这一个目标贯彻实施地很好,比她预想中的要顺利,唯一的苦恼是,当真没有辨别出几株草药。

她已经走过了大概上万公顷的森林面积,却只发现了三种,还都是自己从前认识的,沙漠之森早已经就不是数千年前的沙漠了,它已经是能够自然生长与循环的森林系统,有着这么丰富的异兽资源,草药只长了那么几种的话,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换言之,肯定是因为她文盲所以没发现它们而已,入宝山却两手空空,这让她很不爽。

不爽之后,便开始了虐|待异兽的行为,把不同种类的异兽揍得死去活来,却总是让它们留着一丝力气逃跑,然后她就会在后面一直跟着,直到它们找到疗伤的草药大啃特啃为止。

这样做的确有些效果,不是却是个笨法子,因为相当的消耗时间。有时候异兽还没等找到草药就流血过多死了,有时候是遇上别的异兽被杀了,有时候则是一路见到什么都吃,压根就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有效果的,或者是哪几种才是真正的为它所需的草药。

更绝的是有些一路跑跑跑,什么都不吃,结果她跟了几天几夜,最后发现它不药而愈了,明明被她打得奄奄一息,转眼间就生龙活虎得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凤殊研究得起劲,后面时不时跟丢人的君家下属们却是囧囧有神,总觉得眼前这位君家新一代长孙的生母是一位特别神奇的女子,时常在女神与女神经的两个极端里蹿来蹿去,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对她无知的一面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对她这个年龄就拥有的实力,以及对知识汲汲以求的态度肃然起敬。

如果能够不那么经常地消失就好了。

基本上,最近白天都能够跟上,因为奔跑的异兽就是她的目标,而跟踪异兽比起跟踪她来说容易得多。

坑爹的是,一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必定是找不到人的。哪怕这一刻就在眼前,下一刻她就会突兀消失,任凭他们是怎么样的紧迫盯人都没有用,一天比一天更加麻溜地消失。

好比如此时,人便又不见了,更让他们伤心的是,君源的通讯刚好响起来。

一如往常的,他们并没有被骂任何一句话,他们的老大非但没有暴跳如雷,还和颜悦色地问他们辛不辛苦,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被异兽伤到,有没有不小心中了毒,诸如此类,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句是问凤殊在哪,他们是不是又跟丢了人。

与往常的寡言截然不同,他们一伙人就更加的惴惴不安了,连忙把这一天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他,内容也跟前几天的类似。

很快通话便结束了。

凤殊根本不知道君源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每一天,就怕她什么时候真的玩脱了去。

她依旧迅速摆脱了人,便找了一棵树蹿到了树顶的地方,洒了药粉,然后开始背靠着树干上,把自己绑住,开始休息。

她每一天早上都会跟两个孩子们说早安,但是晚上却从来不会联系他们,也不接通讯,直接把个人终端关了。

这一天也是这样,她以为会跟寻常一样平安度过,但是显然,她的招黑体质又开始作祟了,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

第59章 爆发

沙漠之森的东部突然一片轰隆隆的嘈杂声,紧接着无数异兽像是发狂一样,红着眼睛奔腾而来,树木轰然倒塌,飞沙走石,尘土弥漫。

凤殊迅速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她选的这一棵大树摇晃了几下才咔嚓一声往后方倒去,她临危不乱,犹如黑暗中轻飘的鬼魅,以驰骋中的异兽为落脚点,连连轻点,迅速飞掠而去。

风中传来乱糟糟的嚎叫声,泥土被撅起飞扬的土腥味,树叶与青草的清香,以及为了避免受伤手起刀落解决垫脚兽后的血腥味,在夜色中是如此的清晰。

凤殊极速想要飞离危险地带,不多时遇见了一群人,险象环生,一开始她没怎么注意,停顿了片刻,从指尖刷刷刷射出了一连串的木锥,立刻就帮他们解除了危险警报,却见他们傻愣愣地呆着不动。

“还不走?等死吗?”

凤殊见这些人反应能力这样慢,正想一走了之,前方却突然驶来好几架机甲,还有人开了对外频道在问她,“凤小姐,凤小姐你没事吧?”

惊慌失措的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羊羔。

“我没事,快走。”

机甲这东西,能量充沛时自然威武无比,耗尽后就跟烂铜废铁一样。

她带头就往前方飞掠而去,瞬间就没了人影。

“二哥,怎么办?”

“怎么办?快走。”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有人受伤了,请你们帮帮忙。”

见其中一架机甲已经迅速飞离,压根就没有管他们这群人的意思,其中一人突然灵机一动,大吼道,“我们少爷腿断了,就是你们的凤小姐弄断的,要是少爷救不回去,我们老爷一定会有仇报仇,把你们凤小姐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

“t妈的,老子还想着做个好公民,好心帮一把,居然敢威胁人,老五,你停下,救这些白眼狼干什么?管他们去死!”

又一架机甲也不杀异兽了,速度闪人,哦,不,闪机了。

“我们追不追?”

白石在队内频道说道。

“当然追,把人都扛上,死不了就行,不许让人进驾驶舱。”

“不想救。”

“没听见他们还在叽叽喳喳地骂人吗?”

“别废话,有点不对劲,快走。”

剩余的机甲迅速将人扛起来,异兽群奔腾得更汹涌了,没有多久,就听见远处的山峰突然轰轰轰起来。

“是火山喷发,快走!”

“什么运气啊这是。千年都不会爆发的火山也会碰到,跟着凤小姐真是刺激。”

“闭嘴,凤小姐不知道跑哪儿了,赶紧联系岳冲。”

即便不回头,众人也能感受到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洪流速度极快地淹没下来,来不及逃走的异兽很快就发出了绝望凄厉的尖叫。

凤殊可不知道那些身后人的紧张,这么大的爆炸声,她回头一看,在夜色中,蘑菇云冲天而起,耀眼得惊人,也危险得骇人。

她脚步生风,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刚捕捉到她身影的岳冲嘴角抽抽,迅速跟上,“凤小姐,进来,机甲可以升空,跑得会更快。”

这一次,凤殊十分给面子,掉头就冲到机甲前一跃而起,进入内部,直接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快走。”

见她面无表情,岳冲也不敢多嘴,便果真用最快的速度飞速离去,完全没有再管身后人的意思。

他们夺路狂奔了三天两夜,最后越过了一条大河,火山喷发的洪流汇入河水,不再越界,这才停下来往回看。

“凤小姐,你还好吗?”

凤殊全程闭着眼睛,闻言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屏幕,“无事,现在在哪?”

岳冲见她说话中气十足,便道,“灵州城野外。”

灵州城?

凤殊终于皱眉了,怎么跑了那么远?

“熔浆有蔓延到阳陵城那边没?”

“应该没有。”

凤殊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疲倦,便点开了个人终端,上网翻查新闻,这一次是接连好几座山峰,相当于是火山群爆发,因为发生在夜间,速度又极快,蔓延开来后也来不及阻止,淹没了整整三座城,在睡梦中的近三百万人瞬间就被消融了。

这还是因为萨达星是农业星球,地广人稀,近期又因为临近年关,旅游人数大幅下降,所以才没有造成上千万人的伤亡。

但是即便是这样,近三百万人已经确认消亡的消息一传出来,也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加上失踪人数,死亡人数还会上升不少。

万幸的是,熔浆并没有往阳陵城而去,所以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你的同伴呢?”

“他们都没事,能量还充足,一直在救人。这边的事情一发生,就已经开始派出救援队伍,现在已经在收尾了。凤小姐放心。”

凤殊知道没有波及到阳陵城就放心了,“我会回去,你随意。”

岳冲赶紧道,“我们一起回去,三少吩咐一定要有人在凤小姐身边。”

凤殊无所谓。

他们从灵州城坐车绕道,三个小时后便回到了家中。

“姐姐!”

凤昀率先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

“是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有,有,姐姐你不会走了吧?我跟宝宝一直很想你。”

凤昀没有哭,不过却两眼通红,为了不让人看见,一直低着头。

“恩,快过年了,暂时不会再去历练。”

凤圣哲在地上快速地爬过来,抓着她的腿就站起来,也伸出一只手来要抱。

“小家伙,你怎么重了这么多?看来我不在你也胃口大开呢。”

凤殊把两个人都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逗得凤圣哲咯咯大笑,凤昀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个额外的动作,“姐!”

斯坦因将这一切都摄录下来,末了传给君源。

凤殊跟他们玩了好一会儿,才回房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吃饭。

吃完饭后,两个小家伙还是一直黏着她不肯走,凤殊便带了两个人去了父母的房间,给凤圣哲一支笔,放了一张纸铺到地板上,示范性地画了花朵与蝴蝶,然后便任由他自己在上头涂鸦,开始手把手地教凤昀写字。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天极星吗?斯坦因叔叔说我们一家人都要去。”

第60章 尽欢

凤殊宁心静气写了一个大大的昀字,才搁下笔。

“你想去吗?”

凤昀摇头,“我不想。我想留在萨达星,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我们的家也在这里,要是离开了,以后很难再回来了。”

凤殊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也可以回来。以前爸爸妈妈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不也总是到处跑?”

凤昀不高兴,但还是学着连写了好几个“昀”字,“那姐姐想去吗?”

凤殊点头,“恩,想去。”

凤昀闻言犹豫了,写满了半张纸才像是下了大决心一样,“姐姐去的话,那我也去。但以后要经常回来看看爸爸妈妈,可以吗?”

凤殊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去天极星,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带你们去别的星球转转,遇到适宜久居的地方,也住一段时间。”

凤昀这才重新高兴起来,用力地点头,“恩,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凤殊见他握笔的姿势都正确了,写得也有些样子,才又低头去看凤圣哲,结果发现小家伙不单只画了许多鬼画符在纸上,而且手上全都是墨水,就连脸上也是这一个黑团,那一个黑点。

凤殊莞尔,也不怕脏,就凑过去亲儿子。凤圣哲高兴地用黑呼呼的小胖手回抱她,也咯咯笑着亲她的脸。

“哈哈,姐,你跟宝宝一样,脸上都是墨水了,黑呼呼的,好丑!”

凤昀捧腹大笑。

凤殊抱起凤圣哲就蹿到凤昀身边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弟弟给一手揽过来,“宝宝,亲亲小舅舅,不能厚此薄彼!”

凤圣哲听话的很,立刻转移了目标,凤昀无法逃开,被亲了个正着,脖子上还多了两个黑呼呼的手指印。

“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看看,凤小宝,你还不是一样丑不拉叽的?”

凤殊习惯性地打开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迅速找好角度拍了好几张,最后玩心大起,在儿子跟弟弟的额头上各画了一头小乌龟跟小猪猪,又笑着拍了一张。

“姐姐,你呢?你怎么不画自己?一家人不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凤昀提笔过来,让她蹲下,在额头刷刷刷就是几笔,相当有气势,只是拍出来的照片一看,才发现她额头上多了一个笑脸模样的图形。

“爸爸说一定要笑口常开。姐姐,我祝你天天开心。”

凤殊笑,“谢谢,你也要开心,宝宝也要开心,你们开心了,我就会开心。”

见凤圣哲弄得嘴唇上都染了不少墨水还去舔,凤殊赶紧把人抱去给他洗澡,然后自己也去清洗了一下。

“你还好吗?”

凤殊准备睡个午觉,接到了萧九衡的通讯。

“恩。”

“何宇跟何阳去参加救援了,我辗转着要到了君三少副官斯坦因的终端号码,问了他,才知道你去了沙漠之森历练。抱歉,现在才来问候你。”

凤殊不知道有什么好抱歉的,直接道,“不必这样。去沙漠之森是我自己的主意。”

虽然说萧坤生让何宇、何阳仍旧停留在这里的缘故,就是为了能够就近保护她,但是一开始目的却不纯,是抱着看八卦的心情来监视她的,所以尽管两个孩子都跟他们混了个面熟,凤殊却是很少理会他们,通常都是在他们厚着脸皮上门来时叫板儿给两人倒杯水,然后面无表情地听他们问好,便完事了。

萧九衡沉默了一会,才苦笑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很担心你,你现在能够平安,我很高兴。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只要有需要,不要吝啬向我开口,我一定会帮你,无论何时,都站在你这一边。”

凤殊沉默,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又重新提起做朋友的话题来,保持距离的偶尔联系,已经足够友好了。换做从前,她绝对不会这样跟一个异性黏黏糊糊的,被人看见了绝对会认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跳进大昭河也洗不清。

“你不必这样。”

萧九衡突然就开始解释。

“我姐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那样跟你说话完全是错误的,如果是她,她也不会答应跟我这样的蠢货做朋友。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最根本的理由是什么,她气得当场叫来姐夫,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凤殊,我们明明可以聊得很开心,不是吗?为什么要拒绝?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理由,下一次我会知道如何避免错误。”

他的声音相当诚恳,以至于凤殊完全没法继续保持沉默。

“为什么你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我以为已经过去了。还是你认为,萍水相逢的人,一定要做朋友?”

“不,我只是,觉得跟凤殊你很投缘,聊天的感觉很好。”

萧九衡木着一张脸,语气却显得柔和,连自己的母亲走进来,还把话语全听去了都不知道。

凤殊在床上躺下来,“只要你愿意,你的朋友会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午安。”

她挂断通讯,闭上了双眼。

世界变得如此广阔,远比从前的她所能够想象得到的江湖还要大得无法无边,真正意义上的星空浩淼。人太多了,遇见投缘的人也会有不少,聊天感觉很好的人会更多,差别只在于有没有去跟人碰撞。

萧九衡只是因为冰冷的外表关系,而让周围的人不敢上前,他自己多半也是被动或者说随遇而安的性子,才不容易结交朋友。只要有一方主动了,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他不缺朋友,她目前也不需要朋友。

凤殊放松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而君源,已经跟凤圣哲玩了半晌。

“醒了?”

凤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人都在他眼前了,这不是废话吗?她可没有梦游的不良习惯。

君源淡定地将浏览图片的功能关了,“那就吃饭。”

凤殊这一顿饭吃得相当多,胃口好像又恢复到了中后孕期的时候,凶猛的不得了。

见她下手极快,吃相却相当文雅,君源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食欲旺盛得不一会儿就跟她比拼起来,餐桌变战场,无形的硝烟弥漫开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同样时间的一餐饭,有个人却食不下咽。

第61章 糟糕

君睿笑眯眯地欣赏着弟弟百年难遇的表情。

“怎么样,老四啊,难得回一次家,二哥给你准备的这一份大礼够惊喜吧?”

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椅子的某个男人,依然浑身懒懒散散像没骨头似的,两眼微眯看着眼前放大的影像记录,面无表情。

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坐在客厅里,正抱着奶|瓶喝得津津有味,压根就不管周围的响动,像是非常用力地在喝,满额头都是汗。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拿了湿纸巾给他仔细擦着,时不时劝他喝慢一点。

解决了早餐后,小胖娃开始忙碌地爬来爬去,从客厅爬到阳台,从阳台爬回客厅去书房,又从书房出来,爬进了另一个房间,小男孩正站着大声地朗诵着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罕见的是他居然没听懂什么意思。

大概两小只的感情非常好,像是患了多动症的小胖娃在里头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又重新爬出来,呀呀个不停,很快,他便被一双大手抱着去了盥洗室便便。

出来后他又忙碌开来,在客厅里扶着桌椅爬起来,努力地蹬着小腿,尝试了十多次,终于成功地攀上了长椅,一个人就咯咯笑了起来。像是不过瘾,他又按着原路返回,耸着小屁屁一颠一颠地下了地,再努力十多次爬上去坐着咯咯大笑。这个游戏他做了整整六次,才又下了地,爬啊爬的,进了一个放着婴儿床的房间。

房间非常的简洁,小胖娃进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兴奋,自己爬上床去滚来滚去,像只小奶狗,时不时还抱着被子嗅个不停。

自娱自乐了近半个小时,小胖娃才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角落里,伸出小胖爪子点啊点的,右下方突然凸出来一个柜子,一溜的童书。

小胖娃也不拘是哪一本,就这样随意抓取了一本红色封皮的拿出来翻,时不时还会傻笑几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好笑了。

视频录制到小胖娃看书看成了小鸡啄米状态时为止。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这是昨天新拿到的,我手里还有海量影像,都是他的,从出生到最新一天,保管是最全的。老四,你要拿什么来换?要是想要孩子妈妈的影像,二哥我也有不少哦。”

君睿笑得十分欠扁,可惜某个男人不是那么的合作,只是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

“行了,有就给他,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君庭晚饭只吃了个半饱,光顾着激动了,现在又觉得有些饿,便又吃了一点宵夜。

“君临,爷爷不管你之前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以后可不能这样随心所欲,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为了圣哲母子俩,你也该定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以后的发展。”

君临懒懒地应了一声是,就没别的话了。

“真是冷淡啊,老四,这么多年不见,好歹也给个热情如火的拥抱啊,二哥我被你伤得心都碎成十六瓣。”

见他不言不语的,君睿坐到他身边去,“别啊,你真要这样对二哥吗?”

君临这才懒懒地掀开了眼皮,“还没碎成渣,怕什么?”

君睿夸张地抖了抖身体,“现在就真的碎成渣了。”

“自己用口水黏上。”

“真是一点兄弟爱都没有,枉你一回来我就给你准备大惊喜。”

君临懒得回答,又坐了一会便回了房。

惊喜?有惊无喜。

他再次打开终端,小胖娃在眼前爬来爬去咯咯大笑,滚来滚去还是咯咯大笑,就连看书,也是咯咯大笑。

笑个屁!

君临从头到尾又看了三遍,眉头皱得死紧。

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确实是在萨达星,不知不觉中了招的他失去了理智,不发泄就得死,不想死就得做,但他记得自己分明找的是一个死人!就算刚咽了气,留有余温,死人依旧是死人。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恶心得让他不寒而栗。

君临的双眼闪过了戾气。

死人还会活过来生孩子?

“烈,帮我查个人。”

“好。”

“弘蕴星域萨达星阳陵城,凤殊。我要她出生以后的所有信息,记住,是所有。”

“好。不过老大,这人到底是谁?”

“查一查才知道。”

“好,我尽快给你答复。”

说实话,君临此时的感觉有些糟。

他很清楚君睿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说谎,就算为了开玩笑而故意说谎,也不会闹到君庭的面前来,这也意味着,亲子鉴定肯定是真的。

那个傻兮兮的小胖娃,是他君临的儿子。

君临没有办法想下去,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自我厌恶得不行,毛骨悚然得不行,总而言之,心情真的有些糟糕。

同样感到心情有些糟糕的凤殊,对着两个精神亢奋得不行的小屁孩,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口干舌燥都没能把人哄睡过去。

“姐姐,再讲一个,原来皮皮兽真的那么好笑?一戳角就会放臭屁?哈哈,等长大了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像姐姐一样,连戳它一百头,噗噗噗臭屁连天,画面一定很好笑。”

“呀呀,噗噗!”

凤圣哲拟声词已经学得很好了,已经会模拟许多动物的不同叫声。不过让人沮丧的是,小家伙完全没有开口喊妈妈或舅舅的意思。

凤殊凑到他的小肚肚上,掀开衣服就是一通猛亲,痒得小家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甥舅俩抱成一团,才避免了这个命运。

只不过,她放过他们,让他们快点睡时,两个小家伙又不肯合作了,一直闹着她闹着她闹着她,前所未有的腻歪。

一直到了深夜,她才筋疲力尽地把一对精力过剩的甥舅哄睡了。

好吧,也许不能算是她哄睡的,是他们实在累到了极致,无法抵抗睡意的到来。

也许以后她可以试着让他们白天的时候多做一点体力活动?凤昀在晨跑之余加多一个下午跑,晚饭前练几遍基础体术。凤圣哲的话,赶紧让他学会走路,增多一些户外时间,让他去来回狂奔。

恩,还有,也要督促他开口说话。总感觉这小子有些偷懒,都快一周岁了,还不会最简单的称呼,这也太慢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凤殊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会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通讯。

第62章 尴尬

凤殊在五点起来,洗漱过后就去了外边晨跑,六点回到家,去了凤昀房间练拳,正打得兴起时个人终端却提醒她有陌生号码呼叫。

她没有理会。

陌生号码代表了陌生人,估计是拨错了。

她默默地想着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地变换着身形,呼叫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凤殊干脆摁了静音,七点便回房去泡澡,刚要在浴缸坐下去,却突然被强制连通了视频通话。

不期然的四目相对,视线一触即分。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对她大汗淋漓的l体一览无遗。

凤殊呆了一秒,下意识地坐下去,动作凶猛得仿佛在杀人。

她的脑袋只是空白了那么一丢丢的时间,惯常的面无表情便化为了杀意凛凛。

不发一言的通讯到此中断。

凤殊盯着个人终端,好半晌后才把它直接关闭了,小脸爆红。

被气的!

就算没有说上话,她也知道对方是谁。

跟君源一个模子的容貌。

她孩子的生父,君四少。

不是说杳无音讯了很多年?突然冒出来是几个意思?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听说过个人终端可以被强制开启视频通话?

凤殊很暴躁,凤殊很抓狂,凤殊想杀人,凤殊羞愤得直接沉入了水底。

这一次洗澡,时间破天荒的久,她运用了龟息功法,安静地呆在水里整整一个半钟,才最终说服了自己起来。

然后斯坦因发现,之前还不错的氛围完全被破坏了。

凤殊依旧面无表情着,只不过,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对其他所有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排斥,那种拒绝呆在一起的意味十分之强烈,以至于熊孩子凤圣哲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乖巧得就像是早已经学会了自律的凤昀。

君源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因为他明显感受到凤殊偶尔与他视线对碰时,眼神会立即迸发出一股若有实质的杀意来,即便他意志力过人,经年战斗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就进入了紧绷的战斗状态,随时随地防备着她一言不合就可能出现的捅刀子行为。

但显然,尽管凤殊明显失去了对情绪的掌控,她依然很好地克制了那一股杀意,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来,没有动武,也没有赶他们出去。

只是在君源预告三天后,也即十二月十五日,启程回天极星时,她丢下了一句话。

“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

而重新考虑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明确表示,不会跟着君源去天极星。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凤殊大部分时候都是寡言的人,必须要说话时,泰半时候都相当的直白。

这一次,她也是这样的干脆利索,“我讨厌你这张脸。”

君源懵逼,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就连向来笑容满面的斯坦因也是笑容龟裂。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言行,尤其是她改变态度的那天早上,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几遍,依旧不明白自己哪里触犯了她的忌讳,以至于她临时变卦。

不过这个问题的解答很快就就有了线索。

君睿大中午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亲爱的三弟。

“什么时候回来?老三啊,这一次你手脚也太慢了,连老四这个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家伙都滚回家来了,你怎么比他还慢?我都迫不及待要看到我那活生生的大侄子跟他那彪悍的小妈妈了。你要体谅一下你二哥我这颗心如急焚的二伯心,快点快点再快点,最好立刻启程!”

回答他的是一个问题。

“君临联系过凤殊了?”

君睿两眼放光,“什么情况?有特别劲爆的消息要跟二哥分享?”

君源闻言直接把通讯挂了,然后立即联系孪生弟弟。

君临接通视频通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像是在睡午觉,头发凌乱。

“你联系过凤殊了?”

君临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再一次通讯,孪生哥哥第一句话问候的不是自己,而是谈起了一个女人,不,虽然是女人,却不能完全称之为女人的小女生。

语气没有太多起伏,但是一起长到大,还是双胞胎兄弟,他很容易就听出来,在那平静的语气下掩藏着真真切切的不满。

君临懒洋洋的目光变了,变得锋锐如刀。

“她向你打小报告了?”

君源平静地回望,“你跟她说了什么?”

嗜血般的森然缩了回去,再一次变回一潭死水。

“什么都没说。”

君源不信,“你一定说了什么。告诉我,我需要对症下药。”

君临挑眉,他跟凤殊的确是一句话都没说,未免继续尴尬下去,他才当机立断地挂了通讯。

是的,尴尬。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使用了强迫连接视频通讯的手法,结果场合完全不对。

按照他从程烈那里得到的完全报告,这人在家七点钟的时候,每一天,这个点都是在做早饭,或者给两个孩子提供叫醒服务。

春|光|乍|泄是几个意思?还是大|尺度的。

君临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具虽然青涩却已经略显妖|娆的身体,烦躁得抬手拨拉了一下头发。

君源看见弟弟这一个动作,便知道他与凤殊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那件事还让弟弟感到懊恼与不愉快,也直接促成了凤殊拒绝随同他去天极星的决定。

“只是前几天早上联系过她一次,什么话都还没说上,就挂断了。”

君临的解释并不能打消君源的怀疑。

兄弟俩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什么,君源突然脸色难看起来,君临见状便有些狼狈。

作为孪生兄弟,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灵感应,但是很多时候真的是特别默契,一个眼神,或者只是一句话,便足以表露许多事情。

不需要确认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要猜测便可以知道范围。

“凤殊戒备心很重,不可能接陌生号码打过来的通讯。你强迫开启了通话?不,你说了没有说话,那就是强迫她被动开启了视频模式,而且看到了不该看的场面??”

君源不需要他回答,君临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何止是不该看?他现在恨不得自戳双目,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在大中午的时候才找人,而不是急不可耐地在彻夜难眠后的大清早,一看完资料就立即行动。

结果,直接挖坑把自己埋了。

第63章 火花

君源觉得自己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但也知道凤殊能够忍住不把自己杀了,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爷爷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母子俩带回家。本来她早就同意了跟我一起走,现在拒绝了不说,关系还降至冰点。

凤殊是个特别保守的人,寡言,除非战斗,不会跟两个小家伙之外的任何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就连穿衣服也总是全副武装,除了一双手跟脖子以上,她任何时候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四,这一次你真的是闯祸了。”

君临闻言心情略微有些微妙,看向孪生哥哥时目光也透露出诡异。

“三哥,你看上她了?”

君源直接黑了脸。

“她是你的女人,这样荒诞的猜测麻烦你利索地请出脑海。”

君临嘴角微扯,修长的手指再一次插入发间。

“更正一下,她是我儿子的妈妈没错,跟我却没什么关系。”

在说到“我儿子”三个字时,他微微拧眉,心里怪异的感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哪怕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调适,他还是无法自然而然地对待这一件事情。

他这个打定主意终身不婚也不与任何女性有深入接触的人,居然有了个自然孕育的儿子。这样的事实真相,在他看来当真是荒诞。

死人真的活过来了,顺理成章地生了他的孩子不说,而且性格大变,武力值突然爆表,还精通远古的华夏文字。

如果不是确认过她已经死亡,他也许会揣测她早些年是不是在故意装低调,但现在情况显然要比猜测更加的复杂。

君临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尤为诡异与骇人的想法。

他没有再想下去,以免被自己的想象力带歪了。

君源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甚至还有了点愤怒的迹象。

“你这是不想要对凤殊负责?

老四,她只是一个未成年人,父母双亡,本身也有一个弟弟需要抚养,因为赔偿金被舅舅骗去了,生活一直很困难,她自杀过,最后为了弟弟活下来,接受同学的建议去了歌舞厅陪酒。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跟她发生了关系不说,还让她怀了孩子,最后还一走了之,穿上裤子就真的完事了?信不信事情一爆发开来,只要她说当初不是你情我愿的,你就会被立即送上军事法庭?”

虽然凤殊是未成年人,但是她当初已经十六岁了,只要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一|夜|情也是被社会接受的,就算被告发,有了她的辩词,加上他们双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需要共同抚养,处罚对于君临来说也都是不痛不痒的。

但如果凤殊咬死了当初是被迫的,那君临当初的行为便是妥妥的**,不死也要脱层皮,最重要的是,会对君家造成相当大的冲击,直接把君庭从元帅的位置上拉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临对于后果并没有太过担心,反倒是对孪生哥哥这样难得强烈的情绪若有所思。

“她是个聪明人,就算不替君家着想,也会为儿子考虑,如果真有人拿这件事来哄她当杀人的刀,她对准的方向一定不会是君家。

至于其他的,我会跟她商量。她要是想要名分,给她就是。”

君临两眼微眯,她最好不要痴心妄想,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能够容忍她活着,却绝对不会允许这人别有用心的靠近。

君源拧眉。

“老四,别告诉我你还不想要跟她结婚!你跟凤殊已经是一体的了,别再做不应该做的事情,伤心是不可能全然治愈的。别毁了凤殊,你要是毁了她,势必也会毁了圣哲。爷爷不会希望你对自己的女人与孩子下手。”

如果当真发生这样的事情,逐出家门都是轻的,君庭的雷霆之怒,哪怕是其他的几个元帅,也没几个人愿意承受。

君临闻言,心中诡异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而已,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就因为是凤圣哲的母亲,所以他三哥才会这么地看重对方,还为了他的敷衍而愤怒?

兄弟爱用在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身上,未免怪异得过了头。

君临压下翻滚的情绪,对凤殊的防备提高到了最高级别,“我说了,三哥,只要她想结婚,我就给她君四夫人的名分,并且不会跟任何其他的女人有牵扯。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们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才需要商量,并不是因为感情,这一点,希望三哥明白。感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强扭的瓜不甜。你总不会希望我们勉强的在一起,最后酿成苦果,连带孩子也生活在抑郁里?”

君源知道弟弟说的有道理,但是再有道理也不能让他不愤怒。

“凤殊值得被人真心对待。她是女人,女人都会希望有一个可靠的伴侣,忠实的爱人,不仅仅是作为她孩子的父亲而存在,更会是以她凤殊的男人的身份陪伴她爱护她。

就像我们妈妈一样,可以恬静地生活在爸爸的羽翼之下,生儿育女,过上幸福的日子。”

君临一开始还颇有耐心地听着,哪怕不认同也没有真的不耐烦,但是听到后面一句话,他的脸却迅速阴了下来。

“君三,你是被屎糊了眼?!”

他直接挂断了通讯,双眼迅速被血色弥漫,“幸福?呵,活在黑暗里,却以为常伴光明?”

他没有办法骂出蠢货两个字来,以臂横眼,硬生生地忍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忍着寻常子女不该有的对至亲的恶心与憎恨,忍到气血翻滚,嘴唇也被咬破了为止。

凤殊没有想到他还敢强制开启视频通话,连接上的瞬间,她面若冰霜。

君临的面色也不好,依旧阴沉似水,“你如果不跟着三哥来天极星,爷爷会亲自去萨达星接你们母子俩。用哪种方式你觉得更好看?”

凤殊的语气很冷,“自然是后一种。能够得到元帅的亲自相迎,全联邦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待遇,不是吗?”

君临双眼微眯,“奉劝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凤殊嗤笑,“同样奉劝你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四目相对,一瞬间火花四射。

第64章 窟窿

这火花并不是任何男女之间的暧|昧,就更别提什么一见钟情之类,他们都恨不得杀了对方,战意惊人。

“相信我,不理智的后果不会是你想要的。凤圣哲会变成君圣哲,从此以后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君临的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凤殊的脸上出现了鄙夷的神情。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以试试。”

敢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她会拼尽一生把君家杀得鸡犬不留。面对面战斗她目前没有多少胜算,但逃跑成功的几率却是大大的,要是背地里打击报复,呵,钝刀子割肉,看谁更疼。

她目露凶光,君临却牛头不对马嘴。

“你不是从来不光脚?”

双方微愣,凤殊被气得脸都红了,直接要去挂断通讯,偏偏她的个人终端似乎失灵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一定要拿刀子把你捅成窟窿人!”

她之前做了一道甜品,形状是人型的,以一家三口为样板,胖胖的四肢与躯干被戳出来许多小窟窿,里头会放一些新鲜的水果丁,像凤殊的那一款会被凤圣哲吃掉,像凤圣哲的那一款会被凤昀吃掉,像凤昀的那一款会被凤殊吃掉,美名其曰,“吃下去之后,我就把你放在心上了,今天不能再捣蛋,不能再生气。”

凤昀形象地把这一类甜品小蛋糕叫做是“窟窿人”。

君临把有关于他们母子俩的所有信息都来回看过许多次了,自然也知道这一个典故,神情便有些莫名。

这是跟他和好的意思?

不,不对,确切的说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样一对比,搞得他好像还不如她一个女人有胸襟。

君临别扭了,冷冷地点头,“我接受你的挑战,会在君家恭候大驾。希望你真的有那个实力,而不是只会自吹自擂谎话连篇不守信用。”

如愿见到她被气得小脸爆红,脑袋都仿佛冒出烟来,君临不等回答便直接挂断了通讯。

凤殊忍得两手都青筋直爆,转眼就去找了君源,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弟弟是不是有病?还是长期潜伏的慢性病?如果有,麻烦你赶紧告诉我,我要带着孩子去做一次彻底的全身检查,免得病发时措手不及。”

君源这一会更加相信是自家不成器的弟弟把人惹恼了,尽量面色和缓道,“没有。你放心,君临从小身体就很好,君家也没有任何遗传病史。”

凤殊神情依旧很冷,“是吗?这样更坏。身体没病,那一定是心理有病。比小人更加让人腻歪。”

她气汹汹地冲进了厨房,开始揉面,面色狰狞地仿佛在手中的面就是君临本人,她正在对他剥皮拆骨。

斯坦因把凤圣哲哄进了凤昀的房间,让他们甥舅俩一块儿玩,这才出来客厅,低声问君源怎么一回事。

“四少怎么招惹凤小姐了?从来就没有见她情绪这般暴躁过。”

他毫不怀疑,现在君四少要是在现场的话,一定已经被凤小姐拿着刀子追杀得上蹿下跳。

想到那个场景,斯坦因莫名其妙地有些期待。他跟君睿一样,心里有着一束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不过较之于君睿堂而皇之地八卦兄弟们,他更加的懂得掩饰与暗爽。

君源有些头痛。

凤殊他没法搞掂。君临也不太听他的。

尤其是这一件事情上,兄弟俩刚刚通讯还不欢而散。

凤殊最后做了百来个窟窿人,通通都是胖胖的君临,只是神情猥琐,一点儿也不可爱。

凤圣哲拒绝吃,因为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一款,还委屈地瘪嘴。凤昀也犹豫了两下,在看了一眼姐姐的神色后,果断地也选择了不吃。

君源对着面前的糕点,有些头皮发麻。

“你想要让我带着孩子跟你去天极星也可以,立刻把这些糕点按着顺序全都用手拿起送嘴里吃了,全程必须不中断,不说话,不吃其他东西,一气呵成,全都吃完了也要安静地坐着,直到我让你结束为止,你才可以离开这个位子,我就答应你。”

凤殊让斯坦因打开终端的摄像功能,对准他。

不同于嗜甜的君临,君源特别讨厌甜品。从婴儿时期开始,兄弟俩这一点就表现得尤为明显,所以一开始还会有家人分不出两个小家伙,后来只要拿出一小块糕点来,便立刻能够辨认出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俩谁是谁,愿意吃的那一个必然是老四,拒绝吃的那一个肯定是老三。

君源沉默,凤殊见状就要让板儿把这些新款窟窿人通通丢到垃圾桶里去。

“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

凤殊摇头,“你吃,我跟你走,不吃,那就拉倒。”

君源停顿了一秒,便开吃了。

斯坦因尽忠尽职地在一旁摄像,没多久便诧异起来。

君源一开始速度极快,面无表情,几乎是咀嚼几下就吞掉一个窟窿人,但是十几个过后,他的表情便像是在吃便便一样,明显得暴露出恶心坏了的糟糕心情,速度更慢了,仿佛食不下咽,却强自忍耐。

斯坦因不由地看向凤殊,凤殊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君源。

吃到三十多个的时候,君源的脸皱成了老头子一样,满是皱褶,吃到五十多个时,君源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七十多个时,君源满脸通红,就像是在被火烧着,满头满脸的汗水,额角的青筋都浮了出来,八十多个时,他的速度更慢了,就像是在表演慢动作一样,十来分钟才能吃掉一个小小的窟窿人,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咀嚼着第九十个时,他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的机器人,突然不能动了,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两眼睁得溜圆,眼球都仿佛要凸出来爆掉。

“三少,还剩十六个了,坚持一下,不能前功尽弃,要不然多亏啊。”

斯坦因全程旁观了君源的痛苦表情,不由地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

能把向来面无表情脾气温和的君三少逼出来这么多鲜活的表情,凤小姐还真的是一个能人!君二少一定会大笑着感慨,终于找到了个厉害角色,从此可以每天准时看八卦。

此时的君源苦不堪言,头一回觉得自己替老四收拾烂摊子,实在是太委屈了。

第65章 关系

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尝到最后,却是一片麻木,君源身体僵直,唯有眼珠子能转。

活得行尸走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了一个心思活跃头脑清晰却不能言行的活死人。

君源心里苦笑,凤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他成功。他不可能吃的完,因为他现在压根就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眼珠子倒是能转,但是眼珠子可以替嘴巴吃东西吗?

答案是不能。而这也是凤殊给他的答案。

她不会跟着他去天极星了。

愿赌就要服输。

他栽了。

凤殊见他目露黯然,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斯坦因疑惑半晌,终于打破沉默,“凤小姐,为什么三少不能动了?您做的这一批窟窿人有什么讲究?”

凤殊没有瞒着他,“加了一些味道特别效果奇异的辅助食材与药材。”

斯坦因脸色大变,“怎么可以随意加东西进去?三少要是中|毒了怎么办?”

他急得就要把人送医,被凤殊随手一点,便原地不动了,心下大骇。

“他已经中|毒了。死不了,你放心。”

斯坦因还能够开口,“你怎么能够保证?!”

凤殊语气微凉,“因为我还活着。”

她加料用的所有食材与药材,她都有亲自尝试,一一甄别过,在沙漠之森的时候,还用在不少的异兽身上试验过,一天没死,一个多月也没死,她直到现在也活蹦乱跳着,就算有毒,也毒不死人。

斯坦因被她的冷漠的神情气到了。

“万一有什么不良后果,凤小姐,你可负得起责任?”

凤殊却十分光棍,“负不起,也不会负,君源答应这个赌约,为的是他弟弟,他对他弟弟负兄长的责任,他弟弟也会对他尽手足的义务。”

斯坦因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么说,凤小姐是要与君家撇清一切关系的意思?”

凤殊终于看向他,“难道我跟君家有关系?”

斯坦因感到不对,“你是圣哲小少爷的妈妈,怎么会跟君家没有关系?”

凤殊正色道,“当然没有,凤圣哲是我的儿子,只不过刚好同时也是君四少的儿子,仅此而已。那是他跟君家的缘分,不是我。我凤殊,跟君家可没什么关系。”

斯坦因沉默了,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地方不对。

就像君源的想法那般,他也认为作为君家新一代长孙母亲的凤殊,理所当然要接受君家的所有安排,但是在凤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君家是君家,凤殊是凤殊,只不过因为凤圣哲的存在,两者之间有那么一丁点的交集而已。可以商量的部分只在于如何抚养与教育凤圣哲,至于其他的,关于她个人的事情,一切都与君家无关。

如果不是招惹了红蜘蛛与黑寡妇海盗团的注意力,恐怕就算君家发现了孩子的存在,她也会从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拒绝离开萨达星的提议。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想要攀上君家的意思。

凤殊这话明着是回答斯坦因,却也是在明着告诉君源,告诉他背后的君家,想要见到凤圣哲,想要他在君家人的视线范围内生活,可以,她完全没有意见,但是她虽然人微言轻,却也是有傲骨的人,不是谁都可以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君家是庞然大物不好招惹,她也绝非善类,蚂蚁还能咬死大象呢,单论个人实力,她跟君家人之间的距离,可没有蚂蚁与大象之间相差得那么远。

既然不是天壤之别,要真的有个万一,她报复起君家来会相当的快速,报仇不容易,却也不难。

如果说一开始还算是友好,那么现在就是明晃晃的冷淡,斯坦因看向君源,见他依然维持着一动不动沉默如山的姿态,面色并没有不正常,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唯余苦笑。

“凤小姐,有话好好说。君家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君家都会赞同。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您希望我们怎么做?您改变主意的关键点在哪里?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只要您指出来,我们一定立刻改,改到您满意为止。”

凤殊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不是说了吗?我突然发现,他长得太丑。只要一想到,就想要把人大卸八块,剥皮剔骨,抽筋喝血。”

想到那个同样面容的无耻之徒,凤殊两眼森森,扭头就离开了厨房。

“三少,看来四少是把凤小姐得罪大了。”

斯坦因也不能动,又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两个人的窘状,便没有使用精神力去联系其他人。

他们在凤家的时候,除非有突发情况或者被叫过来,外头暗中守护的人是绝对不会主动进凤家门的。而室内的监控,早就已经取消了。

凤殊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找了凤昀,问他要不要改变主意不去天极星了。

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被君四给气到了,根本就不想要去君家。只要一想到要跟那个无耻之徒见面,因为孩子的关系还不能够真的下死手教训他,恶言相向她又真心觉得浪费口水,打不得骂不得的,去了也憋屈,还不如不去。

孪生子,长得一摸一样,性格怎么就跟君源相差的这么多?南辕北辙,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当初她同意了去天极星,除了考虑到海盗这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之外,也是因为君源给她的感觉比较踏实,想着既然他是这样的人,那么孪生弟弟也应该是个不难相处的,就算不靠谱,也不会差到没边了,品行上最起码是个让人无可指摘的。

但很显然她没有选好参照物,或者说她的运气真心不太好。

君四完全就是一个无耻之徒,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凤殊十分不爽地在心里将某个男人揍得死去活来,面上却不显,怕吓到了弟弟跟儿子。

“去,为什么不去?不是都说好了吗?”

之前还拒绝离家的凤昀已经完全不排斥去天极星的安排了。

凤殊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货,简直是蠢得没边了。当初为什么要劝说凤昀赞同这个搬家的馊主意啊?!

第66章 要去

“我就是觉得,留在萨达星也不错,等到你考大学的时候,我们再考虑搬家事宜。你去哪个星球读书,我们就把家搬到那儿去。”

“那就去天极星啊。我会努力的,姐姐,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

联邦最好的大学基本都集中在四大星域的首都星,在中央星域,顶尖的大学有近半都在天极星。

“等到考上再去也不迟。你想想,如果现在去了,一直到大学毕业,你都要呆在天极星,那多无聊。”

凤昀觉得今天的姐姐有些奇怪,“不是可以出门旅行吗?”

凤殊嘴角微扯,“我们出门一趟不容易,天极星物价也高,还不如就呆在萨达星,房子是现成的,吃穿用度也花不了几个钱,姐姐不用再绞尽脑汁去赚钱,现在也可以保证供你读到大学。”

凤昀被她说的一愣,虽然觉得成为了姐姐的负担,很对不起她,但还是觉得立刻去天极星才最好。

“留在萨达星的话,宝宝就见不到姐夫了。不能一起生活,他会以为自己没有爸爸的。”

凤殊被那个姐夫的称呼雷了一下,神情微微扭曲,“可以视频通讯,十分方便,天天见面都没关系。”

说到视频通讯,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凤昀还是摇头,“视频通讯跟一起生活怎么可能一样?一个屋子里呆着,才能看得见也摸得着,想说话就说话,想抱抱就抱抱,想亲亲就亲亲,想一起睡觉就一起睡觉,想一起锻炼就一起锻炼,想一起去玩就一起去玩,想一起做什么都可以立刻实现。

以前我们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姐姐,我们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不想宝宝明明有爸爸,也活得像没有爸爸一样。”

凤殊沉默,最后才道,“我再想想。”

她知道弟弟说的不错。有父亲跟没有父亲是不一样的。只能隔空交流的父亲,不可能真的成为被儿子认同的好父亲。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亲生父子,不一起生活,根本不可能亲近起来。

可她现在很反感君四。

借尸还魂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憎恨对方,因为就算他做得再不堪,也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这人原本就不是针对她而来的,她自己上错了身,遭了罪,能怪得了谁?

所以在君源出现并且提议去天极星时,她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接受了。

但是君四却出现了,强制她被动地开启了视频通话,还堂而皇之地看了她的身体,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哪怕他掩藏的很好,她却依旧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与嗜血。

这人对她的身体感到恶心,如果可以,他还想要杀了她。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股来自于他的煞气,就如同她对他同时产生的杀意那般森然。

凤殊觉得与这人的再次见面真的有些糟糕。哪怕从最初开始,他们就是在不堪的场景中相遇的。

真正重逢的时候,她十分怀疑,他们两人会不会拼个你死我活。

有些人天生气场不合。她就觉得跟君四犯冲,估计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见之生厌。

她躺在床上,烦恼得把被单都扯皱了,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开始在房内练武,不知疲倦地一直练到了傍晚。

她洗了一个快速的战斗澡,出来准备做饭的时候,发现桌面上的窟窿人已经全部被消灭了,坐着的君源跟一旁站着的斯坦因依旧一动不动着,而板儿已经在一板一眼地洗着今晚要吃的菜。

凤昀在鼓励凤圣哲学习走路。

凤圣哲总想绕过小舅舅,爬到君源的身边去,见到她出来,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呀呀着召唤她。

“要叫妈妈。总是呀呀的,你怎么能这么懒呢,小家伙?”

凤殊走上前去把人抱起来,感觉他又重了不少,因为好动,清醒的时候一刻也不停的玩耍与探索新大陆,四肢的肉|肉还挺结实的。

凤圣哲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依旧咧开嘴甜甜地笑着,还流了不少口水。

凤殊帮他擦了,见他该长门牙的地方已经冒出来两抹米粒大小的白色,知道他已经开始长牙了,便想着改天要买些可以用来磨牙的玩具给他咬一咬才行。

“姐姐,为什么君叔叔跟斯坦因叔叔都不能动了?他们是生病了吗?刚才斯坦因叔叔说只要君叔叔把剩下的窟窿人吃完,就会恢复行动能力,我帮着喂了一个小时,君叔叔一个不剩吃完了,也没见他们好起来。”

凤昀戳了戳君源跟斯坦因,表示他没说谎,看,他们依旧纹丝不动。

凤殊瞥了斯坦因一眼,心想果然这人是个狡猾的,居然让他找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用手拿着窟窿人送到嘴里吃完,可没有规定只允许君源用自己的手。

不过如果她想要赖账的话也可以推翻,因为君源吃东西的进程已经中断了,她要是不认账,也不能算是说话不算数。

只是因为弟弟的一番话,她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为了凤圣哲,她还是得尝试去与君家人认识一番,尤其是君四,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跟凤圣哲相处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再见机行事。

她取了一个果核,朝斯坦因的身上射出去,解开了他的束缚。

“凤小姐真是神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武技?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斯坦因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而凤昀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吃惊的不得了,他便转移了话题,“三少真的没事吧?他怎么还是不能动?他已经把全部窟窿人都按照要求用手吃完了,凤小姐,愿赌服输?”

凤殊让他把视频发过来,收到后果然查看了后续。

一开始是凤圣哲爬过来,抱着君源的腿站起来,咯咯大笑,接着是斯坦因请求凤昀帮忙,最后便是君源机械地吞吃了剩下的十六个窟窿人的场景。

她面无表情地将视频即刻转发给了君四。

然后又端出来一碗绿油油的草汁,让斯坦因喂君源喝下去解毒。

末了她对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君源道,“我要一个人的终端号码。”

第67章 旁观

她可以退让一步,却不能让人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一时的心软退让,很有可能会让她一辈子都必须为了凤圣哲妥协。她不能这样做,所以她要靠自己的本事争得话语权。

君源没问什么,就把号码给了她,然后又在斯坦因的担心下立即去了医院。

不是不相信凤殊,而是事关身体,就算他觉得没有大碍,为了不让手下的人担心,他也要走上这么一遭。

凤殊做了晚饭,确认两个都吃饱了,才出去慢走消食,一个小时后回家,替凤圣哲洗完澡,然后便让甥舅俩一起玩耍,她进了房,打了一套拳,又洗好澡,才到客厅坐下来,连接那个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威严的中年人,赫然正是君家的大家长,八大元帅之一的君庭,背后一面墙都是书,也不知道是用来收藏的,还是真的有在看。

“小家伙很沉得住气,我以为君源挂通讯后你就会找来,吃过饭了?宝宝呢?”

和蔼的拉家常式的开场白。

凤殊顿了片刻,便站起来去了弟弟房间,打开了视频共享模式。

凤圣哲正坐在床上,有模有样的翻看着她给他手绘的图书,都是有关于异兽的知识,凤昀趴在旁边,叨叨地给小外甥讲解,此时正讲到了会噗噗噗放臭屁的皮皮兽,他一边拍打自己的臀部,一边夸张地发出拟声词。

“噗噗噗噗噗噗……”

于是凤圣哲咯咯大笑,也用力地啪、啪、啪地拍自己的小屁屁,噗噗噗个不停,又停不下来大笑,便成了奇怪的颤音。

君庭见状哈哈大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宝宝,我是你太爷爷,还记不记得?”

事实上自从君睿把他们母子俩的事情捅出来之后,君庭每一天都会与斯坦因的联系,跟凤圣哲说话。不过因为只是看得见却摸不着,凤圣哲初时还会理会他,直愣愣地盯着人看,后来就没兴趣了,最多瞟一眼便又会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凤昀每一次都会乖乖地问个好。

这一次也是这样,凤圣哲压根就不认识的模样,只是发现了母亲的到来,以为要跟他玩,呀呀地伸手要拉她坐上来,完全没看曾祖父一眼。

凤昀则因为刚才演绎得太过入戏,所以窘得小脸通红,不过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立刻站起来,鞠躬问好。

“君爷爷晚上好。”

君庭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哪怕已经很少需要出面了,但是联邦这么大,每段时间都会有大事发生,隔不长时间总会有需要他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该如何处理的事情。

“凤昀晚上好。在给宝宝讲故事呢?你是个好舅舅,真不错。”

凤昀的小脸越发红通通的了,凤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顺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便一言不发地又回到了客厅。

“听说老四把你惹恼了?怎么样,要不要爷爷帮你出气,狠狠地揍他一顿?”

君庭笑眯眯的,像是只和气的狐狸。

凤殊认真地问道,“您能帮我捅君四几刀?”

君庭挑眉,“捅刀子?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了,不是爷爷不帮你,而是在你奶奶的心目中,爷爷还没有老四的一根手指头那么重要,要真捅了,你奶奶非得让我跪刀尖不可。古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家不和,等着别人打上门来?”

潜台词是,教训君四可以,但是必须是轻拿轻放,做做样子就好了,失了和气,那当真不美。

凤殊点点头,并没有为难他。

“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您看,您真的帮不上忙。我会自己找机会下手的。”

换言之,她不会放弃要对君四捅刀子这个念头。

君庭突然觉得,老三会因此感到头痛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眼前这位小女生,的确是个狠角色,敢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就表示不会放过君四,好气魄!

而且看来也的确有些实力,就是不知道跟老四比起来,相差多远。

他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君源为了给君临收拾烂摊子而着了道,吃了个大苦头。

“他怎么得罪你了?把事情说一说,爷爷替你做主。”

君庭依旧笑眯眯的,凤殊也依旧很认真,认真到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没有友好的微笑,也没有害怕的颤抖,她相当平静,就像跟她通话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强|暴,偷|窥,恫吓。”

君庭脸上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

他不觉得这小姑娘是个会说谎的人,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孙子会做那样的事情。

“老四回来没几天,虽然更早一些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们母子的事情,但是深入地调查却发现找不出当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你自杀未遂,被同学送回家后不久便怀孕了。按照你的意思,是因为老四强了你才自杀未遂的?

他不是个会做这样事情的人,你也许不相信,但是他讨厌一切女性,从来不会跟性别为女的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这个名单上,包括他的奶奶,还有妈妈。”

凤殊沉默。

原来这君四是个对一切女人都感到恶心厌烦的?

“小家伙,爷爷问过老四,但是他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个相当死脑筋的孩子,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便会固执到偏执的地步。爷爷有心偏袒他,但也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说说看,爷爷会斟酌斟酌。”

君庭此刻的脸色已经相当的严肃了。

不相信归不相信,但是愿望是好的,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能够做主留下老四的一条性命,还真的没有脸去求一个小女孩,让她不要想着去杀自己的孙子。

如果事情发生在他的女儿或者孙女身上,他会直接找上门去把男人打死了事。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难。

凤殊摇头。

“这刀子我是一定要捅的,不让他痛一次,我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但他是凤圣哲的父亲,我不会杀了他。杀了他,那就是跟我自己的儿子结下死仇,我犯不上因为一个外人而铸就无法挽回的大错。

今日之所以找您,是希望您异日能够对我跟他之间的不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不支持,也不要反对,旁观即可。”

至于她的实力问题,呵,君四很快就可以见识到了。

第68章 口角

君庭笑了。

“成,只要你不是想着杀死他或者完全废了他,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他是你男人,归你管。”

凤殊平板的表情终于扭曲了一下,让注意到这个表情的君庭微微扬眉,心中大感意外。

有戏。恩,旁观时候偶尔加一把柴添一把火什么的助攻一下,也许老四也不是不能抱得美人归。

两头的有伴了,以后要更多的注意中间的两个孙子,让他们也赶紧找对象才行。

君睿不知道,凤殊一个通讯,就把他的大好形势给毁了个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不单只要面对母亲与祖母的催婚,他还要面对祖父这个大怪兽的各种逼婚,悲催到差点没学老四离家出走。

君庭同意后,凤殊便没有多说什么,鞠了一躬,挂断通讯。

刚一挂断,君临就又强制她连通了视频通话,凤殊难得的好心情一下就又被破坏了。

“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相当不好,显然已经看了视频,知道自己的孪生哥哥遭了罪。

凤殊嗤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意思,要不然君四少认为是什么?友好相处?”

君临两眼森然,“你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凤殊同样回以眼刀子,“没有,长得如同你一样丑,偏偏还住到我家里来,我客气地请人走,人还就不走了,说无论如何要把我请去君家做客。我问他吃不吃,不愿意吃也可以,没人逼他吃,他显然对你有着非常深的手足之情,愿意把好胃口奉献出来,我能怎么办?

他是你哥,可不是我哥,你要心疼,下一次惹恼了我,记得自己吃,或者挨我一刀,否则,君源都会乖乖代你受过,谁让你人丑还嘴贱!”

凤殊本就寡言,理所当然地很少骂人,即便骂人,再恶毒的话,也不会骂得像个泼妇一样。但现在,她觉得当个骂街的泼妇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可以把君四这个登徒子气得剑眉倒竖。

“我长得丑?你怎么不对着镜子照一照,看一看自己的容貌有没有比恶心的虫子好看一些?眼瞎不说,还嘴毒,像你这样的女人,嫁的出去那就是老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骂一个适龄姑娘嫁不出去,在凤殊从前生活的时代,是一句无比恶毒的话。如果不想让两家结仇,除非是不懂事的小孩,否则大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咒人家待嫁闺中的姑娘家。

虽然凤殊已经打定主意不成亲了,往后就带着弟弟跟儿子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听到这样恶毒的话,她还是没能忍住愤怒。

“心眼还没有芝麻绿豆大,果然不是个男人,嗤。”

君临也知道跟一个小女孩的口角,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君源因他受罪的视频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灭掉心中的火气,更别说他完全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是小女孩看待,所以他继续言辞刻薄地道,“我是不是个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吗?证据活生生地就摆在你家里,果然是眼瞎心也盲了吗,凤殊小姐?或者,我该叫你女鬼大人?”

凤殊毫不畏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森寒的双眼,“那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得了厌女症的君四少?还是更加贴切的j尸先生?”

君临倏然变脸,满眼戾气,凤殊根本不怕他,就这么冷眼与他对视。

“信不信我不出手,也可以找人拧断你的脖子?”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要真成功了你也别得意,我不确定因你而死的话,我儿子长大以后会不会也找个人拧断你的脖子。你知道,人总是会老的。”

潜台词是,在死之前,她就会告诉他们的儿子,她的死,是他造成的。如此一来,终其一生,他都会是儿子的杀母仇人,是眼中钉,是心头刺,不能想杀就杀,那就让他痛不欲生。

君临却嗤笑,“就凭那个小胖娃?等我老了,你确定他真的平安长大了?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然而母亲却自作聪明生下来的孩子,你觉得适用于虎毒不食子这句古老的话?”

凤殊控制不住心中无边的杀意,双眼也戾气翻滚,“那就比一比谁活得更长寿吧,有特殊的癖好的j尸先生。”

果然,因为这个称呼,他的脸色再一次黑如锅底。

“你可以试一下挑战我的耐心。保证会有大惊喜。”

凤殊嗤笑,“你也可以试一下再拿孩子来测试我的容忍度,有什么不良后果,保证会让你终身难忘。”

鬼不鬼的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星际时代科技发达,但是拥有莫测的如同神鬼一般本事的人却少了,尤其是在大城市,压根就不会出现什么得道高僧或眼力过人的巫族人,她就算是异世之魂,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君临虽然讨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与自己有关的母子俩,但是还真的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两人给杀了,不说君庭跟两个哥哥已经知道了,就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也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耻辱而去草菅人命。

哪怕凤殊这条人命在他看来尚存疑点,但是儿子却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捣蛋,会卖萌,会犯蠢,不管每一天是高兴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都是欢欢喜喜的,安安心心的,好像只要来历诡异的母亲与宠他没边的舅舅在身边,天塌下来小胖娃也可以万事不管,照吃照睡照玩耍,乐呵呵地像个小傻子,就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反反复复地看凤圣哲的日常点滴,君临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他嫉妒儿子嫉妒得要命。

那是他从八岁之后就丧失了的安全感。再也找不回来,所以让他无法体会到完整的欢喜,没有办法感受到踏实的幸福。

凤殊活得那般坦荡。

在她的羽翼之下,哪怕凤家再也没有大人遮风挡雨,凤昀也依旧可以开怀大笑,凤圣哲更是理所当然地到处爬爬爬滚滚滚,将来还会暴走,会疯跑,会水里游,会天上飞,会满世界蹿来蹿去,即使他这个父亲不出现,也会活得快快活活的。

他丝毫也不怀疑她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是她的本事,也是她给孩子的底气。

因为她活得坦荡,从头到尾,站得笔直,就如一柄剑,百折不挠,宁折不弯。

第69章 头痛

君临烦躁地拨拉了一下头发,又主动把通讯挂了。

刚才的话不讨喜,为的也只是让凤殊心生害怕,继而变得顺从,哪怕是屈服之下的假装顺从也可以,只要听话,不会给他带来额外的更多麻烦,他其实不介意照顾他们母子俩,让他们可以更加舒适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凤殊压根不在意他的意见。他愿意照顾就照顾,不愿意照顾,人家照样活得好好的,根本就不需要他。

君临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憋屈,还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是个很难搞的女人。偏偏因为当初的意外,他招惹了人家。

如果没有孩子也就罢了,但是凤圣哲已经出生了,快一周岁,没有任何人可以抹杀小胖娃的存在,即便他是亲生父亲,也不可以。

他的命运,在君家发现他们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要跟这对母子俩连在一起,纠缠不休。

他头痛,凤殊亦然。

任是谁,脾气再好,三番四次地被强制与一个讨厌的人视频通话,那也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情。实际上,她已经因为这样无法控制的通讯而头痛欲裂。

孩子的生父显然是一个刻薄的男人,最起码,对于女人来说,他是个十分不讨喜的男人。

就算不深入探究,凤殊也知道,君四跟她果然是一样的观感,都恨不得跟对方没有半个信用点的关系,可是凤圣哲的存在,意味着他们这一对父母往后不可能完全没有交集。

他不管是迫于家族的压力也好,还是本身就对孩子的存在感受到了责任也好,君四显然是认同把孩子接回君家去,最起码也是在他的庇护下生活。

而她呢,虽然自认有本事保全自身,但是在实力没能增强到一定高度之前,还真的没有自信可以护着两个孩子在海盗们有可能的层出不穷的突袭下全身而退。

更何况,凤昀说得对,凤圣哲需要一个父亲,一个活生生的会陪着他闹陪着他笑看着他长大的父亲。

他们已经算是达成了初步的意向,那就是孩子需要他们双方的共同抚养。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仅止于此。

问题是,他们讨厌对方,都认为对方是个难以相处不想多看一眼的人。

为了孩子他们需要见面,但如果见面都是不愉快的话,那到底是为孩子好还是给孩子带去更大的不好?

凤殊心中烦躁,待得确认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而君源与斯坦因也终于回来后,她便出去一圈一圈地绕着小区跑步。

岳冲与洪飞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起跑,每圈大致五公里,她时而匀速时而变速地跑了将近一百圈,快天亮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走回家,洗漱,倒头就睡。

“冲哥,凤小姐今晚怎么这么反常?那么娇小的一个人,怎么体力那么好?也太能跑了,我的两条腿都快要废掉。”

洪飞瘫坐在地上,完全不想动弹了。

岳冲也没什么力气,只让他赶紧起来,“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完事了就去泡个澡,喝瓶修复液。”

“你说凤小姐会用修复液吗?以前每天都练武,招式像模像样的,不过却从来没有购买修复液的记录,家里也不像有存货的样子,她该不会就是这样硬生生地挺着,所以体能素质才这么强?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像她一样同龄的小女生,有几个这么能跑的?

当初捕猎的时候也是花样繁多,要利落就利落,要狠毒就狠毒,完全就是一个煞星啊,怪不得能被四少看上。”

洪飞淌着汗,像一只在夏天热得不得了不得不伸舌头的狗,叨叨个不停。

岳冲虽然也很累,却还是把他拖回了临时居住点,伺候他喝修复液。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一开始凤殊的确是纯粹地跑步而已,跑了十来圈的时候她就觉得累了,后面便都是练习惊鸿步法,看着像是还在跑步,但已经是在练习轻功了,不过她没有运起内力,所以速度被控制在他们跟得上的范围里。

但这样脚踏实地一步不错的练习也是相当累人的,所以她回去后很快就睡着了。

凤圣哲醒来的时候,难得见到母亲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原本翻身坐起来的小家伙即刻回到了被窝里,挪啊挪的,直接爬到了她身上。

她惯常都是平躺着睡,睡姿极为规矩,双手都是老老实实地放在腹部上,被他有些重量的小身板一压,立刻就感到了不舒服。

“怎么了?”

“呀呀。”

起床跟我玩。

“妈妈还想睡一会,乖,别吵。”

“咿咿呀呀。”

不行,天亮了,按时早起才是乖宝宝。

凤殊侧身,两人变成了面对面地侧着睡,她一手还搭在他的背上。

“呀呀呀呀呀。”

妈妈怎么可以当懒虫?快点起来。

不理。

“咿呀呀啊呀呀……呃?”

“噗!”

凤圣哲放了一个超响亮的屁,他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皮皮兽也会做的事情,顿时高兴得咯咯大笑。

一想到皮皮兽,他就想要去找舅舅玩,便开始抱起凤殊的手,想要拿开,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劲,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凤殊揽着他的手愣是纹丝不动。

“咿呀呀呀呀!噗噗,噗噗噗!”

妈妈快放开我,我要去找舅舅玩。

凤殊就是不理会他,他终于委屈了,手一伸就去拉扯她的长发。

“小坏蛋,怎么也学会使坏了?”

凤殊无奈地睁开眼来,将自己的头发解救下来,然后去挠他胳肢窝。

凤圣哲笑得浑身的肉都在抖。

她摸摸他的小胖爪子,又捏捏他的小胖腿,最后揉了揉他的小胖肚子。

“你爹都叫你小胖娃了,凤圣哲,你是不是要多运动一下?真的长得有些过了。甜品还是戒掉吧,你一天吃太多了。”

“呀啊啊啊啊!”

不可以!绝对不行!甜品是我的最爱,妈妈怎么可以不让吃?没收我就哭给你看!

她之前已经提起过好多次这个话题了,但因为他跟君临小时候长得太像了,性情也是一样一样的,君庭视频的时候,就会总想要拿甜甜的好东西来逗他,引起他的注意力。

以至于每一次只要一出现甜字,凤圣哲就会立刻想要吃到,也因此,在他哭闹时,君庭一心软,斯坦因便只得遵照吩咐让人去买或者现做甜品,以满足凤圣哲那嗜甜的爱好。

所以听到她又提出要让他戒甜的建议,凤圣哲便立刻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怜得就像是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一样。

第70章 名单

凤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去帮他擦眼泪。

结果,下一秒,君四的视频通话又自动启动了。

“怎么哭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小脸上哗啦啦地流着眼泪,十分地不爽。

凤殊也皱眉,却是懒得理会他,只是轻声哄着儿子,然后抱着他去盥洗室,把尿,洗脸洗手外加漱口。

君临的脸有些黑,眉头皱得可以直接夹死苍蝇。

“这些事情可以让保姆机器人去做,以后别再亲自插手。”

看见她自然而然地替儿子清理个人卫生,一想到每天晚上也是她帮小胖娃洗澡的,君临就汗毛倒竖。

缩小版的自己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看遍了不说,还摸遍了,就算不是他本人,他也会觉得很尴尬好吗?!

凤殊觉得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便一声不吭地抱着儿子出来,又换上居家常服。

凤圣哲觉得他很眼熟,指着他呀呀个不停。

君临满脸都是嫌弃,“呀什么呀?过些天就要一周岁了,怎么还不会叫人?真是笨死了。”

“笨”这个字眼凤圣哲是听得懂的,尤其是对方并不是笑着这样说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是被人骂了,瞪圆了双眼,乌溜溜的,小嘴也跟着一瘪,委屈极了。

被儿子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君临觉得心里怪怪的,他板着脸道,“你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瘪嘴,以后长得像小女生怎么办?像你妈这样丑,谁看得上?”

“丑”这个字眼凤圣哲也是明白的,更别说“妈”了,他一下子就明白对方是在骂自己的母亲,小脸顿时露出凶狠的表情来,见凤殊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干脆也扭头不再看怪蜀黍,母子俩直接无视了君临。

“果然是你亲生的,脾气真坏!”

君临见她抱着儿子就要出门,忍不住喊停。

凤殊抬眼看他,面无表情,“扰人清梦为的就是废话连篇?君四少可真有闲情逸致,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浪费了你那学富五车的聪明才智。”

君临闻言觉得牙疼,“你能不能别说话文绉绉的?感觉就像是吃饭吃到了沙子,走路又踩到了小石头,烦不胜烦。”

凤殊嘴角微扯,“强制别人接听视频通话的人好像是你。”

“呀呀呀呀!”

凤圣哲也不爽地朝他挥舞着小胖手,拳头握得紧紧的,就像是要暴起揍人。

凤殊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瓜,心情好上不少,下意识地微微一笑,君临愣了愣,转瞬又冷了神情。

“我听爷爷说了,你要挑战我?”

“不,是想要杀你。不能杀,所以想要捅你几刀。”

“来天极星,我在家等着你上门。你要是有本事,随时把我大卸八块都可以,绝无怨言。”

“呵,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不打得你鲜血淋漓,你就不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等着!”

凤殊丝毫也没有透露了自己居心叵测的一面后的不适感,相当自在地抱着儿子去了厨房。

君源已经坐在餐桌前,斯坦因正炒着一个小菜,板儿帮忙盛饭,凤昀在分发筷子,井然有序地就像是一家人。

君临突然就沉默了。

君源先是看了一眼凤殊母子俩,才看向弟弟的投影,眼带警告。

有鉴于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他知道凤殊是不可能主动跟弟弟视频通话的,这也表明君临又再一次强迫了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早,三哥。”

君临打完招呼就挂通讯了。

君源顿了片刻,才对凤殊道,“他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介意,我替他向你道歉。”

凤殊替儿子套上围脖,“再吃一次窟窿人以表达你的道歉的诚意?”

君源闻言牙疼,“不,我拒绝。”

就算最后去体检没发现有毒素存留在体内,但是那放大到了极端的酸甜苦辣咸,依旧让他记忆犹新,再也不愿意尝试任何一块糕点!

“恩,你运气不错,他刚才提了一个十分合我心意的建议。”

凤殊说起这话来是真的十分轻快的,一别往常提起君四时的生气与厌烦。

君源有些好奇弟弟跟人说了些什么,但凤殊已经开始吃饭了,间或还会给凤哲圣喂鸡蛋羹,便住了嘴。

饭后凤殊就直接跟他说,明天会跟他一起去天极星,君源得到明确的答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凤殊按着往常的习惯,带着两个孩子去散步消食,回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太多要收拾的,个人物品也就是衣服鞋子,还有凤圣哲宝贝的一些书,为了让他多运动,凤殊从来没有给他买过玩具,就让他在空旷的家里探险。凤昀东西也不多,机甲模型算是他比较重要的必须带走的物品。

剩下的便是凤毓阳夫妇俩的东西,凤毓阳的藏书,笔墨纸砚,修理机甲的一些工具,何洁的一些首饰,还有她钟爱的餐具,以及生前细心照顾的满阳台的植株,哪怕外头已经从今天开始下雪了,也郁郁葱葱的,有一株还开满了花,长势蓬勃。

多得这个时代发达的快递行业,凤殊早饭后刚订的一些箱盒很快就到了,她跟凤昀挑挑拣拣的,最后只用了小半天的功夫就打包完毕,凤圣哲一直在旁边捣乱,最后被君源带到外头,穿着恒温衣跟岳冲等人玩了大半天的丢雪球以及堆雪人。

见凤昀也想玩,凤殊中途也带着他加入了,因为身法诡异,一个雪球都没有落到她身上,而君源抱着凤圣哲,所有人都只敢扔他后背,所以被击中的次数也不多,但即便这样,第一次体验的凤圣哲也玩疯了。

最后得到了凤殊的允许,小家伙被凤昀手把手的教着,成功地堆了一个杯子,将中间挖空的时候,他还往嘴里塞了一把雪,冰凉冰凉的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是尝试了一次,他就不感兴趣了。

回来后,君源主动提议,帮凤圣洗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他给小家伙洗头发的时候,水都是直接泼上去的,弄到了眼睛不说,耳朵也灌进去了不少水,结果凤圣哲哇啦哇啦地哭了大半个小时,弄得最后君源被灰溜溜地赶走了。

打着偷师名义的君临在视频共享模式里却朝着狼狈的小胖娃哈哈大笑,完全没有想到就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讨好,他被记仇的凤圣哲下意识地列为了不欢迎的对象。

恩,换言之,做老子的,已经上了儿子的黑名单。

第71章 重逢

长途星际旅行是非常枯燥的,不过对于凤殊来说,正是练武的好时候,她从上了君源的军舰开始,便把凤圣哲这个小家伙丢给了君源及他的手下去照顾。

至于凤昀,他的自律性已经培养得相当好了,该学习的时间必定会专心地学习,可以放松的时间他也会停下学习来放松,没几天,他就找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做,那便是在军舰上的训练室里练习体术。

岳冲有一回看见凤昀练习,给他提了几个小建议,他改正之后果然觉得舒服了很多,便每一天都主动去练两个小时,早上开始学习前一次,晚饭开始前又一次。

凤殊依旧是六点起床,白天都会在重力室里呆满十个小时,六个小时用来练习拳法与惊鸿步法,四个小时用来把记忆中学习过的基础体术与中级体术练习熟悉起来,然后是四个小时的上网学习。剩下的时间便用来睡觉,处理日常。

如此规律的生活了几天后,凤昀就跑去跟岳冲睡了,凤圣哲白天则是任由不同的人抱着逛军舰,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地上爬来爬去,被操心的斯坦因哄着学走路。

君源很忙,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指导凤殊的体术,他发现她之前的基础打得并不太牢固,有些姿势完全错误,但奇怪的是,一经点拨,只要一次,她就能够改正并且练习几次就能把完成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他对她这样的表现感到匪夷所思,有着这样惊人的领悟力,怎么可能会基础不扎实?

凤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虽然有着记忆,但是亲身体验毕竟是不同的,虽然她也试着修正了一些,但是并不能做到完美,直到君源出手指导,她才把从前学习过的体术完整地掌握了。

鉴于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达标了,两套大学前的初级体术、中级体术甚至都在短短地一个星期里达到了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君源便亲自教授她高级体术,在抵达中央星域时,她再一次地惊讶了众人,轻轻松松地就把完成度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完成度是合格线,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良好,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优秀,百分之九十以上是顶尖,这意味着,凤殊的领悟力与身体柔韧度都是处于顶尖水平的阶层,只要有合适的武技,坚持练习,假以时日,必将惊艳众人。

君源对她的好奇心越发旺盛了,如果不是因为旅途即将结束,他还想着查看一下她修炼精神力的进度,他发现,她很少会使用精神力战斗,最起码,他就一次都没有见过,练习也是,一次都没有发现。

君源不知道的是,凤殊对于精神力练习的这一段并没有任何记忆,所以虽然知道有这回事,却完全没有头绪,出于谨慎原则,她到现在都没有胡乱去问其他人,因为一问肯定是会露馅的。

她便想着还是先把能做好的事情做好了,必须把自己从前会的东西,还有这里的体术、机甲战斗、异兽志、草药学,先把这些熟悉起来,掌握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看看如何把精神力也练习起来,学一学如何维修机甲,毕竟凤毓阳是机甲维修师,他们姐弟两个总要尝试一下。

至于星舰指挥之类的她就不去想了,空间维度之类的东西她完全搞不明白,什么虫洞,什么曲速,恒星行星各种星,她一点儿都不懂,只知道世界变得无限广阔,小小的江湖变成了浩淼的星空。

凤殊看着眼前绿意盎然的星球,从高空俯瞰,是一种非常独特的体验,对于频繁星际旅行的人来说,可能习以为常,但对于她而言,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她确信自己看到了奇迹。

见她目露痴迷,洪飞笑嘻嘻地凑过来介绍,“凤小姐,天极星漂亮吧?虽然不是农业星球,但是跟萨达星一样,也是绿植覆盖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星球,更重要的是,四季如春,终年繁花似锦,在联邦四大星域的首都星中,被称为花城。

西部是巨木之森,生活着比沙漠之森更加种类众多的异兽,有些很适合当宠物。中心区域是军部与行政中心,东部主要是学院区,有着众多的大学,南部跟北部基本都是旅游景点与居民区,除了中心区域的某些机密地带,所有公共地方都对民众开放。

天极星的治安极好,即便发生意外,只要速度报警,都能够迅速获得救援。所以,自驾游是很不错的选择。当然,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当向导,带凤小姐跟两位可爱的少爷出去逛一圈。”

凤殊点点头,“谢谢。”

洪飞也不介意,相处了这么久,所有人都知道凤殊并不是热情的人,能够得到一两句话,就已经算是表示亲近了,所以他又笑嘻嘻地回到了人群当中。

君源并没有随着他们回君家,大概是又接到了任务,君临亲自来接人,双方就在港口分开。

正如凤殊预计的那样,再次重逢,君临只瞥了她一眼,就像施舍般把凤圣哲捞了过去,“怎么这么胖?小胖娃你只会睡懒觉吗?猪崽子都比你轻。”

凤殊想把儿子抢回来,但小家伙正好奇地看着悬浮车里头的装饰,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父母之间的暗潮汹涌。

凤昀原本想叫姐夫来着,但是见姐姐难得一见的阴着脸,而初次见面的姐夫虽然跟熟悉了的君叔叔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就这短短的一个瞬间说话就不怎么中听了,神情也十分冷淡,还有些嫌弃的意思,他就没法叫出口了,只是默默地坐在后车座上。

“现在去爷爷那里。”

君临揉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心想怪不得凤殊这么喜欢做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好摸了。他顺手又去捏了捏小家伙的手脚,果然肉呼呼的,手感好得不得了,最后顺理成章地捏上了小脸蛋。

凤圣哲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而捉弄他的对象是个很眼熟的家伙,他回头认真地打量了好几秒的时间,便扭过头,伸出小胖爪子去要母亲抱抱。

君临不让他离开,抱着他的右手就像是铜墙铁壁。

凤圣哲挣扎无效,嘴一瘪就要哭,被君临再次呵斥了,委屈得不行,扭头向母亲求救。凤殊没看他,只是无意识地轻咬着手背。

小家伙眨了眨眼,接收到了提示,低头看了看父亲的手背,“嗷呜”一声就咬了下去。

第72章 坏蛋

他已经长出四颗门牙了,直接就把君临的手臂咬破皮,虽然没有流血,但那清晰的四个牙印,还是相当的碍眼。

君临冷冷地看了凤殊一眼,“别人家是慈母多败儿,你这坏心肠的女人,是要把我儿子教成混蛋吗?自己嫁不出去,也希望儿子跟你一样的命运,没人看得上?心思真够歹毒的。”

“姐姐才不是,君叔叔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凤昀终于没能忍住,君临没理他,紧紧地盯着凤殊看。

“我脸上开花了?君四少还是少看为妙,省得你觉得脏了眼睛,我也觉得被看脏了脸,真是糟糕透顶的体验。”

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用更刻薄的话回应他的刻薄,凤昀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说这样的话,不由傻了眼。

君临任由儿子用自己的手背磨着牙,煞有其事地对凤昀道,“看见了没有?这才是你姐姐的真面目,压根就不是个好人来着,出口成脏,外表光鲜,内心阴暗,我看儿子还是交给我们君家来抚养就好了。至于你,我给你赡养费,你不上学以后不工作也可以直接养老。”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男人靠着贬低女人来显示自己的强大,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的炫耀方式。这大概就是老人们经常说的活久见。

凤昀,把耳朵塞上了,别被污染源传染了。”

凤昀非常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君临哼了哼,见她闭目养神拒绝交流,便也懒得再开口了。

大概一个小时,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让凤殊感到诧异的是,君庭居然携着夫人霍如霞亲自在山庄的大门处迎接他们的到来。

“小家伙,你们可是到了,太爷爷我可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来的,见不到你都睡不着觉。”

君庭一见到凤圣哲就满面笑容地过去,把胖乎乎的小家伙从君临的手中解救下来,凤圣哲也不见外,小胖爪子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大笑,欢快得不得了。

霍如霞看他们爷孙俩开怀大笑,这才转向姐弟俩,“你叫凤殊?名字很特别。还有这一位就是凤昀了吧?小家伙长得可真结实。来到这里不要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住多久都可以,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奶奶,知道了没有?”

凤殊只是点点头,凤昀很是乖巧地向霍如霞问好,又表示感谢。

一行人步行着进入山庄,霍如霞显然口才很好,一路走一路介绍,譬如这栋建筑是君家哪一位的奇思妙想,譬如眼前这一棵长相奇怪的植株叫什么,譬如刚刚走过去的是谁谁谁,所以哪怕凤殊不开口,君临也无话,但两个小家伙却好奇得不得了,一个一路笑,一个一路问,慢腾腾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住宅。

“这里平常都是你们爷爷跟我在这儿住着,老四兄弟几个也有房间,不过都是上学的时候来住的时间比较多,现在都大了,反而很少来这儿长住。

老二那个家伙算是来得最频繁的,老大跟老三只要有时间,逢年过节也会来探望,就老四这家伙,总是见不到人影,以后啊,你多管管他,当爸爸了,可不能再随心所欲。

对了,依我看,凤殊你不如就带着孩子在这儿住下?祖宅那边人多的确是热闹些,但听说你是个爱静的,跟着我们两个老人家,也不会觉得闷才对。

如今爷爷奶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帮你带孩子,你还小,趁着年轻,该上学的上学,该玩耍的玩耍,就算是想要出去历练,也可以让老四带着你去闯荡,他逃跑的技术还是很厉害的,连你们爷爷也很少逮得住他的小尾巴。”

凤殊对于这样热情的人不太适应,所以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地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偶尔嗯一声,偶尔看看弟弟跟儿子,然后就没了。

霍如霞一直朝君临使眼色,让他说说话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他很显然心思完全没有在凤殊身上,只是闲适地走着路,时不时看一眼亲近得不得了的君庭与凤圣哲,心中郁闷的不行。

按理来说,君源跟凤圣哲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小家伙见到君源都会主动要抱抱,也愿意亲额头,但是很显然,作为父亲的他,一模一样的长相在小家伙那里不吃香。

不知道是天性敏锐还是怎么着,反正凤圣哲不喜欢跟他互动,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地凑过去,小家伙都不会看他一眼,不,应该说是,许多时候凑过去了,小胖娃还是会傲娇地转过头去,只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凤殊暗暗地在心里为儿子叫了一声好,微微鞠躬,然后才双手接过霍如霞递过来的茶水,凤昀也照做。

凤圣哲这时候不愿意被抱着了,从君庭的怀抱里下地来,开始好奇地探索新大陆,爬速极快,君家的管家君立中在旁边跟着,时不时会和蔼地提示这个不能玩那个不能碰。凤圣哲偶尔也会顺从着放弃到手的东西,大多数时候却是一定要看个够摸个够的。

君立中又不能硬抢,哄又哄不了,阻止的次数多了,凤圣哲也不高兴了,瘪嘴欲哭,君临不喜欢他这个表情,就走过去不容反抗地把小家伙抱起来打屁屁。

“事不过三,早就跟你强调过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不许像个小女孩一样瘪嘴哭。”

虽然并没有真的用力揍下去,但是轻拍也是一样会发出声音的,凤圣哲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真的被人打过屁屁,而君临以为的没有下重手,只是他认为的,对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说,他刚才拍的那几下绝对算是重手了,所以凤圣哲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没一会儿就小脸通红,挣扎着要找凤殊。

凤殊这一次很快就过去把他抱到了怀里,见小家伙一边哇啦哇啦地哭,一边还不忘伸出小胖爪子指向君临,终于发出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语义明确的词汇,不由地笑了。

她此时的笑容灿烂得让君临恨不得一拳打烂她那俏生生的小脸。

君庭失态得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左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霍如霞等人则目瞪口呆。

凤圣哲没有第一时间学会叫妈妈,也没有学会叫爸爸,反而是指着君临说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词语——坏蛋。

第73章 痛快

这就尴尬了,当然,除了君临之外的人倒是觉得好笑不已。

“坏蛋?这又是跟你学的?嗯?”

君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面带不善。

凤殊面无表情地回望,突然把孩子往他怀里塞,趁着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要接过小家伙时,她出手如电,在他身上连点数下。

她重新抱紧了凤圣哲,“妈妈帮你出气,看好了。”

她完全无视了其他人惊讶的目光,直接一脚踢过去,把僵直着不能动的君临踢倒在地,然后抱着凤圣哲蹲下来,素手一抬。

“啪”、“啪”、“啪”、“啪”……

凤圣哲再次咯咯大笑起来,还凑过去,抬起小手也用力地拍下去,小脸上的笑容巨灿烂,好笑的是还带着泪水。

君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在意识到自己被她带着孩子当众打屁屁后,强烈的羞耻感涌上了心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瞬间就精神力暴动起来。

可惜的是,君庭这些年来难得见到自己最小的孙子吃瘪,正乐呵呵地在边上摄像着,发现到的第一个瞬间就用更加强大的精神力把场面控制住了,君临的精神力压根就不能冲破他的精神力封锁去反攻。

凤殊第一时间心生感应,头皮发麻之际抱着孩子瞬间就倒飞出去。

“咦?小家伙战斗意识很敏锐嘛。放心,他动不了你们,来,想揍继续揍,机会难得。”

君临的脸刚好朝向他们这边,前所未有的爆红,眼睛就如尖刀,不停地飞到了凤殊身上。

凤殊挑眉,看向儿子,“还要打坏蛋吗?”

凤圣哲猛点头,一点儿都不怕凶相毕露的父亲,小胖爪子笔直地指向了君临,“坏蛋,坏蛋,打,打,打!”

凤殊满意了,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字眼,看来她儿子不是不会,而是从来不说啊,也许以后要用各种方式诱|导一下才行。

她把凤圣哲放下来,任由小家伙在君庭的招呼下,迅速地爬到了君临旁边,再次抡起小巴掌就啪啪啪地继续揍父亲,后来大概觉得声音不够响亮,无趣了,他直接爬上去,骑马马,一边笑着一边流口水,小嘴里嘚嘚嘚地说着拟声词。

君庭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霍如霞一开始在凤殊揍君临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微妙,此时却也是忍俊不禁,君立中已经识趣地带着其他下人回避了。

“姐姐,姐夫的目光好可怕,就像是要杀了你一样。”

凤昀走到凤殊的旁边,声音压得极低。

实际上,他当场这么说,声音即使压得再低,在场的人也全都听见了,除了凤圣哲不明白,君庭夫妇都是微笑。

凤殊没回答,只是扫了君临一眼,觉得这登徒子狼狈的样子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他不爽了,她就痛快了。

君临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不明白凤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是随意在他身上点了点,然后他就不能动了,也不能说话,就像是被什么特殊的东西给完全禁锢了一样,精神力倒是可以用,问题是被君庭压制住的那一个瞬间,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不能暴走,他不能攻击凤殊跟凤圣哲,不管是什么情形,他都不能暴力攻击他们母子俩。但很显然,他失控了。

君临死死地瞪着凤殊,理智叫他不能恼恨,但是感情上却无法接受刚刚她对自己做的事情,完全是耻辱。

这么强烈的杀意,凤殊自然是感受到了,但是她都还没有对他动刀子呢,只不过是因为他笑话孩子,所以才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她不认为有什么过了。

大概是真的太记仇了,凤圣哲知道可以对君临为所欲为后,便舍不得新到手的大玩具,即使霍如霞拿来其他东西想要哄他离开,他就是死死扒拉着君临,不肯走,还想要继续玩。

不过已经从拍屁屁的游戏变成了抓头发,啃脖子,以及各种形式的挠痒痒,挠胳肢窝,挠肚子,最后亲手扯掉君临的鞋子,去挠他的脚底板。

凤殊见小家伙玩得笑容满面,不由得嘴角抽抽,挠痒痒这个活动是他们在家里经常做的,睡前睡醒时往往都会来上一回,因为他全身都是痒痒肉,所以一挠一个准,再不高兴也会立刻笑得欢天喜地的。

没有想到的是,凤圣哲居然也会跟君临玩这个游戏。而君临显然也是十分怕痒的,身体动不了,脸部表情却控制不住地扭曲,露出恐怖的笑容来。

也许,小家伙也不是完全地讨厌他父亲。

凤殊这么一想,便撇了撇嘴,君临一直瞪着她,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由越发凶狠了。

“来来来,小家伙,太爷爷告诉你还有一个好玩的游戏。”

君庭吩咐君立中让机器人送进来两支笔,然后亲自在君临的额头上画了一只小乌龟,活灵活现的。

霍如霞哭笑不得,“你怎么也跟孩子一样?”

凤圣哲可不管,他呀呀呀地拍手叫好了一会,就也抓着笔开始涂鸦,只不过他还不会画具象的东西,所以就是乱挥手,直接将君临的脸化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线条。

君临瞪着小胖娃,偏偏小家伙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怕,咯咯大笑着,玩得太开心了,最后还直接画上了他的衣服,玩闹了一个多小时,背部的衣服全部遭了殃。

凤殊已经被霍如霞带着去看了住的地方,是一幢紧挨着主院的独立小院,是君庭单身时候住的,后来君临十岁时要求这栋小楼作为生日礼物,便成为了君临一个人的地盘。

虽然与整个庭院比起来小的很,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独立小院共有三层楼,第一层是待客的地方,客厅、客房、厨房,第二层楼是主人房,一共三大间,一间已经被君临住了,一间做了书房,剩下的那间还空着。三楼全都是训练室。

除了第一层楼外,二三层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对其他任何一个人开放过了。

也不知道君庭是怎么想的,反正庭院里地方多得是,他却偏偏特意嘱咐夫人霍如霞,把凤昀安排到一楼客房住,而凤殊母子俩则直接安排到二楼剩下的那一间房间。

凤殊想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君家其他人还算是靠谱的,她便会带着孩子在这儿长住,如果觉得不对路,便请辞,去另外的地方买栋房子住下来。

所以此时她没有多想,客随主便,直接把房间布置好了,才回来把儿子抱走。

至于惨遭蹂|躏与围观的君临,她表示两个小时后自然就可以动,什么后遗症都不会有,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后,便与君庭夫妇俩愉快地用餐,最后脚底抹油,直接回房还锁上门。

第74章 头槌

凤殊正在哄凤圣哲午睡。

也许今天玩得太开心,也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好奇心太旺盛,小家伙总是趁她不注意就一骨碌爬起来,要滑下床去继续探险。

凤殊十分坚持,不让他逃走。

“好孩子要作息规律,现在已经超过睡觉时间二十分钟了,凤圣哲,再不睡妈妈就打你屁屁哦,你也要跟你那坏蛋爸爸一样吗?”

凤圣哲一听到坏蛋又想到之前好玩的场景,不由得咯咯大笑,因为在长牙,口水又流了下来,“打,打,打!”

凤殊见他一听非但不怕,反而更加手舞足蹈起来,便将人抱在怀里,无奈地笑着轻拍他小屁屁。

“调皮。是学了谁这么坏的?妈妈可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这样说过。你知道什么叫坏蛋?像君四那种对你色厉内荏的,顶多只是口是心非的呆瓜爸爸。真的坏蛋,你的小屁屁早就被打得开花了。居然就委屈得鬼哭狼嚎,妈妈都被你骗到了。”

凤圣哲依然笑着,却又准确地学着说了一个字,“骗,骗。”

凤殊挑眉,伸手就把他那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给揉乱了,“叫妈妈,快点,别的你可以慢慢学,但是一定要先学会叫妈妈,要不然,以后你跟我说话,我就当听不见。”

凤圣哲没有如她的愿,只是挣扎着要起来,用力想要推开她的手。

“凤圣哲,再不睡觉,会有大虫来咬你哦,啊呜,一口就吞进去了,会痛痛,像你之前吃坏东西拉肚子了一样,不舒服。”

小家伙听见大虫跟拉肚子会痛痛这几个关键词汇,不由得露出惧怕的神情来,两眼又开始泛泪。

她正想说些什么,墙壁突然露出一扇门来,凤殊迅速坐起,一把将凤圣哲抱在怀里,就要冲出去,君临却已经飞扑着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见是他,凤殊拧眉,“你怎么来了?”

还用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串门也太方便了!

君临一步步地靠近,“你说呢,凤殊小姐,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凤殊懒得理他,又把凤圣哲放进被窝里,要哄他睡觉,小家伙不愿意,挣扎得厉害,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君临,嚷嚷着要打坏蛋。

“小坏蛋,我看最该打的人就是你!”

君临显然刚洗了澡,穿着黑色的睡袍,头发还湿漉漉的,也许是太生气了,以至于无法再忍受多一秒钟,他径直就从隔壁自己住的房间里过来找人。

凤殊没有想到,正门走不通,原来两个相邻的房间还有暗门,她完全没有看出来,归置东西时也根本没有好好查看一番有何不妥,因为想着既然是霍如霞亲自安排的地方,那肯定是安全舒适又方便的。

不过她显然是太过相信对方了。

“这门锁了,以后要串门麻烦你走正门,我不喜欢半夜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会让我做恶梦的访客。”

君临正在重新拍小家伙屁屁,这一次力道显然控制在了凤圣哲的承受范围内,小家伙虽然瘪了嘴,却并没有哭,反而是奋力反抗着,又踢又咬的,凶狠的很。

“小崽子,就应该这样,不许哭。又不是娘们,一来就瘪嘴,一来就要哭,像什么样?”

君临完全不理她,见凤圣哲越来越猛,便挑着眉直接踢掉拖鞋,直接上了床,把小家伙完全笼罩住,任他踢打,嘴里不断地吐出嫌弃的话来,诸如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小胖子是不是没吃饭,还是得了软骨病之类。

凤殊早在他突然靠近儿子的时候跳下了床,见他教训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便直接走出房间,去了隔壁的书房。

她觉得很有必要换一个房间,或者干脆将凤圣哲丢给君四亲自带着睡好了,可以增进父子感情,暂时看来,这人除了性子刻薄了些嘴巴贱了些,对凤圣哲还是挺感兴趣的。

既然来君家就是冲着让他跟凤圣哲培养父子之情来的,她大可以做甩手掌柜啊。

凤殊看着像是小型图书馆的书房,不由咋舌,在星际时代,有这么一房子的纸质书,也算是富豪了吧?

她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心里放松了一些。

除了极少数算得上是古籍外,更多的都是近五百年来的书籍,有些是只记载在纸质书上的,绝大多数是主人把流通在星网上的书打印成册的,显然,要么就是君庭喜欢手捧着纸质书看,要么就是君临有这个癖好。

凤殊按着顺序,快速地将一本指导精神力修炼的书册拿出来,然后阅读起来。

不过她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君临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专心致志地看了半本不到,就进来书房找她了,人未至便出了手。

凤殊还是第一次遇到精神力上的战斗,因为没有杀意,也因为汲取新知识太过投入,等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没法动了。

这种感觉有些怪,完全不是被点穴之后的失去行动力,而是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束缚住身形一样。

凤殊尝试着挣扎,绳子看不见却牢固的很,从脖子以下,一直到脚踝,她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凤殊看着君临慢慢走近,又两手撑在她的耳旁,面对面地看着她。两人靠的太近了,呼吸相闻,她的眉头拧得死死的,面无表情地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你喜欢远古华夏文,还相当精通。很不巧,我也知道你刚刚使用的那一招,叫什么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女鬼大人,我没说错吧?”

他伸出右手,将她束起来的长发打散,五指作梳,插|入|她的长发,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下滑着,到了发尾,又会重新回到头顶,继续慢慢的下潜。

凤殊全身都紧绷了,如果是夫妻之间做这样的事情,大概会非常有情调,但是在两个对彼此都有着杀意的一男一女之间,情景却是诡异无比。

君临满眼嫌弃,却强忍着恶心,想要看她抓狂。

很显然,他成功了,头皮发麻的凤殊,前所未有地挣扎起来。

心法一转,内力走起,她被束缚住的身体突然就狠狠地往前撞去,头槌一击命中。

第75章 同框

君临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后撤已经来不及了,他与她相距地太近,所以被撞了个正着,额头长出来一个大包不说,鼻子还哗啦啦地流血。

“该死!”

尽管被成功偷袭,君临却依然没有放松精神力束缚,依旧把她绑得严严实实的,为了防止她再次以身为枪飞撞过来,还在她双脚与脑袋上也施加了精神力禁锢。

“凤圣哲睡着了?”

凤殊挑眉看着他的鼻血,眼底掠过一丝报复成功的快|感。

她已经想到了,类似于她点穴效果的这一招,显然是对方把精神力具化为绳索将她捆绑起来。如果她学会了精神力防守,那么就不可能会这么容易被逮个正着,最起码,如果懂得基础的精神力修炼知识的话,她不会用精神力,也可以运起轻功迅速逃离。

当然,前提是她轻功大成。

但显然,目前还是做不到。

说到底,书到用时方恨少!

君临生气了,原本因为与儿子互动而消了不少气的某个男人,头脑发热,直接把她扛起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径直把她丢到了大床上,然后精神力几乎覆盖了她的全身,蒲扇般的大手抬起,凶猛地拍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啪…………

凤殊动弹不得,被人打屁屁的感觉是如此的鲜明,哪怕没有其他外人在,她也觉得羞耻度爆表,终于尝到了招惹疯子的苦头,全身的血液像是都炸裂开来,体现在外表,便是全身的皮肤都在迅速涨红,脖子以上的部位红得就像是璀璨的血玉。

君临已经气昏头了,所以下手不留情地暴打了她屁屁将近十分钟,才总算是注意到了她那羞愤欲死的表情。

“原来你也会感到羞耻?教儿子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会惹恼我?”

他俯下身去,突然起了恶趣味,直接暧|昧地朝她的耳朵吹气,如愿地看见那红得滴血的耳朵连带着脖子都起了鸡皮疙瘩。

凤殊的脸朝向另外一边,看不见他脸上那|奸|计得逞的微笑,但是他靠的太近了,存在感太过强烈,她只觉得头发发麻,全身心都紧绷起来,像是被一头凶兽笼罩着,偏偏还无处可逃。

被人制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之前先下手为强揍了他,现在一时不察实力不够被他报复回来,本就是可以预料的事情,没什么好生气的。

就算要生气,也是对自己生气,到底是太弱了,才会打不过人家也逃不了!

凤殊咬着嘴唇,死活不肯发出丁点声音来。

但是她越倔强越不肯示弱,君临就越想要激怒她。

“不说话?呵,那就别说了!”

他翻身下床,找了手巾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又弄了一捆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绳索来,把她从肩膀到脚板结实地捆了一遍。

做完这些还不够,他还强忍着不适,从身后把她抱在怀中,时不时亲昵地摸摸她的脖子,时不时把玩一下她的长发,就像她是只毫无生机的抱枕一样。

凤殊觉得难以置信,他的行为完全打破了她之前无意中收集到的信息。

不管是君源也好,还是君庭也好,他们都认定了这人是个讨厌与一切女子接触的人,连言语交流都嫌弃的男人,现在居然把她抱在怀里睡觉,确认不是芯子换了人,或者君四本身是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老实说,从最开始的羞耻到忍辱负重后的麻木,她现在觉得情绪平静多了,最起码,她的脑子又重新转动起来。

为了羞辱她,意愿甚至强烈到了宁愿强忍自己对女子的嫌恶的程度,不得不说,这人是个狠的,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凤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有些时候,争强好胜并不是好事,但是示敌以弱也不是她想要做的,对君四这个人,她不能示弱,也不想示弱,哪天实力到了,她把场子找回来就是,目前还是无视他最好。

她对精神力的作用预估不足,显然,这无形的力量就如内力一般,作用大了,就像只会拳脚外家功夫的武者,与会心法可以使用内力加成的顶尖高手甚至是宗师相比较,完全是没有可比性的。

体术再强,精神力无法开发出来的话,也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

最起码,在她还没有达到宗师实力之前,她不觉得可以有绝对的优势。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实力,实力!

凤殊不再想其他没用的东西,默默地运起心法积蓄内力,一遍一遍地冲刷着经脉,直到再无法更进一步为止,她才睡了过去。

君临简直无法相信,怀里的人当真是无视了他的挑衅,就这么睡着了,丝毫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也许是知道没有办法反抗,所以干脆就放松了?也许是以前两人之间都发生过不堪回首的事情,一次两次都没有区别,所以不在乎了?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无视他,所以准备无视个彻彻底底,以后也继续对他这个人视若无睹??

君临很生气,君临很别扭,君临很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互相打过彼此的屁屁了,所以跟她的肢体接触并不像之前认为的那样会让他感到强烈的恶心,可是也并不代表着他此时此刻就心情愉快了。

闻着她的发香,听着她规律和缓的呼吸,他莫名地觉得烦躁,忍到了半夜,确认她是真的完全处于睡熟的状态,君临把她嘴里的手巾拿掉,也把绳索的结解开了,未免吵醒她,他没有给她松绑,就直接穿过两个房间中间的暗门,抱着香香软软的儿子睡了过去。

但入睡没有一个小时,他就被吵醒了,凤圣哲要尿尿。他只好抱着小家伙去厕所,结果回到床上后,凤圣哲发现是他而不是凤殊,开始哭着要找妈妈。

君临哄了一会儿不见效果,见小家伙越哭越伤心,只能阴着脸抱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凤圣哲发现凤殊被捆成了粽子一样,哭得更是声嘶力竭了,君临没有办法,又只好将凤殊身上的绳索都取下来,才止住了魔音穿耳。

他以为已经完事了,谁能料到凤圣哲还扑过来咬了他一口,最后又非要把他推下床,才缩到凤殊的怀里去,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

君临被气得笑了出来,本来就没有打算一起睡的,因为小家伙的排斥,他等了几分钟,见小家伙完全睡着了,便长腿一伸也躺了上去。

临睡前,他还拍了一张相片,算是第一次一家三口同框的全家福,打算睡醒就拿出来气小胖娃。

第76章 耳光

凤圣哲第二天看见的时候果然很不高兴,小嘴瘪着,委屈的要命。

凤殊也看见那一张图像了,只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一起床便抱起儿子走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君临本来还想着要挑衅几句的,但见她走路不像往常利索,愣了愣,便没吭声。

昨天他还真的是气狠了,第一次这样失态地在生死战斗之外揍了一个女子,明知道她是他孩子的妈妈,他事后理智恢复,也没有想过要帮人上药。

现在去送药,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好的这么快,省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君临有些烦,凤殊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在他脑海盘旋着不肯离去,最后他直接去了三楼,进入训练模式,才把恼人的思绪抛诸脑后。

“小坏蛋,因为你,娘可是吃大亏了。”

凤殊帮凤圣哲做好个人卫生,自己也快速洗漱了,才翻出从萨达星带来的家用医药箱,从里头挑出一罐黑乎乎的膏药来,用手蘸了,面无表情地抹上t部。

真够狠的,肿的像发胀的包子。

凤殊确定均匀的抹开了,等了一分钟,才穿上宽松的裤子,然后抱着凤圣哲下楼。

“姐姐,我刚想着上去找你们。睡得好吗?”

凤昀的头发有一撮翘了起来,他用手压着,总是不起效果。

“用水抹一下就好。”

凤昀闻言亲了凤圣哲一下,便立刻去弄了一些水把头发抹湿,很快就熨帖了。

“姐姐,我们在这里吃饭,还是去跟君爷爷他们一起吃?”

凤殊已经在厨房了,里边厨具食材一应俱全,她便把凤圣哲交给了凤昀,让两个小家伙出去玩,然后便开始做早饭。

“姐姐,好了吗?我饿了。”

“就快了。”

等凤殊将早餐分发好放上桌,君临不用叫便及时出现了,还直接把凤殊那一份拿起来吃。

凤昀看了君临一眼,说了一声早上好,凤殊没吭声,依旧直接无视了他,把凤圣哲抱上了儿童专用餐椅,确保他不会掉出来,才又重新去端了一碗粥出来,坐到儿子旁边。

凤圣哲在尝试拿着勺子自己舀粥吃,虽然吃进嘴里的少,掉出来的多,凤殊还是由着他自己吃。

君临看儿子吃得满脸满身手都是粥,觉得脏的不行,但瞥了凤殊一眼,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便知道如果自己开口阻止,也是会被拒绝的,便没吭声,只是视线总看向凤圣哲。

凤殊一连吃了三碗粥,凤昀也吃了两碗,然后姐弟俩便离开了。

凤圣哲也不哭,他吃东西尤其是正餐的时候,向来都是专心致志的,所以并没有发现餐桌前只剩下自己与无良父亲了。

君临吃了五大碗粥,外加三盘异兽肉,才算是吃得满意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盯着儿子继续努力地与勺子作斗争,粥撒了一大半,他很怀疑,吃进去到底有没有五勺子。

“小胖娃,要不要我喂你?”

凤圣哲充耳不闻,伸出舌头把嘴唇四周的粥都舔完了,又把满是粥水的小胖爪子也放进嘴里去|吮|吸。

君临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将吃的脏兮兮的碗拿走。

“呀呀呀呀咿咿呀呀!”

凤圣哲不高兴了,发现是坏蛋抢了粥,还双手放到他的胳肢窝就把他提溜起来,一爪子就拍过去。

君临双手没空,鉴于昨天精神力又没能控制住暴走了一次,还差点真的攻击这母子俩了,他在面对小家伙的时候也压根没有要竖起精神力防护的意思,就这么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父子俩俱是一愣。

君临黑脸,凤圣哲却是咯咯大笑起来,顺手又甩了一个耳刮子过去。

又听见一次响亮的打脸声,凤殊眼神诡异,上前就要将凤圣哲抱过来,君临却不让,就这么提溜着小家伙去了厨房,然后给他抹嘴与洗手。

凤圣哲一点儿都不配合,一直往水里凑,最后自己弄了半身湿不说,就连君临也被蹭了一脸的水。

凤殊在旁边看着,不由地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录像了,上前去再一次要求抱孩子,君临再一次拒绝了。

凤圣哲挣扎着要往她这里够,君临冷哼,任由两条小胖腿在空中乱晃,直接提溜着小家伙就上了二楼。

凤殊眼角抽抽,觉得搞不好这俩父子以后会反目成仇,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对待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这一位受尽宠爱的君四少爷是怎么长大的。

她没有再管,便去了弟弟房间,进入星网课堂学习。

她的记忆里要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好上一些,所以死记硬背的东西,现阶段已经没有问题了,不过理论归理论,许多东西到底是相差了太多,她理解起来便十分吃力。

如果她只是一个从头学起的孩子,还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人涂抹上不同的色彩,可能会容易许多。但是她不是,她成年已久,对世界对人事都有着自己的观点,三观早已定型,被一拳击个粉碎,再在废墟之上重塑起整个知识结构、信仰体系,这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但幸运的是,哪怕她至今还是半桶水都没有的水平,可是凤昀与凤哲圣的存在,很容易就让她对星际时代不感到那么陌生了。

与她有关的血缘,最亲的人,都在身边,那她迟早也会完完全全地融入这里的生活,这就是两个小家伙回报给她的底气。

凤殊一直学习到了中午,这才转道去了许久未逛的雅芳斋,看看能不能淘点有趣的玩意儿来送给儿子做一周岁生辰礼。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甫一进门,她就被热情地请进了后院,然后白启急匆匆地上线来见她了。

“九娘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这里坐一坐?我找你很久了。”

凤殊抬眼,疑惑不解。

找她干什么?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利益纠纷吧?

白启一见她面无表情地表示不解,赶紧解释。

“上一回那老爷子不是买了你所有的字吗?

他认为你家的收藏很有价值,而且你解释得也非常清楚,所以他想请你帮帮忙,去古籍研究所帮一个朋友忙,翻译一些远古华夏文写成的书籍。不用你现场翻译,你想要保密身份也没问题。他可以把影像发给你,你把认得的字翻译成星际通用语,并且简单得注释一下什么意思就好了。

据说报酬不菲。”

第77章 养你

凤殊没有一下子回绝。

事实上如果能够通过正当方式赚到钱,不用什么都向君家伸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天极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没有关系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房屋,但如果她有钱了,那么看在凤圣哲的份上,她想要搬出去自己住,君家应该会愿意给她个脸面。

凤殊其实也不太确定。暂时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君庭夫妇,还是讨厌女人因而讨厌婚姻的君四,对凤圣哲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重视。共同抚养他们是乐于见到的,但要是她想脱离君家的视线,带着孩子在外居住,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成功。

她只是想着要养成良好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记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以前慧山也是这么教她的,说是狡兔三窟,可以信任人,但也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没有贯彻到最后,结果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结果就是把命都给丢了。

君家要是值得合作的人家,建立信赖关系也不错,在君家住到孩子成年,她便也可以放心离开。但如果不靠谱,当然是早作打算为好。

但人脉暂时她没有,实力暂时也还不够,想要快速地将这两项提升到可以跟君家叫板的地步,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欲速则不达。

剩下的可以狠狠地加一把劲的地方,只有财富这一项了。

因为昨晚的突发事件,她一个早上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不妙,别说要跟君家这个庞然大物叫板了,目前她连君四一个人都动不了。她没有办法以绝对的实力压倒他,这跟出发前的预想相差的有些远。

如果君四是跟君源一样性格的人,会碍于身份不跟她动手,那么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可以让事情按着她所想要的方向去发展。

但显然,她的运气不太好。君四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正经人,完全就不正常。

白启见她面色来回变换,以为她心中犹豫,不由加了一把火。

“我建议你去试一试,非常难得的机会。报酬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凤殊挑眉,“怎么个满意法?”

白启一听觉得有戏,“认出一个字来就一万信息点,如果能够全本通译下来,只要是认定珍贵的内容,价格不定,高的一本上亿信用点也是可能的。”

凤殊却并不意动,除非她立刻搬出去自己住,否则暂时也就凤圣哲的开销会比较大,她跟凤昀完全花不了几个钱,她手上还有从何宇何阳两人身上得来的过亿信用点,完全不用担心会发生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情况。

白启诧异,之前看她舍得把家藏的珍贵字作都拿出来卖掉,以为她急需用钱呢,怎么才过了没几个月,就淡定得有钱也不想赚了?

“这我就搞不懂了,不管怎么看,出卖知识,跟卖掉藏品,也是前者更划算吧?九娘,不,小九啊,白叔我真是看好你,才会推荐你去试试看的,一般不靠谱的人,就算知道,我也不会提这事。你确定不想试试看?”

凤殊想着这人也勉强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而且第一批应急的钱还是因了他才得到的,便直言道,“恐怕是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低价翻译人员吧?

真正擅长远古华夏文的人才,如今很少,整个联邦,说得上是精通的,估计十个手指头就数的过来。但是到了那种程度的人才,地位肯定也很高,一般人都请不到他们出手,即便请得动,为的不是公家的事,而是翻译私人藏书的话,肯定也会是天价。

我说的对吗?”

白启立刻摇头,“据老爷子说,的确是联邦古籍研究所的朋友请他帮忙找的人,还说是帮他老人家的朋友,但那一位朋友是在研究所工作的,翻译的肯定是公家收藏的古籍,搞不好如果你懂得多了,公民贡献度也会高,星级提高到相应级别的话,能够享受到不少普通民众享受不到的福利。”

凤殊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公民贡献度与星级指的是什么,暗暗记了下来,面上却不显。

“我想想,回去跟孩子的父亲商量一下再说。如今家里的经济条件好转了,暂时不缺钱,也不需要我出来工作,所以也许帮不上忙。”

白启收敛了惊讶,笑容满面,“当然,这么耗费时间的事情,当然要跟另一半商量好才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凤殊并不是忽悠白启,而是下了线之后,真的去找了君四,开门见山的问他,如果帮人翻译古籍的话,合理的价格会是多少,而且事后会不会因为身份暴露而给君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临闻言神情特别的奇怪,凤殊以为他又要说刻薄话,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你很缺钱?”

君临速度极快地堵住了训练室的门。

“没有。”

凤殊以为他愿意谈了,便跟着停下来。

“没有你为什么要去帮人翻译?”

他理所当然的话让凤殊有些无语。

“不赚钱的话就会坐吃山空,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是不够花销的。钱这东西没有是万万不能的,当然是越多越好。凤昀跟凤圣哲还小,以后读书的开销会越来越大,而且我还得帮他们存些老婆本。没钱的话哪家的女孩子愿意嫁过来跟着喝西北风?”

君临闻言神情变幻莫测了好一会儿,凤殊被他盯得有些羞恼,不想再说下去了,觉得自己也是犯蠢,找谁商量不好,干嘛非要找他商量?

就因为凤圣哲的关系,所以不自觉地认为她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休戚与共,所以值得托付信任?

凤殊皱眉,觉得自己的信任未免也太廉价了,他什么靠谱的行动都没有做过,她就已经先入为主了,这可不好。

孩子是孩子,他是他,她是她,除了凤圣哲,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也不应该有额外的交集。

这般一想,她越过他就要下楼。

君临下意识地跟在她身边,给了她答案。

“你想得太多了。就算你没钱,我也有的是钱可以把他们供出来。加上养你,也费不了几个钱。”

凤殊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侧头看他,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他要养她?

第78章 屁事

君临以为她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往下说。

“至于老婆本,那是他们自己该操心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想要结婚,当然要自己挣钱,没本事还想着组建家庭,然后生孩子就把孩子往家里一丢,万事不管,那是窝囊废才会做的事情。我君临的儿子,当然不能这么怂。

翻译的事情,最好不要做,你要是做得太好了,身份曝光是必然的事情,搞不好会比爷爷还要家喻户晓,天下闻名。君家虽然护得住你,但是也不可能去堵所有人的嘴,届时你随便出个门都会被人围观甚至拍照,走哪哪儿的人都会知道你是谁,上前跟你凑近乎拉关系,你会活得比明星还要没有隐|私|权。

我们成年人倒是无所谓,多麻烦都能应付,而且老实说,一般人也难以见到我们,但是两个小孩怎么办?他们还要上学,这么多年的学校生活,你是打算让他们以后都活在人为的喧嚣中?”

凤殊又眨了眨眼,然后才敛下了怪异的情绪。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翻译得很好?”

这样的认定未免有些莫名其妙。

君临顿了顿,才牙疼地道,“爷爷也喜欢远古时候的东西,字画之类的尤其喜欢。他跟萧元帅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两个人臭味相投。前些时候,萧元帅游玩归来,送了一些新购买的字画给他的嫡长孙。送之前还特意跟爷爷炫耀来着,我正好也在,便看到了。”

凤殊不明白跟她有什么关系,他怎么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混为一谈,还做出这样的推测来。

“你当初在雅芳斋出售的所有字作都是自己写的,不是吗?”

他的问题正好点明了其中的关键,凤殊一愣,“你的意思是买我字作的人是萧元帅?”

得到明确的回答,君临点头,“对,他离家多年,为了讨好亲孙子,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佳作,最后去白启家做客的时候遇见了你写的第一幅,后来便专门等着你再次找上门。”

凤殊想了想,不由得扶额,“所以最后我写的那些东西,全都到萧九衡手里去了?”

她记得某次通讯的时候,萧九衡兴致很高,说从祖父那里得到了一份让他十分满意的生日礼物。

君临收了笑,突兀道,“你跟萧九衡很熟?”

凤殊继续朝楼下去,“是个可交之人,偶尔会通讯,他的姐姐萧云开还约了我见面。”

在来天极星的途中,萧九衡给她挂了两个通讯,最后一次萧云开也在,她们也算是正式见面了,知道她不久就要到达天极星,萧云开兴奋得表示她要亲自给凤殊做导游。

君临面色不太好。

萧云开在圈子中其实十分有名,爽快又豪气,是个人缘特好的人,受祖父萧元帅的影响,也喜欢远古华夏文化,还交了好几个专门研究这方面内容的朋友。出嫁之后,这人就着急两件事,一是怀孕,二是如何快速地把木头一样的弟弟萧九衡成功推销出去。

“古人不是说了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天极星还不熟,最好呆在家里别出去乱逛。”

凤殊瞥了他一眼,奇怪道,“不是说了你爷爷跟萧九衡爷爷是多年的好朋友吗?两家也算的是上世交了,还不能出去一起喝个茶?洪飞之前说了,自驾游也很安全。”

君临脸一黑,洪飞是谁他还是知道的,但问题是有必要提这样的建议吗?

“你想自驾游?”

“不知道,看看再说。如果能和萧云开一起去,应该也不错,感觉她是个好相处的人。”

“你要想观光,以后孩子大一点我可以带你去。”

凤殊讶然,“为什么要等到以后?”

君临眼角抽抽,最后还是正经解释了一句,“听说萧云开这几年一直都在为萧九衡寻觅结婚对象,你跟他们姐弟俩来往过多,会引来外界不必要的揣测。”

凤殊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未婚,一个未婚女子与萧云开同游天极星,新闻一出来,就算你跟萧九衡什么事情都没有,别人也会瞎掰出一朵花来。”

凤殊摆摆手,“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君临拧眉,“如果萧云开真的要把你介绍给萧九衡做女朋友呢?”

凤殊来到厨房,板儿已经把中午要吃的食材全部清洗干净也切好了,她淘好米先煲上饭,再利索地煲汤。

“喂,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君临见她完全无视了自己,情急之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凤殊被戳了个正着,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如果看萧九衡顺眼,做他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他之前已经表达过要跟我做朋友的意愿。现在想想,他人好,家世更好,是世人眼中的金龟婿,女人的梦中情人,有机会的话,为什么不试试看?”

君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就你?长这么丑,脑子又笨,武力值也不高,还不会说漂亮话哄人开心,你确定不会自取其辱?”

凤殊觉得现在两人的对话十分奇怪。

“我看到过一句话,再纷繁复杂的事情,其实归根到底只是两样事,一类是关你屁事,一类是关我屁事。

你看,你的事情不关我的事,而我的事情,也一样不关你君四少的事。孩子需要共同抚养,但不代表我们就要真的像夫妻一样共同生活。

如果你觉得不便,我可以带着孩子出去住,你定时上门来看孩子就行了。如果你依旧认同之前达成的共识,认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抚养孩子更好,那么希望你不会因为目前这种方式而产生错觉,认为我们对彼此也有照顾的义务,更有干涉的权利。”

“你现在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凤殊眨了眨眼,“这是你自己说的。”

君临完全黑了脸,“你别忘了,你已经是孩子妈了。你好意思去荼毒一个大好青年?这是想要我们君家跟萧家为了你一个人反目成仇吗?”

“我是孩子妈怎么了?我一样是单身女士啊,拥有婚姻的权利。如果萧九衡看得上我,我也看得上他,将来走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凤殊完全无法弄明白这个话题的意义在哪里,一会儿嫌弃她什么都不是,一会儿又怕她会是红颜祸水闹得两家不快,所以重点到底在哪里?

第79章 求婚

君临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她当着他的面说的,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你要嫁给萧九衡?!”

凤殊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

君临咬牙切齿,“你别想抵赖,就刚才,你说了,我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

凤殊觉得话题已经不能说下去了,便开始炒菜。

他阴沉着一张脸在旁边看着,半晌过后,见她专注在炒菜上,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不由得更生气了。

“萧九衡有什么好?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小男孩。他知道怎么当一个好伴侣?当一个好爸爸?他连当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天赋有,但是实力却远远不够,也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事情是什么,最能够做出成绩来的事情又是什么,连自己都完全无法把握的男人,也敢称呼自己是一个男人?说句不中听却切实的话,他现在也不过是比吃奶的孩子好上一点点,顶多算是蹒跚学步的阶段。

你什么根基都没有,就要和他搅和到一起去,自己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不能雪中送炭不说,锦上添花也做不到,不,说穿了,你连不拖他的后腿你都无法保证。

要真看上你还决意要娶你,就跟让他完全抛弃了家族一样。你确定要这样去毁一个大好青年?”

凤殊充耳不闻,将第二个青菜铲起来放到盘子里,接着下锅开始焖异兽肉。

她的食量比起孕期时要下降了不少,不过比起一般的女生来说,她仍旧是食量惊人,在吃肉方面,虽然比不上君临这么夸张,但是也算相当热爱了。

凤圣哲在这一方面完全像足了父母,比起蔬果来,他更倾向于荤食。吃上辅食后没多长时间,只要有异兽肉,焖得绵烂香滑的话,他每餐都要吃上一小碗。如果不是怕影响消化,估计还要吃更多。

君临有些烦躁,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情很不爽。他现在看见凤殊就厌恶,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头,这人全身上下就没有哪个地方是让他感到一点点满意的,反正哪哪儿都让人讨厌。

他全身笼罩在阴暗的情绪中,不要命地朝着她释放冷气,凤殊起初还没有注意到,等一锅异兽肉也焖得香气扑鼻了,转头发现他还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眼刀子不要命地朝她扔来,不由得挑了挑眉。

“你至于这样生气吗?我反正也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其他人,不如嫁给萧九衡,好歹萧家跟君家还是世交,将来凤圣哲也用不着左右为难。这不很好吗?

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人家不好的,一会儿又说我高攀不起,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也能说出口?脑子里装的都是空气吗?一点儿都不像你。”

“你了解我多少,就做出这样的判断?”君临盯着她,眼神亮得吓人,“反正要嫁人,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小胖娃用不着叫一个外人做爸爸,更不用心烦会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给君家带来麻烦,让他在君家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

凤殊闻言给了他一个“你疯了吗?”的眼神。

“是我幻听还是你发烧了?君四,你确定你今天带了脑子下楼?”

君临却像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答案一样,淡定了,“你没听错。既然你反正都要结婚,为什么不可以嫁给我?你是我儿子的妈妈,我是你儿子的爸爸,既然能够为了共同抚养孩子而决定住在一起,那也不差一个光明正大的夫妻身份。

对孩子来说,这样会更好,将来会活得更加地堂堂正正。”

凤殊将异兽肉也盛了两个盘子,然后特意给凤圣哲盛了一小碗,再帮他弄辅食。

“换位思考一下,君四,你会跟一个强上你的人结婚吗?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可能答应吧?我是正常人,又没病,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这突如其来的求婚?”

君临心里又开始暴躁了,刚刚因为找到答案而平复了一些的情绪转眼又不驯服了。

“这不是求婚是提议,提议好吗?你也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当初我是被人下了药,不得不出此下策渡过难关,说起来也算是受害者。但我记得在彻底地失去理智之前,我很确定选择下手的对象当时是一个死人。”

至于后来为什么尸体会变成活生生的人,还怀孕了,生下了他的血脉,天知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心情是有多么的诡异。

这是难解之谜。并不是假死的人,是真正死去不久的人,却活了,然后带着孩子到了他的身边,现在他居然还主动提出要跟这人结婚。

君临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真的是疯了。

凤殊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变幻莫测,就觉得这一场对话真的是来的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因为你也算是事出有因,你认为在君家发现我跟凤圣哲之后,我会带着孩子上门来做客?

君四,我哪怕现在没多少本事,但养活儿子的本事还是有的。也许不能让他从小就条件优渥,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只要是必须的东西,我必定能够提供给他。他将来完全可以长成他自己想要的样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来了君家,他的确是可以享受到许多便利,但是将来需要承担的责任跟面临的风险也会更大,两相对比,还真不一定更好。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来了,我也就当将来必定会更好的才对,在父母共同抚养下的孩子,哪怕父母不一定做得合格,尽力给了爱的话,也算是让他不会有这方面的遗憾。

我来,是因为觉得像凤昀所说,孩子需要爸爸。

但这并不代表当初的事情你事出有因,就真的情有可原了。强|上活人是犯罪,j尸同样也是犯罪,这是事实,你无法否认,你犯下的罪不可饶恕。

君四,我可以嫁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唯独不能是你。我不会嫁给一个我想要杀了的男人,更何况那个男人也想要杀了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我不想找死。”

君临闻言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暴风雨前的阴暗沉重。

她的意思是跟他结婚是找死的行为?那他刚才还这样提议了,代表着他做了一件自己找死的蠢事?

凤殊让板儿去叫凤昀带着凤圣哲出来吃饭,自己则有条不紊地开始上菜,分发筷子。

君临一点食欲都没有,心情狂躁得很,转头就踢飞了一张凳子,然后摔门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0章 大业

凤殊看了那张四分五裂的凳子好半晌,才上前捡起来,通通扔垃圾桶里去。

说实话,她到现在也还有些懵,不明白刚才的那一番谈话意义到底在哪里。

君四这人不应该是个不爱跟任何女人有身体接触的男人吗?偏偏从一开始就不是那样的。

这人为了报复她的行为,同样揍了她,然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还把她跟孩子都抱到他房里,一家三口睡了一个晚上。

接着就是刚才,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还伸手戳了她肩膀一下。

然后更让她吃惊的是,他居然主动提议了结婚。

凤殊难以想象这是他会做的事情。毕竟印象中那一双充满戾气与嫌恶的眼神太过深刻了,哪怕一开始她状态不好,也只是隐约有神志,但就是那个眼神,她直到今天都无法忘记。

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君源与君庭说起他讨厌女人尤其是不喜欢跟女人有任何肢体接触时,她才会下意识地相信了。

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能够这么算。

这是个无法捉摸的男人。

不过这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他对凤圣哲能够尽到父亲的责任就可以了。

她还是快一点提高实力为要。不能杀他,但一定要有本事伤到他,让他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凤殊甩了甩头,把他甩出脑海。

凤昀正好吃力地抱着凤圣哲出来。

“让他自己爬。别抱他。懒死了,还不学走路。”

凤殊虽然这么说着,却自己走过去把小家伙抱过来,然后放到儿童专用椅上,把勺子递给他。

“呀呀呀!”

凤圣哲见碗里都是辅食,没有异兽肉,他便指着肉呀呀个不停。

“叫妈妈,叫妈妈就给你肉。”

凤圣哲像是没听见一样,焦急地指着,见母亲不给,就转头去看小舅舅。

“姐姐,姐夫去哪了?”

凤昀知道她是在诱导外甥学说话,所以对着凤圣哲摇了摇头。

凤圣哲小嘴一瘪就要哭,凤殊却是完全不受影响,“你再哭,坏蛋就要出来打你屁屁了,这一次,妈妈可不帮你。”

她示意凤昀吃饭,“以后别再叫他姐夫了,他不是你姐夫,你也不会有姐夫这种麻烦的东西。”

凤昀不明白,“为什么?他是宝宝的爸爸,我不叫他姐夫叫什么?”

凤殊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逻辑才会得出这样的答案。

“我跟他没有结婚,所以他只是宝宝的爸爸,但是跟我没有关系。

凤昀,你在这里住着会觉得不便吗?如果不想留在这,我可以带着你们到外面去住。”

凤昀摇头,“不,我希望留在这里,宝宝在这里才能每天都能见到姐夫。啊,不是。”

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凤圣哲固执地不肯叫,又被威胁,最后直接就哭了起来。他正想要去哄,被凤殊拦住了。

“不能总哄着他,这样下去什么话都不会学的。奇了怪了,一开口说打坏蛋这三个字还是很标准的,怎么就是不肯学叫妈妈?”

凤殊轻飘飘地瞟了儿子一眼,没有再威胁,也没有去哄。

“吃饭。”

姐弟俩安安静静地开动了,凤圣哲哭了好半晌,见没人理他,便抽噎着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委屈极了。

饭很快就吃完了,凤殊首先离桌,凤昀没多久也摸了摸外甥的脑袋,跟着走了,只留下板儿在一旁看着凤圣哲继续吃着辅食。

直到一碗见底,凤殊才又重新出现,端了温温的异兽肉出来,放到了他的眼前。

“呀呀呀呀!”

凤圣哲高兴了,两手乱晃,迫不及待地放下勺子,伸手就要去抓肉,被凤殊轻轻拍开,“急什么?”

她帮他擦干净了脸跟手,才喂他慢慢吃肉。

凤圣哲满足了,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地吃完了。

“臭小子,怎么就是不肯开口叫人?叫妈妈,要叫妈妈,听着了,妈妈,妈妈……”

她教了他十来分钟,凤圣哲愣是咿咿呀呀地以为她在跟他玩,最后嫌弃游戏太过简单重复,便挣扎着要下地当爬虫。

凤殊没有办法真的强迫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所以也由着他去。毕竟是新环境,她也不敢任由他没人照看着就一个人独自探险,便在一旁看着他乐此不疲地到处看,最后还好笑地看着他爬上了二楼,各个房间都爬着去看了一遍后,居然就赖在君临的床上不走了。

凤殊无语地看着他像只小懒猪一般滚来滚去的闹腾,最后把床铺弄得一团糟,还尝试着要翻跟头,每每都歪着小身板倒下来。

“凤圣哲,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床,是坏蛋的房间,他要是回来了,见到你把这里弄的一团糟,肯定会再一次打你屁屁的。”

她伸手将人抱起来就要离开,他不肯,挣扎得厉害,一直指着那张大床,呀呀个不停。

凤殊不想又弄哭他,刚才他哭得有些厉害,声音都哑了,便把人放回去,有些苦恼,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没有威严了,还是说小家伙自主意识越来越强了?

凤圣哲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翻跟斗,时不时咯咯大笑。为防他从床上掉下来,她坐在床沿,一边上网看新闻,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

大概是玩累了,凤圣哲便自动爬到了她的怀里来,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呀呀着要求她讲故事。

凤殊自觉没什么乐感,所以从来没有给他唱过歌,凤圣哲要听歌就会找板儿或者凤昀,要听故事就会先找她,她没空才会去找舅舅。

凤殊便给他讲山海经,讲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开始昏昏欲睡,眼皮耷拉着,小胖爪子却还稳稳地抓着她的衣服。

君临出去找人打了一架后,想着回房洗个热水澡,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她抱着孩子坐在他的床上,声音轻柔地讲着什么,一手还轻轻地拍着凤圣哲,面上是极为罕见的温柔,发现他进来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依旧继续着哄孩子入睡的大业,没有一点儿的尴尬与不安,就好像他们母子俩出现在他的地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突然就觉得,生气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结婚,势在必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1章 妈妈

趁着君临进盥洗室去了,凤殊抱着孩子就下了楼,进了弟弟房间。

“凤昀,我要出去一趟,你看着凤圣哲,君四在二楼,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能处理的,就直接通知他,或者联系君爷爷。都联系不上的话,就找我,我会尽快赶回来,或者告诉你怎么做。”

凤殊将君庭祖孙俩的终端号码发给他,让他保存好。

“姐姐,你要去哪里?租房子吗?不是都说好了,我们要在这里住?”

“我只是出去看看环境,既然你都同意留在这里,我没意见,别担心,很快就会回来。”

她安抚了一下,便叫来一辆悬浮车,迅速出了门。

天极星跟萨达星差别极大,尽管也是绿植丰富的星球,但很显然,天极星不管是自然环境还是人造环境都显得更加狂野与大气。

凤殊开着悬浮车大致观察了一下南部的建筑与交通,到达一家名叫霓虹的商场时,她才停下来,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的。

让她感到眼前一亮的是,她在机甲区域见到了许多在售的高级机甲。

尽管只是进入星网,去机甲新手区练了几次而已,但好歹她已经有点头绪了,更为重要的是,稍微熟悉一下后,她发现自己还蛮享受那种可以人机一体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能够无坚不摧。

所以此刻她仰着头,看着眼前巨无霸般的机甲,两眼闪闪发亮。

不多时,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学着她的样子,努力地仰着小脸,看着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机甲发呆。

即墨顿了顿,长腿不停地往前,在小家伙的身边站定。

凤殊终于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个人,侧头一看,即墨回望,点头算是打招呼。

凤殊挑眉,眼前这个男人好看得有些过分,有一种这个时代十分罕见的出尘之感,温和中带着疏离,却又不似高山雪莲那般冷寂,虽然不带一丝烟火气,却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不过这种矛盾的亲和力再强,也不可能影响到让她真的主动搭讪,她也点点头,准备离开,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凤殊低头,看见了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正直愣愣地看着她,让她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是凤昀突然缩水了,然后在看着她一样。

“即庆。”

即墨淡淡地叫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结果向来听话的小家伙,却固执地抓着凤殊的衣角,不肯松手。

凤殊眨眨眼。

即庆跟着也眨眨眼。

凤殊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感觉了。

小家伙的一双眼睛,跟她姐弟俩的十分相像。

“你好。”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接触,尽管他给她的感觉十分亲切,但被小家伙这般眼巴巴的看着,她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而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下一个瞬间,她就听见了一声她一直想要听见但是凤圣哲却始终没能学会的称呼。

“妈妈。”

即庆看着她,突然就流下泪来,不像凤圣哲那种情绪激动的嚎啕大哭,或者委屈极了却不敢太过放肆却依然啪嗒啪嗒地大颗掉眼泪。

即庆哭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柔弱与苍白,脸上的泪水如潺潺小溪,缓缓落下,无声无息,却又无声胜有声,就像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到人的心上。

凤殊有些头疼。

“妈妈。”

见她没有反应,但也没有离开,即庆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的一条腿,默默地哭泣,浑身却在微微颤抖。

即墨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微微弯腰,加重了语气,“即庆,不要打扰姐姐,我们该走了。”

即庆却抱得很紧,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喃喃自语,“妈妈,妈妈……”

因为这个突发情况,已经有不少的人看过来了,其中几个人还往这边走来,脸上都是隐隐的激动。

凤殊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当机立断把哭泣中的小家伙抱起来,然后朝即墨道,“走。”

即墨会意,迅速带着她避开人群,上车驶离霓虹商场。

“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君临又冷不丁地强制她被动地开启了视频模式,漫不经心地问完,才发现她怀里居然还躺着一个小男童,正抱着她的脖子依偎在她的怀里,一声比一声欢快地喊着妈妈,脸上还有颗泪珠滚落下来,晶莹剔透。

他觉得真是碍眼极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弄出一个儿子来了?凤殊,你胆子不错。”

他只差没有咬牙切齿地说她胆大包天了,阴沉地盯了即庆几秒钟,便发现男童有着一双与她神似的杏眼,心情瞬间坏到了极点。

即庆很敏感,立刻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君临更加不悦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她。凤殊一瞬间想把怀里的小家伙扔出去,但最后只是轻拍着他的背部,就像是往常安抚凤圣哲时做的那样,自然而然地让君临觉得十分刺眼。

“他是谁?!”

凤殊有些无奈,他一副捉j在床的语气,让她没法继续保持沉默,因为这是共享模式,前边驾驶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不知道,在霓虹商场遇见的。”

“妈妈,我是即庆。”

即庆听她否认认识自己,赶紧凑到她耳朵旁自报家门。

凤殊身体僵了僵,面无表情地道,“他刚说了,他叫即庆。”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即庆高兴了,双眼闪闪发亮。

君临更觉得他碍眼了,但是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却愣了,然后便是皱眉,“即墨的儿子?”

凤殊还没有回答,即庆就抢先回答了,“即墨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叔叔你是谁?”

“即庆,这位小姐姐不是你妈妈,不要再说些奇怪的话。这会让人误会。”

即墨说完,见儿子干脆直接把头埋到凤殊的胸里,也不由得头疼。

凤殊这一次是当真受不了了,把小家伙抱到一边坐好,见他又要哭起来,两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她微微弯腰,与他平视。

“我叫凤殊,我很确认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你,小家伙。”

她话音刚落,即庆就突然崩溃了,陷入了暴哭模式,声嘶力竭,不一会儿还晕了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2章 牵羊

即墨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设定了自动驾驶,便挪到后座上来抱儿子。

“抱歉,女士。我叫即墨,这是我的孩子即庆,因为从小没有母亲,所以才会失态至此。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凤殊摇了摇头,“不怪他。他的眼睛跟我长得很像,会觉得熟悉也不奇怪。我在前边下车。”

见即庆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她也就赶紧提出告辞。即墨看着她也颇觉得怪异,所以并没有难为她,双方很快就分开了。

凤殊没有了再观光的兴致,便叫了一辆悬浮车,打道回府。

君临摆着一副大马金刀的姿势坐在一楼客厅里,见她回来,便戳了戳凤圣哲,“小胖娃,快点过去,你妈就要被人抢走了。”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凤圣哲利索地滑下了椅子,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妈妈妈妈地不停喊她。

凤殊停在了门边,心头一瞬间涌起了无数的想法,又被情绪的潮水一股脑儿地冲走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飞到了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身上。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胖嘟嘟的,带着笑,满心孺慕地朝她走来,中间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了,关键时刻总是会稳住小身板,然后又勇敢地抬脚,毫不迟疑的,奔向她。

“妈妈,妈妈,妈妈……”

凤圣哲好不容易抱住了母亲的腿,欢快地喊着刚被父亲教会的称呼,踮着脚尖,撒娇地想要她抱他。

凤殊弯下腰来,果断地把他扛起来,然后突兀地往空中一抛。

凤圣哲虽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却哇啦哇啦地大笑,在高空中不断地手舞足蹈。凤殊也笑出声来。

“疯子。”

君临原本还想着先跟她算算账的,但此时见母子俩一个抛一个飞的玩得不亦乐乎,他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笑意,莫名其妙的烦躁突然就消失了。

凤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见到姐姐把小外甥高高的抛起,吓得魂都快没了。

“姐,姐,别玩这么刺激的,掉下来怎么办??”

“飞,飞,要高高,高高。”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凤圣哲就已经又学会了三个字,口齿清晰得不得了。

“小懒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早就会说很多字了对不对?就是不肯说,非要我们伺候你,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已经抛了十几分钟了,凤殊本来就打算收手,听见弟弟的话,顺理成章地便停下来抛高高的游戏。

“急,急,高高,飞,妈妈,飞!”

凤圣哲不干了,没得玩,心急如焚时又利索地现学现卖了一个新的字。

“好了,今天游戏到此为止。妈妈要去做饭了,你的小肚肚不饿吗?”

凤殊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笑着调侃道小肚子都饿扁了,便把他放下地,无视了君临,直接进了厨房。

“舅,坏蛋,打坏蛋。”

凤圣哲坐在地上,不能继续好玩的游戏让他很不高兴,瘪着嘴,小胖爪子直接就拍到了凤昀伸过来的手上。

“咦?会叫舅舅啦?我们家宝宝果然是全星际最聪明的宝宝。”

凤昀头一次听见小外甥这么正儿八经地喊他,高兴坏了,抱着凤圣哲就是一顿猛亲。

“姐夫,还是你教导有方。姐姐跟我教了宝宝好久,他都不肯开口叫人。你只是教了一个多小时,宝宝就学会好多个字了,真是太厉害了。”

君临这一次难得没有嫌弃儿子,懒洋洋地坐着,精神力出动,化作一双大手把蔫耷耷的小胖娃抱起来,看着就像是凭空突然漂浮起来一样,看得凤昀一愣一愣的。

“呀呀呀呀呀!!!”

凤圣哲高兴了,继续在空中手舞足蹈。

“叫爸爸。宝宝,叫爸爸。”

凤昀在边上教着外甥,凤圣哲却只顾着咿咿呀呀地大叫。

君临不断地控制着高低,变换着方向,时缓时急,完全就像是在玩遥控飞机一样随心所欲。

凤殊做好晚饭,让板儿端到饭桌上,自己就去喊人,结果一到客厅就听见儿子的咯咯大笑声,还看见自己的弟弟锲而不舍地教着小家伙喊爸爸,时不时还提醒所谓的姐夫慢一点低一点别摔着了宝宝之类。

君临首先发现她出来了,立刻操控着儿子往她的方向飞。

“妈妈,妈妈,飞,飞高高高!”

凤圣哲玩得太开心了,他一看见她就伸开双手,咯咯大笑。

凤殊没有抱他,只是打量着漂浮的儿子,她知道肯定是君临的精神力在支撑着儿子的身体,但她却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伸出手在他身体周围挥了挥,什么阻碍都没有。

君临看了她的表现,若有所思。

“姐姐,宝宝会叫舅舅了。宝宝,快点,叫一声舅舅。”

凤昀赶紧上前去,凤圣哲这一会儿十分听话,也可能是因为终于玩得满足了,所以接连叫了好几声舅舅。

“姐姐,你听,宝宝叫我了。”

凤昀咧着嘴,高兴地不得了。

“恩,先吃饭。”

凤殊将凤圣哲抱过来,下一瞬心生预兆就想跑,但却发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腰,然后她突然就凭空而立,自动往餐桌的方向去。

她回头看了君临一眼,他挑了挑眉,“不用太感谢,这叫顺手牵羊?”

凤殊面无表情,“狗嘴吐不出象牙。”

君临轻笑,吃晚饭的时候,依旧莫名其妙的心情很好,头脑一发热,还时不时用精神力去袭击她,譬如突然戳一下她的手,让她差一点弹跳起来,譬如直接飞一块异兽肉到她嘴里,呛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又譬如突然去拉扯她高高束起的长发,让她变成披头散发的疯子,吓得凤昀以为她干嘛了。

凤殊连瞪了他好几眼,直到凤昀都诧异地看过去,君临才终止了这么幼稚的游戏。

好吧,这只是她以为的已然终止。

吃完晚饭后,凤殊先是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步,顺道去君庭夫妇那儿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回来,然后伺候小家伙洗澡,完了让他们两个人呆在客厅里玩耍,她便回了二楼房间,开始练武。

她先是练了凤家的拳法与枪法,接着又开始把星际的体术从低级开始练到高级,整整两个小时,心无旁骛。

就在她收功准备拿了衣服去洗澡的时候,君临却突然从暗门里走进来,然后她再次悲催了,他的精神力铺天盖地而来,直接把她扑到了墙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3章 冬眠

已经有过经验的凤殊这一次并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甚至在君临出现的时候也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无奈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说吧,怎么又跟即墨牵扯上的?他可是星际有名的美男子,传闻中可以媲美神仙的存在,被无数痴男怨女称作为男神大人。他的儿子生母不明,怎么突然就喊你妈妈了?别告诉我你跟他真的只是碰巧遇见,那小屁孩只是碰巧喊了你一声妈妈。”

君临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撑着墙壁,一手卷起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卷啊卷的,姿态闲适极了。

凤殊能够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药香,非常的淡,但这么近,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跟之前在书房他靠近之时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他呼吸的气流甚至都吹到了她的耳朵旁的发丝微微晃动,实在是太近了,她非常不适应这样的近距离接触。

“不认识,就算认识,也没有必要向你交代,那是我的私事。”

“在你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做好打算,生是我君临的人,死是我君临的鬼。不管最初你是人还是鬼,在我眼里,现在你就只能够是我儿子的妈妈,在别人的眼里,你就只能够是我君临的女人。你想成为即墨的夫人,从而逃出我的手掌心?想得倒是美。”

把玩着发丝的大手突兀地袭上了她的脖子,一寸寸地握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折断它。

凤殊没有愤怒,更没有伤心,只是平静地看向他,杏眼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这个时候的她,像极了菟丝花,生死都掌握在寄主的手里,一念生,一念死,生死皆不由己。

君临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加力,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再由青逐渐转紫,冷汗涔涔而下,额头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爆出来的青筋,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却不言不语,显然并不打算向他服软。

他微微眯眼,力气不由自主地小了些,“只要保证不跟即墨有牵扯,我就立刻放了你。”

凤殊缓缓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对于他的要求充耳不闻,杏眼却极快地掠过了一抹嘲讽。

君临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情绪,双唇微抿,大手立刻又加了一把劲,看着她憋气的狼狈模样,好整以暇道,“不管是身体放|荡还是精神出|轨,都不允许,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有任何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更不希望他喊别的人爸爸。

如果你越界,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小胖娃。你也别奢望着他长大之后会来找你,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因为在这之前,我会把你出|轨的对象杀了,把你给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杀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会把你杀了。”

凤殊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话,因为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也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但现实是,她的小命正掌握在对方的手里,她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凤殊闭上了双眼,剧烈的心跳突然呈现断崖式的下降,直接从波峰降到了波谷。

“你又在耍什么诡计?”

君临加大力气,掌心的脖子脆弱得仿佛一捏就断,但这一次,却没有引起她任何的反应,就连睫毛的晃动都没有。

像是死了。

他收回了手,双眼沉沉地瞪了她数秒钟,心情老大不爽。

体温还在,心跳还有,呼吸绵长。人没死,但他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手段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

以防万一,他用精神力幻化的大手把人托着上了三楼,直接把她放进了医疗舱中,然后把监测数据发给了同伴。

“如何,璇?”

“从数据来看没有任何危险,她只是进入了类似于冬眠的状态。”

“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缺乏足够的数据,无法预测。”

“猜。”

“随时都有可能。”

说了等于没说,君临皱眉。

“分析的出来她是怎么进入这样的状态吗?生死关头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不符合动物在面临生命危险时触发的倾尽全力逃命或者杀敌的身体机制。”

“没有办法。除非我现在立即出现,观测到她的实时数据,做一些实验。”

实验当然是不能做,不说客观条件不允许,即便人真的就在身边,君临也不会允许同伴对凤殊做任何身体上的研究。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立即破解她的秘密了。

君临挂了通讯,思索片刻,见数据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便又抬了人回房,把凤圣哲吵醒了。

“喂,小胖娃,你妈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是不是生病了?你喊她试试看。”

凤圣哲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躺了回去,抱着凤殊的手臂就要继续睡。

“不能睡,把你妈妈叫醒。”

“坏蛋,打,打,打!”

凤圣哲被吵得压根没法睡,双手乱挥,试图把父亲推开。

“你再不把你妈妈叫醒,她就要死了。死了你就会变成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任人踩。”

君临的话相当恶毒,可惜凤圣哲瞌睡虫太强大,小胖爪子挥着挥着就停了,一秒入睡。

“醒醒,快点醒过来,小胖孩?圆滚滚?滚滚圆?喂,怎么这么能睡?醒来,凤圣哲?”

他伸出罪恶的爪子,揉乱小家伙的头发,挠小家伙的胳肢窝,捏小家伙莲藕般的手臂,戳小家伙圆鼓鼓的肚子,最后还使用了精神力,把福娃般的胖儿子往空中抛上抛下,像过山车一样极速前进。

让他无语的是,凤圣哲这一次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不管他怎么折腾,小家伙始终呼呼大睡,嘴角还可疑地流出了些许口水。

“难道也冬眠了?母子俩在睡觉一事上还真天赋异禀,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一秒入睡,真是让人羡慕。”

君临看了半晌,微微敛眉。

上一次突发奇想,一家三口一起睡的感觉好像还行?那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吃药,他就安安稳稳地睡足了六个小时。

一念至此,君临利索地踢掉了鞋子,关灯上|床,闭目养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4章 呕吐

君临觉得十分困扰。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他昨晚再一次睡着了,而且还睡足了九个小时,破天荒的久。

如果不是凤圣哲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吵醒他要求抱着去上厕所,他还能一直睡下去。

睡饱了的感觉很不赖,紧绷滞涩的精神力变得轻松圆畅,君临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见凤殊还睡着,他默默地起床,抱着儿子去盥洗室,解决了洗漱问题,然后又抱回来,替他换上了家居常服。

“呀呀呀呀。”

早上好,妈妈快起来。

没有动静。

“咿咿呀呀呀呀。”

太阳晒屁股啦,妈妈,不能睡懒觉,起来玩。

一动不动。

“呀?”

怎么还在睡?

凤圣哲开启了闹钟模式,好笑的是,小家伙想要吵醒凤殊的方式居然复制了君临昨天晚上想要吵醒他的方式。

揉头发,挠痒痒,戳手臂,摸肚子。

不过小家伙显然比父亲要更懂得撒娇,干扰不成功后,直接使出了撒手锏,扒拉过凤殊的脸就是一顿猛亲,从额头到下巴,口水涂鸦了一分多钟。

确切的说,是一分四十九秒。

凤殊依旧睡得人事不省,就好像陷入了昏迷状态,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君临探了她的体温,偏低,但在正常范围,倾听了她的心跳,还是像乌龟爬的缓慢,但十分有节奏,脉搏也平稳有力。

他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昨晚玩大了,所以这女人氧气不足突然脑死亡了。

但数据是不会骗人的,他相信自己同伴的专业素养,既然说她没事,那她就一定不会有事,问题只是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有凤圣哲在,她不可能一直沉睡。

这么一想,君临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凤圣哲眨巴着一双与她相似的杏眼看着他,眼里仿佛有着盈盈水光。

“不许哭。你妈妈又没死,哭什么?昨晚要你哭你偏偏睡得像死猪,现在不需要了,你已经失去将功赎罪的机会。打住,喂!”

他的语气太过严厉,以至于一直喊不醒母亲的凤圣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就扔出去。”

君临做了一个扔的动作,但小家伙却扑到了凤殊的怀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口齿清楚地喊着妈妈妈妈,不一会儿就小脸通红,声嘶力竭。

“别哭了,喂,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随便哭,流血流汗不流泪。”

他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凤圣哲全当耳边风了,眼泪鼻涕通通都糊到了凤殊的衣服上。

君临的好心情被破坏了,精神力化作的大手直接将小胖孩提溜起来,让他悬在半空中。

“我让你别哭了,没听见吗?你妈在冬眠,很有可能几个月才会醒过来,你哭得再大声都没用,别浪费眼泪了,又不是女人,这么娇气做什么?你妈都没你爱哭。”

凤圣哲哭得越发凄惨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不一会儿还开始不停地打嗝,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宝宝!”

恰在此时,凤昀出现了,他推门而入,见到凤圣哲凌空而立,哭得不能自已,顿时心疼得要去抱他,只不过他也还小,压根就不够高,哪怕是踮起脚尖了,手指也碰不到外甥的脚底板。

“舅……舅,坏坏……嗝……蛋打……嗝……嗝……呜……妈妈……嗝嗝……嗝睡……”

“姐夫,你快点把宝宝放下来,他就要吐了,他……”

凤昀的话还没有说完,空中的凤圣哲就突然开始了呕吐。

君源脸色一变,赶紧收回精神力,把小家伙带过来,轻拍他的背部。

“怎么这么不中用?说你几句就反胃了?这么大脾气,看来都是遗传了你妈。别哭了,还哭?就是因为哭才会吐成这样。”

“不要……走开……嗝……嗝……呕……呕……妈妈……呜……”

凤圣哲拼命挣扎,见母亲依旧睡得天昏地暗的,他便朝凤昀伸出小胖手,“舅抱,舅抱……宝宝……呕……不……嗝……要坏……呕呕……坏蛋……打……宝宝……嗝嗝……坏……”

小家伙吐得一塌糊涂,君临看着自己胸前沾染的污秽,额角青筋直爆,不待凤昀上前来抱人,就直接把小家伙塞到了他怀里。

“给你,带去一楼,让那块傻板帮他清洗干净。”

凤昀也不嫌脏,闻言抱着小家伙转身就走,凤圣哲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眼泪掉个不停,死活不肯离开,“妈妈,妈妈,要,呜,不,要妈妈……呕……”

见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却依旧干呕不停,君临忍了忍,到底还是上前去把人又抱回来,“你去叫醒你姐,我给他洗澡。”

说完不待凤昀回答,就直接进了盥洗室,门一关,完全无视了凤圣哲剧烈的挣扎,父子俩t个精光,就开始了冲洗过程。

房子隔音太好了,凤昀尽管很担心外甥的情况,但是门一关,哭声便听不见了,他走到旁边,就去喊凤殊起床。

“姐姐,别睡了。宝宝吐了,快点起来。”

凤殊还是安静地躺着,凤昀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便有点慌了,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姐,姐,你怎么了?姐?生病了吗?”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也没烧,想到了什么,他又急忙去看她的手腕,见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是怎么了?昨晚很晚睡太累了吗?姐……”

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开始不断地碎碎念,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突然之间,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有那么一瞬间,凤昀真的觉得自己会被亲生姐姐给掐死在当场。

凤殊发现靠近自己的人是凤昀之后便立刻收了手,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看见君临,“凤圣哲呢?”

“宝宝在盥洗室,他吐得很厉害,一直喊着要妈妈,姐……”

凤昀想说姐夫在帮他洗澡,但话还没说完,凤殊就已经心急地瞬间运起轻功闯进了盥洗室。映入眼帘的画面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凤圣哲被精神力大手倒提在空中,瘪着嘴,想哭不敢哭。君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脸通红的儿子。

她破门而入,身无寸缕的一大一小,都下意识地扭头看过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5章 爸爸

热水并没有关掉。星际时代,沐浴方式多种多样,最基本的依旧是泡澡跟蓬蓬头从天而降的淋浴。

君临带着凤圣哲泡了澡,把他摁到水里去,呛着呛着学会了憋气,待得不哭以后才换了淋浴的方式。

结果情况刚刚开始回归他的掌控之中,她便出现了,直接打破了父子之间的僵局。

凤殊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抱孩子。

凤圣哲第一反应是哭着喊妈妈。

君临第一反应是找浴巾遮下身。

她来势汹汹,小家伙又哭得惊天动地,他一瞬间有些莫名的心虚,就像是做了错事被当场逮住了一样,下意识地便收回了精神力。

凤圣哲顺势掉到了她的怀里,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然后,他的浴巾掉了。她的衣服被拼命拉扯的凤圣哲扯坏了两颗纽扣,领口海拔无限下降。

她下意识地注意到了孩子的那一踹造成的后果,他的视线也本能地扫过了她的胸。

四目相对,她抱紧孩子,转身就走。

“喂!别走!”

君临一把将人拉住,凤殊利索地一手反劈过去。

手臂剧痛,明显是骨折了,他却没松手,“不许出去!你全身都湿透了,内衣裤都看得见,凤昀还在外面!”

回应他的是一个来得又急又快的耳光,响亮极了,凤圣哲以为母亲是在为自己出气,咯咯大笑,就像是在说打得好。

“转身。”

凤殊面无表情,终于吐出来两个字,极为平淡,却锋锐如刀。

君临的半边脸瞬间肿了,他抿唇瞪着她,凤殊的眼睛在这一刻显得极为的森然。

凤圣哲意识到了不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声渐渐消失了,他把头埋在了母亲的肩窝,却又时不时悄悄地抬起一点点来,观察父亲的神情。

在这一场气势的较量上,凤殊明知实力不敌,却寸土不让,宁愿玉碎,不愿瓦全。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敌意,强烈得犹如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地朝君临汹涌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君临想要杀了她,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对眼前这个生下他骨肉的女人格杀勿论。

现在他明确地意识到,凤圣哲是意外的话,那么给他带来这个意外的凤殊,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变数,她是不受他控制的存在。

他跟她之间,如果不能和平共处,便唯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

杀意蠢蠢欲动。

凤圣哲适时地哭了起来,小小声的啜泣,像是一只受了伤却无家可归的小羊羔,等待着救赎。

几乎是同一时间,君临转身,凤殊低头。

“乖,没事了,别哭,恩?妈妈这就带你去换新衣服。”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呢喃,犹如一阵风般飘进了君临的耳朵,他微微皱眉,看着自己那只无力低垂的手臂,脸色难看,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全身上下都如手臂的皮肤一般,浮出了无数的颗粒。

这个时候,他居然起鸡皮疙瘩了。

挨打的人是他,为什么听见她的声音,他还是会心虚?

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凤殊关了淋浴系统,从壁橱里拿出新浴巾,把自己跟孩子裹住,然后便出了盥洗室,完全没有理会发呆中的某人。

她让凤昀下楼去,安排板儿做早饭,便先给凤圣哲换干净的衣服,又替他吹干了头发,才拿上自己的衣服,抱着孩子去了书房换上,然后便要抱着他下楼去。

“爸爸。”

凤圣哲突然情绪低落地喊了一声。

凤殊觉得这一刻的心情真的是复杂到难以言表。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他做你的爸爸?凤圣哲,妈妈带你跟舅舅离开君家好不好?妈妈保证,不会再让他动你一根手指头。他要敢再这样对你……”

她抿唇,没有把话说下去。

她一定一定会把他揍得面目全非,终生残废!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头一次在孩子的面前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凤圣哲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开始发抖。

“妈妈,妈妈……爸爸……”

他心慌意乱地喊着,更多的时候都在叫她,但叫着叫着也会突然找起君临来。

凤殊僵在原地,半晌才深刻地意识到,果然弟弟的顾虑是对的,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哪怕相处时间很短,短到她认为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凤圣哲还是确认了父亲的存在,即便对方态度恶劣,小家伙也明显会排斥对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认了他。

他真的记住了君临。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喊他不喜欢的君临爸爸,跟君临长相肖似他也非常喜欢的君源,他就不能这么叫。

他其实已经会说很多字词了,而且明确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很少说出来而已。

凤殊想要下楼,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没有办法抬起脚来往下走,停顿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她终于还是抱着他回转身去,再一次进了盥洗室。

君临依旧光溜溜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犹如雕塑。

凤殊木着一张脸走过去,把凤圣哲往他肩膀上一递。

小家伙这一刻如有神助,小胖手自动自发地抱住了父亲的头,欢快地喊了一声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君临的面喊他爸爸。

君临像是大梦初醒,终于活过来了一样,抬起完好如初的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儿子的手臂,回转身来。

凤殊跟着转身,就要离开。

“妈妈。”

凤圣哲急喊,君临用受伤的手再次一把拉住了她。

“我们结婚吧。”

凤殊觉得今天的君四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把手抽出来,一闪身就离开了盥洗室。

她没有想到的是,君临任由儿子骑着自己的脖子,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光着身体迅速跟了出来。

“我的儿子必定要能够堂堂正正地喊我爸爸,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指着他说是私生子,是y乱的产物。”

“在聪明人的眼里,掩耳盗铃的事情,做不做都一样。遮羞布有了,你以为就可以不用为往事感到羞耻了吗?

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无人能够寻根问底,也总会有人能够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就算我们说是正常交往,像普通男女一样,我的年纪,孩子的年龄,也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君临,从最初你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能说堂堂正正这个词。你这一生,在这一点上,比任何人都要没有资格挺直腰杆,对着我跟孩子说这话。

孩子需要你这个爸爸,我认同这一点,所以我带着他来了。他现在开口喊了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也认同了你这个人。”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事实,君临却笑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6章 初心

从她嘴里听到“我们”这个词,他居然很高兴。

“结婚吧,你不会吃亏的。放心,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使坏。

只要你答应结婚,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那么他成年之后,你想要离婚也是可以的。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希望你能够洁身自好,当然,我也会做到这一点,绝对不会乱搞男女关系,为你带来困扰。”

他笑眯眯地求婚,无视了儿子正在把他的头发揉成鸟窝状,很快湿漉漉的头发便乱糟糟的像一蓬杂草,也忘记了自己依旧不着寸缕,正光溜溜地当着她的面遛鸟。

凤殊强迫自己将视线定格在他的鼻梁上。

“假的始终是假的,没有必要假装是一家人。我不喜欢逢场作戏,更别说是在儿子面前,这会给他树立不好的榜样。”

君临没有反驳这话,只是另起炉灶,“你相信有奇迹这个东西存在吗?”

凤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看了一眼玩的上瘾的儿子,点头,“信。”

她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有了弟弟,生了孩子。

她应该厌恶弟弟这种生物的存在,厌恶孩子这种血缘的牵绊,但神奇的是,排斥过后,她接受了麻烦,还心甘情愿地抚养他们,想为他们遮风挡雨,想让他们平安喜乐,看见他们哭就会难受,看见他们受伤就会想要发飙,控制不住地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明老和尚教她的都是打不过逃为上计,她一向也贯彻的很好,哪怕栽了的唯一一次,她在濒死之际跳崖,为的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活是活了,却活到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星际时代。

实力大降,还多了两只拖油瓶,却因为他们真的活了过来,为此受苦受难也甘之如饴。

“我也信。

坦白说,我厌恶跟一切女人打交道,从八岁开始,我就恨不得女人从这个世界上绝迹,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孩子。

包括现在跟你短暂的相处,我也不爽得很,你侵占了我的地盘。

我知道你不乐意这样,但在你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成了我脚底下的石头,牙缝里的骨刺,让我不舒服,却又必须忍耐你的存在。因为我要走路,因为我要吃饭,这些都是必须的,小胖娃既然已经生下来,那他注定了是我君临的儿子,我不可能无视他。

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对于你来说,我是不受欢迎的人,你巴不得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对于我来说,我也巴不得你从我的地盘里滚蛋。

凤殊,我们的相遇是个错误。我不会去探究,当初明明死得不能再死的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你大概也不会乐意搞清楚,我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违背理智的事情。那是相当恶心的回忆。

我们本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无法产生交集。只是世事无常,我们有了孩子。

从一开始我们的情形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假如相处的过程中我们实在无法忍受彼此,铁定无法假戏真做,那结婚就只是形式,却是我们共同的表态,能够给予孩子堂堂正正的身份,让世人知道,哪怕我们有一天水火不容,我们也都认同孩子存在的正当性,我们会是他最为强而有力的后盾。

你来这里是为了孩子。我接受你进入我的地盘也是为了孩子。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结婚?”

凤殊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此刻的君临是真心在高兴。

这样的情形着实是诡异。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会有一个男人光着身体,肩膀上坐着她的儿子,一边真心地表达着希望她滚蛋的意愿,一边又真心地提出与她结成合法夫妻的建议。

他坦然自若地说着对她的不喜,却又的确是认真地在向她求婚。

她应该感到愤怒的才对,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像是在把她看成一个笑话,也把他自己当成一个笑话,可是啼笑皆非的同时,她却又在认真的考虑他说的话。

她认为许多事情无需给予别人交代,因为那是她的事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凤圣哲有合法的婚生子身份,会比私生子更加的有利。

哪怕只是一块遮羞布,那也是一块合法的遮羞布。

尽管在这个时代,无论婚生还是私生,孩子永远都是受保护的对象,但是孩子终究会长大成人。

成年后,舆论便不会处处宽容。君家明里暗里的敌人,一定会揪着凤圣哲的出身泼脏水。

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她不能容忍孩子因此而受辱。哪怕将来凤圣哲也不怕,作为一个母亲,也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半点委屈。

但她也不愿意为此与君临逢场作戏。

他说得对,她的确是不待见他,尽管没有他对她那么厌烦的程度,但是相较于其他人,她当真是更容易对他心生杀念。

这样很不好。因为孩子,她对他的情绪变得不那么容易控制。与他相处时,情绪总是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凤殊沉默了很久,君临中途换好了衣服,一家三口去吃了早餐。饭后消食完毕,凤圣哲跟了凤昀去房间玩耍,她才给了答复。

“我需要声明的是,只要你好好对待孩子,不做超过我底线的事情,跟你同处一屋檐下虽然多有不便,我也可以忍耐。

至于结婚,如果只是单纯的领个证而已,不摆酒席,不公开,仅仅是让孩子的身份合法,我也可以接受,但不会有假戏真做的那一天。”

为了孩子她可以妥协,可以一退再退,甚至堕入深渊。作为父亲,他也是一样的心情,才会愿意后退一步,强忍着自己的厌女症,强忍着对她来历的狐疑,依旧想要跟她结婚。

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天底下真心喜欢孩子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她不能因为自己对他的不喜,就去全盘否定他作为父亲的资格。他这个父亲做得好不好,应该由凤圣哲自己去判断。

作为父母,他们可以受任何委屈,但是孩子不行。人们喜欢刨根问底,却更喜欢人云亦云。有遮羞布,总比没有好。

他们只要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状态,客气的相处便好。结婚只是形式,如果这个形式有利于孩子的成长,有利于防患于未然,她当然要接受他的提议。

她到君家来,是以凤圣哲母亲的身份而来,不是凤殊,更不是凤九娘。

他有他的地盘,她也有她的领域。互不侵犯,才能共存共赢。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君临微微一笑,“合作愉快,我的夫人。”

凤殊看着他伸出来的手,面无表情,“麻烦叫我名字。还有,孩子年满十八岁就离婚。”

君临飞快地在个人终端操作了一番,“果然最毒妇人心,刚要结婚就谈离婚,真是无情的女人。”

凤殊没理会他,看了看个人终端传来的结婚申请书,确认了同意申请,然后扫描指纹、虹膜,输入自己的身份密钥,又在他的指导下输出了一缕精神力,与他的精神力缠绕在一起,完成了自愿结婚的最后步骤,相互烙下印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7章 印记

凤殊看着新鲜出炉的身份信息,多出来的配偶一栏里,赫然便是君临的大名。

“结婚原来这么简单?不用复审核查?”

“你以为有多难,凤殊?”

她闻言莫名有些心悸,没说什么就回房练武去了。

君临依旧在操作着个人终端,嘴角含笑。

“这么轻率地就与人完成了精神力印记,将来要是后悔了怎么办呢,我的夫人?呵,即墨就算是神,也没法帮你脱离苦海。

成年就离婚?想得美。我君临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

可惜凤殊没有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否则即便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一定会发现不妥,当场与他翻脸。

她自顾自地练了一个多小时的拳脚功夫,便到书房去翻看精神力操控的相关书籍。之前在君临的讲解下,她已经成功地学会了输出精神力,万事开头难,踏出了第一步,后边的理解便水到渠成。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精神力触角,幻化为大手,上下飞舞,把书“捧”起来,精准地放回原来的位置。

尝到了甜头,她开始想象各种各样自己见过的东西,杯盏碗碟,衣服鞋子,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机甲星舰。

兴致勃勃的精益求精,不但要求外表相似,也要求内部像模像样,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在她明显疲惫时,她刚想要收回精神力,便感到了一阵阵的晕眩袭来,紧接着,两眼一黑,整个人软软地躺到了地板上。

午饭时间,凤圣哲找人,君临刚好外出回来,让两个小的先吃饭,上楼才发现她躺在书房里人事不省。

“精神力枯竭?看来是真的一无所知,果然是个麻烦。咦?”

君临的精神力没入了凤殊的身体,在她的体内缓慢游走着,“新能量?奇怪。”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加大了精神力输出,化为千丝万缕,跟着那一团乳白色的东西在庞大的经脉中循环往复。

他发现并没有被那一股能量攻击,就好像他的精神力是在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它显得温顺无害。

他想起之前被她制住时全身不能动弹的状态,挑了挑眉。

果然是个奇怪的女人,确定有问题,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君临操控着精神力,大喇喇地观察了她很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她的头部,一点一点地试探,温润着她干涸的精神力识海。

期间板儿上来了一次,被他打发下楼了。

没多久,凤昀就抱着凤圣哲来到了书房,见他盘腿坐着,凤殊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两人都着急得团团转。

“她没事,安静些。”

“姐夫,我姐怎么了?”

凤昀乖乖地站在一边,凤圣哲却想要扑到凤殊怀里去,“妈妈,妈妈,妈妈……”

君临用精神力把小家伙挡开,“别乱动,你妈妈没事,她只是练武太累睡过去了,我正帮她缓解疲劳,一会儿就好,乖乖地等着,否则就把你扔浴缸里去。”

凤圣哲一下子就想起了在盥洗室里被他逼着学习如何在水里憋气的场景,小嘴一瘪,到底是不敢哭出声来。

君临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关注他,精神力缓缓地在凤殊头部运作着,花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把人抱到修复仓里去。

凤昀说是一点都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他一边扶着踮起脚尖在拍舱盖的凤圣哲,一边问君临,“姐姐是生病了吗?”

君临这一次相当有耐心,“下午或者晚上就可以醒来了。她是过度使用精神力才会昏迷过去,慢慢养回来就好,并没有性命危险。好了,你们该去午休了,下午还要学习。你想好要去哪所学校没有?”

“没有。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凤昀觉得既然凤圣哲回到了君家,那么就不用担心小家伙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了,理所当然的,他跟姐姐都可以继续到学校里去上学,只要离君家不远,每天能够回来,就没问题了。

“她暂时不会去学校,等小胖娃长大一些再说。你只要考虑自己就好。”

君临原本是赞成让凤殊去学校继续学业的建议的,但凤殊今天的贸然举动让他觉得这事还是要放一放才好,省得这个不省心的女人破绽百出,他可不想时时刻刻都担任救火队长的角色。

凤昀没有回答,只是哄着凤圣哲下楼去玩,但小家伙不乐意,小手贴在修复仓上,眼巴巴的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想哭却又碍于君临在身边而不敢哭。

“你吃饭了没有?”

君临突然道,“没吃完不能呆在这里,赶紧下去。”

凤圣哲撅嘴,还大着胆子一爪子打到君临的腿上,“爸爸坏蛋!”

凤昀赶紧救场,也顾不得说谎,“姐夫,宝宝吃饱了才上楼的。你别骂他。”

“那就去睡午觉,在这里看着她就能立刻起来哄你了?又不是女娃娃,怎么总是这么娇气?”

见他就是不肯走,他用精神力把人提溜起来就走。

“妈妈,妈妈,哇……”

凤圣哲大哭,君临充耳不闻,凤昀赶紧跟上,安抚外甥的情绪。

“别哭,别哭,舅舅陪着你啊,宝宝,别哭了,舅舅让板儿做甜品给你吃。”

凤圣哲哪里肯依,君临带着哭闹不休的小家伙一路到了凤昀的房间里,让两人安静地呆到晚上再出来,便命令板儿死守在门外,自己又重新回到修复仓外。

“有什么发现没有,璇?”

“跟上次一样,生机充盈,但具体是什么却看不出来。确定是新能量?”

“恩,确定。我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这么古怪的能量波动,而且她的确有些古怪,随便往人身上一点,就可以让人噤声,甚至完全禁锢人的行动,变成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的雕塑。”

“也许她用了无色无味的某种药粉也不一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药剂学有深入研究的人,都可以弄些奇奇怪怪的药粉来整人。”

君临摇头,“不,她没有用药,就是凭空一点,然后就不能动了。”

“也许是十分高明的催眠术,让你也中招了?要不然就是魔术当中的高阶障眼法?”

“我亲身体会过,被她点到的时候,身体某个部位会突然失灵,就好像被完全锁住了一样,但只要她愿意,她随意一点,就可以像钥匙一样开锁,完全复位。”

沉默半晌,王天璇突然道,“老大,我到你家做客如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8章 求你

如何?

“不如何。”

“我们又不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怎么还不让我们见人了?正好我们上门去,也可以跟元帅他们解释一番你这些年来的动向,让他老人家也知道一下你的丰功伟绩,多好。”

王天璇脾气算是非常好的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要惹恼一下君临,被叔叔王珈洛笑话是贱骨头,总是皮痒着想挨揍。

“你想让他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大义灭亲的事情,他就算不想做,一旦事发,也会被赶鸭子上架,真的狠起来,我可没法哄他老人家高抬贵手,把你们这些家伙当屁一样放了。”

“切,别污蔑我们元帅的名声,他老人家知道我们陪着你疯了这么多年,一定会感激涕零,单纯是看在我们为你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份上,也一定会十分高兴我们集体上门去做客的。”

“你当真想来?”

“老大你允许?”

“为了做客连命都愿意豁出来,当然要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想来就来吧,可以问问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过来,对了,不管是谁,空手来都不允许,必须带上足够诚意的礼物,一份给我的新婚夫人,一份给我小舅子,一份给我儿子,一份给我。”

王天璇以为自己幻听了,“新新新婚?老大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在哪里?跟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恩,就委派你告诉其他兄弟,来做客别忘了带上礼物,没礼物不认人。挂了。”

说完君临果然就掐断了通讯。

“比我想象中的要恢复得更快啊。”

他打开了修复仓盖子,见凤殊眼珠子在动,便把人抱了起来,她适时地睁开了双眼。

“感觉如何?”

“不如何。”

君临莞尔,他刚刚用来怼人的话没有想到立刻就被她怼回来。

凤殊挣扎着想要下地,却没有成功。

“精神力枯竭,最好养一段时间,否则以后你就废了。”

凤殊皱眉,下意识就要放出精神力来,但脑袋却针扎一般疼,顿时不敢妄动了。

君临把她抱回房间,“想吃什么?肚子该饿了。”

“凤圣哲哭了?”

“这都听见了?他在凤昀房间,应该在睡午觉。”

见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凤昀不相信,“把他抱上来。”

君临嫌弃,“上来又哭,带上来做什么?”

凤殊面无表情,“你不是说他在睡午觉?”

“我说的是应该。”

君临最后还是下楼去把胖儿子抱上来,连带着凤昀也一块当了小尾巴。

“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妈妈,妈妈抱。”

凤圣哲见她好好地对着自己笑,便也高兴了,扑过来想抱她脖子,半路被君临的精神力挡住了。

凤殊伸手把他抱过来。

“乖,好好睡个觉,妈妈没事,别担心,也别哭,恩?”

“妈妈睡,妈妈睡。”

凤圣哲抱着她亲亲,不一会儿就把她涂了满脸的口水。

君临一脸的不忍直视,凤昀见果然没事了,便下楼学习去了。

“你想让凤昀去哪所学校就读?”

凤殊愣了愣,“他想去哪所学校,可以考上哪所学校,就去哪所学校。”

君临挑眉,“凤昀基础扎实,要考总是能考上的。”

凤殊抚着儿子的背,轻声哄他睡觉,凤圣哲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天极星比萨达星好上太多,随便哪所学校就读都可以,最好离家近一些,方便接送。太远的话他要住校,我不放心。”

按君临的意思,其实住校也没什么。男孩的教养跟女孩的教养方式是不一样的,前者粗养些为好,从小就该吃多些苦头,将来长大了才能够不断地迎难而上。

他打算有机会就要时不时地坑一坑儿子。

至于女儿,将来有的话再说了。

凤殊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皱了皱眉,转移话题,“我只是做了一点拟物练习,怎么就会精神力枯竭?也没多长时间。”

君临哂笑,“精神力训练是那么容易的?没有找到正确的训练方式,分分钟变白痴。这一次只是枯竭,而不是彻底废掉,已经算是幸运了。”

他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被凤殊一巴掌拍掉。

“你不是得了厌女症吗?别动手动脚的。”

君临也不恼,就像是被打到的那一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最近一个月时间不可以再动用精神力,其他一切训练与学习也禁止,好好养着吧,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别的什么都别做。”

“一定要一个月时间?我真的只是做了拟物练习,旁的什么攻击手段都没有学,休息两三天不可以吗?”

停掉一切训练,躺尸一个月,她会疯掉的。

君临似笑非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请随意。”

凤殊抿唇,脸色难看,“有这么严重?”

君临煞有其事地点头,“如果让老爷子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他一定会骂足你整整一个月。”

凤殊想起笑眯眯的君庭,想象不出来他破口大骂的样子,不过还是不想要被骂足一个月,“别告诉他。”

“恐怕不行。君家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失踪这么多年,他也知道你去哪了?”

她的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君临挑眉,“我说的是君家以内的所有事情,至于外面的,老爷子知道的肯定比一般人要多,但世事无绝对。怎么,你想知道?想知道的话,求我啊。”

凤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想知道啊?真可惜。”

君临笑了笑,又道,“本来还想着求我的话,就教你如何训练精神力。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好为人师了,这习惯不好,得改。”

凤殊闻言上下唇一碰,相当迅速地吐出来两个字,“求你。”

说句话又不会掉块肉,能学到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君临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不够诚意啊。就连小胖娃也知道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他诚恳地求人时一般会做什么来着?”

凤殊与他对视了半晌,缓缓地坐起来,双手慢吞吞地捧起他的脸,然后便面无表情地亲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9章 脑抽

凤圣哲求人时最恳切的做法通常都是猛亲一通,用口水涂鸦,直把人亲到晕头转向为止。

她再一次做出了超越他预料之外的反应,君临懵了。

一个又一个的吻印到了脸上,他的大脑头一回罢工了,完全不能思考,直到最后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上,他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她猛地一推,自己整个人跳了起来,不断地后退,直到背部抵住了墙壁。

“你你你做什什么?”

凤殊喘着气,慢腾腾地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尽量忽略掉头部那针扎般的隐隐作痛,木木地回答他,“亲你啊。”

云淡风轻地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啊,你吃过饭了没有?我吃了,你呢?”之类的话题,君临瞠目结舌。

“红……红宝石,爸爸羞羞,羞羞。”

对视中的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凤圣哲身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小胖爪子大喇喇地指着君临红通通的耳朵,小脸乐开了花。

小家伙害羞的时候,不是脸红心跳,而是耳红脸热,每每害羞了,总会被凤昀笑话长了一双红宝石一样的耳朵。

就好像此刻君临那一双红得滴血一般的双耳一样,十分容易辨认。

凤殊顺着儿子的小胖爪看过去,眨了眨眼,正想感叹一番造物主的神奇,父子俩怎么连害羞的呈现方式都这么相像,便发现君临狠狠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然后如火烧屁股一般逃之夭夭了。

凤圣哲眨了眨眼,一骨碌坐了起来,着急着要下床去找也长了一双红宝石耳朵的爸爸。

“别去,去了也找不到。宝宝陪妈妈睡觉好不好?妈妈头疼。”

尽管语气平淡,可是已经明白头疼是怎么一回事的凤圣哲立刻躺了下来,还老气横秋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使劲对着她的脸吹气,“呼呼呼……痛痛飞飞,飞飞……”

又被糊了一脸口水。

凤殊淡定地抹了一把脸,将儿子的头发揉乱了,“乖乖地陪妈妈睡一会儿,睡醒了妈妈就不痛了。乖,我们宝宝闭上眼睛。对,看看谁更厉害,可以更长时间地闭着眼睛不偷看。”

一如往常玩这个游戏一样,凤圣哲上当了,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

凤殊却眨巴着眼睛,睡不着。

头仍旧痛着,但只要不过分动作或者思考,刺痛感便会减弱,她可以保持相对静止的状态,但是却无法停止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没有想到君临也会逃跑。他给人的印象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逃跑的人,当然,战略性撤退不算。而刚刚,他很显然是真的相当狼狈地逃之夭夭。

好吧,她其实很想笑。

事实上,在短短的相处过程中,她根本就没有占过上风。哪怕她成功地甩过他耳光,但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他本人不愿意,她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碰到他一片衣角。

她连最基本的精神力训练都不懂。他只要防备她,随便一个精神力防护,就能够避过她的攻击。哪怕她身法奇快,却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攻破一个精神力大师的自我防护。而攻击一旦被发现,她就不会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他们目前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还有机会学习,争取早日达到他的高度,不,超越他的高度。

凤殊抬起手,缓慢地擦着自己的嘴唇。

她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如果是在从前,打死她也不会这样做,完全是脑抽了,用近乎羞辱的方式,来求人做自己的师傅,教导她学习精神力的操控方法。

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这里并不是从前那个她能够如鱼得水的小小江湖,就算自己不争气,背后还会有慧山做她的靠山。

这里是让她如履薄冰的星际联邦。她实力不够,又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至亲长辈,没有任何可以托付后背的手足挚友。相反,她还得护着两个孩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是她需要花费很多很多年才能够了解的时代,在彻底融入之前,她得蛰伏,得伪装,得克制,得忍一切不能忍。

反正在君临面前她已经破绽百出了,能够少一个人知道她的不对劲总是好的,能够大大的降低风险。这是最佳选择。

目前,她跟他是利益共同体,哪怕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那也是受法律保护的。有孩子在一天,他应该就不会对她轻举妄动。

为什么下意识会认为是应该,而不是绝对,凤殊不愿意去深究。

归根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她要好好休息。

凤殊捏了捏孩子胖乎乎的手臂,闭上了双眼,准备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因为有过一回这样的经历,凤圣哲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母亲的时候,还算镇定,自己下床去把君临找来,看着父亲也喊不醒她,还把她抱到营养仓中去说她要睡很久很久的时候,小家伙也不哭不闹的,不过是一日数回跑上楼来看她,跟她待一会儿,每天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玩耍的时候玩耍,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乖得不得了。

君临一开始还觉得现在不用面对凤殊真是再好不过,但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受不了了。

凤圣哲精力很旺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不能跟母亲交流的缘故,他便盯上了父亲,君临要是在视线范围内还好,哪怕不陪着玩,小家伙也不会哭闹,抱着一个小球也能玩个半天,自得其乐得很。

可一旦发现君临不见了,他便会立马“哇”的一声哭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一般惊天动地,就算是君庭屈尊降贵趴在地上,要让他玩骑马游戏,小家伙的嚎啕大哭也绝对不会停止。

“老四,果然是你的种。他居然知道老三不是你,哭起来没完没了,谁都哄不停。”

君睿很喜欢逗凤圣哲,每次都想要把人弄哭,但小家伙不太鸟他,常常都会无视这个逗比的二伯,所以上当的次数少之又少。

“三哥回来了?”

君临抱着刚刚睡过去的儿子,见他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伸手轻轻地拭去。

“没有,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星球去了,信号不好,视频总断。你儿子就看了一眼,像是施舍一样,接着就甩了老三一个后脑勺,怎么哄都不肯说话,只在那里哭着找爸爸。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你吗?总是让老三抱,却嫌弃你,还敢打你耳光。”

君临扯了扯嘴角,“现在也嫌弃。”

如果凤殊醒着的话,小家伙只会围着她转,压根就不怎么理会他,说是无视也不为过。

“话说回来,你怎么脑抽了,当真跟凤殊结婚了?就因为她是你孩子妈?老头子看中了昂科先生的小女儿,听妈妈说他还跟人打了包票,绑也要绑了你去跟人家小姐见个面喝个茶,顺便聊聊人生什么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0章 阴霾

君睿觉得自己很悲催,天天被催婚,但老四儿子都有了还被催着去相亲,无疑是更悲催,为了反抗父母的安排,直接把自己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捆绑在一起,破罐子破摔得也太彻底了,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还算不错。

君临眼神阴寒,“那么喜欢他怎么不自己娶?”

“老四,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态度实在有问题?其实从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你跟老爸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为什么每一次提起老爸,不管他为你做什么,甚至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的反应都特别的大?”

君睿十分不解,可惜君临没有想过要满足他的求知欲。

“如果二哥喜欢,那就去相亲好了。我已经结婚,没有这个必要。”

“结婚还可以离婚呢,现在结婚的人多,离婚的人更多,很少人会像我们爸妈一样恩爱,结婚这么多年都……”

话还没说完,君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君睿一阵风似的上了楼,背影一闪而没。

“搞什么啊,老四越发的阴阳怪气了,难不成在外面的时候磕到头了?”

虽然之前总是笑称凤殊是四弟妹,但是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四弟妹。

即便他宣称是不婚主义者,但是相较而言,他觉得四兄弟谁都会结婚生子,唯独老四是不可能的那个,让老四结婚,无异于叫他去死。这也是为什么,才回家没多久,父母的注意力便被转移到了老四的身上,而放了他一马的缘故。

“太倔了不好,总是直来直往地硬碰硬,一点儿曲线救国的灵活战术都没有,还怎么跟敌人打持久战?真是笨,以为随便结个婚就可以打消老爸的意思了?老狐狸狡猾着呢。”

君睿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小到大,因为有君临这个挡箭牌在前头冲锋陷阵,基本上与父亲君豪之间,就没有他跟老大、老三什么事情,哪怕做错了事,他们三个挨骂也是几句话而已。

反倒是老四,不管双方做的是对是错,出发点是好是坏,父子俩永远都要吵得翻天覆地,要不然就是直接干上一架。

一开始总是君临挨揍,鼻青脸肿都是小事,缺胳膊少腿是家常便饭,慢慢的情形便开始变了,参军第五年,君临在探亲假里,第一次以绝对的实力反击成功,那一次他把君豪的鼻梁骨揍碎了,还打断了父亲的四肢,以及三根肋骨。

如果不是母亲阮钰及时出现,搞不好真的会闹出人命。

也是自那一次之后,君临便很少再联系家里人,擅自决定从军部退役之后,他连家都没回,直接环游星际去了,没两年,便音讯全无。

君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阴霾。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清楚地意识到,父亲跟老四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愉快的程度大概是他无法想象的,否则老四不可能不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而父亲也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只是费尽心思地与老四周旋,为他呕心泣血也不被接受,最后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凤殊母子俩的出现是一个契机。

但很可惜的是,凤殊的身份太过势单力薄。

对于君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尽管以君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就不需要拿子女的婚事来做相关的利益交换,但是在讲究实力就是一切的时代,门当户对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投射。

凤殊没有强有力的靠山,自己的实力也太过弱小,就算君临愿意护着母子俩,也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终究要面对君四夫人这个身份带给她的麻烦。

他不觉得这个小女孩能够应对得体。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人受打击之后变化过多,完全是两个极端,尽管相较于从前,她的实力貌似要更强了一些,相较于君家的门庭来说,这样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所以提升了也跟没提升一样,杯水车薪,没什么看头。

她是个相当不喜欢麻烦的人。对弟弟跟儿子,起初也是出于义务的照顾,后来也投入了感情,看着却并不热烈,如果比作是水温,寻常母亲对孩子的爱是随时沸腾的状态,她对儿子的喜爱,大概能够维持在五六十度?

她的内敛程度远胜于也走了极端的老四。

破天荒的知道凤圣哲的存在,从不能接受到完全接受,面不改色地成为一个愿意亲自照看孩子的奶爸,老四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是君睿不那么满意凤殊的地方。

她是一个女子,却比男人还要冷。

凤殊并不知道,君睿会腹诽她不像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女性该有的热情似火与温柔如水。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营养仓里,就像是个睡美人,面容安详,仿佛连个梦都没做。

“喂,小胖娃的周岁宴都办过了,你还不醒,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还是天崩地裂?”

君临抱着凤圣哲,站在营养仓旁边喃喃自语。

“我带你们娘俩环游星际怎么样?君家越来越没意思了。反正你办了休学,正好去玩个几年,等孩子也可以上学了,再一起去学校好了。不想上也没关系,我亲自教你们,看着也不是笨的,学个七八成也够用,反正也不期待你们成为元帅。

老爷子完全就是被坑了,没那头衔还能出去到处转,当了元帅这么多年,说得好听些是坐镇天极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把天极星当牢房,牢底坐穿的节奏。”

君临显然觉得说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意思,他靠在舱壁上,换了一只脚站着,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庞。

“真让人羡慕,随时随地都能够秒睡。你妈冬眠了,你爸我日子就难过了,想睡都睡不着,也不知道抱枕什么时候才能醒。”

再不醒他就又要嗑药了,持续一个月熬着没怎么休息,心情还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大,我们到天极星了。你在家?直接上门可以吗?”

“空着手?”

“那哪能。”

“恩,在家。”

君临抱着孩子回房,没发现身后的凤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1章 榜样

来的不是最想来的王天璇,而是程烈、徐浪与张展。

“我们的小侄子呢?”

一见面,徐浪就开始低头找小孩子,被君临一掌拍在肩膀上。

“礼物。”

“都在这里,老大。”

张展从空间钮里拿出来一堆东西,通通放到客厅里。

“看到了没有?这些都是礼物,老大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小侄子呢?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他。”

“来客人了?”

阮钰先进来,随后君豪也进来了。

“不介绍一下?”

君临直接无视了父母,对程烈三人说道,“你们去三楼,那里有训练室。”

“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小侄子,他……”

程烈已经率先往楼梯上去了,张展拖着徐浪迅速跟上,未完的话语很快就随着良好的隔音效果而消失了。

“孩子呢?在睡觉?还是出去了?”

阮钰见父子俩又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赶紧转移话题。

君临让板儿端来了热茶,“来这里有什么事?”

“你妈在问你话,就不可以先回答她?没事我们就不能来了?”

看见板儿,君豪皱眉,却也接过了它递来的热茶,“看看你过的日子,连最基本的家务机器人都买不起了,需要用这种扔到垃圾堆里也没人要的老化低配型号?”

君临坐得远远的,并没有客气以待的意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要怎么看是你的事,我要怎么过日子是我的事。”

为了更容易理解凤殊说的话,他最近在恶补华夏远古文知识。

君豪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杯子没碎,但是茶水却飞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让我和你妈滚出你的人生,不要多管闲事?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多少有些长进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真是让人失望。”

“豪哥,小临不是这个意思。”

“作为成年人,应该知道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天真的小孩子,才会不断地犯蠢越界。”

“作为成年人,也不会像天真的小孩子,一闹别扭就离家出走,把家人抛诸脑后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在我们找人找得筋疲力尽心灰意冷的时候又突然跑回家来,当消失的那一段时间完全不存在,认定我们应该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地接纳你。

君临,你今年几岁了?”

“嗤。”

君临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君豪。

他忽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将桌角震裂了,茶杯也掉到了地上,碎了个彻底。

“昂科的小女儿凯瑟琳仍旧单身,你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跟你妈把人请来家里做客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散漫,我看你就是缺一个像样的女人管着。”

君临看着那一地碎片,双眼闪过了一丝戾气。

阮钰见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蹲下身去捡碎片,一不小心却把手割了。

“你在做什么?机器人不会捡?快点起来。”

君豪说了一句,见她依旧笑着捡碎片,君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神情便越发阴云密布了。

“我让你别捡了,没听见吗?阮钰!”

阮钰了解自己丈夫的性子,通常连名带姓地喊人时,便表示着他是生气到极点了,所以她讨好地朝他笑了笑,主动起身,喊了板儿过来清扫。

板儿先帮她清理包扎了,才开始清扫,大概知道君豪不欢喜见到它,所以板儿清扫完毕便乖乖地离开了客厅,直接去了凤昀房间。

凤圣哲依旧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呼大睡。

“家里来客人了?”

“是的,君四少爷的父母来了。”

“啊,是姐夫的爸爸妈妈?”

凤昀闻言相当高兴,“姐姐醒来了吗?今天已经满一个月了,醒了也该见见面才对。”

见外甥的衣服掀开了不少,肚皮都露出来了,他帮他扯下来,“周岁生日宴都没有赶得上参加。姐姐醒来一定会觉得可惜的,又不能重新补,怎么办才好啊,宝宝?”

他自说自话了半晌,转头对默不作声的板儿道,“板儿,姐夫有叫我出去吗?客人来了,我不去打声招呼是不是不太尊敬?毕竟也是长辈呢。”

尽管凤殊不让他喊君临姐夫,私底下,凤昀依旧这么喊着,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么喊也算名副其实了,凤殊跟君临真正地在法律层面上结为了夫妇。

“不需要,君四少爷并没有这么吩咐,并且,按照会面情况推理,他与父母的感情并不融洽。少爷擅自去见客人并不明智。”

板儿的核心程序其实都已经换成最新型的了,只不过因为凤殊姐弟俩念旧,所以并没有变换它的外在形象。

“不融洽?第一次见面时没发现啊,他们在周岁宴上不都有说有笑的吗?”

“并没有有说有笑,不单只不说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极少。当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少爷身上,所以您没发现。”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是这样吗?我当时很紧张,姐姐不在身边,怕说错话,所以才没注意到吧。哎呀,要是姐姐醒来了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像个笨蛋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凤殊已经醒来了。

“咦?这里有个人。”

“别乱动。”

程烈话音刚落,徐浪就已经打开了营养仓盖子,与凤殊对上了眼。

“你就是大嫂?长得有些差强人意啊。”

“你会不会说话?一边去!”

张展粗鲁地推了徐浪一把,就对着坐起来的凤殊弯腰鞠躬,“嫂子好,我是老大的属下,张展。”

待他直起身来看向凤殊时,到底是没能掩饰吃惊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女生,娇小的个子,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神情漠然,压根就没有表示友好的意思。

“我是程烈。”

程烈就像是没有意识到尴尬的氛围一样,向凤殊点了点头。

“凤殊。”

她显然更加适应程烈的打招呼方式,终于给予了回应。

只不过,仅此而已。她完全没有套近乎的意思,施施然地越过他们,下楼回房,换上衣服后也没有再上去,径直下一楼去准备找弟弟跟儿子。

君豪与君临父子俩的气氛剑拔弩张,显然正在对峙中。

阮钰见她来了,想要缓和一下场面,笑着招呼她过来,“孩子你醒了?好些了没有?听说……”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君临慢悠悠地打断了。

“如果少将愿意跟夫人示范一下如何离婚的话,我会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跟自己的新婚妻子离婚的,上行下效,父亲向来是儿子的好榜样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2章 访客

他用平淡的语气表述着“子不教父之过”的类似意思,神情再嘲讽不过。

“小临,算是妈妈求你了,别再这样跟你爸说话好不好?他是你爸爸啊。”

阮钰见丈夫神情不对,赶紧放软了语气,近乎哀求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可惜的是,君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不孝子!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君豪直接把茶杯朝儿子扔了过去,君临也不躲,任由滚烫的茶水泼洒到身上,又一个杯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无动于衷,视线落在了满地的碎渣上,嘴角依旧上扬着,嘲讽之色毫不掩饰。

凤殊也懒得喊人,直接朝凤昀的房间走去,快要越过君临的时候却被君豪叫住了。

“你就是凤殊?你还是个小孩子,犯不着一生都跟君临绑在一块。这婚是你们俩私自结的,我跟他妈妈都不同意,所以不作数。你想要什么就跟我们提,拿了该得的好处,就离开君家,孩子我们会好好教养着长大,总比跟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妈妈强。”

凤殊与君临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未成年?”

“当然不是,否则我们怎么结的婚?有些人是老糊涂了,难免自以为是,你往后一律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恩。你要是想离婚了就跟我说,随时可以离。”

凤殊懒得去应付怒火中烧的君豪,语气凉凉地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便施施然地进了凤昀的房间,房门一关,算是不参与他们父子俩的对峙。

“小临,别这样行不行?他是你爸爸,好歹尊重一下,啊?”

儿子不领情,阮钰只得转头看向丈夫,尝试转移对象。

“豪哥,我们小临已经有圣哲这个孩子了,以后老了也不会没有人照顾,不用担心。反倒是我们的小睿跟小源,没结婚没孩子的,我们要多多督促一番才对,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小临身上了。小源难得见面,小睿今天倒是也在这儿,我们去跟他聊聊看,好不好?”

君豪今天显然又被小儿子给气炸了,偏偏新上任的所谓儿媳妇也不是个乖巧听话让他看得顺眼的,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为难,冷着一张脸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阮钰叮嘱了儿子几句要好好吃饭跟孩子好好相处之类,便迅速地跟上,没一会儿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君临,以及一地碎渣。

良久,程烈才带着人从三楼下来,见他看着碎渣面沉如水,赶紧动手收拾干净。

“璇子本来也要来的,但洛叔受伤了,老大你也知道,洛叔就算是掉了一个指甲盖,璇子都会神经兮兮地忙半天,我们几个心急,便直接来了。”

“老大,小侄子到底藏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急什么?就你话多。”

“难道你就不着急?”

见张展跟徐浪又要斗嘴,君临才懒洋洋地抬眼,朝凤昀的房间努了努嘴,“在他舅舅房间睡着觉。没睡够就吵醒他的话,哭起来能够把天极星都给淹了。”

“这么夸张?难不成老大你小时候也是一个哭包?”

徐浪话音刚落,便见君临双眼微眯,顿时缩到了程烈的身后去,化身为怂包不停地求饶,“老大,我错了。”

君临这会显然没有心思聊些别的,也没搭腔。

张展三个人干巴巴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坐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把凤昀的房门给盼开了。

不负众望的是,随着凤昀一道出来的,还有抱着凤圣哲的凤殊。

徐浪兴高采烈地立马蹿到跟前去就要来一个摸头杀,凤殊眼也不眨地就抱着孩子绕过了他,径直走到君临跟前,把儿子往他怀里一塞。

“爸爸。”

这一个月父子俩几乎是朝夕相处,凤圣哲虽然还是对父亲有着不少畏惧或者不喜,但熟悉程度大大上升,被母亲这么随意一扔,也不哭不闹的,还下意识地就抱住了父亲的脖子,相当自然地喊了一声,然后就“吧唧”一声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君临这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囫囵揉了揉儿子那乱蓬蓬的头发,“睡够了没有?”

“够够。”

同样的问题已经问过许多次了,凤圣哲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回答地相当快,还一边笑一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拍掌,以示朕心甚慰。

“小侄子,我是你徐浪叔叔。浪里格朗的浪,大波浪的浪,想浪就浪的那个浪,记住了啊。”

徐浪的自我介绍成功吸引住了小家伙两秒的注意力,可惜凤圣哲很快便对他不感兴趣了,连带着程烈与张展俩的讨好也扔到了后脑勺,只坚定地朝凤殊伸出了小胖爪子要抱。

凤殊懒得走过去,只是看着他,让他好好在父亲的怀里呆着,君临也丝毫没有要送他过去的意思,不一会儿,凤圣哲便明白了父母都希望维持现状,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怎么?又想要变身小女孩了?那可不行,你想要现在立刻去体验一番勇士是如何炼成的吗?”

小女孩跟勇士代表着什么意思,凤圣哲如今是一清二楚,所以立刻摇头不止,虽然表情带着一丝委屈,像是将哭未哭的极力忍耐,但是到底没有再扁嘴了。

凤殊饶有兴致地发现,大概是不想要让外人发现自己的表情,凤圣哲没一会儿便把头埋到了父亲的胸膛上,不让人看自己的脸,显然多少是有些害羞了,明白了有外人在跟没有外人在时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圣哲啊,叔叔抱一抱你怎么样?浪叔叔带了好多好多好玩又好吃的东西来了哦,通通都可以送给你。”

“嗯,你浪叔叔送的花样多,但未必质量过关,他的礼物都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圣哲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能玩。展叔叔跟烈叔叔倒是精心准备了不少好玩好看又实用的礼物给圣哲与凤昀,你们甥舅俩可以选自己想要玩的哦。”

“希望你们俩会喜欢哦,要是挑得不够好,烈叔叔下一次会挑更多更好的带来送给你们。”

在徐浪的带头下,程烈跟张展说话也都儿化音起来,为了哄孩子,还哦哦个没完没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3章 相像

凤圣哲看到一堆礼物还是挺开心的,自动自发地就爬啊爬地爬进了礼物堆里,东翻翻西摸摸的,高兴起来还拉着凤昀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徐浪突然道,“老大,话说回来你跟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尽管君临与凤殊都依旧微笑的微笑,面瘫的面瘫,但气氛明显地为之一滞。

程烈淡淡地瞥了猪队友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起其他事情来,张展识趣地配合,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开口,在他们的插科打诨之下,很快就揭过了这一茬。

午饭是凤殊亲自做的,倒是吃的宾主尽欢,徐浪等人对她的厨艺都赞不绝口,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凤殊没有要跟他们套近乎的意思,所以吃完就直接带着两个孩子散步消食去了。

“老大,嫂子还要去上学吗?其实她想学什么你都可以亲自教她啊,不如直接带着小侄儿跟我们去旅行。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天天吃上嫂子做的菜,幸福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见君临面色淡淡,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张展一巴掌朝徐浪拍了过去,“就记着吃吃吃,让你干活就天天偷懒,我们最近都没生意做,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有没有点脑子?”

“你这话说得才没脑子!当午爷跟你一样只会动手动脚的吗?我们就算十年不干活,也不会坐吃山空。别再打我头,打傻了你养我啊?”

“本来就是个傻蛋,打一打说不准还能以毒攻毒。”

“你才毒,张口就喷人。”

见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武,程烈不耐烦地伸出了精神力触角,一人给了一拳头,“好了,有完没完?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幼稚,夫妻吵架都没你们热闹。”

“谁跟他是夫妻?!”

“谁跟他是夫妻?!”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瞪向程烈,脸上的神情出奇一致,嫌恶到要吐的狰狞。

“烈,你帮我查一查即墨的儿子即庆,看看他生母究竟是谁。”

君临冷不丁地一句话打破了对峙的场面,程烈点头,也不多问,当场就开始操作起来。

张展虽然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心,“老大,查即家干什么?即墨看着就不好惹。”

这一回轮到徐浪嘲笑他没脑子了,“他不好惹,我们老大就是好惹的?肯定是需要查才让查啊,脑袋都长到脚后跟了。”

即庆抱着凤殊的脖子亲密喊妈妈的画面在君临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张小脸,更多的像即墨,却也有几分凤殊的影子在里头,尤其是,他们的眼睛特别的像!

凤圣哲从头到尾都长得更像父亲,不单只外表,就连怕挠痒痒、嗜甜、害羞脸不红耳朵却会红得不像话、睡觉爱呈大字型姿势等等,也遗传了君临。

凤殊对儿子的影响自然也有,说话的一些神态,做事的某些动作,母子俩经常也会神同步,但在君临也出现在凤圣哲的生活里之后,父子之间的相像程度明显的加重了,凤圣哲不自觉地就会模仿君临的言行举止,反倒减弱了母亲对他这一方面的影响。

非得找出些更像凤殊的地方来的话,恩,凤圣哲的发质跟肤质都更像她。

母子俩都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玩,安静地研究某个人、某件东西,独自探索,寻找问题的答案,哪怕遭遇挫折,也乐此不彼,倘若成功,便会欢天喜地,兴致盎然地不断重复。

直愣愣地看人时,母子俩也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静感,仿佛被看的人就是他们眼中的唯一,又仿佛什么都不是的微不足道,偏偏这两种相反的矛盾感觉又如此和谐的糅合在一块,让人心中止不住的古怪。

求人的时候也一样,毫不犹豫就会捧着人的脸猛亲……

君临突兀地站起身来,话也不留一句,直接就飞身上楼。

“老大怎么了?内急?一楼没有盥洗室吗?”

徐浪懵逼,张展翻了一个白眼。

“没看见老大的耳朵都红了吗?你这人真的是笨到没边儿了。不会看眼色,就连看颜色都不会了?色盲啊你?”

“好端端地干嘛害羞?我们说了什么儿童不宜的话题?”

徐浪虽然依旧有些懵,但说着说着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大害羞啊,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单身的时候哪里会害羞?

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妹妹,要是有介绍给我就好了,我也要结婚!誓死追随老大的步伐,迈向美好的婚姻生活,生儿育女,多多益善!!”

张展已经懒得搭理这个二货了,嘎嘣嘎嘣地咬着颜椰果。

“羞花啊,奉劝你一句,别总是把话题往嫂子的身上扯,她年纪再小,也是我们嫂子,老大再讨厌女人,也结了婚生了子。

他们俩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要真惹恼了他们,缝嘴巴是小事,剥皮削肉剔骨抽筋什么的才是大事。嫂子貌似对刑讯逼供的这一套艺术形式相当有研究,老大也很感兴趣,你要是乐于奉献自己,我们兄弟倒不介意看热闹。”

程烈突兀地停止了操作,慢悠悠地给予忠告。

“有那么夸张吗?有些人就是面冷心热,嫂子看着跟老大是一样的人,会做饭的女人,还是能做出妈妈一样味道的女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狠得下心来的嫂子,你别吓唬我。”

徐浪不相信,张展却是若有所思,对凤殊的重视程度又往上提了好几个等级。

程烈耸了耸肩,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凤殊并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正在议论自己,她照例带着孩子散步散到了君庭住的地方。

凤圣哲已经会喊“太爷”两个字了,尽管不经常叫,但一见到君庭就会很高兴,便挣扎着下地,速度极快地爬到了曾祖父脚下,一边流口水扶着元帅的腿站起来,一点欢喜地咿咿呀呀。

“哎哟,我们的小圣哲来找太爷爷玩啦?想吃红糕糕?亲亲,亲亲太爷爷的话,就给你好多好多。”

君庭指了指盘子里的糯米卷,红澄澄的,非常喜庆,是小家伙吃过的香甜味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4章 训斥

果不其然,这一招屡试不爽,凤圣哲两眼发光,就像小鸡啄米似的迅速将君庭的脸亲了一个遍。

君庭不甘示弱,也亲了回去,还专找小家伙怕痒的地方下手,凤圣哲咯咯大笑起来,没一会儿爷孙俩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毕竟是君家新一代里的第一个孩子,君豪再生儿子的气,见到这么可爱的孙子也是欢喜起来,主动凑过去逗弄小家伙。

“乖乖,也亲亲爷爷好不好?爷爷让人去把甜品店里的东西全都打包回来,不,专门请一个甜品大师来家里长住,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什么甜品大师,那能一样吗?这糯米卷是你妈亲手做的,小家伙就爱吃这个。太爷爷说得对不对?我们宝宝就爱吃太婆给做的红糕糕。”

凤圣哲十分给面子地朝那盘糯米卷砸吧起嘴巴来,时机配合得天衣无缝。

君庭踩了儿子一脚,还极其自然地捧了妻子一句,霍如霞难得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就像是一朵花。

“圣哲,圣哲,爷爷抱抱你好不好?我是你爷爷,嘿,你这小子。”

小家伙对君豪不怎么感兴趣,见他总是把脸凑过来,小手乱挥,像是赶苍蝇似的,无奈手短打不着。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就算了,这一会儿就连视线都被阻挡了,凤圣哲便死死地抱着君庭不撒手,一声声地喊着太爷太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怎么了?红糕糕还热着呢,凉了就给宝宝吃啊,太爷不骗你,待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们不着急。”

君庭会错了意,凤圣哲见他依旧没有把恼人的君豪赶走,便小嘴一瘪,小手笔直地指向自己的祖父。

君豪还以为他主动要自己抱了呢,兴高采烈地伸出了双手就要接人,岂料小家伙却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字来。

“丑。”

全场落针可闻,紧接着便是君庭的爆笑,君睿被茶水呛住咳嗽不止,霍如霞忍俊不禁,阮钰尴尬不已。

凤殊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君豪却窘得脸都红了,双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晾在半空,而凤圣哲扭动着小身板,小脑袋左晃右晃,始终看不见糯米卷,小嘴扁得越发厉害了,眼见着就要哭起来。

凤昀叉了两块糯米卷走过来,给凤圣哲一手塞了一个。

“不烫了,不烫了,给,宝宝别哭啊,你是吃不到又看不着,所以着急了对吗?舅舅在这帮你看着呢,没人跟你抢的。慢慢吃。”

凤圣哲顿时喜笑颜开,“好蛋,好蛋,舅舅。”

对于小家伙来说,父亲是坏蛋,舅舅是好蛋,这一点明显的认知,已经是人人皆知了。众人再一次捧腹大笑。

这一次,君豪总算是不尴尬了。只不过,见到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孙子,尽管心中痒痒,到底没有再伸出手去。

难得见儿子这般手足无措,霍如霞看着好笑,在一旁轻声软语地哄着慢点儿吃,时不时地就会用手轻轻地摸一下小家伙的脑瓜子,看得就连阮钰都蠢蠢欲动起来,只不过碍于是公公抱着凤圣哲,所以没敢上前去也上演一出摸头杀。

“你把宝宝带的很好,吃东西这一项可以打满分。”

君庭很满意凤圣哲的表现,虽然吃粥饭什么的还不能吃的很干净,但是吃甜品糕点跟水果之类的,凤圣哲已经能够做到像大人一样好了,尤其是专注程度,简直像是自带干扰屏蔽器一样。

凤殊没回答,面上表情由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君豪见她充耳不闻,不由冷哼道,“长辈在对你说话,怎么不回答?”

“你在老子地盘撒野做什么?凤殊是君家的大功臣,别说她如今年纪小还懂事,没什么可让人说嘴的,就算将来年纪大了不懂事了,我们君家这些长辈也得护着她,老四也得让着她。你冲她喊什么?

难怪宝宝跟你不亲近,就你这样对待他妈妈,他能喜欢你才怪。”

君庭突如其来的训斥让众人都愣了愣,气氛一时之间沉滞得可怕,唯有天真的凤圣哲依旧奋力地跟糯米卷较着劲。

君豪已经多年不曾让父亲这般当众训斥过了,脸再一次涨得通红。

“怎么,老子说的不对?我跟你妈都长得不错,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丑儿子,还丑人多作怪?

孩子都生了,婚也结了,当事人都你情我愿的,你还敢摆公公谱,让老四跟凤殊离婚,看上了什么劳什子的昂科小女儿,你是眼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敢情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是西北风刮来的,你翘着二郎腿就可以捡便宜?

君豪,你是不是也不想跟阮钰过了?我跟你妈也看儿媳妇不顺眼,要想我孙媳妇跟孙子离婚,你们夫妻俩先做个好榜样,把婚离了。”

君庭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看着重孙吃东西时目光还透露着笑意,但君豪却无端觉得身体发冷,犹如在大冬天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那般,冰寒彻骨。

阮钰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爸,豪哥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夫妻俩都没有对凤殊看不顺眼,这孩子挺好的,真的,挺好。”

君庭摆了摆手,“男人说话你别插嘴,跟你婆婆多学一学。”

霍如霞像是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给凤圣哲喂水。

阮钰尴尬应是,君睿不忍心,赶紧打断了父亲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以免酿成更大的火气。

“爷爷,圣哲一来,我们兄弟四个就立刻不吃香了,您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啊,好歹让我们有一点点适应时间。”

君庭不想搭理他,不过已经吃饱了的凤圣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看向君睿一阵咿咿呀呀,仿佛在问叫他做什么。

“哎哟,我们宝宝就是可爱,要对二伯投怀送抱吗?来来来,二伯保管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连腿都给忘了。”

君睿高兴得很,冲过去就要抱人,结果小家伙傲娇地又甩了人一个后脑勺,直接朝霍如霞伸出了双手。

“哎哎哎,先来后到,二伯还没抱怎么就可以让太婆抱了?做人可不能这样,我的大侄子啊……”

“咿呀呀呀呀!”

君睿夸张地大笑,逗得凤圣哲也咯咯大笑起来,霍如霞紧紧地抱着小家伙,就怕一不留神会摔着他了。

阮钰见状赶紧上前去,帮忙看着,以防真的掉下来。

君庭看着妻子难得露出紧张的神情来,就把对儿子的生气给忘了,也嘴角含笑。就连君豪,也一时忘了羞恼,被儿孙的笑闹吸引住了视线。

凤殊看着眼前的景象,垂下了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5章 共死

见霍如霞不舍得放人,凤殊便径直带着凤昀要走,君庭却叫住了她,把她单独带到书房里去。

“往后你公公说什么,你别理会,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因为是独子,从小就太过受宠了,以至于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年纪大了,也还不懂人情世故。我还能看着他一二百年,在这期间你用不着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有不对的,祖父会给你主持公道。

哪怕有一天我去了,老四也会护着你,老四要是不靠谱了,圣哲总不会不管你这个妈妈。

先不说将来那么远的事情,你跟老四不声不响地就把婚给结了,往后有什么打算?

是继续读书,还是等圣哲长大一些,再去学校?或者直接跟着老四去环游星际,为圣哲添多几个弟弟妹妹?你还年轻,不管做什么都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快一点拿定主意还是好的,省得蹉跎岁月一事无成。

啊,或者先把你们的婚礼给补办了?”

凤殊摇头,“暂时会留在孩子身边,等他独立性强一些后,再考虑去哪所学校读书。婚礼不需要。”

君庭依旧笑眯眯的,“人生大事自然要大办才好,你放心,我们君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婚礼可以办得十分隆重好看的。”

“不,君元帅,不必如此。

君临与我有名无实,等凤圣哲成年了,我们就会解除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各走各的阳关道。之所以都同意结这个婚,主要还是想给凤圣哲一个合法的身份,我们二人并没有为此要捆绑着过一辈子的意思。”

她的坦言相告让君庭怔了怔。

“你不是跟老四相互之间留下精神力印记了吗?前一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找我打架,明显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精神力,那不是你留下的?”

凤殊不是很明白这会儿提起印记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头,“确有此事。”

君庭面色古怪,“你不明白结成精神力印记是什么意思?”

凤殊抿唇,下意识地觉得不妙,“请元帅指教。”

君庭笑了,“我更希望你能够喊我祖父,当然,随你心意。

大概的意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恩,类似于同生共死?

这是联邦创建初期非常流行的做法。那些前辈们面对的宇宙环境更加恶劣,星网覆盖率又不高,一旦发生战事,常常恩爱夫妻天各一方,失去联系,生死不知。感情好的夫妻便会结成精神力印记,以感知对方的状况。

哪怕离得再远,只要是诚心结成这个印记的,都能够感知到对方当时的情形,是否受伤,伤得多重。如果两个人相距不远的话,还可以替对方分担痛苦,为两人的生存觅得一线生机。因为一方受到的精神力伤害,会有一部分被转移到配偶身上。

一旦一方身死,作为配偶的另一方的精神力也会受到重击,强于对方的人有可能会活下来,弱于对方的人十有八九会一同死去,精神力相当的人,则看活着的那个人当时的状态如何,求生意志又如何。

根据记录在案的数据分析,百分之九十以上结成印记的夫妻都是在相差不远的时间里死去的。这个数据太过惊人,因此在后来星网覆盖率可以扩大到几乎整个联邦之后,随着环境的改善,结为夫妻的人便越来越少结成精神力印记,基本上都是领个证,举行婚礼公告天下,便算是相当隆重的做法了,还有许多人连证都不领,直接住一起过日子,也没人会说什么。

当然,还是有极少数势要同生共死的夫妻会玩一玩复古风的。你跟老四是我们君家近千年来唯一一对结成印记的夫妻。”

他的语气有着明显的揶揄,就算凤殊是再冷静不过的人,此时也难免有些色变。

“元帅能否说的更详细一些?一方精神力受伤,另一方也会受伤,所谓的范围大概是多大?精神力弱的那一方,有没有在精神力强的配偶死去之后依然活下来的事例?还有,精神力印记可以人为解除吗?”

她如果知道会有这样的后遗症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跟君临结成精神力印记的,脑子抽了才会做这样的傻事。

问题是,当初她连问都不问查都不查,就乖乖地按照他所教的步骤,丝毫都不带犹豫地与他互相印记了。

所以,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蠢。

凤殊想到这,脸就有些发青。

君庭第一次见到她的脸上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不由失笑。

“我跟你祖母并没有结成精神力印记,没有切身体会,所以给不了你直观的确切数据。

传闻中,精神力不错感情基础也不错的人,只要在同一个星球,都会明显受到精神力印记的影响,同甘共苦,在同一个城市或者更近的距离,还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如果感情深厚到骨子里的那种夫妇,即便不在同一个星球,也会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并且相互影响。

精神力弱的那一方是否有活下来的人,我不清楚,不过按照常识来看,肯定会有这样的事例。毕竟受距离影响,如果距离很远的话,那即便精神力强的一方死去,精神力弱的那一方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活下来并不是难事。

解除方法的话,也许曾经有过,但据我了解,就算真的有,方法也不曾流传下来,所以目前无解。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传闻,结印之后具体的细节,现在没有人清楚。也许隐世世家会有人知道一点点比较确切的说法。”

凤殊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滚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有人试过吗?尝试去解除的后果如何?”

君庭脸上的揶揄之色越发浓了。

“近代能够查询到的记录,尝试那样做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后果的话,夫妻关系恶化,彼此折磨,离婚了也跟没离婚一样,最好的状态就是不管离不离婚都形同陌路,但会尽量为了孩子忍耐,竭尽全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因此也保全对方。”

凤殊没有再问下去,当即行礼告退。

凤圣哲依旧被霍如霞抱着,跟君睿玩得正欢,凤昀也在一旁凑热闹,她扫了一眼,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君临依旧坐在客厅里,跟徐浪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笔直地走向了他,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6章 远方

君临不明所以,当然不会傻傻地任由她的攻击落到身上,身子一歪,闪过了第一拳,见她招招狠厉,便飞身而起,也不格挡,就在客厅里带着她跑动。

“哇,哇,厉害。嫂子威武!!”

徐浪连连惊呼,吹了好几声口哨,以示崇拜之情。

程烈与张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两个人不约而同又把对凤殊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一个等级。

凤殊就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无论君临怎么腾闪挪移,始终都无法摆脱她的拳脚。

他又不想对她使用精神力攻击,免得她又傻乎乎地像之前那样将精神力使用到枯竭的地步,故而很快便还起手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两人近身搏斗了几分钟,君临见她依旧攻势不减,招式繁多,能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杀将过来,一双杏眼也亮的惊人,不由兴致大好,还击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放开,转眼之间,双方便过了数百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老大是变|态,嫂子也不遑多让。这速度,快的就跟一阵风似的,简直无处不在,让人眼花缭乱啊。”

徐浪啧啧称奇,张展也看得很认真。

程烈身手要弱一些,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君临夫妻俩速度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凌厉,他的动态视力跟得上,但看不大懂攻防形势,于是聪明地打开了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直接把实时视频共享到了“路在远方”兄弟群。

{星长:艹,掌柜的怎么跟女人打起来了?}

{白衣:嘤嘤嘤,别告诉我那就是嫂子。}

{小鹿:嫂子是什么鬼?老大什么时候结婚了?!!!}

{小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掌柜的怎么可以娶这么彪悍的老婆?分分钟会死人!}

{暗夜:很不幸地告诉你,小白,你可以去死一死了。她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嫂子。}

{哈哈:赔我刚刚吃进嘴的火流肉!什么时候爆消息不好,非得要赶上我吃饭时间?!嫂子怎么可以这么帅?!!d炸天啊,神!!!}

{十五:哈哈,你可以跟老大交手这么久还不落下风吗?}

{哈哈:纯体力可以,老子持久力杠杠的,问题是,速度跟不上……}

{鸿雁:我一定要找机会跟嫂子切磋切磋!谁有嫂子终端号?暗夜,帮个忙递话?}

{暗夜:我拒绝。}

{鸿雁:为什么?}

{暗夜:分分钟男女双打,谁有胆谁上,老子又不傻。}

{鸿雁:有架打才好啊,傻子才不上。}

{哈哈:鸿雁,哥我支持你,加一万能量块!}

{小飞:看不懂,速度也太快了,这是用上了特殊技能吗?还是暗夜暗箱操作?}

{暗夜:少年,别质疑哥的节操。老大还需要我来加持?你这是找打的节奏啊。}

{沉鱼:老大没有释放精神力,那个,嫂子拳脚功夫都很利索,速度很快,就是看不出来体能等级。}

{星长:目测不高,十五级都没突破。奇怪,怎么可以这么快。}

{十五:黑袍叔,星长分析的对吗?老大是故意逗着嫂子玩?看着又像是来真的。}

{黑袍:不用精神力作战的情况下,速度强过我们群大多数人,恩,过上几年,我也比不上。}

{星长:言过其实了吧?暗夜,她不是年纪还小吗?}

{暗夜:的确相当年轻,但武力值别问我,老大自己都不清楚。}

{黑袍:她用的都是杀人的招式,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是个狠角色。掌柜的眼光很不错。}

{辰爷:一言不合就杀人?不错,我喜欢这样的怪胎。}

{羞花:辰爷,老祖宗说了,祸从口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辰爷:话说这群里说话最儿童不宜的人是谁?以为掌柜的像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老子已经是老人家了!}

{闭月:辰爷威武!}

{沉鱼:同上!}

{落雁:辰爷威武+终端号:-d}

{羞花:三傻滚犊子!}

{星长:吵个毛?再废话,信不信下一回把你们四傻全发射到真空去看星星?}

{鸿雁:星长,我只看你一人^_^}

{落雁:坐等看戏。}

{星长:滚犊子。信不信把你们两只雁的毛都给拔了?!}

{鸿雁:欢迎来拔~(@^_^@)~}

{落雁:已洗白,求虎摸。}

{虎雀:这就打完了?意犹未尽,求分析。}

{黑袍:掌柜夫人好样的!}

{虎雀:高手,求带。}

{星长:问掌柜。}

{掌柜:夫人,吱一声。}

{小白:嫂子怎么不说话?老大您犯错误啦?嫂子好高冷,全程放杀气。}

{小黑:嫂子进群了?}

{小白:???!!!!!!}

{大音:两个兔崽子,滚去学习!}

{天下:我要退群。}

{暗夜:嫂子,群主不是我,真的,我就是个打杂的。}

{掌柜:天下,要不要再来打一场?为夫不介意用一只手。}

{黑袍:掌柜的,天下最毒妇人心,小心阴沟里翻船。}

{星长:黑袍难得有文化,说的很中肯。掌柜夫人,改天我们过两招?}

{天下:我要退群。}

{小鹿:嫂子,有空也指教指教我?你的招式看着就好厉害!你一定学过古武对不对?}

{暗夜:小鹿你太迟钝了,嫂子厉害的招式还有很多,单凭一个隔空点穴就够你羡慕嫉妒恨,一辈子都学不来!}

{小鹿:隔空点穴??}

{天王:嫂子是谁?老大结婚了?}

{地虎:什么意思?隔空点穴是什么梗??}

{宝塔:可怜的孩纸,实时直播已经结束了,你们错过了一整个星空!}

{河妖:我有嫂子对图恰克一击必杀的视频,还有艺术恐吓何氏兄弟的监控录像。}

{小白:求分享!}

{小鹿:快点发!}

{地虎:急急急!}

{天下:我要退群。}

{鸿雁:嫂子,我决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脑残粉!}

{落雁:不能更同意!}

{小鹿:天字第一号脑残粉是我,谁都不许抢!}

{小白:是我,是我,是我才对!嫂子,嫂子,我爱你!}

……

群里的人还在说什么,凤殊已经无心看下去了,被强制入群,又无法自主退群,就像时常被君临强迫着视频对话一样,体验并不怎么美妙,所以此刻她面沉如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7章 潮水

君临只是看着她笑。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伙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不同日死当同时。不跟大家打声招呼?”

凤殊瞪着他,面无表情。

“我要退群。”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刀光剑影,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嫂子,兄弟们都在群里呼唤着你,大家都争着要当你的脑残粉,难得这么热情,你就给点面子嘛。”

徐浪笑嘻嘻地跳出来说话,张展也开劝了。

“嫂子,兄弟们没有别的意思。

老大是我们当中最讨厌女人的人,别说拥抱亲吻,就连跟女人说句话对个眼神都嫌烦的,突然一声不响地结了婚,还突然跟我们说有孩子了,这完全就是晴天霹雳。作为兄弟,我们要是不抓心挠肺地感到好奇,也太没兄弟爱了对不对?

我们对你更多的是好奇跟欢迎,绝对的善意,真的。”

程烈举起手来,“我可以作证,阿展说的话比真空还真。”

凤殊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们,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君临,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瞪出血洞来。

君临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拨弄着个人终端,“原本还想着晚上开始教你,现在看来夫人不太配合啊。你该不会认为,随意几个吻就够了吧?”

凤殊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所为,他居然还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起这事?!

她气得晕了头,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高高抬起的手却没能利索地扇他一巴掌,半途就被无形的力量给禁锢住了,冲势不减,如同投怀送抱,径直撞到了他身上。

“来,笑一笑,打个招呼。”

他直接掰正她的脸,开了视频通话,“喏,这是凤殊,我儿子凤圣哲的妈妈。”

“嫂子,欢迎你,我是宗和。”

“嫂子,我是宗宝,宗和的双生哥哥。”

“嫂子好!我是陆路路,你的一号脑残粉!”

“嫂子嫂子,我才是你的一号脑残粉,我爱你,嫂子,我是……”

“热烈欢迎嫂子,嫂子威武,我是安吉,喜欢大笑,绰号哈哈,嫂子一定要记得我!”

“嫂子好,我是八月。”

“嫂子一定要压倒老大!还有嫂子我才是你的一号脑残粉,我……”

“李越。”

“华良辰、卢元芳,我们是天王盖地虎!”

“欢迎你入群,凤小姐,我是关谷,有机会打一架?我看你很不错。”

“王珈洛,随时恭候掌柜夫人大驾光临,不吝赐教!”

“午毕,组团群殴掌柜时,请不要忘了叫上本大爷。”

“王天璇,欢迎嫂子入团。鼓掌!撒花!!心情好时是白衣天使,心情糟时是地狱使者,嫂子,惹了掌柜无所谓,惹恼了我,分分钟解剖你哦,要小心,剥皮削肉,剔骨抽筋,是我每天都要玩的游戏,呵呵呵……”

“嫂子别怕,我陆路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压他!”

“小鹿威武!白衣,不要大意地出动你的藏粉吧,化了小兔崽子!”

“滚,别歪楼,嫂子我是……”

“我是云天放,天下第一美男子,嫂子,不要觊觎我的美貌,你不是我的那棵菜!”

“徐天放。欢迎嫂子。”

“徐文志。”

从一开始的愤怒羞恼过渡到冷静麻木,急红了脸的凤殊再一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等到再没有人自我介绍时,她才凉凉地开了口。

“我要退群。”

君临笑眯眯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哦?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再一次被人抛尸荒野了?可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好运气,有人救你。”

视频那头的人都面面相觑,显然透露的信息太过惊悚,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都丈二摸不着头脑。

凤殊完全没有被吓到,只是再一次重申了退群的强烈意愿。

君临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手指悄悄下滑,抚上了她的脖子,极慢地摩挲着她的肌肤,待看见成千上万的鸡皮疙瘩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才满意地不动了。

“事不过三,凤殊,想一想小胖娃,嗯?名分都给你了,总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光占我便宜。”

视频那头的人开始起哄,凤殊咬牙,情绪再一次暴走。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君四,我不欠你什么,更不欠孩子什么!要说亏欠,也是你欠孩子的!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没有拿着剑抵着你的脑袋逼你娶我!”

起哄的人更多了,声音乱糟糟的,听得凤殊脑仁疼。

君临瞥了一眼,径直关掉了视频通话,然后抱着人就上楼。

“哎,老大,你上哪儿去?”

“闭嘴!有没有点眼色,老大是新婚!”

“我们搞不好很快就会有大侄女了。”

后面徐浪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凤殊没听见,她被直接抱进了房间。

“既然明知道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今天发什么疯?一进门就给我脸色看,还敢动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狗爪子给剁了?”

君临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凤殊想要挣脱束缚,却依旧没能成功,因为有过挨头槌的经验教训,他压根就没有给她临阵一击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

他长腿一跨,也跟着上了床。见她只是拿眼瞪人,嘴唇都快咬破了却始终不吭声,气极而笑,直接把她翻转过来,巴掌噼里啪啦地就落到了她的臀上。

“说不说?不说我就拍了视频发到共享上去,看你说不说!”

凤殊性子虽倔,但还真的从来就没有被人打过屁屁,上一回是她自己脑抽了这样当众打过他,所以被他打回来也就认了,实力预估严重不符合预期,只能认栽。

但这一次他凭什么?!

羞耻,愤怒,委屈,茫然,情绪的潮水突然就上涨成滔天巨浪,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打你的时候都没有外人在,你打我的时候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是刚才出去别人给你气受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不用理他。你需要做的事情是管好你自己,管好两个小孩,君家的事情我会处理。”

她以为她要溺毙,但是并没有。君临将她捞了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8章 两败

凤殊哭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最后还哭着睡着了。

君临见她熟睡过去依然无意识地抽泣,不由眉头深锁,垂眸看了好半晌,才躺下来,把人揽到怀里,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凤殊做梦了,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每天都折磨着她,让她无法安睡的噩梦。

骏马飞驰,刀光剑影,穿胸而过的痛楚,沉入河底的窒息……

画面陡然一变,荒郊野外,身影交缠,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以及无法自拔的沉沦,正上下起伏着,给另一具已然生机了断的血肉带去被碾压的剧痛……

一模一样的场景,依旧急速的风,依旧四散的血腥味,依旧争先恐后要涌进来的河水,依旧湿润的泥土,依旧血红的眼睛,依旧僵硬无法反击的躯壳。

给她带来的,依旧是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恶心。

“呕!”

凤殊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四肢僵直,小脸煞白,意识却依旧在黑暗里沉浮。

“该死!”

睡意朦胧的君临迅速把人抱起冲到盥洗室去。

怀里的女人就像是一具即将失去体温的尸体。

“呕……”

谢天谢地,尽管身体僵硬得不像话,她依旧活着,在他的眼前,闭着眼睛狂吐。

“醒来。喂,凤殊,醒醒。”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最后更是使劲拍打她的脸,扑鼻而来的污秽气味,让他的胃也开始翻江倒海。

没有办法忍受了。

君临一手环抱着她的腰,一手打开了浴室的自动清洗程序,任由冷水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

凤殊的呕吐停止了,却并没有被冷醒,反而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挣扎中,就像是一个人在濒死之前,迸发了强而有力的求生意志,她呼吸急促,僵直的四肢自动自发地缠上了他,十指却猛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是的,插入,就仿佛那不是十个手指头,而是十把小刀,十支利箭。前后夹击,正中心脏部位。君临本能地将她击飞出去。

凤殊笔直地撞上了墙壁,闷哼一声,又跌落到地上。

十个手指头都红通通的,指甲缝里还夹了他的血肉。

她喘着粗气,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

君临拉扯着她的长发,直接将她半个身体都拎了起来,“想杀我?呵,凤殊……”

他说了些什么,她不清楚,漫无边际的寒冷包围着她,无处不在的水,让她呼吸困难。

凤殊晕了过去。

君临捂着胸口,任由鲜血喷涌,被水稀释又带走。

他的双眼一片猩红。

那是无法控制的杀意。

君临看着脚底下的女人,指尖微动,暴走的精神力环绕在她的四周,犹如死神在静候着收割。

个人终端的视频通讯呼叫声适时响了起来。

是君庭。

可以阻止他发疯的人。

“宝宝找你们,快来接,我看他快要哭了,你爸妈不会哄,我老婆也要休息。咦??怎么受伤了?”

君庭自顾自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这才发现孙子的状态不对,立刻坐直了身体。

君临闭上眼睛。

“现在在哪里?到底怎么一回事?那是凤殊?你们打架了?”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君庭,又懒洋洋地躺下了,还笑眯眯地揶揄道,“看来伤的很重啊,这小女生说要亲自捅你一刀,就当真亲自动手,还成功了,比预期结果好上数倍,真不错。老四,你大意了。”

君临眼睫毛微动。

是了,还没有来天极星之前,她就已经明白无误地说过,为了孩子,她不会杀他,但是却一定要捅他几刀,以泄心头之愤。

死去的人没有办法诉说冤屈,但活着的人却不得不承受其恩惠,延续血债,报仇雪恨。

如果没有凤圣哲的存在,他跟她之间只会是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拔刀相向,难道还坐下来谈笑风生?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会用唱戏俱全的方式,来营造杀他的氛围。

也许从踏入君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在设下陷阱,一步一步地引导他,走向杀机四伏的方位?

她应该恨他恨得要死才对,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就算谈不上恨,她也应该厌恶他的碰触才对,怎么可能会愿意亲他满脸,就像凤圣哲那样?

君临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居然没当一回事,还真的是大意了。

就算为了孩子,愿意住进君家来,她想要的也是跟他保持距离,不友好,不仇恨,能让孩子接触到他,尝试着相处,已是完满。

就算为了学习精神力操控,她愿意放低姿态,跟着他学习,在家里都要穿上长袖长裤与袜子,连脚踝都不愿意露出来的女人,也不可能放弃一贯以来的矜持与保守,做出违背日常坚持的举动。

过了,也是不足,是破绽。

“祖父教训的是。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他不会再给她伤害他的机会。君临将人抱出盥洗室,直接扔到了床上,自己上了三楼治疗。

“不是我说你,老四,不是哪一对夫妻都适合结成精神力印记的,你的实力远胜于凤殊,你要是受重伤,她只会死路一条。

如果是她自愿的也就罢了,但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坑骗了她结这个印记的?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那是结婚需要做的正常环节,离开的时候脸都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表情这么明显的时候。”

君临忍受着修复液修复机体的刺痛感。

“她主动问起的?你怎么跟她说?”

“一开始并不是,后来见她一无所知,她问什么我便把知道的告诉她了。

我看这个孩子是个不服输的,天赋一般,但悟性极佳,毅力过人,最主要的是脚踏实地,是个能够定得下心来学习的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强者。看她跟两个孩子的相处情形就知道,品行上也是不用担心的。

老四,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现实是你们已经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了,当然,祖父我也是认可你们这一桩婚姻的,你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就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只要哄好凤殊不会跟你唱反调就好。

尤其是,切磋可以,别拼命,相爱相杀的后果,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相爱相杀?

君临嗤笑,闭上眼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9章 抱歉

凤殊发烧了。因为没有及时换掉湿衣服,凤昀上楼来叫她吃晚饭时,才发现她烧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君临依旧泡在修复液里。

凤圣哲很不高兴。君庭一反常态,并没有把他送回去。

哪怕今天收到了很多礼物,哪怕今天在太爷这里吃到了很多好吃的红糕糕,长时间没能见到父母,也让他焦躁不安。

更让他想哭的是,玩着玩着,就连小舅舅也不见了踪影。

霍如霞在休息,阮钰哄不住,君豪笑得脸都酸了,偏偏小家伙不理睬,非要抱的话,就会拼命挣扎,简直像是开启了逃命模式,让君豪难堪得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到了最后还是君庭出马,才把小家伙哄不哭了,吃完东西,还玩了几个小时机甲模型,才熬不住困意终于睡了过去。

凤殊醒来的时候,凤昀正趴在床边看书。

“宝宝呢?”

“姐姐,你终于醒了?”

凤昀立刻惊喜地放下了书本,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恩,是真的降温了。姐姐你昨晚发烧了,怎么穿着湿衣服就睡觉?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担心。宝宝昨晚跟君爷爷睡的,估计吃完早饭就会闹着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凤殊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下床去洗漱。

“姐姐,不舒服的话可以继续躺着的。待会我去把宝宝抱回来。”

距离不远的话,他一路把小家伙抱回来也是可以的。再不济还有板儿呢。

“没事,你吃东西了吗?我肚子饿了。”

“吃了,我今天很早就起床了,板儿煮了早饭,我吃完就继续上来陪你。姐姐昨晚是练功练得太累了,所以才会湿衣服都没换就倒下了吗?”

“嗯。”

凤殊不想解释过多,径直下楼吃早餐。凤昀回了自己房间继续看书。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君临也下楼来,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吃饭。

因为一大早起来就见不到人,凤圣哲最喜欢喝的异兽奶也不要了,哭闹着要找父母,连向来好感度刷得很高的霍如霞也不让抱,君庭只好亲自送他过来。

“妈妈,妈妈……”

见到她,凤圣哲喜笑颜开,虽然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却立刻伸手要抱,扑到她怀里后又捧着她的脸亲个不停。

凤殊还有些头晕,所以只是朝君庭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默默地开始喂儿子吃东西。

凤圣哲窝在她的怀里,笑眯眯地一口一口“啊呜”着,来者不拒,两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衣服。

君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眼来,专心致志地吃饭。

君庭扫了孙子的胸膛一眼,直到小家伙吃饱了,才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空间钮,递给了放下筷子的凤殊,“这是祖父送你的结婚礼物,收好了。条件成熟的时候再用,希望你喜欢。”

凤殊摇头,“君元帅,您不需要破费。我和君四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是正常的事情,再恩爱的夫妻也不可能一句口角都没有的。

你们祖母够端庄优雅的了吧?跟我这些年了,虽然不曾打架,真正的吵架也没有,但赌气冷战跟斗嘴的次数极为频繁,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日常化,我们哪天不嫌弃对方几句就浑身不舒服,这都习惯成自然了。

别看两百年五百年很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祖父三百多岁了,满打满算,人生也早已走到了该退场谢幕的时候。人老了就会时不时回想从前,没有尝试去做的事情,做了却没有好好认真对待的事情,因此错过的人,因此遗憾的事,有些会有机会弥补,但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机会弥补的。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别做那些蠢事,窝里斗的话,孩子有爸妈还不如没爸妈。你们不好好一起过日子,那以后我会亲自带圣哲,在我有生之年,你们俩谁也别想见到他。”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果,最起码,对于目前的凤殊而言,她完全没有办法说不。

“表个态,老四。以后你能不能照顾好你的老婆跟孩子?要是做不到,你可以圆润地滚了,反正在家里也是吃白饭不干活,还不如像以前一样离家出走,替家里省点粮食。”

君庭见凤殊不吭声,便将矛头掉转对准了孙子。

“好。”

君临慢悠悠地吃完,又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嘴巴,最后才走到凤殊面前,伸手。

他的手十分修长,指甲有修剪过,十分齐整,掌心起茧,看得出来有经常锻炼,或者操作武器。

凤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凤圣哲不愿意让父亲抱,甩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君庭好笑不已,到底是替孙子解了围,“宝宝昨天睡得不是很好,半夜起了两三次,待会可以带着他睡一两个小时。

东西收好,祖父走了。”

他刻意强调了一句祖父,就慢悠悠地晃出了门。

“烧退了?”

君临施施然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曲指轻轻地弹了弹儿子的脑袋,小家伙立刻转过头来,抡起小拳头作势欲打。

“东西你收着,以后找机会再给回元帅。”

凤殊的声音十分沙哑,昨天哭得太厉害,声带有些受损,听在君临的耳中,就像是砂砾在耳管里滚动。

“给你的就自己收好。在这个家里,我唯一没有办法正面对抗的人就是祖父。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今天给了我们提醒,下一次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什么让他看不顺眼的事情,相信我,他会说到做到,在他有生之年,我们谁都别想再见到儿子。”

君临的语速比平日里要慢上不少,就像是大病初愈,因为没有力气,所以显得疲惫,乃至于颓丧。

凤殊抿唇,视线投向面前那个白得发亮的空间钮,犹如盯着洪水猛兽。

“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比我还弱的你,就更没有。”

见她神情陡然冷了下来,君临又慢吞吞地道,“抱歉。以后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我都会好好善后,不会再发生让你穿着湿衣服睡觉最后发烧的蠢事。”

凤殊愣了,视线上移,君临依旧面不改色地逗弄着儿子,耳朵却通红一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0章 善意

凤殊呆呆地看着他的耳朵,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我不管,以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你看够了没有?!”

君临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昨天还想杀我,不,还付诸行动真的杀我!我都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就不能好好地接受别人的善意?”

凤殊眨了眨眼。

杀他??

她收回视线,伸手将空间钮拿起来。

“我虽然想杀你,但是昨天晚上想杀的另有其人,你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会被我攻击。何况,你不是比我强吗?我拼了命也未必能够伤到你,倘若伤到了,肯定是你自己没有做好防御的缘故,可不能全都怪别人。”

另有其人是什么意思?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恨不得要亲手杀掉的男人?”

凤殊相当光棍地承认了。

“有。”

君临莫名有些不悦,“是谁?”

凤殊的双眼迸射出一道寒光,“死不足惜的人。”

“死,死……”

凤圣哲突然鹦鹉学舌起来,吓了他们一跳。

“小东西,你知道什么是死?乱嚷嚷。”

君临曲指又弹了他一次,凤圣哲吃痛,下意识扁嘴欲哭。

“嗯?”

君临挑眉,语调上扬,小家伙扭头,抱着凤殊喊了一连串的“妈妈”。

“以为撒娇就会放过你了?”

君临冷不丁地将儿子抱了过来,直接挠他痒痒。凤圣哲怕痒,顿时咯咯大笑,在父亲的怀里扭来扭去。

凤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突然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的父亲?”

君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真的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凤殊不甘示弱,“你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展现出特别好相处的特质,要么想要利用她达成某些目的,要么就是想要把人弄上|床。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至于身体交流,呵,就你的小身板,还不如自|摸来的爽。”

君临自己也不知道那根脑筋搭错线了,居然会说出往日绝对不会说出的脏话来,心里懊恼,面上却不显,依旧摆出一副嫌弃无比的神情。

不出所料,凤殊生气了,原本尚算和煦的小脸顷刻间冷若冰霜。

“在质疑别人的聊天能力之前,麻烦你反省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如果这就是你说话的腔调,是你对待身边人的态度,那么我十分怀疑,在你身边长大的凤圣哲,将来会是个什么熊样!”

君临下意识反唇相讥,“那也好过只呆在你身边长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的善意!”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很快又都恢复了面无表情。

凤圣哲被拘在怀里呆腻了,就像是屁股长牙坐不住,不停地动来动去,末了还探身过来扯凤殊的头发。

“嘶……宝宝,松手。”

凤殊被他扯得吃痛,头跟着偏了过去。

君临垂眸,看了黑乎乎的发顶三秒钟,抬手直接揉了上去。

明显不同的力道与接触面积,凤殊下意识地浑身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想要即刻反击,将弦上的箭发射出去。

“头发。”

君临若无其事地握住儿子的手,教他学单词,还让他跟着照做,没一会儿父子俩便将凤殊的头发揉成一团糟,凤圣哲很喜欢这个游戏,又是抓又是扯的,拔了她十来根头发,最后才因为君临的阻止而下地玩去了。

“怎么还不学走路?小懒虫。”

君临见她以爪为梳,面无表情地顺着头发,心虚地赶紧追着四脚爬爬的儿子去了。

凤殊看着他们父子俩在客厅里乱转,梳发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的善意吗?她是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凤殊垂眸,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掌心纹路。

跟从前不同。

她从前是断掌,所有的人都说她命硬,是克六亲的不祥之人。慧山见她第一面,却说她面冷心善,将来必定会有大造化,福祸皆有因缘。

那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位长辈,所以她欢欢喜喜地跟了他走。

然而她到底没有做成什么大事,反而窝囊地丢掉了小命,辜负了慧山的谆谆教导。

如今的掌纹倒是清晰平顺,但这个女孩儿的一生也并非大吉大利。幼年与少年时平顺快活,未及成年却灾难频频,双亲早逝,自身又遭遇不测,暴尸于野外,死后还遭凌辱,不得安宁。相较于她,未免更加悲惨。

与其相信命由天定,不如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凤殊握了握拳。

亦师亦友更亦父的慧山不在这里了,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耐心地教导她,包容她,关爱她,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嫌弃她,一边又云淡风轻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君临回首,微微蹙眉。

他不喜欢她那仿佛神游天外的神情。

“想好让凤昀上哪所学校没有?”

凤殊的思绪迅速回笼,摇头,“由他自己决定。”

“过几天我会盯着你练习精神力,趁着还没有彻底忙起来,你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君临想说他可以带她去详细地逛一逛天极星,哪里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他一清二楚,但没能说出口。

凤殊有通讯进来。

“是谁?”

凤殊看了他一眼,便接通了视频通话。

“哟,小九,好久不见。今天有空没?我可以带你游遍天极星哦。”

“谢谢,暂时不宜出门。”

“怎么了?已经佳人有约了?”

“发烧了,还未痊愈。”

萧云开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就说你今天声音怎么变得那么磁性了,原来是生病了啊。发烧只是小事,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凤殊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但想到君临刚才的批评,又硬生生地把拒绝的话语吞了回去,点头应约。

“那就说好了哦,明天见。”

“明天见。”

凤殊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送过去喂凤圣哲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自己喝了。

“萧云开?”

“嗯。”

君临脸色不太好,“不是跟你说了别跟她走太近吗?今天逛个街,明天搞不好就上新闻头条了。”

“我正在尝试接受别人的善意。一,听从了你的劝告,回应了你的善意;二,接受了萧云开的邀请,回应了她的善意;三,正在考虑做萧九衡的朋友,不辜负他的善意。”

凤殊想了想,无视了君临越来越难看的脸。

“那个叫即庆的小孩喜欢我,也许我可以认他做个干儿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1章 朋友

凤殊并没有让萧云开来接,而是自己乘坐悬浮车到了武宁街一号路。

“这里,这里,小九。”

萧云开穿了一身休闲装,上蓝下白,正站在一家名为落落的餐厅前朝她招手。

“早。”

凤殊刚走过来,萧云开就大大咧咧地抬手去揉她的发顶。

“旁边那个就是我不成器的弟弟萧九衡,平时我也叫他小九。见到你之后,就觉得还是你叫小九更好听。”

凤殊强忍着要躲开的冲动,硬生生地受了一记摸头杀。

“早,凤殊。”

萧九衡穿的也是休闲装,上白下黑,估计心情很不错,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息。

凤殊点了点头,开门见山,“之前你提出来的事情,是我想得太多了,抱歉,如果你还是那个意思,我乐意之极。”

萧九衡愣了,这个开场白明显超出了他的意料。

萧云开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萧九衡跟你提了什么?”

“交朋友。”

凤殊顿了顿,加了一句,“你让我把你看成家人,我没有哥哥,不知道当人妹妹是什么心情,但会努力尝试一下。”

君家暂时不是她能够抗衡的,在她还没有成长为大宗师之前,她都不准备去撩虎须。等到实力差不多达到慧山的境界时,就算依然不具备跟整个君家一较高低的实力,单凭个人,她也有了讨价还价的本事。

保守计算,她至少需要五十年时间。

最好的情况是,这五十年里,凤圣哲都平平安安的,不需要她跟君家撕破脸。只要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利益纷争,关系应当不至于发生不可逆转的破坏。

不管怎么样,自己做好准备,积蓄可以抗争的力量,才可以不变应万变,立于不败之地。

萧家跟君家一样,也是元帅之家,势力都更加集中在军政界,两家关系还很不错,与他们的子弟来往,也可以从侧面客观地了解一下君家的实力,让她能够收集到更为全面的信息。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萧云开姐弟俩给她的感觉都很不错,尤其是萧云开,第一印象极佳。

“哎呀,小九,对男人可不能这样。你得让萧九衡追着你跑,让他求你千万遍,然后才答应考虑一下。太过轻易点头,男人就不会珍惜。这个道理适用于爱情,也一样适用于友情。”萧云开见弟弟红了脸,羞涩得连话都不会接,立即笑了出声。

凤殊看向萧九衡,“你改变主意了?”

他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很荣幸。我一定会当个好哥哥的。”

“就你这怂样还想要当个好哥哥?萧九衡,你应该先考虑一下如何做一个好弟弟,别得寸进尺。做小九朋友我都还嫌你不会说话给我丢人。”

因为身高差不多,萧云开左手勾住了弟弟的脖子,右手使劲地搓他的短发,“发质太硬。妹妹果然比弟弟好多了,你还比不上小九一根头发丝。”

一边嫌弃一边揉个不停,非要将他的冰山脸弄成苦瓜脸的架势。

凤殊眨了眨眼,原来这才是姐姐跟弟弟的相处模式?她好像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吃过早餐没有?我请你?”

萧云开好不容易玩够了摸头杀,便将弟弟推到一边去,改为搂住凤殊的脖子,半边身子都倚在了她的身上。

凤殊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浑身下意识紧绷着,“吃过了。”

“啊,怎么吃了才出来?早知道我跟萧九衡也在家吃早餐。”

萧云开并没有放开她,反而是瞪了一眼弟弟,“喂,呆头鹅,还不去买?觉悟这么低,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总不会让人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见你请喝喜酒?”

萧九衡已经从惊喜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向凤殊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落落餐厅。

“真是笨,也不会问问你要不要再吃些什么,跟块木头似的,让人愁死了。”

萧云开越发嫌弃了,带着凤殊往停车场而去。

“小九,怎么没带孩子出来?周岁宴的时候只有我们家老爷子跟老佛爷被邀请着去了,我又刚好不在天极星,要不然肯定厚着脸皮跟着去凑凑热闹,话说你怎么会跟君四少扯上关系?他那个人,据说脾气不太好,跟双生哥哥君三少很不一样。”

想起君临昨晚吃瘪的神情,凤殊微微一笑,“是不太好相处。”

萧云开拉着她上了后座,见她终于不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若有所思。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不过因为君四少而笑,怎么让我有种惊悚的感觉?

萧君两家是世交,小时候我们两家孩子都经常随着长辈到对方的家里做客。我很少能够在君家看见四少,就算见到了,他也站得远远的,一副‘我很烦,我看见你更烦,所以滚远一些别烦我’的表情。

他好像从来不会像三少一样,即便不苟言笑,照样让人如沐春风。

君家这一代最好玩的要数二少,能说会道,我家小七,哦,就是萧坤生那个家伙,他算是萧家这一代最八卦的人了,眼力不错,但是能力手段什么的比起二少来要差远了。

最靠谱的当然还是大少,不管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未婚女士眼中的上上之选,不知道有多少未婚女子羡慕清荷姐。就连我没出嫁之前,也总是哀叹自己怎么不早点出生?那样的话就可以跟大少青梅竹马了。

就因为年纪小了太多,所以十八岁一过,就总是被老爷子跟君爷爷乱点鸳鸯谱,想要把我跟三少或者四少凑成一对。我要是也一直坚持单身,搞不好就会让他们对玩笑认真,时不时地为我们创造点相处机会。

他们大我二十多岁,但跟三少一起我还能有说有笑,单独面对四少,那真是压力山大,无法想象会被他嫌弃成什么样子。

我记忆力还算不错,两三岁起就对发生的大小事有比较明晰的了解了。记得五岁那一年,四少跟着君爷爷来萧家。老爷子笑话我是小胖墩,君爷爷就说才不是,明明我的孙媳妇是个小淑女,又乖又可爱,还笑眯眯地问四少觉得怎么样。

四少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来,‘丑’。”

她吧啦吧啦地说着,还模仿起君临当时的表情来,末了又开始大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君爷爷气坏了,不顾老爷子的劝阻,当场揍了四少一顿。就因为说了我一个丑字,四少的肋骨都断了一根。”

凤殊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2章 尴尬

萧云开是个很好的导游,一行三人从早上一直逛到了晚上,将南部跟北部的有趣景点都看了个遍,尽管萧九衡跟凤殊都话不多,依然气氛融洽。

“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外出了,小九,托你的福,我今天很开心,搞不好送子娘娘也会因为我的笑容终于对我大方一回。”

萧九衡扯了扯姐姐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些有的没的,结果反而被萧云开瞪了一眼。

“去去去,一边去,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的家伙,别在这里杵杵着,偷听听我们女人说悄悄悄话。”

萧九衡无奈之极,“姐,你喝高了,凤殊还小。”

“我成年了。”

凤殊语气平淡,扶着萧云开上了后座,唯一没有喝酒的萧九衡被怼了也没生气,见状默默地钻进了驾驶位。

“生理年龄小小……不代表心理年龄也还还小,有些人就是天生早慧慧,我看小九就就是比你老成稳重。边边儿凉快去,处|男……处|男没资格,参与成成年话题。”

萧云开难得高兴,晚饭的时候便喝多了,此时整个人都像一滩水那般趴在凤殊的怀里,即便是醉意熏熏,怼起弟弟来也是不遗余力,只不过,一转头却求助起来。

“小九啊,传授姐姐我一点经验怎么样?我跟你姐夫也好了很多年,结婚前就一起过夫妻生活,只要碰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呼呼地烧,烧,烧,恨不得将对方的皮都给揭下来,骨头都给拆了。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是没有孩孩子。

你你你你跟君四,用的什么姿势怀怀上的?”

“姐!拜托,别说了,乖乖睡一觉,睡一觉我们就到家了。”

见自家姐姐说着说着就开始揪凤殊的衣领,而凤殊一声不吭,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萧九衡尴尬得要命。

可惜萧云开听不见,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情况。

“我们也没有做缺德事,怎么就是怀怀不上?

医生看了无数,都说我们没没没问题,但还是开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都喝,床上姿势也研究了无无数套,别说三百六十度,就算是一千零零八十,还是九十一百度?反正三维四维什么的,我我们都尝试过,可孩子就就就是不来……”

说着说着她还摸上了凤殊的腹部,吃吃地笑。

“真真想,换换换个肚子。范范清喜欢孩子,我也喜喜喜欢。小九九,告告告诉秘诀好好不好?君四摸摸你这里了?亲你那那那里了?你你高高高高|潮,潮没?我我也有,有,高……”

激动地攀附着她脖子的人突然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凤殊淡定地将人扶正,又去调整安全带,免得躺着躺着这不安分的人也会滚下来。

“抱抱抱歉……”

萧九衡也口吃起来,只差没有咬到舌头,如果说这一天开头很美好,那么结束得实在不怎么美妙,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因为姐姐的爽朗豪放感到了尴尬。

凤殊面无表情,“谢谢你们费心带我逛了这么久,到前面霓虹商场时让我下车,你回去吧。我点了她的昏睡穴,大概一个时辰后人就会醒,不用担心。”

“我送你回去,都这么晚了。”

“不方便,我还有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

萧九衡没有办法坚持,他脸上烧得厉害,见姐姐醉成一滩烂泥,回去还得向姐夫解释清楚,他也就按着凤殊的要求开着悬浮车到了霓虹商场,嘱咐她回到家报个平安,这才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想着时间还充裕,凤殊便果真进了霓虹商场,走走看看的,最后停在了机甲区。

她仰头看着那些高大威武的机甲,搞不清楚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用的又是什么材料,需要怎么操作,才可以像人一样灵活,不,比人更加地精准,更加地强悍。

尽管上网也搜索过相关信息,但因为一直忙着练武、养胎跟赚钱,后来又是焦头烂额地照顾孩子,她并没有太过详细地了解,对机甲最为直观的印象,是与黑寡妇星际海盗团的冲突,还有就是买给凤昀的高级机甲模型。

价钱贵,真正好的高级智能机甲可遇不可求,是富贵者的象征,更是天赋出类拔萃的人才有能力驾驭的东西。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高大无声的巨人,感到了对实力的渴望,直到察觉到有人迅速靠近,思绪才猛地回笼。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小脸通红的即庆炮弹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我好想你,妈妈,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回家?”

原本还笑得无比欢喜的孩子,说着说着突然就眼泪哗哗流,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哭声,只是小身板颤抖着,让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要将人一脚踢飞的冲动。

凤殊身体有些僵硬,萧云开今天总爱|搂|着她的肩|环|着她的腰,萍水相逢的即庆也像条藤蔓,想要缠着她,就连讨厌一切女子碰触的君临,面对她时也会有主动伸手的时候,她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哪一点特别地吸引人。

凤圣哲喜欢赖在她身上,这很天经地义,凤昀伤心恐惧的时候会紧紧地挨着她,欢喜的时候总要牵她的手,这也很理所当然,但是其他人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还是会想要与她有肢体接触?

即便是朋友,弹额头、摸头杀什么的也就算了,但搂搂抱抱是怎么一回事?

她低头看着满脸都是泪的小萝卜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即庆。”

即墨没有料到,即庆央求着带他到霓虹商场来,真的会再一次偶遇上她,此时难免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朝凤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弯腰想要把儿子抱走。

即庆却不肯松手,哭得死去活来,没一会儿便呼吸急促。

已经有人朝他们指指点点了,凤殊考虑了三秒钟,便把即庆抱起来,低声道,“走吧。”

等上了即墨的悬浮车,开车驶出去了一段距离,即庆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只是依旧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小脸紧贴着她的左侧脸。

“妈妈,妈妈不要走了好不好?即庆会很乖很乖的,妈妈不要不要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3章 心愿

即墨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跟儿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很多,感情也算是相当不错,背背抱抱之类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儿子从来不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他撒娇。

一次都没有。

而凤殊,有过一次经验,显然还是不适应他儿子的亲近,看着整个人都僵硬得很。

“即庆,快坐到儿童椅上去。”

即墨的话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即庆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

“妈妈,我好想你。早上醒来想你。吃饭也想你,想妈妈喜欢吃什么菜,会不会跟我一样。听故事也想你,会想妈妈是不是也听过一样的故事,会不会跟我一样喜欢《妈妈爱宝宝》。还有睡觉也会想你,一直想到睡着了做梦,做梦也想你。

以前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现在知道了,见不到妈妈,我就把妈妈画出来,我房间里有好多好多妈妈的画像,我现在也可以画给你看。”

即庆吧啦吧啦地诉说着,稚嫩的声音略微显得沙哑,却让人丝毫也不怀疑其中的真挚感情。

凤殊尝试着拉开一点距离,即庆立刻感觉到了,两眼惊恐地抬头看她,“妈妈,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不要不喜欢我,即庆会很乖的,很乖很乖很乖……”

他又开始用力地抱她,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害怕下一刻就会被抛弃掉。

即墨看了一眼凤殊,“抱歉,凤小姐,我跟他解释过,但是孩子还太小,执念太深,认定了一件事,短时间内很难转过弯来。”

被一个陌生的孩子两次错认成母亲,凤殊虽然觉得别扭,但也体谅他年纪小,所以并没有生气。

“即庆,你几岁了?”

“妈妈,你忘记了吗?我五岁了。”

即庆举起了左手,摊开手掌心,用右手一根一根地拨拉手指头,“一,二,三,四,五,正正好。

妈妈,我过了四个生日了,每一年都跟爸爸一起过的,今年我又要过生日,妈妈可以陪我一起过吗?我去年许过愿,希望妈妈能陪我过生日,一起去月岚星球看月岚花。爸爸说妈妈最喜欢月岚花了,我也最喜欢月岚花,最最喜欢妈妈。”

凤殊垂眸,“你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妈妈要陪我过生日吗?真的吗?妈妈你最好了,你最最好,最最最最最最好。”即庆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以至于抬头速度太快,头顶撞上了凤殊的下巴,让她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头。

“即庆,安静。”即墨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又再一次道歉,“凤小姐,抱歉,你没有事吧?”

即便是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在遇到儿子的事情时,也总会多了那么几丝烟火气。

“妈妈,我撞痛你了吗?对不起,妈妈痛不痛?我帮你呼呼……”

即庆两眼冒着泪花,又是愧疚又是着急,小手抚上了她的下巴,不停地给她吹气。

凤殊蓦地想起了凤圣哲,小家伙也会这样帮她呼呼,或者要求她给他吹吹,当然只是玩游戏,美名其曰“呼一呼,吹一吹,痛痛就会飞走了”。

“没事,别担心。”

她揉了揉他的发顶,再一次问他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即庆没有回答,依旧固执地帮她吹着下巴,像是自己被撞到闪了舌头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墨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情绪,却还是替儿子回答了,“两个月后。”

凤殊看了即庆三秒钟,才认真地问道,“月岚星远吗?来回大概多长时间?”

即墨沉默了半晌,在凤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给出了答案,“有些远,即便只在那里呆一个小时,来回一趟最起码也要耗时两个月。”

两个月?也就是从天极星出发到月岚星保守估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凤殊愕然,有必要为了一个孩子的生日,跑那么远去庆祝?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星域的星球吧??比萨达星到天极星还要远。

她猜对了。

“月岚星是个垃圾星,是我跟他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星球,虽然环境很恶劣,却长了许多淡雅的月岚。我想带他去一趟,让他看一看他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沿着她的足迹亲自走一次那些路,以后就算见不到人,心里也能够安定下来。”

即墨其实没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把自己私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凤殊心下犯难,看着那双跟弟弟凤昀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很想满足小家伙的心愿,但问题是,时间太长了。

要是一两天,甚至七八天而已,她咬咬牙也就答应了,可是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月,她总不能把凤昀跟凤圣哲都一起带着去吧?

就算君临答应,君庭也不可能同意。何况,估计君临第一个就会黑着脸反对。

月岚星离得太远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君家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靠山,有等于没有。

“妈妈,妈妈,不远的,一点儿都不远。我们家的星澜号跟雅筑号可以跑得很快很快,比流星还要快。

妈妈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也想亲眼看到月岚花,挖一些回来养,我五岁就长大了,不能再跟爸爸妈妈睡,以后院子里房间里都要种上月岚,花香就是妈妈的怀抱,我会睡得香香的,做甜甜的梦。”

他说着说着又凑到她的耳朵旁小声嘀咕,“妈妈,我可不可以做梦,梦到跟妈妈一起睡觉?”

凤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可以梦到在自己的母亲怀里安睡,问题是,她不是他的母亲。即便他年龄还小,但到底也是异性,跟她非亲非故的,能不做这样的梦当然还是不做为好。

“妈妈,我悄悄跟你说,我有认真观察白云跟乌云,它们都可以在天空里睡觉,每一次都睡得东倒西歪的,一会儿胖胖的像戮酮炮,一会儿又扁又长像咕呱鱼,一会儿又会变成很小很小一团,像睡着了的小猫咪。

醒着的我因为长大了不可以跟你睡,那睡着的我做个变小了的梦,在梦里就可以跟妈妈一起睡了对不对?”

凤殊不知道什么是戮酮炮,也不清楚咕呱鱼长得怎么样,但是她养过小猫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4章 哭泣

那只小猫咪刚生下来没多久,母猫就被马的惊蹄踏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马是她的马,为了避让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孩童,被她硬生生地勒令停止。

那会儿她刚离开慧山,从来没有养过动物,看小东西在凄风寒雨中瑟瑟发抖,便把它揣兜里带了上路。

大概不知道她是它的仇人,相伴的八年多时光里,小猫咪一直都很喜欢她帮着顺毛,最享受的是她闲暇时对它拍拍背脊,摸摸肚子。

她叫它“幸运”。

幸运不喜欢他,但凡他在她身边,从来不会靠近主人,他要是过去逗弄它,要么炸毛,要么就一副高贵冷艳范,傲娇地甩人一尾巴。

“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充满着担忧的声音把她从遥远的过去里拉了回来,凤殊不由自主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很瘦。

比皮包骨好不了多少。

君临向她介绍过即家父子。

“即家是武器设计世家,即墨父母早早去世,在祖父即淳的养育下长大,从小就性子很淡,与人保持距离,为人低调,是即家千年以来设计天赋最好的人。

如今联邦有三分之一的武器都出自即墨之手,还有许多武器的更新换代也是由他主持的,尤其他设计的重中之重——军舰,被誉为攻击能力强、防御功能好、隐秘性能绝佳、速度又奇快的星空幽灵。

即庆是即墨的独子,母亲不祥,天赋不详,年纪不详,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相貌肖父。

虽然隶属于军部,但从来不与世家联姻的即家更偏向于中立,历任家主都不曾投靠过任何一位大帅、元帅,即便时局艰难,与权势中心的世家们也保持着相对友好又谨慎的距离。这一代的即墨更是如此,像是科研界的泰斗,除了本职工作,对其他的任何人事都淡淡的,很有一种闲云野鹤超然物外的姿态。”

末了他还警告她,说即墨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一旦被她招惹,即墨执着起来,便会不死不休。

凤殊不置可否。

当真超然物外的人,不会对儿子这么紧张。即墨并不是看破红尘的高僧,更不是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神仙,既然是人,已经有执着的人与事,那就是他的弱点,轻易不可能与别的人不死不休。

她不会破坏他的事业,更不会伤害他的儿子,自然不会发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情形。

她抬眼看向了即墨,“他不爱吃饭?”

即墨显然有一点意外,但还是点头,“是。从小就胃口不好,尝试过喂自然食物,他都不爱吃,哄着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直到今天也以喝营养剂为主,但每天会吃一点水果。”

凤殊的手指搭到了即庆的手腕上。

“妈妈,我有吃饭的,爸爸骗人,我也有吃过饭的。妈妈没在,我也一直都很乖很乖的!”

正常进食于小家伙而言是个大问题,他一直以来都有努力,但并不成功,所以身边的人总是会用心疼又无奈的目光看着他,偶尔为了哄他多尝试一下,也会吓唬他,说不吃饭的孩子都不乖,会被虫子给一口吞了。

他讨厌虫子。听说高祖的高祖的妹妹的儿子就是因为不乖,总是不好好吃饭,结果就被虫子给吃掉了。

即庆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凤殊天生不喜欢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哪怕是自控能力普遍较弱值得谅解的孩子,她也没法长时间忍耐。

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很少哭。从会走路开始,除了不能自理的事情需要丫鬟帮忙,姐姐们都不爱跟她玩,长辈们也很少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从两三岁能记事起,她记得自己经常自娱自乐,不爱笑,也不常哭。

开始习武之后,起初每一天都累得汗流浃背,因为想要努力争得第一,以求得到长辈的嘉许,自以为得到了表现的机会,笑都来不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哭。

渐渐长大一点之后,理解能力更强了,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自身的状况,却也清楚自己隐隐被家人排斥,不,更确切地说是被漠视了。

她痛哭过。

没有办法质问父母。

后来渐渐地就不会哭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人疼。她的出生不讨喜,不会哭之后就更加不为人注意。每一个白天都默默地练武,每一个晚上都自己上药,每一个早晨都会起得很早很早,偷偷地看书习字。

她知道,姐姐们背地里都喊她是木头人。

直到慧山把她带走,她才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闯荡江湖时她吃了很多苦头,但她不在乎,更没有因此哭过。被心上人一剑穿胸时,她也没有哭。

凤昀是第一个让她觉得哭泣的孩子也是她可以忍受的孩子,是会让她觉得莫名心酸的孩子,是她没有办法抛弃,也愿意让他靠近自己的孩子。

而凤圣哲的出生,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理所当然。他理直气壮地在她的怀里笑,在她的怀里哭,天经地义得仿佛鱼与水之间的关系,不可分离。

凤殊看着那一双酷似自己与凤昀的杏眼,帮他擦拭眼泪。

“即庆,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流血流汗不流泪。你虽然还小,但也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哭。”

“妈妈又不是外人!妈妈是即庆的妈妈,爸爸说了即庆可以在爸爸的面前哭,但即庆更想要在妈妈的面前哭。”

观察着他们互动的即墨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会被一个外人给轻易地比了下去?

凤殊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半晌无言。

“妈妈,是不是即庆说错话了?”

小家伙又想要哭了,但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又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即庆,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接下来的话一定能听懂。

我是凤殊,愿意跟你做朋友。你想跟我聊天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

只是我不一定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也有可能会因为正在学习或者锻炼,没有办法每一次都即刻接听你打来的通讯。”

即庆高兴得还没有欢呼出声,小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5章 难题

凤殊见状只是面无表情,却许下了承诺。

“但只要你表现好,我可以答应你,会一直做你的好朋友。

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未来十年,你想要听故事,我可以给你讲故事,你想要吃我亲手给你做的饭菜,我也可以给你做,你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分享,我也愿意听,你有想要做的事情,希望我陪你一起做,只要有时间,你父亲也没意见,我也愿意参与。”

即庆双眼一亮,“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妈妈没有骗我?妈妈要给我讲故事,要给我做饭,陪我睡觉,陪我去看月岚花吗?”

她摇头,着重强调了一次,“你是好孩子,我十分乐意做你的好朋友,但有些事情只能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才会和你一起去做。

讲故事简单,我可以给你讲,事先录制好视频给你也行。做饭的话,有时间就可以。睡觉不可能。你是大孩子了,要自己一个人睡,不可以让人陪你睡觉,男人女人都不行。去月岚星的话,路途遥远,时间太长,我需要看情况。

还有,你想要做任何事情,希望我也参与的话,在问我意见之前,得先经过你父亲的同意。”

即庆虽然有一点点的小纠结,但还是听懂了她想要强调的话,小脸终于像一朵花那般灿烂地开放了。

“妈妈你真好,妈妈你也是好妈妈!”

说着说着他就挺直了小身板,接连亲了她的下巴好几口。

即墨的嫉妒情绪越发强烈了,但哪怕如此,见她忍得青筋直爆双手握拳,明明不喜这样的肢体接触,却仍旧僵硬着表情接受了孩子的吻,不由就笑意翻滚。

凤殊显然没有料到小家伙会占她便宜,虽然可以避过,或者将人推开,但刚说了要做好朋友,立刻就翻脸无情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是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明白界限所在的。

“即庆,我再问你一次,你几岁了?”

“妈妈,我五岁了,五岁。”

即庆放松下来,就显得鲜活。

他也是个爱笑的孩子,就跟凤圣哲一样。

凤殊想起儿子,又揉了小家伙的脑袋一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五岁可以做很多事情,有一点却不能做,随便亲异性,就像刚才你对我做的那样。”

即庆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我不亲别人,就亲妈妈也不可以吗?”

凤殊摇头,“不可以。只要是女的,就不能随便亲她,也不能让她随便亲你。因为你已经五岁了,五岁就是大孩子了,跟三岁以前的小孩子不一样。”

“好吧。”

即庆耷拉下脑袋,不一会儿又悄悄地凑到她的耳朵旁,“那妈妈,我可以做梦梦到你亲我我也亲你吗?笑笑七岁了,还跟他妈妈睡一个房间,而且我有看到他们亲亲。”

即墨忍不住打击儿子,“笑笑是机器人,不算数。”

尽管他一直都有亲自照顾孩子,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有所欠缺的,譬如亲亲抱抱这方面的教育,他就没有特别明确地跟儿子强调过。

即庆扁了扁嘴,没有反驳父亲的话。

凤殊看了一眼时间,提出告辞。

小家伙一听她要走,立刻紧张起来,两手再一次抱住了她的脖子,小身板也紧紧地贴着她,声音透露着惊恐。

“妈妈,你要去哪里?你又要不见了吗?带我去好不好?我不会哭的,我会乖乖吃饭,想亲你也忍着,想做梦想你也忍着,妈妈不要不要我。”

“即庆,我们下一次见面定在什么时候好?我厨艺还不错,而且刚学会了做糕点,但我不知道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需要去找一下材料。”

即庆不吭声,即墨欲言又止。

她继续道,“今天你要是乖乖的,晚上睡觉前我就会给你讲第一个故事,你能做好吗?”

“妈妈一定要走吗?妈妈也在做需要保密的工作,就像爸爸一样,不可以随便见人,更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所以不可以有很多很多朋友吗?妈妈可不可以跟我回家?”

凤殊看了即墨一眼,慢慢地轻拍着小家伙的肩膀。

“不,我跟你父亲不一样,我有朋友。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那些事情你暂时还无法理解,等你可以理解了,你想要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

现在不行,现在需要你的帮忙。你不放我走,我就没有办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样就会不开心,不开心就会吃不下饭,吃不饱就会生病,生病了就会难受,想要哭,就像你现在一样,因为难受所以哭。

你也想要我哭吗?”

即庆摇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不想妈妈哭,我也不想妈妈走。妈妈我没有在哭,我不是坏孩子,妈妈,呜呜……”

他拼命地抹着眼泪,凤殊没有再哄他。

即墨将悬浮车的速度提了十倍不止,君庭所在的山庄很快就到了。

“我们下次见,即庆,好好睡一觉。”

她一指点出,小家伙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即墨抬眼,面沉似水,手指尖微颤,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用担心,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到时候联系我,我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凤殊朝他点了点头,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身影在夜色中慢慢远去。

“何晴,你好像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即墨喃喃自语了一句,迅速带着儿子离开了。

跟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君临,他看着即家的家主悬浮车消失在天边,才伸了一个懒腰,慢吞吞地抱着胖儿子往回走。

“凤圣哲,你妈怎么这么不着调?明明警告过她了,却还是我行我素。

你说我们爷俩要不要先离家出走,逃为上策?即家比任何一个所谓的世家都要棘手,即墨也比从前任何一位即家家主都要狠心,你妈怎么就是眼瞎耳聋,偏偏要往他跟前凑?没事还好,有事可不好对付。情报太少,我得好好想想……”

他一路叨叨着,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于无。

凤圣哲丝毫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苦恼,他睡得十分香甜,被粗鲁地扔回了母亲的怀抱也不曾惊醒。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6章 憋屈

凤昀也乖乖睡着了。

尽管早饭过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姐姐,但他在君家再也不会冒出不安的念头来,非但自己适应良好,在外甥苦恼着要找人的时候,还耐心地哄着凤圣哲玩,甥舅俩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君临出现,才任由小家伙缠了过去。

凤殊回来先是去看了凤昀,才问板儿今天具体是什么情形。升级后的板儿尽忠尽职地将视频播放给她看,当她发现直到晚饭时间君临才出现并接手看顾儿子的工作后,便面无表情地上楼洗漱。

君临回来将儿子塞给她时,同样面无表情。

“玩得可开心,君四夫人?”

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凤殊只觉莫名其妙。

她没理他,替儿子换上干净的睡衣,便放到了床上,任由小家伙呼呼大睡。

君临见她盘腿闭眼,像是在冥想,瞪了半晌,才气极而笑,回去隔壁洗澡。

凤殊还当真只是静思而已,怕他不管不顾地打扰她练功,所以并不敢大意地当着他的面运转心法,此时见他走了,才熄灯躺在了儿子的身边,默默地开始调息。

她没有功夫耽搁了,必须快一点恢复实力才行。

君临回来的时候,见黑灯瞎火的,母子俩的呼吸一急一缓,却都十分有规律,便知道自己是被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呵,以为睡着了我就奈何不了你?天真。”

他跟着跳上了床,将胖儿子往外挪了挪,自己则躺到了里侧。

一觉无梦。

凤圣哲是被尿憋醒的,发现了母亲就在身边,自然很高兴,摸|摸|她的手,又亲|亲|她的脸,“妈妈、妈妈”地好一通叫唤,可惜凤殊的心法运转还没有结束,所以并没有立刻醒来。

小家伙哼哼唧唧了半晌,才发现父亲躺在另一侧,赶紧翻身坐起来,骑|到了他身上,小胖爪子不停地拍打那厚实的胸膛。

“爸爸,尿,尿……”

君临睡得很熟,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加上在自家休息,警觉性有所降低,所以也没有醒。

凤圣哲着急了,额头都冒出了汗珠来,“尿,宝宝尿……”

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小身板接连抖了几次,室内出现了可疑的气味,可惜他的父母还是睡得很香的样子,谁都没有睁开眼睛搭理他的意思。

凤圣哲扁了扁嘴,蓦地生气了,一爪子就挠上了父亲的脸。

君临吃痛,下意识地飞出去一掌,关键时刻凤殊醒了,同样一掌劈出,顾不得小手被他的大手包抄,另外一只手利索地把儿子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互瞪,两手像是在玩拔河比赛。

凤圣哲冒出头来,见状哈哈大笑,拼命鼓掌。

“还不放手?”

凤殊率先黑下脸来,每一天早上总是看见他出现在床上,感觉真是糟糕透顶,问题是她暂时还想不出办法来赶人。

说他?他言之凿凿地表示和她是法定夫妻关系,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为了孩子好,也得一家三口一起睡。

直接赶人?打不过。精神力还没有开始修炼,在面对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时,她束手无策。

凤殊很憋屈。

君临也很憋屈。

昨晚被她无视了不说,今天一大早居然又被儿子给挠了,挠了不说,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尿在他身上!

就算那是童子尿,并没有太多脏东西,但也还是尿,是排泄物。

“小子,算你狠!”

他松开了她的手,黑着脸回自己房间沐浴。

“不愧是娘的儿子,好样的。”凤殊反应过来,幸灾乐祸地笑了,一高兴还亲了凤圣哲一口,娘儿俩笑闹了好一会,也进了浴室洗澡。

早饭的时候,君临脸上的挠痕已经消失了,但心情显然依旧不怎么好,全程都没扫母子俩一眼。

凤昀乖乖地吃完饭,才询问起昨天的情形来。

“姐姐,你见到萧叔叔了吗?他有没有问起我?你们都去哪些地方逛了?好玩吗?我也想出去看一看。姐夫说天极星可漂亮了。”

君临竖起了耳朵。

凤殊看着正努力地与汤匙作斗争的凤圣哲,时不时帮他擦擦飞到鼻子上、眉毛上、头发上的饭粒与肉末,漫不经心地回答,“见到了,也问了你过得好不好。大概都逛了一下,有几处适合你玩的地方,改天我再带你跟宝宝去。”

“欧耶!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姐夫可以开悬浮车带我们。”

凤昀显得十分激动,自从到达天极星后,他一次都没有出去逛过。

“不着急,过一段时间再说。”

换了一个新环境,凤昀有一点点水土不服,她希望他能够恢复到正常的身体状况再外出。

凤昀明显有一点失望,“噢,能不能早一点点?姐夫说最好早一点入学,只有到学校里去读书,才能够跟得上同龄人的进度,要不然掉队了也不知道。”

凤殊顿了顿,“你决定好上哪一所学校了?”

“天极星第一军校啊,姐夫说我努力一把,还是很有希望考进去的。”

凤昀其实没有太多信心,只不过他也不是个胆小的,君临今天跟他说可以试一试,他便真的琢磨开了。

“那这段时间你要集中精力备考,以后放假了我再带你逛天极。”

凤昀看了默不作声的君临一眼,鼓起勇气道,“姐夫说我总是呆在家死读书也不好,要劳逸结合。”

姐夫姐夫姐夫,每一次开口都必定会提起君临来,凤殊终于皱了皱眉。

“妈妈。”

凤圣哲吃完了,拍着桌子喊她,要求离开儿童椅。

凤殊先给他喂了一口水,才把他抱出来,让他自个儿在客厅里乱爬。

“一天时间逛不完,等你放假了,我们可以直接将整个假期的时间都花在短途旅行上,你想去看哪个景点都可以,天极星的确很漂亮,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但要是像姐姐今天一样急急忙忙,兴致就会大打折扣。

你自己选择,是要走马观花还是慢慢的游玩?”

到底相处时间更长一些,凤昀被她说服了,选择了后者,乖乖地回了房学习。

凤殊见他老神在在地坐在客厅里,视线一直胶着在移动的小身板上,掉头就要离开。

可惜刚抬脚,她就发现自己又被无形的精神力绳索给束缚住了,还迅速地朝君临飞了过去,如同投怀送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7章 我们

她冷下脸来。

君临丝毫不惧,直接将她定在了半空中。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夫人。玩得可开心?”

凤殊拧眉,“君四,你已经无聊到没有什么可以用心的事情了吗?”

“用心?这个词用得好。本来是完全无所谓的,但谁让你招惹我了呢?一个女人,大大咧咧地去招惹一个男人,危险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男人肯定是假男人。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男人,要不然你哪来的儿子?”

他支着下巴,懒懒散散地斜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她,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凤殊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放我下来,我没空看你发疯。”

“这就不耐烦了?陪外人游玩闲聊都耐心十足,陪自己的配偶说两句话就急着要走?我是不是有理由认为,你是做贼心虚,背着我做了些有违夫妻道义的事情?”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他一样刻薄的男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要挑她刺儿。

“奉劝你还是好好照一下镜子,自己龌|龊,就别张冠李戴。”

她的讽刺并没有刺激到他,“张冠李戴?什么意思?夫人真应该好好学一学星际通用语。内外兼修才是美人。”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下移到了她的双脚,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嫌弃来。

这样赤|裸|裸的打量,就像是把她等同于花瓶一样的货物在评估,让凤殊很不舒服。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为了凤圣哲的成长,和平共处,十几年后,和平分开。如果不能做到,现在停止也来得及。”

君临看着她笑。

“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凤殊冷冷地看着他,“洗耳恭听。”

他掏了掏耳朵,“你要总是卖弄古词汇,相信我,很快就会被人认定为不要脸的女人,装|逼|不成功,小心人人喊打。”

她觉得这人生来就是在挑战她的耐心,“答非所问。就算有什么不良后果,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觉悟之低,生平仅见。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君临啧啧称奇,见她神情越发冰冷,才漫不经心地道,“你当红蜘蛛跟黑寡妇是好欺负的?你杀了他们的核心成员,在两个海盗团里都榜上有名。

克里斯想邀请你入团,暂时只会跟你玩玩捉迷藏,图恰克人缘不佳,没有人想要为他报仇,所以红蜘蛛的人目前不会想要杀你。

李星辰这人行踪成谜,黑寡妇暂时由副团长比伯跟飞姐这对夫妻管理。

比伯对李星辰这个团长忠心耿耿,目前执着于找人,对其他个别成员的生死不会太过在意,但飞姐这人有心计也有手段,为了让比伯对团长取而代之,她这些年来都在笼络核心成员,虽然不喜欢法缇里,但也打着为兄弟报仇的旗号,已经对你发出了必杀令。

天极星虽然守卫森严,但指的是大事上的,在针对个人的袭击方面,管理再好治安再好的星球,也没有办法完全杜绝天灾人祸。”

言下之意,真的想要杀一个人的话,那也是可以办到的,绑人也不是难事。

凤殊沉默。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或者说,更深层面的威胁。

她一个人也许可以跟海盗团斗一斗,但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却是危险倍增。遇到红蜘蛛的人,逃不掉的话,不想同流合污,等待她的就是成为阶下囚的命运,遇到黑寡妇的人,逃不掉的话,就会被对方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目前她需要君家的庇护,更为确切的说,为了安全着想,两个孩子不能离开君家。

在招惹了星际海盗之后,单独抚养孩子已经不现实了,她提出中止婚姻,对于弟弟跟儿子来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

凤殊粉唇微抿。

见她不吭声,君临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笑了。

她看着冷硬,不言不语时更显冷漠,浑身戾气,但弱点却是如此之明显,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刺鼠,蜷缩着身体,将柔软的腹部隐藏起来,因为打不过,所以随时准备着逃跑。

“女鬼大人,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你也招惹了我。”

君临双眼微眯。无法相爱,无法相杀,不顺眼却无法下手,那只好相互取乐,更有甚者相互折磨。

凤殊不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狗嘴里是不是真的能够吐出象牙来。

君临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地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第一,你看了我的身体,等同视jian;第二,你当众打了我的屁股,等同羞辱;第三,你亲了我,等同调|戏;第四,你滥用精神力,等同伤害我的精神力;第五,你无视了我的警告,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连带君家也进入了对方重点关注的名单,危险倍增。

说说看,我要怎么回报你想要拉着我去死顺带还拖着君家下水自取灭亡的行为?”

凤殊发现在面对他的时候真的很难保持平静的心境,不由得怒气上涌,也用刻薄的话语怼了回去。

“第一,是你先行强制我被动开启了视频通讯,被冒犯的人是我。更往前说,你还jian尸,侮辱了死去的人,罪不可恕!

第二,你吓到了凤圣哲,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是你自找的。何况你后来也报复了!

第三,是你先提起来可以指导我精神力训练,还明示我要像儿子一样付出所谓的代价,我同意了交易,根本谈不上调|戏你!退一步说,我眼睛又不瞎,心更不瘸,怎么可能看得上代表着孽缘的你?!

第四,如果一开始就说明结成精神力印记会有那么多的束缚,我根本就不会同意!

让我身不由己地必须服从于你,甚至为你而死,对于我来说,那是比奴仆好不了多少的待遇。你很清楚我在常识上的欠缺,却依旧明知故犯。我自己不够谨慎,轻率地跟你结了印记,这个哑巴亏我忍,但不计较并不代表着我愿意!我依旧属于我,而不是做你的奴隶!

第五,我招谁惹谁了?

遇上海盗,还不允许我反击?

萧家是君家的世家,我跟萧家人交好难道不是锦上添花?

即家虽然是全不沾,但你也说了,历任即家家主都带领着家族跟利益各方维持着相对友好又谨慎的关系,这说明他们的掌舵人向来就是克制的,对外关系走的也是中庸之道。只要不触动即家的核心利益,打不该打的主意,即墨再强,即家再悍,与我何关?于君家何碍?

就像我们一样,即墨也有孩子,为了孩子,他也不会轻易对人出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跟人同归于尽,那才是自取灭亡!”

我们?

君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她沉默。

为什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8章 够了

每一次都这样,在他生气了,准备要收拾她的时候,她总是会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个词来,让他觉得,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是需要去争执,去计较的。

君临沉默地看着她,凤殊平静地回望,像是那些话都不是她说的一样。

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她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在他面前,哪怕处于下风,她一直都显得理直气壮。

君临蓦地怒火中烧,冷着一张脸,粗鲁地将她拉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两人呼吸相缠,“我们?”

凤殊吃痛,也不习惯跟人几乎脸贴脸地靠得这么近,杏眼瞪得溜圆,“放开我!”

回应她的是他的唇。

君临粗鲁地亲着她,一个又一个的吻极快地印在了她的额头、脸颊、鼻子、下巴。

她惊呆了,脑袋一片空白。

没多久他停了下来,眉头紧皱,掐着她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了,几不可闻地像是自言自语,“我们?”

“你……”

凤殊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

君临却蓦地嗤笑一声,将她推了出去,胡乱抹了一把嘴巴,站了起来。

“呀呀呀!!”

凤圣哲正好看见这一幕,愤怒地挥了挥小手,迅速爬过来,想要拦住父亲。

君临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了四脚爬爬,走了。

“妈妈,妈妈……”

凤圣哲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去够她的腿,想要把她拉下来。

凤殊感受着身上束缚得越来越紧的无形绳索,气得小脸青红交加。

会使用精神力了不起?总有一天,她会揭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这样恨恨地想着,身上一松,她突然就往下掉,意识到恢复了身体控制权,赶紧跳到了一旁,省得踩到了儿子。

“妈妈,妈妈!”

小家伙见她终于跟平常一样站在了地板上,高兴地扑了过来。

凤殊抱起他,冲入了盥洗室,凤圣哲以为母亲是要让他玩水,小身板扭啊扭的,呀呀个不停。凤殊放了半个浴缸的温水,直接让他泡了进去,自己则放水洗嘴巴,擦得都快要破皮了,末了还是嫌脏,漱口大半个小时。

因为太过震惊,她甚至都忘了骂他,居然就让他占了便宜!

凤殊看向镜中的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红的,原本总是显得冷沁沁的双眼,此时也盛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登徒子!!”

她咒骂了一句,才发现自己的下巴脱臼了,赶紧用手复位。

有水溅了过来,却是凤圣哲在朝她泼水,凤殊深呼吸了几次,勉强从愤怒的情绪中抽身而出,对着儿子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娘陪你玩。”

“水,水!!”

正如从前的老人所说,孩子只要吃好睡好,不生病,见风就长。凤圣哲自从开口说话后,学字速度越来越快了,几乎教几次,就能够完整地记忆下来,并且加以应用。

“对,这就是水。我们可以用来喝,有热水、温水跟冷水,也可以用来洗澡。

天上掉下来的水叫雨水,如果是水汽遇冷凝在花花草草上,就会变成露水,如果落到地上积蓄成一片,就可以叫海水、河水、江水、湖水、溪水、泉水、井水,如果进入到地下,就是地下水。

还有冰雪遇热融化,就是雪水,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很稀薄的话,可以称之为血水。”

血浓于水。

不期然地想起了这个词,她顿了顿,干脆给儿子抹上沐浴露。

“这是泡泡,好玩吗?”

凤圣哲兴奋得直拍水,溅得母子俩满头满脸都是水跟泡沫。

“宝宝,可不许这么调皮。”

“呀呀呀呀呀呀呀!!!”

见越来越多水花跟泡泡都冒了出来,小家伙高兴疯了,手舞足蹈,脚丫子跟胖爪子压根就停不下来,击水击得劈啪作响。

凤殊见他咯咯大笑,也不由得露出了笑脸,双手齐出,去挠他痒痒。

凤圣哲更是疯了般大笑,中间呛了几口水也没哭,没一会儿,还噗噗噗地接连放屁,就像是火力十足的炮弹,连绵不绝地在水里炸裂开来,轰隆作响。

让她莞尔的是,小家伙明显呆愣了两秒钟,才傻笑着低下头,小手潜入水里去摸索声音的来源。

“傻小子。”

她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又等了一会,才给他冲洗干净,用浴巾裹严实了,自己同样在湿衣服外头裹了一条浴巾,迅速地回到了客厅。

凤昀刚好出来喝水,她让他帮忙看着小家伙,才飞跑着上楼去换衣服,又找了一套凤圣哲的,下楼来给他换上。

“姐姐,怎么突然洗澡了?宝宝吐了?还是你不舒服?”

凤昀虽然没有问出口,但今天早饭时候气氛不同于往,他注意到姐夫明显沉默,跟姐姐一句话都没说,连视线交流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担心。

“噢,不是,教他说‘水’字,为了让他弄明白具体含义,才抱着进盥洗室的,玩的开心了,记忆才会更加深刻,他如今不单只会‘水’字,还懂得了什么叫‘泡泡’。”

凤昀闻言乐了,逗弄起外甥来,凤圣哲现学现卖,口齿清晰地说了好几遍,还极力想要绕过母亲跟舅舅,爬到盥洗室去继续玩。

“看来是真的记忆犹新。这个法子不错。

姐夫之前教宝宝喊‘妈妈’,也是让他一直看你的画像,叫对了就给甜的糕点,叫错了就给苦的水果,不肯叫就打屁屁。

姐姐你不知道,宝宝那一天就像是在玩变脸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好不容易学会了叫‘妈妈’,姐夫又盯着他练习走路。

因为正餐的时候宝宝生气了,不住地闹情绪,四处找妈妈,哭得稀里哗啦的,姐夫也不哄他,还不让我靠近,说要罚他不许吃饭。后来姐夫拿着好吃的甜点站前边引着,宝宝很快就一路走着过去了。

终于达到了要求后,他一边哭一边吃甜点,填饱肚子还干劲十足地去挠姐夫的脸,最后又拿姐夫的大拇指来磨牙,笑死我了。”

凤昀抱着凤圣哲一顿猛亲,还紧贴着小家伙的脖子吹气,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来,一直闹着要进盥洗室的凤圣哲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痒得受不了,也抱着舅舅的脸亲个不停。

凤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原本应该温馨无比的画面此时显得十分刺眼。

即便君临人不在,却处处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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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勿扰

凤殊将凤昀赶回去学习,又提溜了凤圣哲上二楼,让他在房间里看书,自己则在一旁练拳。

凤圣哲将带来的绘本都翻了一个遍,最后拖着最厚的一本爬到了她身边,扯着她的裤脚央求,“讲,讲!妈妈,讲!”

她收了拳,耐心地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两遍,凤圣哲才意犹未尽地又去翻其他的书。

凤殊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她昨晚答应了要给即庆讲故事的,结果却忘了,赶紧打开个人终端,查询了一下联系人页面,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即家父子俩的号码,不由苦笑。

她也成了出尔反尔的人了。

果然不应该太过心软,接受别人的善意不容易,展现自己的善意也很难,对于她这个没有多少经验的人来说,搞不好会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说,昨天她到底是缺了哪根筋,居然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胡话去尝试?

凤殊捏了捏鼻梁,找到了萧云开的号码,拨了过去。

“哟,小九,上午好,啊,不,快中午好了。”萧云开已经从烂醉如泥的情形中恢复过来了,神采奕奕,接到她的视频通讯显然很高兴。

“你有即墨的终端号吗?”

她的开门见山让萧云开难得愣了愣。

“谁?是我理解里的那一位男神,还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凤殊点头,“即家家主,即墨。”

萧云开张大了嘴巴,失态了好一会儿才盯着她上下打量。

“小九啊,你的人脉关系也太广了。即墨少将的个人终端号只有少数人知道,譬如元帅,譬如即家的核心成员?反正高处不胜寒,我是完全不够格的!

他可是全联邦的单身男女都想睡的美男子,神一样的人,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识的?到什么程度了?怎么眼睛瘸成这样,居然选了君四少,放弃了高岭之花?你该不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出现视力障碍?还是奉子成婚,不得不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经过昨天的相处之后,虽然不像萧云开这么自来熟,凤殊也觉得距离拉近了不少,笑着吐槽,“你酒还没醒?”

萧云开笑眯眯地撩开刘海,“醒了,所以还记得你没有回答我。你怎么轻轻松松地就怀上了君四少的孩子?”

凤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并没有给她难堪,“因为年轻?”

萧云开捏了捏自己的脸,“看看这胶原蛋白,你敢笑话我老?

姐我也是青春美少女,不,美少妇一枚,大胸细腰跟长腿,战斗力大大的有。

你姐夫想战就战,不想战也得硬着头皮接招,就是搞不懂,我们年纪都不大,身体都健康,做事情也张弛有度,做|爱|做的事情从来都兴致盎然,怎么就是怀不上?完全没道理啊,难不成真的是jing子跟luan子太熟了,所以不来电?”

凤殊在这一方面的战斗力到底不及求子心切的萧云开,微微脸红。

“咦,你脸红什么?已婚妇女,这不是正常话题吗?虽然你刚成年,但也结婚一段时间了不是?

人都住君家去了,难不成还跟君四少分房睡?要是你们只是做做样子,实质上不是同床共枕的关系,那凤殊,我家小九还有机会吗?姐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恨不得冲到君家去把你偷过来自己养!”

凤殊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眼瞎了,要不然怎么会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即墨,你能不能帮我要到号码?”

“你肯定没跟君四少一起睡!

他在军中的时候,已经是皇级机甲师,同时也具备了非凡的维修技能,不单只可以维修机甲,各种武器也是信手拈来,操控星舰更不在话下,曾经在对帝国的赛亚斯路战役中单打独斗,越级灭掉了对方一位只受了轻伤的神级机甲师,十六位与他同级别的皇级机甲师,以及一百二十三个王牌机甲师,是个备受器重的全能型人才。

当时他操控的机甲就是即墨自主研发的高级智能机甲晴空v66,因为被联邦军找到的时候已经重伤昏迷,没有办法打开驾驶舱救人,所以最后是休假中的即墨少将火速现身,才把人给弄出来,免于死亡的。

坊间有很多猜测,连意ying两人是男男相爱的事情都有,但不管有多少猜想,所有人都倾向于即墨少将与君四少是朋友,就像是天才与天才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关系。

当然啦,就算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君爷爷肯定是知道即墨少将的联系方式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去问,我帮你问问我家的老爷子?”

“恩,劳烦速度去问。”

见她神情认真,萧云开的俏脸都差点垮了下来。

“还真要问啊?老爷子嫌弃即墨少将是个不识趣的冷疙瘩,很讨厌在家里说起他。”

其实真相是萧云开打小嘴巴甜,常常称呼老顽童似的祖父为“宇宙第一帅哥”,偏偏每一次提到即墨,她就会两眼冒爱心,强烈表示那是她心中唯一的男神,萧远山自觉被比了下去,因此便怎么看即墨都看不顺眼。

即墨纯粹躺枪。

“很为难?”

凤殊并不想去问君庭,对方是老狐狸,很容易就会把她绕了进去,但如果萧云开比她还为难的话,她还是会硬着头皮去问的。

“怎么会?!就凭我跟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别说只是即墨少将的终端号,就是他的衣服尺码,我也给你打听出来,包在姐身上!”

萧云开打了包票,也的确没让她失望,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萧远山问了几句,就随手给了。

凤殊道了谢,便立刻拨了过去。

即墨没接。

她耐心地拨了几次,都没有接通,便发了文字信息过去,大意是抱歉,把约定的事情忘了,希望看见信息的时候,时间方便的话能主动联系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即墨随后只回了两个字——

勿扰。

凤殊瞪着那两个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嫌弃了。

她果然不适合做一个日行一善的好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0章 后患

君临并没有离开山庄。

他在兄弟几个合用的大型训练场里锻炼了三个小时,便与君庭夫妇一块进餐,末了独自坐在君庭的个人书房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时不时的,他会站起来,在书架与书架之间踱来踱去,东翻翻西看看,想要找找感兴趣的内容,却一行字都看不进去,只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时间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悄然逝去,他把自己关在里头,强令自己必须静下心来,可惜并没有成功,他依旧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整整三天,除了喝水,他没有吃任何东西。

霍如霞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就有些焦虑,催促着君庭去跟他谈谈,并不怎么担心孙子的君庭愣是拖到了三天后,才慢悠悠地进了书房。

“找到答案了?别把我珍藏的书籍都给翻烂了。”

枯坐许久的某个人胡子拉碴,像是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正两眼空洞地盯着某个地方出神,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丧的美感。

君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君临,终于皱起了眉头。

他走过去,对着孙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君临没有躲开,就像是木偶一样,直接被拍到了地上。

君庭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简直可以夹死苍蝇。

他弯腰将人提溜起来,“怎么一回事?跟凤殊吵架了?”

听到她的名字,君临的眼神终于聚焦到自家祖父的脸上,“什么?”

他被一把丢回到椅子上。

“还做梦?发生了什么问题,搞得这么要死要活的?你爷爷我还没死,就算死了,君家也不会垮。你不信君豪,还不信你三个哥哥?老四,你操的哪门子心?”

君临终于回魂了,自然也听懂了他的话。

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想说。

“老四,你现在也是当爸的人了,就用这副死样子来给圣哲做榜样?”想到可爱的重孙子,君庭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君临抬手拨拉头发,依旧没吭声。

“别玩头发,你一烦躁就动它,就算心情糟糕,跟谁都不想说,也该跟爷爷说一说才是。

你吓到了你奶奶,第一个晚上她就担心得睡不着,也不让我睡觉,一直催着我要来看看你。我还以为没什么大问题,结果你倒好,直接打我脸,三天都不出来。”

“祖父,您后悔吗?”

君临冷不丁的问话让君庭摸不着头脑,“指的哪方面?年纪越大,后悔的事情越多。就算是短命鬼,也不见得就没有后悔的事情。”

“没能娶喜欢的人,反而跟奶奶过了一辈子,相敬如宾,您后悔吗?”

君庭瞪眼。

君临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表情很认真。

“喜欢能当饭吃?结婚前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千千万万,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娶了心上人又能怎样?结婚后没有办法好好过日子的夫妇万万千千。

我看凤殊这小女孩不错,就算你们是因为圣哲才勉强结的婚,你也别做些一脚踏两舰的蠢事,有什么实在不满意的地方,慢慢教就是了,教不了的,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包容她就好,一辈子看着很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爷爷警告你,不是单身汉,就别花花肠子,跟外头的女人乱来。

有太多的女人因为从小家里没有好好教导,长大后又缺乏实践经验,形成了看似精明实则愚笨的性格。就算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好胚子,出身高贵,样貌出色,性情温柔,天赋极佳,一旦这里不行,或者这里长歪了,她的男人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焦头烂额都是轻的。”

君庭指了指脑袋,又把手放到了左|胸。

“你应该庆幸,凤殊虽然出身一般,年纪还小,但胜在资质不差,性子沉稳远超同龄人,尤其稳中还有不输于男人的狠劲,只要给她时间,给她资源,假以时日,未必就会比世家出身的女人差。

看她带孩子就知道了,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心里门儿清,不管是大是大非,还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她心中都有一把尺,得失自有成算。

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虽然你是我的孙子,但就你那臭脾气,尤其是见了女人就像看见一坨屎的坏习惯,爷爷得说句公道话,真没几个明白人会愿意嫁给你。凤殊的父母要是还在世,你别想娶到她。而要是娶了任何一个糊涂蛋,爷爷我也懒得管你,实在没眼看。”

见他沉默,像是又懒得开口了,君庭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这些年,对家里人都不闻不问的,就算事出有因,你也该清醒清醒了,你的亲人不止你爸一个!

他就算死了,你不为他掉眼泪,爷爷也不说你什么,但你还是我君庭跟霍如霞的孙子,是你妈妈阮钰的儿子,是老大老二跟老三的弟弟,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了吗?”

被戳到了痛处,君临的脸色终于变了,掩藏得很好的戾气也跟着冒了出头。

君庭好整以暇地看着神情扭曲的孙子,又补了一刀。

“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一走了之就真的能够眼不见为净了?那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一了百了,死了才真的没烦恼。”

君临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您都知道?!”

“君豪三岁前,我还在家,他每一天拉的屎是硬是稀颜色是深是浅我都一清二楚。

后来职位越来越高,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几年十几年都没有办法回家一次,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压根就没空去了解,想管也鞭长莫及。

再后来他长大成人,进入军部,摸爬滚打,也学会了掩饰,父子间的谈话都针对具体的事务,别的便没什么可聊的,结婚之后,就更加没法管了。

更何况,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这是成年世界的常识。父母又怎么可能管子女一辈子?”

君庭的语气很淡。

等他当上这劳什子的元帅,终于可以坐镇后方了,君华四个小家伙都出生了。那会儿光顾着高兴,有好些年,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孙辈身上。

霍如霞对唯一的儿子心软,帮着君豪善后,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大错已经造成,后患无穷,根本没有办法斩草除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1章 遥遥

他是铁血元帅,走到今天的高度,手上沾染的鲜血不知有多少。如果可以杜绝后患,他不介意亲自动手,捏死几只小虫子。

为了君家,他可以连儿子也不要,眼睛都不眨地斩草除根。

问题是,心肠再狠,手腕再铁血,都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办法滥杀无辜,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又聋又哑。

“我气的不单只是你爸不自爱,也气你奶奶怎么可以糊涂到不去纠正,反而帮忙掩盖错误,隐瞒着不让我发现,还气自己怎么对外英明一世,对内却当了一只睁眼瞎子。作为家长,我不是甩手掌柜,却比甩手掌柜好不了多少。

但气归气,我更加心疼的还是你们几个孩子,尤其是你。

老四,你爸这样做,是自毁前程,也是废了你这个孩子。这是我至今都没有办法给他好脸色看的根本缘故。

君华天赋不如你,性情却比你坚韧。在对待自己的人生,对待家人的态度上面,你远不如他。”

君临的脸色一片惨白,“大哥也知道?”

君庭抽出了一根香烟来。

他其实很少抽烟,但在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偶尔也会来两根。

“开始是猜的,长兄如父,君华虽然为人内敛,观察力却一流。

你那会儿情绪太过外露,就像是一只刺鼠,见人就刺,尤其针对你们爸爸。前后变化得太大,他本能的觉得不对。

那年你八岁,君华已经二十八了。

作为成年人,一旦认真地盯着某个人,时刻关注着某件事,除非对方提防着,否则时间一长,总会露出破绽来。因为你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跟君豪爆发的冲突也越来越大,君华开始着手调查,一度还偷偷地跟踪过你们爸爸。

但后来,你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从军部退役,还离家出走,君华这才找上了我,开门见山地问我知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他所怀疑的那样。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他又是要当家作主的人,所以我直接说了是。

你大哥什么话都没说,第二天就申请了调令,宁愿从头做起,也不愿意再跟你们爸爸驻守在同一个星域。

但只要有假期,时间足够回家的话,他必定会回天极星来看望我们,一次都没有落下过。除非是需要执行保密任务,平时不管多忙,每天都会跟家里联系,视频也好,文字也好,每个人都会收到他的问候。”

君临双眼通红一片,又是愤怒又是难过,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老四,人要往前看。

他只是生了你,不该成为你的拦路虎。既然没有办法完全摆脱他,也不可能真的一刀两断,你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他君豪要是一座荆棘遍布满是虫窝的大山,你就爬上去,要是没有办法越过他,就绕过他,另辟蹊径。等你将来走远了,回头看时,你就会发现他不过是一个小土丘,根本不值得浪费你的时间与心力去较劲。

孩子,你不是个能对家人狠得下心肠的人,所以别为难自己,嗯?”

君庭说完便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吸烟有害,联邦早就明文禁止生产老式香烟了,但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黑市里总能淘到这些明面上见不得光的东西。

君庭虽然是元帅,偶尔也会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地亲自去黑市里转一圈,买回来屯着。

君华当年虽然什么都没有再说,却在他的面前痛哭了一场,君临此时只是蜷缩在椅子上,神情狰狞地发抖,一点眼泪都没有。

君庭抽完了烟,将几支营养剂放到了他面前,便走了。

光线渐渐消失,室内由昏暗变成一团漆黑。没有人再进来,他也没有开灯。良久,才摸黑开启了个人终端,提示声不绝于耳。

他一条一条地翻了过去。

视频通讯的来电号码都是远方团的人。文字通讯里大半也是他们发来的,还有祖父母,母亲,三个兄长,以及,凤殊姐弟。

凤殊。

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两个字上。

“凤殊……”

声音几不可闻,像极了叹息。

君临以臂覆眼,凌晨的时候终于坐了起来,开始读信息。

{凤殊:凤圣哲找你一整天了。}

{凤殊:他在发烧,你回不回?没空也跟他视频一下。}

两条信息,都是第一天发的。

第二天没有片言只语,也许是凤圣哲没找他,也许是找了她懒得转达。

第三天也有两条信息,分别是中午跟晚上八点二十三分四十五秒留的。

{凤殊:我需要去即家一趟,孩子由元帅看着。}

{凤殊:明天回家,劳烦你带着凤圣哲睡一晚。}

君临看着“回家”那两个字,如同看着洪水猛兽。

八点二十三分四十五秒。

距今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三十九分零三秒。

零四秒……零八秒……整十秒……整二十秒……整五十秒。

整七小时……七小时一分钟……两分钟……八分钟……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他仿佛听见了时间的窃窃私语。

君临的手指蓦地在黑暗中上下翻飞,不多时,一段对话出现在他眼前。

{凤殊:即墨,我是凤殊。}

{凤殊:昨晚答应的事情忘记了,抱歉。}

{凤殊:您一直没接视频通讯,方便的话请回复。}

{即墨:勿扰。}

是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的那一天上午发的。

君临冷冷地看着那几行信息,蓦地将桌面上的营养剂一扫而光,然后离开书房,吵醒了祖父母,给一旁睡得无比香甜的胖儿子穿好衣服,便将人抱上了悬浮车,一路疾驰着开向了即家。

与萧家一样,即家的老祖宗也在天极星北部安家落户,只不过萧家坐落在亜溯山麓下的厝火城,即家是在侞黎城。

侞黎城是天极星面积第九大城市,在这里,森林与沙漠占去了大多数地方,在人类聚集的区域,即家一家独大。所有城防设施都由即家设计,即家本身也是城市的武器装备中心,整个城市都受到即家的庇护,被誉为固若金汤最不怕虫族攻城的城市。

君临将悬浮车的速度开到了极致,清晨五点四十六分零三秒,侞黎城遥遥在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2章 揪疼

尽管昨晚很晚才睡觉,即庆也早上六点起来了。牙没刷,脸没洗,就兴冲冲地地跑客房去找人。

发现床上没人,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他惊慌失措地弯下腰去看床底下,也没人藏在里头,声音顿时变成了哭腔,“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鲁安尽忠职守地站在身后,“庆庆,凤小姐一大早就去训练室了。”

“啊?妈妈真勤奋!”

即庆转忧为喜,哒哒哒地朝训练室进发。

可惜的是,凤殊也不在训练室。

“妈妈,妈妈你又不要即庆了吗?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小家伙终于哭了起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找,最后在鲁安的带路下,才在小花园里看见了凤殊。

她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停止练武,挥舞着手中的粒子剑,虎虎生威。

即墨站在不远处,聚精会神地看着,右手时不时地在光脑平板上画着什么,居然没有发现儿子的到来。

“妈妈在干什么?”

意识到她有可能在做正经事,即庆没有上前,而是压低声音问鲁安。

“开启扫描……录入数据……开始分析……”

凤殊在空地上练了半个时辰剑,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鲁安没有办法使用少量的数据建模,也没有类似的数据可以进行类比推论,强行分析的结果是罕见地死机了。

即墨看着她的双眼冒出了奇异的神采来,连儿子走到身边来都给忽略了。

“凤小姐,你师从何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招式,杀机充盈,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实用性高,又具有美感,是杀人的武技,也是至高的艺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是凤家的家传剑法,但凤毓阳跟何洁并不会古武,所以她干脆摇了摇头,“不能说。”

即墨自动脑补,“严师出高徒,看来你的师傅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达到至高的境界后才会放手,公布师承。”

凤殊没有回答。

慧山只担心她练武的时候偷工减料,从来没有禁止过她跟别人说是他的徒弟,尽管她没有奉过拜师茶,却也朝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好歹十年里也学了半桶水,说是半个弟子也不为过。

“爸爸,什么是严师高徒公布师承?”

即庆扯了扯他的裤子,眨巴着杏眼,求知若渴。

即墨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比平常更为灿烂,兴致高昂地为儿子解答疑惑,连两颊的小酒窝都跑了出来。

美人总是引人注目的,不分男女自古皆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凤殊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美男子,哪怕她性情内敛,也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凤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成全。”

即墨笑吟吟地看向她,雌雄莫辩的脸熠熠生辉。

凤殊眨了眨眼,心脏跳得有些快,声音都开始发颤,“请说。”

“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让高人也收我为徒?”

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作为即家家主的肃穆,也没有作为联邦少将的威严,更没有作为武器设计大师的傲然独立,就像是一个毫不起眼初出茅庐的少年,热情洋溢求知若渴地看着她,祈祷着能够得到想要的答复。

他脸上的笑容太过耀眼,他的眼神也太过真挚,凤殊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像是有什么破茧而出,她只觉得目眩神迷,心脏突突突地跳得飞快,好不容易才艰难发声,“抱歉。”

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却依旧不死心,“真的不行?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吗?请你帮我问一问,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考验!”

凤家早已化为了历史长河里的一朵浪花,有没有血脉繁衍至今尚不清楚,更有甚者,连她的过去与这个星际时代的过去是不是处在同一个时空平面上,她都难以了解。如果她的过去并不是联邦的过去,她连自己的根都找不到。

哀痛之色一闪而过,凤殊艰难地摇头,无从解释。

即墨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脸上的光黯淡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灰扑扑的阴天。

“妈妈,爸爸很厉害的,爸爸会设计好多好多厉害的武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难倒爸爸,他很厉害很厉害。恩,很行很行!”

像是为了强调自家父亲的强悍,即庆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凤殊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爸爸很厉害,很行。”

即庆高兴了,又来了一句赞美之词,“爸爸很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是全星际最好的爸爸。”

凤殊蹲下来,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刚才为了找她,小家伙跑得太急太快,摔了一跤。

“恩,你爸爸是个好人,即庆真幸运。”

小家伙喜笑颜开,扑了她个满怀,“妈妈也是好人,是全星际最好的妈妈。即庆最爱妈妈了!”

凤殊怔了怔,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即墨。

他已经恢复一贯的从容姿态了,闻言只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真的只是微笑,唇角微勾,弧度极小,如果不是凤殊眼力过人,恐怕还没有办法看出来。

“即庆,不是说好了吗?不能叫我妈妈,我们不可以称呼自己的朋友为妈妈。生下你的人才是你的妈妈,你可以叫我凤姐姐,小姨,或者小姑姑,直接喊我名字凤殊也可以。”

她直视小家伙的眼睛,一模一样的杏眼,面面相觑之时,尤为神似。

即墨正想开口,便见智能管家鲁平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家主,君家四少爷携子来访。”

凤殊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了一缕诧异之色。

即墨若有所思,挑了挑眉,“请人进来。”

人未至而声已闻,凤殊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循声而去。

即庆抓着她的衣服下摆,亦步亦趋,小短腿迈得飞快。

她听力极佳,别说只是百米的距离,从前内力深厚之时,五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听说达到慧山的境界时,若是全神贯注,想要听取方圆百里的动静也不在话下。

此时此刻,凤圣哲在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很少嚎啕大哭的小家伙委屈得声嘶力竭,正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

她的心蓦地揪疼,像是被一柄小刀飞快地切割着,短短的几秒钟,便已经鲜血淋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3章 头大

君临西装革履,看起来器宇轩昂,见她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笑着就将儿子抛向了她。当然,只是看起来像是在抛,实质上他用了精神力,将凤圣哲快速送到了她面前。

“妈妈!”

小家伙见到她哭得越发可怜了,小身板一拱一拱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领。

“妈妈……”

即庆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又大声地喊了一句。

母子俩齐齐低下头去,凤圣哲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到了即庆的脸上,凤殊伸手去帮他擦,即庆突然也哭了起来。

“怎么了?别哭。”

凤殊抱着儿子蹲下身去,轻声哄即庆。

君临依旧笑着,见即墨闲庭信步随后而至,大大咧咧地行了一个军礼,“少将好。”

即墨点头,“许久未见,君大校,别来无恙?”

“老样子,死不了。少将怎样?看着风采依旧。”

凤殊安抚好两个孩子,看了君临一眼,感到有些怪怪的,总觉得不像是好话。

她没开口,他却笑眯眯地主动解释来意,“我是没想打搅你跟朋友相聚,但儿子昨天晚上哭得太厉害了,一直闹着要找你,我哄了大半夜他都哭哭啼啼的,嗓子都喊破了,没办法,只能带他来。”

凤殊下意识地就怀疑他说了假话。

从前在萨达星的时候,她更长时间地离开过家,到外头去历练,当时凤圣哲也差不多大,适应良好,没有道理来了君家,有数位长辈照看着,凤昀也在身边,他反而适应不良。

不过她识趣地没有反驳,只是亲了亲儿子的脸,“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很快就会回去吗?怎么不好好睡觉?太爷太婆肯定被你闹得脑仁疼。”

“妈妈,他是谁?”

即庆眼巴巴地看着母子俩的互动,鼻子抽了抽,又想哭,想起她说过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到底忍着。

凤圣哲瞪大了双眼,蓦地伸出小胖爪子,一巴掌拍到了即庆的脑袋上,末了转身抱紧凤殊的脖子,“妈妈,宝宝,妈妈,妈妈……”

她只觉啼笑皆非,两个小家伙居然都扁嘴欲哭。

见君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即墨淡淡地瞥了一眼儿子,语带警告,“即庆,凤小姐该回家了,你是好孩子,别胡闹。”

听到她要走,即庆强忍着眼泪,摇头,“不要,即庆不要做好孩子,即庆要妈妈,即庆只要妈妈……”

他拼命地往凤殊的怀里去,凤圣哲见有人来抢地盘,急了,呀呀呀地嚷嚷开来,胖爪子齐出,又是挠脸又是揪头发,即庆冷不丁受到攻击,当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凤殊有些尴尬,赶紧喝止儿子,“宝宝,把手拿开,不许动手打人。”

凤圣哲见母亲生自己的气,眼睛也红了,却愣是没哭,双手改为推人,想要将即庆给推出去,还口齿清晰地嚷嚷,“坏蛋……坏蛋……打……坏蛋……”

“凤圣哲,你看看,哥哥都流血了!”

凤殊为了表示不悦,刻意加重了语气。

小家伙见母亲还是生自己气,像是终于意识到麻烦大了,果断忘了即庆,转而抱着凤殊的脸就是一通猛亲,很快就糊了她一脸口水。

即庆见状惊呆了,停止了哭。

看着儿子的脸,即墨微微眯眼。

被挠出血了。

君临笑意不减,“好了,凤殊,大哥今天要回来,全家一起吃个饭,我们要回去了。”

因为之前一直走不开,所以连凤圣哲的周岁宴,君华都是后来看视频的,就跟凤殊一样,也没能出席。

见即庆反常地哭闹不休,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凤圣哲又凶狠非常,呀呀呀地上手就揪头发,凤殊一会儿哄这个一会儿训那个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了两颗都没发现,即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未免出现更加尴尬的事情,他情急之下出掌将儿子劈晕了。

君临脱下了外套,上前去给凤殊披好。

“我不冷。”

她有些抗拒,语气淡淡。

“我知道。但夫人,我也懂一点古典文化的皮毛。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噢,‘无限风光在险峰’。”

他亲昵地在她耳旁低语,意有所指。

凤殊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等循着他的视线反应过来,自发穿上了他的外套,面无表情地向即墨告辞。

即墨亲自送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常联系”,便转身走了。

上了车,君临的笑容便立刻收了起来,凤殊像是忘了之前两人还闹过不愉快,一边揉儿子的头发,一边问他,“宝宝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他没回答,像是压根就没有听见她的话。

凤殊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跟凤圣哲玩。

小家伙咧开嘴笑,抢地盘的人终于不在了,他安下心来,对着车内的各种设置东摸摸西看看,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亲亲她,像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你跟即墨是怎么一回事?”

离开了侞黎城,凤圣哲终于窝在了母亲的怀里呼呼大睡。他一大早就被父亲给叫醒了,后面还不让继续睡,一闭眼就会被弹额头,从入城开始一直被弹到了停在即家门口,这会儿着实是困得慌。

凤殊见他两手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不像从前那样安定,便一直抱着他,没有放到旁边的儿童椅上去。

君临见她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耐着性子追问,“即墨的孩子喊你妈妈,你怎么不禁止?还是这是即墨的意思?因为那孩子跟你有几分相像,所以默许了?”

凤殊歪过头来看他,“你觉得呢?”

君临脸沉如水,“认真回答,别想要打马虎眼。”

“都提醒了,但即庆年纪太小,性子执拗,没听进去。之所以有几分相像,是因为他跟我有血缘关系。”

凤殊顿了顿,到底还是选择解释清楚,“按照基因分析,他的妈妈跟我的母亲是亲姐妹,还是同luan双胞胎。”

即墨分析结果的时候,其实她不太明白那些专有名词是什么意思,但概念的大致含义她还是懂的,所以便照本宣科,将结论告知于他。

这一次,轮到君临头大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4章 消失

无亲无故的平辈变长辈?

他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

“我记得你妈妈不是孤儿院出身的吗?怎么会冒出亲姐姐来?那个何勇,你们姐弟俩也喊舅舅,跟你妈妈就没有血缘关系。”

君临问完自己也觉得是蠢问题,孤儿就不能有同胞姐妹了?孤儿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要是人,都会有根,有血缘至亲,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凤殊点头,“是孤儿院出身,何勇不是亲舅舅的事情,也是你说了才知道。从前并没有说起过相关的事情,他们去世得也很突然,什么都没有交代,所以也不清楚母亲知不知道这回事。”

君临转移话题,“你不是很忌讳让别人收集你的血跟头发之类去做分析吗?怎么对即墨就毫无防范之心?就算现在查出来,他儿子算得上是你表弟,但也只是表弟,还能重要过凤圣哲?”

凤殊觉得他对即墨的反应未免有些奇怪,疑惑道,“我问过元帅,他说君家跟即家关系尚可,即墨的祖父即淳在年少的时候,跟他还有萧元帅不打不相识,以至于成年后都很有几分交情。”

这也是为什么,萧远山知道是她要即墨的终端号码时,随手就给了。而即墨的贴身护卫、智能机器人鲁平来接她去即家时,君庭也会笑着同意,让她放心地去。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凤殊跟即庆之间还有着血缘上的牵扯。

君临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家祖父跟即墨祖父有交情,“爷爷当真是这样跟你说的?即淳那个老头脾气傲得很,虽然不说得罪人的话,却总是目中无人,看不上的人都当人是蠢蛋,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气得吐血三升。”

凤殊好奇,“你吐过?”

“没有,但见人吐过。”

想起当时的场景,君临不由笑了,注意到她一直看着自己,脸微微发热。

“既然爷爷都放心你跟即墨打交道,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以后你别轻易答应人做什么血缘鉴定。基因图谱泄露给外人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有可能会被人盯上,如果被绑了去,在你的基因里做手脚,想要纠正过来千难万难。”

“实力不够被绑去了的话,也没有办法反抗。”

这个世界能够借助的外力太多了,等她掌握了精神力训练的窍门之后,她有信心与同类近身搏斗,一较高低,但问题是,各种层出不穷的高科技手段却是防不胜防的,是她需要特别注重,从头开始恶补的技能盲点。

“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操控精神力?”

“急什么,又没人敢到君家去绑架你。”

“我也不能一直闭门不出。还有,你不是让凤昀快点去上学吗?他要是有事,我实力上去了也能自己解决,而不需要去求人。”

她说得理所当然,君临抬手撩了一把头发。

“凤殊,你当我是死的吗?君家在你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什么?”

凤殊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我们之间是有名无实的关系,但走出去我就是你的法定配偶,你就是君元帅的孙媳妇。你要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被人绑架,我没法救你,在联邦也不用混了。你弟弟要是在君家的大本营都能够被人盯上而出事,爷爷的脸能往哪里搁?”

君临解释完,见她不吭声,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给她时间慢慢转变观念,所以没有趁热打铁。

“明天开始教你。等凤昀去上学了,我带你去实战。当初你一个人都敢去沙漠之森,想来也不至于没有胆子跟着我走。”

“去哪里?”

在凤昀还没有适应新的学校生活之时,她不想离得太远,更不想离开太久。

“不知道,到时再说,我是个随性的人。”

君临果然是个随性的人,回到君家,凤殊才知道,他的长兄君华压根就没有回来。

“怎么不多住几天?即墨那小子的孩子怎么样了?好了没有?”君庭见她同孙子一起回来有些意外。

“我看挺好,活蹦乱跳得还可以见到人就喊妈。”

君临戳着凤圣哲的睡颜,神情云淡风轻的,但语气却让凤殊觉得哪里怪怪的。

君庭惊讶,“这叫什么话?”

“说来话长。”

未免君临说些乱七八糟的,凤殊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将情况简洁地说了。

君庭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关系在,“这么说来,老四你这是降辈分了?以后见到即墨得喊姨父?”

君临神情微僵,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即墨少将跟凤殊的姨母并没有结婚,算不上是正经亲戚。凤殊,你要认吗?”

凤殊毫不犹豫地点头,“做即庆的表姐总好过做他妈妈。”

“……”

好吧,这是他无法反驳的理由,也是他会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的理由。

尽管凤殊已经表明了态度,回到独住的小楼时,君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不准备给即庆当妈?”

凤殊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却仿佛在劝他有病得治。

君临喋喋不休,“即墨可是全星际未婚少女的梦中情人,难得他儿子喜欢你,你要有心,搞不好真可以靠他儿子上位,成为名正言顺的即家主母,少将夫人。”

她的神情终于冷了下来,“狗嘴吐不出象牙。”

“狗”他懂,“象牙”是什么,他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能不能说点人话?说古文什么的真的不是流行的做法,我就算了,反正你死而复生就已经够骇人听闻的,再异常的言行我也能接受,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当你是疯子。”

“即墨不会。萧云开姐弟俩也不会。自己听不懂就不要怪别人说话深奥,明明就是一句大白话。”

她上前把儿子抱过来,替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洗澡,被鄙视了的君临也没闲着,帮忙放水递衣服,最后还拍了一张小胖娃出浴图。

安顿好小家伙,凤殊准备看看书,他却正儿八经地拦住她,表示开始教她练习如何操控精神力。

凤殊当即答应了,跟着他上了三楼的训练室。

说是训练室,其实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器械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空房间。

让她下意识身体紧绷的是,刚一进去,房门便被悄无声息地合上。从外头照进来的阳光原本温暖耀眼,此刻却显得冰冷灰败,而依然背对着她的君临,身形慢慢的模糊,不消片刻,居然就在她面前消失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5章 高调

凤殊警惕地看着周围,却一点破绽都找不到,她知道他就在房间里,并没有离开,具体的方位却感应不出来,就仿佛他是空气,无处不在,又难以捕捉。

“虽然答应了要教你,但要是实在太笨了,我也不会自讨苦吃,非得花大力气去引导你精神力入门。所以凤殊,让我看看你的手段,能够找出我来,就算你过关。”

君临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就像来自于四面八方,隐隐还带着笑意。

凤殊垂眸,地上并没有影子,闭上眼睛仔细地去听,即便集中全副心神,她依然感觉不到房间里的响动。

人即使是在静止的状态下,也会有心跳声,有呼吸声,脉搏跟体温,是无法完全隐藏的,但即便她感知敏锐,尤其是耳力过人,依旧无法捕捉到房间里有任何异常的空气流动,能够收入耳中的声响都来自于房间以外。

他是怎么做到的?

凤殊百思不得其解,但并不妨碍她积极地找人行动。

只见她瞬间就在房间里游走起来,翩若惊鸿婉若蛟龙,速度快得仿佛使用了分身术,有无数个她在房间里移动着,寻找着。

但她快,君临却仿佛比她更快,她依旧没能够找到他的破绽,别说逮住人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看见。

凤殊也不气馁,身影持续飘忽着,中间不知出于何故,还把窗户顺手给关上了。

半个小时之后,就像是累了,她停了下来,退到了门边上,像是怕人逃跑,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君临啼笑皆非,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

岂料凤殊对视线相当敏感,哪怕看不到人,也感觉不到那里有人,依旧转过脸去,直直地看向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

她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次移开了视线,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四周。

见她用着最笨的方法,想要把他给揪出来,君临虽然不再长时间地盯着她,却依旧准备戏弄她,好整以暇地伸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触角,全方位地戳。

在攻击出现的刹那,凤殊就感觉到了,尽管不能确定准确的方位,她却瞬间进入了防守的模式。

“咦?还没有笨到家。”

尽管没有带上丝毫的杀意,可是她依旧能够感应得到他的进攻,这说明她的精神力相当的敏锐,就像是早已饮血的刀剑,哪怕空气中没有血腥味在流动,依然可以嗅到扑面而来的袭击。

凤殊捕捉到了他的异动,却无法化解,知道逃也逃不掉,便硬生生地停留在原地,任由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弹她脑门咯嘣,揪她的头发,捏她的脸,掐她的手,甚至还控制着她的四肢做出手舞足蹈的样子来。

“你这是向即墨跟萧九衡靠拢?一个是永远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傲,一个永远是冰山小王子的面瘫,真是无趣,让人索然寡味。”

“抱歉,不能娱乐到你。”

嘴上说着抱歉,她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依旧面无表情着,视线冷冷地警惕着四周。

“这样可不行,你要是一直都不做出点实际的行动,是不可能找得到人的,小胖娃要是醒了,就该找我们了。

来,来,来,积极一点,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越主动越好。要是这样就手段用尽了,需要教你的东西可就多了,总不能笨成这样,让我把你当成三岁的孩子看……”

君临带着笑意的揶揄还没说完,突然就现了形,一头栽倒在地上。

凤殊慢吞吞地走到了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向他,“找到了。”

君临僵直着身体,脸部表情都无法控制到位,尽管精神力依旧可以使用,他却敏锐地发现,他中|毒了。

不单只是身体中了毒,就连精神力,也像是中了毒,或者说,因为生理缘故,受到了巨大的牵连。

他大意了。

如果面前的人是要杀他的人,是个精神力不错的人,瞬间的破绽就足够杀死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下的是什么毒?”

就算不慎中招,一般的毒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倒他,想要毒杀他的人不是没有,可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她一出手,他却一次性中招了。

他并没有小看她,更没有卸下提防,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凤殊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只是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我是第一次给你下|毒,毒发速度不快,但有可能量多了些,你有濒死的感觉吗?”

他的身体动不了,舌头开始僵硬,能够感觉到心跳在狂飙,精神力也明显地滞涩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体会到了接近于活死人的感觉。

见他一声不吭,也没有用精神力干扰自己,唯有眼珠子在转动着,凤殊略一沉吟,便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不消片刻她放下了手,从颈间的项链中取出来一粒珠子,打开,将里头的粉末倒入他的口中。

她没有想到他这么的不中用,虽然无色无味毒性也强,但发作速度并不是见血封喉的效果,武林中的高手,但凡有点常识的人轻易都不会中招,中了招的人也基本能解,他比武林高手还要让她觉得难以对付,结果一下就倒了,还倒得如此彻底?

凤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试验多几种毒药,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地就有些意味深长。

君临神智清醒行动自如之后,盘腿坐着,用更火|热的眼神回望她,“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没有隐瞒,“这里是密闭空间,既然能够确定你在这里,那毒投到哪个方向都可以,我就各处都随意撒了一点。你的精神力防护不是很强吗?不能防止别人投|毒?”

他有些无奈,她这是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生化室了?

“精神力应对的更多的是物理攻击,还有高阶以后可以发挥类似于异能的作用,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譬如有些人的精神力可以魅惑人心,促使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有些人的精神力隐蔽性非常好,进入了高阶,便可以屏蔽掉低阶人的感知,让对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隐身了一样。”

凤殊眨巴着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异能?

联邦不是崇尚武学与科技并举的星际时代吗?难道还存在着道行高深的术士、高僧与巫祝那样的方外之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6章 蚂蚱

君临看着她明显紧张起来的神情,略略挑眉,透露的更多一些。

“有些人的精神力会跟他本人的性格完全相反,一旦使用时,整个人就会与平常截然不同,老实人可能会变成骗子,斯文人可能会变成暴力狂,害羞口吃的可能会变成侃侃而谈的社交达人。

有些人的精神力就像是具备治愈能力,精神力枯竭的人,受伤的人,天生有某些缺陷的人,可以从中受益,得以痊愈。

与之相反,有些人的精神力就像是天生的毒物,让人防不胜防,攻击别人,会使得对方的精神力像中毒了一样,哪怕攻击的人更为低阶,受到攻击的人更为高阶,后者也不能因此避免伤害。

有些人的精神力防护偏向于坚固,对物理攻击更为有效,有些人的精神力防护偏向于解毒的功效,所以天生不怕迷惑人心的精神力,也不怕像传染病一样会让人的精神力受伤的类型。

有些人的精神力不惧水火,有些人的精神力不惧冰雪与熔浆,有些人的精神力是虫子的美食,能够吸引虫族前仆后继的飞蛾扑火,有些人的精神力极善伪装成他人,修炼越高阶,越千变万化。

还有些人的精神力能听懂兽语,听懂植物的表达,有些人的精神力就像精密的仪器,实力高深之时,可以监控整个星球,不管是图像还是声音,就跟实况直播一样,丝毫不差。”

凤殊聚精会神,显然是听到心里去了,双眼闪闪发亮,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识一番那样。

怕她兴致上来当真一个人说走就走,君临又特意强调了一番。

“这些都是实力到了之后就会知道的常识,星际浩淼,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人,他们的精神力都会有各自的特点,归纳起来,无非就是攻击力与防守力的强弱问题。

有些人更擅长攻击,有些人更擅长防守,有些人攻防能力比较均衡,不管哪一种,实力强,精神力的优点就会更强,缺点就会相应地减弱负面影响,实力弱,精神力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优点就会被无限缩小,有等于无。

天赋再强的人,要是不能够通过努力,将天赋转化为同等的实力,甚至是超过自身天赋所能够达到的实力,在天赋一般实力却早已通过尸山血海磨练出来的人看来,都是不堪一击的。”

凤殊深以为然。

要不是因为没有人引导,她不得其门而入,又怎么会在受了教训之后,吃一堑长一智,果断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橄榄枝?

“按照你的意思,精神力类型可以分为主攻型,主防型,攻防均衡型,有些人是显性的,容易为人感知,有些人是隐性的,难以捕捉,就算觉察出来,也有可能因为伪装太厉害,而错认成为别的人的精神力。

那是不是一个人的精神力也有可能会具备多个特点,譬如可以同时具备迷惑人心、与动植物沟通、窃听星球的本事?”

君临正色道,“虽然很少,但的确存在这样天赋异禀的人。

能够成长起来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是有大本事的人,只不过付出跟收获往往都是成正比的。他们的修炼速度一开始普遍都比较慢,而且问题也较单一特质的人复杂,因此造成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还没有成长之前就自己死掉,或者被人猎杀。

有人护着成长自然安全系数高一些,没有人护着,能够活下来并且成功发挥天赋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你不幸是多特质的,在没有掌握好精神力使用法门之前,甚至是在进入高阶之前,最好不要轻易使用精神力与人打斗,即便万不得已要使用,在人前也最好只专用其中一种。”

凤殊点了点头。

“你的精神力是怎样的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可惜她心里打的小九九没有成为实打实的如意算盘。

君临似笑非笑。

“禁止询问别人的精神力特质情况。哪怕是医生,如果不是为了治病需要,也不会去过问病人精神力方面的问题。即使需要询问,问的人也会是专属医生,而不是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可以询问的。”

“那如果因为精神力暴乱枯竭什么的都快死了呢?医生有办法却也因为不是那个人的专属医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掉?”

她觉得这样的做法很蠢。

他却觉得此刻的她像一朵迎风招展的花骨朵。

指尖微动,一缕极为细小的精神力束像藤蔓那般缠上了她耳边的碎发。

凤殊眉峰微蹙,抬手将自己的发丝挽到了耳后,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君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他依旧笑眯眯的,“你的感觉很敏锐。怎么发现的?”

她瞪了他三秒,才摇头,“不知道,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像是有什么过来了。你的精神力是隐性的,一般人觉察不到?”

要不然怎么这么诧异?

他支着下巴看她,慢吞吞地重申了一遍。

“禁止询问别人的精神力特质情况。”

凤殊无语,“你刚刚也问我了。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老师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

他答非所问,“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凤殊,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总是会蹦出来奇奇怪怪的词汇与语句,你是想要进生命研究所?那一群白大褂的疯子们最喜欢你这样的素材。”

凤殊抿唇。

她其实已经相当克制了,接触的人很少,即便是在应付这很少的一群人里,她也沉默寡言的时候更多,唯有在面对君临的时候,说话总是脱口而出。

这不是个好现象。

“不用紧张,在外人面前记得收敛就好。虽说就算是夫妻,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只要不是被抓住明确的证据,生命研究所的人除非是疯了,否则轻易不会对君家的人下手。在爷爷寿终正寝之前,你就算是学的再慢,也总该有自保之力了,不用我时刻盯着。”

凤殊傻眼。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为了安全起见,从今往后,你必须跟我一起行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一块儿蹦跶,才能同舟共济,荣辱与共,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终于用上了一句远古时候的话,他自感良好,看向她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讨表扬的大狗,身后的大尾巴欢快地摇晃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7章 咫尺

凤殊却寒毛陡竖。

尽管他在微笑,但是字面上的意思当真是可以这样理解?

恐怕不然。

所谓的同舟共济,不过是大难未至之前的风平浪静,所谓的一起行动,不过是她被迫地跟着他,他往东她绝不能往西,他往南她绝不能往北。

说是保护她,更准确地不如说是监控她,以防她为君家带来任何意外危险。

“你想要盯着我,我无所谓。从决定带着孩子来君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想过逃脱你们的监控。但是一起行动就免了。”

她的眼神相当的冷,就像是高山上的落雪。

他却微微一笑,精神力缠上了她的脖子,极为轻柔地磨蹭,直到她洁白如玉的皮肤起了无数颗粒,才慢慢爬升,抚上了她的脸。

“凤殊,我没有问你的意见。你的决心显然还不够,将来我们熟悉了,你就会明白,与其说你是带着孩子进入了君家,不如说你是带着孩子侵入了我的生活。闯祸的始作俑者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你更为恰当。

你要不来,怎么可能有孩子?

有孩子了你要是藏得好,不被人发现,默默无闻地过一生,我也懒得追究你的责任,偏偏你把自己暴露在海盗面前,暴露在君家面前,逼得我不得不回家来善后,为此人生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

你说,我要是该对孩子负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负责?”

凤殊依旧面无表情着,眼神却越来越亮,犹如利剑,即将出鞘。

“我没有强迫你对孩子负责,更没有强迫你跟我结婚。”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以为我有jian尸的癖好?你要是这么想也不奇怪,但我可以告诉你,活人比死人更让我觉得恶心。当初万般无奈,我找了一具尸体。我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你却大变活人,还强迫我做了一个孩子的父亲。

呵,我最厌恶女人跟孩子,你却一次性给整出来了,还想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天真。”

君临哂笑,在她暴怒之前撤回了精神力。

“我问过你了!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可以离婚,我会立即带上孩子离开。

还有,不是我强迫了你成为一个父亲,大变活人是命运的安排,怀上了就必须生下孩子,是联邦法律的铁则。我还没有蠢到螳臂当车的程度,活了就不会去寻死,不得不生就不会因为要执意堕|胎而葬送自己的青春。

别以为就你不想当父亲,我从一开始也不想要当母亲!”

凤殊的心情很不好,早已说好了的事情,他却出尔反尔,如今还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让她感到了被愚弄的愤怒。

“不想做我孩子的母亲,想做谁的母亲?噢,你果然是看上了即墨,想要成为他孩子的母亲?独木难支,即家再强,也只有他一个人,联邦当真要对他动手,他就算是元帅,也会被拉下马,更别说只是一个少将,睁开你的眼!”

君临也火大得很,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凶狠。

“真是莫名其妙!你总是扯上即墨干什么?他又没有招惹你!”

“我怎么就不可以扯上他?他儿子还叫你妈妈!明明是表姐弟的关系,却总想要把你变成母亲,变成他父亲的妻子,这么小的孩子不懂事,即墨是个成年人,也不懂事?

明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妈妈,他还敢把你接到即家去,他想做什么?!脑子里要是没有龌龊的念头,怎么敢这样做?!!

你敢说你也一点私心都没有?要是没有看上即墨的貌美如花,你那么难以接近的人,防备心那么重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就跑到即家去了?

他让你去你就去?他让你舞剑你就舞剑,还让他在一旁录像,加以研究?穿了紧身长袖的衣服怎么能吸引人目光?!

要做就做像样一点,把你白花花的大腿露出来,把你的小蛮腰也露出来,让他看个够,顺便当着他孩子的面天雷勾动地火一番,烈火干柴烧几遍,大腹便便十个月,我就该给你跟即墨道喜多个宝贝女儿了!

就算他是你的姨父又算什么?反正你姨母也死了,看对眼了怎么胡来都没人知道,就算是乱lun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孩子,是即家的公主,是你们的掌上明珠,是……”

凤殊听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抽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躲,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防备,被她扇飞出去,撞到了墙壁,最后倒在了窗户底下。

“我不清楚你跟即墨之间曾经有过什么嫌隙,但请你别拿孩子说事,也别扯上我,更别扯上死去的人!”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侮辱成这样,一个不知检点的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呵,她果真一开始就应该对凤圣哲狠心一些,哪怕要拼的头破血流,也不该带着孩子到君家来,哪怕要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也不该听从凤昀的建议。

说句不中听的话,儿子压根就不是她的孩子。就算是从她如今的肚子里出生的,但是一开始就不是她给作出来的孩子,他当父亲的不想要,她这个被迫当了母亲的人又为什么要在意?

她是凤九娘,她凤九娘没有弟弟,更没有丈夫,又怎么会有儿子?

她凤九娘是天生克亲的命硬之人,是天煞孤星的转世,有家不能归,一辈子就该与世隔绝,断情绝爱。偏偏她痴心妄想,以为离了家便自由了,自由之身,便可快意恩仇,便可觅得一心人,重组家庭,以己为根,长成参天大树,享受阳光雨露,红尘潇洒,百年一瞬。

慧山说过,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心软?

就像有雷降落到脑海里,轰隆隆作响,凤殊两眼通红,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如果慧山此刻在这里,就会发现她即将走火入魔,但他不在这里,而在这里的君临,依旧躺在窗户底下,悄无声息,就像一具尸体。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情况,他显然也没有发现她的不对。两个人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愤怒,一个悲伤,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8章 祈祷

哭闹不休的凤圣哲已经平静下来,抱着凤殊的右手睡得香甜。

凤昀虽然不明事由,却从大人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姐姐寸步不离,连同板儿,也留了下来。

霍如霞示意会亲自守着,君庭转身上了三楼。

君临依旧躺在窗户底下,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那一番吵闹,压根就没有被他注意到。

君庭看着自己最小的孙子,眼神难掩失望。

“老四,你跟人结了婚,可以说是为了孩子,但今天亲自去即家接的人,我以为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凤殊好好过日子。结果有说有笑的回来,半天都过不下去了?她虽然生了宝宝,但年纪还小,也是个孩子,需要你多包容,需要多引导。

发生了什么事情,严重到你对她的安危都视若无睹?”

君临没吭声,只是两眼空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要把某个点给盯出一个洞来。

君庭很想破口大骂一番,或者干脆直接将人揍个半死,也许骂醒了,揍痛了,君临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见到孙子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跟之前在书房里如出一辙,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旁人大道理说得再多,也是废话,打骂对于他而言更是不痛不痒。

“我老了,能护你们一时,不能守你们一世。你已经浪费了几十年,要是还想再蹉跎几十年,就真的废了。日子要真的没法过,你就走吧,走得远远的,隐姓埋名,我就当君家没你这个人。凤殊母子俩我自会安排。”

君临的眼珠子缓缓地转了转,看见了祖父冷硬的表情,终于哑着声音道,“她怎样了?”

“死不了,但活着也不好受。她是个安静的人,很少会情绪外露,更别说情绪暴怒了,你到底说了什么,把她气成这样?精神力识海就像是刮起了狂风暴雨,要不是宝宝一直不安地哭闹着要找妈妈,我也不会来找人,更不会发现她的状态不对。

老四,你差点就害死了她。处理要是不够及时,就算救回来,她也会成为一个废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知道她没事,君临默默地合上了双眼,显然不准备再开口了。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能做好你就留下来,没那个信心就离开吧,我不希望宝宝也像你一样,因为父母的事情活得不痛快。”

这样的子孙,有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他首先就会被气死了。

君庭冷着一张脸离开了训练室。

没过多久,君临慢慢地坐起来,下了楼。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爷爷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霍如霞见他只是站着,并不过来,只好先行开口,“好了,奶奶不问,这就走。”

说走就走,她还把欲言又止的凤昀也带走了,只留下睡着了的母子俩。

君临像是木偶人一样,慢慢地踱到床前,僵硬地脱掉鞋子,然后躺平,直愣愣地瞧了天花板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去,将她一把抱住。

凤殊是被热醒的。

就像是置身于火炉中,她被热出了满身汗。

她完全没有想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会是在君临的怀抱里。

他正在发高烧,满面通红,嘴唇干裂得几乎可以见到血丝。

她想要离开,却发现无论怎么推他都没反应,他用精神力塑造了一个笼子,将两人牢牢地束缚在一起,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撕开那道防护墙。

凤殊喊了好几句,见他完全不像是听见的样子,对着他腰间的软肉又是掐又是刺,连发卡出动都见了血,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闹到最后,凤圣哲都被吵醒了,扑过来要抱她,却被君临的精神力给阻挡,扑了又扑,也没有能够投怀送抱,小嘴一瘪,就要开哭。

“宝宝,别哭,你爸爸生病了,痛痛,你要安静。”

凤殊艰难地出言安慰,幸亏是背对着凤圣哲,所以小家伙看不见此时她脸上狰狞的表情。

“病?吹吹……”

他已经知道生病是什么意思了,说到痛痛就会想要帮人吹一吹,可惜每一次扑过来都会被精神力给弹回去,压根就碰不到父母,所以最后他远远地朝着君临的脸吹着,锲而不舍地做着无用功。

气体根本就进不来。她听到孩子努力地呼呼着,却没有感觉到热气,君临的头发也没有丝毫晃动,如果不是他体温过高,还有呼吸跟心跳,凤殊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她仰头看着他那张脸,心里想着真是倒霉。

她的好运气是不是都在慧山身上用光了?

她怎么会为这样的人生下孩子?她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她怎么鬼使神差地会同意了结婚,让他成为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她没有所谓的从一而终的观念,但也不是水性杨花的心性。

婚姻是神圣的,哪怕只是为了凑合着过日子的婚姻,她也认为不容许随意践踏。不可否认的是,她曾经无比想要一个家,从前没有实现,现在却有了,哪怕不是她想要的,她也因为他们父子俩,勉强有了一个能够称之为家的东西。

家,应该是遮风避雨的港湾,是允许光明正大地舔舐伤口的地方,更是可以肆意痛哭与放声大笑的所在。

他就像那个人一样,摧毁了她的希望,那个甚至可以称之为她的信仰的渺小的希望。

凤殊抿唇,瞪着他,恶念不止一次地掠过心头。要是他就这样死了该多好?对着这样阴晴不定的男人,想离,难离,不离,寸步难行。

死了多好。

他要是死了,她就自由了,等孩子长大成年,她就可以带着弟弟离开君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去哪里不行?

她的祈祷大概不够虔诚,没能上达天庭,君临到底没死。

傍晚的时候,他的高烧自行退了,不得不说恢复力惊人。

他醒来的时候,凤圣哲已经自娱自乐了好一通,又呼呼大睡过去,凤殊正好运转完一遍心法,睁开双眼,四目相对。

情绪的惊涛骇浪都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暗流涌动,两个人的眼神都极为平静,或者说,极冷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9章 大伯

两人都神情平静,但脸色并不好看。

君临率先收回了精神力,一声不吭地下了床。

凤殊转过身去,摸了摸凤圣哲,见他体温正常,呼吸正常,才帮孩子盖上了被子。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君爷爷叫来?”

凤昀很快就冲了进来,在门外惴惴不安地等了二十多分钟了,考虑到君临也在,所以一直压抑着迫切的心情。

“不用。”

她的声音意外的沙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凤昀当场就掉下眼泪来,趴在床上握着她的手。

“姐姐,我们回萨达星好不好?爸爸说了,一定要小心练习跟使用精神力,你在这里总是精神力识海受伤,再这样下去,会变成傻子的。我不要姐姐变成傻子。”

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凤殊摸了摸他的头,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才安慰他。

“吃一堑长一智,姐姐吃了两次大亏,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很抱歉,吓着你了。等宝宝成年了,到时候你要还是想回萨达星,我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既来之则安之,哪怕她跟君临的关系处的并不好,君家其他人的品行看着倒还不错,即便是希望她跟君临离婚的君豪,对唯一的孙子凤圣哲也是稀罕得不得了。

为了孩子着想,留下来才是更好的选择。他需要家族。而凤昀,也需要君家的庇护长大。谁让她运气不好,招惹了两大星际海盗团?

识时务者为俊杰。

凤殊缓缓地告诫着自己,目前万事要忍。

“姐姐,你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凤昀抹掉了眼泪,小心翼翼地问她。

“恩,我们在某个问题上意见不合。你也知道,争辩的时候,如果双方都不肯让步,唇枪舌剑之下难免就会情绪激动,难以控制。不过我们没有动手打架。我这一次受伤,纯粹是自找的。是自己实力不够,考虑不周。

姐姐会吸取教训,以后都好好地保护自己,你放心。”

见她虽然疲倦,却依旧面色平静,耐心地宽慰自己,凤昀终于安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道,“如果是姐夫难为你,让你不开心了,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大不了就打道回府。君家虽然好,但只要宝宝,却不拿姐姐当家人,就不好。”

虽然内容并不好笑,她却被莫名地戳中了笑点,笑个不停,最后还咳嗽起来。

凤昀赶紧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了,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姐姐,我是说真的。”

“恩,姐姐说的也是真的。”

她将弟弟的头发揉成了鸡窝状,即便他抗议,也依旧不停手,笑得很开心。

君临再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毫不设防的笑容,灿烂夺目,就像他第一次得到人生当中的第一架智能机甲的时候,让他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姐夫。”

凤昀见他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口,心虚地低下头去,没有看见凤殊的笑容立即变淡了。

“把宝宝叫醒。爷爷叫我们去他那里吃饭。”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吓死我了。”

凤昀拍了拍小胸脯,不一会儿又苦恼起来,眉毛都纠结的挤在一块,“姐姐,你说姐夫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听见了又能怎样?我们也没说什么。要听就听去。”

她下床洗漱,又叫醒了儿子,给他洗了一把脸,三人这才往君庭的住处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君华当真带着妻子张清荷回来了。

“四弟妹,我是君华。这是我们夫妻俩送你的新婚礼物,小小心意。”

他很客气,尽管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凤圣哲的身上飘,却依旧先跟她正经地打招呼。

“凤殊,欢迎你成为我们君家的一份子。我是张清荷,这个就是宝宝?可以让我抱抱吗?”

张清荷显然跟丈夫一样,也很喜欢孩子,看到凤圣哲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神清亮,不由地露出欢喜的表情来。

“大哥,大嫂。”

凤殊也客客气气地认了亲,收下了礼物,低声哄儿子喊人,凤圣哲还没有学会,也有可能学会了却不肯叫,只是眨巴着乌溜溜的双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呀呀呀地朝着君华张开了双手。

张清荷笑着抱怨,“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小小年纪还会挑人了?这是欺负大伯娘没有你大伯军衔高?”

即便严肃如君华,也在愣怔过后笑得合不拢嘴,只不过显然没怎么抱过孩子,全身都有些僵硬。

凤圣哲一点都不认生,在他的怀里使劲蹬腿,想要翻山越岭,君华没一会儿就领悟了他的意图,直接举高,让小家伙骑上自己的脖子。

“高高,高高!”

凤圣哲抱着他的脑袋,高兴地咧嘴笑,口水丝丝缕缕地掉下来,有不少直接落到了君华的头发上。

凤殊有些尴尬,想要将儿子抱回来。

张清荷却笑眯眯地表示没关系,“别,别,别,四弟妹,你大哥正高兴着呢,就算是童子尿也没关系。”

霍如霞也很开心,“清荷说得对。小孩子肯尿人身上,是愿意跟人亲近的意思。宝宝聪明,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大伯。”

君临没什么表示,只是坐在一边喝茶,像是背景板。

凤殊见他们都高兴,便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凤昀在一旁坐了下来。

“宝宝,听说你会叫很多人了,也叫一声大伯娘来听听?”

张清荷见一时半会地没法子抱上人,便想要哄他喊自己,拿出来一颗七彩糖,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

凤圣哲果然双眼一亮,呀呀呀地伸手去够。

“叫大伯娘,叫大伯娘了就给你。”

“呀呀呀呀呀……要要!”

小手够不着,凤圣哲生气地去揪君华的头发,想要他去帮自己拿糖。

见他急出了满脑门的汗,张清荷就是不肯给,依旧笑眯眯地逗弄着小家伙,“不喊人就算了,大伯娘也不为难你。要不大伯娘抱你?你让我抱抱,糖糖就给你好不好?”

“好了,给他。”

君华虽然看不见侄子的表情,但那死劲蹬着的双腿,还有越来越用力揪着他头发的双手,无疑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只不过,判断虽然正确,却不够迅速。

为了糖果抗争不休的凤圣哲,忘记了要像平常一样给父母提示,直接一泡尿就撒在了君华的脖子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0章 催生

为了训练他有意识地喊人帮忙把尿,除了睡觉时间,凤圣哲已经没有穿尿不湿了。

凤殊尴尬得要命,不等她过去,君临已经长腿一跨,将小家伙提溜到自己怀里,“要尿尿怎么不说?”

凤圣哲扁嘴欲哭,见父亲面无表情,愣是不敢哭出来,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远处的糖果,两眼泛泪。

看到丈夫僵在原地,像是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清荷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君庭夫妻俩,也是忍俊不禁。

“好气魄!老四你是个怂的,却生了一个好儿子!古语怎么说来着?哦,记起来了,歹竹出好笋。”

君庭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猛拍大腿,显然是真的被重孙的表现给娱乐到了。

君临也不恼,淡定地抱着儿子去换衣服。君华也跟着去了,临走还将妻子的糖果抢了过来,一把塞到了侄子手中。

“抱歉。”

凤殊朝张清荷道歉,张清荷却笑着摆了摆手。

“别,别,别,都是一家人,孩子还小嘛,控制不住才是正常。就是没想到,爷爷刚说了童子尿,宝宝就真尿他大伯一身了,哈哈,想到就觉得好笑,从来没见君华的表情这么丰富过,一颗糖果换了一场好戏,值了!”

“你啊,总想着看君华出糗,怎么不好好想着怎么造人?老四比你们小这么多,儿子都满周岁了,你们结婚时间也长,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又不是不喜欢孩子,总忙着军部的事做什么?”

见孙媳妇的笑容淡了下来,霍如霞见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但碍于凤殊姐弟俩也在,便没有再说什么。

“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叨叨这么多年。君华跟清荷都还年轻,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一百岁之后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也不迟。”

君庭淡淡地瞥了妻子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凤殊姐弟俩身上。

“倒是凤殊,你还没上学,老四也还没出去工作,趁着这几年有时间,你们夫妻俩带着宝宝出去玩玩?凤昀在天极星上学,君家会时刻看顾着,你们多生几个孩子也没关系,我跟你们奶奶反正闲着也闲着,完全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不让你们有半点后顾之忧。”

霍如霞赶紧夫唱妇随,“对,对,对,凤殊啊,女人生了第一胎之后就会好孕连连,你别舍不得吃苦。年轻时候吃的苦头越多,年老了福气才会越大。你年纪小,但身子骨结实,现在生多几个孩子最合适,将来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

孩子小我们帮你带,孩子大了你也不用愁,他们自己就会照顾自己。”

凤殊下意识地看了张清荷一眼,后者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别看我,四弟妹。大嫂不是不愿意生,是肚皮不争气。幸好你来了,我跟你们大哥压力大减啊,君家的新一代就看你们夫妻俩了。

多生几个,就算爷爷奶奶带不了,我跟你大哥也可以帮忙带。再不济,还有二弟跟三弟,二弟还像个小孩,跟孩子肯定处得来,三弟更不用说了,你们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妥妥的带孩子小能手。只要生多几个,保管没人再催生。”

霍如霞双眼热切,“对,对,对,全家上下都会帮忙带,别怕不够人手,再不济还有智能保姆。我跟你爷爷也不贪心,你年轻,只要争取每十年生一个,一百岁之后随便你生不生。”

她今年十八岁,言下之意,还要跟君临生多八个孩子?凤殊通体生寒,偏偏凤昀还捣乱,忙不迭地举手,“还有我,姐姐,我也可以帮忙!”

她赶紧摇头,“抱歉,短时间内不会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她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免得引来无谓的口水纷争,该圆滑的时候还是圆滑一些为好,省事。

君临刚好抱着孩子进门,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老四,趁着你们俩都没什么正经事要做,你带着他们母子俩去散散心?多出去走走,才能多长一点见识,顺便多生几个孩子,让宝宝也像你一样,有手足可以依靠。人多才力量大,对不对?”

霍如霞兴致很高,君临只是点了点头,没吭声,但即便这样,她也满意了,“奶奶就当你们答应了啊。”

凤殊知道他点头只是表示对出去走走的赞同,所以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别介意,四弟妹。我们家就是这样,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反正天塌下来,也是高个子的顶着。”

张清荷朝她眨了眨眼。

凤殊点头,她还真的没压力。

等到君华也出现的时候,凤圣哲又自动自发地要他抱,惹得张清荷嫉妒不已。

“宝宝,来太爷爷这里,太爷爷给你圆丢丢。”

圆丢丢是君庭的机甲,外观是一个圆溜溜的机器人,大名为越华,原来没有小名,小家伙见到它总是喊丢丢,小名便成了圆丢丢。

在没有战斗时,圆丢丢是君庭的小助手,配备的武器很高端,但现在大多时候只是搬运东西,端茶倒水,凤圣哲过来时,又多了一项陪孩子玩的任务。

尽管平时都很喜欢跟圆丢丢玩,但凤圣哲充耳不闻,显然现在对君华更感兴趣,专心致志地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

“这孩子,跟老四你一样,是个喜新厌旧的。”

君庭笑骂了一句,见君华笑得一脸灿烂,到底没有让圆丢丢变身。

“谁说我们宝宝是喜新厌旧?明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跟我们家的人都有缘,才会这么自来熟,对不对?”

张清荷见凤圣哲粘着自己丈夫,偶尔也会给面子朝她笑笑,不由得越加欢喜了。

凤殊看着儿子跟第一次见面的大伯愉快地交流着感情,心里也不由得纳闷。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单靠丑萌丑萌的笑容就将君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笼络住了,即便他最不给面子的君豪,也非常地喜欢他。

一行人愉快地用完晚餐,又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凤殊便准备回去休息。

“等一下,等一下,四弟妹,听说你武技特别厉害?能不能跟我切磋切磋?”

张清荷看着她双眼发亮,见她疑惑,又特意解释道,“二弟跟我们特意提起过你的一些光辉事迹。即便是我,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也没有自信能够干脆利落地杀掉图恰克,更别说没有机甲傍身,直接以肉身跟法缇里的机甲战斗还取胜了。

你真的是太牛了,我一定要偷师几招才行。”

太牛?

星际也有牛,或者说只是类似于从前的牛一样的异兽,常见的都是黑色的。

凤殊眨了眨眼,她长得不算黑吧?用的招数也没黑到哪里去,为什么要用“牛”这样的字眼形容她?

她突然有些手痒。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1章 鸳鸯

手痒的结果是她答应了。

让凤殊疑惑的是,不使用精神力的情况下,传闻中身手很不错的张清荷,在此刻仍算虚弱的她手里走不过三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张清荷双眼闪闪发亮,凤殊却耿直地摇头拒绝。

“为什么?我虽然不是特聪明的人,但底子不错,学习态度够好,你要怎么训练我都可以!”

“年纪太大。”

“……”

一干人等都惊呆了,尤其是张清荷本人,完全不敢置信。

“凤殊啊,你嫂子才八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现在学不应该是刚刚好吗?年轻有朝气,毅力也跟得上,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半途而废,这样的好徒弟可是开着机甲找遍星际都难找到的。”

霍如霞见君华与君临的神情都有些奇怪,赶紧打圆场,省得兄弟俩待会打起来。

凤殊却是没有领悟到她的意图,依旧毫不犹豫地摇头。

八十岁在五百岁里头,占了大概五分之一的时间,换算成一百岁的寿命的话,也就相当于二十岁上下。

她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学有所成,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了。

也许并不是没有二十岁才开始习武并最终有所建树的人,但这样的人肯定是凤毛麟角,除非天赋绝佳,悟性过人,意志坚强,又有名师教导,否则绝难成事。

“啊,真的不行吗?就试一试?反正刚好有一点时间,四弟妹你就教我这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成不成,我都不会缠着你怎么样?”

张清荷从前也算得上是稳重的人,但嫁给君华之后,一直被宠着,难免就更多地表露出天性中活泼的那一面来。

凤殊不为所动,只是打量了她一番,上前仔细地摸了摸她的头骨,肩膀,腰腹以及四肢。

众人不明所以,君华看着淡定,但一直放在侄子身上的视线终于是飘忽到了自家媳妇身上,唯独君临,见她的手指搭上了张清荷的手腕,微微挑眉。

凤殊起初一直面无表情,半晌后却脸色大变。

君华将凤圣哲放回弟弟的怀里,有些担心,“哪里不妥?”

凤殊没有回答,只是搭上了张清荷的另外一只手,没多久又放下,让君华也伸出手来让她把脉。

众人疑窦丛生,但见她表情严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一次,凤殊面沉如水。

“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说看,别冷着脸,孩子都让你吓坏了。”

霍如霞摸了摸凤圣哲的头,他正乖乖地窝在君临怀里,眨巴着双眼,懵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安静得就像是一只布娃娃。

凤昀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两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状,显然很紧张。

“元帅,你们能不能都让我把一下脉?”

君庭笑着点头,揶揄道,“你要是喊爷爷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自己孙媳妇这样喊,我总觉得当元帅当得有点冤。”

凤殊十分爽快,搭上了他的手腕,“冒犯了,爷爷。”

这一次,用时更短了一些,没多久便依次替在场的人都诊断了一番。

“四弟妹,怎么了?别这么严肃,真的很吓人。”

张清荷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多少有些不安。

君华握住了她的手。

“爷爷,二哥跟三哥现在在哪里?尽快让他们也回来一趟。”

她这么一开口,气氛为之一滞。

君庭语气也认真了些,“老二随时可以找到,老三还在执行任务中,要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先说说情况,我再拿主意。”

凤殊没有迟疑,“大哥跟大嫂之所以多年未孕,多半是因为体内的鸳鸯蛊作祟。”

原本还面带笑意的张清荷顿时面色惨白,急急地追问,“鸳鸯蛊是什么?四弟妹能不能治?治好的话,我……我……我还能不能生孩子?”

君华更是一脸紧张,“对性命有碍吗?不生孩子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够治好她!”

“你胡说什么?有机会我一定要生孩子!”

“乖,听话,先保住性命再谈其他也不迟。”

“我就要一百岁了!已经活够了!远古人基本也就活到我这个岁数,能够生孩子,生完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张清荷!你是不是皮痒了,想要我揍你?!”

君华瞬间暴怒,气势节节攀升,张清荷不吭声,却梗着脖子,泪眼婆娑地瞪着丈夫。

“急什么?凤殊还什么都没说,你们瞎嚷嚷什么?都给我坐下。”

君庭等所有人都坐好了,才示意凤殊继续。

“鸳鸯蛊难在发现,解蛊并不难,只要懂得配药,就可以顺利解决。找到药材,我可以解蛊。

中了鸳鸯蛊的人,不解蛊的话,一生只不过是无法生育,别的方面跟寻常人差不多,甚至身体的某些机能会得到强化,于寿命是否有碍,不太清楚,慧……我师傅倾向于是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他认为所谓的强化,只不过是强行抽取更多的生命力,过早地呈现出来。

可一旦解蛊,身体就会迅速变得虚弱。

如果中蛊时间太长,鸳鸯蛊已经深入骨髓,解蛊后很难调理得当,结果基本就是慢慢等死。一般这种状态不建议解蛊。可以解蛊的患者,后续虚弱的时间可能持续数年,甚至数十年,具体情况视中蛊时长以及解蛊后调养状态而定。恢复良好的话,身体机能会跟正常人一样,怀孕也是可以的。”

她的话让张清荷喜极而泣,抱着君华一边哭一边笑,不断地说着“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君庭肃着一张脸,“你大哥大嫂都中蛊了?情况怎么样?适合解蛊吗?”

“可以解蛊,大哥中蛊的时间长一些,保守预计为四五十年,大嫂明显要短,大致与结婚时长一致。想要孩子的话,两个人都必须解蛊。我可以保证两位性命无碍,但虚弱程度、身体需要多长的恢复时间却无法把握。”

凤殊的话刚刚让所有人都面色大变,接下来的解释却又让人把心都揪了起来。

“在场的人中,虽然唯有大哥大嫂中了蛊,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鸳鸯蛊一般通过三种方式进入人体,一是直接植入,二是饮食,三是欢好。如果采用的是第三种方式,就要大哥大嫂仔细想想,身体出现异常大概是哪个时间段。

如果是第一或第二种方式,君家恐怕从上到下都要检查一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2章 了解

她话语中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如果君睿与君源也出现这样的状况,那意味着有人盯上了君家的后代,想要让君家从此绝嗣。

君庭想得更多一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却面沉如水,没有表露太多,“你跟老四有了孩子,也就是说你们夫妻俩是没有的?还是说之前也是中蛊了,只不过你给解了?”

凤殊摇头,“没有,从一开始我们身体就没有问题。”

君临正胡乱揉着凤圣哲的头发,惹得孩子不停地歪头躲避,闻言动作微顿。

君庭曲指在桌子上“笃”、“笃”、“笃”地敲了一会,单独带上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你跟爷爷老实说说,你师傅是谁?小小年纪你怎么会知道蛊毒这么古|老的东西?即便是我,也只是听说过,根本就无从了解。这样古老而隐秘的手段,现在通通掌握在隐世家族的人手里。”

凤殊愣了愣,摇头,并没有打算告诉他。

君庭看了她半晌,眉头微蹙,“是不能告诉我,还是不想告诉我?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是凤家夫妇的养子,你的母亲是孤儿,虽然无法查询到真实的出身,但本身的生活并没有与隐世家族有可能交汇的地方。你跟凤昀从出生以后的一切日常我们也都有所了解,并没有跟异常的人接触过。你的师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殊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尽管从前的凤殊并不是她,但现在她就是凤殊,从前的一切她需要全盘接受。

见她面无表情,并不为他的气势所迫,君庭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关心起实际的问题,“解蛊的话,当真可以保证君华夫妇俩性命无忧?你有几分把握?”

凤殊老老实实地回答,“只要找得到合适的药材,有九成的几率可以治愈,恢复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鸳鸯蛊也叫情人蛊,一般而言不会取人性命,除非中蛊的双方情深义厚,才有可能阴蛊死,阳蛊不能独活,以致男女同生共死。

但有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是,中蛊的双方交|合的次数越多,就会越离不开彼此的身体,原本有感情基础的,感情会更加融洽,也不会过分沉迷于欲念之中。原本没有感情联系的,一旦多次享受鱼水之欢,就会耽溺于男欢女爱的|欲|海里,慢慢地生发出所谓的好感来。”

因为有这样的缘故在,所以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都很少有人会使用鸳鸯蛊,正派的人多半是不希望爱人与自己共死,邪派的人多半是不愿意为他人赴死,基本上都是极其离经叛道或者爱恨强烈的人才会用它。

君庭听到这里却真的动怒了,眼神阴沉得就如一方黑夜,星星跟月亮都没有,凉风习习也没有。

他先是命令还在君家老宅的君豪夫妇俩立即赶来山庄,又分别通知君睿跟君源,让他们无论手头上有什么事,都赶紧完成,或者找到接手的人安排下去,迅速回天极星。

“需要什么药材,具体分量,通通写下来,我让人能买的去买,买不到的立刻去找。”

凤殊点头,但因为不知道那些药材有没有更改名字,或者说到底有没有一模一样的种类,所以她要来纸笔,慢慢地画了起来。

这一画,就到了晚上十一点。

君豪夫妻俩已经来了好一会了,除了两个孩子已经去睡了,所有人都等在客厅里。

凤殊喝了一杯水,才给他们把脉,完事了微微蹙眉,也不说结果如何,只道累了,便回去休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爸,她一个小孩子大惊小怪也就算了,怎么连您也跟着瞎起哄?”

君豪不满大晚上地被喊来,结果只是配合着凤殊玩闹了一场,脸色有些难看。

元帅大人懒得搭理儿子,只挥手赶人去睡觉,自己则背着双手又回了书房,君临跟上。

君庭将一沓厚厚的纸塞到了孙子手上。

“这是需要的药材,你把它们扫描输入智脑,加上颜色,完事就让凤殊看一遍,做最后的修改。一张一种,每种都画明了不同状态,种子、萌芽、幼株、成株、开花结果、枯萎死去,有些还会有异变的状态。要的是种子、根须、茎叶、花果,也有一一注明。”

问题是,她书写的是远古时候的汉字,给的药材名字还通通都是不确定。

君临一张张地翻看着。

图画一目了然,这一部分要扫描输入智脑的话,很简单。难的是,他只看懂了三分之一的汉字描述,有一部分还是连蒙带猜的。

见他并没有出现诧异的神情,显然心中有数,君庭挑了挑眉,“你对凤殊有多少了解?”

君临摇了摇头,“跟祖父了解的差不多。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是个有底线的人,只要我们不损害她的利益,她就不会伤害君家任何人。”

君庭觉得这样的评价相当值得玩味。

“你认为她有能力可以伤害到君家?”

君临点头,默默地点开了个人终端,开始扫描输入的工作。

元帅大人又开始曲指在桌子上“笃”、“笃”、“笃”地敲了起来,“凤毓阳是弃婴,何洁是孤儿,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隐世家族的人?”

虽然说是隐世家族,但星际大时代,除非完全不上星网,或者星网完全覆盖不到的地方,否则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查询不到。最起码,联邦里头有上百个隐世家族,其实都是记录在案的存在,其中绝大多数的家主或者族长,都跟联邦高层有联系。

君庭作为元帅,这一部分人的所有信息他都有所了解,问题是,从凤毓阳与何洁的年纪与长相来看,他们并不是哪一家遗弃在外的子孙。

“凤殊的基因图谱你有吗?”

“有,但被即墨封存了。除非黑客实力能够超过他,否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在仪器上、星网里查看到凤殊母子俩的基因信息。”

君庭手部动作微顿,皱眉。

联邦里头还真的没有人敢保证,能够在武器研发与黑客技术上拼得过即家人,尤其是在即墨所重视的问题上。即便不联网,即墨也有本事让检查基因情况的仪器在结果出来之前直接报废。

“爷爷,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您的儿子,在凤殊面前已经暴露了。”

君临的话让元帅大人登时打了一个寒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3章 倾诉

正如君临所肯定的那样,凤殊已经猜到了。

君豪体内有阴蛊,阮钰体内却不见阳蛊的踪迹。

不久之前,君临胡扯她与即墨的关系时,曾经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是这样。她低下头去,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鸡皮疙瘩从手臂上冒出来。

她这一次泡澡泡了很久,久到身体发红,两手起皱,才慢吞吞地穿上衣服。

凤圣哲已经睡着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里头。君临一手枕在脑袋下,躺在床中间。

她有些烦躁,很想大吼一番,或者干脆暴力将人赶走,但心里却知道,哪一种方法都无法如愿,所以她保持了沉默,站在原地迟迟不能动弹。

“你可以一夜不睡,将精神力学习时间无限延期。你也可以到别的房间去睡,第二天发现还是在这间房醒来。”

言下之意,她要是不睡觉还好,只要是想睡觉,就只能够在这里睡,不管她跑哪儿去休息,他都会把她给逮回来。

凤殊抿唇,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好一会,他表情平静,看向她的眼神更是一丝波澜都没有。

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字头上一把刀。

……

她心里默念了许久,才慢吞吞地上了床。

确认她盖好被子,他立刻把光控系统给关了。

“我八岁之前,很贪玩,是个常常让长辈们哭笑不得、狗憎人嫌的捣蛋鬼,喜欢做的事情很多,其中一种是躲到床底下去睡大觉。随时随地,只要是困了,找到一间房,就会藏身到床底下去。”

尽管是倾诉,他的声音却像是一条水平线,笔直如剑,一点高低起伏都没有。

“差不多到八岁生日的时候,有一回,我看书看得累了,爬进了床底下,一开始睡不着,想着该练习操控精神力。

我的精神力极具隐蔽性。就算是爷爷,不集中注意力寻找,也难以发现我的精神力的存在。发挥的好时,就像无所不在的星网一样,可以随时监控四周,人、物、声音、味道、色彩,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直接通过精神力看到、听到、闻到,甚至攻击。

当然,前提是我没有主动露出破绽,但除非是睡觉时间,我一般都是坐不住的,所以屡屡都会暴露。那个时候,很可惜,我还不会攻击手段,只会最简单的防守——隐藏自己。

那一天是发挥得最好的一天,我安静地躺在床底下,用爷爷教的方法,在身体表面裹满了精神力,从头武装到脚,听了一场闹剧,或者说,通过精神力,直接目睹了一出恐怖剧。

我再年幼,那时候也晓事了。所以那个我应该称呼为表姐的女人,跟那个我应该尊称为父亲的男人,在做些什么腌臜事,我一清二楚。

我第一次完美地隐藏了自己。脱身后立刻跑去找了祖母,将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让我不要声张,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漏了口风,说她会处理。

我信了她。她毕竟是祖母。

可是很显然她没有当一回事。

因为那一年,我倒了大霉,被迫看了好几次同样的场景。他们一次都没有发现我,我的精神力操控水平突飞猛进,一次比一次更加完美地藏身在床底下,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置身天堂,我却掉进了地狱。

祖母抱着我哭,让我将丑事当做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我想告诉爷爷。他那个时候一直在外边作战。我要联系他。祖母求我,说如果说了,爷爷一定会跟她离婚。没了丈夫,她会死。间接害死了母亲,她的儿子君豪也会死。

我不肯退让,直接跟她说我想要君豪死。他死了我还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他活着,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祖母跪下来哭。

‘你爸爸死不足惜。但要是你爷爷知道了,老四,你妈妈阮钰也会死。

是阮钰引狼入室,收养了她自己亲妹妹的女儿,最后才会发生这样的丑事。她毁了君家的清誉,君家子孙后代的名声也会遗臭万年。作为族长,你爷爷一定会清理门户,杀了君豪都有可能。

就算你爷爷不杀君豪,你妈妈她现在不知道这件事,还能活下去,知道以后,肯定也会自杀。她是个再傻不过的女人,一生只为了丈夫而活,你忍心因为自己的任性,去害死自己的妈妈?’

我害怕了,所以妥协了,守口如瓶。

再后来的某一天,却发现了一件更为荒诞的事情。原来我还有一个妹妹,跟三哥、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只是晚了五个小时。

那个女孩,一直喊我四表舅。因为是唯一的女孩,我们兄弟四个都非常地疼她,尤其是我跟三哥,跟她是同一天生日,所以一直认为是奇妙的缘分,把她当成君家的小公主一样,却原来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真的是君家的血脉。

可笑吗,凤殊?

你一定会觉得很恶心。

不怕你笑话,八岁之后,我开始噩梦不断,在你出现之前,如果不吃药,我没有办法再睡一个好觉。

发现丛欣身世的那一天起,我没有办法再在君家住下去。

君豪让我恶心,祖母让我恶心,就连一无所知只会围绕着君豪转的母亲,也让我觉得恶心,更恶心的是时不时带着女儿丛欣上门来做客的所谓表姐。

但是最让我恶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君家。我恨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君豪的儿子。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胎死腹中,没有百日夭折,没有勇气在发现的那一天就立刻去死,立刻结束这肮脏的一切。

我害怕到每一天都在发抖,害怕到除了逃跑,什么都顾不上。

后来一直住校,除非是过年,除非是爷爷命令,我很少回老宅去,发展到后头,学校一有假期就会回山庄这里来。进入军部之后,我再也不愿意回家,年节时也去执行任务。

离家出走以后,我就打定主意,除非是爷爷的生死大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踏入君家一步。

我慢慢地做到了,从减少联系到音讯全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我让他们习惯我不存在的状态,让他们即便是在想象里,也把我想成是一个死人。”

然后某一天,她带着他的儿子出现了。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只能够解除假死状态,活生生地站到了君家人的面前,重新以君家四少的身份,过日子。

在黑暗中,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伸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凤殊没有动,身体也没有瞬间的僵硬。

她睡着了。

确切的说,她进入了争分夺秒地运转心法的时间段,所以意识早已潜入了很深很深的地方。

他沉默了。

也许听进去了那么几句话,也许压根一句话都没有听。

她的脉搏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呼吸平缓,假若刚才与他对视时像飞鹰,此刻的她安静得如同一颗石头,沉默,坚硬,牢不可破。

不会让他闯进去,不会回应他,甚至不会听他说话。

他缓缓地抽离了手,再次转过身去,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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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垂暮

凤殊醒来的时候,精神好多了,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昨天头重脚轻的漂浮感觉完全消失。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往边上一摸,凉悠悠的,并没有余温,显然君临父子俩早已起床了,不用面对恼人的状况,她的心情还不错。

只不过,早饭过后没多久,她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了。

君睿连夜赶了回来,经过把脉,凤殊发现他的体内也有阴蛊,虽然情况不像君庭与君华夫妻俩这么严重,但的的确确也中了蛊。

君庭听了结果之后,当场将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

“哎?我体内真的有那什么玩意儿?很严重吗?不对啊,我这么讲究卫生,又从来没有莫名其妙地失忆过昏迷过,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发现。

凤殊,你是怎么诊断出来的?明明有定时体检,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东西,你怎么确定的?难不成是传说当中的火眼金睛?”

君睿对结果深表怀疑。

君豪坐在一旁,脸色更难看了。

凤殊替他把脉后不置可否,什么结论都没有给就走了,现在露了面,显然也不准备给个答复,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样子。

“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是可以闹着玩的?凤殊你当君家是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你胡来?不是大家族出身的人,素质当真是没法保……”

他的话并没有说下去,直接被君庭使用精神力抽了一个耳刮子,直直地飞摔到角落里。

客厅里落针可闻。

“君豪,不要让我发现这事情是跟你有关。如果孩子们吃的苦,都是因为你的不负责任,君家差点香火断绝,更是因为你的愚不可及,老子会亲自撤了你的职,关你百年禁闭!”

君庭是第一次,当着小辈们的面对自己的儿子动手,下手毫不留情,君豪不单只脸肿的老高,一口牙都碎了,不少还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

鲜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到地面上。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凤昀跟凤圣哲两个人都跟着圆丢丢玩去了。此时客厅里只有成年人。

霍如霞僵硬地呆在座位上,倒是阮钰,第一时间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哭着喊君华兄弟几个赶紧抱人去治疗。

君睿不明所以,视线在祖父与父亲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君华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却不敢走过去,只是束手待立,不知所措。

唯有君临与凤殊两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地喝着茶。

完全局外人的姿势,袖手旁观。

君豪显然没有回过神来,大张着嘴,任由碎牙混着血水掉落下来,双眼暴突。

君庭虽然恼怒,见唯一的儿子一副傻了的模样,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再观君临夫妻俩的表情,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再愚笨,也是他的儿子,他该教。再无耻,也是他们的父亲,他们该敬。但他没有教好,君临夫妻俩,显然对君豪也没有多少敬重之心,更别提爱。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散了,老大、老二、老四,还有凤殊,你们都跟我来,清荷好好看着你奶奶。”

君庭如渊如岳般厚重的气势突然间就消失了,背着手走在前头,老态龙钟,一瞬间居然给她一种萧瑟的感觉。

英雄垂暮。

她的脑海浮现出四个大字来,重新出现在书房里,凤殊已经很好地收敛了心神。

“把情况原原本本地跟他们都说一遍。”

君庭语气沉重,落座的君家三兄弟不由得神情肃穆。

凤殊很快按要求复述了一遍,末了迟疑地道,“二哥,你还是童男之身吗?”

“什么?”

被点名的君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不由脸涨得通红,“四弟妹,你问这个干什么?”

换了任何一个异性这样问他,他都不会这么别扭,偏偏这个弟妹,居然还当着弟弟的面这样问他,君睿只觉得荒谬极了,下意识地扫了弟弟一眼。

君临无动于衷,眼角眉梢都没有丝毫变化。

“回答她,是还是不是?”

君庭的命令一下,君睿就答了一声不是。

脸若红霞,声如洪钟。

“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破了童男身?”

凤殊不为所动,依旧认真地问着让人尴尬的细节,君睿快要抓狂了。

“四弟妹,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让你回答就回答,扭扭捏捏地干什么?!”

君庭眼一瞪,君睿下意识地从实招来,“十年前生日的那一天晚上。”

他的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

“你最好快一点找到那个女人,解蛊需要阴阳蛊在一块的时候才能够开始。”

凤殊对他说完又看向君庭,“爷爷,恐怕要查一查饮食方面的问题。”

“四弟妹,确定吗?从上至下彻查,这不是一件小事。”

君华沉默至今,终于提起了质疑,“你跟四弟不都没有中蛊?也许三弟也没有。”

不说他有疑问,其实君庭也心怀侥幸,但凤殊却无情地打破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多半是君家老宅那头的饮食出现了问题,三哥恐怕难以幸免。

爷爷奶奶之所以没有中蛊,是因为爷爷实力太高,又不是寻常人可以见到的,下手难,得手更难。君临跟我没有中蛊,是因为君临在家里就跟在外头一样,戒心重,防范意识强,他本来在老宅的时间就少,因此避过了也是可能的。”

她的话音刚落,君临就倏然抬起头来,视线直直地落到了她身上。

“等老三回来了就知道了,不用猜。凤殊,如果药材到位,你有几分把握可以成功解蛊?需要多长时间?越具体越好,我要先做好安排。”

“药材到位,解蛊容易,性命可以保障,但大哥大嫂的恢复时间我不能确定,二哥如果好好配合,调养得当,没有意外情况出现,一年内就可以痊愈。三哥的要看了情况才知道。还有……”

凤殊下意识地皱眉,最终勉强开了口,“公公体内的蛊至少有八十年,我没有把握。”

“你说什么?爸爸妈妈也中蛊了??你确定没有看错?不对,不对,凤殊你这么小,你怎么懂医术,还是这么稀奇古怪的偏门知识?你只是跟我们开玩笑的对不对?”

君睿的脸跟脖子终于不红了,却因为担忧变得苍白。

君华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幼弟,果不其然,君临表情阴翳。

“婆婆……”

她下意识想要说阮钰并没有中蛊,君庭与君临不约而同地大喊了一声,“凤殊!”

她愣了愣,看了看他们,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件事——

对于家族丑闻,君睿恐怕并不知情。

而知情的爷孙三个,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鸳鸯蛊对寿命的影响有多大的负面几率,我并不清楚,只是倾向于有。

他们已经没有生育任务,时间又太长了,我的意见是,解不解都无所谓,如果一定要解,我也可以尝试,需要声明的一点是,生死由天,后果自负。”

她的声音就像是刀片,扁平,凉薄,寒彻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5章 受教

君睿不停地问她相关问题,能答的她就回,无法解释的她就保持沉默,其他三个人都一动不动,像是雕塑。

“你当真确定?老大就在这里,你不是有信心吗?先替他跟大嫂解蛊怎么样?也许只是白担心一场?我们都没事,是你看花了眼?”

君睿说到最后,翻来覆去还是无法相信她说的是真话,毕竟他没有感受到身体的不妥,问题是,君庭认了真。

元帅大人一旦认真了,就代表着有大事发生了。

这也就意味着,凤殊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她的判断,也是君庭所认可的。他们君家,正处在生死攸关的节点。

“对于大是大非,我从来不开玩笑。”

凤殊语气凉凉,君睿的心瞬间掉到了冰窟窿里。

“行了,凤殊,你跟老四留下来,老大老二你们先走,训练的训练去,休息的休息去,该干嘛干嘛。

多大件事,也值得大惊小怪?多亏了凤殊,我们及时发现了问题,一切还来得及,都振作一些,出去了别哭哭啼啼地到处哭诉,要是丢了我的脸,我非得扒了你们这些兔崽子的皮不可。”

君庭像赶苍蝇一样将君华兄弟两个赶走了。

君临与凤殊稳稳地坐着,默默地喝茶。

他果然老了,已经看不懂年轻人。

君庭的感慨只有一瞬,实际上他正处于人生当中经验最为丰富实力也最为强盛的年龄段,晦涩的情绪很快就被消灭,转而集中于如何快速又高效地解决问题。

他让凤殊当面一点一滴地将药材的细节说清楚,确认输入的数据没有差错,便立即安排信得过的专业人士去辨认,然后安排分散各处的心腹去收购。

“最迟明天一早就能确定下来。凤殊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主要看你的了。”

“是。”

凤殊两人退下。

君庭接通了一个号码,拧眉听了一会,才冷着脸吩咐,“想办法找到丛欣,让她放弃任务赶紧来天极星。至于那个人,给我好好关着,死不了就可以。

还有,将凤殊来天极星之前,与她有关的一切人事都给我好好地扒拉几遍,我要最详细的报告。”

“是,家主。”

凤殊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君庭让人深扒她的过往,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无所谓就是了。

她的从前,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了解。

她按部就班地作息,睡前得到了君庭准确的回复。

在她列出的长长的名单中,大部分都确定有货,已经着手购买,有二十二种药材似是而非,需要实物送达之后由她鉴定,有十五种药材确定存在但十分罕见,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去采摘,或者去黑市购买,还有六种药材闻所未闻。

凤殊皱眉。

她列出来的名单之所以那么长,就是因为考虑到具体的药材有可能不存在或者存在但有变异的情况,她列了不少可以替代的药材进去。

解蛊的方法并不止一种。但是显然,不管是哪一种解法,药材都不全。

君临将怀抱里昏昏欲睡的儿子放到床里侧,又给他盖好被子,也同时得到了信息,快速浏览了一番。

“有什么问题?”

“那六种药材很重要。”

她一边对比,一边将新的药材名输入记忆中。

大部分的药材都改了名字,有很多药材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异变,她需要拿到实物之后仔细地观察一番,看看药效变化。

君临在个人终端里输入了几个字,便下了床。

{掌柜:有没有人知道这六种药材?}

{羞花:料瓢、勾樾须、万里藤、啾啾草、云舒叶、红桐果?什么东东?用来壮阳的?听着就好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图哪来的?看着一种都没见过。老大可以允一些给我不?}

{闭月:你想成为一朵残花吗?老大的虎须也敢撩!小心大嫂片你。}

{虎雀:啾啾草我有印象,比利亚荒星的西南方向有一大片。}

{黑袍:云舒叶?帝国阿里奥斯亲王的院子里有一株,据说是他的第一任夫人亲手栽种的,有一个拟人化的名字叫‘落落’。叶子掉得再多,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去踩,撕着玩,拿出去等等都不允许,否则格杀勿论。

曾经有一次他女儿的心腹仆人的女儿闯了进去玩,撕碎了几片落叶,结果被亲王发现,当场射杀。}

{辰爷:还有这回事?难怪莉莉丝小姐最后落的那样一个下场。}

{小白:什么下场?什么下场?}

{辰爷:小孩子不要听那么多,做你的作业去。}

{河妖:据说婚礼当天被心腹仆人撕成碎片。我这里有视频,小白要不要看?}

……

凤殊记忆完毕,才去看新信息。

一开始问的问题还有人正经回答,后来就彻底歪楼了。

她没有想到,君庭的人都找不到的信息,君临的人却瞬间给出了答案。啾啾草跟云舒叶都确定存在的话,那另外四种药材是不是也有?

{天下:事关重大,请仔细回忆哪里有以上药材@全体成员@白衣}

{小白:哇,嫂子现身啦?嫂子嫂子,我是您的天字第一号脑残粉!!}

{鸿雁:小白,有个好消息,小鹿今天会去看你。}

{落雁:小白,哥哥我替你默哀。}

{小鹿:嫂子,我对药材一窍不通,但以后一定会努力向您看齐的!我会用实际行动表明我才是您的天字第一号脑残粉!

@小白小家伙,放心好了,鹿哥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保管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羞花:好样的,小鹿,你终于一振雄风了?花爷举三只腿支持你!}

{闭月:多了一只腿?我会帮你剁了。不用谢。}

{羞花: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兄弟们,闭月准备做采花大盗啦!!}

{白衣:有一种叫做寿星公的药材跟勾樾须的很像。看图。@天下}

{暗夜:万里藤和红桐果是不是这两种东西?看图。@天下}

凤殊认真地看他们发来的图片,双眼一亮。

{天下:很像,收集一些速度发过来给我鉴定。@白衣@暗夜}

{白衣:好。不过有什么用?寿星公并没有什么药用价值。不过是利于水土的固定。}

{天下:物尽其用。用在合适的地方,它就有大用处。}

君临拿着好几本书回来,将它们放到了她面前。

凤殊挑眉,是医药用典、植物志、异植大全之类的书。

“可以先找你想要的看一看,实物到了之后可以立刻上手。”

他越过她上了床,睡袍滑过她的手臂。

“暂时不用,除了料瓢,其他五种他们都有眉目,只需要实物鉴定就行了。”

凤殊将书放到桌子上,躺下准备睡觉,却被他给一把抓住手。

“我昨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什么?放手。”

“你先回答我。昨天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凤殊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花样百出。

“你说了什么?”

君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很小,还不到他的一半大。

“你真的没有听到?关于我为什么讨厌女人,为什么讨厌回家,为什么入睡困难。”

“没有。我睡着了。”

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既然没有听见,在爷爷他们面前,为什么要做出一副了解我的样子?不想靠近,就不要试图解读,没人教过你?”

凤殊浑身紧绷,神情却相当平静,“受教了。以后会注意保持距离。”

“你还欠我一些吻,亲完我们这方面就两清了!”

君临见不得她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低头就咬上了她的肩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6章 精光

她咬牙,忍了。

君临没能如愿见到她情绪失控,冷着一张脸再次离开了房间。

凤殊用手一抹肩膀,发现居然被他咬出了血,牙印深深。

“有病!”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翻身下床,去盥洗室洗了一个战斗澡,将浑身的不自在洗去,重新躺了下来,闭眼睡觉。

翌日一大早,她睁开眼的时候,凤圣哲还在睡,正趴在君临的怀里流口水。

他正盯着天花板出神,双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殊懒得搭理他,径直坐起来去洗漱,然后上三楼去晨练,末了到一楼去做早饭。

凤昀已经跑步回来了,气喘吁吁的,两颊红润,额头的汗水亮晶晶的。

“姐姐,早。”

“早。”

“晚上睡得好吗?”

“恩。”

“我们今天吃什么早餐?”

“肉粥,加飞羽蛋。”

“耶!飞羽蛋好吃!宝宝怎么还没醒?”

“恩。”

“姐夫就爱惯着他赖床。”

凤昀笑嘻嘻地绕着她转,凤殊让他帮忙把蛋洗干净,自己则淘米,又将泡好了的各色豆子加进去。

“姐姐,姐夫跟我约好了,明天就带我去参加入学考试。他说你很忙,明天你也陪我去吗?”

他将洗干净了的飞羽蛋递给她,凤殊拿盘子装了,放进去跟粥一块蒸。

“你需要我陪你去吗?”

她现在巴不得离君临远远的。但如果凤昀需要她陪着的话,她当然会去。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小家伙居然笑嘻嘻地摇头。

“不用。我是我们凤家唯一的男子汉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姐姐。

姐夫说了,能够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做,就算一开始害怕,试多几次就不会怕了,做的不好也没关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只要相信自己,就没有什么不能做到。”

凤殊曲指往他的脑门弹了一个咯嘣。

“宝宝就不是凤家的小男子汉?小心他长大了之后跟你闹。赶紧去洗洗,看一会儿书,很快就可以吃早饭了。”

“宝宝现在是君家的宝贝,以后肯定会改姓君啊。别打,别打,我立刻去洗!”

看着他欢快地冲入了房间,凤殊默默地打开个人终端,再次复习相关的药材知识点。

让她不得不叹为观止的是,吃过早饭没多久,就有药材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山庄,不用君庭吩咐,她就一株一株地检查起来。

“怎么样,能用吗?”

“是,送来的这八十九种,七十六种都符合预期设想。剩下的十三种,我需要炮制一番,看看药效如何。”

凤殊的回答让君庭还算满意。

“行,就按照你想的来,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我,我会安排人跟进。找不到我就找老四,他会协助你处理这一次的事情。”

“是。”

她点了点头,但此后却依旧没有主动找君临帮忙。

倒不是她矫情,公事公办,私事私办,虽然私底下她不乐意与君临打交道,但解蛊算是公事,用的上他的地方她也不介意找他。

问题是,除了寻找药材的事情方面,其他的他都帮不上她的忙。

接下来的时间里,凤殊开始陆陆续续地处理药材,直到四月末,才凑齐了所有种类与分量,用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将解蛊与后续恢复的相关药丸制作完毕。

她筋疲力尽,把药丸交给君庭,让他安排人检查药效,倒头就睡。

一觉无梦,翌日一大早,许久未见的君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四弟妹,麻烦了。”

凤殊点点头,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没多久便得出了答案。

“怎么样?”

除了君豪被打发回军部去执行任务外,君华夫妻俩与君睿都被君庭留了下来,此时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她。

“跟预期想的一样,三哥也中了蛊。不过他保持了童子身,所以蛊虫并没有孵化,身体没有受到太多的不良影响。现在就可以帮他把蛊种给除了。”

凤殊的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都松了一口气,继而又面色古怪地看向君源。

“老三啊,四弟妹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你还是处|男?”

君睿想笑又不敢笑,倒不是怕君源生气,而是怕君庭教训。最近家里气氛紧张,他也不敢胡乱作怪。

“洁身自好的人才容易躲过无妄之灾。老大是结婚了,情有可原,倒是你,没结婚怎么就乱来?”

果然,君庭横了他一眼,才和蔼地示意凤殊开始。

“请奶奶还有大嫂暂时避一避。三哥,把衣服都脱了,躺平。”

凤殊说完,便不管众人的神情变化,从空间钮里找出来自己需要的药丸,还有一排长长短短的针,一一消毒。

准备工作完毕之后才发现,霍如霞与张清荷都已经出去了,君源却一动不动地坐着,衣物未除。

“怎么了?”

她的诧异终于迎来了吐槽。

“四弟妹,一定要脱个|精|光才行?”

君睿看了看虽然看不出表情却明显尴尬万分的君源,最后朝君临的方向努了努嘴,“虽然老三跟老四长得可以说一模一样,身体也没多大区别,但到底老四才是你的老公,他……”

“行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意识到君临心情糟糕,君庭皱眉,及时喝止了君睿的调侃,却也问她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

凤殊看了君临一眼,他也正在看她,目光极冷,就像是一团漩涡,里头正酝酿着滔天巨浪。

“医者父母心,在执针的人眼里,没有男女老少之分,即便有,那也是为了治病而有所区分。至于为何一定要|脱|光,等蛊种出来,你们就会明白。

当然,三哥你也可以选择不脱,只要终身|禁|欲,蛊种并不会发作。luan跟虫,幼虫跟成虫,对人体的危害程度非常不一样。你现在的情况,蛊种对你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脱。这是命令。”

君庭的决定来得很快。君源没有迟疑,一如机器人那般,迅速地把自己脱|光,躺平。

凤殊迅速上前,在他的身上点了几下,“三哥,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她声音平静,神情却不容置疑,展现出来跟平时沉默寡言之时完全不一样的强势,眼睛里头就像是装了一方星空,繁星点点,悠远又神秘。

君源的想法倏然而逝,他如她所愿的那样闭上了眼,昏睡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7章 解蛊

虽然知道她会这一手,亲眼看见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君睿绕着转了几圈,好奇得不得了,碍于她已经开始对君源上下其手,像是聚精会神地找着什么,他抓耳挠腮,愣是忍了下来。

君庭与君临也都沉默地站在一旁,前者更多地观察着君源的身体变化,后者盯着她的手。

凤殊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的反应,此时此刻,在她的眼里,只有面前的这具身体需要高度关注。

她一寸一寸地摸过去,时不时地停下来,飞快地一针插下,然后继续以上动作,将君源从上至下全都摸了一个遍,等到结束的时候,他身上遍布了长长短短的银针,就连最为尴尬的部位,也被她插了三根。

见她终于停了下来,暂时没有任何动作的意思,君睿压低声音道,“四弟妹,该不会我们所有人都要这样脱光了解蛊吧?”

他欲哭无泪。

老四是个睚眦必报的,如果不幸真的必须这样做,搞不好君家这一代会演一出“兄弟阋墙”!

万幸的是,凤殊摇头。

“不用,鸳鸯蛊本质上也是虫子,有着弱肉强食的天性。孵化前可以相安无事,隐藏的深,必须一点一点地仔细寻找。孵化之后就会同类相残,通过吞噬同类来发展壮大,时日一长,最后留在体内的必定是最强的阴蛊与阳蛊,不难找到。只要把它们引出来就可以。”

君睿没法放心下来,“如果那该死的蛊虫刚好在那什么里安家呢?”

她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随后才意识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面无表情,“总好过在你的脑子里安家。”

君睿打了一个寒噤,对她的接受能力甘拜下风。

“那个,四弟妹,老三需要治疗多长时间?”

“今天就可以全部引出来。”

“引出来?怎么引?”

“来了。”

凤殊迅速捏碎了手中的药丸,一掐君源的下巴,塞了进去,紧接着出手如电,在露出来的针尾处各弹几下,东拔一根西拔一根,全部弹射到刚刚准备好的装满药汁的木桶里。

让君庭子孙三人感到震惊的是,针孔里不断地冒出来密密麻麻的虫子,最初它们每一条都是灰扑扑的,只有米粒大小,蠕动迅速,慢慢的吃掉了附近的同伴后,数量减少,身形却变大,粗长如拇指,颜色也转为浓郁的黑色。

凤殊并没有让它们继续变化下去,就面不改色地将所有虫子用内力包裹着,送到了一个木盒中。

然后,她握住了君源的左手,霎时之间,他的皮肤开始蔓延出黑色的东西来,就像是涂上了一层黑油,光亮油腻,让人反胃。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凤殊的额头微微见了汗,那层出不穷的黑油似的物质才终于被耗光了,又在他身上点了数次,塞了一颗药丸进君源的喉咙里,才收回了手。

“三哥,待会用清水大致冲洗一下,就去泡药浴,黑色的药汁明显变淡之后,治疗就算完了。明天我会再给你把一次脉,确认无碍的话,不吃药也是可以的。”

君源没吭声,脸上黑乎乎的,所以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利索地套上衣服,就冲去了盥洗室。

君睿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老三啊老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二哥说过了,总会有人能够治得住你!让你总是一本正经的,这次尴尬了吧?狼狈了吧?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他笑得前仰后合,被君庭狠狠地拍了一脑袋。

“没听见凤殊说了吗?老三体内的蛊还是卵,在体内没有孵化成虫,他的情况是最轻的,他都这样子,轮到你的时候,情况能够轻到哪里去?扒皮拆骨都有可能。”

凤殊就着茶水洗了手,闻言道,“不用扒皮拆骨,但有可能会体验到同等的痛苦。”

君睿笑得一脸无所谓,倒是君华,十分担忧,眉毛都拧了起来,“四弟妹,一点要用针吗?有没有更加轻松一点的解蛊方式?”

他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妻子被扎这么多针,她可是个很怕痛的人。

“不用担心,治疗过程中痛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实在受不了,就用些止痛药。生孩子才是女人难以绕过去的痛,身体就像被重组一般,大哥与其担心大嫂,还不如担心自己能否忍受。”

凤殊的话让神情阴郁的君临怔了怔。

“既然决定了要解蛊,不管多痛苦都要迎难而上,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只会半途而废。凤殊,你还能继续吗?争取早一些把问题解决了,让他们可以多一些恢复时间。”

君庭尽管是客气的问话,神情却是不容置疑。

“爷爷,明天再继续吧,她累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君临突然开口反驳,虽然语气很淡,却流露出同样的一丝强硬来。

君庭双眼微眯,不待他回答,凤殊就点了头,表示完全没问题,午饭后就可以继续,说完便先行去休息了。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喝了一管营养剂,一管精神力补充剂,便再次安排好熬药事宜,才让君华夫妻俩都平躺下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怎么还没完?明明老三用时也没多长。”

君睿很想知道结果如何,但碍于两人的解蛊必须同时进行,照样还是需要脱掉衣服的,哪怕不需要全身,有张清荷在,他也不好意思进去旁观。

“先吃晚饭。”

已经确定君源身体情况无碍的君庭十分淡定,移步饭厅。

“清荷以后真的可以生孩子?”

即便元帅夫人雍容大气,在事关她所重视的问题上,难免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圣哲已经是长孙。如果凤殊没有来君家,我们只会有他一个孙子,独木难支,就像即家这几代一样,人要知足。

即家能够屹立至今,成为联邦独树一帜的存在,是有其道理的,我们君家万一也落到了独苗一根的状况,也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现在能够保证君华兄弟几个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不要过于奢望!该是我们君家人的必定会来,就像凤殊,不该是我们君家得的人,着急上火也没用,何必庸人自扰,祸及子孙?”

君庭脸一沉,当众教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8章 正常

众人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钟,才见到凤殊汗流浃背地走了出来,双眼布满了血丝。

“怎么样,怎么样?还顺利吗?怎么这一次用了这么长时间?遇到难题了?我们可以进去看了吗?”

君睿最是心急,如果不是君临在一旁护着,他只差没冲上去把口水都喷到凤殊的脸上。

“比预期想的要严重一些,还好没有大碍。我给他们都盖了毯子,你们请便,我要去睡一会。

等他们醒来,如果没有大问题,请让人专门陪着他们去泡药澡,不能让他们在泡着的时候失去意识,再疼再痛,也务必使他们保持清醒。只要没有中途停止呼吸,出现任何其他的状况,都是正常的,不要来喊我,我要睡到自然醒。”

君庭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来,“辛苦你了,快点去休息,爷爷奶奶会亲自守着他们,你放心。老四,陪凤殊回去。”

她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往外去。

君临跟在她身后,直到出了君庭的院子,才将她打横抱起,运起步法瞬间到了他们住的小楼。凤殊一直很安静,没有挣扎的动作,也没有出言抗议或者嘲讽,等他低下头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又是秒睡。

她呼吸平缓,一如某些需要冬眠的异兽,睡得很熟,或者说,进入状态非常的快。

他看了半晌,才踢飞鞋子,抱着她上了床铺,盖好被子,也闭上了双眼。

七个小时后,君临是被吵醒的。

君睿一脸尴尬地站在门边,见弟弟像是要发飙,赶紧摆手,“老四,我也不想来的,但爷爷一直催一直催,大哥跟大嫂还是没醒来,老爷子是担心了。”

“只是没醒?”

“是,只是没醒。”

“等着。”

君临并没有去吵醒凤殊,而是将被子往上拉,直接将她的睡颜都给盖住了。

“老四,你来真的?”

君睿蹙眉,下意识想要走过来,却一步不能进。

“至于用上精神力吗?!我是你哥!”

君临寸步不让,“她是你弟妹。”

某个固执的二哥拧眉,“不只是我侄子的母亲?”

某个更为固执的弟弟低声回答,“嗯,不只是。”

“她不适合你。”

“你说了不算。”

“凤殊的来历有问题,就算没问题,她这个人也有大问题,很有可能跟超级隐世世家有关系。那些世家基本都是傲到了骨子里头的人,轻易不会跟外头的人通婚,尤其是女子,绝少外嫁,否则等同于背叛家族。要不然,那就是当真做了什么对不住家族的事,以至于被逐出家门赶尽杀绝的人。

君临,你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女人,就把君家变成了一艘沉没的星舰。”

君睿的话不可谓不严厉,他极少称呼弟弟们名字,一旦这样喊,就代表着当时的他是极其严肃认真的。

君临语气微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爷爷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会是爷爷的意思。他先是君家的家主,随后才会是我们的爷爷,永远也不要忘记这一点。

你不应该答应跟她结婚。”

君睿相当不满凤殊的得寸进尺。

“这婚是我求来的,精神力印记也是我骗来的。她还太小。”

小到可以随时对他的意思装不明白,即便心里像照镜子一样清楚。

君睿第一次知道他们不单只结了婚,还互相留下了精神力印记,瞪了弟弟半晌,才长叹一声,无可奈何,“老四,你真的疯了,怎么就不能表现得正常一些?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随意交给一个陌生的女人?古语说‘最毒妇人心’,你这是在找死。”

君临没有吭声。

找死?她不让的。

人压根不给机会。

“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也管不着。快点叫她起来,爷爷该等急了。”

君睿甩下话,急急忙忙地走了。

君临没打算吵醒她,只是抬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的脸重新露出来。

凤殊睡得很沉,脉搏缓慢得就像是一潭静水,因为没有缺口,也没有风,看着一丝涟漪也无。

传说当中的超级隐世世家?

他们这样想也好。最起码,她的身份,再不会成为被攻击的理由,因为那样世家出身的小姐,他一个没有军职只会游荡星际的海盗,给人提鞋也不配。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连人都见不到,见到也不可能会相识,又哪里会有机会相交?

个人终端响了起来,君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是君庭。

他接了。

“凤殊还没醒?”

“嗯。”

“叫醒她。”

“不能。”

“老四,别胡闹。你大哥大嫂泡药浴没多久就开始不停地出血,现在就像个血人一样,再这样下去,泡的就是他们自己的血水了。”

看得出来,元帅大人有些气急败坏,“快点把人带过来,别让我亲自去请!”

光屏消失,君临没动。

并不是不担心,只是他选择了相信她。

凤殊在他怀里动了动。

君睿离开的时候,故意用力拍了一下门,始终有些挂心的她便醒了,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丹田里内力耗尽,只觉浑身软绵绵的。

“醒了?”

“嗯。”

“要吃点什么?这里有营养剂,精神力补充剂,各种口味都有。还是想吃饭?我给你煮,你可以再睡一会。”

他说得理所当然。

凤殊没有矫情,依旧选了最方便最快捷的,一管营养剂,一管精神力补充剂,喝了。

“爷爷找你。”

“嗯。”

“我抱你去?”

“嗯。”

没有实力的她,就像是失去了盔甲的软体虫,随便一个什么人,来一根手指都可以把她捏死。这种时候,特别的脆弱。

凤殊又搭了一趟人力顺风车,直接出现在泡着药浴的君华面前。

“怎么回事?他这是正常的?”

君庭的脸色很难看,不是疲倦,而是担忧。

正如他之前所言,君华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血人,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冒着血,额头青筋暴起,双眼暴突,为了防止他失控打烂浴缸,君庭不得不用精神力把他束缚在原地。

凤殊看了一眼,慢吞吞地道,“正常。”

不把身体里肮脏的血液给洗干净了,又怎么能焕发生机?

想要孕育新生命,旺盛的生机是必须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9章 取血

君庭不敢置信。

“你确定?凤殊,不要跟我开玩笑!”

“正常,受不了就出去,我们守着。”

凤殊慢吞吞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最好对你说的话负责。君华要是出什么问题,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君庭显然是真的担心了,直愣愣地看着鲜血直冒的长孙,两手交握。

“好。”

凤殊坐下来,靠着椅背,一秒入睡。

她的脸一点血丝都没有,瓷白瓷白的,就像是易碎品。

君临坐到身边去,怕她睡着了冷,又将人揽到了怀里。

“爷爷,大哥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比我要强。我不能忍受的事情,他能忍,我能忍受的事情,他肯定可以克服,退一万步说,不为将来的孩子,他也会为了大嫂,活下来。不需要过于担心。”

“你还知道什么叫担心?老四,凤殊就算年纪小,也不是个脆弱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是病入膏肓了?你大哥就在你的眼前血流如注,也不见得你有多担心!”

君庭越说越来气,精神力像是沸腾的滚水,咕噜咕噜地冒出声响。

“我只是相信爷爷的眼光,相信大哥的意志,相信她的承诺。”

凤殊说过会保君华性命无忧,必定是有着绝对的信心,才会这样说的。

“老二说你疯了,我看的确是不正常。行,你要护着她,我不阻拦你。但如果老大出事,唯你是问!”

“好。”

君临垂眸,将她脸上的散乱的头发拨到了一边。

凤殊睡得很沉,呼吸、心跳与脉搏都不像夜晚休息时那么和缓,就跟他睡觉时的频率差不多,显然是真的在睡觉。

“爷爷,我说了我没骗你,老四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君睿在一旁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掌心使劲地磨蹭手臂,见君庭没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华,不由嘟囔了一句,“搞什么,昨天还好好的,现在看起来比大哥还要衰弱。”

“说什么呢?”

君庭这会儿神经紧绷着,听不得不好的话,瞪了君睿一眼,才转过头去仔细地看凤殊,不看不知道,仔细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

“她还没睡够?”

“嗯。”

三人无话,君华依旧无法自控地在流着血,没多久,连气息都微弱了下去,凤殊再一次被吵醒了。

她的心情很糟糕,看向君庭的眼神都带上了十足十的戾气,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替君华把完脉后,一言不发地抽出来一把小刀。

君睿下意识地要冲过去,被弟弟挡住了,仍旧忍不住大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把小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君临大惊,眉眼都带上了厉色,“凤殊?!”

君庭瞳孔微缩,“心头血?”

凤殊连续弹了三粒血珠子到君华的嘴里,才抽出来小刀,往自己身上点了点,慢吞吞地抬眼看人,“元帅,好见识。”

君庭老脸一红,前所未有的尴尬。

君睿也是臊得恨不得立刻有个地洞能够钻进去。

“别浪费,送去喂大嫂。”

张清荷在隔壁室,由霍如霞亲自守着。

君临面沉如水,接过装着她心头血的盒子,瞬间就出了门。

“喝了。”

君庭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管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昨天解蛊的时候也用了心头血?”

“嗯。”

凤殊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接过,喝了。

君睿挠了挠头,“一定要取心头血?”

“嗯。”

“为什么老三不用?”

见她没回答,君睿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啊哈,你说过,大哥他们更严重,老三卵都没破茧成虫……”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光顾着喋喋不休。

“你的师傅是谁?”

见君华痛苦的神情逐渐变得舒缓,君庭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询问。

凤殊怔了怔,没有吭声,步履蹒跚地去了隔壁,直接越过了往回走的君临,推门而入。

张清荷的情况并不见得好过丈夫,同样浑身冒血,神情狰狞,但见到她走进来,双眼却露出来笑意,像是在由衷地感谢她。

凤殊上前,替她把脉。

“不要怕,这是正常的。一定会好,我保证。”

她慢吞吞地说着安慰的话语,吐字清晰,人却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给吹走。

“上药,去睡……”

张清荷强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催她去治疗胸口上的伤,然后好好休息。

凤殊眨了眨眼。

值。

“好孩子,你去休息,真的有问题了我们再叫你,别担心,好好睡一觉,啊?”

霍如霞说得很真诚,凤殊没有回答,只是慢吞吞地坐到了椅子上,闭上了眼。

她当真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一次,君家的人识趣地没有吵醒她,直到深夜,她才饿醒过来。

君华夫妻俩已经泡完药浴,吃过药丸,睡去了。君睿在房内守着,以防万一。君庭夫妻俩也歇下不提。

君临正在给凤圣哲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神农氏的人,生了一个小女儿,命名为‘女娃’。有一天,女娃到东海去游玩,却不慎掉入了海里,因为不会游泳,又没有机甲傍身,所以溺水而死。

因为太过冤屈,女娃死后化身为一种拥有花脑袋、白嘴壳与红爪子的神鸟,名唤‘精卫’。

它的名字跟叫声一样,像是在悲鸣,精卫每一天都会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东海,矢志不渝地要把东海填平,报仇雪恨。

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只要拥有一颗不屈的心,坚持不懈地付出行动,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偿所愿。”

至于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君临表示胖儿子还不需要了解得多么清楚。

好吧,事实是,即使君临愿意讲,凤圣哲也听不懂,此刻正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凤殊慢半拍地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

按了按心口,疼痛已经消失了,显然有人抱着她去做了治疗。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饭?还热着。”

他转过头来,用哄儿子的语气,声音温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

凤殊拧眉。

这一刻,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130章 夫随

凤殊到底没有吃。她喝了一管营养剂,再次倒头就睡。

君临也不恼,给凤圣哲盖好被子,关灯躺下,顺手把她揽到怀里。

“放手。”

她没睡着。

“需要用心头血为什么不提前说?你要是倒下了,谁给大哥他们治病?”

“预估不足。”

她挣不开,也懒得跟他闹,实在是提不起劲。

“那也没有必要亲自来,你可以叫我。就算叫爷爷,他也二话不说都会提供。”

凤殊面无表情,“与其白白的丢掉小命,不如让你们君家欠我一个大人情,搞不好将来就会成为我的护身符,救我一命。几滴心头血而已,很划算的生意,不是吗?”

君临沉默。

君庭的威胁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等你缓过来了,我会继续教你。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你问题,换你问我。”

“不必。我会自己看着办。”

“怎么办?是找萧家姐弟,还是找即墨?萧云开想要拐你作弟妹,即墨想要你给他儿子当妈。”

虽然想要好好说话,但君临还是忍不住生气,就像是被戳到了痛脚,音量一下子就拔高了。

凤殊也没能忍住,嘲弄起来,“那也好过在君家当一只笼中鸟,无事时任人观赏,有事时任人宰割。”

“君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认为的那么差。爷爷是个有底线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他的底线并不包括我。”

“你会在我的羽翼之下。”

“实力不如人的时候,就该有自知之明。他首先是君家的大家长,其次才是你的爷爷。如果真的大公无私,那在大家长前面,他首先还是联邦元帅,其次才是君家的君庭。”

她想起世世代代都为了精忠报国而战死沙场的凤家先祖们,冷笑起来。

“凤殊,就算我现在实力不足,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君家跟你之间永远都不会是对立的关系。”

“不用你保证,凤圣哲在,我就在。君临,你该操心的是你自己,不是凤圣哲,更不是我。”

她不想继续谈话,说完就运起心法来。

他在黑暗里苦笑,不得不承认,他果然眼光极好。她什么都知道。不用他提醒,更不用他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凤殊并不知道他有多么的心潮起伏,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精神焕发,却也不再有气无力,连走步路也累得受不了了。

凤圣哲很高兴,一整天都粘着她,母子俩从早上一直腻歪到了晚上的睡觉时间。

君临再一次提起要教她练习精神力的方法,她依旧摇头,哄睡了凤圣哲,就准备运起心法跟着入睡。

“凤殊,我可以让你快速地学会操控法门,配合得当的话,我也会受益。”

她皱眉,“习武不能操之过急,其他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欲速则不达。”

君临笑,“是,但这并不是盲目快进,而是集二人之力,事半功倍。你不信君家,不信我,总该信你自己。”

凤殊沉默,以前她还可以依靠慧山。但现在,靠人不如靠己,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说说看。”

“等你解蛊的事情了了,我便教你。”

“二哥的女人不出现,他的蛊就没法解。你爸爸,解不解都没差,是中蛊最深的人,我没法保证。”

想起君豪,两人不由自主地皱眉。

“爷爷会想办法让你答应出手的。这个蛊是定时炸弹,如果有人跟你一样了解,丑闻随时可能曝光,拖得越久,对君家越不利。”

凤殊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而她,一定会答应出手。只要凤圣哲在一天,没有独立之前,她就不得不为君家鞍前马后。

“睡吧,精神早点恢复,我们可以早点开始。”

“一定要解完蛊才能进行?”

“爷爷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遇到大事更是快刀斩乱麻。就算知道你需要用到心头血,最迟明天或者后天,也一定会让你继续解蛊。”

君临摸了摸她的头,凤殊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

“急不来,大哥中蛊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要严重得多,可想而知轮到你爸的时候情况会有多糟糕。不想我把人治死了,元帅就只能够忍着,拖时间。怕出事就直接把人抓起来,藏好了。”

要是这一点应变能力也没有,这元帅的位子也坐不长久。

“爷爷肯定已经把人抓来山庄了。他做事向来最讲究一击必中。如果拖时间能够让情况变得更好,他会乐见其成。但这种情况,拖得越久,蛊只会越难解,君家也会越被动,他不会同意冒这样的险。”

君临预料的不错,翌日一大早,君庭就让君立中来请他们一家三口去吃早饭,饭毕便让凤殊做好解蛊准备。

“心头血你不用管,我们会提供,你只需要集中精力解蛊就行。是爷爷对不起你,孩子,但火烧眉毛的事情,还是早一点解决为好,省得出大乱子,当断则断,是不是?”

他好脾气地解释着,疑问却压根不需要她的解答。

凤殊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心口的伤经过治疗已经神奇地痊愈了,内力却依旧不够饱满,所以她的心情很不好,但她也是速战速决的性子,便没有反驳。

只是在做好药浴准备后,她戴上了手套,并且要求君庭与君临两个人旁观。

“不是要脱|光?”

君庭皱眉,他虽然不介意看光着屁股的儿子,但看其他的女人,而且还是给君家带来潜在祸患的女人,他只感恶心。

凤殊没有回答,君临跟在她身后,毫不犹豫地进了门。

“臭小子。这是给我老人家脸色看?别人都是夫唱妇随,你倒好,妇唱夫随。”

君庭叨叨着,也尾随而入。

霍如霞与君源负责轮流照看凤圣哲。凤昀已经去读书了,每天都早出晚归,并不需要担心。君睿依旧守着君华夫妻俩,连吃饭都是在他们的房间里吃的。所以没有人会来打扰。

君豪安静地躺着,身无寸缕。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赤裸着身体的美人,像是睡着了,神态安详。

那是一张与阮钰有着五分相似的小脸。

凤殊抽出一根长针,电射而去,直接把人给扎醒了。

第131章 机会

君豪很想立刻杀掉眼前的女人,很可惜,他做不到。

他的精神力被君庭压制,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动弹不了,声音也一点都发不出来。

“君少将,我是凤殊,现在开始给你解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因为少将中蛊时间太长,没有办法保证你的死活,死了不要怨我,活了不用谢我。”

凤殊面无表情地说完缘由,便让君庭控制着病患,让他们面对面直立地漂浮在空中,然后唰唰唰,对着睡美人就下了一场针雨,从头顶到脚底,密密麻麻,瞬间没入。

君豪双眼暴突,满是惊怒。

“得罪。”

凤殊压根没管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说完就对他也来了一场梨花暴雨针,速度之快,让君豪都忘了眨眼睛。

做完这些,她便原地盘坐,闭上了双眼。

“这是为了你好,不管是死是活,你都是我君庭的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君豪,你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让我这个当父亲的人难堪,我不怪你,是我没有教好你。但我不希望因为你,圣哲以后也不愿意留在君家。

老四为什么跟你对着干,你还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调离中央星域,你还不清楚?看看你对面的女人,看清楚,她是谁!”

君豪想要发出声音来,很可惜,声带不受控制,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君临站在凤殊身后,垂眸看着她,像是压根就没有听见这一场谈话。

“你被人下了蛊还不自知,越陷越深,让父母妻儿难堪不说,更是让我们整个君家都面临着万劫不复的境地。君豪,蛊是她下的,洪静瑶从哪里学会的手段,从哪里弄到的蛊虫,暂时还没有查明,但这蛊的危害现在却是一清二楚。

君华、君睿、君源,三兄弟都因为你,被她暗中下了蛊。君华与君睿体内的蛊都已经孵化成虫,君源体内的虽然还是蛊卵,但要是没有及时发现,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终身无子。

君临要不是被人下了毒,这一生都不会动任何一个女人,更别说结婚生子,他是没有被下蛊,却比一无所知的君睿、君源更加痛苦。

要是君华这一次没回家,要是凤殊没有发现清荷的不对劲,不出五百年,世上再无君家。你,就是灭族的祸根。”

君临与凤殊都没有任何动静,看着儿子两眼通红,君庭冷下脸来。

“解蛊之后,你会虚弱上很长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机会,从军部退出来,百年禁闭完了之后,想去旅行就去旅行,想在家养老就在家养老,以后带着阮钰安静地生活。你的人,心腹就由他们自主选择是要跟着君华还是跟着君源,其他的不用理会。”

君豪依旧没能开口说话,只是双眼红得惊人。

气氛一度凝滞,直到两个小时之后,凤殊突然皱眉不止,绕着病患转了一圈,陡然抬手,两手一抓,将所有长针短针都抽离,挥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双手如蝴蝶在花丛间穿梭,翩跹不停,指尖处蓦地冒出来一粒粒殷红的血珠,漂浮在半空。

君豪与睡美人的身体开始无法自控地抽搐。肌肉时涨时缩,皮肤崩裂,丝丝缕缕的鲜血流了下来,甚至于没一会儿,寂静的室内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是骨骼在吱吱作响。

凤殊指尖的鲜血不停地被她运送到半空中,粒粒分明,就像是红宝石,润泽诱人,慢慢地积少成多,纵横交错,一个小时过后,变成了血帘子。

吱吱吱吱的声音越发剧烈频繁,没多久,睡美人嚎叫起来,猛地睁开了双眼,不待看清楚状况,她的眼球爆裂,鲜血喷涌,再一次昏厥过去。

君豪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五个小时后之后,却也难逃有眼无珠的命运,鼻翼两侧多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凤殊对眼前的一切像是无动于衷,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控制着自己的指尖,让鲜血变成一粒一粒的红宝石,送它们加入到编织血帘子的大军中。

直到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她才两手一挥。血帘子犹如猛兽,霎时间扑上了猎物,将君豪与睡美人分别捆缚。

尔后,她抽出小刀,毫不犹豫地插入君临的心口。

“你!”

君庭又惊又怒,见君临像是早已经预料到的那般,纹丝不动,不由僵在了原地。

凤殊取了君临的心头血,才一指点出,帮他止血,又扔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

君临看着她,带着极大的恼意,“我说过,不需要你的血!心头血可以找我们要,其他的血也一样!”

“这是解蛊之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别吵。”

凤殊开始绕着君豪与睡美人转圈,起初很慢,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后来慢慢的速度便快了,越来越快,快到像是一阵清风,残影掠过,飘渺无踪。

君庭忍不住双眼大亮。

“爷爷,别打她的主意。她活,君豪活,她死,君豪死。她能救活你儿子,我就能毁了他。”

君临神情极冷,说出来的话也极为血腥,极为残忍,极为大逆不道,但君庭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不需要你护着她,老四,别自作聪明。”

“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愿不愿护是我的事。”

爷孙俩看着彼此的神情都极为森寒,像是两军对垒,即将开战。

但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凤殊突兀地出现在君临身边,扬手又是一刀,又再次取了心头血,甚至都顾不上拔刀,便又回到了病患之间。

在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候,君豪与睡美人已经消失了,室内出现了两个血茧子,里头朦朦胧胧地露出来一点人的轮廓,显然两人被裹了进去。

凤殊不停地绕着他们打转,没多久又闪身到了君临身前,利索拔刀,干脆插入,冷酷地取血走人。

“下一次取我的!凤殊,老四就要死了!”

君庭目眦欲裂,可惜却没有能够阻止凤殊的取血行为。

第四次,第五次,她依旧出现在君临面前,面无表情地挥刀。

第六次没能成功,君庭拦住了。

“取我的,取我的,老子有的是血!”

“只能用一个人的心头血来引蛊。如今情况不妙,体内的蛊虫已成王,有了后代,后代没来,只能争取暂时封印,无法解蛊。不给血,他们会立刻身死。”

君庭大怒,“给个屁,没看见老四快死了?!你不是说了中了鸳鸯蛊的人不会有后代?什么叫后代没来?!”

“后代没来的意思就是这两位的孩子没有到场。并不是说中了鸳鸯蛊就绝对无法生育,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之前已经说过,鸳鸯蛊虽然弱化了人类的生殖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却也可以挖掘人的潜能,强化人的身体素质。

中蛊之人普遍上的确很难孕育子嗣,蛊虫成王却可以突破生育禁锢。他们两人的孩子体内有蛊王产下的第二代蛊虫,孵化后会成为母蛊,繁衍生息。想要彻底解蛊,必须同时在场。现在不在,只能暂时中断解蛊进程。

不给血,他们一定死,给,可能全活。”

当然,拖下去,一定会全死。

这是一个杀死君临的绝好机会,千载难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凤殊很平静,解释完就等着君庭的决定。

君临自愿献出心头血,她没逼他,更没故意用错误的采血方式。

因为凤圣哲的存在,她凤九娘不能亲手杀他,却依旧可以替死去的凤殊报仇。

从头到尾,她答应解蛊,为的就不是凤圣哲,为的更不是让君家欠她一个大人情。顺势而为设下陷阱,为的只是让君临心甘情愿自投罗网。

第132章 可惜

可惜就像君临的评价一样,元帅大人是个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每逢大事,总是能够迅速下定决心,并且立即付诸行动。

“救!”

声音铿锵,却一如枯木,在萧瑟的秋日里茕茕孑立。

曾经她的那些先祖们,许许多多前仆后继地倒在了战场上,死无全尸,就连马革裹尸还的朴素愿望,也不曾实现。一如边陲之地的无边枯木,想要逢春发芽,却总是因为绵绵战火而功亏一篑。

死得其所?

呵。

如果能够因为救这两人而死去,君临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一旦他死了,两人却得救,君豪从此怕是会一生噩梦,死不得,活不得,生不如死,真正地痛入骨髓,悔不当初。

可惜,她的愿望没能实现,君临想要报复父亲的心愿也没能实现。

她跟他最终都倒了下来,血茧子却像是活了过来,一如会呼吸的虫子,规律的颤动着身体,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响。

君庭顾不得儿子的生死,以最快的速度捞起凤殊跟君临冲到了医疗室,将他们丢给了王天璇,“救人!!”

凤殊三个小时后就醒来了,发现自己泡在修复液中也不慌。

王天璇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看了看数据,便摁了开关,让她出来。

“嫂子,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好多了,你怎么在这里?”

“老大让我过来研究鸳鸯蛊。”

“他怎样?”

“跟你一样是失血过多,老大因为本身精神力有暗伤,情况比你更严重一些,现在都还没醒。”王天璇很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取心头血,但见她面色不好,便止住了好奇。

凤殊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有些懊恼。

她还是不够狠心。如果是慧山,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才不管方式是否正确,哪怕不择手段问心有愧,也绝对不会下定决心要杀人,却让人逃过一劫。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在她的时空,被那样取血,君临早就死透了。

只恨星际时代的治疗术太过匪夷所思!

凤殊垂眸。

“嫂子,鸳鸯蛊真的会让人无法生育?”

“嗯。”

“你怎么确定?你以前见到过?有一手资料吗?我是指具体的数据。”

“你是医生,第一手资料不就在你手上吗?卵到成虫你都有了,研究对于你来说不成问题。”

“问题是无论怎么看都得不出这样的结论。我在想着,要不要找些人来亲自试验一下。单是君家的事例,还不确定是不是蛊虫的缘故。”

“最好不要这么做,毁人子嗣,阴损缺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解蛊,君家的人我答应了救,其他的人,与我无关。”

王天璇笑,“当然,嫂子这样想才是对的。不过嫂子你可以教我解蛊的方法,以后我拿谁试验都没问题,想救就救。”

凤殊摇头,“你学不了。”

“只要是医学上的事情,还真没有什么是我无法理解无法学会的。嫂子,只要你愿意教,我就一定学得会。”

谈起医学的问题,王天璇整张脸都在闪闪发亮。

凤殊一指点出,他瞬间僵硬了。

“你学不了。”

她不容置疑地说完,再次一指点出,帮他解开穴道,便要离开。

君庭推门而入,“醒了?跟我来。”

凤殊迅速跟上。

两个血茧子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神情冷漠,听见响动微微抬眼,不发一言。

“帮她看看,是不是也中了蛊。”

凤殊上前,对方抬手,不消片刻,她便确定这个就是要找的人。

“能不能立刻开始?”

君庭实在是怕了中途再出现什么波折了。

凤殊无所谓,“君四的身体能够撑得下去,我随时都可以继续。”

“还需要心头血?”

“恩,要将蛊虫引出来,心头血是必须的。既然已经开始解蛊,现在这种情况,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别无选择。蛊虫很难成王,他们体内的蛊虫却成王已久,还诞下了后代,后代还得到了很好的供养,想要解蛊成功很难。”

凤殊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君庭很不满,“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可以。君四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祸害遗千年,元帅可以放心。”

旁边一直沉默的女人飞快地看了凤殊一眼,原本冷漠的神情露出来明显的诧异。

君庭像是才想起来要介绍,“凤殊,她是老四表姐的独生女,丛欣,跟老四同龄。丛欣,凤殊年纪小,但按辈分,你要叫她四舅母。”

“四舅母。”

丛欣果断地喊了四舅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凤殊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元帅。”

君庭叮嘱她好好休息,便放她离开。

“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该明白的事情也都明白,我只问你这一次,想不想认祖归宗?想的话,我可以做主。”

丛欣摇头,“元帅,我姓丛,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从一而终。

她的母亲洪静瑶,平生最敬佩她的外婆阮琳,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给她取了个“丛”姓。

可惜的是,只学了个皮毛。

丛欣扯了扯嘴角,这个姓氏,是她的耻辱。她从耻辱中来,自然也该一生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君庭看向她,“可惜了。”

可惜了不是托生在阮钰的肚子里,否则就是光明正大的君家大小姐。

丛欣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如果真要说可惜,只能是可惜了她为什么没有胎死腹中或者半路夭折?

凤殊倒是觉得可惜,君临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三天后,他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表示随时可以献血。

只不过,进入室内见到丛欣的刹那,他显然还是失态了一瞬,就像是一只遇到了危险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裂开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人一爪子挠死,要不然就转过身去逃之夭夭。

“四舅,四舅母。”

丛欣打了一声招呼,便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开始吧。”

随着君庭一声令下,凤殊立即进入了状态中,飞快地重复此前的一系列步骤,直到室内出现了三个大型的血茧子,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在遥相呼应,她才停止了下来,盘腿坐在中央,聚精会神地盯着。

哪怕她是受他之托忠他之事,元帅大人也差一点当场毙了她。

君临这一次被取用了更多的心头血,倒下去时几乎就是一个死人。

第133章 小产

凤殊盯了整整十天,直到血茧子由红变黑,又由黑转白,逐渐透明,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将药丸弹射进三人的嘴里。

“接下来最为关键的一步是让他们泡药浴的时候保持清醒,这一次不要再吵醒我。我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后面要靠他们自己努力。”

君临还没醒,所以凤殊是被板儿抱着回去的。

凤圣哲已经很久没有能够见到母亲了,兴奋地缠着她要一起玩,凤殊太过疲倦,吃了药,只来得及摸了摸儿子的头,便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五月末。

凤昀刚好放周末,带着凤圣哲在她的房里玩耍。

“妈妈,醒醒,妈妈!!”

小家伙无意中发现她睁开了眼睛,欢喜地扑过来。

“姐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去叫姐夫!”

她的第一反应是凤圣哲好重,凤昀长高了,第二反应是果然祸害遗千年,君临居然还没死。

没死就算了,事不过三,她又不能直接下手,下手也没能力得手,再纠结就是矫情了,至此,凤殊算是暂时撩开手去。

被惦记着的君临没一会儿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粥,“先吃点东西再说话。”

他扶她起来,还想亲手给她喂粥,凤殊拒绝了,自己端着碗慢慢吃完。

“再来一碗?”

“不用,大哥他们情况如何?”

凤殊没有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对君豪三个人的生死她无所谓,但对君华夫妻俩还是比较在意的,她对他们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就像你解蛊之前预估的那样,身体非常虚弱。

一开始只能躺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现在每天都可以下床,站一站,走一走,最长可以慢走一个多小时。不过饭量还是没有增加,他们俩都很怕吃你开的药,每天九大碗的喝,苦笑着说胃口都败坏了。

不过璇跟他们说了,精luan活性的确比之前要活跃一些,有缓慢回升的迹象,大哥很高兴,大嫂还又哭又笑了很久。

他们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三哥昨天联系了爷爷,汇报说一直没有进步的精神力突然松动了,已经成功突破至大圆满。”

作为双生子,君临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大圆满,偏偏君源这些年来却一直不上不下的,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现在看来,多半是鸳鸯蛊的问题。

君临说到这里嘴角含笑,“爷爷说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以后谁要是敢对你动手,就是对他不敬。”

凤殊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不过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去,那就好。

“二哥的女人找到没?”

只有搞掂最后一对,她才算完事。

君临的笑容淡了下来,“没有。”

凤殊蹙眉,“元帅也找不到?”

要是以君庭的手段都找不到人的话,这事还真悬了。

君临摇头,“找不到,我们远方团的人去找,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问二哥,他自己也说不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画出来的人像,倒是找得到一些相像的,不过这段时间核实的,没有一个对的上,让人怀疑到底是二哥说了谎,还是那个人做了假。”

凤殊觉得很奇怪,“现在还能弄虚作假?一根头发一滴血就能验出来基因图谱,找人不是很容易吗?”

君临觉得她的话更奇怪,“二哥跟那人只是在游历途中认识的,虽然结伴而行了一段时间,并没有自报家门,交换的姓名也只是绰号而已。”

凤殊怔了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现在的人,露水姻缘多得是,只要你情我愿,随意开个房就是,第二天起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懒洋洋地躺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儿子的脑袋,问了一下凤昀在学校的情况。

“都挺好的,姐姐,我交了几个朋友,男女都有,他们人都很好。功课方面有些不懂的,我都有向他们请教,他们都很乐意教我。实在不会的,我就问姐夫,姐夫什么都懂,一说我就会了。

哦,还有,萧叔叔也去学校看了我一次,他让我告诉你,他姐姐怀孕了,拜托你有空的话,就去萧家看看她,她很想你。”

凤殊眨了眨眼,立刻拨了萧云开的号码。

“喂,凤殊,你再不联系我,我就要杀到君家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拨你的号码都不回应?”

萧云开杀气腾腾。

凤殊却微微一笑,“祝贺你。”

“祝贺个屁,前几天刚没了。”

萧云开一秒变脸,见她神情尴尬,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又不关你的事,干嘛苦着一张脸?有空就来陪陪我,我现在被关在萧家,哪里都不能去,闷死了。”

“她生病了,不能去。”

君临突然挤过来,还顺手把凤圣哲塞到她怀里。

萧云开猛地坐直了,“生病了?生什么病?”

她还没把人推开,他就又自作主张回答了,“刚刚小产了,跟你一样,怎么,需要同病相怜一起抱头痛哭一场吗?萧大小姐?”

凤殊呆滞,萧云开已经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冲地朝着君临大吼,“你个混蛋!自己女人怀孕了怎么不好好照顾她?居然让她小产了?你还是个人吗,君四?!”

“要不是为了安慰你,你以为我会说出来?我是个混蛋,范清是什么?还不是照样没有照顾好你,孩子没了?”

想起了丈夫这几天来的强颜欢笑,萧云开的心情降到了冰点,下一秒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声音凄厉如同夜枭,吓得凤圣哲都跟着哭了起来。

凤殊瞥了一眼君临,他无动于衷,对面很快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许久未见了,大校。凤殊,你好,我是范清。”

刚说完开场白,萧云开就晕过去了,“抱歉,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改天我们再联系。”

通讯中断,君临将孩子抱过来,往空中抛着玩,没一会儿就把凤圣哲给逗得哈哈大笑。

“为什么要撒谎?”

“什么?”

“小产。”

“随口说的,堵她的嘴。”

“云开姐都哭了!”

“范清夫妇都比我小,你不能叫萧云开姐姐。要叫也是她喊你四嫂。”

“你这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

憋着只会内伤,还不如大哭一场。

更何况,还能往萧九衡的身上撒盐,让对方知道进退,明白她是谁的女人,何乐而不为?

第134章 呢喃

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时后,君庭就冷着一张脸出现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你们还小吗?凤殊你再小也是做了妈妈的人,自己怀了二胎也不知道?

老四你再小也比凤殊年长,岁数都白长了?这些年吃的饭都吃到异兽的肚子里去了?老子再着急,也不会让你们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成全君家!

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隐瞒?要是知道凤殊怀孕,我能立刻让她去给他们解蛊?喝了你们的心头血不说,还让他们沾染上未出世孩子的鲜血。老四,我知道你恨你爸爸,恨你表姐,恨你妹妹,但你不该带上君华跟清荷,他们夫妻俩有什么错?你们这是在逼着他们造孽!”

凤殊刚想要解释,却被君临阻止了,凤昀与凤圣哲都被暴怒的君庭给吓到了,想哭又不敢哭,一个紧紧地依偎着姐姐,一个缩在父亲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君临轻拍着儿子的后背,“爷爷,你这是发什么脾气?没有这回事。”

“还敢骗我?要不是萧远山联系我,你们是不是不准备跟我说?我君庭一辈子都在打打杀杀的,就为了护着君家,结果你干了什么混账事?让老子间接地成了杀死曾孙的凶手!

老四,你是不是也恨我,巴不得爷爷早点死?

你爸爸不中用靠不住,你大哥虚弱不能主事,你二哥只顾着玩闹,你三哥还不如你强,我死了,你就可以冷眼旁观,看着君家散了?

你奶奶当初没有为你主持公道,你妈妈只看着你爸爸一个人,永远都以夫为天,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吃不下睡不好,让你痛苦了几十年,因为丛欣的存在,眼看着还会痛苦终生,所以干脆一了百了,拉上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我们这些长辈都欠了你,丛欣不欠你,君华与君睿、君源不欠你,你大嫂清荷更不欠你!

你不是为了凤殊跟孩子回来的,你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你是想要毁掉君家。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个恶魔……”

君庭愤怒得无法自已,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淬了毒的利箭,朝着君临发射而去。

凤殊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直接抱上儿子,拉着弟弟的手离开了房间。

“在爷爷看来,原来我是这样的人?是个想要快点结束自己的痛苦,宁愿毁掉君家的人?呵……”

君庭气急败坏,“难道不是?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君家在你眼里算什么?!”

君临眼泛嘲弄,“对,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我是恶魔,爷爷没说错。

但爷爷,你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恶魔,眼睁睁地看着他做些下三滥的事情,却始终不出手,让君家面临了今天这样的绝境,你的做法又算什么?要是凤殊没有出现,假以时日,君家只会成为联邦的笑话,你的袖手旁观就是推波助澜,君家掉入万丈深渊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我用自己的血,妻子的血,以及未出世孩子的命,救了大哥大嫂跟三哥,还有不想救的人,还了生恩,尽了君家人该尽的责任,阻止了君家掉入万丈深渊的势头,怎么,得不到赞许,还得承受你的苛责?

想要毁掉君家的人不是我,是君豪,更是你,是你们父子俩!”

“啪!”

君临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说什么混账话?还不快点向爷爷道歉?”

君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垂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弟弟。

君临半边脸肿的老高,嘴角溢出了鲜血来,却只是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呸”的一声,吐出来一颗牙。

君庭低头看着地上那一颗带着血的牙齿,蓦地就想起了君临小时候换牙,笑眯眯的样子。

他的视线模糊了,下一刻,栽倒在地。

“爷爷!”

君华慌张得一个箭步就要冲上来,但虚弱的身体状况并不足以让他做稍微剧烈的动作,所以非但没有接到人,自己还头昏眼花,下一瞬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四弟,快点送爷爷去医疗室!”

君华知道自己只是在添乱,一边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大喊。

“死了更好。他跟我说了,他认为我觉得他死了更好。呵!”

君临站在边上,冷冷地看着,眼里是无尽的嘲弄,不断有血从嘴角溢出来,触目惊心。

“那只是爷爷的气话,他是急糊涂了,本意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你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快点,快点送爷爷去,算大哥求你了,君临!!”

“求?”

君临喃喃地重复着,陷入了魔怔之中,脸上出现了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古怪神情来。

曾几何时,绝望无助的他也求过祖母,求了又求,结果并没有被当一回事。他的死活,远远比不上她心中的利弊权衡。

君华爬着到了君庭的身边,抓了抓手,体温正常,检查了一下心跳,稍快,翻看眼睑,血红一片。

他搬不动。现在的他能够慢慢地走一段路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无能为力之下,总算没有完全失去了理智,“清荷,让四弟妹快点进来,爷爷出事了。”

刚挂了通讯,凤殊就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瞥了一眼君临,转瞬停在了君华身边,顺手就给了他一针。

“四弟妹,不是我,是爷爷,你快点看一看。”

“别动。”

凤殊接二连三地在他的身上插了十几针,才去探君庭的脉搏。

“怎么样?爷爷没事吧?他突然倒下去了。”

“死不了。”

凤殊随手点了君庭身上几个穴位。

君华很担心,“不用插针吗?插针会不会更好一点?”

“是针灸,不是插针。”凤殊从空间钮里掏了一个药丸出来,塞到了君庭的嘴里,然后又迅速将君华身上的针收了。

“大哥,你通知一下元帅的私人医生,让他来处理。”

君华立刻照做,很快君立中就火速赶到,将君庭带离。君华夫妻俩也一并走了。

凤殊也想要走,君临却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将她一把抱住,死死地箍着她的腰,许久才呢喃道,“这里太脏了,你要不要跟我走?我们带上凤昀、凤圣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第135章 赠药

凤殊拒绝了君临的提议。

因为与君睿一起游历的女人始终找不到,他体内的蛊虫问题只能暂时搁置。

至于已经解蛊的六个人,唯有君源与丛欣立即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君华与张清荷依旧只属于可以慢走的状态,君豪与洪静瑶两个人则只能躺着,虚弱得可以意识到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以睁眼,却无法进食,更别说动弹了。

君庭雷厉风行,直接替君豪办理了退役手续,君华则自己申请了休长假,理由是需要照顾情绪出现了问题的妻子。

虽然君家的动静不可谓不大,让外人丈二摸不着头脑,议论纷纷,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这一切,六月末,一切重归风平浪静。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因为凤殊不肯离开,君临不待七月的到来,就直接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凤圣哲小朋友。元帅大人被这个消息气得头顶冒烟,顾不得老友在场,将一整套珍藏版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你这脾气真得改改,动不动就摔东西,信用点多得没处花了吗?通通转给我,我帮你花,老头子我最近手头紧。”

萧远山捏着手中的茶杯,感慨它是个幸运的小家伙。

“你什么时候不缺钱?萧家其他人都是吸血虫吗?怎么让你活得像乞丐一样?”

君庭上手就要夺最后一个茶杯,萧远山笑眯眯地抬手格挡,两人你来我往了半个多小时,才以君庭落败告终。

“还真生气?又不是第一次,你怎么就不能吸取一点经验?要不要我帮忙把人堵回来?”

“堵个屁。是老子让他滚的,现在去堵人,我成什么了?”

君庭气呼呼地想要喝茶,一伸手才发现茶具都没了。

“话说最生气的人应该是凤殊才对,她怎么没有哭哭啼啼的来找你?说起来还真奇怪,我家小六、小七、小九都很喜欢她,在我面前对她赞不绝口。”

凤圣哲周岁宴的时候萧远山也来了,但可惜当时凤殊没有出席,所以没见着。

原本凤殊打算近期去萧家看望萧云开的,但因为痛哭了一场,范清不放心,直接绑了人去外头散心了,所以也没见成。

君庭却像是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压根没有让凤殊前来见客的意思,“别提她,跟老四一样,是个硬茬子,现在看到就头疼。”

“头疼?这样的孙媳妇你不想要,我想要,不如让给我们萧家?我看小九正适合有个这样的媳妇管着。”

“你想死吗?朋友妻不可欺。”

“小九跟你家老四可算不上朋友。”

“哼,没门,别跟我咬文嚼字的,你要挖我君家的墙角,我就轰了你萧家。”

君庭虽然没有叫人来的意思,但凤殊下一秒却自动送上门来。

“元帅。”

“怎么,来我这找人?自己的男人管不好,来我这找个屁。”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冷着脸喊自己元帅,君庭就老大不高兴。

“哎,你就是凤殊?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长得不错,难怪小九他们几个喜欢你。来来来,这是萧爷爷给你的礼物,接着。”

萧远山掏出来一个空间钮,抛给她。

凤殊接住,微微鞠躬道了一声谢,也从自己的空间钮里掏出来一个紫色的小盒子,双手递了过去。

“这里有三粒药丸,一粒续命丸,性命垂危之时可以续命三个时辰,两粒解毒丸,只要不是特别难解的毒,都可以见效,希望萧爷爷用不上。”

“三个时辰是多长时间?”

萧远山并没有觉得收到药丸就晦气,笑眯眯地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三粒胖乎乎的药丸,一黑二白。

“六个小时。”

“我的呢?怎么没有我的份?胳膊肘尽往外拐。”

凤殊默默地又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双手递给他。

“怎么轮到我就变成灰扑扑的木头了?萧老头哪里长得比我帅?”

君庭一边嫌弃地叨叨着,一边也打开了盒子。

破天荒的,里头居然有十粒圆溜溜的药丸,是黑色的续命丸。

“君家每人一粒,希望所有人都用不上。趁着宝宝不在身边,我想出去游历一番,凤昀那里已经交代过了,君临要是回来,劳烦跟他说一声。我目前联系不上他。”

也不知道这人带着孩子跑到哪里去了,无论她怎么呼叫都没有应答,留言也没有回复。要不是被远方团给踢出群了,她还可以在群里问问人。原本她是有王天璇的个人终端号的,但是当想起来可以联系这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号码也没了。

不用猜,她也知道是君临搞的鬼。既然找不到人,她也就懒得找了。一开始还愤怒他怎么可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孩子带走,转而想想,凤圣哲已经十九个月了,有父亲在,去哪儿不行?

她心大得很,君庭却直皱眉,“你们这是闹翻了?他什么都没有交代,丢下你走?”

凤殊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是闹翻,没有争吵,没有动手,就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所以,最多算是冷战?

她正需要时间,消失了正好。虽然精神力的练习有些麻烦,但她已经打定主意去请教别的人。

见她不吭声,以为是有外人在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君庭转移话题,“准备去哪里游历?你年纪还小,提升实力的问题不急于一时,还不如留在家里好好学习。一时半会的老四不会服软,孩子开始找人了,他就不得不回来了,你不用着急。”

她现在还真不着急,凤殊向两人微微鞠躬,便退了出去。

萧远山捏着续命丸,“这药丸,还真能吃?”

君庭将木盒子盖上,丢到了空间钮里。

“不要给我。别后悔就行。”

萧远山半信半疑,“她真的是超级隐世世家的人?那些人可不会随便赠药。”

“你见过普通人会针灸?那可是早已经失传的治病技能。还有蛊毒,有几个人能够发现?发现了还有本事解蛊?别说旁系,就算是嫡系,不是传承之人,或者实在是天赋卓绝的子弟,都不可能被这般悉心教导。”

君庭的话堵得萧远山哑口无言。

“他们的人怎么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还为君家生了孩子?算了,其中估计有什么隐情。君豪你打算怎么处理?就这样关着他?”

“不关着能怎么样?杀了?”

说起儿子,君庭就一脸恨铁不成钢。

第136章 夫妻

即墨没有想到凤殊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而且来的速度更快。上午刚发的信息,中午人就到了即家。

“妈妈!”

即庆见到她就扑了过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凤殊没有想到他会瘦得像皮包骨一样,两颊凹陷,身上几乎只剩了一副骨架,摸哪哪硌手。

“抱歉,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忘了联系你。”

“没关系,妈妈,即庆有乖乖等你。妈妈,你不要不要我。”

即庆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凤殊帮他擦眼泪。

“别哭,这一次我陪你去月岚星,去你妈妈住过的地方,看一看她走过的路,好不好?”

“妈妈,我只要你。我不要其他的妈妈。呜呜,我不哭,我……一会儿,一会儿就不哭了……”

即庆的泪水纷纷掉落到她的脖子上,让她心中的歉意更深了。

“别哭了,再这样哭下去,就会变丑了。以后没有女孩子喜欢你怎么办?”

“妈妈喜欢我就好,我不要其他的女孩子喜欢。”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非常的简单,直指内心。

凤殊见他情绪激动,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便没有再去纠正称呼问题。

即墨大致跟她讲解了一下行程安排,三人一块吃了午饭,便登上了即家的星舰星澜号,离开了天极星。

等君庭发现她所谓的游历是跟着即墨同行的时候,星澜号已经离开了中央星域,不知去向,元帅大人当场又黑了脸。

“即墨?凤殊跟他很亲近吗?之前连终端号都没有,还是小六帮她要的。”

萧远山嫌家里最近的气氛不好,所以赖到现在还没走。

“他儿子是凤殊的亲表弟。”

“表亲?噢,这下好玩了。即家要被你们君家给捆绑了。”

“谁要谁拿去,当老子稀罕。”

君庭在老友面前压根就不注意言行,走来走去的,看得人眼晕。

“世界还真小,呵呵。你曾孙都有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干什么?年轻人想要多去外面看看世界是好事,临老了才跟你闹离家出走,那才叫麻烦。有即墨看着,还能出事?”

就是因为同行的人是即墨才麻烦,没事都会被整出事来,谁知道君临是怎么想的。

君庭的内心在咆哮,不断地试图联系孙子,却发现始终无法找到人,气得将剩下的最后一个茶杯也给摔了个粉碎。

萧远山翻了一个白眼。

“有必要这么生气?人家小两口都不当一回事,你犯的着这么上赶着伤心?矫情。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跟已经相处了多年的家人之间,换了是你,也是一样的选择。”

“要是我知道,我会耐心地等,直到孩子出世了再作打算。可以两全其美的时候,为什么要快刀斩乱麻?又不是等不起!”

君庭提起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就是一阵心疼跟气恼。

“行了,你都已经有重孙子了,我萧家还连根毛都没有。

孙辈争气倒是争气,可就是太争气了,死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韬光养晦,剩下三根独苗苗,我那两个混小子还巴不得他们往前冲。我要是像你一样,早就气死了。”

萧远山跟夫人何宜春生了两个儿子。

长子萧伯康,大将,与妻子伊莎贝尔生了四男一女,年长的三个儿子全都战死,只剩下了排行第六的女儿萧云开与排行第九的小儿子萧九衡。结婚了的还没有孩子,没有结婚的更干脆,连个对象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受家风影响,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更加向往打仗。

次子萧仲秋,中将,与妻子艾拉生了两男两女,长女夭折,次女与长男战死前线,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萧坤生排行第七,是个爱好八卦的贵公子,哪里有热闹看就往哪里凑,对军部并不感兴趣,却碍于父亲的压力,不得不进入军部熬日子。

“你别跟我哭这个。论儿子,我是数量跟质量都不如你。论孙辈,数量也远不如你,质量还勉强能争一争,但要是崇舒还在,我家这几个混小子给他提鞋都不配。至于新一代,人宝宝到现在还姓凤。”

君庭说起这个更来气,“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婚都结了,还不好好过日子,当婚姻是开玩笑吗?

凤殊年纪还小,又父母双亡,不懂事也就算了,老四好歹也混了这么些年,就算现在什么成绩都没有,从前还是做出了一些成就来的,怎么反而越混越回去了?连个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孩子能是小事吗?说舍弃就舍弃。夫妻俩说闹翻就闹翻,说走就走,真是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的君临正看着繁星点点,发着呆。

“老大,真的不用叫上嫂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问了好几次。”

“不用理她。”

“可是我们谁都不会带孩子啊,大侄儿待会该找人了。”

“随他哭,别哄。”

“敢情不是亲儿子不心疼啊?我看着都……”

“少说废话,还不去训练?”

“啊啊啊!!”

关谷在徐浪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直接将唧唧歪歪的人踢飞到门外去。

“我屮艸芔茻!!”

午毕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关谷淡定地收回大长腿,“真不去接人?夫人看着就不好惹。”

君临没回答,依旧在看着星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我们将孩子送回去?”

午毕的话同样没有得到回答,他耸了耸肩,一手夹住了关谷的脖子。

“古人说的对,‘打是亲骂是爱’,‘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两公婆要是没有吵架没有冷战,还叫什么夫妻?”

“你懂个屁!有商有量才叫夫妻!丢下老婆带着孩子就走,算什么男人?”

“你是想挨揍还是怎么的?行行行,我们哥俩玩玩……”

两人推搡着,最后午毕直接将关谷拖走了。

君临动了动身体,慢吞吞地点开了个人终端。

{凤殊:你什么意思?}

{凤殊:把孩子还给我。}

{凤殊:他要是因你生病受伤,我会杀了你!}

{凤殊:凤圣哲还在长牙,喜欢拿到东西就往嘴里塞,喜欢看彩绘的故事书,喜欢拼积木,玩模型;不习惯一个人睡;已经可以自己吃饭,目前主要在学习如何独立便便。不同意他做的事情,协商的话会妥协,命令的话会反抗到底。不怎么哭,只要有人陪着,哭也容易停止。

带不好请立即送回君家,带得好随便你。}

{凤殊:我跟即墨出去一趟。}

第137章 教我

凤殊打开了房门。

“即庆已经睡了,有事?”

为了弥补过错,她答应了小家伙的请求,这趟旅程中,都会让他和自己睡一个房间。

即墨并不是来看儿子的,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放弃了阻止孩子接近凤殊的想法,“君临在攻击防护墙,你要跟他联系吗?”

“联系的话,会泄露你的行踪?”

“会。”

“需要保密?”

“最好。”

“那就算了。元帅知道我跟你出来。”

即墨罕见踌躇了数秒,见她就要关上房门,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凤殊疑惑,“还有事?”

“从明天开始,我要继续教即庆练习操控精神力,凤小姐能不能帮我稳住他的心态?最近他吃饭跟睡觉的状态都很糟糕。”

“可以。”

“谢谢。”

“不客气。”凤殊加了一句,“姨父。”

即墨顿了顿,语气微凉,“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她摇头,“礼不可废。”

“我单身,和即庆妈妈并没有结婚。你可以喊我即少将,或者按辈分喊我墨哥。”

尽管他面无表情,凤殊还是从那淡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奈来。

“恭敬不如从命,总归君临也喊你少将。”

他看着她,面如止水,“他还在军部的时候,一直跟着君源喊我墨哥。”

凤殊怔了怔,从善如流,“墨哥。”

他满意了,终于跟她互道晚安。

凤殊觉得这人有些怪怪的,但相较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高冷,会纠结小问题并因此认真计较的人才更让她觉得可亲。

让她觉得和蔼可亲的即墨少将,回头就加强了网络防护,甚至在程烈紧追不舍时,亲自动手,逼的对方不得不紧急下网。

凤殊对此一无所知,第二天果然哄着即庆进行练习。

“妈妈,你不可以陪着我吗?”

小家伙显然十分害怕她一眨眼又跑了。

“星澜号不停靠,我就算想跑也无法离开。你不用担心。”

“我不要,我就要跟妈妈在一起,妈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即庆像牛皮糖一样缠在她身上,哪怕即墨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也丝毫不惧。

“我可以旁观吗?”

“即庆。”

即墨希望儿子识趣放弃,可惜小家伙觉悟不够高,压根就没有接收到来自父亲的警告。

“妈妈,妈妈,昨天我做梦真的梦到妈妈了。妈妈身上好香好香,全身都是花花草草,头上也开花了,七彩颜色的,我一碰,七彩花还结果了。那果子又红又大,你笑着摘了下来让我吃,可甜可脆了。”

即庆砸吧着小嘴,像是对梦中的味道恋恋不舍。

凤殊瞥了即墨一眼,正好即墨也看过来,两人俱是无语。

头上开花结果还能吃什么的,也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天真烂漫的梦。

难以理解。

“即庆,爸爸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开始练习精神力操控法门。念你身体不好,所以延迟了这么长时间。你确定不立刻开始?”

“我就要妈妈。”

即庆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肯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即墨垂眸,声音里的热度开始消失,“即庆。”

小家伙明显瑟缩了一下,把脸贴着她,不看父亲。

无声的对峙。

凤殊弯腰,将他抱起来。

“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饭才行。身无二两肉,长大了也只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人,弱不禁风,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倒。”

“才不会!庆庆会吃好多好多,长得又高又壮,谁都没我大,没我厉害!”

“这个世界上又高又壮的大傻个随处可见,厉害的人不单只是吃出来的,更是练出来的。不吃不练是笨蛋,只吃不练是傻蛋,又吃又练才能成为厉害的好蛋。”

即庆的小脸满是纠结,“我,我会吃很多练很多的,一定会变厉害的,但是妈妈,我可不可以做人?我不想做好蛋。”

凤殊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可以。即庆将来要做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吃好睡好练好,你一定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妈妈,什么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

小家伙眨巴着眼睛,不解其意。

凤殊将他抱到了训练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说话算话。男子汉大丈夫,指的是像你爸爸一样的人。即庆不想要以爸爸为榜样吗?”

即墨竖起了耳朵。

小家伙歪了歪头,“妈妈的意思是,爸爸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好蛋吗?好蛋不是蛋,好蛋是人,像爸爸一样的好人?”

被誉为“好蛋”的少将大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

凤殊东拉西扯了一番,才终于转移了即庆的注意力。

“妈妈,妈妈,你跟我一起练可不可以?一起练的话妈妈就可以不用走了啊!我要一直一直看着妈妈!”

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小家伙兴奋地在原地打转。

这个孩子,太过缺乏安全感了,以至于误以为她是母亲之后,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扒着不肯松手。

跟从前的她何其相像。

慧山于她而言,亦师亦友,亦如父。

“你,教我?”

她稍显迟疑。

短短的三个字,即墨并没有理解错,只是,教她精神力入门?

他难得诧异,继而便是沉默。

即家的情报网是不是出了问题?

凤殊在等。

她并没有等多久,即墨的精神力便缓缓地朝她簇拥而来。

“放松。”

凤殊本能的防备,又在他的声音中强令自己放松下来,任由他的一缕精神力细丝进入识海。进入得很慢,退出来却是相当的快速。

“你跟君临,结下了印记?”

看样子,相当的震惊,

凤殊点头,坦诚应是。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冷淡如即墨,也忍不住犯嘀咕。

“一开始不清楚,现在知道了。”凤殊没有解释具体情形的意思,不过却承认了其中的确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为什么是我?我是说,既然你跟君临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为什么不让他帮你?他生你生,他死你死,你们中间有孩子,他不可能对你撒手不管。”

即墨难以理解。

凤殊另寻他人解决精神力上的问题,无疑是否定了君临这个伴侣。

这在他看来,等同于背叛。

第138章 繁花

凤殊低头沉思,继而给出了解释。

“君临与我,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为了孩子可以结婚,将来为了孩子也可以离婚。互结印记并不是我赞同的事情,但据说无解。不管遥远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情形,目前我需要增强实力。

精神力方面的修习,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需要一个信得过而且实力强盛的人领我入门。”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过要相信君临,但无法亲近;我想过要相信萧家姐弟,但无法坦诚;现在,我想要相信你。”

即墨看着她,眼角眉梢没有任何变化,“为什么是我?除了君临,你还有很多选择,譬如君元帅,譬如君华。”

凤殊摇了摇头,“凤圣哲是凤圣哲,我是我。君家可以是凤圣哲的靠山,却不是我可以依仗的底气。”

即墨仿照她的语气回了一句,“君家是君家,即家是即家,我们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言下之意,她并不值得他冒着得罪君家的危险出手相助。

“从前的确是,但即庆找上了我。如果我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君家与即家当然不相关,现在的情形不一样。”

她反驳了一句,又道,“君临批评我,总是拒绝旁人的相助,这不是做人的道理。因为他这一句话,我接受了萧家姐弟俩的好意,与他们成为了朋友。因为他这一句话,我想要好好地跟即庆相处,也向你学习。

你是我在父母双亡之后,见到的第一个想要主动亲近的人。”

即墨挑眉,“主动亲近?”

凤殊面无表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得太美,第一次见到你,我心跳加速了。”

如果她足够融入星际时代的生活,她会知道有个词语可以很好地形容像她这样对美貌没有太强抵抗力的行为——颜控。

他笑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凤殊心跳如雷,迅速垂下了视线。

“抬起头来。”即墨轻笑。

她没动。

即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凑到她耳边去。

“妈妈,爸爸为什么笑得像一朵花?”

凤殊嘴角微扯,“为了招蜂引蝶?”

即墨收敛了笑容,“就算精神力不是你的强项,进入君家这么久,见到的都是高手,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才对。有些人的精神力天生具备魅惑的特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碰巧我的精神力进阶了,一时之间收敛不及,像你一样感知敏锐的人就容易受我所惑。”

“就算不是主动针对某一个人,也有可能被动产生这样的效果?”

凤殊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自制力那么弱。

“是。”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即庆可怜兮兮地看着两位大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凤殊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长大以后就懂了。”

即墨将手背到了身后,他差一点就也跟着覆手上去。

“墨哥,我需要帮助。看在我跟即庆的缘分上,能不能帮我?”

她语气平铺直叙,就如同一潭死水的海平面,完全没有求人时该有的低声下气。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求他帮忙求得理直气壮,而他,貌似也该理所应当地教她。

即墨看了她半晌,精神力再次朝她而去,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如同开疆拓土那般,大咧咧地闯入了她的识海。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她的识海规模并不小,不,可以说,是具有绝佳天赋的人才会有的规模,更为神奇的是,如果跟他们这些精神力驯化过的人相比,她的精神力看起来完全是天生天养的野路子,具有极其蓬勃的精神力,看起来既活泼又森严,既鲁钝又锋锐。

就像是一座由古老的武器——剑所构造的城邦,动起来时,万剑齐发,识海便是剑池,养剑之器,不动声色之时,万剑齐喑,识海便是剑冢,埋葬之所。

他把精神力退了出来,并没有去碰印记。

“你确定要我领你入门?我没有办法教你更多。你的情形,跟我知道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同。”即墨很难用言语说明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但还是尝试着描述了一番,凤殊闻言诧异地挑起了眉头。

剑?

她的确擅使剑,但其实十八般武艺精通,枪棍鞭锤飞镖之类的也常用,尤其是枪棍,因为是家族绝学,所以也耍得很溜。

“你总是会下意识地用自己擅长的领域来形容别人的精神力特性吗?”

“不,我很少会进入别人的识海。而且即便形容,也从来没有用过古武器,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瞬间就让我领悟到‘哦,这就是真正的剑啊’的人。”

即墨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你是隐世世家的嫡传子弟?”

君庭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凤殊摇头,“据我所知,我的父母跟所谓的隐世世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的古武绝技从何而来?”

她在即家即兴表演过剑术,他将录入的数据分析了无数遍,也实际操练了很多次,但是没有哪一次可以达到她的水准,反而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我师傅教的,其他的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凤殊想起慧山来,如果老和尚也能够像她一样魂穿异世,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提起他了吧?

她也有靠山,她的靠山是她的师傅,她的师傅大名叫慧山。

他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即庆已经不耐烦了,小家伙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显得有些焦躁。

凤殊郑重其事地朝他鞠躬,“请墨哥领我入门。”

即墨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下定了决心,“我有个条件。”

“请说。”

凡事都有代价,能够提前明言需要她付出什么东西,自然更好。

即墨一字一顿地道,“我领你入门,你收即庆为徒,把你会的武技教给他。他视你为母,以后只会是你的助力,我们双赢。”

凤殊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她无法答应的提议,只能深表遗憾地摇头拒绝。

他没有沮丧,反而许下重诺,“只要你愿意教他,我在一日,即家就会护你姐弟一日。”

他没有提凤圣哲,因为君家自会护住自己的子孙。

“为什么?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听君临说的?”

他笑了,一瞬间满室繁花。

凤殊即刻低下头去,心跳如雷鼓。

第139章 造化

尽管她始终不肯答应收即庆为徒,即墨到底还是教了她操控精神力的方法,在漫长的一个多月里,每天都亲自给她示范,并且指导她的训练。

凤殊悟性极佳,进展神速,即便如此,也刻苦训练,即庆深受鼓舞,也每天都干劲十足,不单只在学习上汲汲于求,训练也总是全神贯注,就连吃饭,情况也比从前好了一大截,到达月岚星时,小家伙已经圆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生机勃勃。

“爸爸,为什么都看不见月岚花?我都快累死了,这里好臭。”

即庆用双手轮流着捏鼻子,小心翼翼地在垃圾堆里挑空地落脚。

他们已经着陆大半天了,为了让即庆更好地体会到何晴当年走这些路时的心情,即墨提议步行,凤殊自然没有意见,一路行来,小家伙没能见到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美景,很快便意兴阑珊了。

“你妈妈跟你姨母当年就是在月岚星出生的,她们从小就与垃圾为伍,别看这些东西又破又烂,又脏又臭,这个星球上的人几乎都靠着它们过活。”

为了适应儿子的步伐,即墨慢慢地走着,时不时还会指出某一个地方,当年年少的何晴做了些什么,说了什么话,说那些话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姿势神态。

凤殊很认真地在听,步子不疾不徐,直到他在几块凸起的岩石旁停了下来。

“即庆,这里埋葬着你跟凤殊两个人的外婆,也就是你们妈妈的妈妈,真实的名字无从得知,据说周围的人都喊她阿凤。你妈妈名字叫何晴,是姐姐,非常疼爱她的孪生妹妹,她妹妹叫何洁,也就是凤小姐的妈妈。”

“可是我只要妈妈,不要别人做妈妈。”

即庆听懂了父亲的意图,扁嘴欲哭。

凤殊见状突然强烈地思念起凤圣哲来。她的胖儿子,委屈的时候也总爱扁嘴,为此还挨了君临不少批评。

自那一次尝试攻击即墨的防护墙后,君临便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手底下的人没法子破防所以束手无策,还是他不想要再理会她,干脆冷战到底。

不是真心实意的婚姻,果然让孩子左右为难了罢?

稀里糊涂的结了婚,如果说是一点后悔都没有,那肯定是假话。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胖儿子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父亲的欢喜,她就觉得果然听从弟弟的建议是很有必要的。

只要小家伙长大之后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父母双方都是发自内心地欢迎他降临人世,那这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就是值得的。

“妈妈,妈妈,你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

即庆使劲摇晃着她的手,唤回了她的神智。

“嗯?”

“爸爸不让我喊妈妈妈妈,说这样是对外婆的不敬,对母亲跟姨母的不敬。”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在即墨的眼神下,小家伙还是挤出了母亲这样一个词来。

凤殊蹲下身去,直视他的双眼。

“不会,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一定要喊我妈妈?明明现在你也清楚地了解到,我并不是生你的那个人,不是吗?按照血缘,我是你的至亲表姐,你应该跟凤昀一样,喊我姐姐才对。你觉得我对凤昀不好吗?”

即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没有见过凤昀。

凤殊打开个人终端,给他看录像,都是姐弟俩跟凤圣哲一起生活的日常点滴,出于也想要让血缘上的外祖母也看一看的念头,她点了共享,让画面落在了半空中。

她给甥舅俩讲故事,一起做糕点,散步,学习,打雪仗,一起外出旅游,林林种种,直到踏上了天极星,录像才没了。

她并没有放在君家生活的片段。

实际上,在君家她极少拍视频。自己不拍,也不怎么让凤昀拍。

即庆从头到尾看完,双肩完全耷拉下来,将哭未哭,“妈妈,我都没有吃过你做的糕点,也没有跟妈妈打过雪仗,你帮弟弟洗澡,都不帮我洗。”

她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弟弟指的不是凤昀,而是凤圣哲。

言下之意,还是要自降辈分认她为母。

“你看,即庆,凤昀是我弟弟,我也会像喜欢凤圣哲一样喜欢他,你喊我姐姐,我也会像你喊我妈妈一样喜欢你,称呼不是问题,明白吗?”

即庆不明白,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你只帮弟弟洗澡,从来不帮舅舅洗,我不要像舅舅一样做弟弟,我要像弟弟一样每天都跟妈妈睡。”

即墨对自家儿子的固执深感头痛。

“即庆,就算你喊她妈妈也不可能每天都跟她睡,她只会跟她丈夫一起睡,就是凤圣哲的爸爸,你要喊君四叔或者表姐夫的男人。”

小家伙用手背抹眼泪,越抹眼泪掉得越猛,见凤殊沉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没一会儿就呕吐起来,将饭菜全都吐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重新弄干净了,凤殊抱着他,绕着岩石堆慢走,即墨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在刚刚,即庆平生第一次骂了粗话,愤怒地挥舞着两手,骂父亲是大坏蛋,让他走开。

“妈妈,可不可以让弟弟也喊爸爸‘爸爸’?那样的话,我就是妈妈的儿子,弟弟的哥哥,我不要当妈妈的弟弟。”

小家伙口齿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凤殊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看着周遭杂乱脏臭的荒芜景色,眼神晦暗不明。

“造化弄人,人以自己的造化弄天。母亲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作为她的女儿,我能够来到她出生的地方。

在垃圾星,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很少有人能够逃离。即庆,我们的妈妈虽然不幸,但比起大多数终生都无法离开的人来说,还是幸运的。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更为可贵的却是即便年幼,她们也不曾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外祖母去世之后,她们每一天都在努力,直到最后等来救赎,到了更好的环境里,姐妹两个也始终如一的热爱生活,努力拼搏。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也沦落到难以想象的恶劣境地,能够做到像我们的妈妈一样吗?”

永远不放弃对生的渴望,永远与无常的命运抗争,永远爱自己,也永远敞开身心,去爱人。

第140章 敌人

该死。

所谓的一语成谶,凤殊终于体会到了。

没有丝毫标志的机甲突然从天而降,目标明确地将即墨围住,她带着如厕完的即庆刚刚现身,就有一台机甲从战斗圈里出来,不管她往那个方向逃,始终紧追不舍。

让她恼火的是,她跟即墨分散了,即庆却还在她怀里。后面的人时不时还像猫戏老鼠那般,朝她开出一枪。就在刚刚,她的左手掌被整个洞穿,手腕以下瞬间消融,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到痛。

“妈妈……”

“安静。”

即庆想说什么,被凤殊冷静地阻止了。

她在垃圾堆里腾闪挪移,身形飘忽得一如鬼魅,你追我赶之下,很快就蹿到了人声鼎沸的地方。

那是月岚星的贫民窟。即便是垃圾星,依旧存在着所谓的等级,上区居住着行政官员及其家属,还有少数管理人员、技术人员,中区居住着能够从垃圾堆里淘出比较有价值的东西从而换取钱财的淘金能手,下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贫民窟人数最多,不管一天中处于什么时辰,基本都是人来人往。她虽然没有衣着光鲜,但抱着孩子突然之间闯入了人群里,尤其还是后头跟着一台气势汹汹的机甲,当头就是一炮,所有人都反应迅速,作鸟兽散。

“鲁安在不在?”

“在爸爸那里。”

凤殊脚步生风,夹在四散的人|流中不断地躲闪着机甲的追踪,趁着混乱,还顺手牵羊,拿了好几件衣服,动作麻利地戴上了与当地女人一致的遮阳帽,又裹上了披风,遮住了自己跟即庆。

谢天谢地,此刻天阴沉沉的,即将大雨倾盆,她的这一身装扮毫不突兀,就像是一滴水回归到了大海,瞬间就没了踪迹。

一直穷追猛打的机甲失去了目标,愤怒地朝着四散的人群开炮。

“妈妈……”

轰隆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密集炮火的是男人尖利的咒骂与妇女儿童发出的绝望的哭喊,哪怕恐怖的场景在迅速地远去,即庆心中的不安依旧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凤殊充耳不闻,没有回去救人的意思,更没有停下来去转移机甲的注意力,她七弯八拐地蜿蜒着前进,直到在某处山崖发现了一道只容幼童穿行的缝隙。

“听着,即庆,追击我们的人身份不明,但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是君家的仇敌,就是即家的仇敌,甚至是联邦的仇敌,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见财起意,而是有预谋的袭杀。

你爸爸有能力自保,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让敌人发现我们的存在,拿我们的性命去威胁你爸爸。”

她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扒|掉他的衣服,随手在地上抓了几把泥土,往小家伙的头发、脸蛋、脖子与四肢上到处抹,即庆下意识要躲,泥土却依旧准确地被涂抹到了她瞄准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不要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即庆。”

凤殊帮他穿好半路上顺来的衣服,故意在皱巴巴的衣料上留下了脏污痕迹,才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个木盒,取了几粒药塞进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吞了,然后面不改色地往伤口上撒了一把药粉,撕下披风一角,捆吧捆吧地将血糊糊的左手臂包扎好。

“你也知道,机甲追踪人,可能会一时失去目标对象的踪迹,一旦扩大搜查范围,在既定区域里,百分之一百能将人搜出来,除非飞天遁地,可以迅速离开这里,否则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即墨现在被围攻,以一敌众,但相信以他的实力跟智慧,夺得胜利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跟敌人之间,现在是进行一场时间赛跑,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你我两人不能失手被俘,成为敌人手中用来钳制甚至伤害你爸爸的筹码。

我们不能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了。对方如果没有机甲,我可以带着你,直到你爸爸找来,但对方有机甲。”

凤殊拨开掩盖缝隙的藤蔓,推他进去。

即庆眼泪汪汪地摇头,虽然控制着情绪,没有当场哭出来,但身体却强烈抗拒着躲进缝隙。

“妈妈,笑笑在我这里,它也很厉害的,可以保护我跟妈妈。”

“如果是鲁安,我们还可以放手一搏,笑笑暂时不行。即庆,听话。拖延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进去。”

她第一次命令他,语气严厉得仿佛一把刀,小家伙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战战兢兢地迅速贴着崖壁钻进了缝隙里。

“将笑笑放出来。”

“妈妈,我怕。”

他的声音在发抖,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乖乖地从空间钮里掏出来鲁笑笑。

“笑笑,用即家的特殊渠道立即联系即墨。”

鲁笑笑虽然是高级智能机器人,还是进阶型的学习机器人,有着类似于人类的思考模式与情感模式,但总归是机器人,讲究的是服从主人的命令,故而只是在原地眨巴着眼睛,仿佛是真正的人类小孩,面对新状况茫然无措。

“笑笑,按照妈妈说的做。”

“好的,庆庆。”

鲁笑笑飞快地执行了即庆的命令,但情况就像凤殊预料的那般,发出去的联系信息石沉大海。

“是他接收不到还是接收到了却没有立即读取信息?”

“回凤小姐的话,这里有强干扰磁场,信息发不出去。”

有利也有弊,暂时看来算是不好也不坏。即庆联系不上即墨,但来历不明的人也不容易发现即庆的踪迹。

“如果有机甲扫描这一块地方,你能够掩护即庆的踪迹,不被发现吗?”

“只要不是超越我等级的智能机器人,笑笑就可以完美伪装这里是无人地带。”

“今天暂时不要联系即墨,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晚各一次,想办法联系他。“

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又详细说明了要求,凤殊盯着鲁笑笑,希望即墨鼓捣出来的东西果真一如传说当中的靠谱。

“即庆,这是解毒丸,匀你两颗,如果身体不适,就让笑笑掰开三份,每次吃一份。我记得即墨在临下星舰之前,还往你的空间钮里放了一箱为你特制的营养剂,还有纯净水,足够维持你一个月的吃喝问题。

别害怕,就当做是在玩大型捉迷藏游戏,期限为一个月。一个月内,只要你藏好了,不让敌人发现,等到我或者你爸爸来找你,即庆,我就认你这个儿子。

如果我们一个月都没有找来,意味着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处理。你要勇敢,可以哭,但不能放弃,要相信我们会活着回到你身边。

万一也联系不上即家的其他人,就让笑笑联系君元帅,让他派人亲自来接你回天极星,假以时日你见到凤圣哲的话,希望你们可以成为好兄弟。”

她贴着嘴唇竖起了右手食指,示意他噤声,最后看了小家伙一眼,便如同燕子般飞掠而去。

第141章 黑暗

星空并不总是绚烂璀璨,在肉眼无法分别的地方,黑暗如同远古荒兽,笼罩着万事万物。

“怎么还没醒?这都两个月了。”

“爆炸太突然,她为了救那个孩子延误了逃命时机,我们救回来的时候她的两条腿都找不着在哪,左手臂没了,半边脸也被毁了容,精神力受创更严重,怕不是那么好痊愈的。”

“该不会从此一睡不醒吧?”

“肯定不会。否则少爷怎么办?”

“按我说要能醒还好,反正残废了也能治回来。要是一睡不醒的,还不如不救,让她跟她妈妈死在月岚星好了。”

“闭嘴,这是我们可以说的话吗?”

“切,看你那言不由衷的表情,天宇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明明我们少爷脾气好本事高,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偏偏这凤家母女不识相,还搞什么逃婚,让我们少爷在人前人后都成了个笑话,真是可恶。”

“别自以为是,擅自揣测少爷的心意。”

“少爷明明也是这么想的。绯红小姐多漂亮,跟我们少爷天生一对地上一双,要是没有这桩婚约,早就孩子满地跑了。”

“宋祁,你还不闭嘴?跟我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费劲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水。

她正泡在水里,浑身刺痛,外带麻痒。

头痛欲裂。

她没能观察到更多的东西,也没法思考更多的问题,思绪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直至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慌,不管多么努力地奔跑,始终无法看见万家灯火,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的荒地,什么人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只是隐隐有种感觉,有什么人在喊她,也许不是人,只是个东西,认识她,熟悉她,知道她是谁,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锲而不舍。

“凤殊。”

“凤殊。”

“凤殊。”

是她的名字。

没错。

凤殊是她。

她是凤殊。

“姐姐,醒醒,醒醒。”

有人推了她一把,凤殊反手一捏,来人手指应声而断。

“啊!!”

来人利索地握着手臂躲远了,才哇啦哇啦地开始大哭。

起初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低着头干嚎,待有人走近,泪珠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就像是戏法,可以随时上演,掌握的时机恰到好处。

真是有趣。

她坐着,微微仰头,看着眼前人的表现,一言不发。

“你怎么又掰断了她的手指?被爷爷罚禁闭罚得脑子坏掉了吗?凤殊,别以为你才是正经小姐,就可以这样虐待妹妹!”

“凤小六你会不会说话?她哪门子的正经小姐?连人话都听不懂,本身就是个脑残。还有凤小十,你也是,好好地去推她做什么?我都跟你说了,别跟疯子玩。“

“谢谢五姐,谢谢六姐,我没事。我没有推,我,我就是想跟九姐姐亲近亲近,我,呜呜……”

小女孩托着自己受伤的手,双眼因为泪水不停,此刻变得红通通的,就像是红宝石一般,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真是漂亮。

让她想要挖下来。

凤殊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看。

小女孩打了一个寒噤,怯生生地躲到了凤小六身后。

“九姐姐,我,我以后再来看你。我,呜呜,下一次,下一次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掰断我的手指头?我会乖乖的,就算尿急,九姐姐不让我动,我再也不会动了。今天是我做得不对,我,呜呜,我该忍着的……”

她双腿绞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尿|意。

“你是笨蛋啊?她不让你去你就不去?憋尿是什么好事吗?被人看见了得笑话你一辈子!还会把膀胱给憋坏了。”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还不快去?要我背你过去?走。”

凤小五凤小六是双胞胎,做什么都一起,秤不离砣焦不离孟,来一起来,走也一起走,当然,这一次还带走了凤小十。

凤殊看着她们的身影远去,手中转动着的小石子儿弹了出去。

“要不要这么弹无虚发?真是的,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测仪吗?每一次靠近就会被立马发现,真是讨厌。”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从身后不远的地方跳了出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旁,一屁股坐下。

“你干嘛每次都故意折断她的手指头?就算能让她痛,那一对传声筒把话跟爷爷一学,你又得进小黑屋了,三天不能吃不能睡,多划不来。”

凤小二。

凤殊的脑海里浮现出对方的名字来,下意识地就想笑,嘴角便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你干嘛一见到我就想笑?我说话不好笑,难道是长得很好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的精神力敏锐度在姐妹中可以排前三!”

凤小二扬起了小脸,明晃晃的都是得意之情。

凤殊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你听得懂!”

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凤小二高兴坏了,下意识地扑过来就要勾肩搭背。

凤殊本能地抬手一捏。

“啊!!!”

手腕尽碎。

“凤小九!你搞毛啊!!真的很痛耶!!!”

凤小二忍得额头冒汗,愣是不肯掉眼泪,只是叨叨个没完没了。

“好端端地碎了手腕,我得挨多少人骂啊?!上一次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算治得好,我浪费时间,你在长辈那里肯定又要掉印象分,你又讨不了好,干嘛总是这么顺手?!!我身上又没有病菌,你干嘛洁癖成这样?碰一下会死啊?!!!”

凤殊垂眸。

脸有些热。

“看吧,看吧,我就说了我们没有说谎。她还死性不改,我看这人从小在外头就不学好,才会回到家里来还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根本就是害群之马。”

“闭嘴。”

被凤小五凤小六请来的凤崇光冷冷地扫过了凤小二的手腕,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凤殊,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凤小二的手腕跟凤小十的手指头弄断的?”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回答。

即便凤小二有意护着她,她一言不发的态度依旧惹恼了凤家的长辈们。

凤殊再一次被关进了小黑屋。

同她一起进去的,还有凤崇光。

很久以前,一个凤家天才在小黑屋里自杀身亡。虽然此后小黑屋的惩罚措施并没有被取消,但却多了一项规定,当小辈犯错需要被关进小黑屋时,负责教导的长辈需要同时进入,以防不测。

凤崇光今年三百岁,正值壮年有为的时候,从前的两百九十九年,他从来没有进过小黑屋这种代表着耻辱的地方。

而这一次,却是他今年第三十次踏入黑暗。

第142章 凤家

他觉得自己老了,所以才会搞不清楚年轻人的想法。

见她一进屋就又坐到了角落里,靠着墙壁准备睡觉,凤崇光笔直地走到了她面前去,盘腿坐了下来。

她睁开了双眼,安静地看着他。

“凤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高祖父给你取了个这么特殊的名字?”

凤崇光开门见山,她眨了眨眼,仿佛表示洗耳恭听。

“宋家的人说你受伤太严重,所以失忆了,在我看来,受伤严重是真,失忆倒是未必。

不管真假,你醒过来是事实,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也是事实,但是面对我们这些家人,你一直都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不管是对你表示善意的孩子,或是对你表示好奇的孩子,还是对你怀抱着复杂感观的孩子,你都选择了不回应,与她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自从被委以重任,这一年来我也在试图跟你沟通,各种方法也都尝试过了,但你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口。你确定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你的名字已经被定下来,上了族谱,这也意味着你跟宋韶煦的婚事已经敲定,一旦你们精神力恢复,便择期嫁娶。这是你需要面对的大事,不能用现在对家人的态度,去面对宋家人,否则将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我知道你妈妈的去世,让你很难受。你爸爸失踪,小七又在战场上执行任务,你本身就不在凤家长大,回来难免会因环境与人事的陌生而惶恐不安。

但凤殊,你回来家里已经一年多了,该有的陌生也该适应了,该有的牵挂也该放下了,现在你不是小孩子。

你已经成年,已经定下了夫家,已经到了可以拥有自己名字的时候。”

见她还是一声不吭,凤崇光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这也意味着你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

在长辈的眼中,你现在就跟你的爸爸妈妈一样,是一个可以承担责任也应该承担责任的成年人,更是一个值得信赖也应该可以被托付后背血战到底永不退缩的凤家人。

你有了名字,就要坚守责任,再苦再累再煎熬,都要流血流汗不流泪。”

凤殊闭上了双眼。

又是这样,小家伙再一次堂而皇之地无视了他的话。

凤崇光颓然。

“是不是天道真有所谓的轮回?

从前凤家血脉总是男多女少,但到了你们,你们这一辈,十个孩子,只有小八是个男孩。

我们凤家,盼这一个男丁很久了,战场形势一年恶劣过一年,男人坚守尚且艰难,何况你们女子?

在你们还是胎儿的时候,你高祖父母经过多番斟酌,私底下敲定了‘凤殊’、‘凤姝’这两个名字,准备等你们成家立业之后就正式赐名,男婴叫凤殊,女婴叫凤姝,但最后你成功地降生,小八却成了死胎。凤殊,由始至终,只有你见过那个活着的孩子,只有你抱过他,真真切切地碰触过他。

为了让你记住那个孩子,最终决定把属于他的名字给你。

也许真的有所谓的诅咒,我们凤家但凡有龙凤胎诞生,总是会弄出一些事来。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没有了弟弟,我没有了姐姐,即便平安落地的大姑母、大伯父,年幼被拐,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凤殊闭着眼睛,十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幅度不大,她又没有发出声音,并没有引起凤崇光的注意。

她的确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刚醒过来的时候,凤殊完全听不明白,就好像自己是个外星人一样,但在默默地记忆与学习了大半年之后,她已经不会弄错他们的意思了。

只不过,也正因为听懂了,她越发疑惑了。

人失去记忆之后,会把曾经会的所有一切东西都遗忘掉吗?就连最基本的常识,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全然无知,因此一直保持沉默,每每观察到新鲜东西,有所体会,需要静心加以梳理之时,她就会找机会进小黑屋里来。

这里的黑暗,代表着空无一物,没有像外头一样纷繁复杂的东西,让她目不暇接无从下手,她可以喘一口气。

让她感到更加不适的是,明明她应该对周围的陌生环境感到不安的才对,但是在听见凤崇光关于双生子的话题之时,她的心弦就仿佛被强烈地拨动了一下。

弟弟。

这是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词语。

厌恶、愧疚、想念,以及,无法忽视的愉悦。

她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未出生的孩子怀抱着这么强烈与复杂的情绪?

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也知道这样的反应并不正常。

凤家的人际关系其实一目了然。

目前尚在世且辈分最高的长辈是凤珺,及其妻子诸葛婉秋。两人育有一女二子。长女与长男是龙凤胎,幼年时外出被拐,至今下落不明。幺子凤聿,是上一任族长。

凤聿与妻子李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凤蕴,是现任族长,次子凤崇光,至今未婚,去年从战场返家,目前在凤家的最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管教她。

凤蕴与妻子扆飞鸿总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凤扆,次子凤平,三子凤安,四子凤康。

凤扆与妻子越清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凤小七,幺女凤小九,唯一的儿子凤小八在生产当天胎死腹中。

凤平与妻子李虹励也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凤小二,幺女凤小四。

凤安与妻子李吉娅生了四个女儿,长女凤一,次女凤小三,三女凤小五、四女凤小六,两人是双生姐妹。

凤康未婚,但有一个私生女,凤小十。

她对凤家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印象,对凤家所有她能够去的角落也都全然没有记忆,如果说这都是因为她与母亲不得不隐姓埋名外出避劫的缘故,她为什么唯独会被“弟弟”这个字眼所触动?

哪怕越清就在前不久的袭杀中死去,醒来后听到消息的她心里也不曾有任何波动。

她不认为自己是这么冷血的人,但得知自己的母亲死去,为人子女,只要不是狼心狗肺,就应该悲伤,必然悲伤,可实情却是,时至今日,从无悲伤。

她总觉得自己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好像凤小九并不是自己,她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另外一个叫做凤小九的人的人生。

但问题是,这个凤小九并不是别人,正是凤殊。

而凤殊,是她的名字。

是她醒来至今,可以凭着直觉与心底的声音去确定的唯一一件事。

她叫凤殊。

凤殊就是她。

所以,她是凤小九?

第143章 就山

让她承认自己就是凤小九,总觉得违和,但如果说她不是凤小九,又感奇怪。事情说不通,一如乱成一团的毛线,扯哪哪打结,怎么梳理都不顺。

凤殊双唇微抿,手曲成拳。

她的感觉如果不可信的话,换个角度想,凤家人会认错自己的血脉吗?

显然不会。

他们出错的几率太低。

几乎可以毫无疑问地说,她就是凤小九。

如果将她个人的矛盾感觉放在一边,她就是凤小九的话,她在凤家该怎么找准自己的位置?

长辈中,凤夫妻鲜少露面,她暂未得见。凤聿夫妻基本每个月都会见她一两次,态度和蔼可亲,尤其是李颖,每每见到她都会掉眼泪。

凤平夫妻也相当和气,总是派女儿凤小二隔三差五来陪她说话。

至于其他长辈,凤蕴与凤安依旧驰骋在战场上,凤与凤康在战场失踪,迄今生死未卜。飞鸿缠绵病榻,越清一年多前被不明势力杀害,李吉娅战死。

小辈中,她目前只认识凤小二、凤小五、凤小六,以及凤小十。

凤一跟凤小七尚在战场,缘悭一面。凤小三与凤小四已经战死,无缘得见。

她对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对失踪的父亲与至今未曾主动联系她的长姐,也不抱期望。

对待曾经在一起朝夕相处过的越清,她都能够将相关记忆尽数删除,哪怕这是所谓的身体保护机制,是为了避免身心崩溃受到更大的伤害而被动引发的事情,她也觉得不可原谅。

凤小七不愿意联系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换了是她,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妹妹。

太没用。

生而为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记不住,只顾着自己活,哪怕是身体本能地求生机制,也不值得原谅。

她一定把很多重要的瞬间都给忘了。

她不应该忘记的。

凤殊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什么?!”

凤崇光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自杀,下意识地就想要过来拉她,凤殊本能地一指点出。

他的身形顿住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后退,依旧维持着伸手要拿住她的姿势,哪怕四周都是寂静无声的黑暗,目力过人的她依旧看懂了他的表情。

先是呆滞,继而是惊诧,眼里全都是惊涛骇浪。

凤殊觉得很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告诉她,只是鼓着眼睛,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像是她刚做了什么了不得却又不应该的事情。

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像是欣喜,又像是惶恐。

她往边上挪了挪位置,慢慢地移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很好。

他没有制止,也没有跟着坐过来。

奇怪的是,也没有开口问她什么。

凤殊十指交握,闭上了双眼,强迫自己将纷乱的想法赶出脑海,再一次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很快就进入到了忘我的境界里。

她以为自己是在睡觉,只要这样睡上一觉,感觉就会好上很多。

凤崇光一直以来也以为她就是在睡觉。

三日后,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离开小黑屋,凤聿亲自来找人。

“你在干什么?”

凤崇光正盘坐在凤殊面前,一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爸,你会不会我们家的失传绝技点穴?就是那种凭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封住人的穴位,让人不能动不能说话的功夫。”

“你是不是在做梦?我要是会点穴,那还能叫失传绝技?”

小儿子没头没脑的话让凤聿微微皱眉,“凤殊睡多久了?”

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未免太过放松,要么是警惕性不够,要么是依赖心太重。

“她会。”

凤崇光伸出一指,在父亲的身上快速点了几下,“有没有感觉?”

凤聿抬手就拍了他一脑袋,“你说呢?发什么疯?!”

凤崇光将这一次进小黑屋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详细地描述了一番自己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那种状态。

“爸,这事要告诉爷爷。”

凤聿的震惊一如凤崇光。

“你没有弄错?她……她怎么会……”

他知道儿子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失态了一瞬,便霍然起身,迅速离开了。

凤殊醒来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她的面前,盘腿坐着三个人。

凤聿与凤崇光她都见过,不曾见过的那个人正坐在中间,含笑看着她。

“醒了?”

凤殊眨了眨眼。

很强。

凤?传闻当中,那个在战场所向披靡傲骨铮铮、在生活上却惨遭爱妻“蹂|躏”软趴如虫的男人?

“高祖父好。”

她下意识改为了跪坐的姿势。

凤挑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她诚实地摇头,没觉得饿,虽然有点渴了,但还不到不舒服的程度。

“小九,快点给你高祖父、曾祖父演示一番如何点穴,之前你不就是用家传绝学把叔公我放倒了吗?让他们也看看你的厉害!”

凤崇光双眼热切地看着她。

凤殊不明所以。

她什么时候放倒他了?她只不过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他……

穴道?

凤殊怔怔然。

“你吵什么吵?在孩子面前还能勉强装个正经,怎么一到长辈面前就变成孩子了?你几岁?大人还没发话,你插什么嘴?”

凤聿话音刚落,凤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凤崇光落井下石,“爸,你还不是一样,明明跟我一样心急,好了好了,我闭嘴。”

“说说看,高祖父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问我。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你。”

凤的笑容很温暖,就像风和日丽的天气,让人微醺。

“战场在哪里?我可以去找姐姐吗?”

她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爸爸跟小七已经上了战场,虽然他失踪了,但是小七还在,你不用去。”

凤的回答像是避重就轻,凤殊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我想要去找她。”

“每一家都要留人。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小七选择了战场,你可以留下来,安安心心地出嫁,以后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没有同意。他们做他们的选择,我做我的。

让凤小七回来,我去战场。我不嫁人。”

有人在笑,声音促狭,如同凭空惊雷,突然在她的耳边炸裂。

“做得好,对,就是这样。山不来就你,你可以去就山啊,傻小九,哭什么?”

这个声音,不同于此前感觉到的那一个声音,它并不飘渺,虚幻,反而给她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

一定是十分亲近的人对她说的。

是她信赖的人,尊敬的人,愿意为她担惊受怕赴汤蹈火的人,绝对不会抛弃她无视她的人。

这一刻,凤殊的双眼亮得惊人。

第144章 婚约

有意思。

这个孩子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凤笑容不变,“可以,前提是你能说服我。小七是你们这一辈天赋最强的孩子,战场是最适合她的地方,也是她最向往的地方,将来在战场上,如无意外,她就是凤家,凤家就是她。”

言下之意,凤殊想要说服他,并不容易,但机会他是给她了,就看她能不能做到。

凤殊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雄心壮志。

“只要高祖父帮我把婚事退了,剩下的我会自己看着办。”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跟宋家那小子可是指腹为婚,他等了你这么多年,宋家人又千辛万苦地把你救回来,你的命都是他们老宋家的,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恩将仇报?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凤家?”

凤崇光着急了。

凤聿也是皱眉,“爸,退婚一事可大可小,从长计议才好。”

凤摆了摆手,“不急。你们先出去,让我跟小九好好谈谈。”

被嫌弃了的父子俩只好退了出去。

“说说看,你想怎么做。如果只是想走一步算一步,可说服不了我让你退婚。

宋韶煦那个孩子,我见过,并不会辱没你。”

凤殊沉默。

她想起了在将醒未醒之际听到的对话。

他好像有心上人?

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可见在失忆之前,她对这一桩婚事并没有任何向往之情,既然这样,退婚也是可以的吧?

即使不是皆大欢喜,对于她跟宋韶煦来说,也算得上是双赢的选择。

“宋家现在虽然式微,但在两千年前可是赫一时,无人可与之争锋,即便当时我们凤家也如日中天,也没人想跟他们宋家子弟一较高低。”

见她不吭声,凤正色道,“小九,当人到了低谷,就是反弹的时候。

一个家族的气运也是一样的,有高有低,起伏不平,但巅峰跟低谷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在巅峰的时候,就要随时做好运势走向低迷的准备,在低谷之时,也要振奋精神,时刻做好运势上扬的准备,这样才能够抓住时机,奋力前行。

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不想要嫁给他?是针对人的缘故,家族的因素,还是针对结婚本身?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才能帮你解决问题。”

凤殊并不想要去诋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品行,她对宋韶煦并不了解,不,事实上现在她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稀里糊涂的,对家族同样没有清楚的认知,遑论其他人。

“高祖父,您吃过的饭肯定比我吃过的盐巴还要多。

您也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跟盲人摸象差不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觉得,这样的我,并不适合成亲吗?”

凤点头,表示认同她的看法,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我们没有谁会希望你糊里糊涂地就去嫁人。

只是小九,你现在想不起来,甚至以后都想不起来,没关系。从前的归从前,现在的归现在,将来的归将来。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了解自己,了解家族,了解宋韶煦这个人,等你弄明白了,再来决定是不是要履行婚约。没有必要因为记忆的缺失,就完全否决过往的约定。

宋韶煦当真是个不错的人,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凤家才没有提出解约。那个孩子一直也都耐心等待,天赋不错,风评极佳,除非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在你父母都不在的情况下,高祖父并不赞同你退婚。”

凤殊平静地道,“与他是什么样的人无关,高祖父,我只是不想嫁人。”

凤闻言笑得有些无奈。

“嗯,有高祖父在,没有人敢催你立刻嫁人。你们也都还年轻,可以迟几年再考虑这事也不迟。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年纪轻轻地就结婚,那孩子要还愿意等,你们两个的婚事推迟几十年也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要成亲。”

“嗯?”

成亲?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她用的词非常古老。

凤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

凤殊垂眸,“我想上战场。比起嫁人,我更想要让手中的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两手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想要让手中的长剑饮血,想要像世世代代的祖辈们一样,马革裹尸还,死亦得其所。

“小丫头,你剑舞得不错,里胡哨的,可以上街卖艺,将来我老了,要是你碰巧还活着,吃喝就全靠你咯。”

那个声音在笑,仿佛在揶揄她学艺不精。

她尝试去想更深入的东西,可是未见画面,就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窜出了脑海。

“凤殊,你的识海非常特殊,怎么形容?

让我想想,类似于一座由古老的武器剑所构造的城邦,动起来时,万剑齐发,识海便是剑池,养剑之器,不动声色之时,万剑齐喑,识海便是剑冢,埋葬之所。

你懂吗?凤殊,我也许可以领你入门,却没有办法教你更多。”

她抱住头,冷汗涔涔。

“别勉强自己,放松,小九,放松,高祖父在,别害怕。”

凤冷静的声音响起,一瞬间便将她飘远的思绪给带了回来。

“别着急,孩子,慢慢来。不用跟时间较量,我们都陪着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凤心里叹息。

据宋家人描述,越清是在凤小九的眼前被一炮轰灭的,当时那个场面的惨烈,想必瞬间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失忆甚至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未免透露了口风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与宋家说好后,又命令凤聿夫妻俩守口如瓶。

凤殊摇了摇头,良久才慢慢地把额头的冷汗抹去。

“我会想起来的。高祖父,在此之前,请帮帮我,把婚约解了。宋韶煦,我不想耽误他。”

凤递了一管东西给她,她有些迟疑,到底还是喝了,入喉清香,不多时头部的疼痛便减缓了。

“多谢。”

“虽然我们不提倡靠药剂恢复,但需要的时候,偶尔用一些也无妨。”

凤尽量说话轻柔,安抚她,“婚事暂时放一放,我会跟宋家那边通气,如果那个孩子有别的意思,就当你们无缘。要是他坚持,你也别抗拒,顺其自然就好。等你完全恢复了,考虑清楚了,还是不想嫁人的话,高祖父亲自帮你把这事了了。

别担心,嗯?”

凤殊没有办法不担心,几天过后,宋韶煦就顶着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身份,光明正大地上门来看望她。

第145章 代价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凤殊不期然地想起了这句诗。

宋韶煦其人,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给人以一种平静暖和的温润之感。

不知道凤家长辈们是怎么考虑的,反正见了面后,他就被留了下来,还直接住到了她隔壁。

是的,隔壁。

那间原本留给她弟弟的房间,生平第一次,迎来了一个住客。据凤小十说,是她们的祖母飞鸿亲自安排的。

凤殊相当不满意这个决定。

这一年以来,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平静地生活,就是因为凤家给了她足够大的个人空间。公共场合是有监控,但私人空间却没有。

即便对宋韶煦的第一印象不错,当真住进了隔壁,还是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就像是地盘被人侵占了一样,想要把人赶走的那种感觉不断往上涌。

除开第一天认真地因为救命之恩道了一声谢,接下来的日子里,见到他时她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搭腔。

好吧,实际上除了在小黑屋里费劲地与凤谈了一个多小时,她出来后也就只是对宋韶煦道了一声谢,跟凤家其他人照旧无话。

凤小二对此极度失望。

“小九,你就不能喊一声二姐姐吗?喊完我就走,保管走,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前月下谈情说爱。”

如果不是词穷,凤殊怀疑她要一直描述下去。

“干嘛对我这么冷淡?我都听叔公说了,你虽然失忆了,但还能听得懂,也会说话。喊嘛,喊嘛,我们俩谁跟谁啊,难得一见如故,让我们姐妹俩好好谈谈心,男人的交情是打出来的,女人的感情可都是聊出来的哦。”

凤殊充耳不闻。

凤小二虽然想要勾肩搭背,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到她身上去,却也害怕惹恼了她,又来一次手腕与眼泪齐飞,所以一路上在她的前面倒着走,巴拉巴拉地央求着,“你再不搭理我,我真的生气了,我要生气了,你的损失可就大咯。”

她停了下来,微微额首。

“嘿嘿,我告诉你,凤小十那家伙喜欢你男人,你可要小心了,别被挖了墙角。她每次看着妹夫都会脸红,好几次还借故上前搭话,羞答答的,比你还要像准新娘。

妹夫那人又不懂得拒绝,脾气太好了,大部分时候是优点,有些时候就会变成缺点,搞得像是来者不拒一样,要是着了道就麻烦大了,你……啊,妹夫,早上好啊,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培养感情了哈哈哈哈哈……”

凤小二几乎是落荒而逃,差点没摔跤,跌个狗啃泥。凤殊嘴角微翘,目光随着那个狼狈的身影一路远去。

“早,凤殊。”宋韶煦迎面走来,“你的二姐姐很活泼,不是吗?”

凤殊点头,不能更认同。

“打搅了一个月,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两眼含笑,“能不能跟我谈谈?”

凤殊不能拒绝,“好。”

“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他单刀直入,她没有避而不答。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宋韶煦怔了怔,笑出声来。

这话也太老气横秋了,就像一个小娃娃,摇头晃脑地学着大人说话。

凤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疑惑地看了过去。

他笑意微敛,“抱歉,我以为你讨厌我。”

“你住了我弟弟的房间。”

言下之意,她并没有讨厌他这个人,只是不满弟弟的房间被他住了这一件事。

宋韶煦忍着笑,“还是抱歉,是我跟长辈们说想要跟你住的近一点。”

她旁边除了是凤小七的闺房,就是安排给凤小八的空房。

凤殊沉默。

“如果不讨厌我,将来想要结婚的时候,优先考虑我怎么样?

如果你执意要解除婚约,凤家长辈不可能坐视不理,到时候我家长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一定会拿着大义说话,然后命令我对你死缠烂打,哪怕上门做入赘女婿,也务必促成这一桩婚事。”

他嘴角含笑,眼神清亮。

“虽然很想要真的当一个谦谦君子,但是现在的我,还有整个宋家,处境都比较尴尬,我需要你这样的妻子作为助力,宋家也需要凤家这样强有力的庇护。你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救命稻草,必须要抓住,凤家对于现在的宋家来说,也是唯一的可以托付后背渡过难关的援手。”

“解除婚约,宋家会怎样?”

她没有问他会怎么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出三百年,世上再无宋家。”

宋韶煦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不论如何,我,我们宋家,都会紧紧地咬住你。无赖也好,卑鄙也好,为了活下去,我们一定会拖你下水。婚事成,宋家才会有重振旗鼓的机会。”

凤殊不明白,之前听凤提起婚约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并没有透露宋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关头的信息。

就算宋家真的情况不妙,单凭跟她的婚事,就可以力挽狂澜,一改颓势?

凤是她的高祖父,但这样庞大的家族,作为高瞻远瞩的掌舵手,更多的时候肯定要理智地着眼于大局。

所谓的大局,在她看来,便是平衡利弊,尽量将利益最大化,而弊端最小化。

宋家,有什么是需要凤家去下赌注的?不,也许说不到下赌注这么严重。

棋盘博弈而已。她跟宋韶煦都是棋子,是下棋人认为可以付出的代价,棋活,皆大欢喜,棋死,凤家全身而退,宋家烟消云散。

没有足够的信息,她没有办法做出精准的判断。

凤殊垂眸,语气微凉,“只是现在?维持婚约的话,你需要多少年解决问题?”

“不清楚,肯定是越多越好。”

时间越充分,变数越多,他可以活动的余地也越大,而宋家,有了更好的选择,也未必就会把她当成盘中餐,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赞同跟凤家拉近关系。

“在你,时间越多越好。在我,婚约结束越快越好。”

“你,真的不想嫁人?”

“嗯。”

“为什么?我是说,你还这么小,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向往爱情,婚姻就是你们想要的城堡。”

“你呢?你也还年轻,也憧憬爱情?如果没有向往,为什么你会不甘心?如果真的向往,为什么你不放手一搏?那个代表了你的爱情的女孩,你害怕会因为她而粉身碎骨吗?

如果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爱情来了却因为种种现实考虑而退避三舍的人,迟早会死无葬身之所。”

幸福也需要付出代价,或大或小,或迟或早。

第146章 搁置

宋韶煦愕然。

虽然神情平静,声音也平板得毫无高低起伏,但他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戾气来,就像是受过情伤的小女孩。

她是真的不想嫁人,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凤殊,我十六岁的时候,跟你有了婚约,你那会儿,还只是一个胎儿。

如果真的不想结婚,让你跟我一直维持婚约,甚至是在长辈的强迫下结婚,也不现实。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等了你二十年,你也等我二十年,或者至少十年,时间换时间,可以吗?当然,如果不用十年宋家局势就明显好转,我们也可以提前退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一开始是长辈们定下的婚约,内容有变,自然也该由长辈们做主。我会告诉高祖父,如果他老人家没有意见,此事再议。”

言下之意,她个人没意见。

“好。”

宋韶煦顿了顿,又看向她,“真的不考虑我?就算你不想嫁人,长辈们也还是会想方设法把你嫁出去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

她的语气很淡。

相处了一个月,虽然交流不多,但观察入微,他多少也有些心得体会,知道她这是不耐烦了,笑了笑,说了一声再会,便走了。

午饭的时候,她被凤小二揶揄了好一通,饭毕还被对方夸张地安慰了好久。

凤解救了她,饭毕进行第二次单独谈话。

“现在说说看,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高祖父,我是认真的。”

她要到战场去,找姐姐凤小七,还有父亲凤。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到了战场上可以活下来?凤殊,我们凤家不会送任何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子孙到战场上去。”

凤殊将她跟宋韶煦私下达成的共识告诉了他,出言尖锐。

“既然高祖父认定了姐姐是我们凤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那就应该让她在历练过后适时地退下来。战场少她一个不少,凤家的未来却需要她保驾护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您跟曾祖父还能坐镇后方,祖父才可以放心地在战场上披荆斩棘,一旦两位有个闪失,祖父就会顾此失彼,届时凤家该怎么办?

与其事到临头懊悔迟,不如谋定而后动,现在就开始做好准备。大姐姐跟七姐两人之中,必定要回来一个人。鉴于这一代没有男丁,三姐姐跟四姐姐又遭逢不测,我跟二姐姐理应顶上。”

这是第一次,她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冷静,冷静之中又显得情绪格外强烈。

凤感到相当意外。

她才二十岁,已经开始关心家族的大局走向,知道困难所在,也愿意迎难而上。

“你二叔夫妻不可能再有另外的孩子,小二需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小十没有妈妈,现在爸爸也不在身边,所以以后也不可能上战场。小五跟小六天赋一般,性子也还需要再磨一磨,有适合的人选的话,嫁人更好,上阵暂不考虑。

你大堂姐不会让双生妹妹去以身犯险,你姐姐对你也是一样的。虽然你的身体已经复原了,但是精神力的暗伤却不容易痊愈。高祖父私心觉得,不去对你更好,对小七更好,你们好了,凤家也才会好上加好。

诚然在未来,我们凤家会有人丁不旺的巨大危险,但小九,那应该是我们这些长辈操心的事情。”

凤殊沉默。

她没想操心。

她只是想要上战场。

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战场,硝烟弥漫,却有她必须要见到的人。

“既然你不想这么快嫁人,行,那结婚的事情暂且搁置,这是你第一次向高祖父提要求,我就允你二十年。二十年后,希望你慎重考虑这一门婚事。”

虽然说的只是希望,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凤殊不置可否。二十年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变数多着呢。

见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好,凤才又提起了前事,让她演示一番点穴。

她照做了,一指点出,凤瞬间口不能言脚不能行,如同木偶那般,唯有眼珠子可以转动。

半个小时后,她帮他解开了穴道。

“你是怎么学会的?跟谁学的?”

问题脱口而出,他的声音仿佛在颤抖。

凤殊摇头,“不记得。”

她弯了弯十指。据说十指连心,可惜她的心如同身处黑暗,没有办法告诉她更多的往事。

“是我太心急了。没事,慢慢来,我们慢慢来……”

凤曲指敲向边上的桌子,“笃”、“笃”个不停。

“高祖父,要什么样的标准,才被允许到战场上去?”

她觉得最好先弄清楚这一点,就算现在有诸多不足,也可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这个稍后再说。我问你,以前的事情,真的一点都回想不起来?声音,画面,气味,就没有捕捉到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

她闻言有些迟疑,凤紧紧地盯着她,“是什么?说说看,高祖父帮你分析分析。”

凤殊没有感受到恶意。

除了三个小女孩对她莫名其妙的不喜之外,她在凤家,感受到的都是善意。这些长辈,是真的欢迎她回家,为她的平安归来感到欢喜,更为她的丧母感到悲痛。

就目前看来,这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家族。

“我听到了不同的声音,三个。一个像是在喊我的名字,一个像是在笑话我学艺不精,还有一个像是在教我什么。”

“教你什么?”

凤的声音显得又快又急,就像冷水骤然沸腾,咕嘟嘟冒泡。

她摇头,“不知道。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没了。”

“什么话?”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

“他说我的识海非常特殊,非要形容的话,类似于一座由古老的武器剑所构造的城邦,动起来时,万剑齐发,识海便是剑池,养剑之器,不动声色之时,万剑齐喑,识海便是剑冢,埋葬之所,说他也许可以领我入门,却没有办法教我更多。”

凤神情微滞。

凤殊有些惴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你让人进了你的识海?”

“我不知道。识海是什么?”

“若非受伤,就算是父母师长与伴侣都不能进入的地方。是你的身家性命,智商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向外人敞开识海。”

换言之,他怀疑她脑袋坏掉了。

第147章 枕头

凤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给她普及常识,对她一连串的茫然反应深感无力。

“崇光这一年到底教了你什么?”

凤殊对自己的无知感到赧颜,“带我认识凤家,主要教我说话。”

凤愕然,“说话?你……开始真的听不懂,而不是不愿意交流?”

“嗯,听不懂。叔公话多,语速太快,我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慢慢地找到一些窍门,累积的单词多了,才慢慢听懂了一些,就像是滚雪球,现在基本都能听明白。”

凤殊抿唇。

她觉得有必要对家人付出信任,所以哪怕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她透露自己的现状,她还是和盘托出了,语速不疾不徐。

人不能太贪心,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在理清头绪之前,她还是得先当好凤小九。要当好凤小九,就要融入凤家。要融入凤家,就要接受凤家人的靠近,自己也主动去拉近距离。

“高祖父,也许我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之前就已经脑袋坏掉了。”

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事实上,她破损的身体在路上就已经被宋家人医治好了,识海因为太过特殊,兼之受创的精神力在缓慢好转,没有危及性命的前提下,宋家人并没有擅自让人进入她的识海治疗。

回到宋家之后,也因为检测到她自我修复能力很强,考虑到她的精神力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类型,所以凤便让凤崇光旁观,也没有尝试去医治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复述,他还不清楚,她的精神力会给人以一种剑的锋锐之感。

“你愿意让高祖父进去看看吗?”

“好。”

凤殊爽快地答应了。

“不要抗拒。”

凤很小心,抽出了一缕极细微的精神力,缓慢地进入她的识海。

她微微有些不适,不过还是暗暗告诫自己要放松。

“你怎么会跟人结印?!”

凤的精神力迅速退了出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凤殊小心翼翼地问道,“结印是什么?”

他第一次露出了见面以来称得上是难看的表情,“伴侣之间同生共死的盟誓,他活你活,他死你死。”

凤殊瞳孔微缩。

“您的意思是,我被人控制了,命不由己?”

见她一脸铁青,凤更加头疼了。

“看你表情,应该不会傻到跟人结这种印,肯定是被人骗了。

谈不上控制,但他要是强你太多,你就会为他掣肘,反过来你要是强于他,他就会受制于你。现在的情况是,你的精神力看着就没有受过太多训练,野性未泯,却天生如剑,而跟你结印的那个人并不弱,以他的实力,对付你绰绰有余。”

见她目光阴翳,凤安慰道,“什么事情都有利有弊,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感情越好的夫妻,受结印影响越大。感情越淡漠的话,受到的影响也会越小。

大体上,你们两人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举个例子,一方精神力受伤,另外一方也会受伤,甚至听说过因为分担伤害而弱的一方暴亡的情形。反过来,一方精神力进阶,另外一方也会因此获益。”

凤殊神情微滞。

“您的意思是,所谓的同生共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迫共生?”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结印发挥作用时,强的一方受伤时死亡几率比伴侣更小,弱的一方进阶时比伴侣获益更大。

除非是彼此毫无感情,或者双方都情到深处,否则这一种结印关系,普遍不利于精神力较弱的那一方。”

凤的神情转为肃然。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这印记一定得除去。

我们凤家祖上有一对神仙眷侣曾经结过印,鹣鲽情深,原本为的是同舟共济,结果有一回原本可以救治的伤,就因为结了印,加速了死亡,活下来的那一位老祖痛不欲生,也跟着殉了情,死前留下遗言,要求所有的后人都不能与人结印。”

凤殊点头,“请高祖父帮我。”

“没有办法。你得到战场上去,那里还存在着许多老怪物,要是得了谁的青眼,说不准他就会顺手帮你解了。现在外头的人极少知道结印手法的,更别提解印手法了。

你妈妈想必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可能不阻止,就算阻止不了,也不可能不及时通知家里。明知道精神力强于你,还要跟你结印,那个人恐怕不是善茬,对你未必怀抱恶意,却多半没有善心。

小九,你一定是被人诓骗了。”

凤苦笑,不想送她上战场,是为了保命。要送她上战场,为的也是保命。凤小七是天生属于战场。凤小九却是命运使然,不得不去。

留在她识海深处的那一缕精神力,极为诡异,即便是他,顾及她的安危,也不敢轻易上前碰触,以免触动禁忌。

任何伴侣,想要结成印记,都必须定下自己的禁忌原则。如果内容刚好是“印记不能为外人所碰触,否则立即命殒”,他贸贸然地去碰了,岂不是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凤越发头疼了。

不知道禁忌原则是这样的条件的话,结印还能不能解?虽然一般的伴侣都不会定这样坑爹的内容,可是历史上却的确出现过许多结印内容奇葩无比的夫妻,谁知道她是不是就刚好也遇上了变|态的另一半?

比作菟丝不太妥当,比作并蒂莲又感糟心,对这样的精神力联结方式,凤殊皱眉不已。

“高祖父,我跟宋韶煦的婚约尽早解开为妙。虽然不知道这个结印是怎么来的,但既然出现在我的识海,不管是我自己同意还是被骗的,终归已经存在了,我必须为这事负责,没有必要拖累他人。”

“婚约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以后跟宋家那小子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可以,说话客气一些,但别太亲近。他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别傻傻地将秘密泄露出去。”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何况一开始他们凤家就没有想过要占宋家便宜,现在这样算是歪打正着,互惠互利,立刻毁掉婚约不妥,结婚更不妥,维持现状即可。

“好。您看我需要达到什么条件才能进入战场?”

凤殊觉得这个突发情况来得正好,她正愁没有机会说服凤让她去找凤小七,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

“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别着急,先跟着崇光。精神力上的训练,我会亲自教你。其他方面,我让他带你训练。”

凤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日子,凤殊忙得不可开交。

第148章 秃鹫

群山峻岭之中,血染黄昏。

断肢残臂,尸横遍野。秃鹫成群,时而绕空飞行,时而俯冲啄食。

尸体被成堆成堆的抛入深坑,宛若地狱。有人眼睛被挖,有人穿肠破肚,有人屎尿加身,有人蛆虫满布,有人栩栩如生,有人高度腐烂,死相不一,终成白骨。

阴森的画面里,左下方的尸堆突然动了动。先是一双手凭空出现,接着有个血淋淋的脑袋钻了出来。定睛看去,却是凤殊。

她披头散发,正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同样懵逼的还有凤家的长辈们。议事大厅落针可闻。

良久,凤崇光“唰”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带倒了凳子,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怎么会这样?爷爷,不对劲,这,这,怎么可能……”

“安静,别冒冒失失的。”

凤聿呵斥了凤崇光,自己却也忧心忡忡地看向父亲,“爸,小九在回家前的经历您也不知道吗?之前您让越清带着孩子离开的时候,没有要求她定时报平安?”

“不是爸你吩咐她们母女俩离开的吗?就因为相信那荒谬的说法,说什么在外长大就可以避劫……”

凤崇光的话戛然而止。

凤夫妻俩看着画面齐齐皱眉。

凤殊的脸上丝毫没有惊慌失措。

她看起来只是稍微有些不解,停顿片刻,便爬了出来,然后弯腰将脚下的尸体拉开,费劲地从尸堆里将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拔出来。

参加训练的其他四位女孩未及缓气,见到眼前的场景全都惊骇莫名。

凤小五当场尿了裤子,又羞又愧之下直接晕了过去。凤小六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用手一抹,满脸是血,更是恐惧,当即呕吐个没完没了。

凤小十好一些,却也控制不住眼泪,浑身抖抖簌簌,如同随风飘荡的落叶。

凤小二看着保持了镇定从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都是假象,她浑身僵直,哪怕有一只秃鹫俯冲而至,眼见就要狠狠撞来,她也无动于衷。

“啊!”

凤平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

李虹励更是紧张得咬破了嘴唇。

所幸凤小二没事。

凤殊及时拉了她一把。紧接着满屏都是秃鹫凄厉的尖叫。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咦?”

诸葛婉秋挑眉,看向丈夫,“你教的?”

凤殊快速地拔出插在尸体上的箭矢,对着鸟群漫天飞射。

凤摇头,“我只负责教她精神力修炼,体术是崇光在管。”

“不是我教的。不,也不能说不是我教的。”

凤崇光苦下脸来,“我没她暴力。真的。她就像是天生的刽子手,除了机甲跟星舰的操作还没有学,家里有的各种武器用起来都得心应手。杀鸟不眨眼,以后杀虫杀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怎么说话的?”凤聿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她不过是戾气重了一些。小七以前也这样,遇到危险面不改色。”

“你觉得怎么样?像不像你年少的时候?”

“这孩子,有故事。”诸葛婉秋轻笑,对丈夫的问题不置可否。

“我倒是觉得她长得最像你,不说一模一样,七八成却是有的,偶尔神态一致时,足可以假乱真。”

“爸说的对,是很像。第一次见到小九的时候,我都被吓了一跳。要是姐姐还在,肯定跟妈像个十足十。”

凤聿说完只差没有咬舌自尽。

凤崇光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凤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诸葛婉秋“唔”了一声,难得笑了笑。

她的长子长女是双胞胎,女儿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很得凤欢心。如果幼年没有被拐,如果平安长大了,如果现在还活着,跟她像个十足十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凤殊,此刻沉静如暗夜的神情,跟她从前在战场上时一模一样。

“小小小小九……”

凤小二回过神来,整个人跪了下去。

“都起来。”

凤殊扫了一眼同伴,发现她们都失态了,除了凤小十还站着,其他人就像两腿已废,害怕尸体,却又无法离开尸堆。

“这是假的。怕什么。”

“对对对对对对……假假假的……”凤小二自我安慰,像是恢复了精神,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我我们去哪哪里?”

“不知道。一人负责一个。离开这里再说。”

凤殊将晕过去的凤小五背到背上,示意凤小二负责凤小六,便飞快地跑起来。

“等等等……”

“九九姐!”

一直沉默的凤小十突然朝着凤殊的背影狂奔而去,中途摔了一跤,脸朝下跌到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啃了满嘴血,她死命地后退,想要远离,却发现到处都是尸体,整个人崩溃大哭。

凤殊头也不回地远去。

“哭个屁啊!”

像是完全克服了恐惧,凤小二背起凤小六,步履生风,经过凤小十时还轻踢了她一脚,“快起来。跟上。那些怪鸟又来了!”

天空的尽头,小小的黑点逐渐变大,原本的晴天烈日,很快就变成了黑压压一片,定睛看去,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秃鹫。

它们争先恐后地俯冲而下,几乎是一瞬间,偌大的一个尸坑,就布满了这些清洁工,“咕喔”、“咕喔”地怪叫,先是用嘴去啄一下尸体,马上又跳将开去。发现仍然没有动静,它们便放下心来,凶猛无比地扑到尸体上,狼吞虎咽起来,原本暗褐色的面部与铅蓝色的脖子很快就统一变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色。

眼睛,鼻子,嘴巴,手,腹部,两腿,甚至还有某些不可言喻的部位,以及蠕动的蛆虫,通通进了它们的肚子。就像是无上的美味,它们来者不拒,人骨头开始不断地增多。

“呕……”

凤小十见状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抽|搐不止。凤小六也控制不住,直接吐到了凤小二的脖子上,粘腻的液体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搞毛啊!凤小六!!”

她的尖叫让附近的一些秃鹫受惊,纷纷飞起。其中一只显然是个暴脾气,顶着红艳如火的鸟脸就飞扑过来,直啄双眼。

凤小二下意识地往后仰,带着吓晕过去的凤小六一起跌坐到尸堆上,脖子正好暴露在鸟嘴之下。

李虹励尖叫一声,凤平面前的桌子应声而裂。

恰在此时,破空之声传来,一把长枪陡然出现,直接洞穿了鸟头,连抢带鸟,砸到了凤小二的怀里。

红艳如火的鸟脖子血流如注,染红了她的双眼,凤小二只感视野一片血淋淋,此时此刻,身下僵硬冰凉的尸体,与那暖呼呼的鸟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两眼一翻,终于也昏厥过去。

凤小十手脚并用,不断地爬离两位姐姐,在巨大的尸坑里,她就像一只小虫子。

第149章 惊弓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凤小十才停下来,怔了怔,抬眼望去,欣喜若狂。

凤殊居高临下看着她,因为背对着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九姐姐,救我!”

凤小十伸出手去,血淋淋的指尖上,一群细小的蛆虫正扭动着身体,争先恐后地往她的伤口钻进去。

“啊!”

她拼命地甩手。

凤殊低头,看向那几具被她压在身下的无头尸,其中一具的肚子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胀大,凹凸之际,肚脐眼突然迸裂开来,白白胖胖的蛆虫成群结队地滚落,掉到了更下面的尸体上,有不少还钻进了凤小十的衣服里。

她只看了一眼,抬脚便走。

“九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凤小十连滚带爬,踩死了一波又一波的蛆虫,终于重新扑到了她的脚下。

凤殊正蹲着,翻开眼皮,看凤小二与凤小六的眼睛。

“九姐姐,你你你不要想了好不好?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太奇怪……我我我害怕……”

凤小十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凤殊的脚脖子。

“想死,嗯?”

语气很淡,却仿若寒冰,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凤小十第一次觉得,凤殊的声音就像她的眼神一样可怕。血淋淋的指尖飞快地缩了回去,没有甩掉的蛆虫也跟着惊慌失措地掉了不少。

成千上万的秃鹫像是刚刚找到了主心骨,铺天盖地地朝着她们飞过来。

凤小十惊恐万分,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在锋利的鸟嘴即将啄上她的脑袋时,终于两眼一翻,声音戛然而止。

凤殊抬眼望天,目光冷然。

很快,她们的身影尽数被秃鹫覆盖。

凤平弹射而起,想要冲过去救人,却被凤崇光一手拦下。

“叔,别拦我,我,我家小二……”

“没事,你要相信小九。”

“会没命的!叔,我求你!”

“凤平。”

凤指了指瘫坐成一团的李虹励,“先把人照顾好。小二她们已经结束了。”

“嗯?”

凤平下意识地看向了半空中的屏幕。

尸山血海的画面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遍野的小山坡。

凤殊面无表情地站着,目光随着五彩缤纷的朵在风中摇曳。

其余四人依旧昏迷不醒,连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迹斑斑,尤其是凤小十,拳头大小的一堆蛆虫攻击着她的衣服,锲而不舍地想要钻到她的肚子里去。

“我都说了,要相信小九。她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多了。虽然场景有些出人意料,但破局也足够快。”

凤崇光像是很满意凤殊的表现,接着话锋一转,“小十要多加注意。本事不够品行来凑,她一直都很乖,嘴巴又够甜,我还以为是个乖顺的,现在看来,倒是看走眼了。”

凤聿拧眉,“你胡扯什么?嘴巴没把门吗?要不要我替你缝上?她们都还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会害怕是正常的,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还不是被吓得动弹不得?”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我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丢凤家的脸,也没有被刺激得两眼一闭就昏厥过去成为同伴的负担,更没有因为恐惧就下意识地想要丢下同伴逃之夭夭。”

凤崇光对凤小十之前的表现不喜至极,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你太严苛了,她们还只是孩子。”

“我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上战场了!爸,她们就算是女孩,也已经成年!”

凤聿沉默。

他们家族最小的一辈没有男丁,所以女子便得变强。要强大就得经历残酷的磨练,否则即便是璞玉,也终难成事。

相较于凤一跟凤小七,这几个女孩儿的生活的确是过于轻松了。

诸葛婉秋轻笑,“你儿子果然像你,眉头皱得可以夹死飞云。”

飞云是虫族中的一种小型虫,会飞,如同雾状,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吃东西时像云卷云舒一样,远看十分美妙。

凤正拧眉看着凤殊,此刻父子俩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看需要重点关照的人是小九,她戾气太重。”

“年轻人就要有点锋锐才好,小九不是轻浮的人,稳得住,爷爷不用担心。”

凤崇光看向凤殊,眉头冷不丁地也跟着皱起了起来。

画面上开满鲜的山坡开始四季轮回,由春至夏,由夏至秋,又由秋至冬,由冬至春,气候逐一变化,忽而春光灿烂,忽而疾风骤雨,忽而秋高气爽,忽而大雪纷飞,谢开,草长草凋,万物复苏,终归寂灭。她站在原地,目光迷离,身上的衣裳却跟着四季在不断地变换。

“要不要叫醒她们?”

凤平抱着妻子,忧心不减。

“爷爷,你注意到小九的衣服没有?变了,完全是古时候的装束。我记得翻过一本古书,就是专门讲古代服饰的。她穿的好像是华夏文化的服装。”

“现在才发现?之前出现的尸堆你忘了?尸身上的衣服就很古老。”

凤聿头疼,打击完儿子,感慨道,“爸,这个孩子的经历恐怕有些奇特,要是记忆一直找不回来,我们还是要再仔细些才好。”

“嗯。”

凤依旧拧着眉,语气不太确定地问妻子,“好像是华夏人的穿着?”

他向来不爱历史课,哪怕是战争史,他也不太关注,更别说穿衣打扮之类的事情,所以此刻完全是一头雾水。

诸葛婉秋也不是十分肯定。

“应该是华夏地区的衣服。小九也是古文化的爱好者?我记得越清就对华夏古文化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越清的确是爱好者,小九就不清楚了。”

“所以说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建议?早安排人在她们身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人死了不说,活下来的也失了忆,你说你到底造了什么孽?”

凤苦笑,丝毫不敢反驳妻子的话。

他的确是造了孽。当初如果安排了暗卫随行,越清未必会死。往根子里说,如果不信所谓的传统,不把她们母女俩送走,凤殊也未必会有今天。

虽然往日安静平和,就像在家里长大的孩子一般,安全感十足,但此刻却茫然无措,惶惶然如惊弓之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第150章 奇怪

凤殊结束了想象。

凤小二等人全都醒了过来,测试房里喧嚣弥漫。

“凤小九,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就因为你欺负小十的事情被我捅到了叔公那里去,让你受了罚,所以你故意弄出一堆尸体来吓唬人?”

凤小五冲过来,右手高高举起,显然想要扇她一巴掌。

凤小六拼命地拉住她,“姐,别冲动,叔公他们就要来了。”

“呸!”

凤小五朝凤殊的方向吐口水,却落到了凤小十的脸上。

“你让开!连你也要拦着我?她欺负你的时候是谁帮了你?凤小十,别给脸不要脸,让开!让开!!”

凤小五被妹妹拦腰抱住,挣脱不了,又见凤小十始终站在凤殊身前,将人牢牢地挡在了她的攻击范围之外,抬腿就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对方膝盖。

凤小十“啊”的一声,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

凤小二一直沉浸在凤殊的小世界里,此时回过神来,赶紧去拉凤小十起来。

“二姐姐,我没事。五姐姐不是故意的。”

“不用你假好心!”

“姐!拜托你少说两句。”

“你也要跟我作对吗?你也要跟凤小九站一边?你站啊,站啊,我让你站!”

凤小五愤怒地推搡着妹妹,眼睛都红了。

凤小六没有提防,一个踉跄,抱着姐姐一块儿摔倒在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窝里横?真有那么厉害,刚才怎么连路都走不动?一个两个装鲁鲁兽。都出来。”

凤崇光第一次大声地呵斥她们所有人。除了凤殊依旧面无表情,凤小二等人皆是低下头去,小脸煞白。

鲁鲁兽是性子温顺的草食异兽,肉质鲜美,因为直到成年体积都只有狮子狗一般大,所以许多老人孩子都爱养来做宠物。

骂人像鲁鲁兽,等于讽刺对方是只会吃喝拉撒睡的酒囊饭袋,除了撒欢卖萌兼卖|身,就一无是处。

她们安静地跟着他来到了议事大厅,一一向长辈行礼。

“都坐,别拘束。”

诸葛婉秋招呼小辈们,等她们都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各自喝了一杯水,才笑眯眯地问话,待情绪化解得差不多了,便单留下了凤殊。

“小九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特别的场景的?凤一跟小二、小三、小四都是机甲作战,小五小六是与人赤手空拳地对打,小七是星舰群对轰,小十还没轮上。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凤殊摇头,“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这不是你事先设计好的场景?”

“不是。”

凤家子弟,但凡不是身心失常的,二十岁上下就必须接受一场测试。内容为想象中的作战,不拘任何场景,只要想象得足够逼真,足够有意思,让长辈们一致认同测试者的能力,就算过关。

虽然测试方式看着有些奇怪,评判方式也过于随意,但实际上要求并不低。

所有想象中的场景,都必须要由测试者的精神力来描绘与支撑,空间的广狭,时间的长短,地点的转换,时间的流速,人事物的外在表现与内在变化,大局与细节上在逻辑方面是否严丝合缝,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综合考虑,完完全全是自己生发一个小世界。

因为一丝一毫都不能疏忽,否则就会被经验老道又挑剔的长辈们扣掉分数,所以这一个被看做是成年仪式中的特殊考试就格外被小辈们看重。

据传活着的凤家人之中,唯有凤与凤小七在这一项测试拿了满分。

“你不知道这项测试是可以事先构想的?”

见她摇头,诸葛婉秋诧异地看向凤,“你没告诉她?”

“知道你快到家,我便把这事给忘了。”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九,你觉得这个小世界是真的还是出自想象?”

“像是真的。”

凤殊抿唇。

是她经历过的的事情。这么斩钉截铁的话,她说不出口。

“如果是真的,当时你妈妈在哪里?这么说,你们母女俩分开过?

不对,越清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如果真的分开了,她肯定会通知家里。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只言片语,说明你们都很安全。

也或者,虽然安全,越清却给了你一定的自由空间,任由你在某段时间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某个地方,只是你不小心被人弄到了那个恐怖的尸坑里?

那样也说得过去。问题是,现实中会有这样一个尸坑?”

里面的死人装束不对劲。虽然现在也有落后的星球,更落后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但要找出一个肖似华夏文化还死了这么多人却并不为外界所知的地方可不容易。

再落后的地方,也会有人涉足。星际旅行者的人数不知几何,他们的足迹遍布各大星域,各大空间,跨文明的旅行者都数不胜数,更何况是她小世界里所呈现出来的并不算最低的那种文明。

凤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真的,越清这个无视女儿安危的母亲就太不像话了。可愿意为了女儿去死还真的因此死了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称职?他更倾向于是假的。只有是假的,才符合越清没有向凤家求救的事实。

诸葛婉秋并没有纠结于真假问题。

“真也好,假也好,你能够构建这样的小世界,还逼真地模拟出时空的变化,人与物的生死,很了不起。小九,也许你真的是那个让我们凤家等了这么多年才出现的特殊的孩子。你能够平安地回家,高祖母很高兴。

你妈妈的事情,很遗憾。如果她知道你恢复了健康,精神力的根基非但没有被损毁,还领悟了生死……一定也会替你感到高兴的。”

凤殊眨了眨眼,直到凤夫妻俩离开了,还有些迷糊。

诸葛婉秋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奇怪的是,她虽然全神贯注,中间有部分却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记不起来对方说了什么。对方教了她什么,她好像懂了一些东西,又好像完全没懂。

这事有些奇怪。就算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大小事她都记的一清二楚,所以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她都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到底教了她什么?她懂了什么,又没懂什么?

凤殊恍恍惚惚地走出了议事大厅,一道紫色的影子飞快地扑向她,来势汹汹。

第151章 算账

凤殊被撞了个正着。

凤小五骑在她的腰上,拳头如雨,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我让你羞辱我,我让你羞辱我,去死,去死,你怎么不跟你妈妈一起去死?!”

凤殊原本不想跟她计较,拳头挨了也就挨了,反正之前也没让人少受苦,虽然并不是有意羞辱对方,但n失禁什么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体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凤小五会因此抓狂。

只是,哪怕失去了记忆,越清始终是她凤殊的母亲。死者为大,作为晚辈,凤小五此举实在是失礼太过。

她抬手格挡了两下,便翻身而起,将人骑在了身下,还一手扼住了对方的喉咙,杏眼微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再惹我,不介意送你下黄泉。”

破空之声传来,凤殊侧身避过,却是一块小石头,击打到墙上,弹射而回,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转儿。

“放开我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凤小六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凤殊了然,项链的宝石里藏着专属机甲。

“揍她,揍死她!小小……咳……”

凤殊五指并拢,猛然发力,凤小五被直接举了起来,两脚悬空,双眼翻白,脸却发青,舌头外露,口水丝丝缕缕地往下掉。

“别,别!!我不揍你,我不揍,你别用力!!”

凤小六胆战心惊,立刻将石头丢到一旁,手也不敢再按在项链上,“我不拿机甲出来,小九,你别激动。六姐求你!快点把五姐放下来,她真的会死的!”

凤殊慢条斯理道,“凤小五让我去死。”

她这样拎着人好像很轻松,还左右晃了晃,凤小五的脸青白交加。

“是她不对,我给你作证!保管长辈们不会找你麻烦!”

“嗯?”

凤殊似笑非笑,挨了无数拳头的脸肿如馒头。

电光火石之间,凤小六想通了关窍,急急地恳求,“不对,不对,是六姐说错了,我一定会拉着五姐去长辈面前认错,任由长辈处罚!你先把五姐放下来好不好?”

“最好说到做到。”

凤殊没有为难凤小五,将人丢了过去,凤小六踉跄了好几步,才把人抱稳了,“姐,姐?你怎么样?你快醒醒,别吓我。”

凤小五大口大口地喘气,口水流了满衣领,双眼赤红,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凤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别说话,可能是喉咙伤着了,我们先去医务室看看。”

凤小六怕节外生枝,赶紧将人背起来,急急忙忙地就跑了。

凤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才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有几根圆柱子,离得最近的那一根,下方露出来一个鞋尖。

她的目力相当不错,记忆力也不差,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凤小十平常穿惯的便鞋。

凤殊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良久,凤小十背靠着柱子,缓缓地滑坐在地,右手按胸,心脏依旧在砰砰砰乱跳。

议事大厅这一带并没有监控。

凤殊大晚上地被叫起来,大厅灯火通明。

凤崇光阴沉似水,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就像刀剑一般锋锐,吓得凤小二等人惴惴不安。

当然,凤殊除外。

凤夫妻不在,大厅里只有凤平,加上凤崇光,也就两位长辈到场。

“小九,二叔问你,视频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凤平神情疲惫,凤崇光眉宇间都是怒意,却隐忍不发,只是双眼沉沉地看着她。

凤殊面无表情,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将凤小五高高举起,无视她双眼翻白,小脸发青,舌头外露,口水四溢。边上的凤小六惶恐不安,泪水盈眶。

她们都没有说话。

视频只有这么一个片段。不知道是不是从远处拍摄的关系,她的侧脸看不出丝毫肿胀。

当然,经过治疗后的现在,就更加看不出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凤崇光催促,她没吭声,只是看向了凤小十,“你拍的?”

“是我,九姐姐,不要打打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凤小十明显瑟缩了一下,泫然欲泣。

“别仗势欺人,以为有叔公护着就可以横行霸道。凤小九,我喉咙伤了是事实,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敢不敢承认?”凤小五声音沙哑,目光狰狞,上前一步将凤小十挡在了身后。

见凤殊不吭声,凤小二气急败坏,“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先招惹小九了,她从来不会主动欺负谁,别血口喷人!”

“那是因为二叔二婶在家,她才不欺负你。我们这些爸不在妈也没了的人,她才不放在眼里!”

“五姐!”

凤小六扯了扯凤小五的衣袖,制止她再往下说。

她们的母亲李吉娅已死多年,凤殊的母亲越清却是新丧,提及这个话题,并不妥当。

“都闭嘴!小九你来说,你有没有说过要小五命的话,有没有真的想要杀她?这视频是不是真的?”

凤崇光指着半空中的屏幕,画面定格在她掐着凤小五的那只手上。

凤殊笑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五姐,你一共打了我七拳,我没还手,认是不认?既然要算账,行。公平起见,在献上我的脖子之前,你得还我七拳,敢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认?!我是头脑发热揍了你,你后来却真的要杀我!”凤小五甩掉了风小六的手,“说话算话!来,我就还你七拳!”

凤殊轻飘飘地打出一拳,凤小五露出了鄙视的眼神来,下一刻,却整个人剧痛,栽倒在地,浑身抽搐不已。

“停!”凤平大惊,抱起凤小五,瞬间冲了出去。凤小六哭着跟上。

“你干什么?!”

凤崇光大怒,却还记得不能对小辈动手,只是握紧了拳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殊看向凤小十,“抬起头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怎么死?”

“九姐姐,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看清楚前因后果,就误会了你!是我罪该万死!!”

凤小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头,涕泪横流。

“你跪什么?起来!”

“不,叔公,是我对不住九姐姐,九姐姐没有错,她只是出手教训了一下五姐姐的莽撞。我要是不录像,就不会又害了五姐姐。要不是我没有搞清楚情况,九姐姐就不会生气到真的要杀了五姐姐,五姐姐,可怜的五姐姐,呜呜……”

凤小十语无伦次,死活不肯起来,磕到最后,额头起了一个大包,刺眼极了。

凤殊上前一步,跪趴着的凤小十尖叫起来,凄厉如夜枭。

她的右手五指应声而断,凤殊脚一碾,直接碎成了渣渣。

第152章 废物

凤小十当场昏厥。

“你你!!”

凤崇光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安排凤小二背着人去医疗室,直接将她提溜进小黑屋。

如非必要,他从来不对她动手,更别提用精神力束缚她。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太生气了,以至于进了小黑屋,便放开了自己的精神力,如渊如岳,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凤殊起初没什么感觉,不一会儿却感到全身上下开始僵直,空间越来越挤,就像被人装进了密闭的罐子里,那个罐子还在慢慢地缩小。空气越来越少,她开始晕眩,很快便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命悬一线。

周遭是无所不在的黑暗,胸中是无法呼吸的痛楚。

她头部剧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骏马飞驰,刀光剑影,她被人当胸一剑,飞身坠崖,她还了一击,没能看清楚那人脸上的表情,便沉入河底,永堕黑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端端地又把人关进小黑屋做什么?”凤聿看着剧烈变动的数据,眉头皱得可以夹死无数飞云。

凤崇光冷汗涔涔,“我就是想要教训她一下,让她别动不动地就要吓唬姐妹。真的没有下死手,我保证,虽然生气,但我到底是长辈,还是有分寸的。爸,你信我。”

“信个屁!你一大老爷们,连小辈之间的口角纷争都掰不清楚,还想教训人?我看你才真的欠教训!”

“爷爷也说了小九戾气过重,当着长辈的面还敢一拳打飞堂姐,一脚踩碎堂妹的手指,我是真的生气了,才会想要让她也尝尝窒息的滋味,好让她感同身受,下不为例。”

“以暴制暴,她能从你身上学到什么?还是暴力!她要是胆子懦弱,你鼓励她暴力一些也没什么,问题是她本身已经比当年这个岁数的你戾气要重了,你还给她示范如何用暴力惩罚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她性子执拗,我看以后肯定会如她所愿到战场上去的,暴力就暴力,怕什么?正愁人手不够。我们要是不厉害一些,不说那些臭虫,就是某些废物也得笑话我们凤家人是软骨头。”

凤崇光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人事,心情糟透了。

凤聿不错眼地盯着跳动的数据,见它们始终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范围里,语气才缓了下来。

“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你爷爷奶奶才让我把你叫回来。

崇光,你不小了,要是绿梅还活着,你们结了婚,早该儿孙满堂。绿梅没了,你要单身,我们也不敢说你什么。但年岁不能虚长,你不再是少年,也不再是愣头青,你已经是叔公了。

少年冲动,杀了人也会有人原谅你。年轻时冲冠一怒为红颜,灭了一整个星球,也会有人拍手称快,支持你。但现在你已经过了不懂事的年龄。崇光,任何事情都该三思而后行。不为自己,也要为父母多想一想,为我们凤家的后辈子孙多动动脑。

如果不是因为凤跟凤康失踪,凤平又受了伤实力大损,我们凤家不会捉襟见肘。你但凡是个性子稳妥的,你大哥也可以回家来歇歇脚。要是我们的小八活了下来,他这个年纪,也该到战场上去接力了。

凤蕴要顾着战场大局,凤安跟凤一两人都是更擅长守势,唯有小七一人是破局之人,灵活应变,但小七虽然天赋卓绝,在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什么都不是。你本来应该留在那里,多顶个几十年,给她庇护,让她能够顺利成长。”

凤崇光握拳。

“我没有想过要贪生怕死。我也想要留在战场,死在那里。

可奶奶却亲自来逮我,我能怎么办?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比爷爷更认死理。她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就算需要冒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

我无所谓活到寿终正寝还是英年早逝,但奶奶不行。她苦了一辈子,爷爷也苦了一辈子,我亏谁也不敢亏了两位长辈。所以我乖乖回来了,就算明知道这样做会愧对小七,我也恬不知耻地回家来。”

“你要是真的想开了,就不会说这样的话。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凤聿赶人走,凤崇光不明所以,杵在原地不肯动弹。

“在父母的面前说死啊活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凤崇光,你脑子不是进水,是被虫粪挤爆了吧?要死就滚去外面死,废物,我凤家不留一心想死的人。滚滚滚!”

凤聿生起气来,精神力呼啸而出,化为长鞭,直接把人抽飞了事。

眼不见心不烦。

他兀自念叨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还躺着一个让他感到闹心的孩子。

未免打扰了凤夫妻俩的睡眠,凤聿直到天亮,才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怎么回事?确定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没有,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不是说好今天会短暂外出吗?”

“还去什么?取消了。”

诸葛婉秋翻看了历史数据,“咦”了一声。

“她之前的医疗数据也有吗?”

“有。”

凤传给她,“有什么发现?”

诸葛婉秋看了半晌,“你看,在非清醒的情况下,小九的数据都是一样的,这里,跟这里,完全一模一样,她的身体在自我修复。之前小聿不是跟你说了,她在小黑屋的时候看着是在睡觉,其实不然,更像是在进行修炼。”

凤三人都一一看过,然后俱都沉默,面面相觑。

“哥,这个孩子,恐怕在外头有些奇遇。”

他们有心去寻,的确也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问题是,要保证将她们母女俩过往的十几年生活全部都找出来,还正确无误,却很难,费时费力不说,最后还有极大几率功亏一篑。

越清擅长隐匿,在这一点上,凤家无人能敌。

“小九的记忆会回来的。她是凤的孩子,凤他从小就倔,越清也是牛脾气,想要做什么,碰上困难也永不言败。等她记起来,我们就会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凤聿向来最看好凤这个长孙,也最满意越清这个长孙媳,对凤殊信心满满。

“爸你不是说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是我们家的孩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家享福也可以,尽管吃香的喝辣的。”

凤没好气,“你以为小九是废物?”

凤崇光突然觉得无趣。

如果有可能,他倒想做一个废物。那样的话,绿梅就不会放心地早早死掉了。

第153章 放了

凤殊一个多月后才醒来。

凤崇光因为愧疚,一直守着她,第一时间发现她睁开眼睛,高兴地凑前去打招呼,“小九,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爷爷找来?”

她瞪着天板,目光空洞,好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扫了他一眼,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接着才向他要水喝。

凤崇光直接给她递了一管营养剂,“要是哪里疼一定要告诉我。”

“我睡了多久?”

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舌头打结,滞涩得很,并不比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好上多少。

“整整三十六天。你也太吓人了。叔公先向你道个歉,当时我的做法并不妥当,吓到你了吧?要不是数据保持在正常的范围内,长辈们早就把我往死里揍了。”

凤殊答非所问,“你驾驶机甲战斗的水平怎么样?凤家谁最厉害?”

“这还用说?当然是爷爷奶奶最厉害,现在最有希望超过他们的是小七,其次是你爸爸跟你四叔。我的水平也还过得去,天赋不及他们三个,实战经验要远胜于他们。”

说起这一个,凤崇光就两眼发光,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战斗。

“教我。”

“不行。”他回答得又快又急,怕她伤心,还特意长篇大论地解释了一番为什么不可以,无非是她之前受伤太厉害了,就算现在肢体的伤已经好了,精神力方面却依旧有待恢复。

“这一次又突然昏厥过去,你要好好休息。”

她垂眸,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小手。

没有她熟悉的老茧,没有她熟悉的伤疤。

从前除非重病,她每一天都要早起习武。不论寒暑,不论心情好坏,该淌的汗总得淌,该流的血总得流,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没有付出,就不会有回报。想要实力,就得有坚韧不拔之志,日复一日地重复枯燥的练习,日以继夜,精益求精。

她是凤殊。

她是凤九娘。

她什么时候好好地休息过?

没有。

“教我。”

“教你,肯定教你,但不是现在,别着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

凤崇光不肯松口。

“什么时候可以?”

“爷爷说你什么时候精神力没问题了,就什么时候开始机甲方面的训练。”

他觉得凤殊有些奇怪,虽然神态举止就跟从前没两样,但在惯常的面无表情之下,却有什么地方变了。

怎么说呢?好像更冷淡了些,本来就不是热情的人,现在好像隔阂越发严重了。

并不是他一个人是这么想的,随后而至的凤小二也是连番抱怨,拉拉杂杂地说了很多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凤殊只是听着,却始终不发一言。

“你干嘛啦?不认识我了?说了一大堆,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前好歹还会赏个小脸嗯嗯啊啊。”

凤殊打量她。

凤小二年长凤小九五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一直长在父母身边的缘故,性子活泼爱撒娇,说话行事偶尔会显得比几位堂妹还要小。

“喂,小九,别这样嘛。我之前被你吓到了也没生你气,你现在的眼神好可怕,就像是要把人剥皮拆骨,一寸一寸地检查。”

凤小二双手环胸,浑身上下冒出来无数的鸡皮疙瘩。

很像凤婉。

当初取名字的时候,她的父母希望第四个女儿能够温婉可人,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疯玩”谐音,从小到大,她的四姐是所有姐妹当中最为调皮捣蛋的,偏偏还撒得了一手好娇,整得长辈们哭笑不得,又奈何她不了。

凤殊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要找高祖父。”

“高祖父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曹操曹操到,凤人未至声先闻,诸葛婉秋却是一进门就直接去查看数据记录。

“嗯,正常,看来是没事了。”

凤殊下地穿鞋,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我已经没事了,劳烦高祖父高祖母担心,很抱歉。”

凤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凤崇光瞪大了双眼,凤小二却是直接抱怨起来。

“小九,你这是明晃晃的偏心。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没搭理我,虽然我们是平辈,但是我也是你姐啊,行礼就算了,好歹也得吱一声。”

“吱。”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学耗子叫,凤殊还是面无表情地学了一声。

“噗……”

正在喝水的凤崇光直接喷了,凤小二挨了个正着,大大的笑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小九,你是故意的吧?跟叔公一唱一和,想要看我出丑?”

凤殊不明白什么意思。

凤夫妻俱是莞尔一笑。

“没事就好,你刚才着急着要找我,有什么事?”

凤殊正色道,“叔公告诉我,在凤家,高祖父跟高祖母是最擅长驾驶机甲战斗的人,我希望能尽快学会,到战场上去。叔公不敢教我,说精神力修炼归高祖父您教导,他管不着。”

“暂时不行。”

凤皱眉,让凤崇光跟凤小二离开,才语重心长劝她稍安勿躁。

“崇光是为你好。

手脚之类就算碎了,也照样可以通过细胞再生术制造出新的四肢,几个月便可以行动自如,跟原装的没两样,但人脑最复杂,受了伤就不是小事。别看你现在浑身上下没什么毛病,没有足够时间静养,关键时候就可能掉链子,让你丢了小命。”

凤殊想起之前他领她精神力入门之时说的那些话,微微抿唇。

“高祖父,我已经回来快四年了。”

凤摆手,“别说四年,就算四十年,只要是为了你好,也得耐心等!”

怕她误会,诸葛婉秋赶紧打圆场,“不用四十年。小九别着急。

你高祖父之前跟我说过,你的精神力十分雄浑,远比小二她们要强,说句不夸大的话,比小七也强多了。过去几年,你练习的时候也按部就班,不急不躁,所以对精神力的掌控能力也大为增强,不似从前那般戾气外露。

只不过,精神力方面的暗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就算看着没事,受过伤没有休养好的人,一旦再受伤,识海就会受损,再大的力气,用再多的时间,以后也难以痊愈。

我们的意思是,你那个结印的确得解开,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凡事有选择的余地时,还是稳妥一些为好。性命容不得轻忽。”

凤殊刚想说她经得住磨练,眉头霎时间皱起,头痛欲裂。

“小九啊,该吃当吃,该睡当睡,该笑当笑,该哭当哭,总是这么紧张,日也练夜也练,你是上赶着给阎罗王送人头?金子不用如粪土,伴侣无心是朽木,靠人不如靠己,练完赶紧休息去,一张一弛才是长久之道。”

他在笑,天生带着喜感的圆脸肉嘟嘟地颤动着。

“要是连去休息的这点耐心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潇洒得起来?红尘百岁,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的命才是你唯一要珍惜的,别的都是屁,放了就是。”

第154章 祖训

放了就是。

凤殊抱头,汗出如浆。

“孩子,别着急,太奶奶答应你,就算你太爷爷不教,我也教你啊。”

诸葛婉秋伸出手去,要抱她。

凤殊反手钳住了她的手腕,下意识脚步一错,将人甩飞出去。

“咦?”

诸葛婉秋没有反击,顺势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

“小九。”

凤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妻子却朝他摇头。

凤殊闭上眼睛,三分钟后痛感才渐渐消去。

“抱歉,您有没有受伤?”

诸葛婉秋微笑,“没事,有这样的防备心是好事,以后你去了战场,我们也不用这么担心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虫族跟人类势不两立,情况不容乐观,人族内部本身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许多熟悉的人都形同陌路甚至形同水火,最后杀红了眼的人比比皆是。

凤认同妻子的话,“跟小七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小三小四当初要不是同情心太强,也不会被朋友坑杀了,连让人骂蠢的机会都没有。”

凤殊垂眸。

她被心上人杀了,岂不是蠢得更没边?

要不是附身到凤小九的身上重生,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蠢。

精神力结印,是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会选择的事情,不知道从前的凤小九都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像她一样蠢到跟一个男人私定终生,自动自发的绑了个定时炸弹?

慧山是她师傅,另外两个男声,显然是凤小九的残存记忆。

一定要到战场上去,找到方法解印。

凤殊暗暗下定了决心。

凤希望能够消除她身上显而易见的戾气。

“知道你不想受制于人,但是小九,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欲速则不达’。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没有必要因为识海里的那个印记,就放弃了自己的生活。除了修炼,我们的人生中还有很多值得体验的东西。

譬如小二,她一直努力地想要跟你套近乎,你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交流,又怎么能变得亲近?”

诸葛婉秋却持不同意见。

“别听你太爷爷胡扯。

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又不是在外面,在自己家里头,还要迎合别人,逼着自己说话,那还是自己家?怎么舒服怎么来,每个人天生的性子就不一样。

小二爱说话,想说就说,你不爱说话,不想说就不说。要是讨厌某个姐姐妹妹,不想搭理对方,那就不搭理。我们又不是信用点,还能讨每一个人喜欢?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你不可能喜欢所有人,这都是正常的,能够尽可能的求同存异,便足够好了。

其他的别强求,做人但求无愧于心。”

“嗯,你太奶奶说得对。你要实在不愿意搭理小二,就让她自言自语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凤立刻就改变了立场。

凤殊想笑,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很好。”

虽然话多了些,还总爱往她身上扑,但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家。

诸葛婉秋分享了一些凤小二幼年时的趣事,末了才和蔼地问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凤殊沉默。

“我跟你太爷爷都揣测你是受到了刺激想起了某些画面,所以才会昏厥过去。小九,你真的想起了爆炸当时的场面吗?”

诸葛婉秋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爆炸?

凤小九是因为爆炸死掉,才会让她趁虚而入的吗?

凤殊摇头。

她不清楚。

“要是想起了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虽然家里并不知道越清带着你都到什么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只要你能够想起一星半点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去查,到时候你就可以越来越容易找回记忆。

小九,你会点穴功、龟息术,这都是我们凤家的不传之秘。可惜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凤家就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了。能够将那些失传的武技找回来,延续下去,对我们凤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凤看着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肃穆。

凤殊保持沉默。

“是想不起来,还是想起来了不能说,或者不想说?”

诸葛婉秋瞥了丈夫一眼,“你给孩子压力做什么?小九,别理你太爷爷,他一辈子都为了凤家,脑子已经打死结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开口就显得不妥了。

她平静地道,“高祖父,高祖母,我没有办法说明这一点。”

凤挑眉,“这么说你是已经想起来了?”

“算是吧。”

凤殊抿唇。

她的确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原本以为那一剑把她送到了阎罗殿,没有想到,却是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

作为凤九娘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作为凤小九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只是大概想起来了一些往事?并不是全部记忆都记起来了?”

凤显然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诸葛婉秋并不想要在这个点上给小辈带去压迫,瞪了丈夫一眼,“小九,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也可以,不用害怕,太奶奶给你撑腰。你太爷爷就是一只鲁鲁兽,你强他就弱。”

“高祖父,高祖母,抱歉。关于我为什么会凤家失传已久的武技,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法说明的原因是因为真的无法说明。

可以表态的一点是,以后凤家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如果有根骨上佳品行也不错的的苗子,喜欢习武,更忍得住枯燥的练习,合我眼缘,我愿意收徒。”

就当是结个善缘。她承了凤小九的情,就得还凤小九的一份福报。

凤没有想到,她会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

只不过,“收徒”这个词,用在自家人身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奇怪?

也许真的如妻子所说,失忆之前的凤小九,有着不为人知的奇遇。

他与诸葛婉秋对视一眼,双方心中皆是了然。

夫妻俩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天命之人。

“高祖父没有强迫你一定要说出来的意思。你愿意把武技传下去自然好,不愿意也没办法。老祖们说过,天道自有轮回,不该是凤家的东西,就算抢到手,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注定了失去。”

但该是凤家的东西,就算失去了,也必定会回来。

凤家祖训,排行第九的孩子,凡是女孩,就必须送离家族,直到成年才能返家。

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看不见的力量,早已预知到了无数年后的未来,凤家会失去传承,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完全失去了家族在历史长河中的坐标,茫茫然不知归处。

世上的缘分总是这样奇妙。

她带着凤家的传承回来了。

第155章 记忆

其实失传的武技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

星际时代,星舰与机甲战斗已经占了绝大部分的战斗时间,在战场上,肉|搏近战的机会并不多。

但在那极少数的场合里,掌握了失传武技的人生存下去的几率会比压根就不会的对手要大许多,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在双方都失去外物傍身,精神力陷入枯竭,只能靠自己的身手的情况下,她一个指头下去,就能让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犹如待宰羔羊,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就能秒杀敌人。

如果争气些,能够将失传武技灵活运用到机甲操控技术中,实战能力将会大大提高。

想到有可能的美好前景,沉稳老练的凤也忍不住心情激荡。

诸葛婉秋一下子就看出来,好笑不已。

“小九,别担心。你太爷爷虽然已经老朽了,说话还是算话的,说不勉强你就不勉强你,只要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可以。有需要我们帮忙出主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我们会帮你参详参详。”

“是,谢谢高祖母。”

凤殊点头,虽然心中感激,却并没有一诉衷肠的意思。

“依高祖父意见,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学习机甲战斗?”

“不急。让我看看你的识海怎么样。”

凤示意她放松,便放出一缕精神力,缓慢地进入了她的识海。

如果说从前还有种缓和无序的混沌,现在却是森严肃穆的凌厉。

他心下暗惊,精神力却缓慢推进,直到来到了那个印记旁边,绕了一圈,才徐徐而出。

“怎么样,很糟糕吗?我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不适,如果不是会偶尔想起某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会感到头痛。”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疑惑自眼底一闪而过。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慧山的声音她自然认得,但其余的两个全无记忆的男声,都喊了她的名字。

不是“凤小九”,而是清清楚楚的两个字凤殊。

凤小九以前也叫凤殊吗?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可能。除非是真的有这么凑巧,凤小九歪打正着,刚好自取了跟她一模一样的名字行走江湖。这样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但几率很低。

据凤崇光所说,在凤家,唯有成家立业的人,被长辈认可之后,才会有属于自己的正式名字,在此之前,对内对外都一致使用排行。而这一代之中,唯有凤小九因为婚事已定,所以才会在她出现以后,得到了“凤殊”这个名字,被正式记入族谱。

如果那两个并不属于她凤九娘记忆的声音,也不属于凤小九呢?那会属于谁?她这具身体,不是凤小九?

可如果现在的她不是凤小九,她怎么会跟诸葛婉秋长得这么像?凤家也不可能会弄错自己的血脉。

所以她这具身体,必定是凤小九。

凤殊垂眸。

又或者,其实她并不是在几年前的那一场爆炸时才重生到凤小九的身上,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凤小九?未免露馅,她自作主张对外用了“凤殊”这个本名,只不过现在失去了那一段记忆?

更有甚者,她既是凤九娘,也由始至终都是凤小九?

她转世投生到了星际时代,越清十月怀胎生下了带着前世记忆的她?因为对上一世难以释怀,所以在母女俩在外生活之时,她在岳清面前争取到了“凤殊”这个名字的使用权?凤家的长辈想要铭记那个无缘的孩子,所以回家之后便正式给了她,这名字原本属于凤小八的,只不过刚好跟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

“别想了,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成片飞云,难看。”

凤怕她想太多,又头痛得昏厥过去,赶紧出言阻止。

“你识海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再过个一年半载,要是一直保持稳定,不会出现突然昏厥的情况,我就让崇光教你机甲。他虽然天赋不如小七,但实战能力丰富,基础扎实,足以领你入门。”

“是,谢谢高祖父。我不会再贸贸然做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凤殊顿了顿,又道,“高祖父,叔公之前跟我说,在我还是胎儿的时候,您跟高祖母就已经私下商量好了我跟弟弟的大名,在我回家之前,您二位有将这两个名字告诉过别的长辈吗?譬如我的父母,他们也知道吗?”

凤与诸葛婉秋对视一眼,“没有。”

凤殊点点头,收回了思绪,“以后有好苗子,只要有心学,我就用心教。”

诸葛婉秋开玩笑道,“你干脆教我们两个老家伙得了。趁着还有把子力气,学个皮毛应该还来得及。”

凤不能更赞同。

“的确可行,小九,你教我们吧。以后你太奶奶身负传承家传武技的重任,就不能到处乱跑,让我满世界找人了。”

凤殊认真道,“以两位的年纪,已然太迟,勉强练了,恐怕也收效甚微。”

凤兴致勃勃,“可以教?就算学不成功,能够让我们见识一番也可以。”

诸葛婉秋也是一脸的兴致盎然。

凤殊愣了愣,有些为难。

慧山收徒很严格。平生只收了两个半弟子。

大弟子郭子,心性敦厚,厨艺一流,还擅长酿酒,还俗后当了厨师,矢志要做一个吃尽天下美食的大胖子。

二弟子叶邈,据说在武道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立之年便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同师傅慧山交手即便败多胜少,较真起来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其他方面,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

最后的半个弟子,便是她。跟叶邈相比,离开之前,在武道上,除了轻功算是马马虎虎达到了慧山的要求,其他方面并没有太过亮眼的成绩。

她见过大师兄,还相处过一段时间,跟着他学会了下厨跟酿酒。虽然她寡言,但郭子很体贴,师兄妹两个还算投契。

至于二师兄,只存在于慧山的描述中。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跟郭子一样,都是慧山捡来的弃婴,名字也都是师傅随口取的。

郭子一开始的名字是“果子”,叶邈最初的名字是“叶苗”。

而她这个半路捡来的徒弟,偶尔也会被慧山喊成“小”。

苗叶果。凤殊有时候会打趣慧山,是不是他自个儿的乳名是“根芽”,或者干脆就是某种植物的种子名?

“小九啊,和尚我法号慧山。山里面除了飞禽走兽,最多的可不就是植物?你们以后的子女或者徒弟,倒是可以取些种子名,譬如铜豌豆就不错,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得很呐。”

他笑眯眯的怼回来,她气了个半死。

铜豌豆,意即老门槛,风|月中人。

那一天起,她便绝了收徒的心思。

第156章 无涯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凤夫妻俩都离家在外,压根见不着人影。凤殊到底没有教他们。

她每天都按部就班地生活。早上五点起床晨跑一小时,打拳一小时,然后跟姐妹们一块吃早饭,便到家族学堂上课。

之前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她情况特殊,所以她一直生活在凤家的核心区域里,学习跟姐妹们分开,全都由凤跟凤崇光负责,现在才知道,凤家很大,大到了上个学,都得乘坐星舰,到临近的一颗星球无涯星去。

前几年,除了专心致志地练习体术跟精神力操控外,她也每天坚持不懈地看书,学习一些星际时代的理论知识。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学的下去,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很多在原本作为凤九娘的她看来是怪异荒诞难以理解的叙述,作为凤小九的她居然基本都看懂了,就像是曾经接触过一般,常常有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而现在,到无涯星去系统地学了大半年后,她更坚信了一点。

她肯定在爆炸之前就已经是凤小九了,不管是从一开始就是本尊也好,还是后面才占了这个躯壳,总而言之,她很早之前就是凤小九。

“凤殊”这个名字,也许的确是个巧合,也许是越清在她使用之时,悄悄儿的联系过凤家,提起过这件事,凤夫妇见她误打误撞选了他们给凤小八备用的名字,为了纪念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便默许了她终身拥有。

想通了的凤殊放下了一桩心事,学习进度一日千里,虽然不能独占鳌头,每一次考核成绩却也不差。

理论科目能够维持在中上水平,体术成绩每次都拔得头筹,因为暂时不能使用精神力,她的综合成绩还是吊车尾,但也没人敢轻视她。

无涯星虽然是一个星球,但学生只有凤家人,除了她跟凤小二、凤小五、凤小六以及凤小十是嫡系外,其余还有百余位旁系。

所谓嫡系,便是凤家的血脉。所谓旁系,则是效忠于凤家的心腹人物的子孙,他们也全都姓凤,从祖上开始,便侍奉凤家,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凤家人到底有多少,凤殊现在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据凤小二介绍,能够到无涯星这个学堂来跟嫡系一起读书的旁系,都是那个心腹群体当中佼佼者的孩子,当然,特别不争气的除外。

她一开始完全没有弄懂是什么情况,最近才知道,让嫡系跟旁系一起上学,为的就是培养默契,谁跟谁投契,谁更适合谁,将来便会被分配到一起。

不单只嫡系可以选择旁系,旁系也可以选择嫡系,只有相互之间看对眼了,才能成功组团。旁系子弟会变成某个嫡系成员的追随者,或是负责安全问题的护卫,或是打理衣食住行的后勤,或是负责身心健康的私人医生,或是出谋划策的智囊,甚至于,成为嫡系的伴侣。

在婚配上,除非特别不看好,特别反对,凤家的历代长辈其实还算开明,不怎么干涉子孙的选择。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配偶是异性还是同性都无所谓,结婚之后生不生孩子都可以,甚至于不想结婚,一直单身到老,也没人会认为罪该万死。

她跟宋韶煦的婚事,是当年有恩于凤家的一位宋家老祖提出来的,凤的父亲同意了,只不过有言在先,如果长大之后两个小辈都无意于彼此,则婚约作废。

只不过,如果宋家的小辈特别坚持,没有对方的同意,凤家的小辈不能率先提出解除婚约。

凤殊对此一无所知。凤显然也不打算告诉她。

“九小姐。”

十五岁的少年顶着一丛蓬松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朝她笑,迎面而来。

据说他的母亲阵痛之时还在战场当中,他呱呱坠地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差没把他的小命都给吹掉。因为是盼了很久才来到人世的孩子,所以一直被父母“阿来、阿来”地喊,之后大名便成了“凤莱”。

莱,又名“藜”,是一种野菜,嫩苗可食用,在田间、路边、荒地、宅旁等地随处可见,她吃过不少,“莱菔”还是萝卜的别称。

她的八姐,从来不爱搭理她,名字也叫“凤”,发音一模一样,意即美好。

凤殊面色古怪。

凤莱在她的眼中,成了一束行走中的美味的野菜。

想起郭子在河边随手采摘了一把,就地给她弄的莱菜汤,凤殊咽了咽口水。

凤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立刻放下手,规规矩矩地向她弯腰行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喂,你又把人怎么了?”

凤小二飞扑过来,理所当然地扑了一个空。凤殊脚步微转,连衣角都没碰到。

“小九你真讨厌。”

一边说着讨厌,一边又朝她挤眉弄眼,“跟二姐说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了不得,这个凤莱可是人见人爱见开人气爆棚的无涯之星,想要攻克他,难度系数可不小。”

凤殊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说说嘛,姐妹之间别见外。要是你真的看上了人,就赶紧行动,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二姐一定帮你,别说星星,就算是星域,二姐也会为了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凤小二兴冲冲地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还有一句是什么?啊,我想起来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恩恩,下次肯定不会忘记了。”

点头如捣蒜。

凤殊有些无奈,又感好笑,正想说些什么,凤小五从身后赶超。

“不要脸。婚约在身还勾三搭四,自甘下贱,呸!”

“五姐。”

凤小六语带警告,朝凤殊两个点点头,快步跟上。

“二姐姐好,九姐姐,早。”

凤小十低着头,声音怯怯的,犹如弱柳扶风。

“嗯。”

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凤小十慌乱地抬起头来,泪光闪闪,脚步踉跄着,跌跌撞撞地追上了双胞胎。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凤小十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极为畏惧,远远地看去,居然瑟瑟发抖,像是一只落汤鸡。

凤小五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地朝她比了一下中指,被凤小六凤小十半挽半拖着带走了。

“你干嘛要应她?凤小十就是个挑拨离间的货,她是装出来的害怕,想让旁系的人以为你不是个好相处的,以后都不愿意跟你,知不知道?”

凤小二抬手就要敲她的脑袋,凤殊自然不会让她如愿,脚步一错,再次落空。

“臭小九,坏小九,笨小九……”

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她们踏入了考场。

今天开始,期末考。

学海无涯,苦作舟。

第157章 满意

上午都是理论考试。

凤殊答题很快,做完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修改了其中一个答案,便提交了试卷。

离开考场的时候,凤小二还在冥思苦想,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极了正在抓虱子的小猴,焦躁不安。

她只扫了一眼,便决定不等人,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她饿了。昨天的饭菜不太合胃口,她有些腹泻,白天还没什么,晚上却拉肚子拉了大半夜,凌晨三点才合眼。

“九小姐?等等,九小姐,等等我!”

一个小姑娘追上了她,穿了一袭粉红色齐脚腕的长裙,就像粉嫩的花骨朵儿,摇曳多姿。

凤娜。

凤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姐妹太多就是麻烦,很容易就跟人重名。

她三姐也叫凤娜,是姐妹当中长得最为五大三粗的姑娘,性格也像糙汉子,大大咧咧得很,跟四姐凤婉焦不离孟秤不离砣。

“凤莱长得丑脾气坏本事差还吃得多,比不上宋家少爷一根手指头。九小姐需要人,就选我。我叫凤娜,今年十三岁,长得可爱脾气还行,本事不赖吃得还少,养我绝对比养凤莱划算!”

嫡系收心腹旁系,得负责对方的基本开销,衣食住行,还有武器给养,都是钱。

目前来说,她是小辈当中最有钱的小姐。

在家吃穿用度之类都是免费,不用她花钱,相反还有固定收入——凤家每一位嫡系成员每个月都有按辈分所得的零用钱。在外十八年,她的份额一分未动,加上这四年多也分文未花,她已经有了不少存款。

越清死去后,剩下的钱跟抚恤费也通通到了她名下。

凤小七在战场上,为家族卖命,钱多到没处花,跟失踪的父亲凤扆一样,每一年凭借战功得到的钱,都是直接由公中核算后划拨到越清的账户。现在,也统一归拢到了她手里。

这些年,凤扆虽然失踪了,固定份额却还是有的,而凤小七,依旧像摇钱树,在源源不断地通过战功,向她昭告着实力的增长。

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就是大房里头的钱袋子。

慧山精明,却随性,该花钱时如流水,一掷千金,带着郭子跟她吃香的喝辣的,疯了似的玩。不想花钱时,却常常吝啬得一毛不拔,不断地变着花样折腾他们,就想看他们出糗。

郭子在这一点上,完全随了慧山。

兴致高时,善心泛滥,可以将家中的钱全拿出来给过路的乞丐,连身上的衣服都脱了送人。心情不好,就算偷溜出来玩耍的她想要借钱,他也会哼哼唧唧个半天,最后一个铜板都不给她,只是拉长一张脸给她做饭,等她吃饱喝足睡意朦胧时,便直接把她打包,顶着寒风呼啸便扛着她上山,亲自把她交到慧山手里。

谈钱伤感情。

凤殊可不想自找麻烦,摇了摇头,抬脚便走。

“哎哎,九小姐,我是说真的。我很好养的,吃得少,又经得住使唤,保管你用起来顺手。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包你满意。凤莱那个家伙绝对比不上我。”

凤娜急急忙忙地跟上,跟凤莱一样精致的小脸上,微微见汗。

显然为了追上她,这人跑得有些急。

“喂,萝卜头,你怎么在背后说人坏话?”

凤莱凭空出现,语带不满。凤娜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愤怒地吼他,“你才是萝卜头,你全家都是萝卜头!大猩猩!”

“你才是大猩猩,你全家都是大猩猩!萝卜头!”

装腔怪调地学着凤娜的样子说完,凤莱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九小姐,别理她,我们圈子里谁都知道,萝卜头爱吃萝卜,吃完萝卜就放屁,整天噗噗噗的像皮皮兽,可是远近闻名的最毒妇人心。”

凤娜冲过去要打他,凤莱哈哈大笑,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却始终以凤殊为中心,绕着她不停地转圈。

凤殊也不恼,不疾不徐地前行,食堂渐渐在望。

“丑人多作怪。”

凤小五见凤莱跟凤娜就像是卫星一样绕着凤殊转,就不由得心生嫉恨。

她在无涯星这么多年,成绩不是最好,却也不差,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个旁系的人愿意用打闹的方式亲近她,她看得上的人,人家看不上她,她看不上的人只会阿谀奉承,凑过来也像苍蝇般惹人厌烦。

明明她的成绩比凤殊要好上不少,比不上脑子聪明的凤小二,比双生妹妹也只差了一点点,跟凤小十也在伯仲之间,偏偏她们所有人都已经有了不错的旁系靠近,或明或暗表示要当追随者,她却无人问津,这简直就是耻辱。

想起她曾经三番四次地招揽凤莱,对方都一脸笑嘻嘻地婉拒,凤小五双眼通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头脑一热,她就像炮弹一般朝着凤殊弹射而去。

“呀?!”

凤娜发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飞扑过去阻挡,等发现对方是凤小五,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凤莱飞快地伸手将她一带一揽,转了一圈,避开了攻势。

“九小姐!”

凤娜尖叫,只差没有震碎他的耳膜。

“吵什么?女人就是麻烦。”

凤莱抱怨,下一刻却也是目眦欲裂。

凤小五冲势不减,靠近凤殊时还打出一拳,目标是凤殊的后脑勺。

如果命中,非死必伤。识海在头部,头部受伤,识海必然受伤。如果损毁,就等于精神力根基毁灭,就算身体还活着,也跟白痴没什么两样。

“九……”

“小心……”

尖叫声此起彼伏,却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凤殊头也不回,反手一抓,将人甩飞到食堂门口。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步子依旧不疾不徐,像是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人,一脚就踩上了凤小五的手掌。

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凤殊漫不经心地踮起脚尖碾了碾。

“啊!!!”

凤小五动弹不得,仰躺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就在数秒钟前,那只手掌还是一只势如破竹的拳头,转瞬之间,却成了碎骨烂肉。

“好玩吗?五姐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虽然偷袭失败,但这样的切磋才有意思。为了表示我对您的尊敬,礼尚往来,您送我一拳,我还您一脚,您可满意我的表现?”

她居高临下,因为逆光,脸庞看不清什么表情。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黑暗慢慢聚拢而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8章 追随

笼罩着她的,是无边杀意。

凤小九真的想要杀了她这个堂姐。

意识到这一点,凤小五浑身抖如筛糠。

“九九小姐,放放放开……五五五五小姐。”

有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战战兢兢地要求她高抬贵脚。

凤殊扫了一眼,对方立刻哭了,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滚落。

比凤小十哭得好看。

她收回视线,一步从凤小五的身上跨了过去。门口聚集的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来,让她畅通无阻地进了食堂。

凤殊点了一荤一素,两碗饭,一碗汤。

凤莱与凤娜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异常的沉默。

她吃的并不快。慧山要求她每一口饭都起码要咀嚼二十次,才可以吞下去。最初的一年,因为吃得太过匆忙,她没少挨打。

凤殊一边慢条斯理地进餐,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一碗汤见底。

一碗饭见底。

第二碗过半的时候,凤小二终于出现在了她面前。

“啊,臭小九,怎么可以不等我?吃那么快做什么?咦?你们俩怎么在这?”

能在无涯星上学的人记忆力都不错,凤小二自然也是这样,她记得所有人的名字与来历。

“见过二小姐。”

“二小姐好。”

“怎么听起来弱弱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做错事被逮住了?不会是想要扑倒小九吧?你们惹谁不好招惹小九啊,她最讨厌别人肢体接触。我这个当姐姐的碰一下都不行,手腕都碎了好几次了,你们俩也太胆大包天了。”

凤小二叨叨了几句,突然又不爽了,“哎?怎么回事,小九?他们俩的手腕怎么还好好的?”

凤殊充耳不闻,认真地吃饭。

还剩八次,又搞掂一口。

跟郭子的手艺比起来,食堂的饭菜真的不好吃。

“怎么回事嘛,小九?”

凤殊想要掏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凤小二在她面前,越来越爱撒娇。

明明在对着凤小五她们时,这人说话又很正经,一副“我是姐姐我是长辈就是得端着你们就是得敬着”的模样。

食不言寝不语。

她专心致志地吃饭。

“二小姐。”

凤娜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凤小二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不能说?”

对上这么八卦的眼光,凤殊万分无奈,“吃饭。”

“好嘞,吃完饭就要告诉我!小九你最好了,哈哈,我吃,我吃,别瞪。”

凤小二高兴万分,速度极快,犹如风卷残云,在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居然也同时吃完了一碗饭,还适时打了一个饱嗝。

“现在可以说了吧?”

“跟五姐姐起了一点冲突。”

凤小二满脸嫌弃,“是她啊,又怎么惹你了?”

凤娜低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凤莱间或补充几句。

“怎么不早说?她们肯定又去告状了!你就这么喜欢被关进小黑屋去面壁思过吗?走走走,快点去找叔公。”

凤小二伸手拉她,凤殊侧身避过,“她不敢。”

凤小二悻悻然收回手。

“杀人都敢,她还不敢告状?按我说你还便宜她了!断她一只手,也就痛一时,去医疗室走一趟,细胞再生就复原了。应该告诉叔公,关她进小黑屋,让她呆个十年八年的,改一改她的臭脾气。”

“九小姐,您跟五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得罪她一个,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六小姐、十小姐,还有在战场上的三爷、大小姐,并不明智。”

凤娜心直口快,说完瞪了凤莱一眼,“你干嘛踢我?”

凤莱转过脸去,不忍直视她的愚蠢。

“他是为你好,笨蛋。就算我们现在是同学,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我们作为姐妹都不能轻易得罪凤小五,你们作为旁系更难以抗衡,这么多话干什么?”

凤小二喜欢性子单纯的人,所以嘴上抱怨,却态度亲昵,伸手就弹了一下凤娜的脑门,痛得她惊呼出声。

“放心好啦,长辈们一般不会插手小辈的事情,安叔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教训的好。大姐姐就更不用担心,她为人向来公道。至于小六跟小十,哼哼,不用小九出手,我就能把她们揍趴下。”

凤殊走在最前面,闲庭信步,完全无视了身边人的窃窃私语与其他人的异样眼光。

“九小姐,不知道五小姐是怎么得罪了您?我叫凤牧,是十小姐的追随者。这两位是凤林,凤纯,是六……”

凤殊充耳不闻,直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九小姐!”

凤牧一行人追上来,直接拦在了前头。

“请您给我们一个说法。”

“喂,没事找抽啊。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关你们屁事?”

凤小二柳眉倒竖,凤莱原本想拉着凤娜走人的,见状不由上前了几步,一左一右地挡住了他们有可能攻击的路线。

“二小姐,我们找的是九小姐。”

“那又怎么样?别说是你们,就算是凤小五凤小六来了,也没资格兴师问罪。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代表凤小五了?你们说的话就是凤小五想说的话?没这个身份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们都还不是家族认定的相互承认的绑定追随者,只不过是初步之间达成了默契而已。

凤牧双眼沉沉,凤林的脸迅速阴了下去,凤纯气得浑身发抖。

“二小姐是看不起我们旁系吗?您是嫡系不错,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们旁系。退一万步说,我们旁系是没资格代表五小姐,您又做得了九小姐的主吗?您说的话就一定是九小姐想说的话?您看不起旁系,也代表了九小姐同样看不起我们?”

凤小二闻言嗤笑,双手叉腰。

“哟呵,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凤家旁系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啊,居然可以代表旁系全体人员了。当其他在场的所有旁系都是死人吗?胆子不错啊。”

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的凤牧赶紧救场,连声道不是不是,二小姐误会了云云,可惜散开的学生们却三三两两地聚拢而来,隐隐有种施压的意思。凤纯冷汗涔涔,下意识缩到了凤林身后。

“嘶……不愧是二小姐,就是帅。”

“你小声一点,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切,我才不怕他们。有本事单打独斗,谁赢还不一定。”

“凤牧跟人武斗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那是因为凤轲他们从来不搭理他。”

“说的也是。要是凤轲出手,就没凤牧这个学生会长什么事了。”

“咦,那个是不是凤轲?”

“好像是。”

人群分开出一条道路来,三男一女大步流星地走到凤殊面前,居中的男生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颀长,丰神俊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9章 奇特

女生开始欢呼,男声议论纷纷,霎时间人声鼎沸。

“好帅,好帅……”

“轲轲,我要嫁给你!”

“他怎么来考试了?平时考试他不都免考放假的吗?”

“心血来潮?”

“快看,快看,他……天啊!”

不少女生都捂住了嘴巴,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男生也是目瞪口呆。

凤轲单膝跪地,“九小姐,我叫凤轲,请收下我做您的追随者。”

凤殊垂眸,愣怔数秒,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出。

凤轲没有闪躲,但也没有硬生生地挨踢,脚尖碰到肩膀时,他缩成一团,骨碌碌地滚了起来。

让凤殊无语的是,这人愣是以她为中心,匀速地滚了九圈,这才停在她面前,重新单膝跪地,兴高采烈地道,“我的诚心九小姐可还满意?可以地上滚,空中滚,水里滚,火里滚,风里来雨里去,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尸。”

众人笑成一片,有人起哄,有人抽气,有人撇嘴,有人嘲讽,嗡嗡嗡个没完没了。

凤殊眼角抽抽。

懂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这是哪里来的逗比?

当年年幼的她为了练习轻功,一开始常常没日没夜地在梅花桩上飞奔。有一回练得太猛了,筋疲力尽之下收势不及,正好将临近的马蜂窝捅了个窟窿。

慧山养在梅花桩附近的所有马蜂一拥而上,成群结队地攻击她。

虽然用了吃|奶的劲逃命,慌不择路之下,她还是找不到水潭,为求自保,她学了刺猬的防护方式,两手抱膝缩成一团,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结果,最后她还是被叮了满身包,死去活来,肿了整整三天三夜,只差没有一命呜呼。

慧山揶揄了她整整三年。

就连憨厚的郭子,那段时间也常常为了打趣她,下山采买生活日用品时,不用走的,更不用飞的,而是用滚的,名副其实地滚下山。

想到这里,凤殊神情莫名。

“我拒绝。”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抽气声此起彼伏,还有个女生尖叫了起来,“为什么?”

凤轲虽然说话浮夸,但长得极好,不同于凤莱小男孩似的精致,他的面容如同明星,熠熠生辉,举手投足,都自成风|流。

“哼。”

凤纯撇嘴,凤林朝他摇头。

凤牧面带微笑,像是打抱不平,出言风趣。

“九小姐,您连凤轲都看不上?我们所有的旁系都得替他叫屈了。快点答应了吧,凤轲跪得腿都麻了,带着向心上人求婚一般的诚心,可不容易。

您要是再拒绝,他以后就没脸在无涯星上学了。我们在座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旁系都不如凤轲,他都不能入您的眼,我们就更没脸在这呆了,肯定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凤小二看热闹正看得起劲,闻言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多事。”

“哎哎哎,我还真的腿麻了。”

凤轲毫不在意,只是揉着小腿,像一条被主人嫌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凤殊。

她无动于衷,就像铁石心肠的人常做的那样,再次强调,“我拒绝。”

“干嘛拒绝?多好的打手。”

凤小二知道她的性子,着急起来,口不择言,“你不要我要。”

“二小姐,我宁死不从。”

凤轲一脸怕怕地摇头,凤小二目露凶光,“那就死吧。不从也得从!”

“走了,丢人还没丢够?”

唯一的同行女生走过去就是一脚,直接将凤轲踢飞,然后朝凤殊点点头,“我是凤旃,认识你很高兴,九小姐。”

“凤崆。”

“凤坤。”

两个同行的男生也一一自我介绍。

她微微额首,“凤殊。”

凤轲哇啦哇啦地大叫着,就像是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出场方式奇特,离场方式也奇特。

不少女生们急急忙忙地去找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男生们也都纷纷散去。凤牧带着自己的人也麻利地走了。

“既然九小姐还有正事,我们先走了,下一次,希望能够有机会详谈。”

“跟了小十之后智商都下降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凤小二叨叨完,热情洋溢地朝凤旃伸出手去,“啊,凤旃,近看你可真漂亮。你们真是有眼光。我这几个妹妹,也就小九正常些,以后请你们多多关照。实在处不来,欢迎你们投入我的怀抱。”

当面挖妹妹墙角什么的,凤小二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多谢二小姐赏识。”

凤旃对凤小二观感不错,但显然对凤殊更感兴趣。

“凤轲虽然骚|包了一些,做事还是挺可靠的。九小姐为什么不愿意收下他?”

在相互介绍的时候,拥有正式名字的嫡系要只是报上排行,通常表示客气,没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思,旁系也会心知肚明,识趣地按排行称呼对方,保持距离。

一旦正经地向旁系报上了自己的大名,这通常表示赏识,亲近,想要更进一步交流,是嫡系对看中的旁系的认可。

凤旃怀疑她并不懂得其中的区别。这一位九小姐自小离家,常识缺乏也正常。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不是天地,也不是他的父母双亲,受不起他的大礼。”

众人皆是一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面面相觑。

“黄金很贵重吗?”凤娜心直口快,“你干嘛又踢我?”

凤莱扶额,朝凤殊鞠躬道歉,就飞快地把人拖走了。

凤崆牛头不对马嘴,“一直听说凤莱长得很漂亮,近距离看果然如此。”

凤坤笑骂,“他虽然是个孩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男性。你的关注点可以更正常一些。”

“是有别的缘由吗?”

凤旃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答案,总觉得凤殊在敷衍他们,虽然看起来很有诚意。

黄金就是玩物,怎么用来比拟跪拜的诚心?凤轲虽然言语浮夸,但对追随一事并不是开玩笑,他跪求要追随她是认真的。

凤殊沉默。

她果然要加强常识学习。

黄白之物已经完全没有货币功能了?

此一时彼一时,果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们为什么要追随我?”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你值得追随。凤轲看上你了,他们三个也刚巧觉得你不错,难得意见统一,小团队不用分开,多好,双赢。”

凤小二恨铁不成钢,抬手就要敲她脑袋,凤殊脚步一转,就让她的意图落了空。

凤旃却五指成爪,突然朝凤殊的脖子袭来。凤崆与凤坤也不约而同地出手,从不同的方向,一人挥拳,一人飞腿。

距离太近,双拳难敌四手,凤殊脚尖轻点,迅速拉着凤小二脱离了战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60章 向往

几乎是一眨眼,四个人就打得难解难分。

被晾在一边的凤小二惊呆了,直到凤殊将人一一放倒,才回过神来,大怒。

“你们这是干嘛?”

她跑过去抬脚就要踢人,被凤殊拦了下来。

“还护着他们干什么?这些表里不一的家伙,气死人了!敢玩阴的?”

“这就是理由。”

凤旃四仰八叉地仰躺着,嘴角含笑。

“同意。”凤崆也笑。

“嗯。”凤坤还是笑。

凤小二抓狂,“你们还好意思笑?笑个屁啊?!”

“哈哈,凤旃,你们也有今天。快点,给钱给钱,愿赌服输。”

凤轲从远处而来,见他们状态凄惨,笑得手舞足蹈,整一个神经病。

“动不了。”

凤旃懒洋洋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丝毫不在意同伴的嘲笑。

凤小二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们,你们敢拿小九来打赌?”

凤殊抬脚就走。

“九小姐,别,别,别,赚来的钱分你一半啊。”

凤轲跟上,眉眼弯弯。

凤殊倏然回头,“全部。”

“啊?我拿三分之一行不行?五分之一?”

凤殊拖着凤小二越走越快。

凤轲看了看不能动弹的三个同伴,咬牙,“至少给我留十分之一!我好不容易赢他们一次,真的,这钱得来不易。您给我留条活路吧?我之前都输得当裤子了。好,好,好,别走,别走,都给你,通通给你!”

凤小二完全蒙圈了,凤殊拉着她返回,中途还捡了几粒石子儿,先后朝凤旃三人弹射而去。

“真是有趣的体验。不用精神力也可以让人不能动弹,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凤家家传绝技吗?”凤崆十分感兴趣,看着她两眼发光。

凤殊面无表情地盯着凤轲,无声地等着他兑现承诺。

“哈哈哈哈,还没到账,那啥,我拿到手了一定转给九小姐,一言为定哈,先去考试,走,走,走,快迟到了。”

他想走,她却没打算放过他,如影随形,无论他怎么左冲右突,都没有办法摆脱她的讨债。

“九小姐,我们转了,您看看到账没?愿赌服输,每人一亿信用点,共四亿。鉴于凤轲想要赖账,连带影响了我跟凤崆、凤坤的形象,多出来的一亿信用点,算作他对您的赔罪。”

凤旃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扬了扬手腕,“在结婚之前,他们三个人的钱都归我管。”

凤殊打开个人终端,微微扬眉。果然新进帐五亿信用点。

“饶命!女王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凤轲脚跟一旋,就搂上了凤旃的脖子,“给我留一千万,一千万就够了,保证够了!”

凤旃朝凤殊努了努嘴,“求九小姐去。”

凤轲丢下她,屁颠屁颠地想要去抱凤殊的大腿,“九小姐,小的知道错了!赏点钱花花?”

凤殊直接将凤小二提溜到前面,两人冷不丁地眼对眼,你瞪我我瞪你,好半晌才哇啦哇啦乱叫着后退。

“臭小九,干嘛那么吓人?你赢钱我还债啊?吓死人了,凤轲近看不好看……”

凤小二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害羞了,叨叨了几句突然撒腿就跑。

“她干嘛?被吓到的人是我才对!想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凤殊四人像是忘了还有凤轲一个大活人,不约而同往前走,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九小姐,您跟七小姐果然是姐妹,我早个几年出生的话,一定要紧紧跟在七小姐身边,到战场上去撒欢。听家里的老人说七小姐从不说废话,沉默是金。

啊!对了,沉默也可以用‘金子’来比拟。我家老头说沉默是好东西,说多错多,听多了废话耳朵也会跟着废了。

我古文化不行,还以为九小姐用错了形容词呢,九小姐果然是九小姐。随便下跪的男人真不是好男人。凤坤,以后不许随便跪人,听见了没有?”

“是,大表姐。”

凤坤与凤旃同龄,但月份小,因为直系长辈都跟在凤扆身边,一同失踪,所以从小在凤旃家里长大,虽为表亲,处得却跟亲姐弟没什么两样。

“嗯?你叫我什么?”

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十足。

凤坤无奈,“姐。”

凤旃满意了,又转向凤殊,“九小姐,我这个表弟有些傻,虽然不至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但经常替亲近的人背锅,还笑呵呵的,很好欺负,以后您就知道了。不收白不收。”

这四个人的面相,的确是凤坤的更加憨厚。但她见过太多面善心恶的人了,所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凤崆见状开始举例子。

“千真万确。小时候,有一回凤轲把凤律揍哭了,凤律爷爷知道孙子被人欺负后大发雷霆,特地跑来无涯星。凤轲笑眯眯地见了老爷子,把话说得天花乱坠,最后不知道怎么绕的,就让老爷子相信了人是被凤坤打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凤坤当时在场,也不辩解,糊里糊涂地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一口牙齿都碎掉了,事后还不哭不闹。等到凤旃知道了,追着凤轲打了整整三个月,两个人每天伤上加伤,好几回还差点同归于尽,事情愈演愈烈,传开了,长辈们最后才弄清楚了原委。”

也因此,成功摆了长辈一道的凤轲,稀里糊涂当了一回背锅侠的凤坤,为了表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凤旃,忙着给凤坤端茶递水同时给凤旃递刀子的凤崆,一下子名声大噪。

见凤殊看过来,凤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让您见笑了,我们四个是不打不相识。”

“九小姐,请您务必要相信,我是诚心想要追随您的。

凤旃跟凤坤的长辈跟您父亲还有四爷一起失踪多年,我们小辈能够平平安安地聚在一起,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啊,不配在一起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只要您同意收下我们,我敢保证,将来的战场一定会是我们的天下!”

凤轲追上来,依旧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双手合十。

“相信我没错。男女搭配好处多,学习不苦,干活不累,生儿简单,来女更快,包您稳赚不赔。嘿嘿,您心胸宽广眉眼良善,能不能先给我赊一千万,江湖救急?”

江湖?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凤殊沉默,眼前的男子,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的祖父也叫凤轲,为人向来严肃,说话行事一板一眼,很少在家,即便在家,她幼年时也不曾见他笑过一次,交谈没有,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什么的,自然更没有。

她只知道,祖父年纪轻轻便保家卫国,花甲之年最后一次领兵御敌,死在了战场上。

万幸的是,尸体被送了回来。

万箭穿心。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凤轲,单纯地向往战场。

凤殊毫不留情,再次一脚踢出。

凤轲便如断线风筝,霎时飘远。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61章 十亿

不管多么向往战场,该进行的考试还是得进行。

凤殊答题飞快,提早了大半个小时离开考场。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留在家中的凤崇光出现在了无涯星,见到她就黑脸。

“跟我来。”

凤殊默不作声地跟上。

凤崇光停在了校长室。

“来了?坐。”

校长大名凤岐宗,从前是凤珺的追随者。凤珺退隐之后,他便到了无涯星就职,说是校长,毋宁说是大管家,无论什么事情都要管。

“宗爷爷好。”

凤崇光显然非常尊敬对方,进门就鞠躬。

凤殊弯腰,照做,“校长爷爷好。”

“好,好,好,小九在这里可习惯?”

凤岐宗很高兴,亲自泡茶,给两人各倒上一杯。

凤崇光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抹嘴放杯,“好茶。”

“哈哈哈,崇光还是跟从前一样,喝茶都能喝出万丈豪情。你倒是说说看,这茶好在何处?”

凤崇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窘得满面通红。

“小九觉得宗爷爷这茶如何?”

凤殊直言不讳,“茶好,味道一般,泡茶手法有待改进。”

“怎么说话的?小小年纪夸夸其谈,你懂什么?”凤崇光使劲瞪她。

凤岐宗失笑,“你瞪她做什么?为了抢着泡茶,你小时候可打碎了我不少茶杯。”

凤崇光没有想到会被当场揭了老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淡然道,“叔公,您要是愿意给我一亿信用点,我现在就可以泡给您喝,证明所言非虚。”

凤岐宗笑眯眯地立刻让人送上来茶叶,“试试看,泡的好,宗爷爷给你十亿。”

“宗爷爷,别惯着她。今天我来就是要教训她的。”

凤崇光将她揍了凤小五的事情说了一遍,“小九,叔公的话你听不进去,爷爷他们又都不在,我让宗爷爷管你!”

“这事我知道。孩子嘛,打打闹闹是正常。小五失手了,小九手下留情了,没有造成特别不好的影响。”

凤岐宗将茶叶递到她面前,笑眯眯地示意她随意。

凤殊先去洗手,擦干净,拈起一片茶叶嚼了嚼,这才开始动手。

烫壶温杯置茶……一系列步骤下来,如行云流水,她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般,静谧悠远。

直至清香袭来,凤殊双手奉茶,凤岐宗才回过神来。

“看样子就觉得不错,都舍不得喝了。”

他笑着接过,先是闻了闻,然后才慢慢地呷了一口。

“你懂什么泡茶?小孩子家家……”

声音戛然而止,凤崇光砸吧砸吧嘴,瞪大了双眼。

“嗯,的确比我泡得要好很多。小九是跟专门的人学过?感觉特别有韵味,手法老道,看着就赏心悦目。”

凤岐宗由衷地赞赏。

凤殊垂眸,“抱歉,这个问题学生无法回答。”

凤崇光赶紧解释,“啊,她受过伤,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

凤岐宗问了一些可以问的问题,又请教了一番,凤殊将自己知道的泡茶手法详细地告诉了他,一老一少兴致勃勃地交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一个教一个学,当场演示起来,那种氛围把凤崇光完全排斥在外。

不得不说,凤岐宗悟性很高,原本就感兴趣,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结果临走的时候,凤殊非但没有被教训,还赚了十亿信用点。

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回程的路上,凤崇光全程黑脸,不要命地释放着冷气,吓得凤小十战战兢兢,吃完饭立刻就缩回了房间。凤小二起初还插科打诨,想要缓和气氛,但眼见他脸拉得越来越长,顶不住压力,一个小时后也逃之夭夭了。

凤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怎么这么没有眼色?现在是这样,之前也是这样。在我面前无所谓,怎么可以在宗爷爷面前这么放肆?”

凤崇光实在忍耐不了,张口就是一通埋怨。

“叔公。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我教他学,我付出了劳动,他收获了关于茶道的知识,给予一定的钱财报酬,有何不可?我未曾讨要,校长爷爷也没有负担,您何至于此?”

她是实实在在的不解。

凤轲等人打赌张嘴就是一亿信用点,对于凤岐宗而言,能够学到真正的泡茶手法,给她十亿并不多,只能算是意思意思,是长辈赏识小辈才会给的小钱。

“就算宗爷爷有的是钱,你也不能要。他是长辈,你给他讲解一些见闻,怎么可以要钱?他主动给你也不能真的收啊。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你怎么不坚决推辞?”

凤殊惊诧莫名。

“长者赐不可辞,为什么要推辞?”

“十亿太多了。”

“真的太多校长爷爷就不会给。既然给了我,证明他认为不多,是小意思。作为小辈,怎么可以拒绝长辈的好意?”

凤崇光哑然。

她掉过头去,继续看漆黑的星空。

不论看多少次,总有种看不够的感觉。

神秘悠远,危险刺激,让她怦然心动,着迷不已。

“我看了监控,小五做的的确不对,但你后来的处理方式也不妥当。”

凤殊没吭声,凤崇光叹气。

“小九,我在跟你讲话。”

凤殊依旧看着外头。

“叔公,战场在哪里?那里也有这么漂亮的星空?”

她有仔细地浏览每天的新闻,却找不到丁点关于战争的消息。

“很远,远到普通人一生都不可能知道的程度。你问这个干什么?爷爷既然答应了让你去,总有一天会安排你过去。”

凤殊回过头来,“哪一天高祖父真的会让我去?不是用拖字诀糊弄我?”

“我也知道你的事情。”

凤崇光指了指她的头。

“定时炸弹,不解决始终不安全。爷爷无论如何都会安排你过去的。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准备好。”

凤殊垂眸。

“叔公,现在可以教我机甲了吧?我已经好多了,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头痛过。”

那两个陌生的男声再也没有在她的耳边响起。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幻听了。就因为那劳什子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的人一样,自己演绎出了莫须有的角色来。

凤崇光苦口婆心地劝慰她,“古时候有位圣哲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再忍忍,等爷爷……小九,怎么了?该死!”

凤殊忽然头痛欲裂,两眼一黑,瞬间栽倒在地。

第162章 心碎

凤圣哲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

“弟弟,慢一点,慢一点!要摔跤啦。”

即庆跟在身后,着急得满头大汗,“等等我,摔跤了妈妈会生气的。”

“才不是你妈妈。你来干什么?走开。”

凤圣哲掉头,愤怒得像小钢炮,将身后的即庆撞倒在地。

“是我妈妈,我妈妈!!”

他双眼噙着泪水,却愣是忍着没哭。

即庆频繁眨眼,将眼泪逼回去,笑着站起来,“哥哥没事,一点都不痛。你别着急。我带你去玩,来……”

“啪!”

凤圣哲一巴掌挥开了他的手。

“才不要你带。这是我家。你走开。”

即庆看着自己通红的掌心,眼角红了,“妈妈说了,要是她不回来,就让我照顾你,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

“你才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我妈妈一定会回来的。舅舅说了,她不会不要我。”

凤圣哲揉眼睛,即庆上前要抱他,再次被推倒在地。

“走开。”

说是这么说,他自己却先跑了。

即庆崴脚了,痛得无法站起,终于伤心地哭起来。

凤圣哲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用手背抹眼泪,没一会儿就进了一个房间,还把自己反锁在里头,藏到了床底下。

“妈妈,你在哪里?宝宝想你。”

五岁的小家伙双手抱膝,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坏蛋,妈妈是坏蛋,跟爸爸一样,都是坏蛋……”

即庆敲了很久的门,最后才垂头丧气地跟着即墨离开了君家。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是不是死了?”

见儿子哭得两眼红肿,即墨陪了他很长时间,直到确认小家伙睡着了,才静悄悄地离开,经过重重防线,到达即家的禁地所在。

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躺在修复仓中,面容安详,双手规规矩矩地交握。

死一般的苍白,寂静。

即墨垂眸,手曲成拳。

“凤殊,你要放弃吗?这样的一点小伤,就害怕得不愿意醒来。想不到你是这样懦弱的人。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回来。”

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仪器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声,他会以为眼前躺着的是一具死尸。

想到当初她飞扑过来的场景,即墨伸出手去,抚上了盖子,隔空描摹着她的眉眼。

在星澜号上,她曾经想要交付信任。

“我想过要相信君临,但无法亲近;我想过要相信萧家姐弟,但无法坦诚;现在,我想要相信你。”

他推辞不受。

为什么是他?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

“凤圣哲是凤圣哲,我是我。君家可以是凤圣哲的靠山,却不是我可以依仗的底气。”

“君家是君家,即家是即家,我们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从前的确是,但即庆找上了我。如果我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君家与即家当然不相关,现在的情形不一样。

君临批评我,总是拒绝旁人的相助,这不是做人的道理。因为他这一句话,我接受了萧家姐弟俩的好意,与他们成为了朋友。因为他这一句话,我想要好好地跟即庆相处,也向你学习。

你是我在父母双亡之后,见到的第一个想要主动亲近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初见时对他的观感。

很美,美到让她心动。

当时的他失笑不已。

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即墨收回了手。

她只是如实地描述着自己的心情,却并非风花雪月,爱上某个人的害羞。

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思,所以面无表情。那个时候,他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回以一笑。

当初的对话并不轻松却显得愉悦,甚至让他生出了某些欢喜的心情来,犹如醍醐灌顶,领悟到原来这就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才会有的幸福感。

如今再看,那种亲切自在的感受,荡然无存。

她想要相信他,想要短暂地依靠他,为此毫不犹豫地飞扑过来,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那个时候,他懵了。

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全身的力气都似乎离他而去,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个人,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快走!找死吗?还不滚?!真是个笨蛋!”

火红的身影就像烈焰,熊熊燃烧,灼伤了他的眼。

与平时的冷清尤为迥异,清脆的女声带着愤怒的力量,犹如离弦之箭,瞬间洞穿了他的心。

一刹那而已,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短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却教他清楚地领悟到一个事实。

他完了。

他想要她。

他想要这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却数年如一日,昏迷不醒。

“朋友是什么?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亲人是什么?愿意以命换命,只求对方能够活下去。真正的朋友,不用多,真正的亲人,一个足矣。”

想起她安慰即庆没有母亲只有父亲也可以过得很幸福的话,即墨垂眸,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羞恼。

“凤殊,你要不醒来,我就没法堂堂正正地放手。君临疯了一样在找你,庆庆跟圣哲一提起你就哭。我该拿你怎么办?”

……

凤殊鲤鱼打挺,没想到却撞上了修复仓的盖子,痛呼出声。

“安静。小九,没事了,别害怕。”

诸葛婉秋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凤殊冷汗涔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身处黑暗的无底洞,在不断地地往下坠落。

“深呼吸。来,吸气,呼气,对,很好,吸气,呼气。”

她深呼吸了几分钟,剧烈的心跳才恢复了平稳。

“是哪里特别不舒服?没关系,告诉太奶奶,我们会帮你。”

诸葛婉秋查看了数据,确认没有差错,才让她出来。

凤殊抿唇。

她又幻听了。

两个男声中的其中一个略带哀怨,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祈祷,更像是在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还出现了孩子的声音。

一声声地喊着妈妈,一边哭一边骂着妈妈是坏蛋。

那个小家伙是谁?是她的孩子吗?

就算不满意从小定下的婚约,她也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会在婚约存续期间,就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来。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未婚生子,等同于抛家弃族。哪怕今生的她少小离家,带着前生记忆的她,也不可能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

但她隐约觉得,那个孩子就是在喊她,是在骂她。

上一辈子的她虽然混迹江湖,与大家闺秀相比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但在崇尚习武护国的凤家人眼中,她依旧是有原则有底线的老实孩子。

她并没有辜负家人的信任。哪怕她与那人私定终生,两人也只是结伴而行,从未逾矩。

噢,不,她偷偷绣了嫁衣。平心而论,她也并不是死守规矩的那种孩子。

脑海里浮现出一片喜庆的大红,凤殊的心隐隐作痛。

听到那个孩子的声音,就像是当初被人一剑穿胸时的绝望,她只觉得心碎。

杜鹃啼血,莫过于此。

第163章 养分

凤殊到底没有告诉诸葛婉秋。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太爷爷没有这么快回家,所以这段时间,由太奶奶负责你的精神力训练,你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先休息,等到他回来再继续。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一再表示了想要早点到战场上去的意思,而且因为结印也的确有那个迫切的需要,我们不会同意你这样刻苦的训练。”

尽管洞悉了她隐藏了某些事情,诸葛婉秋的语气还是相当和缓。

凤殊低下头去,“谢谢高祖母,小九感激不尽。”

“你叔公吓坏了。这一次不同于往,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自己头痛而晕倒,你这次昏厥,却是因为跟你结印的人受了伤,你替他承受了一部分精神力攻击。”

诸葛婉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凤殊身体微僵。

“小九,如果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如实告诉我。性命攸关,容不得丝毫轻忽。你想不通的事情,我们这些长辈也许会想得到,只要明白了关键点,很容易就一通百通。”

凤殊垂眸。

“高祖母,我跟妈妈离开凤家以后,一次都没有回来,与长辈真的一次都没有联络过?跟爸爸还有姐姐,也连最起码的问候,报平安,都没有?”

“你十岁之前,越清每三个月就会向你太爷爷报一次平安。十岁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具体原因,只有你太爷爷知道。

至于你爸爸跟姐姐,在战场上的时候,这边谁都没法联系上他们。在家时,你十岁之前,也是有联系的。”

凤殊疑惑愈深。

“去了战场就联系不上家里?战场是在星网信号无法覆盖的地方吗?还有,为什么分水岭是十岁?”

诸葛婉秋微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意料之中,凤殊浑身紧绷。

“关于战场的问题,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是十岁,我不清楚,所以无法回答你。小九,你的命是你的,也是父母的,更是凤家的。太奶奶不希望你意气用事。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是关起门来还是在外头闯荡,都应该同心同德。”

凤殊怔了怔,突然想起了慧山说的话。

“小丫头,被别人欺负了丢了我的脸面没关系,只要逃命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你要是敢跟你大师兄二师兄同门相残,小心我打断你们三个的狗腿。”

“可是师傅,我认识大师兄,却没有见过二师兄,遇上了也不知道是他,两个人打得你死我活怎么办?”

“笨。就算你认不出他,他也一定会认出你来。”

“为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朋友是什么?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亲人是什么?愿意以命换命,只求对方能够活下去。真正的朋友,不用多,真正的亲人,一个足矣。郭子跟叶邈,既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兄长,跟了我出来,你可是赚大了。

反正你打不过他,别主动招惹了人。叶邈要是被惹毛了,连我都救不了你。你要乖乖的,看在你是他唯一的师妹份上,他也会护着你。”

“为什么会认出我?认不出来怎么办?”

“别问别问,见到人你就知道了,他邪门着呢。”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

从她跟着慧山开始,一直到她沉入河底,她始终没有见过叶邈。

她生平对二师兄最为好奇。为了那一份好奇,她缠着慧山要听叶邈的故事,慧山很少提及具体的事情,却会将叶邈到过的地方一一告诉她,说如果真的想要知道,直接去走叶邈走过的路,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邈去过很多地方,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她只走过一小部分他曾经走过的路,所以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诸葛婉秋确信她是记起了某些事情,耐心地等待。

凤殊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高祖母,如果一个人热衷于走走看看,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诸葛婉秋挑眉,“你是记起了那个跟你结印的男人?”

凤殊摇头,她只是突然非常地想念慧山的揶揄,想念郭子的厨艺,想念那个对二师兄感到好奇,所以兴致勃勃地想要将他走过的路都重走一遍的自己。

现在想起来,跟着慧山的那几年,是她上辈子最为开心的时光。她感受到了师傅跟大师兄的关怀,所以也想要去关怀那个从未谋面的二师兄。

只有感受到被爱的人,才会想着也要去爱人。

那个时候的她,才有小姑娘真正的模样。

坏就坏在,在遇见叶邈之前,她先遇到了自己的孽缘,注定了劫难的开始。

凤殊抿唇。

“很难说。性子再单纯的人,也会有复杂的一面。只有了解到更多的事实,他走过了哪些地方,遇见了哪些人,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才能有个笼统的印象,抽丝剥茧,得出较为相近的答案。”

诸葛婉秋知道她是寡言的人,所以对她的表情观察入微,知道此刻的她心情恐怕不是太好。

“要不要继续睡?感到舒服了再起来活动。”

“我这次昏睡了多少时间?”

“四个月,都成凤家的睡美人了。”

凤殊微微变脸。

四个月?

她感受了一下,内力还在,略有增长,才稍稍放心。

诸葛婉秋微微一笑。

“小二被你吓到哭了整整三天,就连小光,也被你吓得腿软,连路都走不动。小五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你昏厥过去,这段时间老实得就像鲁鲁兽。如果不是怕打扰到你恢复,她们每天都想要来陪你。”

“高祖母,我的识海受伤严重吗?”

她不敢擅动。

“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上很多。我们凤家离外界很远,与你结印的人对你应当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才会在你失忆后,连他是谁都完全记不起来的现在,还能够感应到你。”

诸葛婉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小九,如果你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掌握的情况越多,我们接下来才能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虽然你的识海受伤并不严重,但在距离那么遥远的情况下,还能够牵连到你,想必那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他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你之所以睡了四个月,有很大缘故是因为他需要你的精神力支持,才会拖延至今。”

凤殊疑惑,不太明白,“高祖母,那个印记不是在受伤的那个刹那才会发挥作用吗?受伤之后的治疗过程,也会一直相互影响?”

如果真是那样,她岂不是成了他的精神力存储器?只要他受了伤有需要,她就会是他的养分,哪怕一生不见,也会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能量传输给他。

第164章 念头

凤殊打了一个寒噤。

“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坏。受伤时你护他,没受伤时他助你。总的来说,你的风险更大,但是人活着,总不可能天天都受伤,相对来说,你得到的好处更多。一旦你的精神力实力追上他,情况就会反转。

同生共死,携手并进,这也是为什么,以前的恩爱夫妻都喜欢结印。”

说到这里,诸葛婉秋心里“咯噔”一下。

“小九,你该不会真的跟人结婚了?”

如果告诉对方,她很有可能连孩子都有了,会不会让凤家闹翻天?

想起那个稚嫩的童音,凤殊摇头,“我不知道。”

诸葛婉秋盯着她的双眼,“那就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小九,你成年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肆意妄为,就算难堪,就算恐惧,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

你爸跟你姐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就算是你妈妈,她也从来不会推卸属于她的责任。”

凤殊垂眸。

“我又幻听了。”

她将那个男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诸葛婉秋眉头直皱。

十岁之前,凤小九一直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但每次问好,也是规规矩矩的,乖巧得不得了,跟凤小二她们几个一模一样。越清品行端方,想必管教女儿会相当严格,看凤小七就知道了,凤小九不可能背着她母亲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男声真的只是幻听而已?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人,跟凤小九的关系想必十分亲近了。

能够用这么熟稔的语气跟成年之后变得沉默内敛的凤小九说话,该不会就是那个跟她精神力结印的人吧?

凤殊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脱口而出道,“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个人?”

诸葛婉秋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却见凤殊自己都愣住了,显然是无意识下的本能回答。

“好吧,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确认到这一点,也不是没有进展。最起码说明一点,你潜意识里认为这个男声是真正存在的人发出的。

这样推断的话,小九,你的确需要快一点到战场上去。你的过往越复杂,就越需要强大的心态跟实力去面对,战场是最能够磨练人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就能去?”

见她瞬间打起精神来,诸葛婉秋笑着摇了摇头。

“这只是我的意见,你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由你太爷爷说了算。别觉得不公平,凤家任何一个人要去战场,都需要资格最老的人同意才行。

以前你爷爷二十岁就想着要去战场上开开眼界,因为好几年都得不到允许,悄悄地离家出走,准备自己去,结果把自己都给丢了,差点迷失在浩瀚的星空里,还是你太爷爷亲自把人带回家的,为此狠狠地揍了他一整年。

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实你太爷爷是五十步笑百步。当年他十三岁就闹着要去战场上玩玩,为此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撒泼离家出走什么的样样都玩过,被他的太爷爷关了整整十年小黑屋。

据说那十年,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因为当时老祖宗早已隐退,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调教子孙。他作为监督者也进了小黑屋,一直不停地找茬,让你太爷爷叫苦不迭。从小黑屋出来后,一直到今天,除了那一次去看你,他再也没有进去过。”

凤殊眨了眨眼,听懂了潜台词。

言下之意,她要是不得到允许就赌气离家出走,下场很有可能就是挨揍或者被关禁闭。

“高祖母请放心,小九不是十三岁,也不是二十岁,等个几年的耐心还是有的。”

诸葛婉秋自然也听懂了她的暗示,笑了起来。

“是几年还是几十年,还得看你自己争不争气。万一你不争气,实力上不去,或者实力上去了,那个人却总是受伤不断,连累得你总是昏厥,别说战场,你就算想独自一人到无涯星去,也绝无可能。”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看她的实力跟运气如何。

“高祖母,我在无涯星也上了大半年学了,除了教学课,大家其实都很少会使用精神力。不管是日常练习还是打架斗殴,我都没有怎么看到过有人频繁使用精神力攻击,这是为什么?”

诸葛婉秋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因为识海在头部,精神力一旦枯竭,就跟脑死亡没什么两样。

除非万不得已,或者特定的场合,又或者本身特别喜欢精神力攻击,普通人很少会使用精神力这种攻击手段。

不管是操纵星舰驾驶机甲,还是持身肉|搏,只要不受伤,一般睡一觉也就能消除疲劳,恢复战斗能力。

但精神力不是这样,每逢战斗,如果全程单纯使用精神力攻击,除非精神力极其强大,恢复速度也很快,否则就算不枯竭,结束之后也会要养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够慢慢恢复到充沛的状态。

这是常识,小九,你太爷爷教你的时候没有仔细说明?”

凤殊摇头,俏脸微热,对自己的常识水平表示惭愧。

“没有,高祖父应该觉得这样的常识实在是太普通了,就跟刷牙洗脸吃饭喝水一样,五岁以上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应该懂,应该会。”

其实凤珺这几年真的教了她很多,弥补了她很多常识方面的空白。

但是她失去了从前跟越清一起生活的记忆,脑海里装的更多的反而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尤其是跟在慧山身边的那几年的日常点滴,所以哪怕学习能力还算不错,理解上也比较困难,想要完完全全的吃透,恐怕要耗费许多年的功夫。

“没事,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就当重头来过,重活一回。”

诸葛婉秋笑着安慰她。

凤殊垂眸,心里苦笑。

可不就是重活一回。

稀里糊涂的死去,又稀里糊涂的重生,大概老天爷都对她的糊涂人生感到恨铁不成钢,才会大发慈悲让她再走一次人生路。

这一次,凤家不是那个凤家,却依旧把她送了出去。护着她的慧山跟郭子早已化为了历史长河中的水滴,连浪花都没有泛起一朵,便了然无踪。

而那个让她好奇了大半生的叶邈,音容笑貌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一念生,一念死,凤殊并不知道,在离凤家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因为她念头通明而心跳狂飙,两耳发热,还打喷嚏打了一整天,惹得同行之人无不侧目。

第165章 黑洞

凤珺不知道忙些什么,直到两年之后才回到凤家。

“小九情况怎么样?”

诸葛婉秋递过一杯温水。

“还好,这一年都没有再昏厥过去。相反,精神力稳步提升,体术上,在无涯星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就连小光,不用精神力攻击的话,很多时候也奈何她不了。

我还以为你要过个三年五载才回来。这一次很顺利?老祖宗怎么说?”

“让我们顺其自然,听之任之。”他语气像是相当无奈。

“老祖宗真这么说?”

“嗯。”

诸葛婉秋沉默了一会。

“也好。有孝心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的家族当一回事,要是没有孝心,管得太多将来反而不好,恩将仇报的事情我们也见得多了。”

凤珺将水一饮而尽。

“你觉得小九怎么样?”

诸葛婉秋想了想,微微一笑。

“很好。比想象当中的复杂,也比想象当中的单纯。是个有主见有底线的孩子,感觉上,比小二她们要大上一个辈分,是个更爱用行动来说话的人。”

凤珺揉了揉鼻梁,“是,虽然常识缺乏,却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懂事,什么都明白。这样的孩子不好糊弄。”

“老祖宗都让你不要管那么多了,你还想糊弄她?”

凤珺苦笑,“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小九要真的是可造之材,越早上战场越好。”

诸葛婉秋神情微滞,“你没有说清楚?”

“说了,但凡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他让我们别管,小九想做什么尽量让她做。”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才下楼吃晚饭。

凤殊非常有礼貌地向两人鞠躬问好,默默开吃。

自从凤崇光被她吓了一跳之后,她就从原先的房间里搬了出来,一直跟诸葛婉秋搭伴。

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双胞胎跟凤小十都羡慕嫉妒恨,问题是她们被勒令不允许在家使用精神力攻击他人,即便是玩闹也不可以,而体术上又从头到尾都被凤殊压制,结果到了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讨好诸葛婉秋,隐晦提出也想搬过来承欢膝下。

可惜的是,请求通通被驳回。

“这段时间有没有想起更多的东西?”

吃过饭,凤珺跟她拉家常。

凤殊摇头,表示没有。

她有些沮丧,还有些恐慌。

因为她认同了诸葛婉秋的判断,那个成年男声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人发出的,那意味着,有很大的几率,那个稚嫩的童音,是她的儿子在呼唤妈妈。

理应厌恶的才对。

她从来就不是特别喜欢孩子的人。尤其是在对婚姻的憧憬破碎之后,她已经不想要成亲了,更别提生育。可是每每想起那个童音,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她不敢想下去。

如果真的是她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她的孩子,他现在过得一定非常不好。

凤殊垂眸。

凤珺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九,明天开始,你到家族训练密地去,过关后,我会送你去比赛,名次合理的话,你可以获得预备役资格,一旦我们家族有人从战场退下来,你就可以顶上。”

与其在家里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不如让她按着自己的想法去闯荡,有些人就是越活跃学得越多越快,作为长辈,在一旁看着就好。

凤殊双眼发亮,“谢谢高祖父。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凤珺失笑,“只要保住你那条小命,任何时候你都对得起我们。早点休息。”

“是,高祖父晚安。”

她站起来,认真地朝他鞠了一躬,这才退下去。

“咦,小九呢?”

诸葛婉秋刚出去跟凤崇光聊了几句。

“睡觉去了。”

凤珺牵着妻子的手,慢慢地踱步上楼。

“既然老祖宗都放心,明天就让她试试。”

诸葛婉秋诧异,“明天就开始?她才稳定了一年,虽然进阶了,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再次昏厥?进了家族密地,我们谁都不能插手,只能由她自己出来,要是有个万一……”

“听天由命。她要是真的是个有大造化的,吉人自有天相。”

翌日一早,凤殊按时起床,跑步打拳,然后吃早饭,跟凤珺乘坐飞行器一路向西,中午时分到达了密地入口。

让她感到无语的是,密地在森林,而入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开在一棵巨大的古木树干上。

凤珺神情严肃,“小九,每一个上战场的凤家人,都必须经历一连串的试炼。进去之后,没有任何援手,遇到任何危险,你都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好。”

她跃跃欲试,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即将独自踏上危险旅程的觉悟。

凤珺丢给她一个空间钮,“里边有你需要的东西。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吧,一路顺风。”

“我走了,高祖父,出口见。”

凤殊抄手一兜,发现是一条项链模样的空间钮,即刻戴上,然后微微鞠躬,纵身一跃,转瞬之间就被黑洞吞噬。

“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回来。”

凤珺自言自语,瞪着入口好半晌,觉得有必要挫一挫她的锐气,才打开家族内部通讯,“人进去了,小心些,别靠她太近。死不了就行。”

“是。”

“收到。”

凤殊并不知道,说了无视她生死的凤珺安排了暗卫,紧紧跟随着她。

此时此刻,她正在坠落。耳边是越来越大的风声,眼前是越来越深的黑。

她几乎没有空去思考,身后是否会有别的人进来,前方又是否会有人在,只是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失重感。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黑洞仿佛没有尽头,在她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咚”的一声巨响,她掉进了水里。

凤殊整个人都僵硬了,水漫过头顶的瞬间才镇定下来,四肢划动着,观察四周。

初时黑漆漆的一团,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有些奇怪。

她所处的水域很大,四周什么都没有,看不到陆地,自然也没有房屋,没有人类群居的灯光荟萃,感知到的唯有冰凉冰凉的水,她特意尝了一点,又咸又苦。

而头顶,是天空。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第166章 劈天

凤殊小心翼翼地前行。

自从记忆恢复,为了克服恐水心理,她特意重新学了凫水。

起初效果并不好,触摸到水她并不会感到害怕,泡澡也不会感到害怕,可是一旦到江河湖泊里,哪怕只是虚拟的场景,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直到一个月后,靠着每一天都坚持不懈的练习,她才终于克服了恐惧,成功游完了一万米。

凤殊双手往外划,两腿就像是螺旋桨,不停地打起水来。她按着一个方向前进,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时刻注意着有没有东西靠近,有没有异常的味道出现。

游游歇歇,四个时辰后,她依旧独处水中央,四周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算穿着保暖衣,精疲力竭的她还是觉得寒冷,手跟脖子以上的部位冷得都快僵住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感觉到了风。更确切的说,空气的流动还是相当明显的。在原有的方向上稍稍偏离十五度,凤殊奋力前行,中途偶尔还微微调整。

这一游,就是整整八个时辰。

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了。

凤殊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空间钮里掏出来一管营养剂,迅速喝完,末了装了一瓶水,重新丢进空间钮。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营养剂要了好几年的分量,还自己做了一些药丸子。

在无涯星的东北角,名为寰越之森的地方,药草遍地都是。只要不恶意践踏或者无谓浪费,师生们可以随意进去研究或者采摘。

她不想显得太另类,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的,但进去之后,她偶尔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凤殊平躺在海面上,头部后仰,稍作休息。

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理论上,她有内力作为支撑,可以三年五载不断地游下去,实际上,她又不是机器,只要有能源就可以不知疲惫勇往直前。

她是人,吃喝拉撒睡,样样缺一不可。就算前四样好办,最后一样还是无法解决。她总不能一边游泳一边睡觉。

凤殊划拨着水面,看着天空,两眼茫然。

跟掉下来时一模一样的黑。

没有光,自然也没有影子。

有空气,有水,但是温度没有什么变化,光影不存,这意味着什么?

死亡之地。

整整十二个时辰,她没有看到任何植株,没有遇到任何动物。

鱼虾海藻,贝类珊瑚,通通没有。

她甚至怀疑,方圆百里,如果这个空间有这么大的话,她是唯一的活人。

凤殊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从空间钮里抽出来一柄长剑,然后将那管装了咸水的营养剂瓶拿了出来。

她在水面上翻了个身,脚尖往丢掉的瓶子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身轻如燕,手中的长剑朝天一劈,势如破竹。

伴随着天空中“轰”的一声巨响,她“咚”的一声再次掉入冰冷的水里。

凤殊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双眼发亮,故技重施,手持长剑,一次又一次地冲向天空,当头劈下。

“要不要上报?”

“静观其变。”

“可是……”

“她不出事就行。噤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凤殊丝毫感觉不到疲倦,怀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执着,她一剑一剑地劈着天,气贯长虹。

“哥……”

声音飘忽,隐约带着颤抖的尾音。

“怎么办?都几个小时了,完全像个疯子……啊唔……”

漆黑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片光。

以凤殊的目力,瞬间就将周遭的场景看在了眼底。

推测得不错。这里是人为空间。只不过因为地域广大,所以才会显得无边无际,让人误以为掉进了海洋。

天空并不是真正的天空,只是一块黑幕,或者说类似于隔绝层的东西,撕开一条缝隙之后就会发现,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

她仰躺在水里,稍事休息。

四周很安静。

安静到像是有人在窥视。

凤殊面无表情地盯着某个方向,良久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哥……九小姐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凤琯,有一句话叫做‘沉默是金’。”

“金子又没什么作用。”

“你这是懒人思维,天下无物不可用。”

凤琯喋喋不休,凤琋对自家双生弟弟的活泼感到头痛,“安静。”

“怕什么?反正我们在机甲里,就算九小姐发现了异常,也听不见。再说了,我们隐身了,她不可能发现。”

“人一旦有疑心就会多加警惕,九小姐身法奇快,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能有多快?她又不会操作机甲。”

凤琯话音刚落,却见凤殊拔地而起,犹如离弦之箭,冲向了高空,瞬间就消失在万丈光芒之中。

“天!”

“跟上。”

凤琋操纵着机甲,也朝破洞而去。

尾随而至的凤琯速度太快,差点撞了上去,“怎么不进去?快点快点。”

“机甲进不去。收了。”

“可是我们在高空,收了会掉下去……”

凤琯话还没完,眼睁睁看着凤琋从驾驶舱出来,收回到特制的空间钮里,然后踢了他机甲一脚,整个人便飞扑而去,消失不见。

“哥,我还在这里!要怎么进去啊,该死!!”

他快急哭了,没等他想明白,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就像退潮一样,光芒很快就微弱下来,转瞬之间,被凤殊劈出来的那道缝隙恢复如初。

世界一片黑暗。

凤琯欲哭无泪。

进了黑洞,不管是参与任务考核的人,还是负责观察守护的暗卫,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到达出口。

不同的是,前者没有时间限制,而后者,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出来,就会被降级,失去守护资格。

他抽出来激光剑,也学着凤殊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劈向黑幕,让人沮丧的是,耗费了两倍的时间,一个缺口都没弄出来,四周依旧黑不隆冬的,死寂得吓人。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凤琯不服输,再接再厉又劈了大半天,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才垂头丧气地住了手,降落到水面,苦哈哈地收回了机甲,整个人“咚”的一声掉进水里,“要不是不能用粒子炮,早就轰了你!”

他朝黑幕比了比中指,迅速下潜。

凤殊也在下潜当中,只不过,是被动的。

第167章 流沙

她没有想到会来到沙漠,更没有想到刚一落地,脚下的沙子就迅速流动起来,眨眼之间,就没过了她的腰间。

更糟糕的是,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掉落到了她斜侧一米远的地方。

流沙下陷得越发快了。

凤殊一动不动,任由沙子蔓延至肩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后来者,长剑高举。

“九小姐,我奉命暗中护你安……咳……”

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台机甲。

凤琋开始启动扫描,让他悚然而惊的是,刚刚还在他眼前的凤殊不见了。

“该死!”

他不敢相信人就在他眼皮底下被沙漠吞噬。

“凤小姐,别着急,我这就把你挖出来。”

虽然没有感应到她的生物信息,凤琋还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奋力地开始清理面前的沙石,可惜的是,十分钟,没找到人,三十分钟,还是一无所获,一个小时,狂风都停止了,她还是踪迹全无。

他头皮发麻,即使坐在驾驶舱中,依旧感到砂砾灼热无比,烫得人想要发抖。

此时的凤殊,已在百里外,同样为炽热的天气而感到烦恼。

为了追随二师兄叶邈的足迹,她曾经到过沙漠地带。也因此习得了一些在沙漠中行走的基本常识,譬如流沙虽然看着恐怖,但一般也就下陷一米左右,很少会下陷到两米以上的深度,所以大体上很难淹没一个成年人。

当然,惊慌失措扑倒在地的成年人例外,身量不足的孩童也例外。

感觉到流沙速度放缓的瞬间,恰好狂风大作,她运起心法,冲出沙堆,为了安全起见,还迅速远离突然出现的男人。

至于那个男人的死活,嗯,既然说是被派来保护她的,应该有自保能力才对。

凤殊举目远眺,目力所及之处,并没有绿洲。连绵不断的山丘,一望无际,仿佛无边无涯。她仔细观察了一遍山丘的走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心中略有成算后,才找了一个遮阴处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不过是盘腿坐着修炼。

慧山虽然很少提及叶邈的具体经历,但偶尔也会有片言只语,譬如他曾经极为感慨,自己收到的二弟子才是真正的武痴,从小到大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入修炼状态。

凤殊初初离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接触新鲜事物中,十分兴奋,所以在练武一事上懈怠了不少,每天每天都手舞足蹈得像个真正的小孩,直到听到慧山的随口一句,才收敛不少,重新投入到练武之中。

现在想来,虽然与叶邈从未谋面,在她的生活里,他却无处不在。如果说郭子是明面上的长兄,叶邈就是她暗地里的二哥。

凤琋终于找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铁疙瘩,凤殊睁开眼,长发无风自动,俏脸却面无表情。

“九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凤琋。大长老派了我跟弟弟凤琯暗中保护您的安全。”

他个子很高,此时却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自我介绍。

“既然是暗中,何须现身?”

凤殊倒不是不相信他的话,既然凤珺担心她的安危,嘴上说着不会插手她的历练,暗地里派人护着也正常。

凤琋苦笑。

“如果被发现,我们这些暗卫就变成了明卫,未免误伤,必须现身表明身份。”

“嗯。我知道了,退下吧。”

凤殊看了看天时,拿出一管营养剂喝了,继续闭目养神。

尽管想要搭腔,凤琋还是安静地收回了机甲,退到了五米之外,也坐下来休息。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凤殊拿出来一瓶水,喝了一口,然后含了一口,拧紧盖子放回空间钮,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如同一只燕子,斜飞而去。

凤琋这一次动作很快,动作麻利地进了驾驶舱,迅速跟上。

她时而笔直飞过,时而蜿蜒前行,一次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就这么精神奕奕地飞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发白,才又找了一个遮阴处盘腿歇息。

凤琋此刻有些懵。

她的表现出乎意料。

没有借助任何器械,也没有使用精神力,仅仅依靠双腿,她急行军十几个小时,居然走了六百多公里。这在他看来完全不合常理。

他想请教她是如何做到的,偏偏她看着像是睡着了,他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翌日一大早,凤殊天蒙蒙亮时就出发了。依旧是喝了一管营养剂当早饭,然后喝一口水润喉,再含了一小口在嘴里,便循着选定的方向疾驰。

如果不是带了机甲,凤琋一定会发疯。即便是坐在驾驶舱内,足够安全,温度适宜,他也叫苦不迭。

无他,实在是她太能跑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就像愚公移山,昼歇夜跑,坚持不懈地朝着选定的东方而行。

“九小姐,您打算一直这样跑下去吗?”

她已经走了三万多公里了,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疲惫,凤琋看着满目黄沙,十分怀疑,她会不会飞懵了?

这一段时间,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天,他们没有说过任何话。此时见他走近,凤殊弹了一个石子儿过去。

凤琋识相地停在了三米之外。

她没有回答他,继续埋头挖着坑,这一次,她停在了一片芨芨草边上。

不出所料,两米左右,有水冒了出来。

凤殊又往下挖了一点点,然后放上支架,摊好过滤网,将水瓶放到网下。

滴滴答答的声音非常动听。

她的空间钮里自然还有存水。但是她并不想要立刻动用,能够实地采用的东西,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还是费点心思为好。

观察了这么多天,她已经大概有些了解了。

这方空间,恐怕跟之前的环境一样,也是人造的。

在这里,除了黄沙遍地,她还能够找到少许的植物,譬如芨芨草,芦苇,红柳,还有某些她从前没有见过的低矮植株,无一例外,都能在它们所在区域找到地下水。

问题是,除了两个大活人,她同样没有遇到任何一种活物,就好像那些动物不论大小全都死绝了。

有光,有水,有植株,却没有任何动物,不管怎么看,都是值得怀疑的。

第168章 黑影

怀疑归怀疑,凤殊却自得其乐。

目前看来,吃喝不愁,安全无虑,环境虽然单调,却正因为其单调与广大,她可以无所拘束地练习轻功。

放开了速度跑,中间慢慢调整,唯有多多练习,才会知道最适合自己目前的节奏是怎么样的。

如果不是有个跟屁虫在,她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打打拳耍耍枪,可惜现在只能够练习军体拳,以及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经脉,积蓄内力。

见瓶子满了,凤殊拧好盖子,又拿了一个出来装水,这样的流程一直持续到她装了二十瓶水为止。

如果不是空间钮有类似于保温防腐的静止时间的功能,凤琋十分怀疑,她会不会一次性接那么多的水。

几天前开始,她的饭量就减了,变成了每餐半管营养剂。问题是,她每一天奔跑的距离依旧是六百公里上下。

“九小姐,您打算怎么破局?”

凤琋厚着脸皮,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

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因为很显然,凤殊并不想解释,只是瞟了他一眼,语气微凉。

“身为护卫,应当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如果说保护我的性命安全,是你的任务,那么理解并完成突围,就是我的训练。越界是违规,下不为例。”

凤琋的脸热了起来,立即鞠躬道歉,最后直接进入驾驶舱,连人带着机甲消失不见。

这一天,她按部就班地盘腿修炼,中午的时候却突然风沙漫天,等凤琋反应过来的时候,凤殊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他二话不说驾驶着机甲往东边而去。

让他快要发疯的是,追了大半天,居然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三天后,凤琋通过特殊渠道胆战心惊地联系了凤珺。

“没事。她安全得很,生物特征都在安全范围,你回到原地去看一看,搞不好她就藏在你的眼皮底下。”

凤琋哭笑不得的是,他回到分开的地点,果然见到了凤殊。

她正在劈天。就像在水域那里一样,一剑又一剑地挥出,落点却总是在同一个地方。

未免打扰到她,他没有贸然上前,当然,为了能够及时跟上不掉队,他停在了高空。

凤殊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出现,视线扫过了他的方向,一秒不停,保持节奏,持续不断地用同样的角度飞劈着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天空用的材质都一样,花了差不多的时间,凤殊就劈出来一道可容人穿越的缝隙。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事先打招呼,就二话不说闪身不见了。

凤琋反应也算快了,可是他却忘了一件事,凤琯并不在身边,再也没有人当他的踏脚石,可供他借力完成最后那一蹬。

在他犹豫着是要学她搞破坏还是遵循着正规途径离开时,光幕上的那一道口子迅速合上,比之前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看着眼前严丝合缝得没有一点漏洞的天空,凤琋一言不发地往南飞去。

凤殊此刻也在飞,只不过,身处的场景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森林,并不是郁郁葱葱艳花硕果的森林,而是漫天飞雪银装素裹的森林。

哪怕身上穿着可以随时调适温度的保温衣,她还是感到了丝丝凉意,赶紧找了一棵树落脚,从空间钮里拿出来防雨雪的帽子、手套跟鞋子换上。

“阿嚏……”

凤殊呼出一口热气,白蒙蒙的,迅速在空中消散。

慧山说,每一次打喷嚏,都代表着有人在想她。

小时候的她对此深信不疑,后来半信半疑。但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即便是当面打喷嚏,她总是认定那人就是在心里偷偷地想自己,为此窃喜不已,又是害羞得不敢看他,又是飘飘然地想要告诉整个世界。

“咔咔……”

凤殊利剑出鞘,边上的一棵树应声而倒,有厚厚的积雪扑簌簌地坠下去,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没。

雪地里,清晰地出现了几个脚印,是兽爪。

从高空掉落的时候,她就已经俯瞰了这方区域,尽管只是相当短暂的瞬间,她卓越的目力与听力也足够让她判断出来,这里并没有显而易见的动物。

现在,应该稍微改变一下看法。

有动物,速度还极快。

她抬头看了看天。

飘飘扬扬的雪花。

接了一点放进嘴里,是真的。

这一方天空,还真的不像是假的。

凤殊在林中飞掠,就像一只雨燕,自由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黑影一路疯跑,最后直接潜进了水里。

她停在了岸边。

这么大的雪,小小的水潭却没有结冰,水雾缭绕中,依然能够清晰地看见浅金色的鱼群在来回游弋。

水至清则无鱼。这水看来还是有浑浊的地方跟时间。

“啾!”

天空飞来一只怪鸟,翅膀深红,躯干漆黑,爪子深紫,喙却是纯白,此时犹如利箭那般向她俯冲而来。

凤殊毫不在意,随手一挥,刚刚折的树枝呼啸而去,想要偷袭她的小东西被扎了个对穿,“咚”的一声掉进水里。

鱼群“唰”地聚拢过来,一瞬间,鸟尸便成了白骨,缓缓下沉。

尝过鲜的鱼群再次慢悠悠起来,只不过,拇指大小的鱼却有不少变了颜色,分别是红、黑、紫、白,正好呼应了小鸟各部分的色彩。

她见过一种爬行类的动物,可以改变自身的颜色,以避过天敌。

这种鱼的颜色变化,却更像是在炫耀或者嘲笑。

凤殊蹲下来,拔了脚边的一束草扔下去,鱼群微微受惊,四散而开,惊慌失措得就像刚刚并没有做过类似于分尸而食的事情。

人几乎无物不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能吃不能吃,通通都要去尝试,合口味的几乎都会被开发出相应的菜谱来。

那么多的人,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味,除了食用面积广的一部分主食以外,自然需要各种各样的猎奇食材。

植物没有心,人类可以当它们都是死物,动物跟人一样有心跳,但为了吃而杀死它们,利用它们的尸体来烹饪,做出各种各样合乎胃口的美味来,人类心安理得。

这样想来,她跟眼前的鱼群并没有什么不同。

凤殊抓了一把黑白色的泥雪,扔到了鱼群中。

“吱!!!”

第169章 吱吱

黑影自斜侧里飞扑过来,想要将她推入水中。

凤殊眼疾手快握剑一劈,黑影被直接拍晕在雪地上。

它就像一节莲藕那么高,通身圆滚滚的,上白下黑,四肢很短,掌蹄皆为五爪,尾巴像个小绒球。

引人注目的是小东西的脑袋上,有着一小撮浅金色的卷发,衬得它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好久没吃过肉了,要不要现杀现做呢?”

长剑入鞘,她抽出来一把小刀,蹲下身去,在小东西圆滚滚的肚皮上比划着。

“吱……”

无限哀婉。

凤殊笑了。

“不装死了,嗯?”

“吱。”

它伸出右爪,小心翼翼地戳着刀身,示意她拿开。

凤殊轻笑出声,“我喜欢吃肉。”

“吱吱……”

像是求饶,又像是讨好,声音如同飘渺的乐音,更像是芬芳扑鼻的美酒,一时之间,凤殊有些醺醺然。

它的眼睛很漂亮,跟头上的那一小撮呆毛一样,也是浅金色的,定睛看去,仿佛旋涡,令人心醉神迷。

“哼!”

凤殊收敛了笑容,刀尖微微下沉,小东西拼命吸气,收缩着圆鼓鼓的肚子。

“魅惑人心?小家伙,你的道行还太浅。说吧,蒸炒煎炸烤焖炖,你想怎么死?”

小东西双手合十,眼角滴泪,“吱吱吱吱吱!!”

让她感到奇怪的不是它的通人性,而是它的眼泪居然是浅金色的,滴落到雪地上,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粒粒圆滚滚的珠子。

她虚空一弹,所有的珠子“嗖”、“嗖”、“嗖”地砸向了鱼群。

不出所料,它们像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张嘴吞噬,水面一时激起了无数水花,还有不少打架的,咬得彼此鲜血淋漓。待得重归平静,鱼群全都变回了原先的浅金色。

“它们是你养的?”

“吱……”

有气无力。

凤殊诧异。

眼泪做鱼食?

“养来吃的?”

“吱……”

不情不愿。

“你刚才想推我下去喂鱼?”

“吱吱!”

没有这回事!

凤殊似笑非笑,刀背轻拍着它的小肚子。

“吱……吱吱……”

是,大人饶命……

万分沮丧。

它的眼睛里的旋涡就像是万花筒,还越转越快,异香扑鼻,鱼群一窝蜂游了过来,兴奋地开始跳跃,“嗒嗒嗒”作响,水花四溅。

凤殊屏息,刀背猛地向下一拍。

“吱!!!”

雪白的肚皮上霍然出现了一道粉红色的刀印。

“再装神弄鬼,立刻剁了你去煲汤。”

小东西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雪地上很快就聚集起一堆的小金珠。它锋锐的指甲也缩了回去,只剩下肉呼呼的掌蹄彰显着自己的无害。

凤殊不为所惑,面无表情地拿出来一个装水用的空瓶子,将珠子通通扫了进去,意有所指,“我擅长制药,尤其是制毒跟制香。”

婴儿啼哭似的声音戛然而止,小东西开始打嗝,湿漉漉的小脸看着像是惊恐交加。

“还想要瞒天过海?连扒皮拆骨都不怕,还怕我剁了你的小尾巴去制香?”

它不要命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想要迷惑她的心神,这么近的距离,在她这个有心人眼里,自然很快就露出了破绽来。

小绒球显然就是它的香囊。

小东西瑟缩了一下,“吱?”

“要什么?呵,你有什么可以打动我的?”

素手一抬,刀尖离开了它雪白的肚皮。

小东西战战兢兢地坐起来,未免露出尾巴,还谨慎地用两爪捂住了。

“吱。”

凤殊笑了。

“你确定我想要的你都有?”

“吱吱吱!”

它扬起了圆嘟嘟的下巴,一派笃定。

“我肚子很饿,现在只想要吃肉。”

她好笑地看着小东西打了个寒噤,头顶上那撮浅金色的卷毛也颤颤巍巍的,透露出惧怕来。

“吱吱!吱吱吱吱!!”

它圆润的耳朵抖了抖,像是想到了好主意,爪子朝水潭一指。

“让我吃你养的鱼?”

点头如捣蒜。

“就那拇指大小的鱼,还不够我塞牙缝。”

她状若无意地扫过了它圆滚滚的小身板,语带嫌弃,“勉强够一餐。”

小东西双手合十,拼命鞠躬,眼泪哒哒哒掉落,很快就金灿灿一片。

凤殊淡定地把装满了金珠的水瓶放回空间钮,又另外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一边装还一边咂摸着嘴,像是在自我安慰。

“闻起来还挺香的,差强人意。煲汤好还是蒸炒好呢?真是个苦恼的问题……”

黑影倏然一闪,极快地蹿到了十米开外。

凤殊比它更快,纵身一跃,长剑出鞘,小东西一头栽倒。

“嗷嗷嗷啊嗷嗷……坏蛋坏蛋坏蛋,我不要变光头!”

小爪子往头上一摸,果然刚才凉悠悠的感觉没有错,留了好久的小卷毛没了。再定睛一看,全都在她的长剑上平躺着,微风拂过,一根根四散开来。

“哇啊啊啊啊……坏蛋大坏蛋……嗝……”

它一动,空中到处都是黑影,比之前逃跑的速度更快上一分。

凤殊的剑穿插其中,没一会儿,黑影便干脆得直往她扑来,犹如投怀送抱。

只不过,她怎么可能让不明物种随意近身,瞅准机会,就往它的后背一拍,再次把圆滚滚的小身板拍进了雪堆里。

嚎啕大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鱼群惊慌失措,不约而同地沉入水底,方圆一里,树枝上的积雪纷纷震落,刚才一直在偷偷观望的小动物夺命狂奔,好几只不慎撞到了树干上,直接躺尸。

凤殊哑然失笑。

守株待兔的事情原来真的有。

她拿出一根绳子,将小东西捆吧捆吧绑起来,在雪地上拖行,一一查看。

两只灰扑扑的野鸡,一只巨大的白兔,三只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有点像猪崽,头有独角,尾巴很长,长到在雪地里拖出了一条条长长的小径。

“这三只是什么动物?”

小东西万念俱灰,显然不准备回答她,哭得不能自已,浅金色的泪珠子掉了一地,在皑皑白雪中尤为惹眼。

“长尾巴看着没什么作用。嗯,决定了,还是要小绒球好了,正好近日制香缺一味香料,拿来练手还马马虎虎。”

她握着长剑,手腕微转,“唰”“唰”数声,野鸡跟兔子便被剃掉了全身的毛,再挽数个剑花,开膛剖肚,横切竖斩,用白雪搓洗几遍,两盘荤菜食材便妥当了。

然后,她转过身来,在它的小绒球上比划着,似乎正在找寻最佳角度,剑尖好几次掠过了球体表面。

就像白雪一样冷沁沁的,却无端散发出一股嗜血来。

小东西两眼一翻,这一次真的晕死过去。

第170章 蒙蒙

凤殊失笑。

她没有给它松绑的意思。而是回到岸边,搭了两个简易灶台,再从空间钮里拿出来锅碗瓢盆跟油盐米,用积雪擦洗了一遍用具,才拿出三个水瓶,用半瓶水重新洗了一遍,接着洗米,一个灶台煲饭,一个灶台焖兔肉,最后再倒半瓶水煲野鸡汤。

“吱吱……”

小东西醒来的时候,鸡汤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飘十里太夸张,但小水潭四周却当真是香风阵阵,就连沉入水底去避祸的鱼群也重新浮出水面,循味而来,恨不得背生双翅,飞上岸来。

凤殊没搭理它,利索地分成三份,两份装入保温盒,随手丢进空间钮里,剩下一份直接开吃。

小东西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想要在雪地上打个滚卖萌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上前抱大腿求赏一口肉吃,急得摇头晃尾。

可惜脖子太短尾巴又圆,动作幅度太小,丝毫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看她速度极快地消灭了一大半,打饱嗝之后便自己吃一块,又扔两块到水潭里,小东西终于急红了眼。

“蒙蒙也要,给我,给我!”

凤殊恍若未闻,依旧吃一块扔两块,一海碗的野鸡肉兔子肉迅速见了底。

“蒙蒙也想吃,蒙蒙没得吃,呜……”

它再次大哭起来,凤殊慢条斯理的抹嘴洗碗,眼见骨头慢腾腾地沉下去,才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你不叫‘吱吱’真是可惜了,学耗子叫学得活灵活现。”

“蒙蒙要吃野鸡肉,蒙蒙要吃兔子肉,蒙蒙不高兴……”

它重复念叨着,哭哭啼啼了许久,才发现凤殊压根就不理它,反而自顾自地拿了一本书在看。

“好人,蒙蒙要吃肉肉。”

好人不在线。

“好人?好人,你行行好。”

好人依旧不在服务区。

“好人,好人,好人,好人!”

好人睡着了,清风徐徐,逃脱了手指束缚的书页像是一只蝴蝶,翩跹飞舞。

小东西眨了眨眼,好半晌确定她呼吸和缓,完全处于熟睡的状态,锋利的指甲“唰”地长了出来,三两下割断了绳子。

正想悄悄离开,一把长剑从天而降,直挺挺地插入雪地,挡住了它的去路,只差没有切断胖乎乎的脚趾头。

“想逃跑?先把帐算了。”

凤殊凭空出现在长剑旁,手指轻飘飘地搭在了剑柄处,莹白如玉,却让小东西吓得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好笑的是,因为身体太过圆滚滚了,它这一跪直接就在雪地上滚了起来,越滚越大,越大越滚,直接成了一个雪球,速度极快地滚向远方。

凤殊拔剑,劈斩,气劲势如破竹,直接将雪球劈成了两半。

左半边歪倒在地,右半边东倒西歪了几秒钟,再次以坚韧不拔之志朝前滚,直到长剑袭来,剑尖没入树干,被洞穿了的半球体才被迫停止。

“咦?”

她挑眉,一脚点地,顾不上武器,整个人如同老鹰,迅疾无比地飞到了守株待兔的地点。

四周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依旧躺尸的长尾巴迅速变成了短尾巴,然后短尾巴直接变成了秃尾巴,接着便是整个躯体通通凭空消失了。

凤殊似笑非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小刀在指间翻飞,灵活得就像一条小蛇,正朝外吐着红信子。

“是自己出来还是我逼你现身?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我让你选。”

“哼!蒙蒙自己找肉吃,才不稀罕你的。”

小东西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洋洋得意地刚说完,就哇啦哇啦地掉了下来,以倒头葱的姿势,直接插入了雪堆。

凤殊好笑不已,用小刀拍着它的尾巴,力道很大,小绒球都快被拍扁了,原本只是不见了一个头,现在是整个身体都被雪给埋了,只露出来一小截尾巴尖。

“头重脚轻,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是有趣。”

她早就发现了,小东西的身体很柔软,但还挺耐揍,她每一次拍打都会加一些力气,结果不论她力道多大,它都没有出现一丝伤口,换做是人,早就皮开肉绽甚至是血肉模糊了。

要知道,刚刚那一下,她用的力气都可以直接揍残一头十级异兽。

这可有意思了。

模样古怪,身体强悍耐揍,速度快,能够凭空消失,通晓人性,会讲人类语言,爱吃肉,性格时而天真时而狡诈,还有着足以魅惑人心的异瞳与异香,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以防万一,凤殊在空间钮里找了一双特制的防毒型手套,又服用了一粒自制的解毒丸,才一把抓住小绒球,将它从雪地里拔了出来。

“我决定了,要把你炸了吃。看着像莲藕,据说莲藕盒子很好吃,刚好我带了面粉,嗯,就这么办。”

“蒙蒙不好吃不好吃,别吃我!”

它一边哭一边哀求,凤殊却充耳不闻,拎着它就走。

“加鸡肉好还是加兔肉好?算了,两种都各做一些,一半白一半黑,不知道炸出来会变成什么颜色。哎呀,眼珠子我可得留着,以后没事还可以抛着玩,当弹珠,小时候……”

她巴拉巴拉地说着从前玩过的弹珠事件,吓得它刚伸出来的尖利指甲又利索地缩了回去,压根没敢往她身上凑。

“好人饶命。蒙蒙的肉不好吃,真的,又酸又臭,像坨屎。”

“你吃过?要不然怎么知道米田共又酸又臭?”

凤殊将它拎到了眼前,左右晃了晃。

小东西眼神极为无辜。

“梦梦说的,说蒙蒙就像一坨屎,脾气又酸又臭,最好躲在家里永远不出来,要不然它就要把我埋到地心里去,兽道毁灭。好人,米田共是什么?”

凤殊挑眉,“你告诉我梦梦的事情,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我不敢,梦梦很凶的,它会欺负我,让我以后都做噩梦。”

“没事,它要是无理取闹,我帮你欺负回去。”

它顿了顿,浅金色的双眼看似认真地打量她,最后得出了答案,“你打不过梦梦。它是山大王,你连它一根脚趾头都赢不了。”

这什么比喻?

“放心,你带我去找它。我保证不跟它比脚趾头。”

她笑眯眯地伸出来一根手指头,“比这个。”

小刀绕着她的食指,慢悠悠地旋转着,始终不落。

小东西再一次打了一个寒噤,刀尖仿佛就是蛇信子,正在嘶嘶作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1章 宠物

即使害怕,小东西还是不肯透露伙伴在哪。

它可怜兮兮地摇着头,“你太弱了。梦梦不喜欢弱者,我要是带你去,梦梦会让我做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噩梦。”

“那就没办法了。还是炸了吃吧,切成块,切成丝,还是切成丁好呢?”

她提溜着它去拔回了长剑,自顾自地回到水潭边生火烧水,然后拿出磨刀石,开始慢条斯理地磨刀。

“蒙蒙不要被分尸,蒙蒙怕痛,好人不要切我!”

它大惊失色,哭得声嘶力竭,浅金色的泪珠子掉了一地。

凤殊不理它,只是叨叨着做法。

“嗯,反正都是肉,切块就跟胡萝卜煲一小锅汤,切丝就跟莲藕做成凉拌菜,切片就跟红菲菜炒一碟小炒,啊,还可以将小肚子剁成肉泥,煎成肉饼,蹄掌跟耳朵炸了吃,小脑瓜直接炖了喝脑髓。

嗯嗯,一定香喷喷的,要脆嫩就脆嫩,要绵烂就绵烂,想起就流口水……”

她砸吧着嘴,仿佛已经品尝到了无上的美味,见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越发磨刀霍霍。

“坏人,坏人,你是坏人。呜呜,蒙蒙不要切块,切丝,切片,切丁,还剁成肉泥,还还嗝嗝脑髓嗝……哇……嗝……”

它一边哭一边打嗝不止,凤殊却铁石心肠,磨刀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梦梦,梦梦救我,蒙蒙要被坏人吃掉了,梦梦……”

它哭得很厉害,声音都哑了。

凤殊充耳不闻,很快就把小刀磨得光可鉴人。

这一次她没有再比划,直接朝着它的小肚子就一刀切下……

去不了。

小刀应声而断,只剩下一个刀柄在她的手掌心。

“嗝……”

小东西被吓傻了,眨巴着一双泪眼就想要笑,却见凤殊手握长剑,当头斩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尖利的指甲瞬间冒了出来,没有章法的胡乱挥动,但长剑就跟小刀一样,命运凄惨,一剑两断。

“哇哦。”

凤殊兴致勃勃地从空间钮里又拿出来一柄剑,这一次,不切肚子,切脖子,可惜剑还是断了。

她再拿,切脑袋,依旧是断作两截。

再接再厉,直到存货只剩了三把剑两柄刀为止,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小东西不哭了,眨巴着一双浅金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蒙蒙不好吃,你不要吃我,好人。”

它刚刚才发现,她一直用的都是没有开封的那一面刃,虽然吓坏它了,但它还是大兽有大量原谅她的无知吧。

妖兽哦,这世间真的有这么傻的笨蛋,比它还要傻,梦梦要是看见她,一定会被气得吐血三升。

它看着她,眼带悲悯。

凤殊可不知道它在腹诽自己,看着它的眼神同样无比诡异。

这货的防护能力也太高了吧?要知道,刚才用的虽然是没有开封的刃,她却用上了内力,持续不断地攻击,就算是机甲,也可以斩成废铜烂铁,就算是隔绝空间的黑幕,也能捅个窟窿。

它却安然无恙,除了红印子,浑身上下一点伤口都没有,别提流血还是断骨了。

不知道用炮轰效果会怎么样?如果在炮轰之下都可以毫发无伤……

凤珺说过,当年她就是被人炮轰才会重伤,越清为了救她而死,当时的场景一定非常惨烈,惨烈到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丧失掉的记忆才会直到今天都没有办法恢复过来。如果把这货养在身边做宠物,以后有个万一,是不是能够替她挡一挡炮火?

只要瞬间就可以了。只要阻挡刹那,她就可以抓住机会逃出生天。

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它,小东西尽管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好人你不要吃我,梦梦会生气的。它一生气你以后会天天做噩梦。”

“没关系,反正也见不到梦梦,何况我很少睡觉。”

凤殊从空间钮里拿出来兔子肉,慢条斯理地开吃。

小东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画风突变。

它看了看沸腾的滚水,又看了看慢慢变少的兔子肉,使劲咽口水,挣扎了好半晌,才颤巍巍地靠近她,“蒙蒙也想吃。”

“我叫凤殊。你叫什么名字?”

“蒙蒙,我叫蒙蒙。好人,给我一块肉。”

她慢腾腾地嚼着肉,斜睨了它一眼。

“蒙蒙是昵称,大名叫什么?”

“大名是什么?蒙蒙就叫蒙蒙啊。”

它眼巴巴地看着,急得原地跺脚,却又不敢强抢。

凤殊又夹了一块肉进嘴里,丝毫没有请它吃的意思。

“梦梦除了叫你蒙蒙,还会叫你什么?”

“笨蛋,蠢货,傻瓜,该死的,小可怜,死鸿蒙,臭鸿蒙。”

它抓耳挠腮地将自己记得的称呼一一说了个遍,最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没了,好人,真的没有了。”

“鸿蒙?那个鸿蒙?”

在道教传说当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世界只是一团混沌的元气,而这种自然的元气,就叫鸿蒙。

凤殊将碟子放到雪地上,任由它急急上前,狼吞虎咽,没多久就一扫而光了,大概是非常满意这个味道,小东西仔仔细细地舔干净了碟子,最后还把爪子也放进了嘴里。

凤殊见状眼角抽抽,她一定是听错了。

就算没有听错,也一定是那个性情古怪的梦梦胡乱取名,简直是糟蹋了这么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好名字。

“好人,我想吃野鸡汤,你能不能行行好,施舍一点吃的给我?一点点就可以,我就吃一点点。”

它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爪子,可怜兮兮地恳求她大发慈悲。

凤殊很爽快地将存货端了出来给它。结果说好了只吃一点点的小东西,大快朵颐之后,再一次将碟子上沾着的汤汁舔了个干干净净。

“好吃吗?”

“好吃,蒙蒙还想吃。”

它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看在你还顺眼的份上,我可以为你当一回厨师。把你想吃的东西都找来,我给你煮。”

“真的?”

她的话让小东西一蹦三尺高,为了不让她反悔,它“嗖”的一声就凭空消失了。

凤殊呆滞半晌,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这家伙真的像是会瞬移一般,眨眼就不知去向。

慧山说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移动型的铜墙铁壁,要是不回来,她可就亏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东西的速度比刚开始的时候可是要快上不少啊,这厮该不会是把她当成宠物,逗着玩儿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2章 醉兽

小东西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缀着一堆飞禽走兽,乌泱泱的,轰隆隆碾压过来。

“吱吱吱吱!”

“说人话。”

“好人救命!”

它飞扑过来,眼泪不要命地掉,洒下了一粒粒金泪珠。

凤殊拔剑,朝它当头斩下,“祸水东引?想得倒美。死之前先将你宰了。”

不出意外,小东西身影飘忽,躲过了攻击,凤殊只觉左肩一沉,它趴坐下来,爪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

“好人别杀我,它们是食物,食物,你答应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快杀了,快杀了,蒙蒙要吃熟食。”

凤殊步法微转,在兽群中穿梭来回,倒在她剑下的飞禽走兽越来越多,小东西一直吱吱吱地怪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伤亡数字达到五分之一的时候,即便是最愚钝的自投罗网者,也知道了她不好惹,速度极快地四散而去,冰封的森林再一次恢复了肃穆冷清。

凤殊看着那满地的尸体,不由扶额。

她这是鬼迷心窍了,好端端地怎么听起它指挥来?

“快煮,快煮,好人说话要算数,要,要什么来着?”

它歪了歪脑袋,突然一拍肚子,豪气冲天,“要大丈夫说话算话,千金一诺驷马难追。“

像个学大人说话的孩子。

有意思。

凤殊也不恼,将它提溜出来,捏着小东西的后颈使劲晃了晃,“你确定要吃这么多?一百多只你吃得下?”

“嗯嗯嗯,吃的下吃的下,梦梦说了,不能说谎不打草稿,说谎会被梦梦丢进地心去自生自灭的。好人,快点煮,蒙蒙肚子好饿,你看,都扁了。”

它尽力吸气,缩着小肚子,乖顺的模样堪比性情温顺的鲁鲁兽。

凤殊莞尔一笑,到底是如了它的意,长剑走起,耗费了半日的功夫,才将雪地上的新鲜食材通通处理了,然后再一次拿出锅碗瓢盘油盐水,蒸炒煎炸焖煮炖。

让她感到愕然的是,小东西果真很能吃,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将一百七十八道荤菜一扫而光,别说一块肉了,连一滴汤都没给她留。

“你不是鸿蒙,你是饕餮吧?”

凤殊伸出一指,戳了戳它的肚子,依旧软绵绵的,完全没有爆体而亡的迹象,吃进去的食物好像一点分量都没有。

小东西打了一个哈欠,左爪握住她的手指,右爪揉了揉眼睛,什么话都没说,一秒入睡,原本黑白分明的身体,颜色逐渐开始混淆,慢慢地中和,最后变得灰不溜秋。

神奇的是,原本被她一剑削掉了的浅金色卷发,却又极快地长了出来。

她尝试着看能不能把它收进空间钮里去,但很显然,它是活物,哪怕有些稀奇古怪,也是货真价实的活着的东西,根本无法塞进只能够装死物的空间钮。

凤殊看了它半晌,才慢吞吞地想起来,她是来家族密地训练的,通关之前,她都不能掉以轻心,浪费时间。

慧山说过,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靠菩萨,不知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吗?

人活一世,除了极少数的时候需要依仗他人,其余时候,唯有靠自己,才能够度过绝大多数的难关。

炮火可怕,但将来她会有自己的专属机甲,不管怎么看,也不会再一次倒霉透顶,需要用肉身来经受炮火的洗礼。只要努力一些,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可以安然无恙的。在速度上,她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一念至此,她拍了拍它的小肚子,“小家伙,保重。”

说走就走,凤殊飞速离开了水潭,依旧是一路往东。

之所以习惯性往东跑,是因为叶邈漫无目的之时,总是会选择往东走。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凤殊,行走江湖时,也不由自主地形成了这样的怪癖。

凤殊走走停停,采集了不少雪地里特有的植株,有些认得,有些全然陌生,通通封存在特制的盒子里,才丢回空间钮,留待以后研究使用。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她飞速找了一块平坦的空地,铲雪平雪堆雪墙搭帐篷,然后在四周鼓捣了不少陷阱,这才安顿下来,开始烤肉。

在路上也见到了不少动物,她顺手猎了几只,此时处理干净,上火烤,噼里啪啦的滋滋响,油香四溢。

凤殊握剑,三两下就削出来十来根木签,给肉洒上特制的香料,一一串上,打包好,丢进空间钮,剩下的便一边烤一边吃。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黑暗中窸窸窣窣的有不少动物在围观,但却没有一只敢近前来抢肉吃,唯有被撂下的小东西不请自来,大老远地就开始好人好人地喊她,不知道是不是着急过了头,近了还一个踩空掉进了陷阱里,嚎啕大哭着要她救命。

凤殊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前去察看,反而是慢条斯理地嚼着肉,心里想着这小家伙嗅觉不错,速度不错,续航能力也不错,居然一下子就找到她了。

防护本事这么高超,逃跑速度也跟她不相上下,如果藏得深,搞不好还比她厉害多了,现在却哇啦哇啦地装弱小,图的是什么?

总不能为的就是那一口熟食。

她厨艺虽然马马虎虎,但却远远比不上随手做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的郭子。

凤殊吃饱喝足,灭了火,便施施然地进了帐篷躺下。

她当然没睡。一个人身处野外,环境看着再安全,也不能卸下防备,失去警惕之心。

她在等。

果然,没多久小东西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绕过了所有的陷阱,近前来戳她的帐篷。

“好人,蒙蒙也想暖呼呼地睡觉。”

凤殊不吭声,呼吸绵长。

“好人,你不回答蒙蒙就当你默许了哦?梦梦说过,人类都这样,尤其是女人,就喜欢曲里拐弯地表达允许。蒙蒙真的进去了哦?”

它的爪子相当灵巧,不知道怎么弄的,帐篷很快就被它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它欢快地钻进来,冰冷的剑尖瞬间戳向了它的肚皮。

“刚才装死不是装的很卖力吗?怎么如今不鬼哭狼嚎了?”

“蒙蒙不是鬼,蒙蒙也不是狼,蒙蒙是梦梦的好朋友,蒙蒙不会死,会死梦梦才不会跟蒙蒙交朋友呢。”

它顶着剑尖一边努力地缩肚子,一边还没有忘记要拉上帐篷链子,将冷空气阻挡在外头。

“好人,我要跟你一起睡,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香香的,又清又甜,像刚刚好的烈酒,好醉兽。”

它说完便打了一个哈欠,再一次毫无顾忌地在她的面前一秒入睡。

凤殊抬手闻了闻掌心,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香味。

如果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所谓的她身上的好闻味道,其实是已经进了五脏庙的烤肉的香味吧?

她面无表情地把它拎起来,拉开帐篷,直接丢了出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3章 围堵

她盘腿修炼,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小憩了一会。然后洗漱,将昨天的烤肉串拿出来当早餐。

岂料刚吃了一串,小东西就急不可耐地闯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烤肉,“好人,蒙蒙也想吃。”

它浑身湿漉漉的,毛发上还沾了不少雪花,显然是在冰天冻地里睡了一夜,此刻不单只鼻子红通通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凤殊只扫了一眼,便加快了进食速度,不管它在眼前是多么恳切地祈求,她愣是把烤肉通通吃光了,末了还打了一个饱嗝。

小东西扁了扁嘴,终于没能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照例是拿出来一个空盒子,将浅金色的泪珠子一颗颗地装进去。

帐篷外头雪花纷飞,帐篷里头一个哭,一个装,忙得不亦乐乎,静谧的气氛看起来既心酸又搞笑。

“我的,我的,是我的。”

吃不到肉,小东西委屈极了,抹了一把眼泪,愣是不肯将新掉的泪珠子给她,“拿肉来换,没肉没眼泪,哼。”

凤殊也不恼,将盒子丢回空间钮,便一声不吭地开始拆帐篷,利索地拔营赶路。

见她走得都快没影了,始终没有回头看一次,小东西急了,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小小的身影很快便被风雪给一道淹没……

“什么叫人不见了?”

“我跟凤琯汇合之后,将雪之森找了一个底朝天,始终也没有找到九小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不是人已经到下一关去了?”

“没有,已经向守关之人确认过,九小姐还没有闯关。”

“她的生物信息一切正常,不像出事的样子,你们再找找看,仔细些,发现有任何异状随时上报。”

“是。”

凤琋兄弟俩找人找得快疯掉的时候,凤殊正在敲敲打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突然就雪停了,凤殊愣怔了一瞬,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换了一个场所。

在这个看着像是密封的小天地里,非但没有飘雪,就连原本的雪地,也突然变得金光灿灿起来,四壁如刀削,除了她之外,目力所及之处,唯有漂浮在半空中的小东西,是唯二的活物。

它黑白分明的小身板又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换言之,这小东西又在睡觉?

凤殊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出路,握着长剑到处敲打了一通,就像是敲在了金属上头,硬邦邦的,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微微皱眉,怎么看都像是被关进了笼子里。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就身陷囹圄的?

明明一直朝东走,风景味道色彩触感,一切都很正常,就连呼出的白气也没有任何异状。

凤殊扫了一眼小东西。

“鸿蒙,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用剑尖戳了戳它那长得像小绒球一样的尾巴。

它没有回答,依旧双眼紧闭,四仰八叉地漂浮在半空中,摊开的掌心里,各有几十粒浅金色的泪珠子,偶尔会有几粒从爪缝里掉落。

凤殊不准备去吵醒它,一寸一寸地搜索过这个小空间之后,她开始挥剑,练习劈斩,一剑又一剑,一丝不苟地仿佛真的只是在练习。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即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著其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金刚经》,手中的长剑稳稳当当地使出了各种击法,劈、斩、抽、带、提、格、刺、点、挑……

每一个基础剑招都练习万遍,角度绝无偏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间开始隐隐震动。

漂浮在半空中的小东西不安地翻滚起来,眉眼之间飞快地掠过了一抹痛苦。

凤殊浑然不觉,依旧面无表情地一剑一剑地劈,一剑一剑地斩,双脚却有规律地点在各个方位,直到震动越来越频繁,某一处隐隐出现了裂缝,她才双眼一亮,人如剑,剑如人,极速地旋转着,飞刺而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如同笔直成排的多米诺骨牌那般,在外力的碾压之下不堪重负,雪之森东边的树木突然一棵接着一棵地倒塌下来,飞禽走兽们四散溃逃,小东西哇啦哇啦地嚎啕大哭,凤殊才从人剑合一的飘渺状态中醒来,茫然四顾。

“蒙蒙要死了,蒙蒙要死了,呜呜……”

它倒挂在长剑上,浅金色的泪珠子纷纷坠落,肚皮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脑袋上的小卷毛在风中狂舞。

凤殊下意识地拿出盒子去装金珠,蓦地眉头微皱,飞禽走兽们去而复返,全都像疯了一样朝她蜂拥而来,眼睛血红,吼叫如雷。

“蒙蒙流血了,呜呜,蒙蒙要死了,梦梦救命……”

“闭嘴。再吵就把你扔出去。”

凤殊一手拎着小东西,一手握剑,在兽群中腾闪挪移,时不时斩杀几只不长眼的拦路虎。

原本以为会很快甩掉麻烦,结果她飞奔了一个多小时,不管躲到哪里,都会立刻再次陷入包围之中。

哪怕随后爆发了好几次,杀鸡儆猴,灭杀了数百只不怕死的家伙,也完全起不到震慑的效果,就好像这个地方所有活着的飞禽走兽通通都接收到了命令,要不顾一切杀了她。

真是邪门了。难道她一不小心犯了什么禁忌?

她心里直犯嘀咕,手上动作不停,在兽群中披荆斩棘,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围追堵截她的敢死队死了一批又一批,却源源不断地有后来者前仆后继,始终咬定青山不放松,死活不肯放她走。

凤殊起初还会手下留情,大多数都拍晕了事,或者只伤四肢,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手起剑落,迅速收割着对手们的性命。

既然走不了,那就战吧。看谁留的下谁。

凤琋兄弟俩赶到的时候,凤殊已经杀红了眼,脚下是成堆成堆的尸体,断肢残臂,鲜血淋漓,四周却依旧有无数的飞禽走兽源源不断地扑向她。

“天,九小姐做了什么?哥,我们要去救场吗?”

“不用,静观其变。”

想要袖手旁观的兄弟俩却打错了算盘,因为很快,更大的麻烦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4章 咬人

雪崩来得很快。

事发突然,几乎是一瞬间,凤琋兄弟俩被密密麻麻的飞鸟群簇拥着,连同看得见的其他飞禽走兽,通通被掩埋。

待得两台机甲拔地而起,原本山峦起伏树木连绵的雪之森,恢复了冰天冻地白雪皑皑的场景,群情汹涌的动物们消失了,凤殊也不知所踪。

凤琯骂骂咧咧,被凤琋训了几句,兄弟俩迅速分配区域,开始向下扫描,准备救援。

如同预料的那般,她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再一次销声匿迹。

“我艹!九小姐真神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到底藏哪了?”

“给点耐心。”

有过经验之后,凤琋此时镇定多了。

“要上报吗,哥?”

“再找找看。应该就在周围。”

他猜测得不错,凤殊并没有走远。事实上,她此刻刚刚好,就在他们身后三丈远的地方。

她有些蒙圈。

金色空间又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明显缩小了许多。

而再一次漂浮在半空中的小东西,鼓囊囊的小肚子正在慢慢的渗出血珠来,血痕在缓慢地扩大。

她褪下手套,摸了摸四壁。

果不其然,坚硬,却带着明显的温度,就好像是活的,或者说,本来就是活的。

凤殊沉默半晌,从空间钮里掏出来止血粉,迅速洒到了小东西的肚皮上,然后利索地贴上止血贴。然后她盘腿坐下来,修炼内力,以此来消磨时间。

让她无语的是,消耗掉了半个月的营养剂存货后,空间依旧如故。唯一的变化,只是小东西从漂浮的状态改为了窝在她的怀里睡觉。

每日饭毕,她都会手握小刀,时不时去戳一戳它灰扑扑的肚皮,威胁它再不醒来就剁了它的爪子。

这一天也是这样,她戳着戳着直接将它头上的小卷毛给剃了。

“鸿蒙,你再不放我走,这一次就真的把你捅成马蜂窝。虽然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却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先礼后兵。”

“蒙蒙要吃肉。”

随着醒来,灰扑扑的身体迅速回归了截然不同的黑白两色,爪子摸上小脑瓜,小东西扁嘴欲哭。

凤殊淡定地将小卷毛递给它,“谁让你不搭理人?我问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小东西握着小卷毛“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总是给蒙蒙剃光头,好人太坏了。”

“你又不是姑娘家,留长发干什么?光头多好看。”

想起慧山那光可鉴人的脑袋,凤殊笑了起来。

当初他还想要骗她也把头发全给剃了,当男孩养,结果她死活不肯,愣是保持长发及腰。

年纪稍长之后跟去化缘,慧山总是被人误以为拐卖了哪家的小姑娘,还有热心人想要揍他,救她脱离苦海。

“好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东西突然深呼吸了几次,脸上露出来陶醉的神情,“身上好香。”

它忘记了光头的惨事,四肢摊开,将圆鼓鼓的小肚子露了出来,状若醉酒,熏熏然。

凤殊疑惑,再次仔细地闻了闻。

行走江湖,不能身带异香,否则速度再快,也总是会被人逮住。安全起见,她从来不施粉黛,省得因为体味而露了行踪。

如今她也遵循了旧习。问题是,她自己闻不到,不代表别人闻不到,更不代表它的鼻子出了差错。

动物的嗅觉,总是要比人类灵敏。

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是动物吧?

凤殊戳了戳它的脸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蒙蒙不是东西,蒙蒙是梦梦的好朋友。”

小东西蹭了蹭她的指腹,开始打哈欠。

凤殊莞尔。

这是自己骂自己都不自知。

“不要睡了。我是来密地参加考核的,虽然没有说有时间限制,可按照一般常识,突围总是越快越好才对。你总是关着我,猴年马月才能到战场上去?你不是说要吃肉吗?放我出去,有条件就给你做。”

“真的?”

一听到有肉吃,它立刻精神了,双眼瞪得溜圆,“你不骗我?”

“不骗你。”

就当结个善缘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见得适合一切场合。

凤殊心中所想并没有得到它的认同,小东西站起来团团转,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嘀嘀咕咕了好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要跟着你。”

“恩?”

“蒙蒙要跟着你,凤殊。”

这是它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喊她名字。

原来之前说的话它也不是没有听明白,只不过是装作不懂罢了。

有点像幸运。

凤殊想起那只傲娇的小猫咪来,不由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也好痒,都要挠,都要都要。”

小东西显然也是个得寸进尺的,不但要求挠耳朵,挠肚子,还要求挠后背。

她好笑不已,一一如了它的意,谁曾料想,小东西趁她不注意,居然咬破了她的手指头。

虽然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凤殊还是皱了皱眉,差点没有把它击飞出去。

“咬我做什么?磨牙?”

“好香好香!”

小东西吧唧着小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她的指腹,原本破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弥合,很快就完好如初。

凤殊挑眉,“再不说实话,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它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得很是得意。

“梦梦说了,它以前想跟一一走,也咬了他一口,咬了就可以相安无事,一一不能丢掉梦梦,梦梦也不能伤害一一。我也要跟好人走。”

她无语。

要跟她走直接说不就可以了?本来她就想养它。犯得着咬人?

“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人,胡乱咬我,很有几率会导致我们俩都生病。”

她从空间钮里掏出来解毒丸,自己服了一丸,也硬逼着它吞了一颗。

“不好吃,不好吃。”

小东西苦哈哈地吐舌头。

像个怕吃药的孩子。

凤殊的脑海里极快地浮现出一个胖墩墩的模糊影子来。

她怔了怔,喂它喝了一大瓶水。

小东西“咕嘟”“咕嘟”地全喝了,仿佛气吞山河。

几乎是一眨眼,金灿灿的空间消失不见,外头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5章 梦梦

一团火球极快地朝她袭来。

她提溜着小东西原地一点,轻飘飘地掠过。

“好人快跑,上面好多火。”

凤殊循声看去,果如其言,天空上有无数火球,正不断地降落,时而直行时而曲进,时而和缓时而迅疾,密密麻麻齐齐往下。

她脚下不停,身影飘忽,不断地躲避着火球。

小东西四肢并用,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坐好,兴奋地指挥着她前进后退左右闪上下跳,宛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发号施令。

她没搭理,照旧往东急行,一路上腾闪挪移。

除了天降火球让人头皮发麻之外,地面上并没有太过骇人的东西,没有动植物,也没有像流沙一样会随时让人焦头烂额的陷阱。

地势相当平整,就是普通的泥路,如果不是被火球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坑,焦黑一片,还刺啦刺啦地冒烟,她可以如履平地。

凤殊一边仔细地察看着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一边漫不经心地躲避着天外来客的攻击。

有火球的存在,她很难顺利地攻击到天幕。

只不过,如果这上面的天也是假的,是有人在上面操作机器往下投放火球,还是天幕本身就是会喷射火球的机器?

但如果这方天空是真的呢?

“轰”

一个巨大的火球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突然爆炸。

凤殊眉头微皱。

降落速度明显变快了。

更糟糕的是,之前只是砸到地面上,小范围的轰鸣,此刻却在空中发生爆炸。

“轰”、“轰”、“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凤殊赶紧提速,在越来越密集的火球中间穿梭,快成了一道道残影。

自顾不暇地驰骋了一个多小时,凤殊才发现耳边的聒噪声消失了,唯有火球越来越频密的轰隆作响。

“鸿蒙?”

小东西果真不见了。

她掉转了方向,赶紧往回跑。

让她感到愕然的是,这一次,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的火球里,突然冒出来一只只奇形怪状的虫子,半人高,头长巨角,嘴尖尖如木刺,甫一落地,便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她,争先恐后地飞奔而来。

火球没有吓到她,但密密麻麻的怪虫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时,凤殊当真是头皮发麻。

天空中的火球降速越来越快,炸裂出来的虫子也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都是虫子。

她一边夺命狂奔,一边从空间钮里往外掏东西。防护服一套,穿了。精神力高级补充剂一管,营养剂两管,喝了。解毒丸两粒,吃了。

“鸿蒙。”

“在哪?”

“听见吱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唯有蠢蠢欲动的虫子前仆后继地涌向她。

凤殊突然有些怀念之前在雪地里遇见的飞禽走兽们。现在想想,它们还是相当心平气和的,追着她的动作称得上斯文。眼前这些凭空出现的怪虫们,速度虽然不快,但数量太多,长相太丑,浑身怪味,动作凶残,实在是有碍观瞻!

十几只怪虫抢得先机,终于逼得她无路可逃。凤殊手握长剑,当胸斩下。

“哐啷”一声,剑断了。

她眼沉如水,飞骑到其中的一只身上,往头颈交汇处一脚跺下去。

怪虫轰然倒塌,生机全无。

凤殊双眼一亮,如法炮制。

越来越多的火球在半空爆炸,一批又一批的怪虫降落到地面,凤殊疾驰而过,东一脚西一脚,精准地攻击着它们的弱点。

就好像是在跳舞,除了背景恐怖了一些,音乐难听了一些,气氛还是相当热烈的,她踩得毫不费力,看起来仿佛乐在其中。

“你脑袋装了虫粪吗?要跟一个这么弱小的人类?”

“好人还好啊,比之前见过的几个考核者都要强。”

“你那是什么眼光?矮个子里挑高个吗?蠢货,我都让你在考核期间呆在家里别出来,你全当耳边风了?这人就算比前几个弱鸡要强,也一样还是弱鸡,弱爆了。”

“才没有,她烤肉很好吃,身上还很香很香,蒙蒙都进阶了。”

“笨蛋!你本来就要进阶了,只不过是刚好在进阶的时候遇见了她,才不是因为她你才进阶的!拜托你用用脑子,它又不是摆设!”

“梦梦你不是说了我脑子装的都是屎吗?屎要怎么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个没脑子的蠢货!我强调过了那么多遍,让你不要跟人靠近,不要乱吃人类的东西,不要跟人类结契,你是猪脑袋吗?怎么就不会听人话?!”

“梦梦你又不是人,说的怎么会是人话?而且梦梦你刚刚说错了,我不是猪脑袋,我是屎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埋到地心里去兽道毁灭!!!!”

“不行啊,梦梦,一一死了你伤心这么久,活着就像死了一样。我又不会死,但要是受重伤,好人会伤心死的。我不想她伤心。”

“笨蛋!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你把命都给人类了,以后直到死都会受到她的掣肘。你知道吗?直到死,你都得守着她。人类都是短命鬼,活到寿终正寝又怎样?跟我们相比,他们统统都是朝生夕死过眼云烟。”

“哎?梦梦别生气。我跟好人签的也是平等契约,就跟你和一一那样,不是同生共死的主仆契约哦。”

“那又怎样?人类狡猾着呢,以后挖了你的心去卖,搞不好你还会笑着帮她数钱。”

“才不会。好人比蒙蒙还要笨,才不会想到要拿我去卖钱。”

“哼,就算不卖钱,肯定也会把你当炮灰,多好的逃命手段,还可以重复利用。记住了,不能够在她面前祭出空间,也不允许气化。”

“为什么?我已经带好人进去过咯。她在里面练剑,还不小心把我的肚皮弄花了。好痛,怪不得梦梦你一点都不喜欢纹身,我也不喜欢。”

“你是猪啊?连杀手锏都亮给她看,以后你还有什么底牌?她要是对你不利,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给你。算了算了,你个笨蛋,生来就是挑战我的耐心的,以后被人类欺负了别找我吐苦水,更别喊我救命。”

“安啦,安啦,好人杀不了我。她太弱了。蒙蒙你以前想杀我还不是一样杀不了。”

“臭鸿蒙,你什么意思?!居然拿她来跟我相提并论?我一爪子下去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啊?好有默契,梦梦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好人也说一根手指头就能放倒你。”

凤殊苦逼地发现,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速度再快,杀的怪虫再多,也无法完全击溃它们的进攻。原本还有些间隙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怒了还是怎么样,蓦地铺满了火球,密密麻麻地直坠下来,那铺天盖地的架势,完全是想要她灰飞烟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6章 疑惑

凤殊正想着大不了杀多几只当垫背的,死则死矣,岂料一转眼,漫天的火球跟遍地的怪虫都消失了。

就好像一切都是幻象。

“好人,你没事吧?梦梦它走了,你别害怕。”

小东西讨好地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个滚,圆嘟嘟的身体黑白分明。

凤殊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刚才我是在做梦?”

她的确是从金色的空间里出来了,如今周遭的景色也的确是一片荒凉,寸草不生。

“嗯,梦梦说要跟你见个面。我就睡着了。它在梦里头把我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说要一爪子撕碎你。别害怕,好人,蒙蒙会保护你的。”

声音充满了天真与讨好的意味。

“你做梦,梦到我被火球怪虫攻击,然后我就当真了?”

还身临其境似的浴血杀虫?凤殊表示难以理解,那种感觉未免太过逼真。

“不是哦。只是我睡着了,放开了禁制,让梦梦进到我的梦里,再跳到空间里来。你做梦了,它才能进到你的梦里去。那些火球跟怪虫都是它构建的梦境,好人你着了道,以为是真的,才会厮杀了这么久。

一旦当真,梦梦的梦境就会越来越逼真,最后变成真的,你在自己的梦里受伤流血,现实中也会真的受伤流血,死亡也一样哦。好人以后做梦一定要小心。梦梦的噩梦超讨厌的。”

小东西打了一个寒噤。

凤殊垂眸,打量自己。

她握着剑,剑尖仍在往下滴血。

身上的防护服被划破了,衣衫褴褛。

最重要的是,丹田里的内力消耗殆尽。

想不通。

只是做个梦而已,虚构就变成了现实?

星际里的动物都逆天成这样,那一直繁衍至今的人类岂不是同样拥有匪夷所思的能力?

在她的认知里,唯有得道高僧,学有所成的术士,跟天生天养的大巫,才会有玄力。

子不语怪力乱神。

凤殊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一定是在她进入人剑合一的悟境时,再次砍伤了鸿蒙,所以剑尖滴血。

之所以衣衫褴褛,必然是小东西反击,又不想伤害她,才拿衣服出气。

至于消失的内力,自然是他们交手之时消耗掉的。

它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内力迅速消耗一空才是正常的。

想归想,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说服自己。

就算梦梦的事情是假的,那她应该怎么解释小东西的空间?

雪崩之下,一眨眼,她就脱离了被活埋的危险。

虽然她自己也可以成功逃生,却不可能做到像它一样轻松。

凤殊罕见地揉了揉鼻梁,感到棘手。

她的新宠物,比起傲娇的幸运来,好像过于复杂了。

长相奇怪也就算了,能力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问题是,她自己也脑抽了,从它最初口吐人言之时,她就应该有个最基本的判断才对。

慧山说过,过于奇怪的人、事、物,再好奇,再喜欢,在实力未到之时,最好不要碰,否则不是害人,就是害己。

她对它好奇过了头,才会忘了老和尚的教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凤殊掩下了疑惑,习惯性地往东走。这一次,她前行了大概两个半个小时,才找到了一片树林,选了一棵较高壮的树爬了上去。

“哎,好人不走了吗?”

小东西从她的肩膀上跳下来,迅速地蹿到了树顶。

凤殊将防护服脱了,丢回空间钮,又另外拿了一套穿上,以防不时之需。

她拿出两管营养剂来,一管自己喝了,一管丢给了小东西。

它闻了闻,嫌弃地扔回给她。

“蒙蒙要吃肉。”

“我要休息一会。休息好了看看情况,合适的话找到食材就给你弄。”

“好人很累吗?”

它从枝桠上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脑袋上。

凤殊身体微僵,差点就拔出剑来。

“不许蹲我头顶。”

她将它拎下来,“我还不习惯你靠近,要是不注意,直接把你砍了怎么办?”

小东西大方极了,小爪一挥,豪情万丈,“没关系,反正砍我断的是你的剑。”

凤殊哭笑不得。

“我只剩三把剑了。断了你赔我?”

“可以啊。蒙蒙有宝藏,里面肯定有剑。等你的两柄剑全断了就找给你。”

它毫不在意。

她一笑了之。

“喝了吧,我要休息几个小时,暂时顾不上你。”

“不要,不要,蒙蒙才不要靠喝水来填饱肚子,太可怜了。”

“又不难喝。饿肚子的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

“可是蒙蒙不饿。”

它一脸无辜。

凤殊无语,干脆自己喝了,然后靠在树干上盘腿修炼。

小东西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蹲在她肩膀上,没多久见她一直闭着眼睛,呼吸放缓,便小心翼翼地下了树,一溜烟跑了。

凤殊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它离开,折了上千根小树枝,通通削成木箭,丢回空间钮,才又合上眼睛。

夜幕四合。

黑暗中,隐隐约约有活物在靠近。

近了。

更近了。

蹦蹦跳跳着过来。

影影绰绰的看着像是兔子,耳朵很长,眼睛却散发着诡异的紫光。

凤殊屏息待立。

它们显然是冲着她来的,通通都停在了她所停留的那棵树下,一只两只开始往上蹦跶。

“好人,好人,你醒啦?快点帮我杀了。它们都是蒙蒙的晚餐。好多肉肉,真是幸福死了。”

小东西蓦地从相邻的一棵树上蹿了过来,又想要蹲到她的脑袋上去。凤殊反手一剑,差点削掉了它的小短腿。

“吱吱吱……”它汗毛倒竖,飞快地爬到了树顶去,见她“嗖”、“嗖”、“嗖”地往下甩木箭,将一只只猎物钉在原地,又高兴万分地蹿回来,老实地蹲在肩膀上,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蒙蒙差点忘记了,嘿嘿。”

“忙活了大半天,就为了引这些兔子过来让我帮你杀?”

“嗯嗯,好人,快点去生火,蒙蒙要吃热乎乎的肉肉。”

它迷上了熟食的味道,现在一点都不想要恢复茹毛饮血的饮食习惯。

“你确定?”

如今内力恢复还不到五成,在陌生的环境里,大晚上生火烤肉?

搞不好她跟它都会被暗中潜伏着的猎食者当成鲜肉给生吞活剥了。

“安啦,安啦,之前在雪地里你不是也烤肉了吗?那时候也没那不长眼的敢来抢肉吃。就算这一次有不识相的坏家伙来找茬,蒙蒙也会保护你的。”

它信誓旦旦,凤殊却半信半疑。

貌似它就是那唯一的一只不长眼的坏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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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破碎

小东西卖萌撒泼了整个晚上,以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弄给它吃了,一时之间呜呜咽咽开来,如同婴儿发出的哭声,好不凄惨。

凤殊由着它,只是利索地将食材全部丢进了空间钮,然后换了一棵树,盘腿冥想。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底还是烤了给它吃。两百五十四只肥硕的奇怪兔子,皮毛五彩缤纷,肉是深紫色的,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中了毒,小东西却大快朵颐,照样是一块肉一滴汤都没有给她留。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能吃?”

她戳着它圆鼓鼓的小肚子,实在想不明白,那些肉是怎么塞进去的。

“蒙蒙要睡觉了,好人。”

它打了一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很快就睡了过去,黑白分明的身体迅速过渡到了灰扑扑的色彩。

凤殊有些犯难。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从慧山的教导,对小东西退避三舍。

换句话说,她现在想要一走了之。

但它睡着了。

要是在睡梦当中遇到危险怎么办?

梦梦会救它的。

谁知道梦梦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小东西不做梦,梦梦就没法出现,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出现也没什么关系。她想伤它一根皮毛都难,想必其他的活物要杀它更不容易。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万一真的邪门了,它运道不好遇上克星了呢?

两个小人在心里打架,一个想要带小东西走,一个坚持要把它丢掉,省得麻烦。

凤殊漫不经心地戳着它的小肚子,想起遇见这小东西的过程,哂然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慧山教了她要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同样也教过她,麻烦既然遇见了招惹了自动找上门了,就不要怕麻烦。

人生在世,不管是遇人还是遇物,合则聚,不合则散,正所谓“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

谁都会离开。每一个人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在分别之前,好好地享受每一天的相聚,就算是应了劫还了缘。

凤殊从空间钮里找出来一个背包,将它放了进去,拉链半开,然后背着上路。

这个地方土地相当贫瘠。虽然比第一次遇见的水域要好上一些,好歹还能看见树跟动物,但相较物种不够丰富的沙漠与雪地而言,又逊色不少。

她飞奔了整整一个白天,遇见的都是同一种树,同一群动物——奇怪的紫肉五彩兔。

小东西一直在睡,她将遇到的兔子一大半都给杀了,只有意识地放过了兔崽子跟怀孕的母兔。不知不觉之中,居然把空间钮都给塞满了。

凤珺夫妇各给了她一个空间钮,各五百立方,凤崇光也用空间钮装了见面礼送给她,一百立方,所以她身上目前有三个,共一千一百立方的容量。

这一次任务考核,她自己带的东西跟凤珺给她备的东西并没有占多少空间,就连进来之后采集的一些水跟植物标本、种子等等也很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空间钮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塞着的都是兔肉。

她摇了摇头,找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搭起炉灶,剃毛剥皮,去掉内脏,切肉洗净,然后烹饪。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把所有的兔肉都做成了熟食。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小东西很会抓时机,她清洗锅碗瓢盆时,它便醒了,津津有味地大吃了一顿,自动自发地跳回背包里一秒入睡。

“小家伙,你还真的把我当厨娘啊?要是大师兄在这里,肯定会被你缠得脱不开身去。”

她打了一套拳,才喝了一瓶营养剂当早餐,背上背包再次启程往东。

环境相当单调,她没有找到这种树的种子,便挖了几棵幼苗,连同泥土,一起封存在木盒里,五彩兔的皮毛也存进了空间钮。

时缓时急地驰骋了七八天,见小东西一直醒了吃吃了睡,凤殊料想它短时间内都会保持这样的状态,便拔剑开始劈天。预料的不错,这方天空也是人造的天幕,她花费了比之前多一点的时间,便破开了一道口子,进入了新天地。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新场景居然是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顶上一个可视窗,以及一个通气圆孔,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家徒四壁的人好歹也会有破几烂床,这个小空间里头却空荡荡的,灰扑扑的,干净得像是纤尘不染。

如果不是颜色不对,她都要以为自己又被小东西拉进了它的空间里去。

凤殊席地而坐,将背包放到脚边,不慌不忙地喝了一管营养剂,才端了一碟兔肉出来。

小东西眼睫毛微颤,鼻子动了动,没一会儿便钻出了背包。

“好人,蒙蒙要吃肉。”

“喏。”

深紫色的兔肉,凤殊是不敢吃的,为了快速清空空间钮,她才故意拿出来吵醒它。

小东西埋头苦吃,沾了一鼻子油。

“鸿蒙,你要不要回家去?你要是真的跟我走,很有可能以后都回不来,见不到梦梦了怎么办?它会伤心吧?”

“好人不用担心。梦梦想找我自然会入我梦里来。

蒙蒙跟你走,好人去哪就去哪。蒙蒙要吃遍天下好肉,好人要帮着煮哦……”

说着说着它又秒睡了。

郭子好吃,对武艺不上心,反而喜欢钻研厨艺,但也不会懒到吃饱就睡的程度。

所谓的吃货,其实小东西才更名副其实吧?

凤殊戳了戳它的小肚子,无奈一笑。

带着就带着吧,小东西爱撒娇,又有点小狡猾,路上做个伴也好,最要紧的是,它有自保能力,搞不好她还可以沾点光。

凤殊绝对不会承认,她其实有绒毛控的倾向,才会对拥有一身好皮毛的鸿蒙没有太多的抗拒力,在放下最初的戒备之后,总是暗戳戳地去揩油。

“你跟环境还真的很相配啊,简直浑然一体。”

帮它擦干净鼻子,凤殊便将它连同背包都放到了角落里去,开始一丝不苟地挥剑。

“你们跟着的时候,她也这样,每天都雷打不动地练习?”

“九小姐不爱说话,总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我们在的时候,除了休息,她基本都在赶路或者采集各类标本。”

“嗯,表现还马马虎虎,一力降十会,这次的任务考核看来难度太低了。”

“什么叫马马虎虎?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差点没溺死在水里,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恐水啊。”

“九小姐也恐水,怎么没见她喊救命?”

“你怎么看出来她恐水?就那身手,在外头没奇遇才怪了。哪里用得着喊救命。”

“救命!”

“居然嘲笑我?不知道谁恐黑,在夜里哭得晕过去?”

“咦?不是我说的。”

“救命,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其他的一切动静都掩盖了,错落有致的人为空间蓦地层层破碎,瞬间夷为平地,海水倒灌,大雪纷飞,树木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惊慌失措的动物们蜂拥而出,许多都血溅当场,几乎是刹那之间,便满目疮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8章 教训

凤殊站在一块浮冰上,一手握剑,一手拎着背包,小东西依旧在里头酣睡,两耳不闻包外事,一心只做香甜梦。

她有些发蒙。

这天崩地裂的架势,来得也太突然了。

作为家族密地,呼啦啦崩塌破碎,完全就是豆腐渣工程。要是换了凤小二几个进来,在不允许带机甲的情况下,会死人的吧?

她戳了戳小东西的脑袋,见它睡得天昏地暗,便把拉链拉上了一点,直接背到了身后。

有人在大呼救命。

形势不明,没必要日行一善。

能够进入密地的人,都是像凤琋凤琯兄弟俩一样的暗卫,用不着她搭救。

凤殊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只是观察环境,迅速往东北方向飞掠而去。

天不遂人愿,她到底还是没能离开现场。

在飞奔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她的四周开始烟雾弥漫,严重地影响了视线。

凤殊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一停,却停出了问题。

四周不断的有攻击袭向她。

并不是实体的刀剑枪炮机甲星舰,而是无形的压迫。

精神力。

进入密地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动用过精神力手段。

凤殊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反击,可是对方的攻击来得太过迅猛,而且明显要比她强悍,除了被动挨打,她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她迅速做出了判断,打不过,得跑,找到机会之前,得先护住要害。

精神力触须迅速缩回来,裹住了膝盖以上的部位。

攻击越来越强越来越快,一开始只是抽打四肢,后来开始也会捶打她的胸膛,最后更是让人恼火,啪啪啪地打脸。

浑身火辣辣的疼,但还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哪怕是打脸,怒火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凤殊双眼黑沉,默默地感受着狂怒的攻击,一边挨打,一边双管齐下,精神力与内力同时运转,护住要害,与此同时,她默默地分析着攻击套路。

可惜,她没有找到丝毫破绽。

硬生生地挨打了几个小时,凤殊不单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还鼻青脸肿皮开肉绽,左脚小腿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右耳朵更是被直接削掉了。

所幸,她护住了背包。

小东西安然无恙。

犹如拨云见日,凤殊猛地一个急刹车,将背包挪移到即将挨打的腹部。

攻击她的精神力迅速拐了一个弯,猛地锤向了她的后背。

“梦梦?”

凤殊嘴角溢血,却两眼含笑,“伤我之前最好掂量掂量,我可是鸿蒙的主人。再不住手,分分钟让你们俩反目成仇。”

“呸,天下最毒妇人心,初一说的果然没错。蒙蒙才不会上你的当!”

凤殊往嘴角一抹,一手的血。

“你不是说了吗?它是笨蛋一个,蠢到就应该呆在家里头,敢外出搭理人类就要活埋到地心里去兽道毁灭。我这人心肠不好,偶尔却也会日行一善,要不要帮你一个小忙,把它杀了,就地掩埋,如何?”

“你敢?老子立刻杀了你!!”

迷雾中,有一道雌雄莫辩的童音气急败坏。

老子?

凤殊“呸呸呸”吐了好几口血沫子,笑得十分欠扁,“来啊。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就坐这,等你来杀,我凤殊要是逃跑,就是怂蛋。你要不敢杀,就是孬种。”

那道诡异的精神力飞扑过来,绕上她的脖子,越缠越紧。

“杀人怎么这么墨迹?我教你,直接把精神力当武器,洞穿人的太阳穴或者心脏,可以一击必杀。”

“谁让你教了?老子比你厉害!”

“可是你杀不了我。”

“谁说我杀不了?不用爪子,老子拔一根毛就可以碾压你!无知的人类!”

“呵呵,你有本事,那就来杀啊。不敢杀就是孬种,怂蛋。”

“啊啊啊啊啊,你这是在玩火自焚!渺小又愚蠢的人类,老子要杀了你!!”

“你……别废话,快点……杀,我不想活……快……点……”

凤殊的心跳呈现断崖式的下跌,就连身体,也逐渐变得不再温热。

小东西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被扰了清梦,醒来却还是不敢发火,脑门不单只被弹红了,还肿起来。

“梦梦你怎么来了?我又做梦了吗?好累,等我睡醒了你再来。”

“不许睡,再睡下去这个人类就真的要嗝屁了。快点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不对不对,我是气糊涂了,你都没死,她怎么会死。哎?”

迷雾散开了一丢丢,有个模糊的影子飘来飘去,远看像是在跳大神,近看却会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没死?”

“你吃了这么多虎蛛兔,怎么没中毒?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梦梦,我真的很困,还没消化完。醒了再找你玩。”

小东西迷迷糊糊的,倒头就要继续睡,又被敲了满头包。

“干嘛?!”

“我问你,你怎么没死?”

“梦梦你太过分了。我当然不会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东西灰扑扑的身体逐渐分化出黑白两色来,显然是在逐渐清醒中。

“哎?好人怎么啦?!”

它大惊失色,跳到凤殊的身上去,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不一会儿就泫然欲泣,“你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是好人,你不是说了,只要是好人就可以跟着走吗?我都听你话了,梦梦你怎么还要杀她?她是蒙蒙的主人。”

没有愤怒,只有夹杂着不解的悲伤。

到底相处不久,美食再好吃,也抵不过朝夕相处的情谊。

“我以为她故意骗你吃虎蛛兔,想找你你又总是不放开禁制,平时你睡着了都会做梦的,偏偏这一次死活进不去空间,我以为你死了啊,不死也活不成了,一时之间气糊涂了,就想要教训她。“

见小东西一边哭一边帮凤殊舔舐伤口,原本还有些讪讪的童音大为光火,“只是皮肉伤,又没把她怎么着,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别被她给骗了,人类是最狡诈的物种。我耗费了精血营造了这么大的幻境,最后让他们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弄垮了这个秘境,现在连气都喘不顺了,你就不能感激感激我?枉费我远水救近火,切。”

一甩尾,准备走人。

小东西没理会,“啪嗒”、“啪嗒”掉眼泪,矢志不渝地舔舐着凤殊的伤口,没多久,伤口便奇迹般的愈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9章 鸟崽子与驴打滚

今天照样是露宿野外。

秋高气爽,她的心情非常好。

凤殊到河里叉了两尾鱼上来烤,吃完还特意到平坦的山坡上小憩,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两眼微眯,望着高远的天空。

晴空碧洗,万里无云。

离开慧山月余,虽然时不时会回想起山上的清净生活,但一个人行走江湖的快意恩仇也颇合心意。

她喜欢有人宠她,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行走,仿佛是真正的过客,只在岁月的间隙里跳跃,发出属于自己的微光。

有人呵护着过日子很好,一个人闯荡却更快活。

清风徐来,毛茸茸的穗子弯着腰,在风中飘过来荡过去,就像是胖乎乎的娃娃,在玩着荡秋千,满身心的喜悦。

那是赤子之心才能拥有的最纯粹的欢喜。

如果依旧生活在凤家,到了适婚年龄便会出嫁,终她一生,也不过是囿于内宅,围绕着丈夫打转,费尽心思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伺候翁姑。

她不会认识这种草。

狗尾巴。

凤殊咧开嘴笑。

可不就是狗尾巴。

飞掠在秋天的原野上。

毫不起眼,却肆意生长。

其实她也喜欢笑,虽然很少有欢喜到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她很小就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喜,就算不是爱哭鬼,却也不常笑,嘴巴又不甜,更可怕的是天煞孤星,堵了同胞弟弟的生路,等于灭了凤家的根。

就算慧山再三肯定,保证,无时无刻不在赞美她是个可爱聪慧的好孩子,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更改的。

她活了,弟弟死了,这就是她的原罪,一生都必须承受的事实。

她从小就在负重。

她从小就在弯腰。

她从小,就活得像根狗尾巴草。

毫不起眼,野蛮生长。

这样也挺好。

弯过腰,才会知道抬头挺胸的做人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负过重,才会明白生活有非常多的方式可以用来解读。

小时候的她终日惶惶不安,只懵懂想着要拼命努力去改变现状,如今的她依旧锲而不舍的追求着实力,却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节奏。

要快便快,要慢便慢,随兴所至,心之所向。

原来生活是这个样子。

有影子,必有光。有汗流浃背,必有清风徐来。

凤殊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间,纤细的草茎被咬断了,胖乎乎的穗子直接砸向了她的左眼。

弹射而起,拔剑挥斩。

“噗嗤。”

有人大笑,从山坡上一路往下滚。

沾了满身的草屑。

“有意思。小姑娘你是鸟公主投胎转世的?”

惊弓之鸟?

她握着剑,窘得剑尖都在发抖。

“你才是驴打滚。”

“咦。你怎么知道我包里藏了驴打滚?”

他疾滚而下,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只是中途朝她丢了一个纸团。

被她一剑斩了。

真的是驴打滚。

凤殊又羞又恼。

每每要嘲笑她当初练梅花桩时的蠢事,郭子都会滚着下山又滚着上山,这人倒好,萍水相逢,一言一行居然双重戏谑于她。

驴打滚被她踩了个稀巴烂。

她没有头脑发热地去追人。

照旧骑马东行,数日之后的傍晚,路过了一个小村庄,疾风骤雨,一群嬉戏的孩童蜂拥而至。

对于突然出现的新鲜面孔,尤其还是拥有坐骑的姑娘家,他们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她受了惊,未免踩踏或者踢伤孩子,硬生生地勒令停止。

斜刺里却冲出来一只母猫,凶猛地喵喵喵叫唤着,转瞬之间便被马的惊蹄踏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身后不远处,蜷缩着一只小猫咪,她从来没有养过动物,看小东西在凄风寒雨中瑟瑟发抖,便下马把它揣兜里,又飞身上马,迅速离开。

孩子们吵吵嚷嚷地飞奔过来追她,说那是幸福的小崽子,幸福死了,小崽子被人强抢,他们要当英雄解救可怜的小东西,泥巴、石子儿被扔了一把又一把。

当然打不中她。一骑绝尘,她还恶作剧似的回头做了一个鬼脸,虽然没有人看见。

凤殊莞尔。她不知道,后来哪怕过了许多许多年,记忆里的这一群孩子,音容笑貌依旧鲜明如故。而那个原来也会做鬼脸的自己,就此烙印在了心头。

秋雨绵绵,下了整整三天。她在破庙里看雨,逗猫,居然也不无聊。

重新启程往东,行不到半日,她遇见了拦路打劫的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在下混世魔王,快快留下钱财,否则就别想从此处过。”

“驴打滚,再不让开,我就揍得你哭爹喊娘。”

当她没看过书?

他毫不在意她的威胁,大大咧咧地上前来,要给她牵马,“哎?鸟公主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声音跟妆容都变了啊。”

她一剑横扫。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戾气这么重?见人就拔剑,这个习惯可不好。”

他踏剑上马,直接坐到了她身后,抢过缰绳,双脚一夹马肚子,“驾。”

骏马飞驰,凤殊羞恼,反手又是一剑,朝他的腰腹刺了过去,转瞬之间却被他空手夺了武器。

她手肘往后,猛地击向他的心脏部位,来人轻笑,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她反扭,直接压在了马背上。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连自己的剑都护不住,鸟崽子,看来你还欠火候啊。”

上半身动弹不得,她两脚一夹马肚子,坐骑嘶鸣一声,突兀地往前狂奔。

他的身体并没有随着惯性后仰,反而迅速俯低,手臂压着她的背,将她死死地禁锢在马背上。

“脑子转得挺快,可惜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上这样浅显的当。鸟崽子,初出江湖?”

“登徒子!”

她恨恨地咬牙,咬着咬着,连左手腕上带着的佛珠手串都给咬破了。

“牙口这么好?看来鸟崽子很好养。要不要跟着我?”

“我会做一手很棒的驴打滚哦,包你每天都可以吃得肚皮溜圆。”

凤殊不吭声,冷着一张俏脸,“呸”的吐了一口唾沫。

“哎,这么倔?本来还想着配合你,到了你的毒香该让人毒发身亡的时间,就勉为其难躺尸一回的,看来你不太擅长演戏啊,拖延时间的精髓完全没有学到。”

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声音满含笑意,凤殊却无端发冷。

这驴打滚,是个硬茬子,下嘴啃要崩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0章 蛋炒饭

凤殊冷到浑身在发抖。

牙齿也在咯吱咯吱响。

小东西很担心,不断地舔舐她的眼睛。

“真是太过分了,你居然不跟我走,非得留在这个人类身边?她有什么好?弱到困死在梦中,越挣扎越醒不来。”

“她会醒的,一定会醒的。她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之前还说她比你傻。”

“傻又怎样?你不是说大智若愚?越傻越好,傻兽有傻福。好人也一定会没事的。”

“行行行,你爱跟着就跟着,把人搬走,我懒得伺候。”

“不行,外面这么大动静,要是立刻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等好人醒了我们就走。梦梦你该干嘛干嘛去。”

该干嘛干嘛去的家伙额角抽抽,“这里是我家,要滚也是你们滚。”

“不是说你的家也是蒙蒙的家吗?”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满含疑惑的小东西突然大惊失色,“梦梦你的牙齿掉光了吗?所以才不可以牙齿当金使,废话也算话?怎么老的这么快?”

影子被气了一个倒仰,前后剧烈摇晃,“你才老的这么快,你全家都老的这么快!臭鸿蒙,笨鸿蒙,就是因为你蠢,才会招惹了人类,我最讨厌窝里沾染了人类的味道。我不管,赶紧带着人滚蛋。”

“梦梦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啊。”

小东西装傻充愣,就是不肯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就不该心软放她进来。”

“好人是人不是神。”

“是人是鬼,以后才知道。”

“鬼?鬼是什么?”

“跟神一样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哦,那好人肯定也不是鬼。她比蒙蒙还笨,搞不懂神是什么,鬼是什么,又怎么会是神跟鬼?”

影子无力地挥了挥爪子,“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梦梦你大肚了?原来你是雌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埋到地心里去兽道毁灭!”

回应小东西的是一爪子挥拍,黑白分明的莲藕身就像是一颗保龄球,迅速被投进了地面的一个圆形小孔中,哇啦哇啦的大叫声随着下降渐行渐远。

“我整不死你我就不叫蛋炒饭!!”

太生气了,以至于它顺嘴就将凤初一当年帮它取的大名都拉出来见人。

凤殊眨了眨眼。

蛋炒饭?

她想笑。

也的确笑了。

毫不客气地咧开嘴,无声地大笑。

她的肋骨断了,耳朵少了一只,腿骨也碎了,浑身上下都在疼。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想笑,完全忍不住。

“你笑什么?!笑个屁啊,别忘了你的小命还在我的手上!!”

“哈,我等你来杀。”

一开口,就痛得龇牙咧嘴。

她拿准了它不会对她下杀手,除非它跟小东西绝交,否则她的场子迟早能自己找回来。

凤殊眉眼弯弯,看着无害极了。

原来噩梦是这样子的噩梦。果然是噩梦。

眼前这个看不清面貌的影子一般的东西,就是鸿蒙口中常常蹦跶来蹦跶去的梦梦,能让人做噩梦的存在,能让噩梦变成现实的存在。

这样不可思议的家伙,肯定是个善于洞察人心、掌控人心,把人玩于鼓掌之中的高手。

一旦高手有了明显的弱点,而弱点恰恰又能为她所用,这个高手,就算不沦落为她的打手,俯首称臣,也得乖乖地收起坏脾性,客客气气地待她。

凤殊嘴角含笑,“你喜欢吃蛋炒饭?”

“你才喜欢吃蛋炒饭,你全家都喜欢吃蛋炒饭!”

它气得跳脚,飘忽的影子晃动得厉害。

“嗯,我喜欢吃蛋炒饭,我全家也都喜欢吃蛋炒饭。”

她没说谎。凤家上至家主,下至奴仆,通通喜欢吃蛋炒饭。

战争激烈之时,凤家军死的人特别的多。守在内宅的人,为了战场上还活着的人能够饱腹,为了能够尽快安抚好死去的军士遗属,往往从上到下一致节衣缩食,有时候连蛋炒饭都吃不上。

她记忆力太好,以至于那个时候饿肚子的滋味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不,现在应该说,两世难忘。

五岁,八岁,她还是孩子,孩子每天都有东西吃,却也因为长时间的喝稀粥,喝得恨不得自个儿是长在厕所里。

她看着它,笑得很是欠扁。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蛋炒饭,等我好了,请你吃蛋炒饭怎么样?”

“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那道诡异的精神力迅猛无比地扑了过来,让她的身体战栗不已。

“当然信。蒙蒙最信你,它既然跟了我,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就是因为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才会想要请你吃你爱吃的东西,难道你不喜欢自己?

还是说,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你要是真心当蒙蒙是朋友,就得把我当朋友。你要是不想要蒙蒙这个朋友,那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杀了我吧,来,阶下囚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来来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当缩头乌龟,还不如英勇就义,让凤家人知道,密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别以为蒙蒙跟了你,我就奈何不了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在梦里醒不过来?活着就跟死了一样?”

“信啊。你说什么蒙蒙都信你。我当然也愿意信蒙蒙的眼光。要是万一信错了,它也被你埋地心里去兽道毁灭了,要死就一起死呗。人生难得潇洒一回。怎么样,我这个主人还是很不错的吧?比你那个取名无能的主人是不是好上一万倍?”

“哼,我拔一根毛都可以碾压你,我的主人又怎么是你这样弱小的人类可以比肩的?”

“一一就是凤初一,凤初一是凤家人,是我的直系长辈。我要是不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会被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我脖子吧?

啊,我想起来了,高祖说过,初一老祖宗特别喜欢吃蛋炒饭,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说从小在家里就鼓捣着各种蛋炒饭的配方,后来不管是进入密地考核,还是外出历练,亦或是到战场上去大杀四方,空间钮里都塞满了各式蛋炒饭。他养了一只宠物,为了表示真心宠它,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食物名称给了它。”

如果有形体,凤殊相信,此时此刻,梦梦一定是脸色铁青,恨不得挖出一辈子的鼻屎来,直接砸她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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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因为

凤殊摸了摸耳朵,热乎乎的,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感慨不已。

痛感高的人,意志坚定的人,打起架来是真的可以放心拼命了。只要保证一口气在,头部跟心脏保证完好,就能通过细胞再生技术而恢复健全的身体。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大概还是会为星际时代医疗的发达水平而瞠目结舌。

“别摸了,是真的,不会掉。”

凤珺见她难得表现出稚气的一面来,好笑不已。

“小九,这是你从密地里带出来的异兽?有点像缩小版的远古动物,大熊猫。”

诸葛婉秋好奇地看着小东西,它正趴在凤殊的肩膀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也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大熊猫?”

凤殊想了想,“高祖母说的是白熊?嗯,是有点像。它叫蒙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看着可爱,就带回来了。”

她抬手挠了挠小家伙的下巴,小东西眯起双眼,显然十分受用。

能够平安回到凤家来,多得小东西每天都胡说八道,磨得梦梦受不了了,最后亲自把人送到了凤琋他们眼前。因为密地崩碎,任务考核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她便理直气壮地搭了一趟顺风车。

“珺哥,你见过没有?”

“没有,星际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是动物专家,也不可能熟悉所有物种。”

女人不管年纪再大,总会在某个方面保留着少女心,他对毛茸茸的小东西并没有太过关注,见妻子对它兴致不减,心想也许有空得去密地找找,看能不能抓一头一模一样的送给她。

“高祖父,突发意外,我这次考核算过了没?”

小东西蠢蠢欲动,想要跳到诸葛婉秋怀里去,凤殊警告性地瞥了它一眼。

回来之前他们就说好了,人前它不能开口说话,反正学耗子叫她也能懂什么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有就是空间不能随意祭出来,它有自保能力,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会有实力更加高强的有心人,万一对它感兴趣,轻轻松松就可以从她这个弱爆了的主人手里抢它去做实验。要是她不顺从,搞不好还会被人随手给杀了。

这么一想,凤殊脸色便有些不好,总觉得自己养了个烫手山芋。

诸葛婉秋何等的观察力,当即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凤珺皱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数据并不代表一切。身体好不好,哪里不对劲,只有自己最清楚。小问题不解决,以后就会成为难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没事,高祖父母请放心。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不能过关,心里有些忐忑。”

凤殊赶紧转移话题,“密地怎么突然就崩碎了?吓了我一跳,问了凤琋,说我们的人虽然有些受了伤,但还好,都齐齐整整的没有死亡。”

“还不清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凤珺摇头,“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你的表现我已经听凤琋兄弟还有守关人说了,勉强算过关。你觉得这一次考核,主要是针对哪些方面?”

过关了就好,至于为什么是勉强,凤殊没有去深究。

“水域的场景,应该是想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克服了恐水心理。后面的场景,都比较枯燥,需要克服不耐烦的情绪,另外如果备用食物跟水不充足,每天也得花时间去解决,比较考验野外生存能力。期间还会有一些突发事件,是考验随机应变能力。”

“嗯,的确是这样,这几样你展现的都比较好。

不管破局时间长短,你都没有情绪失控,安安静静的就跟平时一样,在食物跟饮用水上面也有相应策略。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你居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劈开隔绝层的方式来破局,这一点做得很好,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单只凤珺好奇,诸葛婉秋也非常想要知道。

他们这个年龄,这一个层次的密地考核自然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出色完成,但二十出头的时候,在没有机甲等外物傍身的情况下,单靠一柄冷兵器就迅速破局,始终以一招劈天而突围,实在是不容易。

她的实力,显然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上许多,也诡异许多。

想起她不依靠精神力与外物也能达到的恐怖速度,凤珺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中俱是火热。

“虽然环境很逼真,但并不合理。

有空气,有水,有光,有泥土沙石,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有比较完整的生物链才对。但密地里要么没有动植物,要么有却十分单调,就显得突兀,奇怪,不对劲。”

“那你怎么不往下突破,而是直接劈天了呢?”

就算想得到,一般人也不会付诸行动,就算付诸行动,一般人也不会锲而不舍,就算锲而不舍,一般人也很难成功。

而她却是一招制胜,一招通关。

因为什么?

因为在躲避慧山的仇敌之时,亡命奔逃的她曾当机立断,在乱葬岗的尸坑里一躺就是三天三夜。

因为在追随叶藐足迹的日子里,她遇到过流沙,雪崩,泥石流,火山爆发,好几次被活埋,又被三不五时就会凑巧出现的驴打滚救了出来,欠下了无法还清的债。

还因为,她上一辈子是重伤溺水,活活窒息而死。

坠崖之际,她给了驴打滚一剑,用自己的情断身死,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绝别。

她最后跟他对了一眼。

明知道她就要死了,他却在笑。

明知道他也要死了,她却没哭。

她想起了早已偷偷绣好的嫁衣,想起了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慧山,想起了天大地大没有吃饭事大的郭子,想起了好奇向往却总是缘悭一面的叶藐,想起了陪她多年却早走一步的幸运,想起了把她当影子当空气一般不存在却又总是督促她练武希望她保全性命平平安安活到老的凤家人。

一切都是浮光掠影。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人的生与死,都得自己去面对。

她的爱恨,她的欢喜与悲伤,她的心满意足与遗憾终生,原来真的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沧海一粟,人死灯灭。

历史的长河无限长,个体存在的时间无限短,她充其量也就是一滴水,转眼即逝。

“因为有人跟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亡我,就反了它,劈了它,斩了它,杀了它。”

凤殊握拳,声音低不可闻,仿若呢喃。

他曾是她的天。

天要亡她。她按照他所教的反手杀了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2章 不许

见她神情阴郁,凤珺与妻子对视一眼,既疑惑又担忧。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小九,不要怕,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

凤殊的思绪从遥远的往事中迅速抽身,“已经没事了,高祖父,谢谢关心。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习机甲?”

死了就是死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死在他手里,他为什么会带着人来杀她,通通都无所谓。不管他是驴打滚还是马打滚骡打滚,都已经滚出了她的人生,她也早就滚出了他的时空,没有必要再对前事耿耿于怀。

“你爸模样随我,脾气也随我,慢性子,轻易不动怒,你倒好,外貌跟我最像,脾气却像你太爷爷,是个急性子,说风就是雨,恨不得明天就学会了。”

诸葛婉秋笑着打趣祖孙俩。

凤珺笑眯眯地附和,“明天?换我我可等不及,巴不得下一秒学会才好。”

凤殊微笑不语。

他们夫妻俩当真是感情极好。说话总是一唱一和,即便不开口,身体语言跟眼神交流也甜蜜有爱。

她从前的父母也算感情深厚,但从来不曾在人前频繁互动,那个时空的夫妇,就算举案齐眉,人前大抵也相敬如宾。现在的父母,一个死了,一个失踪,她都完全没有记忆,也不知道将来相遇会怎么样。

凤扆。

凤小七。

凤殊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父亲与胞姐的名字。

“好好休息几天,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情况允许就会立刻教你,别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

“珺哥你也真是,太不会说话了。现在的女孩子谁会想要变成胖子?”

“胖子怎么了?胖子手感多好。”

“……”

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夫妻俩见好就好,凤殊脸不红耳不热,淡定告辞。

原本以为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刚回到房间,凤小二几个人就来拜访。

“小九,跟二姐说说,考核顺利吗?有趣吗?危险吗?咦,这是什么异兽?你从家族密地带回来养的宠物?”

凤小二伸手就要去摸小东西,鸿蒙不肯,利索地换了一个肩膀蹲着,凤小二见状立刻换了方向,纤纤素手眼见就要摸到那一撮金毛了,凤殊两指一抬,“咔嚓”一声,某人的手腕又碎了个彻底。

“嗷!!搞毛啊,凤小九!!!”

就算已经有过不少经验,就算很快就可以复原,但每一次还是会痛啊,凤小二两眼飙泪,凤小五三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噤。

“不许对它动手动脚。”

“它又不是你!”

“找我有事?”

凤殊语气微凉,视线扫过了凤小二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腕。

“算你狠!”

凤小二哭丧着脸,飞奔着离开去治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凤小五在房间里头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凤小六、凤小十自动自发地站到了她身后。

“不能。”

虽然年龄相近,但她早已不是初出江湖的鸟崽子,眼前这几个姐妹,在家族庇护下成长到二十出头还没有在外生活闯荡过,在她的眼中,就是小姑娘一样的存在,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好吧,严格来说,作为异世之魂,她跟星际时代的所有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凤殊将小东西拎下来,抱着顺毛。

鸿蒙显然很享受,两眼微眯,还打了一个哈欠。

“不许睡。”

她敲了敲它的脑袋,小东西吃痛,两爪抱头,可怜兮兮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屁孩。

凤小十眼带艳羡,怯怯地请求,“九姐姐,小家伙有名字了吗?真可爱,我可不可以抱抱它?”

“抱什么抱?不要你的手了吗?”

凤小五哼了哼,凤小十蠢蠢欲动的双手顿时垂了下去,声音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五姐姐教训的是。”

凤殊像是没听见,慢悠悠地轻弹着小东西的脑门,“要是敢哭,今晚就炖了你。”

“吱吱!”小东西讨好似的用小脑瓜蹭了蹭她的掌心,表示绝对不会哭的。

一直观察着她与小东西互动的凤小六问道,“小九,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在密地的经历吗?”

“不能。”

凤小九慢条斯理地折腾着小东西,东拉拉西扯扯,就像是在教它做鬼脸一样,不停地变换着角度。

凤小五性急,两眼一瞪,“凤小十,你这是什么态度?别给脸不要脸,将我们对你的最后一点姐妹情谊都给磨灭了!”

“姐。”凤小六对双生姐姐的毛躁多少显得有些无奈,“小九既然说不能透露,必定是有原因的,你别总是往坏处想。自家姐妹,小九还能瞒着不告诉我们?别说这样做会给长辈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就是我们小辈之间以后也会难以相处。小九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谁知道。”

凤小五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去拨弄个人终端。

“想要知道考核的事情,可以直接去找叔公,相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更清楚,也更有权威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休息了。”

凤殊难得说了一长串,尽管是拒绝的话语,凤小六依旧觉得她给了自己面子,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拉着人走了。

“哎,这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呢?”

凤殊刚换了一身衣服,凤小二就又来了,还炫耀式地朝她晃了晃完好如初的手腕,“叔公说了,你要是再敢捏碎我的手腕,他就推迟你学习机甲的时间。”

凤殊似笑非笑。

“二姐想要尝试一下粉身碎骨的滋味吗?我可以在保证你不死的情况下,让你完整地体验一番。”

“你怎么这样?就知道欺负我。”

凤小二气呼呼地坐下来,使劲朝她丢眼刀子。

凤殊压根就不当一回事,“你机甲操作学得怎么样?比她们几个都要强吗?”

“还行,把她们全都打趴过。其实我们的水平都差不离,现在最强的是小六,她精于计算,其次是我,比较擅长爆发,然后是小五,她性子太急躁,虽然冲力十足,但熟悉的人很容易抓着她的破绽反击成功。

小十的话,怎么说,每一次都是输,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像是出了全力的样子,可每一次输得又合情合理,反正整个人看着都很别扭。我最讨厌跟她对战,没法尽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3章 称呼

凤殊对此毫不在意。

慧山说过,不管是这个强还是那个弱,都是别人的实力,只能作为参考,剩下的都与她无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唯有她自己强了,那才是真的强。

“小九,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淡?二姐我真伤心。”

凤小二一个人说的起劲,到头来发现她兴趣缺缺,简直要抓狂。

“你就不能对人热情一点吗?其他姐妹你不想要理会,好歹对我好一点嘛,就算我这人天生脸皮厚,没心没肺到随时都可以热脸贴冷屁股的程度,但有时候也会脸皮薄甚至多愁善感啊,你可不能总是冷冰冰地对我。”

凤殊眨了眨眼。

脸皮薄害羞也许会,但凤小二会多愁善感?

除非天塌下来。

想起破碎了的密地,那重重人造的天幕确实是坍塌了的,她笑了笑。

“嗯,我相信你,二姐。”

“相信有屁用啊,我要的是你的回应,不管是声音还是动作,好歹给点积极的反应,就像我跟你打招呼,你也回我同样的一声招呼。你跟自家人相处都不能轻松愉快的话,以后嫁到宋家去要怎么过日子?板着一张脸跟宋韶煦大眼瞪小眼吗?”

“你喜欢宋韶煦?”

她这么一问,凤小二立刻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他是你未婚夫,我我我才不会喜欢他!”

不喜欢会说话结巴?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家里人知不知道?宋韶煦本人又清不清楚?他要是清楚的话,是否是有意的搞暧昧,以致性情活泼的凤小二如此纠结?

自从跟凤珺谈过婚约的事情,决定维持现状,不予过多理会后,她便当真没有把这事当成一回事。宋韶煦回去之后每隔四五天就会发信息给她,虽然她很少回复,他却依旧锲而不舍,后来也来过凤家几次,每一回都会见过她才走。

见她板着一张脸,凤小二急了,额头冒出汗来,“小九,我真的没有喜欢你的未婚夫,我可以对天发誓!”

“嗯。”

最好不要喜欢。就算她跟宋韶煦的婚约注定会作废,凤小二也不适合,要知道对方还有心上人。

名字叫什么来着?

绯红?

“你真的相信我,对不对?小九,你应该看着点小十,她每一次都会凑到宋韶煦跟前去,本来就是心眼儿特多又装乖的人,有时候耍了手段都没人知道。哼,天下两条腿的男人多着去了,又不差一个宋韶煦,我就算喜欢也不会跟你抢男人,小十就未必了,明着抢了也会哭哭啼啼地装作自己受了委屈。”

“她要有那个手段,就拿去。能被抢走的男人,并不值得多看一眼。”

凤殊的视线从凤小二故作镇定的小脸上掠过,在那微颤的指尖上停顿了一秒。

凤小二心虚地缩回了手,见她视线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地在腿侧使劲擦了擦手掌心。

“你好好休息,有空二姐再来找你玩。”

“嗯。”

凤殊两眼微眯,直到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点开个人终端。

{凤殊:在?}

{宋韶煦:考核完成了?恭喜。}

几乎是一秒回信息。

她顿了顿,决定开门见山。

{凤殊:来我家不要见人就笑,尤其是对我的姐妹们。}

{宋韶煦:?}

{凤殊:就是字面意思。客气地笑也不好,如果可以,如非必要,麻烦你跟她们连话都不要说。}

{宋韶煦:是哪位小姐说什么了?我保证绝对没有拈花惹草。嗯,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凤殊面无表情。

吃醋?

{宋韶煦:开个玩笑,别当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一个月,宋韶煦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温文尔雅,有进攻,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强势。

在她烦之前,这人会顺势往后退,察觉到她没有任何不耐烦之时,他又会匍匐前行,一点点地靠近,认真地观察她,努力地想要跟她交流。

这个人,说他不真诚对待婚约,不对,说他真诚,又没有真切的心意。

男人是不是都可以对自己狠绝到底,可以把心给一个女人,与此同时,为了权势财富与名誉等等等等,却把身家性命都给另外一个女人?

绯红。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又是否知道,在恋慕着的人身上发生着什么。

{凤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之间还有婚约这一回事。我不希望在婚约存续期间,因为双方的某些言行不够谨慎,引发不必要的纠缠。}

这一次他并没有秒回,而是过了几分钟,才回了信息。

{宋韶煦:你放心。我刚刚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很确定在凤家并没有说过或者做过让人误会的言行。}

在凤家没有。

凤家以外呢?

以外无所谓。

她将睡着了的小东西放到床上。

{凤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会谨言慎行,希望你同样如此。}

{宋韶煦:遵命,未婚妻大人。}

她皱眉,盯着那个称呼。

{凤殊: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吗?}

{宋韶煦:非常多的原因。

第一,细胞液酸性的时候,花青素会呈现红色,酸性越强,颜色越红。

第二,光照射下来,会有不同的波长。酸性的花青素会把红色的长光波反射出来,送到我们人的眼帘,让我们的脑海识别出眼前的是鲜艳的红花。

第三,刚开始出现裸子植物的时候,花朵的颜色总体还是偏淡的,花色素淡,所以都依靠风来传播花粉,后来逐步出现了被子植物,更多地依靠昆虫传授花粉。昆虫采蜜传粉,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习性,通常都会为同一种植物服务,采同一种花朵。而红色是非常鲜艳的色彩,非常容易引起昆虫的注意,繁衍下来也更加容易。红花获得传粉的机会多,经过漫长时光的流逝,昆虫就给这种植物创造出鲜艳的红色花朵。

当然,除了自然因素的作用,也有人工干预的因素存在。需要我详细给你解释吗?}

她的言语威胁并不奏效,他用既认真又诙谐的话语怼了回来,即便这是冷幽默,也依然是幽默。凤殊能够清楚地想象到对方此刻笑得一脸开心的模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4章 警告

凤殊看着来人,面无表情。

“早,看在我奔波了一个多月才赶到的份上,能不能先赏口饭吃?喝营养剂都快喝吐了。”

宋韶煦摸着肚子,难得憨态可掬。

“你怎么来了?”

昨天刚信息来往,今天一大早人就到凤家了,这未免太奇怪。凤家跟宋家就算是邻居,路途也十分遥远,绝不是骑马赶路一个晚上就能轻轻松松到达的。

“怎么,不能来?”

宋韶煦原本想活跃气氛的,见她面色淡淡,赶紧开口解释。

“之前去外域了,昨天看了你的信息,总觉得当面说开会好一些,便没有回家,直接赶来见你。补给昨天就没了,连营养剂存量也消耗一空。我是真的肚子饿,没骗你。”

像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的肚子适时响起了咕咕声。

凤殊带人去吃饭。

半路遇见了凤崇光,被他当着面揶揄,说既然厨艺好,未婚夫来了就该露一手,她却完全没有要亲自下厨的意思。

宋韶煦虽然是小辈,但也算是贵客,凤殊不做饭,李虹励笑眯眯地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热情地招待他。未免凤殊寡言冷场,又把能言善辩的凤小二叫来活跃气氛。

谁知道凤小二来是来了,却看都不看宋韶煦一眼,还木着一张脸,默默地坐到凤殊旁边。

“她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平常不都有说有笑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看着又不像是闹别扭,要不然根本不会坐一块去。”

“谁?”

“小二跟小九啊。”

李虹励是长辈,提前退场,省得年轻人不自在。

凤平不以为意,“小九本来就安静。小二可能是不太喜欢你把她叫去陪客,不高兴了吧。又不是自己的未婚夫,你把人叫去当夹心饼干,换谁谁乐意?”

“什么夹心饼干?说话这么难听。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小二去搞搞气氛,让小九也跟人说点话。你没发现吗?小九压根就不怎么搭理人。来者是客,多尴尬。”

“我没有说你有别的意思。

小九跟小七一样,性子都随了大哥,大哥也不怎么爱说话。除了面对长辈的时候会有问有答,平常都很安静。他们是更喜欢用行动来说话的人。

你把小二叫去做什么?他们迟早要结婚,现在习惯了相视无言,将来才能相安无事。别事到临头了才觉得小九安静过了头,受不了要解除婚约,那才是害了小九。”

丈夫的话让李虹励怔了怔。

“要不我现在就让小二回来?”

凤平摇头,“去都去了,又立刻把人叫回来,更让人一头雾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别掺和就好。”

“敢情我里外不是人了?要不是大嫂没了,你以为我会闲着没事干,专门去为小九的未婚夫做饭?”

想起死去的大女儿凤小四,又想到凤小二现在还没有定下婚事,最后联想到丈夫受了伤再也不可能上战场,虽然是好事,但夫妻俩带着小女儿一直在家里吃白饭,也实在不像话,李虹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只是想要为家里做一点事情,谁知道丈夫还会嫌弃她手伸太长了。

凤平见妻子脸色不好,就知道她想多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我又没说什么,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埋怨我掺和了小九的事情吗?我是她二婶,她不下厨,大嫂又没了,大哥跟小七也不在家,我帮她做顿饭招待未婚夫,难道不是应该的?”

凤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当然是应该的。你是个好婶婶,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一点。我只是提醒你,别在宋家小子上门来的时候,总让小二过去陪客。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八九不离十,以后宋家小子会是小二的妹夫,该避的嫌还是避一下为好。”

李虹励没有想到丈夫强调的是这一点。

“这一次是你想多了吧,平哥?”

“这种事情想再多都是应该的。宋韶煦这人不错,小二不小了,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小九尴尬,小二自己会更痛苦。”

“年轻人之间玩笑打闹的才是正常,我看小九就算没话也得找些话说,她不会,小二正好帮帮她。”李虹励对丈夫的话半信半疑,在明知道对方是准妹夫的前提下,她不觉得自己的女儿还会春心萌动。

在经过一番观察后,凤殊显然更加认同二叔凤平的看法。宋韶煦吃完没多久,她就率先领着人离开了客厅。凤小二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说要留下来洗碗,没跟来。

“你昨天的留言,指的该不会就是你二姐姐吧?”

宋韶煦是人精,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破绽。就算凤殊从头到尾都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凤小二不敢看他,却总是悄悄地抬头看凤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坐立不安四个大字。

“不,与我二姐无关。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你对一个叫绯红的小姐爱到了骨子里。”

凤殊原本不打算将不认识的人拎出来的,但在宋韶煦面前,故布疑云并不容易蒙混过关,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下猛料。

宋韶煦面上看不出太多变化,但凤殊眼尖地发现,他瞳孔不由自主地猛缩,显然她说的这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就说过,我很看重我们之间的婚约,并且希望可以践约。为此并没有跟其他女性发展出任何有违我们婚约的关系。”

他的语气相当沉稳,称得上是斩钉截铁。

凤殊垂眸,“其他人会不会相信你我不知道,但这一点我信。”

宋韶煦观察着她的表情,摸不准她是什么态度,“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从谁的身上听到这些话的?”

“虽然知道你不会报复回去,但是很抱歉,你可以问,我却不想回答。你只需要知道,关于绯红,我并不是空穴来风,随意拿来糊弄你。在外头怎么样我不管,但是类似这样的前车之鉴,我不希望发生在凤家。

如果你让我凤家人因你而闹出不快,相信我,你,甚至是你所在的宋家,会比我,比我的家族,更加的难堪,结果不会是你想看见的。”

宋韶煦笑了。

她第一次对他长篇大论,没有想到,话里话外都是提醒,乃至于警告。

凤家人。

果然都是硬骨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5章 关子

他一直看着她笑,凤殊只觉得莫名其妙。

“之前我以为你在外面长大,回来之后会很难适应家族生活,现在看来,你跟家里人相处得很好。”

那么寡言的性情,为了未雨绸缪,居然可以对他长篇大论。

相处得很好吗?

凤殊垂眸,“有谁会跟自己家人相处得不好?”

宋韶煦一脸笑,“我啊。”

凤殊没有搭腔。

“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凤殊回想了一下跟凤珺的对话,“比赛?”

宋韶煦诧异,“比赛?什么比赛?”

她摇头。

凤珺对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她也不清楚。

“最近内域好像没什么比赛,还是说只是你们凤家内部进行的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行,我可不可以旁观,为你加油?”

她看了对方一眼。

真是不遗余力,几年过去了,还在不声不响地想要努力拉近距离。

“之前你说是从外域回来,现在又说内域,指的是哪里?”

宋韶煦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难掩诧异。

凤殊心里“咯噔”一下,有哪里不对?

他像是在打量她,又像是在斟酌,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外域跟内域是我们这里约定俗成的说法,前者指的主要是由维瑞斯纳联邦、塔姆尔帝国及其未发现地域所构成的外界,后者指的就是我们这些世家所在的内界。

外域星域广袤,很多地方仍旧是未知的星球,亟待挖掘,已经发现的几大星域资源遍地,人才层出不穷,战争规模总体而言并不大,但局部战争的剧烈程度并不亚于我们内域的战场细局。

内域的范围相对要小一些,各大家族的位置也相对固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各大家族始终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就算观点时常不一致,在大局上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少会撕破面子你死我活。”

宋韶煦顿了顿,继续道,“虽然外域跟内域同属一个文明等级,可以说就是一个世界,空间上也并没有完全隔绝,但彼此很难相通,他们的星网进不来,我们的星网也无法越界全面覆盖外域。

内域的人去外域不容易,依靠家族的实力还是能够出去的,外域的人想要进入内域却很难,除非空间动荡,通过黑洞莫名其妙地掉进来,技术层面他们尚未破解难题,短时间内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机会。

宋家很多人不清楚,以为你是在内域的外头长大的,凤家把你们母女俩送出去,为的就是悔婚,但族长亲自向我解释过原因,所以我知道你是在外域长大的。

凤殊,你现在还是记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吗?“

“嗯。”

搞不好以后都想不起来。

想起那个哭泣的童音,凤殊的眉心微微一蹙。

如果真的是她的孩子,他现在是不是就生活在外域?

按照宋韶煦所言,他在外域进不来,就只能够等着她去找他。

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什么年纪,叫的什么名字,天大地大,要去哪儿找寻?

凤殊抿唇,心情蓦地变得糟糕。

宋韶煦敏锐地意识到她的转变,识相地带上补给,便利索地告辞。

凤殊去找了凤珺,想要问个清楚,“高祖父,您之前离家就是去了外域吗?”

“外域?听宋家那小子说的?胆子不小。”

凤珺笑骂了一句什么,这才摇头,“我去外域做什么?又不是闲着没事干。”

外域跟内域的区别是不能提的事情吗?

“高祖父,上战场之前,我能不能先去外域一趟?”

凤珺神情振奋,“你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去看一看。也许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找到那个孩子。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万一真的存在呢?不去找一找,总是不安心。

凤殊垂眸。

“记忆找不回来也无所谓。你的精神力能够一直保持稳定,直到印记解除,再去也不迟。”

意思就是,从战场上回来再考虑。

“高祖父,战场的局势转瞬即逝,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够解除印记。我想先去外域。”

虽然她不喜欢孩子,但如果孩子真的存在,不管怎么样,都要带回来。

凤殊心里隐隐有股不安。

“小九,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跟太爷爷说一说?”

见她沉默,凤珺盯着她看了好半晌。

“不好说?还是不能说?”

凤殊张了张嘴,摇了摇头,到底什么都没说。

虽然已经接受了新身份,但她还不习惯去请求帮助,就像从前在凤家一样,有什么事情她宁愿自己先弄清楚,再想办法解决。

“你这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

凤珺在个人终端操作了一会儿,才一锤定音。

“后天就有人要去外域,你可以跟着去。

但有两点你必须要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跟护卫在一起,不能突然玩失踪。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一旦你离开他们的视线,我就会认定你是故意这样做的。以后再想要去哪里,我都不会允许。

另外,领队的人说什么时候离开外域,你就必须跟着回航,多呆一个小时都不可以。能不能做到?”

凤殊点头,并没有兴奋得手舞足蹈,冷静地问道,“大概会有多长时间?谁领队出去?谁做我护卫?”

他却卖关子,“后天你就知道了。我会帮你把东西准备好,这两天好好休息。”

她没有再烦他,只是诚恳地鞠了一躬,便默默地回房了。

“你真的让小九去?”

晚上,诸葛婉秋知道后相当不赞同这个决定。

“她心思重,一时半会的当然没什么影响,长久下去却对精神力的恢复不利。老祖也说了,由着她心意会对她更好。”

凤珺拥着妻子,笑眯眯的,“你知不知道我安排了谁去做她的暗卫?”

“谁?凤琯兄弟?小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域对于他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伤心地……咦?”

她睁大了双眼,实在不敢相信。

他大笑,将她覆盖在身下。

“猜对了有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6章 吓唬

星空不总是璀璨,也会有暗黑无比的时候。

凤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是世界的尽头,正在不断地吞噬着四周。小东西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肩头,哈欠连连。

已经启程三天了,每天练功之余,她都会花上一些时间,安静地看看星空。

“快点,给钱给钱,我就说她肯定在这里。”

凤轲的声音充满了笑意,一边朝凤小二挤眉弄眼,一边飞快地扑过来想要吓唬她。

凤殊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瞬间脚步微转,避到了一边,还顺手将凤小二推进了他怀里。

“小九,你真讨厌!”

被凤轲抱了个满怀,凤小二气得俏脸涨红。

“哎哎,别这样,二小姐,先付款再谈心啊,别走,别走,愿赌就要服输……”

“真是一对活宝。”

凤旃袅袅婷婷地来到她身边,一边还不忘涂着指甲,“九小姐在看什么?天天这样看不烦吗?”

凤殊摇头,沉默。

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凤珺允许她重游外域,还会带上其他堂姐妹,以及在无涯星上学的一些旁系。这么一来,星舰上单就学生,加起来就有三十多人。

凤小二的护卫是凤崆与凤坤,双胞胎跟凤小十三个人的护卫是凤牧、凤林、凤纯以及凤春。而被分派到她身边的人,是凤轲跟凤旃。

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同伴更为恰当。

凤珺显然用心良苦,希望她能够借机与人打成一片,变得更有亲和力一些。

“九小姐要不要涂指甲?我可以帮你。”

凤旃张开十指,得意地晃了晃,“怎么样,漂亮吧?”

入眼尽是耀眼的大红。

凤殊想起那一袭嫁衣。

就算比同龄人看着要成熟不少,凤旃到底年轻,也爱小姑娘的玩意儿。

她再一次摇头。

“九小姐为什么那么喜欢摇头?觉得我这样很幼稚,所以玩不到一块?说实话,二小姐为人和气说话也有趣,我们几个还是对你更好奇一些。啊,凤轲那小子也许是个例外。”

自从某次打赌凤小二输给了凤轲之后,他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停地要求赌这个赌那个。也是神奇,总共也就赌了十次,结果凤小二对上凤轲,逢赌必输。

凤殊不答反问,“你们呢?为什么对我感到更加好奇?就因为我是在外面长大的?”

凤旃耸了耸肩,“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当然是因为你有钱,能够养得起我们四个人,其次是你看着潜力还不错,天赋也许未必赶得上七小姐,但够努力。”

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吵,吱了一声,还用爪子戳了戳她的脖子。

“勤能补拙是良训?很多人都比我更有天赋,还更加努力。”

凤旃嘴角扯了扯,“反正你最有钱,性格还不坏,我们四个最喜欢有钱人,有保障!”

语气颇有些耍无赖,凤殊垂眸。

“并不都是我的钱。绝大部分都是我爸跟七姐的。”

喊凤小七为姐姐,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毕竟曾经有过八位姐姐,熟能生巧,但称呼全然陌生的凤扆为爸爸,她虽然没有不甘愿,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她跟长辈的相处经验并不多,两辈子加起来,熟络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前世的师傅慧山,如今的高祖父母凤珺夫妇,曾祖父凤聿,叔公凤崇光,以及二叔夫妇凤平、李虹励。

“他们的钱也就是你的钱,这有什么不同?”

凤旃说完开始仔细地涂唇膏,一边涂还一边照镜子,末了上下唇碰了碰,才满意地收了镜子。

“九小姐,说句得罪人的话,你是不是对凤家有怨气?因为从小不在家里长大,所以对周围的一切人都怀抱着戒心?跟我们不熟络很正常,跟二小姐她们几个保持距离也不奇怪,但对长辈们也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拒人以千里之外,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至亲的钱当然就是你的钱,连钱这种身外物都要分你我,跟陌生人有什么两样?”

凤殊怔了怔,“你跟家人从不分你我吗?”

“分啊,要看什么事情,反正钱这种小事,从来不分。”

凤旃耸了耸肩,走了。

凤殊沉默良久。

“好人,还不回去吗?蒙蒙困了。”

小东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嗯。”

她揉了揉它的小脑瓜,转身回房,洗漱休息。

托修炼的福,一夜无梦。

与她不同的是,君临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四肢痉挛。

“老大!”

王天璇很快就冲了进来,“深呼吸!”

君临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对,做得很好,只是个噩梦。”

“爸爸。”

睡在一旁的凤圣哲被吵醒了,见他冷汗涔涔,不住地发抖,立刻抱紧他的手臂。

君临青筋直爆,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静下来,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我没事,快睡觉。”

“璇叔叔,我爸爸真的没事吗?”

小家伙抱着他不放,声音带上了一丝恐惧。

王天璇快速地拿起仪器替他重新检测了一番,确认数据已经恢复正常,这才笑眯眯地安慰人,“没事,圣哲别担心,你爸爸好得很。”

“你也回去睡觉,别动不动就往我房间跑。”

君临坐起来,顺势把凤圣哲抱进怀里,“爸爸没事,我保证。”

凤圣哲不吭声,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不一会儿却嫌弃万分,开始推人,“好臭,放开我。”

“哈哈,老大,你的男人味太重了,这汗味,香飘十里。”

王天璇大笑着离开。

“不想睡?走,我们爷俩一起去洗个热水澡。”

“我不要!你臭你去洗,我不去。我都说了不去,放开我!”

君临抹了一把汗,直接涂到小家伙的脸上,“臭了。”

“我长大了,才不要跟你一起洗澡!妈妈说过,三岁之后就要自己睡觉自己洗澡,自己穿衣自己吃饭,放开我,放开……”

“别咬了,小心崩了牙。”

“呜呜……”

“臭小子,从现在开始,不愿意也得愿意。饭要一起吃,觉要一起睡,澡要一起洗,直到你十八岁为止,别想甩开我!”

小家伙死劲咬父亲,君临无动于衷,拎着他就进了浴室。

凤殊?等他找到人,看他不揍扁她。

让她天天在他梦里找死,用各种各样的死法吓唬他!

君临面沉如水。

她那么希望儿子呆在君家,行,他如她愿,凤圣哲成年之前,寸步不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7章

凤殊以为会一直跟大家同行,没有想到的是,半路上,无涯星的学生们被不断地投放到不同的星球,直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一次外出的星舰指挥官是校长凤岐宗。

“前面就是你此行的第一个目的星球,也是你被宋家人发现并救起的地方,外域人称呼它为月岚星。”

他简要地介绍了一遍月岚星的情况,末了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到我们通知返航,小九你得自己想办法克服遇到的困难。凤家的小辈在成年之后都必须外出历练,地点不限,时间也不限。发挥出色的人会得到奖励。”

奖励?

凤殊没问会有什么奖励,只是看着镜子当中陌生的面孔,“校长爷爷,一定要伪装到底吗?”

她现在衣衫褴褛,头发像鸟窝,指间还满是脏污,活脱脱一个乞丐。

“我们在外域行走用的都是伪装身份,你用现在的打扮才更容易落脚。”

凤岐宗笑眯眯的,“历炼时间或长或短,期间可能会有具体的任务要求,只要顺利完成,就可以即刻返航。”

凤殊眨了眨眼,“要是三年五载都完成不了,怎么办?”

“三年五载?呵呵,这还算顺利。”

他笑得莫测高深,直到她踏上月岚星的土地,也没有再透露相关细节。

奇怪的是,作为她此行护卫的凤旃两人,也完全没有踪影。

就算是驾驶着机甲隐身随行,她也不可能一无所知,除非远远地缀在身后。

凤殊收回了远眺的视线,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垃圾堆积如山,时不时会有奇怪的气味飘过,即使能看见随风摇曳的月岚花,观感着实不怎么好。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污黑的十指,慢吞吞地登上邻近的垃圾山,开始翻垃圾。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出生在月岚星的孤儿,天生哑巴,性格孤僻,人唤小花。

作为孤儿的小花,来历不明,即便在人贱如狗的垃圾星,也是处于被蔑视的阶层。

幸好遇见了一个痛失孩子的女人,才得以平安长大,但十二岁时,养母还没来得及享她福,便撒手人寰,自此孤苦伶仃,在险恶环境中艰难度日。

据凤岐宗解释,这个伪装身份是真人真事,只不过真正的小花在养母死后不久便被人杀了,因缘巧合之下,凤家在外历练的人替她报了仇,因此接收了她的身份,现在作为一个历炼点而存续下去。

凤殊不紧不慢地翻看着垃圾,仔细辨认着有用的材质。

小花。

是个好名字。

从前她是师傅慧山的小花,从不善解人意,却被温柔以待。

现在这个身份,也曾经是某个人真心爱护着成长的小花。

她们真有缘。

“咦,小花?还真是你啊。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走快走!!”

有个跟她装束类似的少年跑了过来,神情既欢喜又焦急。

凤殊状似无意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他没有留心她的躲闪动作,只是警惕地看着四周,迅速开路。

“你是不是去富人区了?那里就没有一个是好人,别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

说什么会把你送出去,骗小孩呢,轻点取个乐子,重的要人命。

因为他们随意的几句话,我们贫民区的人死的还少?

我宁愿死在垃圾堆里,也不要死在他们的床上,那才是真正的肮脏!”

像是知道她不会回答他,少年兀自喋喋不休。

“你以前吃的亏还不够?

乐善说让你在她家干一年,一年之后她全家离开一定会带上你,结果呢?人早八百年脱离泥潭了,你还跟我一样在垃圾堆里掘食。

还有储信让你把鸿玄金借给他看看,研究研究,结果呢?一借不还,直接被他送给了菲尔克,换来了一张离开的舰票。

更气人的是我跟你强调了又强调,屁卷儿说的话通通不算话,当个屁听个响就算了,你为什么还三番四次地上当?

好不容易存点东西,转头他一开口你就屁颠屁颠地全送他,还主动免费送!

你怎么不能长点心,把自己照顾好一点?!

有时候我都怀疑,骆樱患病的那几年,还非得从你们两个人的口粮里省出吃的来填饱我的肚子,是不是为了现在这样的时候,让我给你免费当老妈子!”

凤殊默默地跟随着少年的步伐,七拐八弯地行进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

“怎么不进来?久了连家门朝哪开都忘了?”

所谓家门,是由几根奇怪材质的杆子交叉而成。

她默默地走进去,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

少年踢踢捡捡,很快就将杂乱无章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盘腿坐下来,还拍了拍身旁的地板,示意她照做。

凤殊站着不动,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他挠了挠脖子。

“骆小花,你这半年都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将整个贫民区都翻了好几遍?鞋子都磨坏了四双,你得赔我!”

事实上,他连富人区都悄悄探寻过,为此还挨了打。

凤殊视线下移。

他穿了一双破鞋,右脚露出了两个脚指。

没有穿袜子,不知道是没有这个习惯,还是出门太着急,亦或压根就没袜子。

但指甲很短,明显修剪过,相当齐整。

凤殊的视线从他的十指上飞掠而过。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有洗!”

少年突然恼羞成怒,直接将鞋子踢飞了,露出来一双大脚丫。

“我有剪指甲,也有去洗澡,天天都干净得很!”

从前刚被骆樱捡回这个家的时候,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还脏得要命,臭气熏天,第一次被强摁着洗澡,洗了整整十次,差点脱掉一层皮。

骆樱母女俩齐齐上阵,少年才在监督之下勉强养成了一定的卫生习惯。

“我郭子说到做到。答应了骆樱会洗澡就会洗,洗到老死的那一天为止。

做不到的话罚我找不到有用的垃圾,死了发臭也没人知道!”

他赌咒发誓。

一直保持着距离的凤殊却突然走了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骆小花你干嘛?靠我这么近干什什么?!!”

少年下意识后仰,用力过度,后脑勺重重地磕了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8章 模型

凤殊莞尔一笑,伪装的面具露出来两个小酒窝。

少年的脸霎时间红通通的,就像刚刚成熟的红苹果。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迅速鲤鱼打挺,移动到了她对面,正襟危坐。

“跟我说实话,之前到哪去了?”

他板着一张脸,年少的面庞红晕未消,让凤殊失神片刻。

与大师兄郭子有关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不提性情如何,就单凭说话时那双灵动的眼睛,眼前这个郭子,跟大师兄真像。

如果血脉繁衍至今,少年会不会就是大师兄的后代子孙?

容貌已改,乡音早变,但那双眼睛,却一如往昔,熠熠生辉。

“回魂了。”

少年晃了晃他的手,距离近到碰到了她的鼻尖。

她没有动。即便是天生防人的本能,也在这一刻温驯服帖。

郭子。

小花。

如果这个时空还有一个叶藐,她真的愿意相信,这就是缘分的延续。

凤殊眨了眨眼。

“你这是干嘛?我没挨打,真的,不许掉眼泪,我可不会哄你!”

少年见她眼眶泛红,不由急了。

凤殊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才一拍脑袋,“真蠢,我忘了。”

他急急忙忙站起来,扒拉开一堆东西,又揭开一块灰不溜秋的毯子,东敲西打了一会,蓦地翻起来一块板子,然后跳了下去。

凤殊毫不犹豫地跟进。

初时很黑,下降了大概十息的时间,她顺利踩到坚硬的地面。

“哎?你怎么跟着进来了?”

伴随着灯光亮起,少年吃惊不已的神情映入眼帘。

她没吭声,视线极快地掠过了四周。

一个地下室。

不,或许形容为地下城更合适。

如果说上面的家是个小小的蚂蚁窝,眼前这个隐藏起来的家就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

四周共有十道门,全都上了锁,中间的空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有些组装到一半,有些已经组装好了,安静地堆在一起。

她走过去,拿起了一件小作品。

是一个通讯用的个人终端。

月岚星不分男女老少,死亡率都很高,除了想要离开也有能力离开这个星球的人会去弄一个,基本上所有人都没有终端号。

他们的生老病死,在星网智脑那里并没有记录。

因为这里的某些区域虽然也有星网信号,但非常弱,而另外的大部分区域压根就没有。

“你是不是撞伤头了?奇怪,以前怕黑死活不肯下来,现在下来了居然也没有害怕得浑身发抖。

骆樱说你小时候被一起玩的小孩活埋过,所以不乐意呆在密闭空间。消失一趟,现在完全好了?”

少年显然习惯了以长者自居,顺手夺过了个人终端,放回原处。

“别弄坏了。就算我们暂时用不上,以后有需要也可以高价卖出去。富人区的人可宝贝这东西了。”

他在散落一地的零件中找了一会,然后把要用到的零件归拢到一起。

“你怎么没把发发带回来?”

他十指动作飞快,没几分钟就把零件全部安装到了它该在的位置,各安其事。

“呶,带上。”

是一条灰扑扑的项链,下方挂了一个吊坠,外观像一朵朝阳花,喇叭一样的小嘴里头,花蕊还若隐若现。

凤殊接了过来,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戴上了。

“还行吧?比你离开之前要快了一倍不止。”

少年咧嘴笑,露出来一口洁白的牙齿。

凤殊抿唇,酒窝浅浅。

“现在说吧,都去哪了?都老实交代。”

骆樱临死前交代,要他在骆小花出嫁之前一直跟她在一起,形影不离。

如果能两人成婚,当然是最好不过,不知根却知底,相信也可以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

一念至此,少年又脸红了。

凤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喂,骆小花,别想蒙混过关。

外头的人以为你完全不能说话,我可不是外人,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赶紧的,别磨蹭。”

“说什么?”

一个怯生生的少女声响起,略带粗哑。

她怔了怔。

不是她的声音。

少年哈哈大笑。

“怎么样?这一次的声音够动听吧?下次换男声试试。”

他以为她被吓了一跳,高兴坏了。

原来还是一个孩子。

凤殊微微一笑,“好。”

从前行走江湖,为了便宜行事,她没少女扮男装,就算没有现在的高科技辅助,她也能发出以假乱真的男声来。

少年半信半疑。

“以前你可没这么爽快。真的撞坏头了?”

他伸手要摸她的额头。

少年身量刚好高她一个头。

凤殊侧脸避过,“我没事。”

“没事就没事,干嘛躲我?”

为了节省用水,两人小时候还一块洗澡来着,连架都打了不少,谁还没碰过谁?

少年觉得自己的脸要热爆了,好像有什么危险在靠近一样,让人神经紧绷,寒毛倒竖。

凤殊看着他那警惕的眼神,笑容加深。

大师兄向来心宽,所以很少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戒备神情,现在这少年坐立不安,倒让她终于能够想象到大师兄纠结的一面来。

“骆小花,你没有撞到头,是撞了邪吗?”

他觉得她好像浑身上下都变得不一样了,哪哪儿都碍眼,让他心中警铃大响。

好像要糟。

少年死死地瞪着她,目不转睛,仿佛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凤殊安之若素。

时间很短,他却觉得是有生以来最为漫长的瞬间。她的视线让他动弹不得,以致于她终于看向别处后,少年就像惊弓之鸟,飞快地落荒而逃。

凤殊疑惑了几秒钟,这一次没有跟上,而是在零件堆中穿梭来回。

这几年,她也学了一点组装知识。十指翻飞,她身旁的零件迅速消失。

等少年回来的时候,她的身边矗立起一个近两米高的机甲模型。

“咦?费德迈克斯模型?”

他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遍,“fdmaxlll?这东西值不少钱!你哪来的?不对,刚才也没见你带下来。是你组装的?!”

“嗯。”

凤殊的神情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模型陷入了怔忡。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89章 同伴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机甲模型,更别提亲手组装了,但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能跟小孩有关?

她下意识地皱眉。一定又是跟丢失的记忆有关。

凤殊也盯着模型看,不一会儿还利索地将它拆了,又重新组装。

“你干什么?闲着没事做?知道你动手能力强,用不着这样显摆……”

少年话音刚落,眼睁睁地看着模型又变成七零八落的零件,然后再次被化零为整,周而复始。

他张大了嘴巴。

凤殊好像忘记了四周的环境,全神贯注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快速,一次比一次更加完美地调整。

少年安静地在一边坐下来,目炫神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骆小花。

全力以赴,就像是在做无价艺术品,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把最完美的一面具现出来。

白天很快过去了,夜晚静悄悄地到来,又飞速地离开。

两人呆在地下室里,恍若未觉。

“叮。”

一个零件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凤殊双目失焦,两手痉挛。

少年回过神来,立刻拖来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然后握住她的手臂,有技巧地揉捏。

“行了,我不问,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说了,我永远都会听你说。骆姨走的时候求我永远都做你的郭子,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照顾你……我答应了。”

她并没有在听。

脸红的少年神情绷了绷,“你不要自作多情,只是像哥哥一样!”

室内很安静。

凤殊疲倦极了,慢慢地陷入了昏睡之中,但两手依旧控制不住在发抖。

少年的按捏便不敢停。

“要是有精神舒缓剂就好了。真是的,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要喊停?蠢死了!”

他小声嘟囔着自己的愚笨,坚持不懈地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按摩两手。

醒来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她身边,吓得立刻朝边上一滚,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哐啷哐啷,不同的碰撞声络绎不绝地响起。

他狼狈得再次落荒而逃。

凤殊一个多月后才醒来。

为了应对突发事情,强忍着别扭心情的少年,已经渐渐习惯了在她身边入睡,又在她身边睁开双眼,迎来新的一天。

两人对上了眼。

凤殊眼神陡厉。

少年浑身僵硬。

她眉眼皆是戾气。他做了好事,却像干了坏事一样心虚。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了眼。

再次睁开,凤殊已经恢复清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了fdmaxiii。

弟弟。

真的有人在喊她姐姐。

她不单止有儿子,还有弟弟。

跟她很亲的一个孩子。

凤殊抿唇。

只有声音。

她只记得他喊她姐姐时的声音。

“怎么了?”

克服了不适的少年走了过来,与她肩并肩看向模型。

凤殊摇头。

“需要我帮忙就开口,别人帮不帮你难说,我总是会帮你的。”

他摸了摸鼻子,又感觉热气上涌。

“我去做饭,今天让你吃好吃的,补补身体。”

“郭子。”

“嗯?”

少年回过头来。

“你能不能换个名字?”

她依旧看着机甲模型,声音也依旧沙哑怯懦,可是却无端地透出一股锋锐的冷硬来。

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少年僵着一张脸拒绝,“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家每一代都只有一个男丁,每一个男丁的名字都叫郭子,死了埋在梅花树下,墓碑上刻的也是郭子之墓。

我虽然沦落到月岚星与垃圾为伍,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以此为耻。将来我还要把我的名字传给我儿子,教我儿子把名字传给我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

他冷着脸离开了,没有注意到她的两手微微颤抖。

郭子。

如果大师兄当真留下了血脉,毫无疑问,现在月岚星的这位少年郭子,就是他的后代。

大师兄曾经说过,要是死在她前头,劳烦她替他收尸,把他埋在梅花树下,墓碑不需要,死都死了,一了百了。

将来万一要是成亲生子,他一定要给自己另取一个正经名字。他可不想顶着“子”这个名字过一生,被儿子嘲笑,搞不好连带孙子曾孙也一起笑话他。

他立志不成亲则已,一成亲必定要生一连串的葫芦娃,多多益善。

他那样与人为善的人,真正心怀仁慈,做到了随心而发,广济天下,红尘历炼,和光同尘。

只是一个多子多孙的愿望,老天爷总该怜悯他。不,是奖赏他,成全他。

如今,遥远的星际时空里,有一个同名同姓的郭子,世世代代都叫郭子的郭子,想要死后埋在梅花树下的郭子。

凤殊蹲下身去,掩面而泣。

她的师傅慧山,是个奇人,物以类聚,他自然也认识不少奇人,当中,就有拥有着非凡之力的大巫。

传说当中,大巫可以斗转星移,排山倒海,可以灭家毁国,逆天改命。他们并非无所不能,但在凡人眼中,已几近于神。

郭子,是不是被巫术汲取了自身旺盛的气运,换来今时今日的单丁繁衍?

他是不是猜测过枉死的她会用另外的方式活下去?

亦或者,他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与烟消云散的师妹重逢。

慧山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对人事过于执着,就有可能自己向死而生,被记挂着的人事也被注入活力,直到执念消散或者转移,才慢慢被时间长河吞噬。

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她能够活下来,也许真的是师父师兄们的念力在帮忙。

也或者,是她太过想念从前,所以才会痴心妄想,希望时空依旧是那个时空,虽然找不回过去,但能够活在同一个界面的不同时间点,已足以安慰一生。

凤殊哭了很久,久到眼睛都肿了起来,才收了眼泪。

从前的她很少哭,现在的她却在陌生的地方痛哭一场,甚至无法确认是否真相就是她想的那样。

有许多问题,再也不会有答案。因为愿意回答她也能够回答她的人,通通都不在了。

所有的爱恨情仇,她以为都已经随风飘散,却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只要经历过,就当真会刻骨铭心。

不单止她无法轻易忘怀,别人也有可能,无法轻易地把她忘记。

她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人,哪怕是一根狗尾巴草,也会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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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寻宝

少年的厨艺并不好。饭太绵烂,跟稠粥差不多。菜两荤两素,卖相挺像那么一回事,但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自己吃到一半,也难以入口。

凤殊却胃口极好,几乎是风卷残云,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

少年目瞪口呆,瞪了她的腹部好半晌,“骆小花,你什么时候饭量变得那么大了?”

凤殊放下了筷子,答非所问,“厨艺有待改进,精神可嘉,再接再厉。”

从前她跟着大师兄在厨房里学做菜,不管她做出来的菜有多么难吃,郭子总是会全部吃完,末了来上一句既打击又鼓励的话。

少年脸色难看,“这么难吃为什么还要吃完?吃坏肚子怎么办,看病得花多少钱?”

凤殊蓦地笑了,大师兄计较起来,也一个铜板儿都不想花。

“笑什么?我可不是吝啬,而是你从小就对钱没概念,我要是不攒一点,什么时候才能够凑齐两人的票钱?富人区的那帮家伙,全都是吸血虫。有钱也不一定让我们上星舰,但没钱肯定没机会。”

“你想离开月岚星?”

“别告诉我你不想。”

凤殊摇头,如果有需要,她随时都可以找到机会离开。

“摇头是什么意思?想还是不想?别告诉我你想要反悔!我们以前就说好的,死也不会死在月岚星上!”

“所以?”

“一定要离开!总有一日,我们一定会凑够钱,然后想办法让富人区的人卖给我们票。”

少年信誓旦旦。

凤殊再一次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

虽然说着没有,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莫名其妙的,就是停不下来,笑着笑着还越来越大声。

“丑死了!”

少年气呼呼地端了碗筷去洗。

凤殊一个人笑了好半晌,才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好像还不错,有种遇到娘家人的感觉。

不管是从前的郭子,还是现在的郭子,都是认真生活的人。

她懒洋洋地躺下来。

也许这位少年郭子,也会像大师兄一样,成为她的靠山之一。

凤殊似笑非笑。

果真是魔怔了。

就算当真是大师兄的后代,也不是那个陪同她一起长大的郭子,少年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只是远隔千山万水,她还可以想方设法回去,如今,时空流转,日新月异,回家的路径根本没有。

不过能够遇见一样姓名的郭子也挺好,从前的记忆回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到了轻松自在。

“地上凉,躺那么久干什么?你还真的想要生病啊?起来,起来。”

少年洗完碗进来,用脚尖轻踢她的肩膀。

凤殊抬眼看他。

眉眼跟大师兄完全不同。就算是大师兄的后代,那么久远的时间过去,血脉早已稀薄难辨。奇怪的是,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让她获得了片刻的慰藉,以至于心绪起伏,对少年更是提不起任何提防的心思。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许就是这么奇妙。

她盘腿坐了起来。

“你消失了这么久,都上哪儿去了?”

少年刚问完,就懊恼地一拍脑袋,“算了,说过不问的,你不用回答。重要的是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想做什么。说好了,可不能再次偷偷地离开,敢独自消失,我以后就不认你骆小花!”

凤殊忍不住嘴角上翘,点了点头。

反正她不姓骆,就算同样是小花,他也认不出她。

少年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见她答应了,眉眼便舒缓下来。

“你休息一天。上次阿里说在垌半湾有好东西,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寻宝。”

“我也去。”

少年拒绝,无奈凤殊坚持,两人收拾了一番,终究是一起出去了。

垌半湾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紧赶慢赶之下,按少年的速度,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达。

“怎么才到?就算有好东西也让人搬走了。”

阿里身板单薄,面容稚嫩,看起来比少年还要年幼。

“咦,你找到骆小花了?”

他不错眼地看着凤殊,表情有些困惑,还下意识地上前几步,鼻子微动。

“你干什么?我迟早要削了你的鼻子!”

少年一巴掌拍了过去,阿里显然没有提防,被打了一个趔趄。

“郭子,你重色轻友!我又没有把她怎么着,闻闻味道都不可以?”

“你又不是虫子,要靠味道来辨认同伴,闻个屁!”

凤殊面无表情,少年却脸色难看,阿里摸了摸鼻梁,嘟囔道,“那可难说。”

“还不快点带路?天黑之前我们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有好东西,有的话赶紧摸黑带回去。”

“别推别推,你急什么?!”

阿里在前头疾行,凤殊在中间闲云信步,少年跟在后头。

这一次并没有走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天色近晚,在柔和的光线照耀下,茂盛的藤蔓随风飘荡,万千的粉色小花点缀其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好不热闹。

如果诗人路过,兴许世间会多一首好诗。如果歌唱家路过,也许会创造出一曲动人的旋律。但对生活在垃圾星底层的少年来说,眼前的美景并不能激起任何的美感,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要来何用?

“搞什么?你脑袋坏掉了吗?带我们来看花?!”

少年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准备揍人,却见阿里拨开了重重藤蔓,“你才脑袋坏掉了!快点跟上。”

凤殊略显犹疑,少年在后边推她,“赶紧进去,别让人看见了,好东西就要先下手为强,磨磨蹭蹭干什么?!”

她顺势踏入了藤蔓中。

是一道缝隙,很小,小到只容人侧身通过,连转个身都不能。

他们就像三只螃蟹,慢吞吞前进,“横行霸道”了半个多小时,在少年耐心即将告罄之时,前方突然豁然一亮。

“看,我说吧!”

阿里的声音在发抖。确切地来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少年僵硬了数秒,才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凤殊,朝着她的左脸亲了下去。

愣怔中的凤殊被亲了个正着,回过神来直接一巴掌拍飞了少年。

“哈哈哈……”

少年啃了满嘴泥,阿里差点笑掉了大牙。

“凤殊,你在哪里?”

伴随着一个焦灼男声的响起,洞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1章 密码

凤殊身体微僵。

“不对,不对,你肯定是在月岚星。”

“不对,还是不对,你怎么突然又跑回月岚星去了?怪不得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该死,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立刻派人去接你回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我都听你的。即庆说你就算失忆,迷路,也一定会去那个地方看看他在不在,你果然是回去了。幸亏听了他的话,真的让人做了准备。东北角地下十米埋了一个空间钮,密码是你的名字,里面有物资跟一些给你防身用的武器,答应我,乖乖地留在垌半湾,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你的身边!”

焦灼的话语到此为止,洞中央的一个拳头大的紫色水晶瞬间粉碎。

阿里心疼地弯下腰去捡碎片,“凤殊是谁?真是的,好东西也不留着给有需要的人,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诅咒那个男人永远也找不到凤殊。”

“管她是谁,赶紧挖宝!垃圾要来干什么?别捡了沙子丢了鸿玄金。”

少年兴奋得找准了东北角立刻开挖,阿里见状丢掉了碎片,也掏出铲子埋头狂挖。

凤殊垂眸。

即便成炸裂成了碎片,残缺不全的紫色水晶依然散发出幽光,为逐渐暗黑下来的小洞增添了神秘的光彩。

喊她名字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喊她?

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也叫凤殊的人,来过月岚星吗?

通往这个小洞的入口,似曾相识,也许真的是她?

还有即庆。

即庆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为什么会断定她就算失忆,就算迷路,也会回到月岚星来找人?

一个设想突然浮出脑海。

凤殊抿唇,双手有些微的颤抖。

会不会就是她的孩子?

即庆。

“喂,骆小花,想捡就捡。你是女孩子,天生喜欢发光的东西,捡吧,我们不笑你。”

见她魔怔般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少年突然觉得刚到手的空间钮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随手就扔给了同伴,“你来。”

“对,郭子只会笑话我,永远都不会笑话你,小花,捡吧捡吧,喜欢的东西,就算是垃圾也能变废为宝。你要真喜欢,我帮你加工一下,可以做成项链或手串,戒指耳环也可以。”

少年斜眼过去,“轮得上你表现?”

阿里笑嘻嘻地比了比自己的手臂肌肉,“怎么轮不上?力气比你大,做饭比你好吃,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情商,哪点不比你这个娃娃脸好?”

“你才是娃娃脸!明明比我幼稚不知道多少倍!”

“拜托,我几岁你几岁?我比你幼稚才是正常,你一把年纪了还乱吃飞醋,就冲这一点表现,分数就不及格。”

“你胡说什么?我只把骆小花当妹妹!”

少年极了,伸出手去要打架,阿里笑嘻嘻地躲到了凤殊身后去。

“我没说你把小花当老婆看啊,你脸红什么?”

“骆小里!”

阿里原本没有姓,跟少年不打不相识之后,便想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心一意要叫郭里,结果被少年嫌弃,无论如何都肯答应,一气之下便跟了骆樱姓骆,乍听之下,还以为跟骆小花是兄妹。

他虽然面嫩,年纪却是三人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少年害怕凤殊生气,又羞又恼,但她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只是转过身去,将阿里手中紧握的空间钮拿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密码?”

“不对,那人刚才自己透露了。可你怎么知道就是这两个字?一遍就通过了,真是神奇。”阿里也不恼,只是看着她的神情越发困惑了,“小花你会远古华夏文?”

少年踢了他一脚。

“别问了,之前消失的时候应该吃了一些苦头,学会几个远古华夏文有什么奇怪?”

还不如不解释。

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凤殊掏出来十几个盒子,又分别输入了十几个单词。

作为勤奋上进的年轻人,他们看懂了上面提示的星际用语,但对远古华夏文当真是没有多少了解,故而见她毫不犹豫地输入不同的单词,都不由地目瞪口呆。

“营养剂。”

“精神舒缓剂。”

“米饭。”

“荤菜。”

“素菜。”

“水。”

“饼干。”

“糕点。”

“糖果。”

“水果。”

“化妆品。”

“恒温服。”

“大衣。”

“内衣。”

“裙装。”

“裤装。”

“鞋子。”

“个人终端。”

“现卡。”

还有最后一个表明为“武器”的大箱子,凤殊并没有输入密码。

这里设了双重密码,一是文字,二是精神力。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奸诈?!说好了要给防身的东西,结果最重要的武器居然要人输入精神力?我们上哪去找凤殊来破解这个烂密码?!”

阿里泄愤似的踢了箱子一脚,结果箱子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痛得一边抱脚跳一边龇牙咧嘴。

“本来就不是留给我们的东西,见好就收,这么贪心干什么?”

虽然也眼红真正的好东西,但是少年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就算破解了密码,在群狼环伺的月岚星,他们也压根保不住,搞不好还会因为宝物而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眼红一下不可以?能得个空间钮,这一趟也值。

小花,密码都是你破解的,衣服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反正都是女式的,全都归你,吃喝的东西我们三人均分,空间钮、个人终端跟现卡我们一人选一样,当然,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偶尔借用。武器箱就埋回地下去,大头我们不拿走,就算被发现了,那人应该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你们觉得怎么样?”

少年耸了耸肩,“我没问题。”

凤殊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合力将武器箱埋回了东北角。

如果那个男声要找的人真的是她,她是不是可以另外找个时间,来这里试试精神力?

能够清楚地知道她的精神力特性,为了保证她的安全,预备了这么多东西,并且设置为密码的人,就算不亲近,肯定也是她给予了足够信任的人,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关系而不得不绑在一条船上,无法彻底地互相伤害,置彼此于死地的人。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即庆的父亲,她的……丈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2章 老手

为了避免乐极生悲,三人埋好了武器箱便立刻摸黑回了住处,接下来的几日,还都结伴如同寻常日子一样行动,到处去垃圾堆翻看是否有值钱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我们还去不去?”阿里看了看天气,阴云密布。

“去,怎么不去?我们现在可不是不缺吃不缺穿的人,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做像样了,别人才会信。”少年的语气斩钉截铁,“你就别去了,省得淋湿了生病。”

“重色轻友的家伙。”

“滚!”

两人各自成了一把伞,一路打打闹闹地离开了。

凤殊收拾了一下屋子,还对房子四周查漏补缺了一圈,哪里有可能漏水,哪里有可能滑坡,一一作了调整,直至大雨倾盆,才迅速换上了防雨保温服,运起轻功,飞速地赶往了垌半湾。

可惜的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东北角地下再也找不到武器箱的影子。

她怀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前很有可能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捡了漏。

说是一点懊恼都没有,那是假的,不过既然来了也找不到,也许她跟它无缘。

凤殊在洞里仔细地搜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便迅速离开了垌半湾,打算回暂时的落脚点,但在半道上,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噼里啪啦地拍打在一切物体上,盛开的月岚花被打落了不少,以至于淌水的地方飘起了无数的花瓣。

“小家伙,交不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心情好,东西交出来,放你走,要不然,哼哼,衣服脱光了,现在就轮了你!”三个男人,一胖一瘦一高个,说话的瘦子,声音干枯,一如朽木。

“你是谁?东西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不给点什么意思意思,就想要拿走,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不一样?等价交换,要不然,嗯,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就当垃圾一样扔了,你们爱捡不捡。”

背对着她的人显然是一位女子,声音清脆飞扬,武器箱就放在她脚边。

凤殊怔了怔,心头掠过了一丝疑惑。

对方的声音,跟她的有些像。除去语气跟说话方式非常不同,单纯的听声音,起码像了八成。

瘦子上前一步,桀桀怪笑,“哟呵,小东西,大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小心等一下闪了舌头,会变成说不出话来的小哑巴哦,就像你后面的那个小可怜一样。”

凤殊尽管远远地站着,并没有走过去,他依旧认出了她现在的装扮。

“骆小花,怎么落了单?骆樱那个臭娘们可是说好了,要陪我们兄弟三个睡一晚,没有兑现就死了,你是她女儿,母债女偿,可别想要赖账。”

高个男人在瘦子的示意下大踏步而来。

凤殊原本没有想要管闲事。她要走,他们可不见得能够留下她。

然而,背对着她的人侧过身体,偏过头来看向了她。

就算离得再远,雨下得再大,以凤殊的目力,还是清楚地辨认出了女子的面容。

那是她自己。

不,确切的说,那个女子,跟她长得非常相像,十成十说不上,但八九成总是有的,在不熟悉的人看来,足以以假乱真,混淆视线。

凤殊愕然。

凤小七?

不对,凤小七虽然性子肖父,但模样却像母亲,反倒是她,外貌随了凤扆,都像诸葛婉秋,尤其是她,是家族当中最像高祖母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女子是谁?

据她的了解,诸葛家人丁不旺,有限的成员中,绝大部分的人还都死在了战场上,确定活着的人唯有高祖母诸葛婉秋,剩下生死存疑的一个人,那便是诸葛婉秋的祖父诸葛远非,他也在战场失踪了。

如果这个女子不是诸葛家的人,那有很大几率也是凤家的血脉。

问题是,会是谁的孩子?

“又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骆小花,说吧,你的身体还干不干净?要是不干净,得服侍我们三个十年,要是干净,打个折,服侍我们五年,也就算你还完债了。怎么样,叔叔我还很讲道理的吧?”

高个子的男人摸着肚子,声音洪亮,笑声传出去老远。

“喂,你当本小姐是死的吗?敢随意怠慢我,小心我揍得你满头包!”

女子顺手就扔了一个东西过来。虽然隔得老远,却神奇地击中了高个的后脑勺。

“臭b子,等一下老子就办了你!着什么急?欠c也不是……”

不是什么,他并没有说出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凤殊利索地用一把小刀,抹了他的喉,在他的身形倒塌之前,极速飞掠到前头,收割了胖子的性命,还打断了瘦子的四肢,废了他的经脉。

一个尿骚味迅速弥漫开来,又被滂沱大雨给迅速冲散。

“饶饶命!是我胡勾子瞎了眼,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以后不管找到什么宝物,我都第一时间献给你!小花妹妹,不,小花姐姐,小花主人,请饶我胡勾子一命!”

就算失态了,瘦子依旧垂死挣扎,理智迅速上岗。

女子收回了目瞪口呆的神情,“不是要找我们算账吗?有本事你倒是算啊,当场吓尿了是几个意思?原来你找茬都是像狗一样,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尊容就算了?恶心巴拉的东西,赶紧滚,别脏了本小姐的眼睛!”

“我我动不了!”

胡勾子倒是想走,可惜四肢碎裂经脉尽断,想要联系人来救场都没有办法,遑论靠自己的本事逃跑了。

凤殊弯下腰去,利索地用刀割了他的舌头,伴随着淋漓鲜血,惨叫声迅速飙升,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女子打了一个寒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亦或者,纯粹是被恶心到了。

“没有跟这种小人计较,小心脏了你的手。”

好吧,会这么说的人,应该不会感到害怕。

凤殊收回了观察对方的视线,懒得去看瘦子狰狞的神情,利索地杀人,就地掩埋。

“喂,你该不会是赏金猎人吧?听说这一行很赚钱。看你下手毫不留情,像是个老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3章 麻烦

女子不帮忙,一直站在旁边喋喋不休。

“其实没有必要杀了他们。这些人没什么能耐,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又不会掉块肉,何必杀人犯法。”

老手?从前她的确是杀了不少人,有主动杀的,有被动防御反杀回去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为了活下去,该杀人的时候,她可不准备手下留情。

手脏了又如何?总好过愚蠢地丢掉小命。

凤殊抿唇。

原本就是打算挖土找箱子的,所以她随身带了一把铲子,此时挖坑有了工具,速度便极快,没一会儿便把善后工作做好了。

“喂,你这就打算走了?哎哎,我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帮帮忙啊,小花,这箱子太重了,我一个人搬得累死了。”

尽管知道对方说的不一定都是实话,凤殊还是打算帮忙。

就冲这张跟她几乎称得上是双胞胎一样的长相,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叫凤殊,你叫什么?该不会真的叫小花吧?啊,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要是你的真名,我告诉你,最好换一个,实在不怎样。一辈子留在这里也就算了,叫阿猫阿狗都正常,要是离开了月岚星,别人准以为你是个傻瓜,再不济也会猜测你的父母脑子有病。”

凤殊定定地看向对方。

“哎哎,你别误会,我当然不会这样想,我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外面的世界也很奇怪,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武力至上,你有一身本事,被惹毛了直接把人杀了埋了,不被人发现就万事大吉。但要是在星网全覆盖的星球,你就算是在山旮旯一样的偏僻地带杀人,也十有八九会被揪出来,到时候你是准备以命偿命,还是用大半辈子去荒星开荒?

遇上这种蠢蛋,杀人不是不好,也算得上是一种干脆利落的解决方法,但是杀人当真不是最好的办法,能够不弄脏手的时候,干嘛还非得自讨麻烦,你说是不是?”

跟她这辈子有着同样一张脸的人,真的很能说。

凤殊现在的心情有些奇怪,就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那样。有着几乎同样的容颜,几乎同样的声音,但是言行举止却截然不同。

对方好像比她活泼多了。即使是回到最为青春年少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这般地喋喋不休,甚至称得上是热情洋溢。

“哎,小花,估计你是年纪小,没有离开过月岚星,所以才不知道。姐姐我跟你说,在外面行走,最要紧的是遵纪守法,要不然遇上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正义人士,非得把你追到宁愿跳黑洞,也不愿意屁股后头跟着一群神经病。

姐姐我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经验却还在。听我的,以后别随便杀人,知道了没有?没得惹一身骚,多憋屈。

刚才你就算不杀他们,我也有本法脱身。以后遇见这样的情况,你就老老实实地顾着自个儿,逃命为上。又不是认识的人,你瞎凑什么热闹?看见情况不对,就该绕远路也避开才是。

当然啦,现在我们认识了,以后我们就是难姐难妹,有我一口饭吃,就会有你一口粥喝,放心,不管去哪里,姐姐我都带着你。啊,只要你愿意。”

她在朝她挤眉弄眼,凤殊依旧没吭声,只是将箱子装进了空间钮,在雨中急行军。

她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在大雨滂沱中,坚持不懈地向她宣传着不杀生的重要意义。

“姐姐跟你说,我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吃喝拉撒什么都要靠人帮忙,原本就躺尸躺了好几年,结果醒来还花费了老大力气,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智商,之前连一岁幼童的程度都达不到。人家好歹饿了会哭,想尿尿了便便了也会哭,不舒服也会哭,我呢,整一个傻子,所以啊,姐姐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当傻子真的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杀人一时是痛快了,但是杀人的后果往往不怎么好,总会有另外的人想要替死去的人报仇,前仆后继,你可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但来数十个,数百个,甚至上千上万个呢?

别以为没有这样的事情,现在星际的人多得是,就算自然孕育很难,人工孕育也不容易,可比起远古时候来,星域面积广,数不清的星球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更别提这些年来还一直在开荒,没有被星网信号覆盖的星球也络绎不绝地出现。所以在有限的未来里,人类只要不灭绝,就会像病菌一样蔓延至所有能够到达的星球。

一个人的本事再大,能大过天?大不过天,就得乖乖地老实做人。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吃亏是福,只要脚踏实地,生活总是不会亏待你的。恩,虽然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但肯定是一位长辈。姜都是老的辣,听着准没错。”

凤殊速度加快了少许,发现她跟得有些吃力,便又减缓了一些,耗费了比来时三倍的时间,才回到了暂时落脚点。

少年与阿里已经回到家了,正翘首以盼,发现有陌生人跟着出现,都面面相觑。

“你是谁?”

“哎,这里还有美少年啊?你好,我叫凤殊。虽然不请自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现在又冷又饿,作为客人,能不能够吃饱喝足之后再回答问题?”

她没有雨伞,又没有防御保暖衣,整个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凤殊目不斜视地直接进了厕所,然后出来时丢给了她一个袋子,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是之前在垌半湾里得到的战利品。

“咦,有好东西?这么高档的衣服,在月岚星可不多见。看来你们几个是深藏不露的小怪物啊。美少年,待会再聊啊。”

她显然很爱漂亮,心花怒放,抱着袋子就闪身进了盥洗室。

“她到底是谁?你怎么把陌生人带到这里来?骆小花,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少年怒不可遏,阿里拉了他好几下。

“少说两句。没听见吗?那女人说她叫凤殊!想想,凤殊是谁?”

“谁知道是……”

声音渐消,两人却都神情变幻。

那个凤殊?

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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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漂亮

女子换上衣服后顾不得显摆自己穿着有多好看,立刻围绕着少年开始打转,视线没一会儿就光明正大地停留在了某个隐晦的部位。

“哎,你长得真漂亮,比他好看多了。五官柔中带悍,身材也是黄金比例,虽然暂时看着是个小弟弟,但还有上升空间,将来资本肯定雄厚无比。”

少年冷着一张脸,心情羞恼到了极点。

阿里将茶水全喷了,笑得在地板上直打滚。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别生气啊,虽然生气的样子也很动人,但人嘛,能笑当然不会选哭,高高兴兴的日子才容易过下去嘛。”

她看着少年,双眼闪闪发亮,“真是漂亮。你几岁了?有没有女朋友?我虽然不太记得自己多少岁了,不过据说很年轻,还不到三张哦,就算比你大,也大不了多少岁,考虑考虑怎么样?”

少年直接黑脸,狠狠地瞪了瞪凤殊,便冒着倾盆大雨出去了。

“怎么这么害羞?他是你弟弟还是哥哥?”

女子说着说着身体就靠了过来,凤殊下意识脚步一转,避了开去。

“咦?”

她来了兴致,追着凤殊跑,像是发誓要抓到人一样,锲而不舍地飞扑过来,凤殊不断地腾闪挪移,一片衣角都没有让她碰到。

“你真的叫凤殊?”

待客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阿里才笑眯眯地开始发问。

“当然,我就算想要骗人,也不会骗小花啊,我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她装作擦汗,又瞬间出击,可惜凤殊再次用极快的速度绕开了她的魔爪。

阿里顾不得赞叹两人的灵活步伐,“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你说是不是,小花?”

凤殊保持沉默。

“喂,你好歹说句话啊,总是不吭声,我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她嘟起了嘴唇,看起来又娇又俏。

凤殊垂眸,突然觉得手痒。

“别介意,小花是天哑,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阿里一点都不担心兄弟的安危,直接端来了饭菜,“到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说话。托你的福,我们这几天终于可以吃上一点像样的食物了。早知道就将武器箱搬回来,失策失策。啊,你大概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巴拉巴拉地美化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结起来也就一个中心意思,他们三个人是瞎猫撞上死老鼠,刚好在垌半湾发现了别人留给她的东西,为了生存,便存了占小便宜的心思,将吃喝之类的东西拿了,但最重要也最值钱的武器箱却没有带走。

“我们有自知之明,生在月岚星,能够多活一天是一天,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里,那个武器箱我们压根用不上,拿了也烫手,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占为己有。”

他说的很诚恳,语言直白到仿佛天然去雕饰。

“没事,就算真的是留给我的,我也用不上。”

她似乎忘记了武器箱就躺在凤殊空间钮中的事实,“现在医术这么发达,怎么还有完全天哑这样的病症?直接在基因图谱里找到致哑的基因片段,调整一下不就好了吗?”

“我们连温饱都经常没有办法保证,哪来的钱去治病?又不是事关生死,就算手头有点钱,也得存着,才能买到更多的食物,或者找到门路买上舰票,离开这个鬼地方。”

阿里见凤殊低着头吃饭,怕她不高兴,赶紧又加了一句,“小花,等以后我们出去了,我跟郭子凑钱,一定帮你把病治好了,就算你要去整容,我们也会存够钱,让你变得漂漂亮亮的。”

在星际时代,不管是微整容还是脱胎换骨似的大整容,早已司空见惯,接受度之高,连星网信号覆盖率非常低的月岚星也早有耳闻。

“算我一份。至于整容,父母给的模样就是最自然最舒服的,当然最漂亮,没必要像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人一样去对自己的身体动刀子。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啊,‘身体发肤源自父母’,你没事还让人在你身上动刀子,父母该多心疼。再说啦,你现在就已经够好看了,整容更浪费钱,没必要。”

阿里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到反对,见凤殊还是没有表示,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嘿嘿,小花在我们兄弟俩的心中永远是最漂亮的女孩。反正以后想整容我们也会支持,保留原本面貌我们也照样欢喜,不管变不变,都是我们的好妹妹,好朋友。”

“嗯嗯,有道理。小花,虽然我不赞同没事去整容,但你将来要是想试试看,只要是正规医院,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想做就做,我有钱也会出钱的,不用太感谢我。”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非常满意自己当了一回知心姐姐。

凤殊速度虽快,但动作却相当文雅,在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中,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你怎么可以吃这么快?”

见她一声不吭地从空间钮里搬出来武器箱,放下就走,女子赶紧低头吃饭,阿里始终没有能够从客人的嘴巴里撬出点内容来,便没跟着起身,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出来干什么?淋湿了生病怎么办?”

凤殊出门没两分钟,少年就迎面而来。

他可能真的是太生气了,以至于什么遮雨的工具都没带,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黏在身体上。她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真的是那个凤殊?”

“不知道。”

凤殊很想认证一番。

那个男声想要找的凤殊,到底是她,还是女子,其实很容易知道。

只要往武器箱输入一缕精神力,就可以直接找到答案。

问题是,在离开凤家之前,凤珺语重心长地告诫过她,不能动用精神力,她目前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一旦失控,很有可能会精神力暴动或者枯竭,尤其是如果被她的结契者发现,那个人偏执的男人很有可能会迅速找来,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要是能够一巴掌拍死对方,就像捏死一只虫子这么简单,倒也无所谓。

凤殊垂眸,为自己突然萌发的恶意感到心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5章 武器

在她苦恼着如何哄客人去验证答案的时候,对方与她心有灵犀,直接朝武器箱输入了一缕精神力。

里面躺着一个非常漂亮的戒指,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阿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恭喜,这是婚戒吧?真不错,不到三十就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终生承诺。这个戒指看起来值很多钱,够我们三个人离开的舰票费用了。”

女子略显吃惊,接着是苦笑,最后化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

“你小看他了。这个东西,别说舰票,足够买下整个月岚星,买下这附近的上千颗星球。”

月岚星地处两大星域中间地带,附近的重要星球离得很远,想要买下来,只要有钱,即便不是太有权,也很容易。

阿里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他也看过很多好东西,但就凭一颗黑不溜秋的戒指,便能买下上千颗星球的说法,还是头一回听说。

并不是他孤陋寡闻,而是在垃圾星,虽然能够捡漏,寻到的所谓宝物,价值通常也是在可估价的范围之内,别说上千颗了,能够买下一颗星球,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宝贝。

“你男人真有钱。”

她白了他一眼,“要真是我男人,我用得着跑?就是因为太可怕,我才要躲着他走。”

“为什么?肯用真金实银往你身上砸的男人,就算不是全心全意对你好,那也有五成以上的诚意了,值得试着交往看一看。就算最后不能真的成婚,也能够通过一段关系扩大眼界,财力这般雄厚的男人,只要不是靠家里吃白饭的那种败家富二代,绝对是有本事的人。

我要是个女人,一定直接倒追他。”

阿里笑嘻嘻地恭维着,她不买账,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有本事的男人,通常脾气也相当有本事,要跟这样的人并肩而行,不单只自己要有不小的本事,还的有非凡的智慧。我可没有那个能耐,能够经受得住万千风雨的吹打。”

她将戒指捡起来,顺手就扔给了阿里,“你要喜欢就拿去,随便你当做传家宝还是直接转手卖掉。”

阿里犹豫了一秒钟,就把烫手山芋丢了回去。

“别,我这人虽然有点小贪财,但能够活到现在,靠的全是一点自知之明。能沾的东西,只要形势有利,绝对不撒手,不能沾的东西,就算饿得头晕眼花,我也绝对不要。

能够被有本事的男人追求的女人,你肯定也是个有本事的。连你都嫌麻烦,我是嫌命长才会见钱眼开,想要靠卖这个戒指去发大财。”

女子哭笑不得,“你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真是,不要就不要,你不要我给小花。我本事不够,她却是够的。”

阿里微微收敛了笑容。

“小花啊……”

说曹操曹操到,随着湿漉漉的少年冲向盥洗室,凤殊也随后而至。

“小花,接着!”

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在空中闪过了一道弧光,凤殊下意识地抄手一兜。

戒指?

“送你的。很值钱,可以直接卖掉,也可以留着给你的后代当传家宝,当然啦,使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点,嗯,说不准会有一点小麻烦。”

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刚刚出手的礼物实在是不够档次。

阿里大笑,“小花,别听凤殊瞎说。这东西你收不得,是她的一个追求者别出心裁送给她的东西。我们这是被明晃晃的撒了一把狗粮。”

凤殊不解,送戒指她知道是求婚,但是求婚跟撒狗粮之间为什么会有逻辑关系,她转不过弯来,但疑惑归疑惑,她顺手就把戒指丢了回去,力道刚刚好,戒指直接掉到了对方的口袋里。

“喂,送出去的礼物怎么可以又原样送回来?这样很不礼貌知不知道?”

见她面无表情,完全不吃这一套,撒娇的声音又带上了讨好的意味,“小花,你身手这么好,逃命速度肯定很快。就帮我把这个戒指处理掉好不好?我这人最怕麻烦了。之前是犯傻了,才会去当了一回炮灰,现在脑子清醒了,虽然不是完全清醒,但已经足够理智啦,那个男人有毒,碰不得,我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炮灰?

凤殊垂眸。

是像她一样,被炮火轰炸过的意思?

“凤殊,你直接把这个所谓的武器箱埋回去不就得了?就装作没有发现这东西,以后就算被问起来,也可以搪塞过去。就算对方发现你在撒谎,只要是个识趣的,也不会揪着不放。”

阿里出招,还算合理。

但并没有被接纳。

“能这么容易就好了。他那人古怪的很,我要是发现了还敢埋回去,搞不好下次我就要被埋了。

你不知道,就因为我稍微恢复一点神智之后,他喊我我没搭理他,总是在发呆,结果一开始他不计较,后面他就想方设法惩罚我,非得要我也拼命喊回他,直到他应我为止。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看起来这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言行举止却时常傻气得像个呆子一样,白瞎了一副这么天仙的容貌。”

像是想起了那个男人的面容,女子的神情蓦地就露出了花|痴的一面来。

阿里觉得哪里怪怪的,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看来你对他的相貌非常满意。”

她眨了眨眼,“岂止是满意,恨不得占为己有,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瞄一眼好不好?要不是难度系数太高,我早就把他扑倒了。”

“那么想要,那就扑倒好了。怕什么?爱拼才会赢啊。”

“拼个屁,跟他拼,我准输,还是输得光溜溜完全没有余地的那种。太恐怖了,自由自在多好,干嘛还非得自投罗网,自己把自己送上砧板,任人鱼肉?我又不傻。”

“就是因为你不傻,所以这么有本事又真心想要追求你的男人才不容错过啊。他还貌美如花,就算当幅壁画,只看不摸,也能过足瘾。”

见客人没有任何不悦,阿里说着说着也跟着放开了,直接胡言乱语。

“我要真不傻,那样的男人当然不能只看不摸,那样我多亏!”

少年洗了战斗澡出来,发现话题歪楼得不成样子,而凤殊依旧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立马脸就黑如锅底,只是不待发话,在垌半湾出现过的男声就又响了起来。

“凤殊,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回来,绝对不亏。我任你为所欲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6章 揍你

女子吓了一跳,当即把戒指掏出来,直接丢到了屋外去,任由滂沱大雨将它给淹没。

阿里有些担心,“凤殊,捡回来吧,你可以不收这枚戒指,但直接丢了是不是不太好?有什么后遗症就惨了,得不偿失。”

少年不高兴,“少说两句,又不关我们事。喂,那个谁,你东西也吃了,衣服也换了,赶紧离开这里。”

“有客自远方来,不应该高兴万分才对吗?怎么板起脸来赶人?再说啦,我是小花的客人,又不是你的,就算是赶人,也轮不到你来赶。”

她没有要去把戒指捡回来的意思,反而是突然飞扑过来,想要抱住凤殊。

凤殊没有如她的意,闪身到了门外,很快就将戒指捡了回来,这一次没有再丢给她,而是面无表情地把它放回武器箱,然后盖上了盖子。

男声没有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通过声音知道了自己被丢到雨中,为自己的不受欢迎而感到受伤之类。

“你捡回来你就要对它负责,交给你了。就算以后不想要,也是你去扔,可别找我。”

“小花,把空间钮给我。”

少年黑脸,凤殊停顿了一秒钟,才从脖子上解下了空间钮。

“还有你的现卡,给我。”

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阿里还是立刻掏出来递过去。

少年进房将刚刚得到手还没捂热的个人终端找出来,连同之前的两样东西,全都放到桌子上。

“这些东西既然是你的,你全都拿走。因为时间不长,我们只是吃掉了一点食物,其他的基本没有损耗,就冲今天这样的招待,算是两相抵消了。现在,路归路桥归桥,好走不送!”

“喂,虽然你颜值在线,可也别一直黑着脸针对我啊,你再漂亮,说的话难听,别人心胸再宽广,也是会不高兴的好不好?”

她显然真的不高兴了,笑容全收,板着脸的时候,神情的相似程度让凤殊都怔了怔。

“小花,我今天没地方去,能不能跟你睡?”

只是下一刻,就立马破功了,她转向凤殊,可怜兮兮得几乎两眼泛泪。

“小花,你进去。还有阿里,你去睡一觉,然后准备晚饭。”

少年怕自己的人心软,催促着同伴进里头,可惜他们在这个时候都不想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人,杵在原地不动弹。

“现在赶人走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就算不让她在这里住一晚,好歹也要等雨停了才送客。”阿里歉意一笑,“郭子也就是嘴硬了些,其实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心软的。人长得漂亮,心更漂亮。你别介意,凤殊。”

凤殊当然不介意,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里朝女子挤眉弄眼。

“这话还像样。”

女子安心了,只是始终不满凤殊的疏离。

“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小花,我们都一起同生共死过了,别这么冷淡嘛。今晚一起睡?”

少年脸色大变,“什么叫同生共死过了?你们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一次并不是单纯的黑脸,他看向凤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疾言厉色,仿佛不老实回答,下一秒就会立刻撕了她那样。

凤殊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见她不回答,少年立刻把矛头对准了客人,双眼冷冽得如同两把刀。

“啊,没事,就是遇见了一群流氓,我们把他们打跑了。刚开始还以为会倒大霉呢,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三个软|蛋。”

少年声音阴寒,这一刻,他露出来吃人的表情,“想留下来就把舌头捋直了,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就滚蛋!”

“行了,小花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你操心这么多干什么?真当自己是她老公了?你连哥哥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小伙伴。”

阿里也感受到了那一股若有实质的恶意,表情也变得肃然。

少年充耳不闻,冷冷地看着客人,赤|裸|裸地表现出了如果不老实回答,就要将对方剥皮拆骨的威胁之意。

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瞪了许久,她才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真的没什么,不过是遇到几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非但调|戏|侮|辱我们,还想要杀了我们,结果被小花轻松反杀了。”

话音刚落,在场仅有的两个男人当场就怒不可遏,少年还把嘴唇都给咬破了。

“是谁?都有几个人?在哪里遇上的?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能私自跑出去吗?你是不是想我揍你?”

大概是太过生气与害怕,他浑身发抖,朝她举起手来,一巴掌就甩到了凤殊的肩膀。

她没有躲,不是不能,而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地就陷入放松的状态中,压根就懒得躲。

当然,最主要的是,如果这一次躲了,搞不好就更不好过关了,让他快点把情绪发泄了,后面才能相安无事。

但是显然少年这一次也不想要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同伴,他执拗无比地想要揍痛她,用力地拍着她的手臂跟肩膀,啪啪作响,凤殊纹丝不动,任由他揍着自己,那仿佛不痛不痒的姿势,进一步地刺激到了少年。

“你还不知道错是不是?要是骆姨还在,她现在就回拿棍子把你的两腿都打折了信不信?!我让你乱跑!刚回来才多久,我千叮嘱万叮咛,结果你就是用这个来回报我的?”

“喂,郭子,好了好了,别让客人看了笑话,要教训妹妹也等私底下没人了再说,小花还小,慢慢教就是了。”

阿里见同伴情绪越来越失控,赶紧过来挡人,巴掌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慢慢教?还没老就死了!骆小花,你要是活不到寿终正寝,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少年突然就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再一次冲出了家门,冲进了滂沱大雨中。

这一次,凤殊没有袖手旁观,而是愣怔了一秒钟,便像一阵风似的也隐入了雨幕里,两人很快便消失不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7章 倾诉

留下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由阿里打破了沉默。

“你不应该把事情捅出来的,郭子虽然看得很开,像是什么都不在意,谁都不在乎,但真的是个心软的人,从里到外都漂亮得不可思议。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小花就算不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也占据着绝对重要的地位。小花好了,他就好。小花要是有个万一,他会发疯的。”

一直热情似火喋喋不休的她此刻显得有些沉默。

“小花真幸运,能遇到两个这么好的伙伴。不像我,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关了好多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可是再多的东西,他却三缄其口,始终不肯再透露多一个字。”

阿里怔了怔,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倾诉,而感到手足无措。

要是一直打太极,他还能够耐着心,用尽所有的手段去探听她的身份来历,看看能不能从她的身上获取有利的信息,整合利用,但现在这人敞开心扉,突然以一副老友相见的口吻说着自己的事情,他很不适应。

在垃圾星,除非是一起生活的人,一起肩并肩手牵手的利益共同体,否则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外人说什么心里话的。将自己的秘密透露给别的不相关的人知道,无异于找死。谁知道哪一天知道秘密的人会不会心生恶念,然后利用以前交换过的信息就突然将他置于死地?

即便是他们三个人,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获得了彼此的信任,在生活的逼迫下,不得不对现实低头,慢慢地试探着彼此,最后成功组队。

但是直到今天,这个队伍虽然信任度很高,却并不是一直都合作无间。好比如前不久,小花就一声不吭地独自消失了。他也找了一段时间,算着朋友的责任也勉强尽到了,后来便放弃了,反倒是少年,对她感情深厚,还冒险去了富人区找人,险些让他去领尸体。

“其实那个男人对我真的很好,有些时候,不,是很多时候,就像郭子对小花一样,露出明显的爱护之情。我脑子坏掉了,从前的记忆基本都丧失了,可是这里还好好的。我还活着,所以真的可以感受到,他对我是真的好。”

她像是完全不在意听众是谁,声音有些飘渺。

“我也想过要留下来。要是一直跟他在一起,最后我真的会跟他在一起吧?毫无疑问,那样从外到里都漂亮得像神仙一样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沦陷。

可是就算记忆没有复苏,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不单只是对我本人不好,可能对我的家人也会不好。你知道吗?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更多的时候,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我其实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像朵云,可以随处飘……”

“一个人有什么好?生病了没人知道,死了也没人埋。饿了渴了,永远都不会有人关心你,替你想在前头。

我还是更喜欢跟人在一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肚子饱了,就会自言自语,闲得发慌。可是肚子饿了,找不到吃的时候难受,掉眼泪也没人会给个拥抱,说没关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直到遇上小花他们,我才觉得就算生活在垃圾星,我也是个人。”

阿里说着说着就笑了,突如其来的倾诉居然让他也变得煽情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哎,别担心,就算郭子不让你留下来,我今天就做主了,还非得留你住一晚不可。不过也就仅限于住一晚,明天雨停了你得走。他真的发火的话,小花都顶不住,更别提我了。”

她笑了笑,道了一声谢。

“你人也不错,看来我今天是出门遇贵人了,小花人好,跟她在一起的人也是好人。听过一句老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看来真的就是这样。”

阿里摸了摸鼻子,对她这么喜欢说老话感到好笑,面容这么稚嫩,语气却老气横秋,奇怪的是,又不显得矛盾。

“我也听过一些话,是不是老话不知道,反正听着像是很有道理。‘过去就是过去,对于过去你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唯一能够做出的改变,就是改变现在。’

既然你觉得心动,那个男人当真像郭子这么靠谱的话,其实试试看也好。就算记忆不在,你人还在,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就算以后记不起来,你的家人也会为你找到真爱感到高兴的。起码比我好,一辈子留在月岚星,跟垃圾打交道,搞不好会一直孤家寡人。”

她持不同意见,“心动又不能吃,有什么用?家人永远排在第一位。如果找不回来记忆,我倒宁愿一个人。好像也是别人说的,‘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这样的生活才诗意有趣,虽然看着好像寂静无声,可是极致的安静,就是极致的热闹。能够同时收获寂静跟热闹,把日子过得又自在又舒适,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面带向往,脸上是轻松的笑意。

阿里怔了怔,发现自己看的有些久了,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其实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勇往直前,你的那些起起伏伏的经历造成了你的性格,造就了未来的你。

多尝试,找到兴趣所在,去做就可以。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从明白自己不喜欢什么开始。不要在老了才为自己的不成功而去责备他人。

喜欢人也是一样的,年轻的时候遇上了,就应该试着去相处,要不然总是为了所谓的自由自在而停不下来,等到老了走不动了,想要找个人作伴的时候,才会后悔莫及。

讲句大实话,我要是郭子,我一定会立刻把小花娶到手,而不是扭扭捏捏的,到现在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小花把他当哥哥看,跟对我没有什么不同。他倒是好笑,不知不觉的,尤其是这几年,以为自己是管家婆,其实都把自己当小花的男人看了,有时候甚至还会防着我,却对自己的吃醋表现一点都不自知,将来小花要是被拐跑了,我看他肯定要像今天一样哭惨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8章 旧事

情绪失控的少年在暴雨中狂奔,凤殊如影随形。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放缓了速度。

“你跟着出来干什么?又想找死吗?”

明明是关心,语气却又臭又硬,像茅坑里的石头,顽固得很。

凤殊想笑,也当真笑了出声,只不过笑声很快就被大雨的噼啪声给淹没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我不是骆樱,不想成为整天唠唠叨叨的管家婆。听到她的名字你就应该知道她是个麻烦,为什么还要把人领回来?你有本事救她我不反对,我们到底是占了她的便宜,但没有必要拿命去救人,你的无私行为远远超过了那些东西的价值,这是在犯傻,知不知道?”

他几乎是用吼的,雨水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不断地灌进了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凤殊突然就想起了一桩旧事来。

十二岁那一年,她已经跟大师兄混的很熟了。初夏的某一天,雷雨轰鸣,因为贪恋山花烂漫的美景,流连在外的她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还把脚给崴了,更不幸的是,因为着急赶路,她掉到了平时用来捕捉大型野兽的陷阱里。

当时师傅慧山不在家,郭子发了疯似的找她。那天的雨大得不像话,加上后来天黑,一直到夜半子时,两人才见上了面。那个时候,他也是后怕得不行,在噼里啪啦地雨声中对她又吼又跳,听着就像恨不得立刻掐死她一样。

凤殊抹了一把脸。早知道要再次出来,她就不应该把防雨保温服给换了。“你饿不饿?我想吃饭,有点冷。”

“饿死活该!”

少年气呼呼地转身,往回走。

“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保证不了,你乱发什么善心?你要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也就算了,杀人就杀人。现在算什么事?泥人过河自身难保。要是你杀人的那一幕刚好落在了有心人眼里,消息被传了出去怎么办?我们就算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么烂好心干什么?急着找死投胎吗?!”

凤殊一声不吭,任由他喋喋不休地发泄着后怕的情绪,直到暂时落脚点那道奇怪的大门隐隐在望,才安慰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有事,也会有人帮她善后,要知道,她现在可是有暗卫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天过去,凤轲跟凤旃到底是怎么藏身的?就算一直呆在隐形机甲里,也不可能完全躲过她的感知。可是这段时间,她的确是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也许,所谓的暗卫,其实并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又或者,搞不好所谓的暗卫之说只是用来安慰人的,用来壮胆而已,事实上并没有这一回事?

凤殊看了看四周,还是毫无发现。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没人。要是人真的找上门来,任何一个都不会比我们弱,早就破门而入了,还等你发现。”

少年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不想生病拖后腿就走快点。磨磨唧唧地是想我背你吗?”

凤殊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与他并肩而行,“不用。”

回程比之前的用时要快了一点,只不过是花了四十分钟。

阿里见到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少年比了一个大拇指。

可惜少年权当没看见,只是催促凤殊去换衣服。

“哎,这就气消了?刚才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还是脸色越来越难看,果然还是小花更有魅力啊。我找朋友的眼光真好。”

“我不管你是真凤殊还是假凤殊,反正东西都给回你了,我们小花也救了你一次,扯平绰绰有余。现在,请你离开。”

少年依旧毫不客气,可惜客人却微笑不语,只是把视线对准了阿里。

“那什么,郭子啊,她一个女人,现在冒着大雨出去的话,搞不好就会落入到某些居心不轨的人手上。你也知道,富人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最喜欢到处猎|艳。现在赶人,就等于助纣为虐,是不是留她住一晚更好?”

阿里硬着头皮,顶着他杀人的目光开口说话。

“你什么时候心肠这么软了?是她给你好东西贿赂了?还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我们都自顾不暇,还管别人是生是死做什么?!”

“喂,该不会就是因为我赞美了几句你漂亮,所以你就得美不饶人了?当时就算小花不出手,我也能完美脱身。就几只小虾米而已,这都不能活下来,我干脆自杀算了。至于东西,你们有本事拿了,只要有本事用,那就是你们的,跟我无关,我压根就不会追究。反正严格说起来,本来就不是我的。

这样一算,我跟小花可是顶好的相遇,命中注定要做好朋友的。你干嘛总是要赶我走?是怕我跟小花过于亲近,妨碍你追她吗?你要是真有这么好,别说我一个女的,就算再来一个男人,对小花好,你也应该心安理得安之若素啊。”

她说的话像是很客观,语气也丝毫不见得理不饶人的强势,可是表情却有些微妙,让少年觉得像是在嘲讽他。

“不管谁有理谁没理,反正你是陌生人没错。我们不想惹麻烦,现在两清了,好走不送。”

他语气强硬,完全不理会阿里的苦笑。

“喂,好歹给我一点面子啊,兄弟。你这样,我面子往哪搁呀?”

“搁地上,要不就扔掉,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就不要多管闲事。”

少年的话引起了阿里的回忆。

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就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无数生活在月岚星的人都会遵守的至理名言。即便善良如骆樱,也会在许多时候强忍住自己的心软,对恶行视而不见,对善行隐而不做。

富人区的人是饱暖思|***,贫民区的人是饥寒起盗心。在这里,所谓的同情之心人皆有之,就算真的有,也是极少极少会被真正的付诸实施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9章 离开

见阿里一下子就被少年唬住了,女子翻了一个白眼,“墙头草,两边倒。”

凤殊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眼皮掀起。

“小花,救命!”

她见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又直扑过来,想当然的,还是落了一个空。

就算已经熟悉起来的凤小二,也没有办法实现做她身上的一个挂件的愿望,何况是刚认识的人。

“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都一样的无情。哼哼。我也生气了。我一生气就不爱动。我就要杵在这里,吃喝拉撒睡,都跟你们在一块。有本事就赶啊,真赶我就脱衣服给你看!”

她突然耍起无赖来,气呼呼地朝少年扯了一个鬼脸。

阿里笑场,被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

凤殊垂眸,从跟自己相似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下子实在是难以适应。

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真的不走?”

“对,有本事你就赶。”

她扬起了俏脸,理直气壮地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

“好,你不走,我们走。”

少年青筋直爆,“快点打包。正好之前的事情也是因她而起,本来就应该由她来收拾烂摊子。小花,你去打包我们两个人的东西。阿里,你跟我去收拾骆姨的工作室。”

“好。”

这一次,阿里很配合,站了起来。

凤殊却依旧纹丝未动。

“哈哈,我就说了,小花也喜欢我!看来跟我是一样的心思,看对眼了,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啊,我想起来了,一见如故。对,对,对,就是一见如故。小花,我真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亲切,就像是我姐姐一样。哎?”

她手舞足蹈地说完,怔了怔,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疑惑来。

“你走不走?骆小花,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要敢把我说的话当放屁,我现在就揍扁你!”

少年黑着脸,再次毫无气势地说着要挟的话语,凤殊感到好笑不已,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自己不敢忘,还是表示自己压根就不害怕。

他正准备推人进房去教训一番,突然就冒出了几个大块头的男人来。

衣服一看就不像是月岚星的人,最起码,不是贫民区的人。但是富人区的人,压根就没有他们身上的那种气势。尽管掩饰得很好,但是少年跟阿里在月岚星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哪怕岁数还小,也眼力过人,一下子就戒备起来,不着痕迹地站到了两位女子的前面,把她们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后头。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胡乱闯入别人的家里?”

少年可能是真的被吓过了头,话说的非常强硬。

阿里倒是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客套的笑容来,“几位大哥是口渴了吗?我们虽然穷得饭都吃不饱,但是干净的水还是有的,离这里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河,水质还可以。我们喝的就是那里的水,要给各位倒一些吗?”

“还不错。”

“凤小姐,我们是来接您的。您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如果身体没有不舒服,现在就请随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家主吩咐我们立刻把你带回家。月岚星这里太偏僻了,环境也不太好,长久住在这里,对您的身体并不好。”

“就知道你们会找来,可恶,就不能留多几天吗?”

像是知道这些人是谁一样,女子从阿里的背后走出来,又翻了一个白眼。

凤殊只是巧妙地挪了小半步,从少年的身后往前看,极快地掠了一眼,将魁梧大汉们的面貌特征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几人不像是做了伪装,也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做伪装的必要。面容看起来都很普通,普通到一丢进人海,就会忘掉的长相。

她暗暗心惊。

就算她记忆力过人,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准确地记住他们所有人。

实在是,有种让人忘记的本事。

她曾经接触过这样类型的人。通常都是探子,暗卫,专门处理隐秘之事的人。

“抱歉,家主下的是死命令。如果不能够立刻带您回去,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

来人苦笑,看不出丝毫勉强,或者说怨怼。

这说明他们的家主,是真的让他们打心底里崇敬的人,所以命令才会被强势执行。

凤殊悄悄地把身体缩了回去。

“要我跟你们走也可以,我要把小花也带上。”

“谁?”

“小花啊,我刚认识的新朋友。喏,就是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0章 雅筑

少年被阿里堵得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他们所有人都想要离开这里。哪怕因为彼此的存在,所以从来不会因为与垃圾为伍而感到羞耻,可是谁不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有什么理由拒绝?

没有。

答案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脱口而出。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点不了那个头。

阿里心知他到底年少气盛,一时半会地下不了台,便笑眯眯地看向凤殊,“小花啊,你会带我们一起离开的吧?机会可不是天天有。要是托凤殊的福,我们三个人都离开了这里,骆姨肯定会高兴的。”

要是她答应,他们可不就是真的托了她的福。不管女子是不是真的也叫凤殊,她自己却的确是这样的名字。

但凤殊有些犹豫。

她想要离开,总是能够找到方法,再不济还有凤家人来接应她,只要保全自身就好了。问题是,少年跟阿里,却未必跟她一样,想要在月岚星多留一些时日。

他们时刻在准备着逃离这个满是垃圾的世界。

“小花,别犹豫了。你看,星际这么大,几乎人满为患,但一见如故的人可少之又少。我们俩这么投缘,就算出去之后你不肯留下来,可以一路上跟我做个伴也好。

我本来就没打算这么早让他们找到的,但是因为遇见了你,太兴奋了,得意忘形,结果就被定位啦,失策失策。不过比起收获了你这么一个朋友来,被抓包了也没什么,我是真的因为认识你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你就陪我一程嘛,好不好?”

凤殊看向那双酷似自己原本面目的双眼,十分确定这人说的就是心里话,终于还是点了头。

不管是跟女子的缘分也好,还是跟少年的缘分也好,既然机会来了,就顺着他们的意,走一趟也未尝不可。反正如果有需要,以后她还可以自己来月岚星一趟。

“你答应了?太好了!走,走,走,赶紧的,收拾东西!我帮你们忙!”

她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凤殊倒是面容沉静,只是朝明显露出激动情绪的阿里点了点头,就示意少年跟她进地下室。

既然要离开,那么这一处密室,让他们发现了也没什么,以他们的眼界,恐怕还瞧不上月岚星的一个小小地下室。

“你真的要跟她去?”

下行的过程中,少年声音沉闷,就像夏季雷雨来临之前的逼仄。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凤殊略显诧异,“如果你不乐意,那我留下。”

她回答得太爽快了,以至于少年此前的憋闷心情突然就像天气一样多云转晴,终于乐意服从理智。

“不,一起走。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还罗里吧嗦的,但我们又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她背后的靠山如果真的是大人物,就不会看得起我们几个小虾米。出去之后,我们在半路选个星球离开就好。

我只是以为你会犹豫很久才能做决定,毕竟这一次真的离开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月岚星,骆姨葬在这里,你以后都不能再看见她了。”

凤殊没有办法回答他关于骆樱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客观地解释道,“先看看再作打算。如果他们的人还算正派,先依附他们也不错。身份问题一日不解决,能去的星球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星球,不能逃离狼窝又进了虎窝。”

“依附人不好,很多事情一旦起了头,后面想摆脱就难了。”

“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确是这样,所以看看再说。”

凤殊没有再开口,少年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些,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埋头整理东西。

她并不熟悉这里,所以只是大略地看看,将自己认为用得上的材料搬到一起,然后让少年做决定,是不是真的要带走。

两人忙碌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实在是怕东西太多,会让人看小了去,少年才停止了收拾,恋恋不舍地将剩下带不走的东西归置好,“搞不好以后会有人用得上的。”

凤殊不置可否,善心什么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尽管凤珺跟她说,当年她之所以在爆炸中差点丧命,就是因为善心大发,飞身去救了一个小孩,她也不觉得自己当真能做到舍己为人。

在经历了恋人之间的拔剑相向之后,就算是潜意识里,她也该是冷血看人的才对,又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差点就为陌生人付出性命的代价?

阿里早就收拾好了,用他的话来说,最重要也最需要带走的东西,就是他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以为你们要呆在里面一天呢,这么快就收拾好了?那我们就真的动身咯?”

女子见她真的愿意一起走,始终心情很好,“喂,想拉尿屙屎的赶紧去,想喝水吃点东西垫肚子的也赶紧,完了我们就跟这个地方说再见了。”

所有人都没有额外的个人事情需要去做,一行人便很快冒着大雨启程了。

当然,这一次,没有谁被淋了个落汤鸡。他们都坐上了隐形悬浮车,在空中几乎是狂飙突进,用了不到一小时,就登上了星舰。

“差点忘了,凤小姐,您没有把戒指给忘了吧?”

星舰启程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一次跃迁,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住的阿里缓过神来,这才想起来刚才忘记提醒这件大事了。

要是因为一个戒指,他们所有人都要被打回原形,他一定会气得吐一盆老血。

“没有,你当我傻啊?别凤小姐凤小姐的喊,你是小花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叫我阿凤就可以。”

她一开始还非常小声,说到后面却是响亮如钟,恨不得周围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都变成聋子。

“喂,阿里说你跟小花是一块长大的,老话说的好,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人品肯定差不了多少,你也可以喊我阿凤。”

阿凤看着少年,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仿佛如果他不敢这样喊,就是没胆,怂样。

凤殊没有留心他们的动静,坐在位子上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

这一艘星舰叫做“雅筑号”。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1章 怀疑

虽然在琴棋书画的造诣上比不上众多姐姐,她却向来记忆力绝佳,习武的天赋也最好。如果不是有什么缘故,就算死里逃生,她也绝对不可能会忘记重要的人事。

可是现在,她忘记了。

她是真的,来过外域。

她搞不好在月岚星生活过,也兴许搭乘过这艘“雅筑号”星舰。

问题是,如果真的有关联,是什么样的关联?

阿凤长得像她,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们两个才对调了身份?

她怀疑自己才是这些人口中的凤小姐,而阿凤才是她现在的身份——内域凤家的凤小九。

可是,凤家不可能会搞错自己的血脉。他们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孩子是谁都弄混了?被救回去后,她可是在医疗室里躺了很久,各种仪器轮番上阵,怎么可能会弄错基因样本,连她是外人都查不出来?一时激动有可能,问题是她已经在凤家生活了好几年了。因为精神力受伤而时不时昏厥的缘故,这几年她年年月月都会有身体检查。

就算阿凤长得像她,也未必就跟她对调了身份。以前她行走江湖之时,也亲眼见到过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长得像双胞胎,如果不是言行举止不一样,足以骗过彼此的亲朋好友。

所以,除非凤家人当真疏忽至此,她跟阿凤不可能是对方。

但如果身份没有错误,阿凤为什么刚好就跟她拥有一样的名字?难道这也是一个巧合,就跟样貌高度相似一样,她们碰巧拥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凤殊想不通,下意识地皱眉。

“怎么了?第一次乘坐星舰不舒服?是不是想吐?要不要吃点药?那样会舒服很多。放心,没有副作用。我以前也吃过。”

阿凤刚说完,自己就怔了怔,然后一拍脑袋,苦下脸来,“真是的,以为快要想起什么了,事到临头又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没用,这几年吃的饭都吃掉黑洞里去了,脑子一点营养都没有补上。”

“别敲了,凤小姐,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的,不用着急。”

阿里很会看眼色,见这星舰上的人井然有序,虽然不会过来打扰他们,但是始终有视线关注这里,便知道他们不容一丝闪失,即便人已经接到自己的地盘了,但他们三个额外的人却是需要提防的外人,所以依旧坚持喊凤小姐。

阿凤懒得再去纠正,反正她只想要跟凤殊拉近距离,别人怎么喊她,无所谓。

她亲自去要了三只药剂过来,“喏,给你们,一人一只,喝了会舒服很多。第一次跨星域长途旅行,一般人都会有一点不适应的,喝了就好。”

阿里笑眯眯地喝了,少年只扫了一眼,没接。

凤殊把两只都接了过来,却没喝,直接揣兜里。

“哎呀,小花,还是你可以,都懂得趁火打劫了?是我的菜!”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人祸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2章 希望

她并没有恢复正常。也或者,失忆后的她,呈现出来的活泼开朗,才是她原本的面貌。只不过是因为父母惨死,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被唯一的舅舅欺负,继而又与君临纠缠在一块,所以不得不隐藏起了真实的自我。

“没事就好。怎么突然一言不发就走了?要不是触发了垌半湾禁制,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出现在月岚星。”即墨的声音有些微忐忑,他希望她能够恢复记忆,又不愿意她这么快想起从前。

指挥室并没有人,阿凤直接跳上了桌子,“想来看看能不能触景生情。你干嘛写明了武器箱,里面却只小气地送一只戒指?你这是在撒谎,挂羊头卖狗肉,骗子。”

要是不这样注明,她会打开来看?想拿着武器防身进而更好逃跑的人,隐身技术十分了得,当真让她得了武器,他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是定位器,同时也是联络器,代表我身份的印鉴。只要你随身戴着,不管是想要用钱还是需要用人,都可以通过它直接发号施令,离你最近的即家人得到消息就会着手去办。

我知道你有些困惑,所以要是你不愿意见我,我也不会逼着你回来。但在你记忆恢复之前,我必须知道你的行踪,你的身边一定要有我信得过的人守着,还有,你要答应定期检查身体。

一句话,只要保证安全,保证健康,保证跟我每天联络,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

阿凤听完并没有觉得如何感动,反而是直接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怎么不早说?你要早点这样说,我就会在月岚星呆多几日。虽然探索了一些地方,可是都没有印象。垌半湾也是误打误撞进去的,根本想不起什么来。你之前说我是在这里遇到爆炸,然后奋不顾身地救了你,难不成是骗我的?”

即墨摇头,回想起数年前的那一个瞬间,依旧心悸不已。

“没有骗你,当时要不是你挺身相救,我已经死了。所以凤殊,不管你的记忆能不能够找回来,你救了我,这都是事实。我个人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包括我的命。”

阿凤摸了摸手臂上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苦下脸来。

“就是因为你时不时都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才会搞得我头大。

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美的东西,尤其是对颜值高的人非常没有抵抗力,在力所能及的安全范围内,我喜欢跟长得漂亮的人呆一块,看着你们,跟你们交流,欣赏你们由里到外的魅力。反正只要能够让我双眼一亮的漂亮东西,都会让我感到心情很好。

即墨,不可否认的是,你长得很漂亮,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漂亮的范畴。

虽然我记不起之前的事情,但我猜可能就是因为你长得太美了,所以我才会昏了头,冒着生命危险飞扑过去救你。说得好听点,这是我爱美的本能,说的难听点,我是被你的美|色给诱|惑了。

这是不对的。

但凡漂亮到极致的东西,都很危险。

你这人,漂亮是漂亮,可是漂亮过了头。就算你对我只有善意,我要是一直停留在你身边,也会因为你而变得更加危险。说得更直白一些,我认为你很有可能会让我持续倒霉下去。我不是大善人,没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为你奉献生命。这一次是我们运气好,所以我救了你,你后来也把我救了回来,但是下一次呢?

在找回记忆之前,我的确是不想留在你身边。因为留在你身边,你要是遇上危险,我很有可能又会控制不住所谓的爱美之心,再一次不自量力地扑过去替你挡炮火。

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会觉得自己死得很冤。我总觉得,我是有家人的,虽然记不起来,他们肯定对我很好,现在一定还在焦急地寻找我。”

她表情严肃地看向他,“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于我家人的事情吗?我总觉得,你瞒着我什么事情。”

即墨摇头,“不能。”

阿凤盯着他的双眼,“是不能还是不愿?”

即墨顿了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是不能也不愿。”

她咬牙,“你果然知道一点什么。什么时机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你已经掌握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直白道,“因为我对你有私心。一开始我希望你能够痊愈,现在我只要你平安健康,但完全不希望你记起从前。”

阿凤选择性忽略了他的第一句话,“比起现在失去家人记忆,如果找回记忆,我会变得不幸吗?”

这一次,即墨斟酌了好半晌,回答得有些艰难,“要看你个人怎么看。也许是不幸,也许是庆幸,也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在意的人现在都健康,平安。”

谈话陷入僵局,随后就像此前无数回那样,不管她怎么威胁利诱哄,他始终点到为止,再也不肯吐露更多。

“如果你能自己找回记忆,凤殊,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虽然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的私心,但也许你能因此侥幸地避过当初想要避过的事情。”

即墨不希望让她不高兴,像是画蛇添足一样,又忍不住安慰她,尽管心里一再唾弃自己的自私卑鄙。

他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就算现在的她性子跟从前截然不同,但只要知道自己还有弟弟跟孩子,不管她有多么地想要逃离君临,她都会立刻回到君家去。

自从在外寻妻不得,君临已经闭门不出,像是铁了心要在家里等她自投罗网。

就像他确定的那样,君临也捏准了凤殊的性子,一旦她想起两个孩子还在君家,她会自动自发排除千难万阻,回到孩子的身边。

那跟回到君临的身边没有两样。他很确定那个男人,不会给她再次逃离的机会。

即墨垂眸,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却又怀抱着小小的希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3章 乐意

他只想要一个机会而已。就算这个机会从天而降的那么猝不及防,让他惊慌,让他痛苦,让他一边满心喜悦又一边自惭形秽,他也想要继续下去。

现在的他,不想停止。

也许,等他跟她的感情更深一些,就算她还是想不起来,他也会主动告诉她。

即墨并不确定地想着。

“做人就应该迎难而上,逃避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我又不是怂蛋,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出选择?”

“就凭你实力不够,与人正面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我乐意被辱,行了吗?明明白白的死去也好过被蒙在鼓里苟且偷生!”

他的双眼瞬间锐利起来,“辱你即辱我。我不乐意。就算失去记忆,你认为这样活着是行尸走肉,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等你实力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的时候,你还是想要知道,想要完全离开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随你的便。”

阿凤气呼呼地挂断了通话。

“就知道没好话。算你狠,大坏蛋!”

她低声暗骂了一路,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乌云压城。

少年还在组装模型,凤殊依旧在睡觉,阿里给了一个笑容,却也识相地没开口。

她在凤殊身旁坐下来,想要歪靠到她的身上去,凤殊却极快地避了开去,她收势不及,脑袋直接窝到了少年的腿上。

他着迷于组装,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双眼失焦,两手翻飞若蝶。阿凤原本羞恼地想要拿他出气的,见状却也没法真的计较。

“小花,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让我依靠一会吗?你怎么总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像是一只失宠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凤殊。

“我不喜欢过多的身体接触。”

凤殊看着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湿润地就像春雨连绵时的世界,雾蒙蒙湿漉漉的,心里着实怪异。

她以后还是少哭为妙,这样的一双眼,真的很容易让人心软,要是在家人面前哭,搞不好会被凤珺他们笑话是在撒娇。

她一把年纪了还做小姑娘的把戏,脸还要不要了?

一念至此,凤殊怔了怔。

她已经十分自然地把自己当凤家人了。虽然根子上她就是凤家的姑娘,可是却并不一定跟星际时空这个凤家有什么联系,但现在,她当真是有种找到了家的感觉。

就好像,梧桐星的那个凤家,就是她的根一样。

也许,她不应该有丝毫怀疑的才对。潜意识里的不确定,可能只是因为从小离家,所以才会自我纠结。就算没有失去记忆,她估计也会这样忐忑不安。毕竟从未谋面,就算血脉相连,一时半会的,也难免疏离。

凤殊看着蜷缩在位置上的阿凤,眼神不断地来回变换。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可怜了是不是?哎呀,觉得我可怜了就把肩膀借给我靠一靠嘛,保证只要半个小时。不,十分钟就够了,只要十分钟,我就会满血复活啦。”

她讨好地眨了眨眼睛。

凤殊并没有让她如愿。

“小花,你好讨厌哦。真是的,明明郭子想牵你手就牵你手,他还是异性呢!阿里都说了,你们不是亲兄妹。他都可以挨着你坐,为什么对我就要保持距离?你是不是讨厌我?也不对啊,你要真的讨厌我,当初就应该直接跑掉的才对,怎么还会帮我忙?明明就跟我对你一样,也瞧我合眼缘。”

她叨叨个不停。

“你是直接回雅筑号主人的家里吗?”

凤殊转移话题。

她看她的确合眼缘。

谁看自己都会感到亲切的,再不喜欢自己的人,都不可能完全否定自己的一切。那样的人,要不然就已经疯了,要不然就已经在活着的时候自我了断。

“你们想跟我一起去天极星看看吗?那里风景还不错,吃的也还行,安全性也有保障,我可以让他直接帮你们把身份搞定了。你们想在哪里住都可以,他有的是钱。嗯,想读书还是习武,活着干脆经商什么的,他也会无偿提供帮助的。”

就冲刚才他朝她发脾气,阿凤就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磨着他答应这些小小的要求。反正对于即墨来说,安排几个人的身份跟吃住之类,完全就是举手之劳。

哼哼,要是这点脸面都不给她,她找不找回记忆,都不会再理他!理他她就是怂蛋!

见她露出气呼呼的神情来,凤殊下意识地猜测是跟之前的那一通视频通话有关,不过却没有问。

“如果真的可以帮忙,麻烦帮我们正式落户,不需要落户到太好的星球,只要是星际法律认定的合法身份,就可以。如果可以,我想在中途下星舰。”

凤殊看了看阿里跟少年,“他们的话……”

阿里赶紧举手,“当然要一起行动。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三个人可不能走散了。”

少年已经停下来,看着她双眼沉沉,“你想一个人走?骆小花,是希望我在这里就打断你的腿吗?”

“喂,你算老几啊?怎么总是说话这么冲?吃了炸药吗?真是的,总是满嘴喷火,最讨厌你们这些不会好好说话的男人。

小花又不是你亲妹妹,更不是你老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跟着有本事跟着就跟着,你不想跟着又没有本事跟着那就滚蛋,威胁她干什么?

以为我是死的吗?我告诉你,小花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还有,这艘星舰上的人也都会跟着我走。你想要揍小花,我就让他们先打断你的手!不,直接废了你的四肢,不给你治疗,看你能耐到哪里去。”

少年气得青筋直爆,“怎么不关我的事?骆姨临死之前亲手把她交给了我。我认她是我妹妹,骆小花就是我妹妹。我郭子要认她是我老婆,她骆小花就会是我老婆。

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又算老几?哪根葱哪根蒜?别人家的家务事,你伸那么长手干什么?说好听点是想要交朋友,说难听点是强买强卖,想要找个免费的劳动力,供你差使。只不过刚好骆小花没脾气,看着好欺负,又是个女的,所以才合了你眼缘,是不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4章 特殊

阿里见郭子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拉着他离开,到外面去。

“真是的,小花,就算你想要嫁给他,也别太惯着他了。瞧瞧他的脾气,现在还没有结婚就敢对你喊打喊骂的,以后结婚了,相处久了厌倦了,搞不好真的会动手。”

凤殊摇头,不欲多加解释。

她怎么可能嫁给郭子?他于她而言是特别的,不管能不能够证实,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大师兄的后代子孙。换言之,她是把少年当做后辈子侄看待的。

阿凤并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立刻高兴起来,“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没眼光。哎呀,算了,我看他明明就喜欢你,那眼神完全是把你当他女人看待的。这事成不了,他也够惨的。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近水楼台,应该先得月才对,偏偏只能远观,做那纯粹的青梅竹马,将来真的会哭惨了吧?

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落井下石,只是,实在是他说话的语气太气人了。”

凤殊并没有感到不悦,但也不想让她继续笑下去,“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凤殊,而不是其他名字?”

阿凤笑够了才耸了耸肩,“我也不信啊。但他总这么喊我,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很亲切,就算不是我的名字也无所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吗?还很特殊。

凤殊,凤殊,替孩子取这个名字的父母,一定十分看重那个孩子。每一个孩子本身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对父母都是特殊的存在,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这样的名字,这是殊荣哎。”

凤殊垂眸,“你怎么肯定,这个名字是为人父母的人替自己的孩子取的?”

“他说的,还很羡慕我的幸运,说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早早去世了,是由祖父抚养长大的。就凭这个名字,就凭后来我跟父母相处了这么久,就足以完胜他的少年时代。”

阿凤懒洋洋地看着窗外,脸上带着笑意,“可惜了,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任何与从前有关的一切,别说爸爸妈妈是谁,就连自己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够确定。”

凤殊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却不愿意告诉你,有没有说过原因?”

阿凤撇了撇嘴,“刚才还问了,他的意思是,他不确定现在就告诉我真相的话,我是会为自己庆幸,还是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幸。按我的理解,他这样的坚决,大概还是偏向于不幸更多一些。”

凤殊飞快地思考起来。

能够拥有星舰的人,非富即贵。她虽然没有学习过如何操控星舰,但大致的判断还是有的,雅筑号不是一般的家族可以驾驭,换言之,它的主人身份绝对不低。对方既然确定了阿凤的身份,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也是不可能发生错误的。

可是连他这样身份的人,都认为透露真相会造成不幸,不,或者应该理解为,阿凤现在正在遭遇着的不幸,是连他都要忌讳一二的,所以他才会寄希望于时间的流逝,看能不能够等到更好的时机,毕竟,他重视她,重视到已经求婚的程度,他不可能拿她来开玩笑。

要么造成不幸的源头消失,要么就是阿凤成长到足以保护自己,要么就是他的实力强大到可以确保阿凤所在意的人事万无一失,否则,就算阿凤想起来从前,头脑发热想要立刻解决问题,估计他也会阻止。

“他太婆婆妈妈了,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容貌。要是对我不那么操心,我很有可能已经坠入情网,被他卖了还替他数卖了多少信用点。”

阿凤一边嫌弃,脸颊却出现了可疑的红晕,“那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就算我烦死了,他也叨叨个没完没了。想要守口如瓶的时候,我就算拿刀子威胁着要自杀,他也保持沉默是金,怎么撬都撬不开,真是讨厌得让我想要撕烂他那张脸。说他是怂蛋他都敢认,还非要把我也变成一个怂蛋,真是傻出了境界。”

凤殊觉得,自己对眼前的姑娘感到亲切,不是没有道理的。抛开相似的容貌不说,就是直面而上的行事风格,也很像。

除非不得已,为了活命必须逃跑,否则她轻易也是不肯认怂的。要知道,凡事都会形成习惯,认怂一次,很有可能会认怂第二次,然后很快就会迎来第三次,第无数次。习惯成自然以后,连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也会下意识地逃之夭夭。

而事情是不是属于不得已的状况,唯有自己清楚,也唯有自己能够下判断,毕竟,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只有自己有资格去负全部责任。

“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解你的事情了?雅筑号主人的身边,就没有从前已经认识了你的人?譬如来接的那几位,他们以前见过你吗?”

说起这个阿凤就蔫耷耷的。

“一个都没有。在逃出来之前,我就只见了他一个大活人,昏迷之时就不说了,就算有别的人来过我也不知道,清醒之后,虽然一开始像幼儿,但好歹见到几个人我还是清楚的,问题是,从头到尾,除了他就是机器人。

后来我趁机逃了出来,途中才见到了这波人,要不是之前见过,在月岚星的时候他们上门来我也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凤殊看了看她,能够从雅筑号主人的手下逃脱,还不止一次,这说明阿凤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样的人,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吧?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碰巧拥有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名字,虽然足够惊人,但到底是萍水相逢而已。

世间既然有让她重生异世这样的奇迹出现,那么让她遇见另外一个相似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奇怪吧?最起码,远远不如前者惊世骇俗。

何况,之前阿凤不是已经打开了武器箱了吗?这说明,那个戒指,本身就是为了阿凤准备的。有哪个男人,会在那样重要的人生时刻,还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认不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5章 恼怒

即便此刻她卸下伪装,跟阿凤肩并肩地站着,雅筑号主人也会第一时间辨认出不同。

她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她就算也叫凤殊,却并不是阿凤。而阿凤,才是他喜欢的凤殊,那个他想要费尽心思去护她周全的女人。

一念至此,凤殊笑了笑。

要是慧山在这里,一定会笑话她想太多了,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世间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有时候需要用心辨别,有时候实在无法分辨,听凭直觉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总好过把脑子想破了,越想越糊涂。

“哎,小花,你笑起来有酒窝耶,真好看!”

阿凤从地上弹射而起,凤殊却以更快地速度闪过了她的投怀送抱。

“真是的,干嘛跑那么快啊?我知道你是条件反射,别人看见了搞不好心里会嘀咕你在随时提防我。防备心太重的人,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己方的人,会被他们高度重视的。就算可以不回天极星,我要跟着你一起行动,那个家伙肯定也要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翻过来翻过去地查清楚。”

她懒洋洋地又在地上瘫成一团,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凤殊无所谓,既然凤家人把她的第一站安排到月岚星,也没有说骆小花这个身份不能持续用下去,就说明身份肯定没有问题。

“之前在垌半湾,雅筑号主人有说过这样的话,说之所以会在那里预备东西,就是因为即庆说过,就算你失忆了,记不起从前,也很有可能会下意识地回到月岚星来找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还有,即庆是谁?”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天极星,凤殊觉得,能问的还是问一问为好。她跟阿凤的身份就算没有任何对调过来的嫌疑,但她对雅筑号的似曾相识,还有“即庆”这个名字的些许触动,或许真有些关系也不一定。

“即庆啊,没见过,不过他说是他儿子。

为了这个他还特意跟我长篇大论解释过,说什么他跟他儿子的生母没有任何情感上的男女关系,也没有任何肉|体关系。

反正他在月岚星救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为了报恩一直留在他身边做事,后来临死前又为了把恩情债偿完,主动提出贡献l子之类。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时候他打定了主意一辈子都不结婚,刚好那个女人这么提出来,他是家里的独子,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家族,所以就同意了,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遇到我。”

阿凤说到这里有些烦躁,盘腿坐起来又重新躺下来,从四仰八叉变成脸朝地的趴着,声音闷闷的。

“小花,你不知道,其实他真的是我的款,就是那种已经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力,让人觉得天上掉馅饼了,而刚好我就是那个被陷阱砸中了的幸运儿,百年难遇的相逢。可是我这心也才刚动,他说话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往我身上泼了一桶冷水,直接让我冷到了心里去。

你知道他说那句‘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遇见你’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凤殊当然不知道,所以她没有说话,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

阿凤显然也不需要她问,嘟囔了一句大坏蛋,就转过身体,用近乎狰狞的神情,恶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像是做了亏心事,感到羞辱,自惭形秽到恨不得立刻去死一样。

小花,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我恢复我那有限的智商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他那张脸,喜欢他说话的调调,喜欢他每次来看我,身体的那种好像会把我宠上天的无声语言。

我虽然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但我很快就弄明白了当时自己的境况。我那个时候是很高兴的,因为每一天看见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很高兴,激动到小心肝不听话,总是‘噗通’‘噗通’地狂跳。

可是他却很奇怪,表现大多数时候给了我积极的提示,却也会有矛盾的地方。反正搞得我好像是自作多情一样。

明明他也说了很多让我误会的话,现在看到这破戒指,就算他说什么只是为了我安全着想才会把这个身份印鉴给我,我也知道就像之前两人谈过的那样,他是怀着私心,对我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哼哼,是他先喜欢上我的,可不是我死皮赖脸地想一直看着他。

偏偏就算这事情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还是一副喜欢上我其实是一件让他感到耻辱的表情。而且最让我火大的是什么知道吗?他认为为此感到耻辱是应该的,是有着不可动摇的正当性的。

小花你说,脑子正常的人怎么会觉得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还没嫌弃他未婚生子呢,他凭什么嫌弃我啊?”

凤殊不知道,在有限的人生经历里,她也就谈了一次恋爱,最后还为此送了命。她看男人的眼光,恐怕比普通人的水准还要低得多。最起码,现在的普通人谈恋爱,一言不合可以一拍两散,却很少会拔刀相向,非要把人杀死了才能关系断绝的。

“你说他是不是非正常人?我就算失忆了,也不会认为自己喜欢上他是一件应该感到羞耻的事情。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啊,这是连丑陋的虫子都知道的事情,它们还会乱发|情,我们作为人类可没有。我又不是一上来就去扑倒他。啊,也不对,按他的说法,当初为了救他,我是真的不要命地直接朝他扑过去的。算了算了,反正我现在没有想过要跟他这样那样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他害羞个屁啊?

就算一个大男人会害羞,他连儿子都有了,没经历过那事,也好歹知道相关的知识吧?害羞可以,可害羞到羞耻的程度,自惭形秽的程度,感到耻辱的程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这样的话题,阿凤噼里啪啦地发泄了一大通,完全不管凤殊愿不愿听,也压根不怕一直注意着她们互动的即家人会不会偷听了去,然后鹦鹉学舌,把话搬到即墨的面前去。

他知道了才好呢,知道了才会清楚当初她有多么的欢喜,现在就有多么的恼怒。

就算她是个有着不堪过往的女人,好歹她也是他喜欢的女人吧?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想要试着长久相处,试着一辈子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走下去,有很多事情可以表示介意,有很多东西却绝对不能认真计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6章 戾气

计较就输了。连开始都没有,还谈个屁的结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之前应该是种什么种子,得什么样的苗。她跟他的感情,顶多只处于萌芽阶段,了不起是抽枝长叶的阶段,还远远达不到根深叶茂的地步,更别提开花结果了。

一上来就两败俱伤,一败涂地,还谈个屁的恋爱。

可是说归说,阿凤的表情却透露着难过。

凤殊垂眸。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坠入情网是不是也跟阿凤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天凉好个秋。

甜蜜当中总是夹杂着苦涩,纵使不喜欢那种苦味,也依旧乐此不彼地为了爱情的甜美而头脑发热。

“嘿,别为我难过,小花。反正人不吃饭会死,不恋爱却还是能够活得好好的。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长到足够忘记他的时间。

至于你嘛,其实郭子还是很不错的。说话气人归气人,动手是不会的,你们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给我的感觉,他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对你死心塌地啦,自己却还笨到不知道。要是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现在就走一步看一步也不错。”

她说着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她身边。

“不过千万不要那么快就把感情付出去,像我那样就太惨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得到的太快,忘掉的也越快。想要让他珍惜你,就算确定了心意,也不能这么快告诉他,我们的一生这么长,五百年哎,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把自己送出去?一旦真的确定了恋爱关系,剩下的四百多年都要面对着同一张脸,同一副身体,也太惨无人道了。”

阿凤打了一个寒噤,裸露在外的双臂居然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显示着她说此话时的认真。

凤殊怔了怔,她当年就是因为太快把自己的情意传达了出去,所以才会这么快被驴打滚厌弃,以至于丢掉了小命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未免太好笑了些。

纵使情至深处,当年的她也不曾公开热烈地表达过她的情思,更不曾时时刻刻都要粘着他。那个时候,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并肩同行,可是中间他也会三不五时地离开她去做自己的事情,她从来不曾过问,哪怕偶尔他回来也会主动提及,她也不会深究。

说到底,在亲密无间与保持距离之间,从小到大,她都更擅长于后者。

“哈哈哈,被我抓到了!”

一只微凉的手碰触到了她的右手,凤殊瞬间收回了飘远的思绪,轻轻一晃。

“没用了,我已经碰到你了!就知道不管是上百岁还是二十岁,女人啊,从古到今都一样,总也绕不开‘情’这个字。”

阿凤的俏脸完全笑开了花,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欢喜,“小花,看来你真的对郭子有意思啊。看准了就要下手,别想东想西的,反正先把人的心给拴牢了,将来往东还是往西,还不是全都由你说了算?”

凤殊摇了摇头,有些许无奈。

一时半会的,真的没有办法适应自己那张脸上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

“没有这回事,别乱说,我不希望引起误会。“

“还说误会呢,刚才明明就是想起了谁的表情。别以为你板着一张脸我就看不出来,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其实小花你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哎呀呀,作为朋友真是太好了,跟你这样单纯直白的人打交道最舒服,一点儿也不用防备会不会被暗地里捅一刀。

不过不会掩饰自己的话,面对别有用心的人很吃亏的哦,到处都是狡诈的人,你就算不骗人,也得学一点防人,别什么都写在眼睛里。”

凤殊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了驴打滚来。

他在不同的场合,对她表达过同一个意思。

“喂,亮晶晶,你的眼睛一定是假的。”

“小花,你娘怀着你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仰着脖子看星星啊?”

“那个凤殊,虽然你总让我想起狗尾巴草,眼睛却像仲夏的夜空,很漂亮。哈哈,我刚才说了什么?啊,你当笑话听好了。”

那个时候,他偶尔也会脸红。

凤殊抿唇,原来说了那么多,他其实只是想要跟她说,你太单纯了啊,小姑娘。

单纯到近乎于愚笨。

不,是真的蠢,才会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杀她。

刹那之间,潜意识里隐藏着的戾气就冒了出来,张牙舞爪地仿佛来自于地狱深渊。

那是犹如实质的恶意,阿凤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好了啦,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了吗?你别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好可怕。原来有的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啊。小花,我收回刚才的话。真的,保证什么都不会对郭子说。”

“说什么?”

被阿里说了一通,少年已经不复之前的情绪激动,声音淡得如同一张纸。

“没什么,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怎么,你也想要加入我们姐妹团吗?要是你愿意承认自己是女人,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

阿凤对上他可是一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少年原本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见阿里不停地朝自己眨眼睛,忍了忍,到底没再呛下去。

凤殊极快地收敛了情绪,两个同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但她敏锐地感应到了来自于陌生人的视线。

她没有抬眼追寻视线的来源,不用看,她也清楚那是雅筑号上的星舰成员在观察她。如果说之前只是轻飘飘的打量,此刻却是带上了戒备的审视。

没多久,便有人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请他们去用餐。

阿凤配合度极高,显然她从头到尾其实都不想为难他们,也或者,就算跟雅筑号的主人有了难解的心结,她也对事不对人,尤其还不是当事人的他们。

客随主便,凤殊三人默默跟上,安静就餐。

跟从前在月岚星时饱一餐饥一餐的劣质伙食相比,这里提供的食物味道不要太好,一开始阿里跟少年还能保持礼仪,中途便火力全开,狼吞虎咽,颇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反观凤殊两个女的,虽然速度也随着他们加快了不少,却自然而然地维持着大家族的孩子该有的仪态,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仿佛食物再好吃,食物再难得,也不能诱使她们露出急迫来,浑然天成得仿佛自小便是这样养成的。

即墨在远端默默地观察着,视线起初焦灼在阿凤的身上,后面却几乎在凤殊的身上停滞不动了。

很奇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7章 心跳

哪怕隔得老远,哪怕只是一个虚拟的影像,他依然觉得她似曾相识。

眉眼的冷寂,坐姿的端正,用餐的姿势,都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就好像,好像凤殊。

失去记忆之前的凤殊。

同他父子俩面对面地吃过饭的凤殊。

用理所当然的表情恳请他帮忙的凤殊。

身体语言永远都在表达着距离与淡漠的凤殊。

那个,凤殊。

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不可能。

凤殊那张脸,他永远都不可能认错。就算他认错了,当初为了不让即庆的基因图谱泄密出去,确认了凤殊跟即庆有血缘上的关系后,他可是直接封了她跟凤圣哲的基因图谱,哪怕是君家,也没有办法再看到她的基因详情。

即便是即家,现在也同样受到了限制,无法在仪器上验证到她的基因图谱。每次想要检验基因这一项目,仪器就会直接报废。

即墨的眉头皱得死紧。

假设一下,这个人才是真的凤殊。

她长了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就连个子,也比之前要高瘦。

就算身高还有发展空间,但是那张陌生的脸算什么回事?她去做了整容?

为什么要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如果说之前她处境不妙,必须伪装生存,现在她已经可以确认自己安全了,为什么还不跟他相认?

也失忆了?

如果她才是原来的凤殊,那当初奋不顾身扑过来救他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跟凤殊这么相像?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像到了让他即便动心了也无法不管不顾地去追求,尤其是每一次带着即庆去君家,看望凤昀跟凤圣哲,他的内心都为此备受煎熬。

如果她才是凤殊。

即墨不由自主地双手握拳。

“即佐,重新收集他们三个人的信息,尤其是骆小花的。她用餐完毕之后,采集她的唾沫去检验dna。”

“是。”

哪怕整个过程都头皮发麻,凤殊还是默默地吃完了饭,然后主动去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洗干净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却依旧无法放下悬着的心。

她的心跳的很快,急促得像是要跳出胸腔,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对她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哎,你怎么啦,小花?嘿嘿,放心好了,半夜我不会搞突袭跑去跟你挤一张床的。”

阿凤披散着长发,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身体看她,“你不睡吗?第一次坐星舰激不激动?他们两个都没你淡定,真是的,你能不能看着我啊?我在跟你说话。”

凤殊盘腿坐着,并没有回望,而是闭上双眼,开始运转心法,竭力想要让自己的心跳缓和下来。

“砰”、“砰”、“砰”……

“小花,你是在冥想吗?哇哦,原来真的有人会每天照做啊?之前我也试过,可是老坐不住,眼睛闭着闭着很快就真的睡过去了。你都不累哦?”

阿凤眨了眨眼,见她不回答,促狭心起,赤脚下床,蹑手蹑脚地靠近她,伸手要去戳凤殊的脸。

“呵!”

她本能地后退了几大步,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凤殊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得如同覆盖了冰雪的湖面。

“哎哎,开个玩笑而已,我不是真的要吵你。”

阿凤尴尬地收回了手,改为摸自己的鼻子,“你忙,你忙哈,我睡了。”

她几乎是狼狈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了床上,整个人都窝到了被子里,从外头的形状看,可以知道她背对着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凤殊抿唇,将刚才突然炸裂开来的杀意强行按捺下来。

她的心跳依旧跳得飞快,压不住,好像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

有很大的几率,并不是好事,最起码,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是会让她头痛万分的。

她同意了上这一艘星舰,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策?像是她双胞胎一样的阿凤,会给她带来危险吗?因为什么?

雅筑号主人。

她从前如果来过雅筑号,如果雅筑号主人认识她,如果他们非但不是值得信赖的熟人,反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敌对关系。

江湖上的人提起仇家,非常喜欢说类似的一句话,因为什么缘故,那个谁谁谁,我与他不共戴天,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她现在的确是做了精妙的伪装,但是有着过人眼力的人,会不会也能够认出她的真面目来?

她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可还不是一堆灰。伪装得再巧妙,那也是外表,举手投足之间,会不会轻易之间就泄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对,不对。

她没有感受到敌意,除了之前的那一次交谈感应到了审视意味的视线,这一次用餐她如坐针毡,却也并不是因为虚空中某处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带上了恶意。

没有,没有恶意,更多的,依旧是审视,像是在做着某种确认。

疑惑的,还带着欣喜?

凤殊放弃了运转心法。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完全没有办法安静下来。如果不是不想节外生枝,她现在真的很想长啸几声,或者干脆练拳,舞剑,将那浑身的狂躁之意通通泄去。

如果雅筑号主人真的是她从前的仇家,现在便是瓮中捉鳖,只要把她一直控制在星舰里,她就只能够坐以待毙。

除非,她能够把阿凤的小命随时掌控在手里,而且在事情没有确实发生之前,未免弄巧成拙,还不能打草惊蛇。

凤殊把灯了关了,黑暗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

“砰”、“砰”、“砰”……

如果危险的源头不是雅筑号主人,那会是谁?

是谁,能够让她在星际跃迁之际头皮发麻,压力倍增?

亦或者,是雅筑号即将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她才会……

凤殊翻身落地,以极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然后开门到了外头。

“骆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水。”

她很想问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问,所以僵着一张脸,顺口给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房间里自然是有饮用水的。

但对方还是微笑着,相当客气地吩咐机器人即刻给她送来了一壶水。

她面无表情地拎着回了房,任由黑暗再次覆盖了全身。

“凤殊?”

“凤殊?“

“凤殊?”

“凤殊?!”

有人在喊她。

发了疯一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8章 昏睡

凤殊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是当初陌生男声中的其中一个。

果然是真的。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

头很痛。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凤殊,不许睡!”

“敢睡觉我就杀了你!”

“敢逃跑我也杀了你!”

“敢再次消失……”

凤殊双手抱头,水壶被撞到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小小花?”

阿凤疑惑地坐了起来。

尽管害怕,她还是下地查看了,只是不待她开灯看出什么,凤殊就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还点了她的昏睡穴,两人歪倒在地。

“抱……歉。”

凤殊并不知道,在她痛得昏睡过去的时候,雅筑号正在与另外一艘星舰进行着你追我赶的追逐战,耗费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在不断地跃迁中完全摆脱了追踪。

“报告家主,已经看不见君四少了。”

“不要放松警惕,他不是你能够小看的人。”

君临,比他预想中的要更厉害。

也是,年少的时候就不是个好惹的。他怎么能忘了这一点?

即墨揉着双手,过去的六个小时,如果不是他接手,直接远程操控雅筑号的飞行,搞不好现在已经被远方团的人追上了。

“骆小花的事情进展如何?”

“月岚星那头并没有新发现,不过之前,她曾经出来要水喝。”

即佐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对话,“骆小姐表情平静,但眼神看起来有些焦急。”

“什么时候?”

“二十点四十三分。”即佐对这个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是有理由的,“刚好是发现君四少追过来的时候。”

“还有呢?”

“没有了。”

即墨转着自己的手腕。

是精神力结契的影响吗?

她是真的凤殊?

君临自从回家后

“把人看好了。”

“家主,能问一问为什么吗?骆小姐之前已经跟凤小姐说好了,会在中途离开。”

“自己想办法。我会尽快与你们汇合。”

“是。”

通讯切断。

另一边,却依旧保持着热火朝天的交流。

“你行不行啊?这什么劳什子的雅筑号,连屁股都看不见了。”

“吵什么吵?滚一边去。”

“我哪里吵了?这是事实。老大火急火燎的,好不容易发现嫂子一点踪迹,你倒好,关键时刻掉链子。”

王天璇一点面子都不给,关谷却压根不理会,嘴里兀自叨叨着什么,低不可闻。

“给他点信心,迟早会重新追上的。”

午毕笑眯眯的,“反倒是你,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怎么,那什么鸳鸯蛊把你整晕了?没想到你会输给一只小虫子。”

王天璇黑下脸来,原以为最多几个月就可以破解的问题,结果几年下来,却依旧毫无头绪,说句不好听的,绕来绕去,以为有点发现了,结果到头来还是一点实质的进展都没有。

“m蛋,你才吃了虫子!”

他甩手就走,打算把自己关进医疗室,破解之前都不出来。

要不是心急,想要找到凤殊之后直接询问出一个结果,他恐怕还在里头肢解着鸳鸯蛊。

话说回来,那虫子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

“喂,追得上还是追不上,一句话。”

午毕信任是信任,现在压根就看不见雅筑号的踪迹也是事实。

关谷两眼紧盯着大屏幕,只冷冷地回了两个字,“废话。”

当然追得上。追不上也得追,要不然,最后不是君临继续发疯,就是他们集体跟着发疯。

“放心好了,辰爷,我看肯定能追上。即家在强,也不可能直接将老窝都搬了,这雅筑号能逃,它的主人可没法子。大不了让老大直接杀到即家去要人。”

徐浪满不在乎。

他的回答惹来午毕的一个摸头杀。

“果然是个傻小子。即墨要是不承认,我们能拿他怎么办?就算是元帅亲自出马,也不能直接找上门去。”

“元帅当然不能,但老大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又不是公职人员,用私交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登门去要人有什么不可以?如果真的是对方把嫂子藏起来了,只要老大感应到,即墨不认也得认。”

午毕这一次毫不客气地把人一脚踢飞了。

“说你傻还真傻啊?要是人在即家,怎么可能会命令我们去追雅筑号?”

“为什么?”

“自己想。”

午毕直接把人推出了指挥室,未免他吵吵嚷嚷的,还直接反锁了门。

“追上没有?”

“闭嘴。”

“行行行,我闭嘴。”

说闭嘴,午毕却没闲着,即时将消息反馈给君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之前还兴奋到狂躁不已的君临,却在一个小时之前完全没有动静了。

视频并没有中断联络,但却完全看不见人,一点声响都没有。

“奇怪。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出声。”

“昏过去了。”

“什么?”

关谷没好气地终于瞪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他昏过去了,没了精神力感应的带领,失去了方向,所以我才会跟不上雅筑号,明白?!”

只差一点点,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跟上对方,可恶!

“艹!那该死的精神力捆绑。又开始了吗?我就说,小璇子就不该回来。通知元帅没有?不对,不能通知他老人家。”午毕拍了拍自己的头,苦笑,“我也傻了。一联系肯定得暴露行踪。”

他的苦恼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君临的脸就出现在视频另外一头。

“人呢?”

“没追上。应该是即墨少将远程操控了雅筑号,否则以即佐的实力,我不可能会被甩得这么快。”

关谷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午毕见人没事,终于有闲心继续嘲笑同伴的无能为力,“怎么?到现在对即墨少将还有心理阴影?这是第几次完全被人甩开了?啊,我想起来了,四次,足足四次啊。”

作为海盗团,虽然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那一种,但对看不顺眼的某些星舰顺手牵羊,事情做的还真不止一桩两桩。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们也有好几次与即墨的人碰上了,一开始还开了火,直到后来发现了身份,才暗地里有了默契,远远地避开,不再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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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离开

但哪怕如此,在没有默契之前,为数不多的交手之中,除非是君临接手,关谷指挥时都会以微末的差距输给即墨。

一开始他以为是即佐,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每次打赢他的人都是即墨,而即佐也很倒霉,每次都会输给君临,却直到现在都以为对方是星长。

远方团除了君临的团长身份被即墨的人掌握,其余人依旧维持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家主,我们为什么要避开?以前都是相互避开,为什么这一次君四少要命令自己的星舰全速前进,他追我们做什么?”

即墨揉了揉鼻梁。

星长的实力一直在稳定提升当中。他要是不努力训练,假以时日,还真的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他。

“君临感应到了凤殊,他在找她。”

说起这个即佐就更加糊涂了。作为心腹,他当然知道凤殊是谁,即墨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始终不肯放人回家,但是精神力结契的事情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凤小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要是他们之间能够相互感应,离开的瞬间不就知道了?当时人还在天极星,想要把人带回君家去不更容易?”

即墨眉头紧皱。

“不,他在外面找了几年,后来再次回到君家就闭门不出,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管是为了自己着想,还是为了凤殊着想,他轻易不会再动精神力。

凤殊到底是怎么避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离开即家前往月岚星的,到现在也还是个未解之谜。她应该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些手段。君临很有可能是在最近才又尝试着要感应她,她失去了记忆,对此没有防备,很容易就会接收到他的精神力呼唤。

我们并不了解这种结契的方式具体的情形是怎么样,也许……”

说到这里他怔了怔,“去,现在立刻去查看一下凤殊跟骆小花的情况。”

他很确定,这一次并不是君临在操控星舰。君临精神力受伤需要静养,如果人在当场,兴许会顾不上许多,直接就上手了,但现在跟他一样,君临也在天极星。他不可能像他一样远程指挥星舰的飞行。就算不顾及自己,他也得顾及一下凤殊的情况。

要知道,操控星舰本身就是要耗费相当精神力的事情,更别提还是远程操控。

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这一次星长能够对他紧追不舍,很有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君临的指引。后来的某个瞬间却突然掉了队,十有八九是君临出了什么不得以的状况,断链子了。

君临会出现什么状况?

不管是他的问题,还是凤殊的问题,到最后,都会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问题。

君临的情况他无法确认,但是凤殊,那个真正的凤殊,他现在就可以知道是谁!

即墨难掩激动,几乎是喊着,催促即佐派人去查看。

因为已经摆脱了追踪,即佐亲自去了。

让他深感意外的是,门被打开的时候,两个人却肩并着肩地站在他面前,裹着被子,睡眼惺忪。

即佐看了一眼,就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有什么事?大晚上的吵着不让睡觉,是要星舰失事了吗?”

阿凤的表情很不好,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起床气很重的人。

“啊,是这样的,刚才有一点点小问题,所以我来看看客人的情况。骆小姐,请问您还适应吗?有没有头痛?”

即佐尴尬是尴尬,愣是硬着头皮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理由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凤殊面无表情,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谢谢关心。如果没有被夜半惊魂,我想我适应得还不错。”

“你找小花干什么?我们睡得好好的,大半夜的没事找事啊?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确认没事就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杵在我们门前干什么?当门神啊?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得防着这防着那的,你也太什么了。”

阿凤到底知道不能祸从口出,类似于太没本事这样的话愣是忍了下来。

即佐不好意思地扯了几句,便快速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0章 挡着

梦梦“嗤”了一声,明晃晃在嘲笑。

“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就该让你急,坏蛋!”

“我对蒙蒙并没有恶意。”凤殊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如果她才是真的凤小九,也就意味着她才是凤初一的后代子孙。看着自己主人的血脉流落在外还不管不顾,你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如果可以翻白眼,梦梦此刻一定会翻上十万八千个。

“我又不是人,哪来的良心?就算是凤初一那个大笨蛋在这里,看见自己的直系血脉这么不争气,也会甩手走人,当做没看见。靠自己的本事努力活下来的人才能活得长久,总盼望着别人去救的人,早死晚死都没差。

再说了,如果她才是凤小九,那你是谁?现在的凤家虽然一代不如一代,可也还没有衰落到连你是不是凤家人都弄不清楚。那个谁不是已经进去了吗?能凭个人实力到那里去,证明还有一点点底子,好歹没有给凤初一丢人。”

“你怎么能够确认?刚好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刚好也叫做凤殊,她还刚好也失忆了,为了找回记忆刚好也出现在月岚星,就算是凑巧,也不会就这么巧,把这么多因素都糅合在一起。我跟她就算不是身份对调,肯定也有什么关系在。”

后面它说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凤殊没听懂,“那个谁指的是谁,还有,进去哪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哼,之前在我家里的时候不是拽五八万的,以为鸿蒙跟你结契了,我就拿你没奈何了?

老子心情好了,就帮你挡着,心情不好,哼哼,该头痛的时候你还是会头痛。一个随时会痛得昏厥过去的病人,你说哪家的家长会放心放她出门?搞不好一辈子都得呆在梧桐星,不是犯人也像犯人,不是坐牢也像坐牢。”

凤殊看着眼前的黑暗,一团团的,时浓时淡,随着它说话的频率在颤动,仿佛黑暗就是它的身躯。

“我是死是活,梦梦你可以无所谓,但蒙蒙过得是好是坏,你却不能听之任之。就算是好朋友,个人也有个人的生活,你们就算不是人,也有各自的领地。蒙蒙又不是你的附庸,也不是你的伴侣,它既然决定了跟着我离开密地,而且还跟我结契,那就代表着它也认同这样的观点。你和它直到老都会是好朋友,但迟早都要各走各的路,早分早好。”

梦梦闻言当即火冒三丈。

“你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吗?凤殊,我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岁!想要我离开鸿蒙,让那个笨蛋任由你驯化成任你磋磨的蠢货,想得美!”

“我只是实话实说。情绪起伏过大并不利于小孩成长,蒙蒙说了,它虽然糊涂,但大致还明白自己尚处于幼年期。任由你这样的人,啊,你不是人,任由你这样的兽长时间地停留在它身边,我怕它也会近墨者黑,总是情绪失控,导致身体发育不好,以后长丑了怎么办?

长丑了它会自卑,自卑了就没精气神,没精气神了就不会好好吃东西好好锻炼身体,反过来又会变得更丑更没有本事,在实力为尊的兽界,它以后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兽生凄惨?作为它唯一的好朋友,梦梦你不应该为了鸿蒙的终生幸福着想,离它越远越好?你要是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话当我没说。”

凤殊轻易不怼人,怼起来却能让人吐血。

梦梦此刻就气得影子都要黑化成实体了,窝在凤家密地这么多年,向来只有它说鸿蒙的份,哪里有谁会给它气受?冷不丁地被一个人类幼崽给开涮了,原本伶牙俐齿的它一瞬间居然脑袋空空,完全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它现在很想立刻扑过去把人撕成碎片,可是理智告诉它不能。就算鸿蒙没有跟她结契,就凭她是凤初一的后代,哪怕是血缘稀薄到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后代,它也不能杀她。更何况,她刚刚还污蔑它是一只随时会情绪失控的低能兽!它要真的扑过去揍人,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言语恐吓?人压根不在乎,还能反驳得头头是道。

入梦威胁?人已经有过经历了,梦里看着软弱得不行,但这么软弱的人,最后也还是破了它的梦境,醒过来之后完全没有大哭大闹,云淡风轻地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能打,骂又不当一回事,让她做噩梦也不痛不痒,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只能说,三生有幸,它是兽,而不是人!有这样的后代,活着每天要被气得脑门疼,死了也会含哭九泉吧?

凤殊不知道它心里在诋毁自己,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来它的跳脚,还以为它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盯着墨一般晕染开去的黑夜喃喃自语,“要么替我全挡了,要么全都不要挡,挡一些又漏一些,让人不上不下的,真是不彻底啊,鸿蒙是男是女不知道,这个梦梦肯定是雌的。”

“你才是雌的,你全家都是雌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梦梦的尖叫声瞬间冲破了她的耳膜,凤殊喉咙一甜,眼耳口鼻俱都冒出血来。就连另外一张床上睡着了的阿凤,也突兀地五官染血,“啊”的一声翻滚着掉到了地上,却依旧没醒。

“这就恼羞成怒了?呵呵,还以为多有本事,也就蒙蒙才会忍着你让着你还哄着你供着你,嗤,小屁孩才会做情绪的奴隶,你这只随时随地都会情绪暴走的雌兽,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屁孩。

有本事就杀了我,有本事就让我天天做噩梦,有本事就不要替我挡着,让我继续痛下去。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求你替我挡着了?我求你救我的命了?我的记忆我迟早都要拿回来,该我面对的事情也只有我自己才有资格决定怎么面对。以为替我挡着,我就会感谢你了?以为你勉为其难地看在梦梦的面子上帮忙,那就是为我好,我就得领你的情?”

凤殊“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双眼就像开了封的刀,冷寂,锋锐,嗜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1章 问题

梦梦气急败坏,为了避免真的情绪失控把人斩成十八块,它骂骂咧咧地跑了,直到再次与鸿蒙见面,心情也依旧乱糟糟的。

“见到好人啦?她到哪儿了?听校长说没在月岚星找着人。”

“鬼知道,她爱死哪死哪儿!”

鸿蒙很不高兴,头顶上的卷毛都竖了起来,“梦梦,不要这样说我的主人。凤殊是好人,蒙蒙才不要她死。”

“好人个屁!你不知道她那副嘴脸,牙尖嘴利的,随时随地能够把人给气死!要不是我不是人,刚才就被她气死了。”

梦梦气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喋喋不休地控诉了大半个小时,才勉强平静下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小伙伴。

鸿蒙听说它被凤殊骂了个半死,哈哈大笑,肚皮一颤一颤的,没多久还笑出了眼泪,金豆豆滚了一地。

“你个混蛋,我要把你兽道毁灭!!”

噼里啪啦,你追我赶之下,打打闹闹了又半个多小时,它们才继续对话。

“好人肯定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她来外域为的就是找回记忆,能够把那个跟她精神力结印的男人找出来带回家更好,你不经过她同意就阻挡她跟对方的精神力交流,她当然有权利生气啊。”

“说你傻你还不信!要不是我偷偷地跟了出来,在她的识海安了身,帮她挡着那个男人的精神力触须,她怎么可能稳定下来,还得到长途旅行的机会?我要是现在完全收回来,还没有找到那个男人,她自己就先倒下了。”梦梦愤愤不平,“初一说的果然不错,最毒妇人心,好人不宜做,好心被雷劈。”

“咦?原来你一直躲在好人的识海啊?我没有感觉到好人的识海出现什么大问题啊,那个跟她结印的人,对她并没有恶意。”

梦梦毫不客气地踢了它一脚,“什么叫躲?我那叫光明正大地入住,我没有嫌弃她的识海小,她就应该感到荣幸,蓬荜生辉。哼,你以为人类跟我们一样吗?他们最狡诈不过,就算你跟凤殊结契了,也未必能够对她了如指掌。”

鸿蒙眨了眨眼,“好人的识海不小啊,梦梦你是不是老花眼了?还有,什么叫了如指掌?”

“你才老花眼,你全家都老花眼!”

梦梦没好气地解释道,“笨。了如指掌就是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她心里在想什么,脑子里在想什么,识海怎么样,现实的实力又怎么样,人际关系又怎么样,一切的一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鸿蒙双眼大睁,“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就算好人愿意,我也不愿意。我才不要活得像一只蛔虫,什么都想要知道,讨人厌。”

“滚,滚,滚,就知道你会懒得去想,没有我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要滚去哪里?我现在还做不到像你一样啊,倒是梦梦你什么时候滚回好人识海去?替我问声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混蛋,居然敢叫我滚!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只蠢货!!”

正当它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凤殊两人刚刚走出医疗室。

“小花,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吗?奇怪,怎么会受了攻击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印象?”

阿凤一路上絮絮叨叨,凤殊并没有回答,她在担心刚刚完成了的检查。

因为梦梦而出现的外伤已经完全被治愈了,实际上就算它情绪失控了,也只是一丢丢而已,并没有真的重伤她。她原本是希望让它能够撤回阻挡的,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感知到那个跟她结印的男人。

凤珺既然说了会派可靠的暗卫在暗中守护她,那么她就不会有安全上的问题,要是连她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暗卫的意义在哪里?凤珺不可能拿晚辈的性命开玩笑,所以,能尽快跟那人见上一面也不错。

但很显然,梦梦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没有心机。它再直率,在凤初一的调教之下,经历得够多,也会有一定的城府。它只不过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就立刻明智地退场了,小小的激将法,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看在梦梦的份上,蒙蒙对她还算靠谱。能够试探出这一点,她暂时也该满足了。

现在应该担心的,反而是刚才的治疗。

她离开凤家的星舰之时,凤岐宗让她做了伪装,当时还表示任何时候都不能够除去,只要伪装完好,那么就不会有人能够识破她的身份。

问题是,伪装只是针对表面的而已,还是连毛发跟血液之类的也一并做了处理?她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更深层的变化。

凤殊的忐忑不安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次检查时,雅筑号医疗室里的仪器当场爆炸了。只不过当时阿凤也在一旁,两人是同时进行的治疗,所以即佐当时并没有变脸,表情平静得仿佛早知如此。

此刻,他正在对即墨做汇报。

“家主,骆小姐的身份并没有任何问题。她的基因图谱您也看见了,可以查得出来。”

即墨说不上自己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他仔细地看着传过来的基因图谱,良久无言。

“刚才的偷袭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两个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关于这一点,即佐也深表怀疑。

“我很确定,并没有任何外人或者异物登上雅筑号,监控正常,走廊的视频也正常,没有外人进去过,她们也没有出来。”

他其实怀疑两人是不是因为开了过火的玩笑,所以在打闹之下弄伤了彼此,最后不得不互相圆谎,商量好了说辞才到医疗室来治疗。

即墨觉得思绪有些乱,明明应该相信结果的才对,但除了本能的怀疑,他隐隐还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眼前的骆小花不是真正的凤殊,不甘心被他误认为是凤殊而带回来的人,不是拥有别的身份的女人。

他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而这个女人,跟他一样,有着一个孩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愿意抛弃的孩子。

他现在,却让她被动地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被动地成为了一个坏妻子,一位抛家弃子糟糕透顶的母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2章 资格

跟即墨同样深感懊恼的还有一个人。

君临非常肯定,他的的确确感应到了凤殊的存在,不同于前几年的捉摸不定,这一次,他明白无误地确认到她的方向。

欣喜若狂之下,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没有想到,她在即家的星舰上。

当年她跟着即墨离开。现在,她是跟着他回来了吗?

还是说,她已经决绝地要抛弃过往,将他跟孩子都抛诸脑后,未来只想要与即墨携手同行?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完全被愤怒跟嫉妒的情绪潮水所淹没。

所幸,理智没有多久就回笼了。

就算凤殊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只要凤昀跟凤圣哲还在君家,她就不可能不回来,这是可以笃定的一点。

所以,她迟早都会回到他的身边。他只要等着就好。

君临在室内慢吞吞地转着圈,脚步并没有见得轻快。

他不习惯等人。他也从来没有等过谁。他没有那个耐心。

但他必须等她。这一次,他不能再随意地离开。在她曾经明明白白地跟他强调,她要带着孩子留在君家,看着孩子长大的时候,他就应该照做,耐着性子留在家里,等孩子长大,等她敞开心扉,让他闯进去。

没有一见钟情的心动,更没有干柴烈火的激情,他跟她反反复复地推拉,不管是厌恶也好,还是麻烦也罢,他们永远都会是凤圣哲的父母亲,这个身份将伴随终生,能够试着相处,皆大欢喜。

尤其是对他而言,温水煮青蛙这一招要是能够成功,极好。

问题是,他等不了!

君临在室内慢腾腾地转了几圈,终究难以忍耐,找到凤圣哲,便风驰电掣地朝即家而去。

即墨在家,像是预料到他迟早会来找自己的那样,他正好整以暇地呆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地泡茶。

凤圣哲不想来即家,但他没能拗过父亲的坚持,见到即墨的时候还算乖巧,喊了一声少将伯伯,待得即庆高兴地奔过来要抱他,立刻黑下脸来,躲到了君临的身后去。

“弟弟是来找哥哥玩吗?我带你去看新出的机甲。是刚研发成功的,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见过哦。”

就像绝大多数的男孩子一样,凤圣哲也喜欢打打闹闹的,机械类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可是他又不想跟着即庆,脸上便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来。

君临看了儿子一眼,“我跟你少将伯伯有事要谈,你们外头玩去。”

在外人面前,凤圣哲还是很给父亲面子的,便绷着一张小脸,乖乖地跟即庆走了。

“她在哪?”

君临并没有扯皮的意思,开门见山。

“谁?”

“凤殊。”

即墨面容沉静,“你来我家找老婆?恐怕找错了地方。当初的事情的确是我照顾不周,但现在她真的不在这里。”

君临双眼微眯,“雅筑号在哪里?少将,明人不说暗话。”

“你这是关心我?就算是以从前的朋友身份,君临,手也别伸太长了。雅筑号的去向,是我即家的家务事,你无权过问,我也不会回答。”

“呵,恐怕是少将做贼心虚,不敢回答吧?”

君临脸上嘲弄的表情让即墨眼睛刺痛,面上却不动声色,“做贼?就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羡慕的,我也不会靠偷,而是用一千一万种方式去直接抢过来,甚至于让那东西主动投靠我。如果你指的是凤殊,恐怕我比你更值得她信任。”

语气平淡,话语却相当的尖锐,并不是即墨惯常的作风。

“你是她姨父,你认为她会不顾廉耻选择你?”

“我跟她姨母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跟她本人更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怎么就不可以?相较于阴晴不定只会给她压力的你,选我显然更容易,不是吗?”

“你那是做梦!就算为了凤圣哲,她也不会离开我!”

到底年轻,到底更在乎,君临恨不得立刻打碎即墨的那张脸。

“既然有那个自信,你来这里做什么?”

即墨显然也不想继续看见他,声音冷淡下来。

君临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心急,“我跟凤殊精神力结印了,你以为能够瞒过我?她就在雅筑号上。就算现在不在,你也肯定知道她的去向,告诉我,她在哪里?就算我做错了事,儿子却是无辜的。当初她坚持要留在君家,也是为了凤圣哲,现在一个人远走高飞算什么?”

即墨心中黯然。

他当然知道对方跟凤殊精神力结印了。当初在去月岚星的路上,凤殊就满心信任地将识海敞开给他看,还恳求他能够带她精神力入门。

如果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会对她动心,在月岚星的时候他就会把人时时刻刻地看看牢了,绝对不会让她远离视线范围,一时片刻都不可以。

“我知道。她跟我提起过。”

君临沉下脸来,她果然信任即墨,什么都愿意透露给对方知道。

“她是我的妻子,即墨,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要把人交出来,之前你隐瞒了这么多年,造成我们夫妻分离母子分离的事实,我可以既往不咎。”

即墨慢慢地转动着茶杯,并没有回答。

“你真以为可以瞒着我?即墨,我们当年可是绝佳的拍档,如果不是因为丛欣,我们可以合作更长的时间。不要打她的主意。凤殊生是我的女人,死也只会是我君临的妻子。”

“既然对自己那么有自信,何必到我面前来夸夸其谈?她已经是你的法定配偶了不是吗?你还有王牌在手,只要哄好了圣哲,凤殊就算不乐意,也会留在你身边。”

即墨知道自己不该用嘲讽的语气说这些话,但是他忍不住,他也不想忍。

君临可以光明正大地提起凤殊的种种,不管是丈夫的立场还是他们共同的父母身份的立场,都远比他要来得恰如其分。

如果骆小花才是真正的凤殊,如果他爱上的另有其人,他也能理直气壮地向整个世界宣告,她是他即墨的女人,将来还会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现在,他没有资格。

从一开始,就没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3章 教子

即墨不回答,君临却已经知道没有必要再逗留,当即带上凤圣哲离开了即家。

有些话,说不说都一样。没有说出口,并不代表无从得知。他不需要即墨亲口承认,也不需要什么铁证如山,这次见面,时间再短,也足够他确认了一些事实。

即墨从头到尾都知道凤殊在哪里,很有可能还是他将人给藏起来了。为什么藏起来?私心。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起了私心,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能是什么私心?

至于凤殊为什么愿意答应对方,配合着藏起来,连唯一的弟弟跟儿子都抛诸脑后。

君临双眼微眯,最好是有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他就算不想跟她计较,凤昀跟凤圣哲却不可能轻易饶了她。

失踪多年,如果是主动隐匿了踪迹,错过了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呵,血脉的力量再强大,重逢之日,也会形同陌路。

“为什么带我去即家?我不喜欢即庆。”

凤圣哲闷闷不乐。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跟着即庆走,结果在对方领着他在即家兜来兜去的,连目的地都还没有走到,什么狗屁新型机甲的影子都还没有出现,君临就带他离开了。

他无法抱怨父亲,只好把不良情绪都发泄在即庆身上。如果对方走快一点,如果用上了悬浮车,如果不絮絮叨叨面面俱到地介绍即家的风景,他一准儿摸到了新型机甲!

“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谁强求你一定要喜欢他。”

君临对即庆的印象一开始并不好,直到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几年小家伙每个月最少都会往君家跑一趟,见得次数多了,尤其是明明岁数也不大,却总是好脾气地任由凤圣哲哭闹欺负,有时候他都对儿子的无理取闹看不过眼,即庆却总能忍下去,还表现出理所应当的包容一面来,便感到十分惊奇。

凤殊并没有跟即庆相处多长时间,但消失了那么多年,小家伙显然依旧对她心存感激,甚至于迷恋,以至于这谜一般的感情被转移到了凤圣哲身上,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可是妈妈喜欢他。他记得妈妈好多事情。妈妈给他唱歌,给他讲故事,给他做饭,陪他练武,陪他玩,陪他去旅行,他所有都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是看以前的视频,我什么都不记得。爸爸,是不是因为我忘记了,所以妈妈才生我气,一直都不回来?”

君临回来之后,就跟儿子约法三章,表示在他成年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就算要离开君家,也一定会带上他,父子俩一起行动,一直到现在,也果然遵守诺言,凤圣哲便安心了许多,跟父亲的关系也慢慢亲近起来。

要知道,君临刚刚回来的那大半个月,小家伙一直躲着他,不管君庭怎么哄怎么教,愣是不肯正眼看君临一眼,死活不肯跟他说话。后来还是君临下了力气,没日没夜地父子对峙,折腾,又践行了诺言,绝对不离开君家,不管是早上睁开眼睛起床,还是晚上闭上眼睛睡觉,都会陪着他,才慢慢解开了小家伙的心结。

“不会。你要是还记得一周岁之前的所有事情,那跟妖怪有什么两样?她是成年人,不会为了这件必然发生的事情而生气。”

君临见他依旧兴致不高,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来。

“儿子,别总是一副苦瓜脸的。你妈虽然也不爱笑,但长得很喜人,就算面无表情,也很好看。

你是她儿子,虽然长得更像我,但眼睛却完全像你妈。即庆就算想要跟你抢妈妈,不是就不是,不管他的眼睛跟你妈有多像,他也不是你妈的儿子,这是他永远都比不过你的地方。没有必要因为他总跟着你喊妈妈,所以不高兴。我们是男人,男人就该大气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能退让,非原则性的问题没有必要计较太多。”

凤圣哲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明白了,“即庆跟我抢妈妈是原则性的问题,跟我一样喊妈妈‘妈妈’就是非原则性问题?”

“嗯,脑瓜子还行。”

君临伸出手去敲,凤圣哲偏了偏头,没敲中。

“爸爸,再敲下去我就真的要变笨了,舅舅说了,不能敲脑袋。”

“你是听你小舅的,还是听我的?我可是你爸!”

“当然听小舅的!小舅跟妈妈更像,要是妈妈看见你老敲我的头,还总是不知轻重,肯定也会像舅舅一样阻止你,不让你敲我脑袋。”

凤圣哲说着说着又高兴了,“舅舅很快就要放假了,爸爸,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玩?我也想去月岚星,去看看妈妈走过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带一些月岚花回来种。哼,刚才即庆就显摆他家里种了月岚花,还问我要不要,我才不要。我要自己亲自去弄一些回来种,妈妈以后回来见到了,也会高兴的。亲力亲为总好过借花献佛。”

君临没有答应。

“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带着你到即家去”

“为什么?”

“我感应到凤殊了。”

凤圣哲愣了愣,腾地就要往他身上扑,却被安全带给扣得死死的。

“妈妈在哪里?她是要回家了吗?”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夺眶而出,“妈妈真讨厌,这么久都不回家。真讨厌!她回来以后要还是敢玩失踪,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呜呜……”

“还不确定她在哪里,但肯定是她,现在也安全,应该是你少将伯伯出了力,帮了一些忙。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以后我会带着你往即家跑得更勤快一些,很有可能会在即家住下来。

你别跟即庆闹得太僵。当初的事情,并不能怪他,总之,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才是凤殊的儿子,别的人想要跟你抢妈妈,永远都抢不过你,没有必要害怕,也没有必要愤怒。他从小就没了母亲,只是羡慕你有这样好的妈妈,所以你能够让一些就让一些,口头上不要去计较。相处得好的话,将来你妈妈回来了,也会夸你做得好。”

君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小女孩似的爱哭,但在凤殊的事情上,儿子随时嚎啕大哭他也不会去责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4章 更多

凤圣哲并没有哭太久。

“我不要喊即庆哥哥。”

“可以。不喊就不喊。”

“那我可以直接叫他名字?”

“你年纪比他小,直接称呼名字不太礼貌。不过如果他本人不介意,你喊他什么都无所谓。”

事实上只要凤圣哲愿意搭理人,即庆还真的无所谓他叫不叫哥哥。

“我不想在即家长住。太爷爷会不高兴的。”

不管再忙,只要没有离开天极星,君庭每天都会亲自陪凤圣哲玩耍,所以祖孙俩的感情非常好。

“在你妈妈回家之前,我准备随时去即家小住。只要不是为了军事,你少将伯伯外出的话,我也打算跟着。你是准备跟我一起盯人,还是想留在家里?”

“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少将伯伯?他知道妈妈在哪里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凤圣哲小脸皱得如同苦瓜,“爸爸,妈妈是不是忘记我们了,所以才不回来?”

君临怔了怔,这大概是最好的也最合理的答案,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按凤殊的性子,就算濒死,也不可能不想尽办法回家来,如果即墨真的知道她在哪里,两人已经见上面了,她不可能会不恳请他帮忙。

而即墨,也不可能不答应,哪怕怀有私心,凤殊的恳求他也无法置之不理。

除非凤殊失忆了。

她忘记了他们。自然不会想着要回来。

君临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错,这个理由在你妈妈有可能遇见的情况当中,是最有建设性的。”

既然人是在即家的雅筑号星舰上,凤殊就不可能被监禁了自由。就算身体不适,也会有安全保障。

他是不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爸爸,那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够想起我们?为什么妈妈会忘记我们?是生病了烧坏了脑子?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凤昀能够运转心法,丹田里的内力已经小有积蓄,虽然他没有办法教会凤圣哲,但是练功的时候也会提醒小家伙不能打扰,否则会走火入魔,变成废人,因此小家伙也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

“应该都不是。你妈妈有过教训,出门在外不可能不带脑子。很有可能是跟之前月岚星的那一场爆炸有关。”

君临双眼微眯。

当初即墨身受重伤,但除了交战各方的人才明白当日的局势,详情却无人得知,包括月岚星的当地人,也只能够描述个人角度的一些场面。

凤殊失踪,他自然也带着远方团的人赶去了月岚星,掘地三尺地找了很久,直到最后完全感应不到她的存在,才转移了方向。

没有想到,几年后重新出现,她居然是在即家的星舰上。而被远方团的人发现的具体地点,却离月岚星不远。

很有可能,即墨也是在月岚星找到她的。

如果凤殊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月岚星,她这几年是躲在了哪里?

这一次离的这么远,他都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她的存在,没有道理当年同处一个星球,他反而一点都感应不到她的方位。

反推过去,她其实是从别的地方,再次去月岚星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应该没有失去全部的记忆才对。记得起月岚星,没有道理记不住别的事情。就算记不起他,记不起凤昀,记不起凤圣哲,也不应该是记得即墨,记得即庆,记得即家的星舰雅筑号。

所以,她其实只记得当初爆炸时差点丧生的那一个瞬间?她记不住所有人,但记住了唯一一个跟过去有联系的地点。

月岚星。

问题是,如果她也完全记不起即墨,她又是怎么出现在雅筑号上的?

她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即便对即墨有熟悉感,即墨此刻在天极星,也并不在雅筑号上。

她跟雅筑号中间,还存在着一根线,一根可以让她放下戒备心,认定自己就算上了雅筑号,也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的线。

那根线,是人,还是事?

“爸爸,爸爸,我要是喊即庆哥哥,他会不会告诉我妈妈在哪里?”

“听得见,别嚷嚷。”凤圣哲问得很大声,大到君临以为自己的耳膜就要被震碎了,“他要是知道你妈妈在哪里,这几年每次来看你能不悄悄告诉你?他比我还要怕你哭。”

“我才没在他面前哭!”

凤圣哲有些心虚,实际上,虽然他很讨厌在即庆的面前示弱,但问题是,每一次提起母亲,他总是会眼泪汪汪的,即庆也是个感情丰富的,尤其是提起凤殊,总想哭。

问题是,他们俩在一块,总是会说起她来,所以最初见面,总是见一次哭一次,哭一次闹一次,闹过之后必定是不欢而散,现在能够从头到尾都不吵不闹的,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行,行,行,你没哭,反正为你妈妈流多少眼泪都是应该的,别不好意思。偷着哭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哭,没什么两样。即庆搞不好比你还哭了更多。”

凤圣哲鼓了鼓脸颊,“我比他多!我比他想妈妈想的更多,多这么多,这么多!”

他双手比划着,恨不得比天高。

君临大笑。

傻儿子。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为她偷偷地哭了这么多,差点没把眼睛都给哭瞎了,一定会气得想揍人。”

“妈妈才不会想揍我,要揍也是揍爸爸你!舅舅说了,妈妈把我送回来,为的就是想要爸爸当一个好爸爸。”

凤圣哲可不傻,看着父亲突然就神气起来,“爸爸,妈妈说了,只有我才有资格去评论你是不是一个好爸爸。你要是不想要妈妈回来之后,听说了你没有照顾好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地讨好我。”

那张洋洋得意的小脸,简直铺满了骄傲。

如果他跟凤殊有女儿,一定怎么看怎么可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只是手痒得想要揍儿子。

“噢,在讨好你之前,恐怕你得先问一问自己,有没有每天都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听爸爸的话。如果你没有做好这些你该做的好好的分内事,恐怕你妈妈会先找你算账,将你揍得满头包,而不是盯着我算新仇旧怨。”

虽然他希望重逢的那一天,她会首先注意到自己,但按照凤殊的尿性,恐怕瞟他一眼都是施舍。

那个女人,最擅长无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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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一下

现在想想,当年能够跟她斗嘴,就连赌气冷战,也都是好的。

好过现在,想要看看她,跟她说句话,都没有办法,什么反应都不会有,就算以前她也时常面无表情,完全不给他别的反应,可是最起码,他看得见她,她也必须面对他。

“爸爸,爸爸!你怎么又走神?”

凤圣哲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到父亲的大腿上。

好吧,那点力气,虽然跟挠痒痒差不多,也还是把君临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儿子的身上。

“嗯?”

“我说,少将伯伯要是不肯告诉我们妈妈在哪里,我们就让他告诉妈妈,我们在这里,让妈妈来找我们不就好了?舅舅说的,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小家伙煞有其事地点头,杏眼扑闪闪的。

君临到底没有舍得揍儿子,只是好笑不已地将小家伙的头发揉乱了。

“你也学会掉书袋了?你舅舅不过是半桶水,将来要是见到你妈妈,你就会知道学艺不精是多么凄凉的一件事。要么彻底学精通,要么就完全不学,光学半桶水叮当响的,会被她笑话的。”

想当初,跟她对话的时候,她总是飚出四字成语来,有好一些他完全没听过,要么就是听过了也只懂个大概意思,偏偏她还不单只能说,还能写,写出来的还是他压根不认得的字。

君庭拿了一小部分去请求人,结果就连华夏远古文化研究所的所长,也有很多字不认识。

不得不说,凤殊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难解的谜。因为神秘,也因为不得不纠缠在一起的命运,所以他跟她才会接近彼此,他才会对她产生了好奇,最后演变成今天这样。

求而不得。

君临扯了扯嘴角。

生离死别。

只要不是死,不是彻底的消失,就算她完全忘记了从前,他总有一天也会找到她,会把孩子带到她面前,让她负母亲的责任,会把自己也利索地交出去,等着她的审判,而不是只顾着赌气,结果连心意都没有正经地传达。

“妈妈才不会笑话我。我要是没学好,她一定会好好地从头教我。舅舅说了,妈妈是个再好脾气不过的人,她只会对爸爸生气,对我们都很温柔,从来不会打骂我们。

等妈妈回来了,我要告诉她,你之前就把我抛下了,害得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你回来后也打了我骂了我。妈妈一定会揍得你屁股开花,就像以前一样!”

凤圣哲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视频,据曾祖父说那是他回到君家来,跟父亲第一次见面时拍的,当时他母亲可是狠狠地揍了父亲一顿。

小家伙笑得前仰后合,眼角还冒出了泪花。

君临额角抽抽。

那次经历,大概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狼狈。

好吧,虽然现在回忆起来,难堪之中也有一丝丝甜蜜在,可是就算过滤了当年的爆表的羞耻感,他也很难接受再来一次。

不管是什么性格的男人,估计都不会好这一口。当众挨揍,还是以小孩的姿势,实在是太过羞耻。

不过如果凤殊依旧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揍回来,他可以考虑一下下。

最多一下下。

不提君临内心里是怎么的想入非非,凤殊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手腕。

显然凤家的安排还是很靠谱的,她的伪装身份并没有出什么问题。这艘星舰上的人并没有查出她额外的东西。

阿凤私底下倒是跟她嘟囔了一下,表示哪里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希望能够感应到那一股精神力,可惜跟她结印的人没有再找她,不知道是发生了别的事情,还是单纯地感应不到她了,所以没有再作徒劳的挣扎。

也或者,是梦梦的阻挡起了作用。

她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知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如果她没有失去记忆,她就会知道怎么去找人,如果她没有精神力受伤,她也大可以试着去感应那个男人。

就算凤珺判断对方是骗了她与他结印,反正当下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可能跟谁鱼死网破,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见面早作打算,甚至于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总比坐以待毙好。

“梦梦,在吗?”

过了这么久,总该消气了吧?

凤殊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默喊着梦梦,直到大半个小时以后,才听到它气急败坏的回答。

“不知道扰兽清梦是大罪吗?嚎叫个屁啊?!”

凤殊挑眉。

居然真的在?

这样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能听得见她的心声,方便找它,对她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但要是想什么对方都知道的话,也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叫你?”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你翻来覆去地瞎嚷嚷,想要听不见都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凤殊怀疑那个叫做凤初一的老祖宗是个爱说脏话的大老粗,要不然作为宠物的梦梦怎么张口就屁来屁去的?

“你也跟我结契了?”

“想的美!我眼光才不像鸿蒙那样低到泥巴里去!就你这丑样,老子才看不上!”

梦梦显然也是只有起床气的兽,语气颇为不耐烦。

凤殊并不介意,反正之前谈话,它也没对她客气过。

“你是怎么听见我喊你的?我可没有喊出口。”

“我就住在你识海里,你这么用力地喊,我要是听不见,不是蠢货是什么?没事拉倒!”

“不经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闯入别人的识海,这是老祖宗教给你的待人礼貌?”

凤殊非常不喜欢这个事实。

但凡是个正常人,任是谁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活物都不会高兴的,别提这还是只物种不明的兽。

“我又不是人,当然不用学你们人类的礼貌。我爱住哪就住哪,有本事你赶我走啊!”

声音很欢喜。

就算看不见实体,凤殊也能想象出它两手插腰仰天大笑的姿势来。

她的确没那个本事。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东西还是不请自来。

“人类有个词叫‘请君入瓮’,然后还有个词叫‘瓮中捉鳖’,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瓮?我能知道鳖这种早就绝迹的东西是什么已经很了不起了!”

反正一听就知道不是好词,梦梦语气便很是不好。

“看来老祖宗没教你。换个说法好了,人类有个词叫‘作茧自缚’,这个你该知道了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6章 示范

梦梦还真知道。

正因为知道,它又被她气得跳脚。

“我咬死你!”

“咬啊,蒙蒙会跟你同归于尽。”

“我才不怕它!”

说归说,气势到底是弱了下来。

凤殊微微一笑。

“我知道。梦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蛋炒饭。”

“凤殊,我要把你揍得凤家人都认不出来!!”

它太生气了,以至于说话破音,轰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小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快点躺下来。”

阿凤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脸色发白,很是担心,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她的额头。

凤殊抬手挡了开去,“没事,无需理会。”

她稳了稳心神,未免阿凤絮叨,便果断地在躺上了床。

“要不要我去把即佑叫来?”

即佑是医生,主管雅筑号上的一切治疗事宜。

“不用,我睡一会,别吵。”

见她闭上双眼,阿凤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有离开,默默地进入星网溜达。

梦梦得意的笑,“我让你跟我横!哼哼,敢嘲笑我,我就让你痛得恨不得脑袋爆掉!!”

“用小孩子的方式来报仇啊,果然。蒙蒙说你们俩其实都还小,一开始我还觉得不太可信,不管怎么看,它小是真的,你小却未必。现在看来,蒙蒙没有骗我。”

“信不信我撤掉防护,让那个人类的精神力攻破你的识海,让你变成白痴?”

“信啊,拜托你千万要撤掉。我会认真地感激你不那么自作多情。”

凤殊像是感慨,又像是揶揄,让梦梦气得鼻子都歪了。

让人啊,如果它真的有鼻子的话。

“你才自作多情,你全家都自作多情!”

“嗯,有情人总比无情人好,兽也一样。所以你看,你擅自闯入了我的识海,还非法居住,看在鸿蒙的份上,我还真的没有生气。说起来,要认真计较的也有,譬如别动不动就窥视我的心理活动,否则我会天天思考要怎么弄死你,再譬如要做一只讲卫生的兽,除了安静地呆着或者睡觉,千万不要在我的识海里吃喝拉撒,否则将来保准你娶不上媳妇,啊,应该是嫁不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才嫁不去,你个死女人,我诅咒你永远都嫁不出去!!”

凤殊翻身,面朝里,脸上浮现出真挚的笑容来。

“如果你是乌鸦就好了,据说乌鸦嘴臭,说什么就会中什么,尤其是不详之事。这一生,我倒是真希望自己跟从前一样,永远都嫁不出去。不,是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反正,承你晦言。”

梦梦简直要跪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我就没有见过有那一个人类的雌性会像你一样不恨嫁的。”

直接在识海里居住下来,并不会让它知道她所有的心理活动,但是很明显,在情绪的感知上却远比外头相见时要强烈与准确。

她厌恶男人这种存在。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她厌恶跟人类雄性建立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按照人类的说法,她这人,是不婚主义者,厌婚主义者。

梦梦有些疑惑。

“喂,你真的不想找个雄性啊?虽然你们人类普遍寿命也就五百年,但五百年都保持独身主义,完全吃素,会不会太枯燥了一些?看对眼的先扑倒吃掉,过过瘾也好。不结婚没什么,但保持独身,拒绝一切男女关系,也太过了,完全没必要。”

凤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说好的,不要窥视我的所思所想。”

“切,提起什么乌鸦嘴,你的精神力一下子就变得晦涩不明起来,我就算不窥探你的心声,也很容易感受到你的情绪变化,再稍作演绎,结论自然而然就出来了,真当我是只幼崽?也就鸿蒙那个笨蛋才会长不大。”

“男人有什么好?麻烦。”

梦梦很不满她这样的评价,“谁说的?要说麻烦,你们雌性才是真的麻烦。一下子要这个,一下子要那个的,我们认真地按着你们的要求去做了,却又会被告知不是这样,要这个其实是要那个,要那个其实是要这个,甚至是另外的压根没有提起的东西,全都说话不清楚逻辑混乱,不管是人还是兽,但凡是女的雌的,都可以自成一个种类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不作回答。

“喂,你就算恐惧结婚,也不能真的拒绝跟男人交|配。你要不找男人,鸿蒙上哪儿学这事去?它要是学不会,以后成年期到了,怎么发泄|情|欲?”

梦梦的话让凤殊顿了顿,神情有些微的不自然,“我跟你们又不是一个种类的,怎么教?”

就算会她也不可能教,何况她压根就不会!

好吧,失忆前她到底会不会还真不好说,毕竟她怀疑自己连孩子都有了,但现在她可还处于失忆的阶段,是真不懂。

也不可能懂。

她又不是出身青楼,就算武将世家对姑娘家的约束并不像文人家庭对女儿的那般严苛,可好歹她也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就算另类一些,早早地接触了江湖,她也不是欢场中人,不该知道的不可能知道,该知道的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问题是时候未到她就死翘翘了。

“差不多的,关于繁衍的过程,天底下就没有多少新鲜事,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套。

你不会就学啊。先找个男人,就算你不会,那男人也会教你。等你学会了,不就可以示范给鸿蒙了?它那么笨,你最好让它旁观一段时间,有个几年,应该就会了吧?反正它认定你了,你也可以花个十年百年地变着花样儿教。严师出高徒嘛。”

凤殊嘴角微扯。

种类不同,观念果然天差地别。连夫妻敦伦之类的事情都要主人亲身示范,这主人身份得多让人抓狂?

就算会她也不教,死也不教!

“作为你的主人,老祖宗也给你亲身示范了?”

“当然,他不示范怎么会有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他可是当时凤家的一代单传,**男身份的时候可是给我示范了整整一个小时。哼哼,我天资聪颖,触类旁通,看了一次,就学会了。”

凤殊打了一个寒噤,对自己听到的话难以置信。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7章 瞎扯

如果是真的,她这具身体的老祖宗也太彪悍了吧?还是她遇到的梦梦实在是只谎话连篇的兽,尤为喜欢说些匪夷所思骇人耸听的话?

“梦梦,你喜欢让别人做梦,其实更喜欢自己做梦,对吧?所以你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你以为我骗你?哼,我才不屑于欺骗你一个人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不是你遇到鸿蒙的时间再早一些,你还得为它端屎把尿,喂|奶洗澡,就像带孩子一样,什么都得帮它做。你换个角度想想,把它当做你的孩子一样看待,x教育难道不是父母该正确引导的事情?本来就该教啊,不教的话,以后它误入歧途怎么办?”

梦梦理所当然,凤殊不寒而栗,觉得它说的好像有道理,但问题是,亲身示范实在太过违背她的常识认知。

“咳咳……有些事情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就算是孩子,父母不教也会自然而然就懂了,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有这样那样的教学,相信星网上也有官方的视频教育。”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旁人,那跟放任自流没什么两样,搞不好更糟糕,星网上的东西很多都是以讹传讹的,错误的教育,就算是官网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会有失真的视频?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育才最好,不管最后是好是坏,都自己承担责任。”

梦梦突然高声控诉,凤殊的头部一阵刺痛。

“如果你真的学不会安静地呆着,那就回蒙蒙的身边去。别整妖娥子。

跟我结印的男人没弄死我,搞不好因为你在我的识海里兴风作浪,我会暴毙当场。”

她抱着自己的头,直到恶心的感觉远去,才觉得呼吸畅通起来。

“不识好歹,明明是你自己太弱了。我要离开了,你根本撑不了多久,一准儿被那个雄性发现,在他还没找到你之前就昏倒了。”

梦梦气呼呼的,但却压低了声音,显然还是有把它的话听进去的。

“你瞎扯什么?在没进入密地遇见你之前,我就已经慢慢好转没有轻易昏厥了。”

凤殊慢吞吞地揉着太阳穴。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离得远,他可能后面放弃了感应你,所以才会给了你喘息的机会,要不然不等我发现你的问题,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现在要是我不挡着,那只雄性随时都可以发现你。奇怪,他应该年纪不大,精神力居然比内域的一些同龄人都要雄浑得多,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凤殊对此不置可否。

因为不了解,自然无法置评。

“梦梦,你总是说话这么夸张吗?瞎扯的本事也是跟老祖宗学的?”

凤殊觉得凤初一搞不好真的是一个说话不怎么靠谱的人,总之很不正经,是容易一开口就天花乱坠的类型。

“高祖父说了,虽然不能轻易动用精神力,但的确是在持续好转当中,现在已经跟常人无异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我离开凤家。”

“他自己都跟着你跑出来了,怎么可能不放心?”

梦梦对她的质疑感到相当的不满,下意识地又提高了音量,凤殊再次感到了满脑袋针扎的痛楚。

“要是他知道你魂体跟身体还没有能够圆满融合,你看他会不会关上你几十上百年。”

凤殊神情微僵。

“安啦,安啦,凤珺那小子虽然马马虎虎,但还看不出来你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

鸿蒙是跟结的契,它认的是你这个人,我自然帮的也是你,不用太感激我。

反正凤初一也不是原装的凤初一,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你们凤家的人本身就跟别的世家不太一样。”

凤殊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哪……”

幸亏理智回归得够快,沉浸在星网中的阿凤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凤殊沉默好半晌,才艰难地发问。

“笨,果然是物似主人形,就因为你这么笨,所以现在臭鸿蒙也越来越笨了。亏得我跟了出来,要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到哪里去给它收尸……”

喋喋不休了好一会儿,梦梦才解释道,“凤珺那小子是派了自己出来给你当暗卫,在月岚星的时候还全程跟着,你们上星舰的时候他却没跟过来,也不知跑哪去了,你身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有我这只兽在这里给你撑场面,你比凤家那些旁系还要没脸。到底是多不受重视,才会以嫡系的身份而一个护卫都没有,只能孤家寡人单枪匹马孤军奋战?是这样说吧?

孤伶伶,啊,我想起来了,还可以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来形容。哼,我一定是全天下最有文化的兽类……”

梦梦陷入了自吹自擂的狂热中,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凤殊却并没有理会它的瞎扯,手脚发凉。

她感到了冷,前所未有的冷。

这家伙,也有得道高僧或者术士大巫一样的本事,能够一眼就看穿她是异世之魂吗?

她惊愕与畏惧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于梦梦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笑了好一通。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怕什么?啊,怕凤家人不认你吗?放心,他们都看不出来,也就我跟鸿蒙才能一眼就发现你的不对劲。

说来奇怪,按理说你早该死了才对,明明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活下来,怎么就活到了现在,还让身体也重焕生机?

你们女人生孩子很像无中生有,但也不是真的纯靠想就把孩子生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凤初一我没弄明白,你我也没看出来。凤家人还真是怪。”

凤殊几乎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原来不管她伪装得多彻底,融入得多好,始终会有东西可以一眼就看穿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应该说些什么?

诚心恳求还是威胁利诱?或者装听不懂才是上策?

“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很弱,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鸿蒙看得起你。它愿意呆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帮你一天。

时间长了,搞不好……以为你就是原住民,以后再也不会排斥你。到时候你就可以随便乱走,也没必要对精神力遮遮掩掩的……”

凤殊听得两眼发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8章 淹没

她没有听明白。

就像此前在凤家,诸葛婉秋跟她交谈之时,也曾经出现过空白的瞬间,她知道对方在跟她说话,很重要,但是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清楚。那种感觉,说是顿悟也不是,说是混沌也不是,怪异得不行。

“好了,没事别吵我。”

“等一下。”怕它不耐烦,凤殊说得又快又急,“我想快一点找到那个跟我结印的男人,麻烦你在下一次他感应我时不要阻拦。”

“你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空气吗?蠢货!”

梦梦现在已经不是怀疑,而是完全确定,鸿蒙找了一个跟它自己同样呆傻的笨主人。

“你现在魂体跟身体并没有完全融合,要是持续受到刺激,很容易会导致你的魂体从身体里飘出去,到时候就跟脑死亡一样,虽然你的身体早已经活了,在没有彻底成为完整的一个人时,还是很容易就因为外来刺激而出现事故。

当初我的主人也一样,要不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了我,还跟我结契了,他也没有办法活下来,还生了一堆孩子。那也就没有现在的你了。说到底,你也多亏了我的存在,才能够重新回到人世,还活到现在都没重新死回去。”

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凤殊的气势也跟着弱了不少。

如果事情当真如它所说,她还真的是欠了它一个因果。没有活下来的凤初一,就不会有现在凤家,没有现在的凤家,就不会有凤小九,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全新的凤殊。

“但是你也并没有替我全挡掉不是吗?还在家里的时候,我就经常感到头痛,前不久我也幻听了。不对,正确的说是那个男人感应到了我。我也听见了他的声音。既然你没有全部阻挡,证明一次两次的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痛几次就可以找到对方,我可以承受。”

“为什么要跟那个雄性见面?你实力那么弱,一看就知道他是拿你当挡箭牌,遇到重大危险的时候就可以舍了你,让你去抵挡一部分伤害,你死他活。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你的天敌。

遇到天敌退避三舍还来不及,你居然要自投罗网去送死?脑髓被臭虫吸了吗?”

凤殊怔怔然。

天敌?

“高祖父既然跟了出来,应该也是希望我找回记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男人。不管好坏,能够锁定目标,以后才能够真正的一劳永逸。”

就算进入战场依旧无法解除精神力结印,她也可以藉由实力的增强,在这一场看似同生共死、实质依然有可能面临你死我活的结局的关系中笑到最后。

解不了印记,她也可以杀了他,要么监禁他。

凤家来自于内域,即便是在内域,也是庞然大物。既然外域的实力不管是平均水平还是总体实力都跟内域有着明显的差距,没有道理她会在这一场生存之战中输掉性命。

要死也是那个男人死。

她的天敌永远都不会是别人,而是自己。

归根到底,实力为尊。无论古今,概莫能外。

“咦?”

识海深处,有光华冉冉而起,活泼泼地四处游动。

梦梦突然就销声匿迹。

“我有急事要找他,很重要。”

凤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话说完,“如果感觉没错,我在外域应该有一个孩子,还认了一个弟弟。我必须确认是不是真的有这两个人,如果真的有,我想把他们带回凤家。”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讲述自己的心情,又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地总结。

“总之,希望梦梦你能够帮助我。那个男人既然跟我精神力结了印,肯定清楚我在外域的生活轨迹,只要找到他,我就可以确认那两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存在的话又在哪里。

之前如果我对你言语不敬,请你见谅。我保证,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说些过分的话。你爱在我的识海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久到厌烦为止都可以。不,一辈子就这么住下去也行。我会尽我所能去与你和平共处。”

可惜,脑海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她这才意识到,不知道是不想要理会她,还是不想要答应帮忙,梦梦在发出了一声语意不明的感叹词后就已缄默不言。

她等了一会,始终没能够等来回答,头部也不见异样,猜测它是不是像之前一样不打招呼就离开了。

不过很显然,她猜错了。

一个小时之后,梦梦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凤殊,以后我要住在你的识海里,不能拒绝!反正拒绝也没用,照你的实力来看,到死也未必能够赶我出去。哼哼,这可是你的荣幸。”

它的语气掺杂了兴奋跟傲然,让凤殊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它有没有离开过。

她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你有孩子?有没有搞错!”

梦梦的反应称得上是勃然大怒,“你有孩子为什么还要跟蒙蒙结契?!”

一阵强似一阵的刺痛以及晕眩感袭来,凤殊强忍着头部的不适,“是蒙蒙主动跟我结契,并不是我强迫它,我根本就不知道结契方法。还有,为什么有孩子就不可以跟它结契?”

“它还说你是好人,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你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家怎么可能把鸿蒙看做自己的孩子?怪不得之前说起要亲身示范的时候你一直推三阻四的,敢情你压根就没有打算负起做父母的责任来。气死我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帮你。果然人类最恶毒,我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停,梦梦,停一下。”

“停个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比凤初一还要可恶!他只是给我取了一个不中听的名字,可好歹还是给了我整整两百年一十六年的时间去做他唯一的孩子,我要做什么他都陪着我,就连不喜欢的亲身示范,他嘴上拒绝,最后还是让我旁观着学习了。

你有孩子就不应该跟鸿蒙结契。可恶,结契了又不给它当孩子的时间,你当初怎么可以用美食诱|惑它?臭鸿蒙,就是个倒霉蛋,笨……”

它絮絮叨叨,越说越快,越快越大声,凤殊晕晕乎乎的,没多久便被刺痛感完全淹没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9章 笃定

第二天早上,凤殊是在医疗室醒来的。

即佑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苏醒,查看了一下数据,确定她身体没有问题,才打开了医疗舱。

“骆小姐,发现你昏倒后,凤小姐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你哪里受伤了。从经验上来看,你像是精神力受到了冲击,所以才昏厥的?”

他没有办法拿一直在正常范围内波动的医疗数据来说明,此时看着她,便显得尤为好奇。

一个明显昏迷状态的人,但身体数据却显示她并没有不健康,实在是怪异之至。

把情况即时反馈给即墨后,他得到了一个命令,便是收集她所有生物信息,分析之后看看详细的内容。

结果,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但也因为这过分的正常,便显得哪里都不正常。

试问一个出身于垃圾星的人,还是一直都处于底层为了生活不断挣扎求生的人,身体数据却比普通军人还要良好与均衡,这个概率有多大?

几乎可以说,渺茫到比针眼还要小。

除非她天赋异禀,但即便从一开始就是个有着极高起点的孩子,在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底层生活后,她的潜能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比正常发挥的普通军人要强。

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而是经过了筛选,进入到军部服役,从一开始潜能与实力的平均水平就比普通民众要更优异的军人。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

体质好得可以将月岚星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甩一条街,不,一整个星球。

最有意思的是,不检查基因图谱还好,只要尝试检查,次次爆,结果就跟他们家族所重视的凤小姐一样。

如果这样的综合数据还不能够反映问题,恐怕不是他们的眼睛瞎掉了,就是他们的仪器当真全都是二手货。

可是即家出品的机械,尤其还是自用的东西,有可能会是二手货吗?显然不能。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骆小花,身份来历绝对有问题。

这意外得来的信息,让即墨刚刚被扑灭了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以至于即佑不得不重视眼前这个不是病患的病患。

凤殊垂眸,不用分析,她也知道肯定是泄露了一些什么东西,要不然这个随舰医生不会用这么热烈的眼神打量她,就好像是想把她整个地剖开一样。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因为你突然昏厥了,以防万一,我让你的两位同伴也进行了一番全身检查。你不想要知道检查结果?”

凤殊抬眼看向他,神情平静,一如风平浪静的海平面。

即佑并没有卖关子,“他们都有些营养不良,身上外伤内伤也都不少,尤其是郭子,他的精神力有着不小的暗疾。幸运的是,并没有到危及生命的程度,更幸运的是,及时发现了,我已经为他做了治疗,只要持续几个月,就能够痊愈。”

“谢谢。”

她知道这情她得领。不过就算是要还,也是还给阿凤。他们也不过是看在阿凤的面子上,才会对来自于月岚星的几个往日不会看入眼的甚至还不算是联邦公民的人伸出援手。

这个女子显然很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像现在的年轻人。

即佑眼带赞赏,“你的身体数据却非常的好,好到了什么程度呢?嗯,可以跟军人一比高下的程度。看来他们两个把你保护得很好,你的母亲从前也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是说,在月岚星这么恶劣的条件下,还能够让你成长为这么出色的人,实在是不容易,比一等星球的大家族要将资质不错的孩子打造成一个实力出众的继承人还要难。”

赞赏归赞赏,该探听的消息还是得探听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凤殊听得出来,但她没有替他解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的好意。

即佑显然并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人。

“我们家主的意思是,既然骆小姐是我们凤小姐一见如故的好朋友,而且凤小姐也打定了主意要跟你一起行动,那么你们三个人有什么问题,只要我们即家能够帮得上,我们都会帮。

身份问题凌晨的时候已经解决了,居住问题也可以商榷,家主的意思是,去哪里都可以,但首先要保证所选的定居星球足够安全。啊,我们会给你一份名单,你可以一一考虑过再做选择。定好了星球之后,你们是要就学还是经商,甚至是参军,我们都可以立刻安排。即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安排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凤殊并没有听到炫耀,也并没有听到威胁,却从那平实的话语中,听到了笃定。

笃定她会答应这些条件,笃定她会让阿凤同行,笃定她会活在他们即家的视线里,笃定她不会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身份?”

她面容依旧平静,有一瞬间,即佑感到头皮发麻,他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意识对面的人只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他心里嘲笑自己的沉不住气,命令自己放松。

怪异的是,居然放松不下来。

受过良好训练的身体,一直紧绷着,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他感受到了威胁。无声的,充满锋芒的,能够让他瞬间赴死的,威胁。

比即墨实力更高的存在。

甚至比元帅还要难以触摸的存在。

也算见多识广的即佑惊骇莫名。

见他不回答,还用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凤殊皱了皱眉。

“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

即佑退后了几步,才态度恭敬地道,“骆小姐,我们即家对您绝无恶意。凤小姐是我们家主很看重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即家的朋友,这一点请您放心。

现在,请允许我代表我们的家主郑重地表明立场。

接要来的旅途中,只要不是涉及到凤小姐的相关事宜,我们不会做任何逾越了规矩的事情,但凡是您不喜欢的事情,在我们即家的地盘上,绝不会发生。

如果之前有冒犯,还请恕罪,请说出您的请求,允许我们将功赎罪。”

他不敢再与她对视,腰弯成了一个直角。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0章 误会

凤殊沉默地看着他的发顶。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姿势却显得恭顺至极。

是什么让他的态度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大转弯?之前就算没有胁迫,也有让她知道进退,警告她别把阿凤陷入危险境地的意图,现在却毕恭毕敬地表示即家绝对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

“谢谢。”

她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医疗室。

直到确定她真的走了,即佑才冷汗涔涔地直起身来,立刻拨通了即墨的号码。

“有什么发现?”

“家主,她不是我们可以惹的人。我怀疑对方是来自于隐世世家。“

“真的?”

即墨的声音隐隐透露着期待与兴奋,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怀疑,凤殊跟隐世世家恐怕有不小的关联。要不然,她不可能会那么厉害的古武绝技。

“是,她只不过泄露了一点点气势,就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甚至一瞬间产生了自己弱小到被她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死的程度。实力很强,真正的气势恐怕比元帅还要强悍。”

虽然语气不确定,但内容却透露着他的笃定。要不然,性格严谨的即佑不会用“恐怕”这样的词,而是会一如既往地尽可能用准确的词语去表达。

即墨觉得自己被从天而降的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凤殊的实力,哪怕他也没有摸得很透彻,但是毫无疑问,她绝对没有那样强大的气势,足以在一瞬间完全碾压过即佑,让人甚至产生赴死的感觉。

可以跟元帅比肩的存在啊。

哪怕是天赋奇特的凤殊,也不可能在几年内就把实力提高到如斯恐怖的程度。

他的失望溢于言表。

“家主,属下已经表明立场,说只要不危及到凤小姐跟我们即家的根本性利益,我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嗯,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先观察,看看她有什么要求。”

“是。”

凤殊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即佑会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

“你去恐吓他做什么?我们现在还在即家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这是在给我添乱。”

梦梦悻悻然,“我什么时候恐吓他了?不过是想要跟他打声招呼,谁知道他会这么胆小。”

“他完完全全被你吓唬到了,刚开始说话还客客气气的,到了后头却毕恭毕敬,生怕我一不高兴就打砸抢似的。这误会可够大的。”

“那多好,歪打正着。以后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要不是我出其不意的来上这么一招,搞不好你什么时候就会让人给卖了。”

“我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雅筑号上的人看着还算正派,不太可能像人贩子一样专门坑蒙拐骗。”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有什么,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嗯嗯,居心叵测,鬼鬼祟祟,里外不是人,反正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凤殊哭笑不得,“我看最应该防着的人就是你!”

“防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人。你身上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梦梦一副理所当然的嫌弃语气。

“既然完全没有好处,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咦,你也会这一句?你跟凤初一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啊,应该说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维度空间?最初他跟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明白,为此还惭愧了很久,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发现身边压根就没几个人懂得这个意思。连你们人类都搞不懂的语句,我兽族不明白很正常。”

说着说着它的语气就有些黯淡下来,像是因为想起了主人所以伤心了。

不待凤殊回答,阿里就朝她快步走了过来,“小花!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昏过去了?”

“没事。郭子呢?”

别扭归别扭,她还是喊了这个名字。不管少年跟大师兄是不是真的有血缘上的关系,还是真的有这么凑巧,他总归也叫郭子,郭子这个名字,也并不为大师兄所独有。

“你听说了?不用担心,幸亏发现得早,凤小姐的朋友也愿意无偿提供帮助,现在即家的人正在帮他治疗,指导他恢复期该怎么做。”

“嗯。”

“小花,我们去达达星定居怎么样?凤小姐的朋友很强,我们现在就已经是达达星的正式公民了!

达达星你知道吧?我们现在在维瑞斯纳联邦,整个联邦治下有四大星域,首都星为梅来星的梅耶星域、首都星为和光星的弘蕴星域、首都星为科塞弗星的莫迪西斯星域,以及被这三个星域众星拱月在中心处的中央星域。达达星就是中央星域的一个星球,据说民风相当彪悍,我们什么都不懂,去没有太多规矩约束的星球更容易随乡入俗,你说呢?”

“达达星?”

像是在哪里听过,凤殊眉头微蹙,在脑海里搜寻了好半晌,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中央星域的首都星叫什么名字?”

“天极星,我们联邦实力最雄厚的家族据说都驻扎在天极星。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够一起去那里看看,能够拥有我们自己的房子就更好了。小花,到时候我们三个人还是住在一块儿吧?就算结婚生子,也住一起,热热闹闹的,骆姨地下有知肯定也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天极星?”

“天极?”

这个名字好像也听说过,相当耳熟。

凤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额,你不愿意?呵呵,我只是随口说说,说说而已,别介意。也对,结婚生子以后,家庭成员增多了,都住一块难免会有许多摩擦,还不如分开住,只要住得近一些就好。做邻居总可以吧?别啊,要是连邻居都做不成,我可是会伤心的,你跟郭子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就我一个变成外人,我可不干。”

阿里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抱怨,眼神却正经无比。

天大地大,却远不如人心之大而无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直到现在仍然相处愉快的,却唯独他们这个小小的三人团而已。人从众,三人行也不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1章 气氛

她没有回答,他以为她连这都不愿意,脸上便难免带了些难堪的神情。

事实上凤殊依旧在想着天极星这个名字,并没有注意到阿里的变化,“我们,要不要去天极星?”

阿里语气严厉,“能够获得达达星的公民身份已经很好了,做人要知足。天极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的,就算凤小姐的朋友再有权势,也得遵守游戏规则。达达星也是中央星域的星球,但到底不是首都星,防范没那么严,就算也很严,在某些事情上也会破个例。

我们就别再给人添麻烦了,能够将我们从月岚星带出来,就已经足够我们感恩戴德一辈子的,得寸进尺可不好。”

凤殊觉得他的反应未免太过强烈了一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只是想去天极星看看,并没有得陇望蜀,想要天极星的居民身份。”

阿里闹了一个红脸,“就算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要是提出来去天极星看看,人家肯定也会以为我们是在委婉地提出来,想要首都星的公民身份。我们先到达达星安顿下来,以后再想办法存点钱,一起去天极星看看,这样不更合适?”

凤殊没说话。

阿里也不吭声,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沉闷不已。

“哎,小花,你好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上星网了,真是的,连你昏厥过去了都不知道,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时刻注意你的情况的。

即佑说了,你看着身体不错,其实精神力有些奇怪,好像很容易受到冲击然后又受伤,偏偏受伤了在数据上还看不出来,也真是神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研究出来了没有?要是没有也别担心,我会督促他,让他想破脑袋也得把问题找出来,然后想出解决办法,一日不解决一日没饭吃。

啊,不行,没饭吃死了怎么办?那就改为一日不解决一日不可以结婚好了。嗯,我知道他喜欢谁,嘿嘿,这个条件保管用得上。”

阿凤叨叨个没完没了,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凤殊想起了同样热情的凤小二,便没有躲开,任由她靠近自己。

“我说,你得看着点郭子,即佑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之前肯定拼过很多次命,精神力才会留下层层叠叠的暗伤。

要不是因为你突然昏厥,即佑想起来要顺便给阿里两个人也做一番全身检查,以后还真的会很难办。你知道的,精神力受伤,拖一天程度就会加重一天,一开始可能还看不出来明显的颓势,等发现的时候病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到了难以挽救的程度。

郭子命真好,遇见了你,看来小花你完完全全就是他的福星,阿里,你说是不是?”

阿里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配合着肯定了阿凤的话语,“嗯,凤小姐说得对。”

“咦,你心情不好啊?”

阿凤虽然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实际上相当会察言观色,说不上心细如发的程度,却直觉敏锐。

“并没有,凤小姐,多谢关心。”

“不对啊,你就是心情不好啊,高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是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我替你讨回公道,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他不回答,阿凤看向了凤殊,“小花,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殊看了看阿里,将两人之前的谈话复述了一遍,“他说了没有心情不好,你别怪错人。”

阿凤却是大笑,“对,对,对,我还真的是差一点就怪错人了,明明就是你惹得阿里不高兴啊,小花,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坏的人。

看,阿里都被你一本正经地骗到了,啊哈哈,太好玩了,你们俩,还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看起来还没有我了解你啊。”

不单只凤殊一脸迷茫,就连阿里也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打什么哑谜?”

阿凤笑够了才解释,“估计你是走神了,所以才没有听明白阿里说的话,而阿里呢,又以为你听进去了却不愿意和他一起住,就连做邻居也不行,差不多等同于要在结婚之后就跟他断绝朋友关系了。

哎呀,阿里,你这人也太粗心了,连小花走神了没把话听进去了也搞不清楚,这样可不好。小花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以因为她一时的反应没有到位就误会了她?朋友什么的是那么容易做的吗?你看我,难得遇到一个合眼缘的,现在巴不得整个人长在小花的身上,这样她不管去哪里,任何时候都甩不掉我。

嘿嘿,小花,你以为可别想撇开我独自去玩。我这人耳朵好使得很,绝对不会听错你的话,误会你的表情的,相信我,咱们俩那就是传说当中的天作之合,绝绝对对不会发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的悲惨事件。

我说对了没有?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句有文化的话。啊,你别误会了,我是真的有点墨水的。

即墨可是硬塞给我不少东西,刚醒过来那段时间我脑袋差点没爆掉,他连穿衣系鞋带数数吃饭之类的都手把手教我,更别提那些让我眼花缭乱头痛欲裂的课程了,现在想想还会全身发抖。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跑出来的。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暴露行踪了,不过在暴露之前还能够遇到你,我运气可真好。小花你说是吧?

哎?小花,你让我碰了啊?小花,我爱……”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凑过来就要亲她,凤殊寒毛陡竖,脚步一转,立刻飘到了阿里的身后去,直接拿他当做挡箭牌,因为激动忘乎所以的阿凤本能地跟着移动,结果“吧唧”一声,直接亲到了阿里的脸上去。

即佐刚好陪着郭子走过来,见状脸都绿了,瞬间冲过来,一巴掌就要拍飞阿里。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亲懵了的阿里安然无恙地杵在原地,反而是跟即佐,如断线风筝一般,从走廊的这头,“唰”地飞撞到了另外一边去。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气氛就此停滞,落针可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2章 忍受

凤殊淡定地收回手。

“小……小花?”

阿凤看着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你好厉害!”

阿里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眼神奇怪得很。

郭子却是毫无诧异的神情,“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意动手打人。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力气有多么的恐怖!”

凤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即佑离开医疗室,也加入了进来。

“骆小姐的力气真是非同一般。”

即佐笑着返回,眼神却透露着探究。

在之前收集到的情报中,可没有骆小花力大无穷的信息。

“呵呵,我们小花平时是软妹子,遇到危险情况就会大变身,力气可比男人都大得多,你们是不是都吓了一跳?年纪还小的时候,我们跟她一起玩,都不敢真的惹毛她,要不然会被她直接抡风车一样抡到天外去。”

阿里及时救场,说的话在场的其余人相不相信就不知道了。

“哇,那多有趣,每天都飞来飞去的哦?”

“对,对,对,基本每天都在天上飞,哈哈。”

“太好玩了。小花,你也打我吧,来,随你打哪里,我也要试飞。”

阿凤跃跃欲试,即佐哭笑不得,“凤小姐,骆小姐的力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要是受了伤,家主非得吃了我们不可。”

“没事,死不了就行,即佑也在,没死就能够救活,不是吗?之前你跟我吹嘘他的实力的时候,可是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就给他一个实验的机会,多好。”

“我拒绝。任何明知道危险的事情都不应该做。这不是开玩笑,凤小姐。”

“切,没意思。就因为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所以才会直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老婆。即佐,你应该多教一教即佑,要不然将你的桃花送几朵给他也行,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尤其是对自己的亲弟弟。”

“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骆小姐,您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请随时通知我们,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要求,我们会立刻满足。”

即佑很客气。

“看看,看看,这就是吓唬一下的作用。要不是我突然来上这么一招,你哪来这么好的待遇。”

梦梦盯着阿凤研究了好半晌,现在才转移了视线,懒洋洋地吹嘘自己的功劳,它并没有发现,就在它的视线转移的刹那,阿凤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些。

凤殊倒是注意到了,故而集中意念道,“别总特意盯着谁,就算在你看来是随意的一瞥,很有可能就会造成极大的压迫,让人惴惴不安。阿凤应该感觉到你对她的关注了。”

“哎?小崽子感觉到了?还不错嘛,难怪你跟她投缘,看来她天赋不错。一般人可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凤殊现在就想像阿凤一样直接翻一个大白眼。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察觉你可不费什么力气。”

“你要是普通人,鸿蒙怎么可能会跟你结契?开玩笑,就算它爱吃,也不是饕餮,会因为美食就把自己给卖了。单凭你……的特性,就值得它粘着你。也就你才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梦梦絮絮叨叨了一大段,尽管凤殊全神贯注在对话上,却发现自己压根有听没懂,就像之前出现过的情形一样,她愣是听到了也像是没听见。

“骆小花!”

少年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肩膀上,凤殊回过神来。

“想什么?”

少年示意她跟上,阿里走在前边,阿凤大概有另外的事情,被即佐兄弟俩叫走了。

“小花,他们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客气了?是你提供什么帮助了?也不对,看他们也不是普通人,我们能帮得了什么忙?”

误会解开以后,阿里又笑眯眯起来,还调侃道,“从今天起,我们的队伍就有一个大力女神了,小花,以后就拜托你了,有危险的时候请随时英雄救美啊。”

“你算什么英雄?狗熊还差不多。”少年哼了哼,“喂,你刚才到底想什么了?”

他不喜欢她神游天外,总像是掉了魂一样,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骆小花。

也不对,这次重逢之后,她在很多地方就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阿里放缓了速度,待他们跟上,直接拐了少年一手肘,“喂,你刚还说小花呢,自己倒是想什么了?就连表情都一脸空白。”

“没什么。”

少年不想提刚刚浮现的想法,但对凤殊却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说说看,你刚才想什么了?”

“真是烦人。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爱唠叨?我看他就是闲得慌。这样的幼崽,就应该下死劲管教才可以,要不然以后说起话来绝对会比裹脚布还要长,更臭……”

梦梦叨叨个不停。

凤殊一针见血,“你好像比他说得更多。”

“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是又长又臭的裹脚布!凤初一可比我更加能说会道,我要是裹脚布,你的老祖宗就是天下第一长跟臭的裹脚布!!”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祖宗搞不好就是因为看好了你有唠叨的潜质,相处之时不至于没话说,所以才会收下你的吧?”

梦梦气得跳脚,但又不想让她再一次昏厥过去,在识海里嘟囔个没完没了。

凤殊只是笑,这一点疼痛她还是能够忍受的,就当做是精神力特训好了。记得以前慧山教她练习轻功的时候,也用过类似的策略,会挨打的孩子,才更能够明白如何有效率的躲闪与回击,因为身体吃过痛,才会本能地记住自己的弱点,与人过招时才会更加快速与精准的防护自我。

少年见她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笑了起来,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骆小花,你到底怎么了?”

“郭子,别这么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揍小花呢。行了,她之前昏睡过去,就算没有受伤,估计还是不舒服的,吃饱饭,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凤殊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少年,径直就回了她跟阿凤的房间。

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里边有一个不速之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3章 即墨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人祸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八九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除非离婚再娶,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洪爱国像是老了十岁那般。虽然因为他们洪家人缘不错,又有早逝的兄姐福缘保佑,使得乡里乡亲们都对他超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镇上的计生委却不是吃素的,专门派人到村里头多次暗访,最后砖厂会计的工作到底是丢了,还被按规定罚款,将家里头的余钱也掏了一个空,最后只能回家种田。

铁饭碗没了,又变成靠天吃饭,这无异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洪家的状况雪上加霜。

这一下,就连洪大柱和黄小丽也都看小孙女洪怡静不顺眼了。虽然不至于像儿媳妇丁春花那样憎恨孩子,但到底觉得膈应,亲近不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4章 内圈

凤殊没有想到他会干脆利落地鞠躬走人,以至于好半晌还是愣愣地站在门边。

“傻了?还不进去?”

梦梦催促着她赶紧休息。

凤殊关上门,反锁之后,才慢吞吞地在床铺上坐下来。

“我以前好像认识他,不,十有八九真的是认识的关系。”

但很显然,他不是那个跟她精神力结印的人,要不然,她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也不对,一个连母亲都忘记了的人,不记得其他任何一个人也很正常。

“有什么好烦恼的?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们人类就是麻烦,一点小事也要翻过来覆过去地想,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梦梦自觉在气势上赢了一次,此时心情还不错。

“你说如果我直接承认身份,然后问他从前的事情,怎么样?”

凤殊同意它的看法,很多事情的确没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怎么简单怎么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她又何必兜个大弯?

“想起从前又怎样?想要去找你儿子,然后带回凤家相亲相爱?想得美,有我在,就算你真的有儿子,你也别想找到他!”

梦梦是认真的,以至于平实的语气显得冷酷无比。

凤殊垂眸,并没有勃然大怒,“如果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呢?”

“找得到才说。你要能想起来还好,要是想不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可不会给你机会,让那个男人感应到你。”

“之前你不是说了,为了让我不好过,所以时不时都要让我受点刺激,免得我忘了自己的处境?”

“当然没忘,偶尔来上几次还是蛮好玩的,昏厥一次,你就会更加明白自己的软弱。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找儿子?呵呵。”

梦梦的嘲讽显而易见。

“我不明白,我找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当然没关系,跟蒙蒙关系可大着呢!我可不想要它过得可怜兮兮的,要跟你儿子争宠。”

话题又绕了回来,凤殊有些无奈。

“这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

梦梦立刻大声反驳起来,“怎么是两回事?明明就是一回事。要是你的孩子回来了,你敢说你不会绕着他转?你要是绕着他转了,陪蒙蒙的时间自然就少了,搞不好连带蒙蒙也成了你孩子的保姆,整天忙前忙后。明明它也还小,也需要人照顾。”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孩子我会自己看着办,不会假手于人,更别提让蒙蒙帮我带孩子。”

“那也不行。反正你不能要。你的孩子又不是只有你,还有你男人他老爸,一大堆的其他亲戚。蒙蒙从前只有我,现在加多一个你,以后也不可能会有谁,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在它小时候对它好一些?只对它好只看着它只想着它?”

凤殊对梦梦理所当然的语气不敢苟同,“你这是让我违反人类的天性。我不能去找孩子,更不能对自己的孩子好,你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当然。我们兽族跟你们人类可不一样。你们人类的幼年期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年,我们却是几百年。你们一眨眼一生就过去了,我们呢,却长到在你们死后还要活很多很多年。我们一生只能够跟一个人类结契,就算你死了,蒙蒙以后也不可能再找新主人。等你死了,它又只剩下我了。你的孩子还会有其他亲朋好友,我们却只能两只兽相依为命。”

它并没有伤感,语气很平实。

凤殊怔了怔。

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吗?就像有些人,一生也只会有一个伴侣,但照样可以认识其他的同类。

“我不会阻止你们跟其他同类结交的,就算认我为主,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那样不人道的要求。”

“你也会说那是人道,我们是兽,又不是人,你以为我们的数量跟你们人类一样人身人海多不胜数吗?

我从出生到现在,也只遇到了鸿蒙这一只同类,你的老祖宗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我还一个人窝在凤家密地,守着他的后代子孙,有多无聊你知道吗?有时候情绪上来了,都想要死了算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殉主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但理由却多半不是什么主仆情深之类,而是太无聊了所以才会发疯,头脑发热做了蠢事。”

提起这个梦梦就愤愤不平,“虽说宇宙之大无奇不有,但活着的动物当中,也就你们人类的繁衍能力可以跟虫族一较高低,现在外头到处都是你们两个种类的战场,战火虽然没有绵延至内圈,但要是继续打下去,实力的平衡一旦打破,所有的星球都难逃战乱。

要不是那些虫子实在颜值太低,我们兽族也不会更偏向于和你们联手。人类都有个毛病,没遇着大事总爱窝里反,整天鸡蛋里挑骨头,亲朋好友也能够斗得你死我活的,恨不得大义灭亲,对着我们异族又鼓吹什么其心必异。切,跟虫族的斗争进入火热阶段,你们有求于兽了,就大义凛然地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话语来说服我们。

当我们一个两个都是低级动物呢,只不过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凤殊还是头一回明确地听说到这样的事情,“两族大战都发生在哪里?你刚才说的内圈,是包括了我们内域跟这里的外域?那高祖父说的战场是不是就是战火所在地?外圈?”

“那是我的说法,不知道你们人类是怎么叙述的,反正也就这么一回事。凤珺现在没让你知道,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别想从我嘴巴里知道更多的细节。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孩子你别想带回去,跟你精神力结契的那只雄性你也放弃吧,我不会让你跟他见上面的,搞不好他就是你孩子他爸,到时候买一送一,他们占据你的时间肯定更多了,蒙蒙都不知道要被挤到哪个角落去。啊,对,无立锥之地,是这么说的没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5章 流动

凤殊想要了解更多,但梦梦一下子就把话说死了,虽然它话多,却是个嘴严的,后头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它愣是没有透露更多东西。

“别问,别问,都说了,以后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就算想要逃避,不想要知道,凤珺也会把你提溜过去,让你身临其境,自个儿体会去。”

“梦梦,你看,除了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不太对付,现在的相处也还像样,不像蒙蒙之前担心的那样会随时开打对不对?既然蒙蒙跟我结契了,我就会好好跟它相处,你是它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以后就不要这么针锋相对了好不好?战场上的事情你不想要跟我说,好,我尊重你的意思,但有关于外域发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帮我?

如果你也有孩子,你也为人父母,你也失忆了,你也心有所感,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遵循着内心的声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到处找找看?”

她尝试动之以情,可惜梦梦压根没被感动到。

“那都是如果,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是正常的事情,对于我跟鸿蒙来说,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天生天养,根本不会有自己自然孕育的后代,孩子该来的时候,自己就会蹦出来了,压根不用我们操心它来不来,我们只管帮助它渡过最困难的幼崽期就好了,别的我们不管。

还有,我永远都不会失忆。”

说起这个它有些得意,“以前我不懂,所以造梦跟吃梦的时候还自我混乱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主人教会了我,庄周梦蝶,黄粱美梦,生是生,死是死,生也是死,死也是生,生生死死永远都不可分离。

人类更是如此,你们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有记忆存在,有梦在延续,繁衍的本能刻在了你们的基因里,所以你们永远渴望着属于自己的血脉。那样就算你们的身体死去,你们的记忆,你们的情感,你们的思想,你们的灵魂,还可以在后代的身上延续,代代相传,承前启后,历史就是你们所有人类的生命流动,记忆流动,梦的流动。

只要你们人类一直这样下去,我就不可能死,就算有一日会死,也会脑子清明的死去,我怎么可能连梦都搞不清楚?我自己就是梦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人祸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6章 多长

她上一辈子的天敌是驴打滚,这一辈子会是谁?

希望谁都不是。就算真的有,也希望不会是人类,不是打着爱的名义,来收割她性命的死神。

“那是你从前生活的世界吗?看来你跟凤初一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他那会儿都有飞机大炮了,你用的还是冷兵器。”

一把黑色长剑赫然出现在空中,尽管只是一道虚影,它却舞得虎虎生风。

凤殊没有回答,只是凝神看着长剑。

“有趣,怪不得你喜欢这东西,酷!”

梦梦玩得不亦乐乎,虽然都是花架子,但气势足,看起来生机勃勃,很有一番派头。

“教教我,你是怎么耍的?”

“师门秘密,无可奉告。”

凤殊不打算教它。倒不是为了保密,而是暂时还不了解它的来历跟禀性,冒冒然地就当作自己人处理,将自身的事情随便外泄,并不妥当。

“小气!”

梦梦一剑劈来,虚影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从肩膀上方斜斜地切入心脏部位。

尽管不是真的剑,她依旧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无数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就算要教,我也只会教给蒙蒙。你在我这里,排不到第一去。”

她这样说,它却不恼。

“排第二我也不亏。你要记得啊,以后教了鸿蒙就得教我。”

凤殊浅笑,“你觉得有可能吗?你都不想帮我找人,我又怎么会教你?做人要礼尚往来才好。”

“我说了我不是人你烦不烦?我已经帮了你大忙了,要不是我,你早精神力溃散变成了一个大白痴!”

凤殊无法验证这是不是实话,但她也无须验证。

“你是因为什么才帮的这个忙,我们都心知肚明。我此行的目的是找人跟尽快恢复记忆。你现在与我背道而弛,你觉得我应该感谢你?”

“一码归一码。你能找到他们是你的本事。反正为了蒙蒙能够健康成长,我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找着人。”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完全说不通。

“人类十八岁就算成年了,你们几岁?”

它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反正比你们长的多,蒙蒙长没长大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

“按你之前的说法,不管长短,总会比人类的幼年期要长的多。既然如此,应该先紧着人不是吗?只要花费十几年,等孩子长大成人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梦梦直接打断了。

“做人就该一心一意!你是人,又不是兽,怎么可以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这话说得也实在是,让她无言以对。

“那个即墨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他可是吓得要死。”

梦梦一提起之前的事情就高兴,“那人很识相。”

凤殊摇摇头,倒是未必。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她的确觉得感觉不对头。

而她的直觉,是对的。

“不像人?”

“是,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但给属下的感觉,过于,野性?”

视频那头的即墨面沉如水,“是被虫族寄生了?”

视频这头,赫然也是即墨的脸,“这一点属下无法确定。感觉上更加偏向于异兽,对人类好像并没有天生的敌意,更没有本能中的想要把人吞噬掉的欲|望。”

“即修,让即佑把之前收集到的骆小花的生物信息彻底地研究一次。我要尽可能全的资料。但凡发现一丁点跟虫族有关,不能让她活着离开雅筑号。”

“是。但凤小姐怎么办?属下能够骗过陌生人,却没有自信可以瞒过凤小姐。”

即墨揉了揉鼻梁,“不要跟她碰面。另外,在结果出来之前,让即佐尽量隔开她们。”

“是。属下这就去办。”

视频联系就此中断。

他们的谈话也就决定了接下来的基调。

阿里缠着一个名唤即仕的人学习军体拳,郭子因为精神力暗伤,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医疗室中度过,阿凤被即佐督促着,天天进入星网,要么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要么揍得别人死去活来。

因为每天都星网训练后,吃过晚饭还要在星舰的训练室里与即佐切磋,常常打到后半夜,为了不吵到客人休息,阿凤听从了即佐的建议,在另外的房间住下。

凤殊成为了孤家寡人,基本也就是晚上的吃饭时间,才能够跟他们小聚一会。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任何不适,就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她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呆在分配给她的房间里,除了就餐,以及就餐后在允许的范围内观赏星舰内部的构造,或者对着外头的星空发呆,基本上她就不露脸,更别提开口交流。

即佐当然也不会这么怠慢客人,尤其是在已经确认了这一位客人的实力貌似不同寻常之后,他每天都会亲自来问候她,恭敬地询问是否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以便她能够在吃穿用度上更舒心。

凤殊自然没有提意见,就算是真正实力高强的人,也不会没眼色到在别人家的地盘里挑三拣四作威作福,更何况之前展示的实力还不是她的。

梦梦倒是每天都会出来溜达,这家伙几乎将可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个遍,回来还详细地告诉她,所以尽管凤殊没有逾越任何一条线,她还是将雅筑号内部的绝大部分构造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它之所以这么卖力,为的是想要打动凤殊,让她能够早一点教它剑术,问起为何它对剑术这么执着,理由却让她哭笑不得。

“凤初一虽然擅长星舰指挥或者操控机甲打群架,但赤手空拳的近身搏斗,实力却差到了极点,因为这个毛病,他在战场上从来不会离开星舰或者机甲半步。吃喝拉撒睡,全在里头,后来还是我实力上去了,足够保证他不会随随便便地丢掉小命,他才敢到外头活动活动。但在他踏出关键性的一步之前,你知道我们每次上战场,都会在密闭空间花多长时间吗?”

“多长?”

对于凤初一,她还是很好奇的。毕竟,搞不好,她跟他是这个时空的唯二两位天外来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27章 粘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话并不全中。

只有真正到了绝望无助的境地,人才会知道,哪怕毫无帮助,如果境遇相似的人能够相识一场,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最长的一次是十一年。因为接应的星舰半路遇袭全军覆没,我们不得已边战边逃,整整十一年,都在打游击战,他也一直龟缩在机甲里头。

要不是带了足够的营养剂,要不是还有几个同行的人,擅长机甲维修跟制造能量盒,早就因为弹尽粮绝死翘翘了。”

梦梦提起这一桩往事,带了些许的怅惘,“凤初一自己也关怕了,后来能够出来透气,高兴地不得了。

不过当时我的实力并不稳定,偶尔还会发挥失常,有好几次他离开了机甲,在外头拉尿屙屎的时候,就差点被杀死了。每一次死里逃生,过后他都会拉着我在机甲里又呆上几天,嚷嚷着他要是会武功就好了,一定会将那偷袭他的臭虫杀个片甲不留。

我问他什么是武功,他就会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解各种失传的武技,江湖,武侠,什么恩怨情仇沧海一声笑,什么辟邪剑法穿云剑法两仪剑法,什么降龙十八掌葵花宝典吸星**乾坤大挪移龙象般若功,林林种种,数百年如一日,念念不忘。

其中最推崇的是剑术,说如果他手中有一把剑,一定会踏剑而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遇人杀人,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破机甲。

啊,星舰倒还马马虎虎,但要完全精通,不知道要耗死多少脑细胞才能够掌握复杂的知识,每一次指挥也太费力气了,不够经济划算,远远不如博大精深的武功,上可飞天下可遁地,一苇渡江,如履平地,就算打不过,逃命还是分分钟的事。”

凤殊听得有些懵,她完全没有听说过它口中的那些武技,所以说,凤初一就算跟她是同一个时空维度的人,也是后来者?要不然,她不可能孤陋寡闻什么都不知道。

“喂,将你记忆碎片里的那些招数都耍一次给我看看怎么样?不用你教,我自己学,你只要比划比划就好。我保证,只要你将你会的招式都给我比划过了,我就算没学会,也不会再缠着你教。”

凤殊收回了思绪,“武术并不是可以无师自通的,任你天分再高,没有师傅领进门,那也白搭。想要单靠自己修行,只有在小有所成之后,才有资格。”

相较于师傅跟两位师兄,她也就堪堪入了个门。逃命的功夫学得还算扎实,对敌的本领却着实不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简简单单地就被驴打滚给一剑解决了。

“切,真是小气,亏得蒙蒙还总是好人好人地叫你,我看你完完全全就是坏人,从里到外都写着‘坏蛋’两个大字!”

梦梦虚实不定的身影忽然散开,像一团雾气那般团团将她围住,不一会儿,凤殊就感到了寒冷,完全冷到了骨子里的那种冰寒。

她没吭声,闭上双眼,默默地运起心法,护住了心脉,任由它在一旁上蹿下跳。

梦梦没有想到,这人说不理它就果然不理它了,说到还做到,任它怎么刺激她,她都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怕她短时间内昏厥次数过多,以至于精神力受伤,它还真想要在她的识海里闹上一回。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哼,我大肚能容,饶你一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第228章 玄虚

是敬畏而不是恐惧,是敬畏而不是游戏。

她能够被慧山认可为半个弟子,靠的不是运气,靠的也不是根骨奇佳,靠的更不是品性坚韧,靠的只是对武道有着天生的向往,向往之中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热忱,近乎于献祭的渴望,近乎于本能的敬畏。

凤殊眼前浮起了老和尚的那一张脸,圆嘟嘟的,很爱笑,这么多年少有不高兴的时候,尤其是在他们师兄妹两个闹出什么糗事时,他更是笑得两颊的肉颤巍巍的,仿佛清风拂过花叶。

“这个人又是谁?怎么一点头发都没有?圆的就像一个球。衣服好看,不过这样穿不会行动不便吗?鞋子也好奇怪。”

梦梦显然又窥视了她的想法,引得凤殊直皱眉,难得冷下脸来。

“如果你不想我对鸿蒙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我管不了你,还管不了鸿蒙?你要真心为它好,就别做一个愚蠢透顶的朋友。”

但它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切,想骗我?你跟鸿蒙是平等结契,它无法伤害你,你也无法伤害它。我还真不怕你拿它来威胁我。以为我是被吓唬长大的?”

凤殊两眼微眯。

“高祖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跟鸿蒙的存在,你说,如果我告诉他,有两只来历莫测的兽类就在我身边,他会怎么做?是杀了你们,还是囚禁你们,不断地取你们的血肉皮毛去做研究,让你们直到死都暗无天日?”

梦梦立刻炸毛了,“你敢?!!”

凤殊它分分钟可以秒杀,但对上整个凤家,说不上以卵击石,它却也注定会落入下风因为跟凤初一的关系,以至于它不能真的杀害凤家人,在无法真的对他们下手的情况下,凤要是想要找它麻烦,简直不要太简单。

“为什么不敢?你做出了超越我底线的事情,还想要我也遵守你的底线?惹毛别人的同时,不应该做好会被挑衅回来的觉悟?”

这一次,凤殊显然抓住了它的痛脚。

“不看就不看,你当我稀罕?!”

语气称得上是咬牙切齿,凤殊不以为意。

只要它不越线,它要在识海呆着就呆着吧,反正她暂时也的确没有能力赶走它。

而且它之前说的话搞不好也真的是事实,因为结印的缘故,也有可能还因为是重生的缘故,她的精神力,甚至于魂体都不稳固,目前她还得仰仗于它。

“虽然因为鸿蒙的关系,我们不得不相互忍耐,但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也不妨试着往更好的方向去努力。

我并不想成为鸿蒙的负担,鸿蒙想必也不会想要成为我的负担,一段好的关系应该有助于双方的成长,而不是互为累赘。

虽然暂时我可以依靠梦梦你获得精神上的安定,但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不都说精神力的痊愈需要非常漫长的时光吗?

你一直呆在我身边,这也就意味着鸿蒙如果遇到事情,你将分身乏术。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如果有解决方法,你不妨坦率地告诉我,我会尽力去达成你的要求,如何?”

“不如何!”

以情动人无效,以理服人也无效,显然人类之间的交流方式,还真的不太适用于跟兽类打交道,梦梦完全不理会她想要友好相处的意愿,只按照它自己的想法行事。

“你要不在我的识海里安家,梦梦,你要干嘛就干嘛,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既然你不请自来,就不能我行我素,影响到我的生活。

你如果不想离开,那么为了更好的相处,我们需要定下规矩。你不愿意受规矩的束缚,也行,我可以退一步,只要你不越过底线就成。所谓的底线,相处久了彼此都会心知肚明,譬如刚刚说的窥视我的想法,这就是其中之一。

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要学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问题,在不影响原则的情况下调整行为,彼此配合。我很乐意依靠自己的努力,去保护自己的身体。所以出于现实考虑,对于我魂体不稳与精神力暗疾的问题,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请直接告诉我。我会让你解除你需要替我挡着精神力攻击的负担。”

“你都不把你会的剑法教给我,凭什么我要把我会的救人方法教给你?”

“急人之所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急什么急?你又不是我的同类!只要保证你不死就可以了,我才不管你什么时候能够解决问题。”

梦梦显然不想要再跟她扯下去,说完就销声匿迹了,任由她怎么问都不回答。接下来的数日,也都没有再见到它。

“怎么样,那个易梵是人还是虫?”

“确定了,是人。家主,她应该有些奇遇。

据即佐的旁敲侧击,骆小里说过,她之前在月岚星失踪了,他跟郭子两个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以她消失前的实力来看,不可能在他们找过的范围之外活得下来,而且回来之后她确实也有些明显的变化。凤小姐也说她们相遇的时候,骆小姐二话不说就帮着她把拦路虎给杀了,还干脆利落地就地掩埋。

不管是实力还是性格,都跟之前的有些出入。虽然来历现在还不清楚,但即佑已经确认,她百分之百是人,没有任何被虫族寄生的痕迹。至于属下感受过的那一股精神力压迫,很有可能是她的精神力属性本身就与众不同,也或者她养了一只神秘莫测不易被人感知的宠物在身边,又或者,是她现在只是行尸走肉,早已经被异兽占领了躯壳?”

“不,异兽难以做到像虫族一样寄生在人类身上,它们就算有那样的能力,也多半不会那样做,比起虫族来,拥有强大实力的兽类智慧更高,自我意识也更强,它们不愿意别人进入它们的领域,反过来也一样,轻易不会进入异族的领域。至于成为人类的宠物,除非不得已,或者实力不够,兽类不可能臣服于一个弱小的人类。

易梵,不对,这个骆小花应该是有着变异精神力,为了让我们不起坏心,所以故弄玄虚。”

即墨显然更相信第一种可能,只不过,他不知道,即修的第二种推测其实非常接近于事实。

第229章 不喜

凤殊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这几天,她发现原本很难见到人的情况有了极大的改善。不单只两位同伴见面的时间多了,就连阿凤,也开始了继续往她投怀送抱的行为,而若即若离地雅筑号成员们,原本带着极强戒备的审视眼神也变得如初初见面时的轻松闲散。

想起一直无法做通思想工作,让它配合自己的梦梦,凤殊觉得,雅筑号的主人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必定会命令属下对自己严加提防,不过有趣的是,居然这么快就又放松了戒备,看来梦梦的潜在威胁也并不为他所惧怕。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件事,那便是即家果真家大业大,阿凤看中的这个男人,显然并不是个好惹的。

幸亏梦梦只是表面上威胁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坏事,否则,她此行还真的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凤殊并不知道,因为梦梦实力的展示,即墨前不久还真的对她动了杀心。如果是被虫族寄生,实力强劲的虫类,即便只有一只,也能够随随便便地通过蚕食,直接灭掉整个星球,里应外合的话,甚至能够迅速将所在星域也整个地牵连进去,让两族的战火绵延经年,直到原本繁盛的人类居住地,变成千疮百孔的资源枯竭地为止。

她还没有经历过事关整个人类生死存亡的大战,所以哪怕已经在凤家接受了一定的教育,却也经历有限,很难迅速想到这一个关键点。

“哎,小花,我都快累死了,你这么轻松真的好吗?即佐这些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把我往死里整,要不是真的能够让我学到一点东西,这么惨无人道的密集训练,我还真的不想要参加。”

语气抱怨归抱怨,但神情却是满足的,可见她心里对这样的训练欢迎至极。

阿凤迎面而来,见到凤殊就是一个飞扑。

“不愿意你也可以偷懒的。反正即墨就在这里,你可以跟他撒撒娇,让他放你一马。”

梦梦难得没有吵她,又察觉到了雅筑号上气氛的再次转变,凤殊的心情自然不错,虽然脚步一转,躲过了飞扑,却笑吟吟地给了回答。

“哎,他来了?”

阿凤脸上的神情显得特别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啊,之前通话的时候他还在天极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跑到雅筑号上来了?小花你是不是被骗了?”

凤殊怔了怔,被骗?

她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因为梦梦说对方实力要强于即佐,所以她后来也就忽略掉了那一点点不对劲,下意识地相信了它的判断。

“他说他是即墨。”

阿凤眨了眨眼,“长得很好看?好看到爆的那种好看?”

都让她心跳加速了,应该算是好看到爆吧?

凤殊点点头,“是我迄今为止看到过的最好看的人。”

阿凤闻言却笑得乐不可支,“哎呀,小花,你在月岚星能够见到多少个好看的人?虽然郭子潜质不错,但跟即墨相比也差太远啦。你肯定是被骗了。即家虽然人不多,但有好些成员性子就爱搞怪,促狭起来,让人防不胜防,我以前也上当受骗过呢。说说看,他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没有?”、

凤殊想了想,迅速地把那个自称为“即墨”的人画了出来。

虽然用的不是惯用的毛笔,但现在的光笔用起来也不难,她适应了不过一分钟,就刷刷刷地将人画得栩栩如生。

“真是他?他是怎么来的?”

阿凤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长相跟眼神……不对,不对,就算他想要赶过来,天极星离这里这么远,没半个月都休想要汇合。除非他已经发明了更快更好的星舰,但之前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她显然有些抓狂,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转来转去,晃得人眼花缭乱。

“山不来就你,你可以去就山。”

“什么?”

凤殊的建议阿凤并没有能够第一时间领会。

“现在你可以主动去找他,他如果就在这里,不可能对你避而不见。还是说,你们准备一直闹别扭下去,以后都不面对面交流了?”

“瞧我笨得!”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凤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就跑了。

直到火红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凤殊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连阿凤都觉得不对劲,可见那个人并不是即墨。

不是即墨,却能够在雅筑号上来去自如,难道是凤家人?不对,凤没有必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如果是凤派的人甚至就是凤本人,只能够说明他不信任她。

但凤信任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表露过不耐烦,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凤家的人都接纳了她,不管是善意的,好奇的,还是厌烦的,都没有就她的身份提起过质疑。

既然不是凤家人的试探,那是即家的恶作剧?

凤殊的眉心微微一蹙。

也或者,是来自于即墨本人下的命令。

如果是真的,这也就是说,他认识她?

当时那个人的神情举止,在她否认了自己是凤殊之后,依旧把她当做凤殊看待。如果即家当真认定了阿凤就是凤殊,不可能还会把另外的人看成是凤殊。

可是他却那样做了。

凤殊的心跳迅速飙升。

她对雅筑号的似曾相识,她对“即墨”这个名字的似曾相识,她对他的声音的似曾相识,其实都是因为,她跟他从前就是熟悉的关系吗?

不是一般的仅止于认识的关系。而是熟悉到可以友好问候相互关心的关系?

不是精神力结印的关系,是……一起抚养了孩子的关系?

凤殊顿了顿,摇了摇头。

不,不是,没有到达那样的程度。如果她跟他一起养育了一个孩子,不管是主动的自愿的,还是被动的无法抗拒的,都不可能这样的平和。

她不知道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知道自己。

她不喜欢孩子,她不可能拥有孩子,在驴打滚给了她一剑之后,她已经不再憧憬于婚姻,更不可能跟谁建立起家庭。

所以,只会是不可抗拒的原因,生下一个孩子。

所以,她对那个男人,就算不恨,不怨,肯定也是不喜的。

第230章 香味

阿凤没多久就回来了,悻悻然,“还真是他。”

凤殊有些许诧异,真是即墨本人?

她明显怀疑的眼神让阿凤闹了一个红脸。

“我搞错了,之前以为他在天极星,其实不是。这家伙为了不让我中途逃跑,在得知我的踪迹后,就开始往这里赶了。”

凤殊垂眸。

不对。

被骗的是阿凤。

如果当真心急火燎地亲自赶来接人,他不可能在自己的星舰上,还搞不清楚阿凤的去向。反而到了房间里等人。

明明走进来的是她,他却明确地喊她“凤殊”。

即便她再三表明凤殊在外头,他依旧笑意吟吟地对她表示别来无恙。

要是说一开始搞错了,勉勉强强也说得过去,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认定她才是凤殊,说认错人也太奇怪了。

“那什么,小花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没用?他真的来找我了,我第一反应是觉得高兴,第二反应是我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他觉得我没生气,所以问了几句就赶紧跑出来了。”

凤殊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

见她不吭声,阿凤紧紧地挨过来。

“小花,我现在心里特别纠结,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一说话?”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

凤殊自己还一头雾水着,当然没什么可说的。

“你说我要不要真的跟他正式把话说开?”

“你们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阿凤摇头,“说过,但没有正式相处啊。你知道的,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这样,你出一招我出一招,有来有往,总在推拉。”

凤殊没说话。

推拉吗?她没试过。

从确定心意开始,她就像飞蛾扑火那样,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小姑娘,眼睛只看着驴打滚,心里也只想着他,哪怕在他偶尔半途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时,她一个人走在追寻二师兄的旅途上,也会想着他,念着他,像个傻子那般。

“你不会连推拉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阿凤眨了眨眼,突然就乐了,“我傻了,你比我小,连郭子的心意都还没有接收到,我们这些旁观者不说,你估计跟郭子两个人会一直这样傻不拉几地相处下去,只当对方是手足朋友呢。”

“我跟他不会是那种关系。”

“知道,知道,没有误会你们,放心好啦,现在只是暧|昧阶段嘛,最让人感到心动的也是这个时期。想当初我也是这样,真的是只要想到他看到他就会心砰砰跳。虽然郭子不像他那样漂亮,但颜值也不错,阿凤你也赚啦。”

凤殊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我说了,我跟他从前不是那样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是那种关系。”

“呵呵,安啦,安啦,我不会告诉郭子的,就这样吊着他的胃口才好,男人就不能太早让他放心。不对,是应该一辈子都不让他放心,这样才能够把人牢牢地掌握在手掌心。”

阿凤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想笑,“虽然我的事情有些难办,但是小花,你跟郭子之间可不会有任何障碍。想到朋友能够得到幸福,我就觉得幸福。”

凤殊垂眸,“不要再把我跟郭子扯到一起。如果你一直改不过来,我想我们还是最好尽早分开的好。”

“是,是,是,我闭嘴。”

阿凤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凤殊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喜欢即墨?”

“嗯,是啊。虽然不想要承认,不过的确是那样。哈哈,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走不动了。他实在太漂亮,我真的是一点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阿凤说归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你不是已经尝试着离开了一次了?这次如果不是遇上我,你已经成功在望了。”

“说的也是,我也不是真的这么没用,一点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她笑嘻嘻地躺在她的腿上,“小花,我好像跟你特别投缘。真的,不骗你,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好亲切,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哈哈,我就想跟着你,以后就这样过一辈子。你嫁人我也跟着,你不嫁人我要嫁人也带着你,我们要都嫁人,也要住一起,不嫁人更要住一起。”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想要粘着她。

“你要粘得住,随你。”

凤殊无所谓。反正她也不讨厌她。虽然偶尔觉得她话多了些,可是想到同样活泼的凤小二,她对阿凤的接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

“说好了,以后我真的要粘着你的时候,可别反悔啊!”

阿凤转过身体,脸朝她的腹部,“你真香,小花。靠近你特别舒服。要是你是男的,我一定要舍了即墨,死缠烂打地嫁给你!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但是你真的可以当我的饭啊,光是闻着,就觉得饱了。”

凤殊推了推她,“别靠那么近,我不习惯。”

“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晚上不能一起睡,但好歹也要让我靠一靠吧?是朋友,就得时刻准备着外借肩膀啊。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想要靠近你,实在是你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不靠近发现不了。真好闻。”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她深呼吸了好几次。

凤殊抬手闻了闻自己,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

“你是嗅觉出现了问题吗?”

“没有。你自己当然闻不出来,都闻习惯了,香的臭的都一样。啊,你绝对是香喷喷的。真的,不是那种让人会腻歪的香味,是让人精神很舒服的香味。靠近你我就觉得精神上舒缓很多。”

阿凤说着说着就开始眼皮耷拉起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可见这段时间苦训着实是累了。

梦梦突然冒了出来,“她鼻子很灵啊,天赋不错。你身上的味道,就算大面积流血了,我们兽族也不一定每一只都闻得出来,现在她随便靠近你就闻到了,看来精神力也变异了。喂,既然她想要跟你做朋友,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凤初一说了,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总归没有坏处。”

第231章 便宜

凤殊再次仔细地闻了闻自己,依旧没有闻出特别的味道来。

“我身上有异味?”

“你不知道?”

梦梦诧异地瞪着她,“你就像是一朵花,已经盛开了,正源源不断地向四方散发着香味,吸引着那些想要靠你的异香恢复的人。”

凤殊皱眉,“说明白一点。什么叫靠我的异香恢复?”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你的精神力好像变异了,也不对,应该说你本来就拥有不一样的精神力属性,能够自带异香。一般的人闻不出来,但知觉敏锐的人,尤其还是精神力受伤之后,他们靠近你就会感觉得出来,因为靠着你会直接让受伤的精神力舒缓下来,甚至得到有效的恢复。”

凤殊怔了怔,将阿凤送到之前她一直睡着的那张床铺上。

“我又不是药,还能让人不药而愈?”

“时间够长的话,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让人不药而愈。”

凤殊不相信,“真有这么厉害?我自己精神力也还没有痊愈,现在也还依靠着你不是吗?这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没有不药而愈?”

“医者不自医,你不知道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没有因为这特殊的精神力属性而受益?搞不好如果不是因为身带异香,你早就等不到我的出现就死翘翘了。

你的问题不单只是精神力受过伤,也不是跟人结了印受到掣肘,更重要的是魂体不稳。其实说起来,你跟人结印了也要好处,虽然副作用也不小,但从根本上来说,你还占便宜了。

如果你本身是这个世界的人,重新活过来,不太容易总因为这事昏厥。但看你之前的一些记忆,你是从很落后的时空过来的,比凤初一还要落后的地方。你以为天地之间没有隔绝的那条线吗?不管在哪里,永远都存在着底线问题,人一样,兽一样,这天地也一样。

你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个时空活着,但你跑这来了。如果不是跟这个时代的人结印,你跟这个时空没有太过深切的牵扯的话,怎么可能允许你活下来?就算现在还活着,小命也脆弱着,随时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危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你这人运气不错,鸿蒙居然会选择你,要不是因为它,你以为我会多管闲事,特意跑一个人类的识海里蹲着?我又不是真的吃饱饭没事干,哼。”

这是第一次,梦梦把话跟她说的这么明白。

凤殊愣怔了半晌,“鸿蒙说你受伤了,所以不得已只能够在密地里呆着养伤。我身上的香味对你也有用处吗?”

梦梦闻言顿时炸毛了,“你以为我是想要占你便宜才到你识海里安家的?开什么星际玩笑!不用靠你我也不会死,你这点香对我也就这么一丢丢的作用!”

“有好过没有,不是吗?”

凤殊不确定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自带了什么异香,但如果有,而且真的有治疗的作用,想必对梦梦而言,绝对不止一丢丢的作用。

就算跟鸿蒙是朋友,它也没必要为朋友做到以身涉险的这个程度,要知道,任何与魂体有关的问题,都不会是小问题。

哪怕她不了解此间种种,慧山也告诉过她,遇到术士之类的异能之人能避则避,躲不开见了面的话,态度一定要恭谨,时刻戒备着,想办法尽快溜。

“和尚我虽然名头大,但也不是谁都吃我这一套。

如果运气不好碰上了术士中的愣头青,你又傻乎乎去较劲,没得就会被人施个小法术,魂都散了。我上哪去帮你叫魂?”

那会儿他可是难得一本正经地叮嘱她要时刻准备着逃跑,逃不了也得时刻准备好俯低作小别把人惹毛了。

可以说,除了那些有着奇怪能力的人,慧山可从来不会怕她招惹了谁。就算一直也教导她打不过就跑,可从来没让她要低声下气的,当时就激发了她的好奇心。

“魂怎么散?叫魂怎么叫?凤殊凤殊地喊?还是小花小花地叫?”

她被拍了一脑袋。

“还九娘九娘地嚎呢,你个傻小子。”

“师傅,我不是小子我是小姑娘。”

“哎呦,看来和尚我刚刚把你的魂儿都给拍散了,这天真的傻样!”

“你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别想了,想了也没用。

凤初一也就想了几天,后来除了念叨家乡的武术,就再没想过具体的人事,直接把自己当作是土生土长的凤家人。你现在也该好好向他学一学。”

“你又偷窥?”

她的语气瞬间变成了冰碴。

梦梦气得跳脚,“没有!老子说到做到,又不是你们人类,总是出尔反尔!”

“那你怎么知道?”

凤殊狐疑地看向飘忽不定的黑影。

“脑子是个好东西,多用用就知道了,蠢货!臭鸿蒙,就知道它眼光不行,自己笨,找的主人更笨,简直傻到一块去了!”

凤殊半信半疑,但没再追究下去。

“我身上的香味,有什么方法可以遮盖吗?或者干脆点,完全去除?”

身带异香,不利于躲避追踪,就算很少人或者兽类闻得到,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又不是见不得人。许多人想要变异的精神力属性都盼不来,你倒好,还想要去除,真是笨得不可救药。”

梦梦张牙舞爪,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不是全是草。

“以后如果需要逃跑,香味会暴露行踪。”

尽管梦梦拒绝配合,凤殊想着既然它要住在她的识海里,不管怎么看,暂时也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还是有必要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一起分析分析。

“有我跟鸿蒙跟着,你怎么可能需要逃跑?就算要战略性撤退,也不会因为你身上的香味就让你被敌人发现了。”

梦梦却显然对她的担忧不屑一顾,信誓旦旦完全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凤殊不是太敢相信这样的说辞。

当初在密地,除了烤肉的因素,鸿蒙也说过她身上很香,靠近她很舒服,所以才粘上了她。

现在阿凤也是这样。

都把她当成了香饽饽。

第232章 洛花

凤殊最终还是遂了两位小伙伴的意,选择了在民风彪悍的达达星落脚。

也不知道即墨是怎么说服阿凤的,总而言之,她最后红着脸跟他们道别,直接回天极星去了,只说有空的话会来拜访他们,如果他们有机会去天极星,也千万要记得去即家看望她。

他们一行三人则辗转多个星球,最后才被即家人带领着,用新身份进入了达达星的首都力嘉城。

即家看起来有权也有钱,直接让他们住进了中心地带的一栋带有花园的独立公寓里。

公寓拢共十八层,客房、厨房、洗浴室、书房、医疗室、训练场……应有尽有,住着的人却不多,据介绍,加上他们三个人,也就十八个人,相当于每一层楼才住了一个人。

“骆小姐先休息,待会我再让人到花园里聚聚,让各位打声招呼,免得以后见了面也不认识。”

即侨相当恭敬,大概介绍了一遍情况,待她点头表示知道了,才退了出去。

“小花,看来凤小姐真的对你一见如故啊,这即家的人对你比刚遇见的时候客气多了。”

阿里懒洋洋地瘫倒在椅子上,在一个多月的行程中,他后头一直都在接受训练,每一天都像阿凤一样,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站着走进训练室,要么昏过去,要么清醒着却爬不起来,总之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死也掉了几层皮。

与辛苦成正比的是,实力提升得飞快,最起码,让阿里兴奋得每天都像打足了鸡血,只恨不得吃喝拉撒睡都窝在训练室里,那种疯狂劲,让少年好一阵羡慕嫉妒恨,自从检查出精神力上有暗疾,他每天都只能够在医疗室里呆着接受治疗,连跟凤殊碰面长聊的机会也很少。

“即洛璃,别叫小花。从现在开始要我们适应新的身份。难道你想让那些比我们早出来的月岚星人都知道我们的来历?”

少年认为人必须得有点危机意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用新身份生活,就得做出相应的改变,这是代价之一,不得不付。

阿里放松下来,直接朝同伴丢了一个大白眼。

“我们都改了你为什么不改?还是原原本本的郭子,就算我跟小花从头到尾都改一遍,只要你跟我们在一起,无论是谁,只要是认得我们这个三人小团体的,一眼就能够猜出来谁是谁。小花,你说是不是?”

凤殊点头,的确是。

她无所谓改不改称呼,反正骆小花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个假身份。

“不,我是不能改,你们能改就应该适应。我被认出来无所谓,你们改过来才是正经的,再过几年,学识不同,身手不同,精神面貌自然就会跟从前迥异,就算熟悉的人看到我们,也未必能够确定我们就是来自于月岚星。”

“你就是死脑筋。认出来又怎么样?来自月岚星犯法吗?

没有啊,就算我们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但谁让我们运气好,偏偏碰上了凤小姐?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好不好。有本事他们也外出去碰运气去。

本来月岚星的人在星网上就没有身份记录,我们现在才算是正式的有身份的联邦公民,平时怎么喊都无所谓,需要用到身份的时候,能够依靠星际法承认的那个身份就好了。洛璃也挺好,阿里也不错,反正喊哪个都是我,还不如就喊熟悉的那一个,这样更显得亲切,新名字就让别人喊,也显得你们跟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也说了,喊那个都是你,怎么就不可以喊洛璃?难道我们跟别人喊你一样的名字,你会觉得我们也像陌生人?”

少年把人堵得几乎哑口无言。

“那你说小花的新名字叫‘即洛花’,为表亲近怎么不可以像我们从小一直喊的那样叫她‘小花’?喊洛花多别扭,要不就小花,要不就骆小花,非得规定喊新名字,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从口头称呼开始变得疏远吗?”

阿里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转过弯来,死活拉凤殊下水。

“小花你说对不对?郭子是不是欠揍?居然想连名带姓地叫我们,就像以前不高兴时黑着脸喊人一样。”

凤殊没说话,眼睛看着大门的方向。

少年注意到了,立刻起身朝大门处走去,不过没走两步,就呼啦啦进来一堆人,说说笑笑,间或还有人吹两声口哨。

“哇,真的有个小女孩。”

“怎么女的没有男的漂亮?”

“说什么呢?即俐你眼睛瘸了吗?我看明明女孩子更漂亮。”

“也对,跟家主比起来,这小男孩太没看头了,还是女孩子更赏心悦目一些,毕竟是我们这个男人堆的唯一一个女孩子。”

即侨最后一个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骆小姐,请见谅,他们急着要来打招呼。”

见他再次忽略了他们,少年皱皱眉,站到了凤殊的前边,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与攻击的姿势。

“哇,好胆。”

“即优,别总吹口哨,吓到小弟弟就不好了。”

“人胆子大着呢,以为像你即仲一样胆小如鼠?”

“还掉书袋了?找抽是吧?”

即侨横了一眼,嘻嘻哈哈的气氛终于变得和缓了。

他一一地介绍着各人的姓名,最后才强调道,“骆小姐是我们凤小姐的好朋友,也是家主的座上宾,她跟两位伙伴在达达星逗留期间,希望大家能够有规有矩,尽到地主之谊。”

“凤小姐的好朋友?她的记忆回来了?”

“新认识的朋友,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好朋友。”

像是怕他们不配合,即侨特意一字一句地咬字清晰地强调着她跟阿凤之间的相见欢。

只不过,阿凤曾经说过,她在即家很少离开禁地,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存在应该少为人知。而即侨现在却毫不讳言阿凤的存在,甚至还提及她的失忆问题,可见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即墨的心腹。

他让他们一行三人住进这里来,一来是表示了诚心,二来却也有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的意思,至于是纯粹的观察还是带着戒备的监控,也唯有即墨本人才清楚了。

第233章 随意

凤殊表现得相当沉稳,她原本还想按照骆小花的性子来依样画葫芦的,哪里料到中途梦梦会突然来上一出,自我介绍叫“易梵”,现在要是不来点高人似的装模作样,只怕首先在即家人面前就露馅了,所以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时,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即洛花,请各位多担待。”

即侨愣了愣,即俐却牙疼似的捂住了半边脸,“这调调,怎么像个老人家?”

少年登时面色不好起来,他联想起骆樱去世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骆小花总是了无生机的模样,现在便特别不喜欢旁人说她暮气沉沉。

“我们累了,迫切地需要休息,以后有机会再谈。各位,好走不送。”

好歹汲取了之前的教训,记得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又在旁人的地盘上,语气尽管声音,内容却不算失礼。

“咦,小弟弟看来是个迷弟属性啊,可惜了,本来还想要介绍我妹妹给你认识认识,现在看来只能放弃了。要不然凤小姐非得打死我不可。”

即例笑眯眯地说着调侃的话,但视线却没有离开凤殊。

凤殊无动于衷,仿佛那道犹若实质的目光仿若无物,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视线低垂,像是神游天外。

如果只是单纯的小女孩,作为晚辈,未免太过失礼,但偏偏现在,在场的即家人都认为她的表现非常的理所当然,再合理不过。哪怕现在她因为打扰而心烦到发怒,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他们唧唧歪歪地还要说到什么时候?”

梦梦此刻就显得不耐烦极了,终于在一个全新的星球落脚,它很想要到外头去看一看。

“少年不说话还好,现在这样一开口,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哎呀,脚好酸。”

“离开会还要大半天吧?就在这里消磨好了,难得有贵客到。”

“哪里是贵客?凤小姐的朋友就跟凤小姐一样,是我们即家人,你没看这都姓即了吗?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舒服自在就怎么来。都坐啊,都坐。”

“即俐说的在理。”

“言之有理。”

“赞同。”

“恩。”

凤殊估计得不错,几乎是话音刚落,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就迅速落座,没凳子的人还直接从空间钮里往外掏坐具,五花八门,什么古怪材质与形状的都有。

虽然她很想要仔细观察一番,但也不想显得太过孤陋寡闻,失去了高手所谓的神秘莫测的模样,便继续集中意念应对梦梦的话语。

“咦,你怎么没姓即?你原来就姓郭叫子啊?”

“姓氏常见,名字倒是奇怪。”

“郭子郭子,是长辈特别喜欢顶着锅盖飘,所以孩子也取了个谐音的?”

“你傻啊,现在有多少人还用锅?忙的要死要活的,连正常的饭都难得吃上一顿,营养剂才是日常好吗?”

“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应该不是跟锅谐音,郭是姓,又不能选,之所以取了‘子’这个名,可能是想要连名带姓直接跟'果子'挂钩。你看,小名‘果子’‘果子’的叫,多好听,大名就叫‘郭子’,多方便。”

凤殊抬头看了过去,说话特别伶俐的即俐此刻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洛花小姐,我是不是猜对了?哎呀,这样叫好像很生疏。你们三个应该都比我们小吧?不如我们叫你洛花妹妹?不喜欢?那小花?花花?洛妹妹?花妹妹?洛花?”

“她都不喜欢!”

少年显然还是不够定力,明知道他是故意调侃人,却还是忍不住出面拒绝,“麻烦直接喊全名。”

一直没开腔的阿里适时补救,只不过声音显得有些气势不足,“呵呵,各位哥哥,我们需要尽快适应新的身份,请帮帮忙。”

即俐挑眉,笑得嘴角都冒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噢,那样更不应该喊全名了。我们现在可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之间连名带姓的叫也太不够意思了对吧?显得多生分。”

“你们之间刚才不也是直接叫全名吗?”

少年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想要他们喊骆小花喊得那么亲近,尽管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行为,他还是冲动地再一次拒绝了,只不过却下意识地看向了她。

凤殊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情,但也没有任何表示高兴的意思,此时看着掌中的茶杯,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

“哈哈,那怎么能一样?我们男人之间要是只喊名字,本来大家都只有一个字,那多|肉|麻?女孩子也就只有一个,这么珍贵的存在,这么神奇的缘分,当然要快一点变得亲近起来。人跟人要拉近距离,首先就要从称呼开始嘛。

小弟弟,你还欠些火候,等大些你就知道了,学一点技巧,对以后的幸福生活绝对有利无弊。这可是哥哥我免费教给你的第一堂课哦,什么时候正式成年了,哥哥我再教你一些好玩的。”

大概是觉得即俐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即侨再次横了他一眼,两人都没有顾虑少年那逐渐黑下去的表情,不约而同看向凤殊。

她依旧没什么反应,沉默得就像一块石头,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她的存在,但又不由自主地去追寻。

“洛花?”

“花花?”

“洛妹妹?”

“花妹妹?”

“小花妹妹?”

即俐一一叫过去,兴致勃勃,见她始终不应,做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迅速蹿到了她跟前,伸出手去,原本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就要摸到她的头顶。

凤殊随手将茶杯扔了出去,即俐笑吟吟地没有躲,但是让他失策的是,茶杯居然直接洞穿了他的手腕,力道甚至带着他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有我的同伴,才可以随意称呼我。我更愿意听见你们暂时喊我即洛花,或者骆小姐。”

反正‘骆’跟‘洛’同音,无所谓他们怎么喊。少年想要跟他们保持距离,随他意。

凤殊无视了那鲜血淋漓的手腕,直视着即俐。

对方并没有哭喊,脸上甚至也没有出现痛楚的神情,唯有双眼极亮,嘴角的酒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第234章 烫嘴

气氛并没有变得凝滞,反而一下子打开了似的,在场的即家人都兴奋得要命。

“酷!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叫你花花!!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女孩。啊,我不是说凤小姐没有个性,但凤小姐可不会瞬间扔个茶杯,还洞穿了我的手腕。”

即俐笑得十分欢快,抬起血淋淋的手,使劲地在空中挥了挥,表情真挚地就像她对他做了什么好事一样。

“我同意。花花更好听。不过会不会认为花花公子的花花?我看折中叫‘小花’更好一些,反正郭子也是这么叫的。”

“有道理,小花,我是即仲哦,跟即伯长得一样,但我比他更好玩。”

“哪儿凉快哪儿去。”

长相一样,声音也一样,就连神情,好吧,她不熟悉,压根分不出来哪个是即伯哪个是即仲。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一起喊小花,嗡嗡嗡得跟苍蝇没什么两样。凤殊觉得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不适合当一个世外高人,因为很明显这些人压根就没真的把她当高人看待,现在兴奋得不像样,跃跃欲试,好像要找打?

“小花,既然精神那么好,现在就来切磋切磋怎么样?我好几天没出去了,骨头都快散了。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不好玩,闷得像坏了的蛋,一说要打架,表情可臭了。”

“即仲,跟你切磋有什么好处?输了总是不认账,缠着人不停地继续切磋,直到把人搞得心烦意乱为止,最后还是赢不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嘤嘤嘤地哭,谁耐烦哄你?”

即伯无视了弟弟的黑脸,直接抖黑历史,“小花,跟我打。保证愿赌服输,只要打三次就好,不会缠着你来第四次。”

“要打也是跟我即俐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兄弟俩?滚一边去,插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让家主知道了小心罚你们去挖虫粪。”

“对,跟即例打。小花,我可比他更早跟你打招呼。”

“喂,你是不是找打?”

“不找打找什么?找骂啊?既然你这么无聊,那就跟他们兄弟俩唇枪舌剑去,别阻拦我们跟小花切磋。”

即例跟即俐大眼瞪小眼,只差没有瞪成斗鸡眼。

“这些兔崽子是故意的吧?一个两个地不把你放在眼里,还调侃起来了?”

梦梦很想跳出来教训人,无奈凤殊不让,“你想惊动外域的老妖怪,就尽管作妖。到时候只要别把我牵扯进去就好。他们要当做高人的对象是易梵,也就是你,所以认真说起来,他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冷静,可不代表梦梦就能够忍下来。

“刚才可是你把人的手腕打伤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要打?要打就上,我可以帮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放倒了,给他们点红色看看。”

一开始凤殊还不明白“给点红色看看”是什么意思,梦梦没有解释,却突兀地展现了一幅血流如注的画面,让她瞬间理解了,原来是它想要狠狠地揍人,揍到流血为止。

“即侨,就算我们年纪小,也不代表我们不计较。如果你们一直这样调侃小花,就算她跟凤小姐是朋友,我也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英俊的年轻人太多了,还一个两个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凤殊身上,少年前所未有的紧张。从前在月岚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忙于生存,每日挣扎着过活,压根没有多少光鲜亮丽的时候,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即家人不管是颜值还是实力,显然都在水准线之上,是他所不理解的世界,少年莫名地感到了威胁,不安。

阿里也远较从前沉默,这时见同伴再次“口出狂言”,赶紧发挥救火队长的本色,“郭子不太会说话,各位见谅。他只是害怕小花受伤,毕竟我们三个人是第一次到达达星这样的漂亮星球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像各位一样厉害的大人物,真的诚惶诚恐。”

即俐的手已经被一个同伴拿仪器治疗过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完好如初。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完好,那个填补回去的洞可不是立刻就能够真正的消弭不见的,此刻他正缓慢地转动着手腕。

“哎,小花,你跟郭子都还没断|奶吗?他护着你,洛璃护着他,原来你们三个当中只有一个成年人啊?”

“你才没断奶!”

少年受不了他脸上的明显带着嘲讽的微笑,立刻反唇相讥。

即俐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哎呀呀,完全是小学生的做派。大人说什么都要顶嘴,有趣。即侨,该不会以后你就改行做奶|妈了吧?”

即侨没吭声,只是微微挑眉,看向了即例。

即例耸了耸肩,“别看我,这人就是嘴贱。我可不想吃力不讨好。小花,选我吧?待会我还有事情要出去,先过两招?”

凤殊没回答,只是在随身的兜里掏出来一个瓶子,直接朝即俐扔了过去。

“什么东西?”

即俐接了过去,打开闻了闻,表**彩缤纷。

一瓶奶。

“你真的还在喝|奶??这,也该戒了吧?”

即俐被即伯踢了一脚,“这是好东西,对于小女孩的生长发育最好,有的吃怎么不吃?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早熟,两三岁上就不吃奶类品了?”

“阿凤送的。即墨一直监督她每天都要喝。”

凤殊语气淡定,但那微凉的神情却让在场的即家人通通打了一个寒噤。

所有人都知道,凤小姐已经成年很久了,但是家主依旧让她喝奶补充营养,这意味着他是在把人当小孩子来宠的,就像看重即庆一样看重她。

“我们错了,小花。啊,不,小花小姐。请您不要跟凤小姐提起来这件事,哈哈,我们就把它当屁一样放了吧?”

即俐说话终于不再伶俐了,还出现了可疑的结巴。

即墨其实很少出手惩戒下属,但是他却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对心腹之人,时常会送他们特殊的礼物,而那些礼物,有些会是心头好,有些却会是让人爱恨交加的麻烦,就像是烫手山芋那般的食物,香喷喷的,很好吃,但剥起来很烫手。

他们现在却是出言不慎,自己烫嘴了。

第235章 血珠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除非离婚再娶,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洪爱国像是老了十岁那般。虽然因为他们洪家人缘不错,又有早逝的兄姐福缘保佑,使得乡里乡亲们都对他超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镇上的计生委却不是吃素的,专门派人到村里头多次暗访,最后砖厂会计的工作到底是丢了,还被按规定罚款,将家里头的余钱也掏了一个空,最后只能回家种田。

铁饭碗没了,又变成靠天吃饭,这无异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洪家的状况雪上加霜。

这一下,就连洪大柱和黄小丽也都看小孙女洪怡静不顺眼了。虽然不至于像儿媳妇丁春花那样憎恨孩子,但到底觉得膈应,亲近不起来。

236章 乡音

阿里被他吓了一跳。

“郭子你怎么了?”

少年似喜似悲,只是不错眼地看着她,压根不说话。

凤殊怔怔然。

他的眼神,跟之前短暂相处时截然不同。

她也看着他,没多久心便砰砰砰跳得飞快。

阿里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小团体当中的一个外人,“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一回事?”

少年开始微笑,吐出了两个阿里完全没有听过的音节来。

“九娘。”

乡音渺渺,却是真的。

凤殊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天府之音。

大师兄郭子,最喜欢吃辣,最要好的知己,也来自于天府之城,作为大厨,他自然也做的一手好川菜,但更为朋友所称道的,却是那可以媲美于任何一个川人的地道方言。

她打小就跟他亲,不单只能听懂,也会说。

但她没有开口。

她无法动弹。上一辈子的记忆全部苏醒之后,她想要为那个消失的世界痛哭一场,却一直哭不出来。

现在,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欢快地就像是在跳舞。

“郭子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是骂人的话?小花你别哭啊。他要敢欺负你,我替你揍他,别哭别哭。”

阿里赶紧找纸巾,满屋子乱窜。

“就知道你还活着。”

少年蓦地走近她,抬起手,使劲地揉她的头发。

“长高了。”

凤殊依旧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无声地哭个不停。

她从前一直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常常在大师兄的面前抱怨自己长得矮,他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听烦了,便哄骗她说就着肉食吃多一点饭,一年之后就会明显长高。

她欣喜若狂,饭量自此大增。结果,一年之后只长高了一个指甲盖,却胖了整整一圈。

可想而知当初的她有多么的怨念。在慧山也笑话她像个魁梧大汉之后,她提剑砍人,发誓要将他的头发全剃了,让他跟着慧山当个真正的和尚。

那个时候,大师兄还不知道她的执念有多深,依然笑眯眯地说着气人的话。直到她不分昼夜地追了他整整三个月,让他连厨房都没法安心呆着,连连告饶,让她剃光了他的头发,这才算了结了。

“我们都很好。师傅还是老样子,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兄我厨艺大涨,卿云吵着说直到老死为止,都要吃我的住我的,代价是免费给我当保镖。”

卿云就是他最要好的挚友,在音律上造诣很深。

他收了血泪,语速开始加快。

“师兄,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凤殊问得艰难,哽咽不已。

“怎么用上您了?跟师兄生分了?还是像当初一样才好,你来你去的,显得更亲。虽然九娘你有两个师兄,但我郭子一生,只有你一个师妹。”

少年依然面容青涩,眼神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带上了苍茫之意。

“我现在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九娘。我很快就会回去了,不要难过。能够确认你当真活了下来,走这一趟,很值得。师傅也同意我来找你。如果不是他没有办法,他老人家会亲自来寻你。你知道的,他最念叨师弟,但却最放心不下你。”

凤殊觉得思绪很乱,整个人就像是在暴风骤雨当中飘摇,“很快回去?大师兄您知道回去的方法?什么时候回去?也带我一起走。师傅是不是求了大巫?”

“九娘,我时间不多了。你听着,师弟也跟着你来了这里,具体会出现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来了,就在这个时空。师傅说在没有找到你之前,师弟一定会想办法活下去。见面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说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开之后,你们是要回来还是留下,都由得你们自己选择。

师傅说,他只希望你们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别的都不需要多想。”

可能真的是时间不多了,少年说话越来越快,额头还冒出汗来。

阿里终于找到了纸巾,回来顺手就丢了一张给他,又把剩下的几张全都塞给了凤殊。

“你,擦汗,小花你擦擦眼泪,即侨过来了。”

“师兄,我不明白。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二师兄,我……”

“九娘,练武可以用功,但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也别忘了睡觉,废寝忘食会长不高的哦,师兄走了,保重!”

阿里稀里糊涂的,越听越是蒙圈,“你们都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师兄,等等……”

一听他要走,凤殊急得脸色发白,伸手就去抓人,恰在此时,少年身体轻晃,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郭子?!”

“怎么了?”

即侨适时出现,见人昏了过去,赶紧让阿里背着就往医疗室去。

凤殊慌慌张张地跟在了后头,就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不会走路了一样,踉踉跄跄的,要不是有即侨从旁帮助,半路上还差点跌跤。

在这栋公寓里头,即例是医师。他很快就诊断完毕了,对他们焦急的神情大惑不解。

“郭子只是睡着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他跟小花说着说着就倒了下去。以前再苦再累,他也没有试过在说话时候失去意识的。”

“他真的没事,我用这颗脑袋向你们担保,他现在真的只是在睡觉。”

尽管即例再三保证,阿里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凤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两眼紧闭的少年,脸色一片惨白。

见他们死活都不肯离开,要守到人清醒为止,即例好笑不已,即侨示意他先出来。

“怎么回事,真的只是睡着了?刚才还好好的,她看起来很慌张。”

“连你也质疑我的判断?就算我没有即佑的实力,这一点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用机器也能够看出来。”

即例翻了一个白眼,“我还想问你,不是说这个少年精神力受到的暗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吗?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弱不禁风的?说睡就睡,没有打仗,也没有做苦力,实在太弱了。”

即侨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只不过,却可以看看监控。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去了监控室。

第237章 疑惑

公共区域是有监控的,即便不曾明言,却也算不得冒犯。毕竟在客人来之前,这一栋公寓的监控早已存在,于他们而言,就跟空气差不多。

没有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是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对话的内容他们也完全听不懂,而阿里这个小伙伴的明显掉链子,也让他们感到一头雾水。

“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奇了怪了,不是说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画风好清奇。”

即例提议让所有人都过来听一听,即侨没让,重复听了几次,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便赶紧视频联讯即墨。

立刻就接通了。

“家主,有新情况。”

即侨叙述了一遍,便直接让即墨看监控记录。

即墨初时不以为意,听完之后表情却非常奇怪,说凝重不是,说兴奋更不是,总之,是非常疑惑的古怪表情。

“您知道他们是在大什么哑谜吗?”

即例很想弄清楚,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没有想到,即墨却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会吧?”

即墨相当的博学多才,许多艰深的知识,连元帅都未必清楚,他却总能说出个一二来,所以在即家人的心目中,尤为高大上,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了一门语言,想都不想,便直接摇头表示不懂的。

“您也完全没有听过?这发音,好像很古老。”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很古老。家主,您说会不会跟她的真实身份有关?”

即佐也在,此时显得很懊恼,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么新鲜有趣的事情,他一定会亲自送人过去达达星。

即侨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凤殊的伶牙俐齿让他们都深感惊讶。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第238章 习惯

君临疑惑的事情,却也正好是即墨现在所感到疑惑不解的。

即便人已经找到家里来了,他还是不想要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说凤殊的确没死,说凤殊是为了救他而失了忆,说凤殊此时就在即家,说他不乐意送她离开,是因为他以男人的身份,也把她看成了女人。

这该死的身份。

即墨垂眸,摩挲着杯沿。

就连这个动作,也是凤殊所喜爱的。现在她忘记了,他可没有,甚至日复一日地在泡茶喝时,不自觉地也学会了,逐渐变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不清楚,他之所以喜欢上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自她飞蛾扑火般地救了他之后,他怀着愧疚不安的心情,照顾她,长久地注视着同一个女人,所以将当初那一瞬间的心动,转化为了真正的喜欢,最后演绎成了今天的习惯成自然。

“觊觎别人的妻子,心情好吗?”

君临的神情蓦地变得可怕起来,一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

话语如刀锋般扑面而来,即墨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战栗,就像下一瞬间便会被锋锐所割裂,鲜血淋漓。

“她是你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但还不是你的女人。否则,我不会进入她的识海。”

话音刚落,君临的精神力就像一把真正的刀,直接插向了即墨的心脏。

即墨没有躲,任由刀尖突破日常不离身的防护服,穿过表层的皮肤,堪堪停留在心脏边上。

他的心跳,一如既往的稳,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的状况而乱了节奏。只不过,下一瞬间,即佐却带着数十个人破门而入。

“君四少,你被包围了。要活命就住手,否则格杀勿论!”

听得出来,即佐很紧张,以至于说话都开始破音了。

“嗤。”

对视三秒,君临收回了精神力,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来,自斟自饮。

即墨看了属下们一眼,即佐想问问情况,但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人出去。

君临喝了一肚子的水,总算将气给压了下来。

“格杀勿论?即家已经到了可以无视星际法,草菅人命的程度了?”

“客人得寸进尺不像个客人的话,主人为了活下来当然也得动用些非常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

两人针锋相对,外头却甚嚣尘上。

“怎么回事?君四那个小子发疯了吗?居然敢在我们的地盘里动手?”

越来越多得到消息的人赶往这里,即佐只好一个一个地解释,好说歹说之下才把人都给遣散了,自己却依旧不放心,在门外徘徊。

这些年,即墨没有再到战场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上一回受伤,还是在月岚星遭遇突袭之时,但那一次,凤殊挡了大半炮火。这一次,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只差一点点,就真的死翘翘了。

想起刚才那声尖锐的警报声,即佐就感到头疼。这还是头一回在自家地盘受到这样的威胁。

不管怎么看,被家主看重的凤小姐,也不是个容易招惹的女人。不,应该说,压根就不应该招惹这样的女人才对。

有夫之妇,还有着年幼的孩子,有着相依为命的弟弟,如果是他,无论如何都会把人送回君家去,而不是留下失忆的她,想要借助时间的流逝,来成全自己的爱情,那也太自私了。

一念至此,即佐就“啪”、“啪”、“啪”地抡了自己几巴掌。

爱情这东西,据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遇到了就遇到了,可能是幸运,也可能造成不幸。外人怎么看不重要,只要身在局中的人自己觉得值,那就值。

不管即墨的决定多么的不合常理,多么的匪夷所思,既然事已定局,作为属下,他唯有从旁相助,妄自揣测没有任何用处,更不符合他的本分。

即佐在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彼时,少年刚刚醒转过来。

“郭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里见他醒了,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

少年接过,仰头喝了。

凤殊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唯有眼睛依旧红通通的。

“你怎么了?”

少年觉得头晕乎乎的,但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谁欺负你了?”

“小花没事,倒是你,怎么突然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头痛不痛?”

阿里伸出手去摸他额头,少年挡开了,“不痛。我怎么在这里?”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你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在睡觉,但刚才你们两个都很奇怪。”

想起之前的事情,阿里的话语戛然而止,看着两位同伴,神情纠结,“之前你们的口音,是骆姨教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能告诉我?”

凤殊红着眼,依旧没吭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

“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人了。怎么回事?”

少年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语气顿时变得严厉无比。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小花是被你吓到了。好端端一个人,说话说到一半就昏倒在她怀里,她以为你精神力暗伤没有治疗好,急得眼泪掉个不停,没看见眼睛都还肿着?”

阿里骂完他,又好声好气地哄凤殊,“小花,别害怕,看来即例说的不错,郭子真的只是在睡觉,别哭了啊,哭坏了眼睛怎么办?”

凤殊恍若未闻,看着少年的眼神,就像最开始他看着她时那样,像是在确认什么。

少年急得下了床,光着脚就走到她跟前,俯低身体,双眼直视着她的双眼,“骆小花!”

不是他。

不是大师兄。

一直处于头脑风暴中的凤殊突然就抹了一把脸,掉头就走。

“你等一下!”

少年下意识地就去拉她的手臂,但这一次,凤殊却躲开了,她越走越快,没多久便运起步法,轻功走起,径直冲出了公寓。

阿里两个人刚追到门口,就被即例发现了,立刻通知了即侨,自己便一马当先,跑出去追人。

让他们既诧异又头痛的是,凤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踪迹。

第239章 是她

她的影像,从离开公寓的那一刻起,便被人为地从监控中抹去了,不管是即家私人范围内的监控,还是城市监控网,甚至是达达星整个星球的监控网,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即墨在确认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立刻乘坐星澜号,前往达达星。

尽管刚刚才不欢而散,君临依旧像心无芥蒂的人一样,毫不犹豫就带着凤圣哲上了星舰,一起来的还有舍不得弟弟的即庆。

这是人生第一次,凤圣哲来即家找他玩。即庆高兴坏了,不由分说拉着凤圣哲就开始参观星澜号内部,还时不时地说在这里凤殊说了些什么话,在那里凤殊曾经刻苦地练武,连她的神情也一并描述了。

凤圣哲一开始听得很仔细,碰到有趣的场景也会露出会心的微笑来,时不时还会问几个问题,引得即庆越说越起劲,以至于最后说到口干舌燥,他才发现凤圣哲已经沉默很久了。

“妈妈虽然不说,但是她每天都会想起你。教我画画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会画你的样子。所以弟弟,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你睡着了是什么样,你笑起来是什么样,你哭起来又是什么样。

你看书看得打瞌睡,曾经把脑门磕出了一个大包;吃红糕糕的时候因为太心急,烫到过舌头,有一回还噎住了,哭得元帅爷爷都跟着掉了眼泪;你很玩小舅舅的模型,那是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你往机甲手臂上涂抹过糕点,小舅舅气得将你手掌心都打红了,偏你还恶人先告状,骗到了君四叔为你出气,后来妈妈知道了,又罚了你,不让你吃糕点,为了给小舅舅讨回公道,还跟君四叔冷战了。

还有你很喜欢在客厅爬来爬去,很喜欢被四叔抱着玩举高高,甚至有一回早起还尿了他一身,气得四叔脸黑如墨,我都知道。”

即庆的亡羊补牢还算来得及时,凤圣哲逐渐低落下去的兴致回升了不少,不过鉴于后面的“画地图”事件,小家伙到底年纪小,害羞起来越发不吭声了。

跟他一样一声不吭地还有即佐等人。

君临一派主人家的作风,即墨走哪他跟哪,实行了紧迫盯人的贴身战术,除了如厕洗澡这样的需要处理**的时间,就连睡觉,他也是拉上两个小家伙,直接睡到了即墨的房间里。

“如果换了一个性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四口。”

即佑喃喃自语,当头就被即佐拍了一脑袋。

“胡说些什么?”

“你不觉得吗?君四少要是个女的,现在这么诡异的情形就完全可以在想象中合理化了。即修,你说是吧?”

“嗯。”

即修,也就是之前顶着即墨的那张脸去试探凤殊的家伙,此刻正读着即墨刚刚发来的信息。

“怎么了?”

即修一字一句地将信息复述出来,“我们会在达达星、红星、图录星分别停靠一个小时,然后启程前往月岚星,回程的时候绕道展鸿、图鸿、密鸿三星。”

即佐皱眉,“我也收到了。”

即佑懒得看自己的,“搞什么?不是直接去达达星找骆小姐吗?”

展鸿、图鸿、密鸿三星是前线地带,虽说严格意义说来说,只是属于前线当中的后方区域,但真的打响战争的话,那可是直面人类与虫族的战场。从很多年以前开始,这三个星球就已经资源匮乏,没有满目疮痍,还算人类保护得力,从来没有让大批的虫子光临过。

当星澜号分别在达达星、红星、图录星各停靠一个小时,又径直开向月岚星时,君临也皱起眉头来。

即墨没有任何异常。

他照常看书,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甚至照常如厕。唯一算得上是破绽的地方,大概是他基本不再理会他,每天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教习即庆练武了。

君临带着凤圣哲去旁观过几天,后来见儿子不服输,跃跃欲试着也要勤加练习,便在隔壁训练室也开始教导儿子。暗中的比赛一直持续到星澜号降落在月岚星为止。

“爸爸,这里就是妈妈消失的星球吗?”

凤圣哲看着周边堆积如山的垃圾,手曲成拳。

“嗯。”

君临有些心不在焉。

程烈刚刚发来的情报让他神经紧绷。

即家在达达星找什么人,甚至动用了手段,迂回曲折地查了整个星球的监控网。

{暗夜:三个人,郭子,洛璃,洛小花,失踪的是唯一的女性洛小花,他们前不久才被安排到达达星落户。时间上也很有趣,正是雅筑号离开月岚星不久。我怀疑是月岚星居民,星网上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蛛丝马迹。

星长:有这个可能。即墨似乎很喜欢月岚星,有时间的话,隔三差五都会去逛一逛,不是说他的儿子的生母就是来自于月岚星吗?也许是爱屋及乌了,达达星那所公寓里的即家人,搞不好也有从月岚星捡来的人,就像这三个人一样,也是他顺手为之。

辰爷:我们的少将大人不像是吃饱饭没事干的。从前低调的只会钻在武器堆里不出来,有了儿子之后,生活依旧单调,设计武器,照顾孩子。如果只是单纯的顺手牵羊,失踪了一个小人物,他用得着亲自过问?别说找了,能问上一句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忽略了的。

白衣: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其实嫂子就被他藏在了即家,见掌柜的一直紧迫逼人,不得已便将计就计,使出一招金蝉脱壳?

羞花:哟,白衣,自从我们老大爱上了远古华夏文之后,你也下了不少功夫啊,这么高级的拍马屁招数,我这等粗人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白衣:滚,我们说正事,你捣什么乱?、

羞花:这不是看你们都愁眉苦脸的,所以来活跃一下气氛。行,行,行,看来我是拍到马脚上了,我立刻滚。

闭月:谁让你自作多情的?活该。

羞花:嘿嘿,闭月啊,老子不敢跟白衣对着干,那是因为小命随时都需要拜托他照顾一下。你嘛……呵呵,老大好!

掌柜:找到洛小花。她很有可能就是天下。}

程烈将三个人的身份信息全都发给了他。

君临死死地盯着洛小花的证件照,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哪怕面目全非,哪怕暂时无法确认,他依然有一种强烈无比的感觉。

那双眼睛,并不全然是杏眼,瞳色更是截然不同,但是眼神,却如出一辙。

他跟她朝夕相处过,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每晚都盖着同一张被子,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每天都在观察她,惹恼她,又试图靠近她,然后哄她,再招惹她,吵架,冷战,又和好。

主动的,下意识的,不自觉的,想尽办法绕着她转。

是凤殊没错。

是他儿子的妈妈。

是他要找的女人。

第240章 直觉

谢天谢地。

她真的活着。

离他那么近。

尽管内心激动,君临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对着即墨父子俩都态度和煦了不少,以至于即佐一群人都丈二摸不着头脑。

在月岚星停留了半天,星澜号再次启程,前往战场前线。

君临半路上就带着凤圣哲下了星舰,搭乘民用星舰直奔达达星。

“君四少该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哪里不去,偏偏去达达星?”

即佐看着新鲜出炉的乘客名单,皱眉不已,“家主,我们要不要提醒即侨他们?”

“不用。”即墨只是扫了一眼,便面不改色地继续教即庆军体拳。

“爸爸,我不可以跟着你吗?我有个同学,他哥哥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去前线见识过,一直到现在还拿这事来炫耀。”

凤圣哲不在,即庆突然就感到无聊,要不是对前线有着那么一点向往,他还真想回天极星。

“前线一直在打仗,这事是可以拿来炫耀的?为了保护你们,防卫前线的军士,成千上百的在这个时间死去,你认为可以拿他们的死来炫耀?”

他声音很淡,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就像是在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吃饭,是不是真的不想要练武,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学习武器设计。

即庆乖乖地摇头,“爸爸,我错了。”

“嗯,那就先跟即佑回去。”

“哦。”

即庆双肩耷拉下来。

同他一样也脑袋耷拉下来的还有凤圣哲,刚刚到达空港站,君临就把他交到了王天璇手中,让他立即把他送回君家。

凤圣哲不想跟父亲分开,但是眼泪刚酝酿起来,就被他含笑摸了摸脑瓜子,“乖,回去好好吃饭,替我向你大伯父大伯母问声好。久了没见你,他们肯定想你了。”

直到现在,君华与张清荷依旧在家休养,不像前几年那样走几步路就喘气,已经可以绕着宅子跑上几十圈了,虽然还无法操控机甲。

因为一直都留在天极星,这几年跟凤圣哲相处得极好,可以说,现在已经超过了君源,成功地取得了小家伙的欢心。

此时虽然依旧想要跟着他,但念及在家里盼望着他回去的夫妻俩,凤圣哲便头也不回地跟着王天璇转道天极星。

“怎么样?”

“找不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程烈并没有回过头去,眼睛依旧盯着眼前的大屏幕,网格状的区域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点,正闪耀着红红绿绿的数据。

午毕给他递上一杯茶,“怎么不让圣哲也跟着来?不是说会跟你一起行动?”

自从回君家之后,君临当真跟儿子形影不离,没有分开过一天。

“教给璇了。情况不明,还是让大哥看着他比较好。”

当初那一场爆炸,不单只他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就连作为当事者的即墨,恐怕清楚的事情也不多。

月岚星虽然没有被星网全部覆盖,但重点区域多少都有些监控,奇怪的是,那一天的所有监控设备都失灵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事情发生之后,即家派了不少人去月岚星调查,君家也派了人,他带着远方团的人泡在那个垃圾星整整一年四个月零十二天。然后才逐渐扩大范围,地毯式搜索相邻的星球。

不管是在月岚星还是达达星,凤殊,居然就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老大,嫂子的踪迹是找不到,但即家有一个人让我有些在意。”

程烈一边说一边将一个人的影像放大。

赫然是即修。

“嗯?”

“我让路路去试探了一回。他说那人虽然长得跟即墨完全不一样,但精神力很像。如果不是准备充分,路路恐怕会栽在他手上。”

陆路路这几年进步得很快,几乎在年轻一辈中将所有人都打趴下去了,就连王珈洛,也时不时会因为提防不够而吃亏不少。

君临下意识觉得不对,“具体点。”

午毕浅笑,“我们怀疑他就是少将本人。”

“不可能。我每天都跟着他。”

虽然很少交流,更没有再动过手,但星澜号上的那个人,是即墨没有错,除了他,不可能谁会跟长得这么像。但是如果君家都有这样的暗卫人才,凭什么即家没有?

可是比起自己的判断,伙伴的意见也同样重要。

假设即墨真的在达达星就离开了星舰,那么留在星澜号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即修?

他皱眉,将之前相处时的情形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真的即墨本人,就算不想要搭理他,也不会疏远成那样,后半段时间,他几乎就把他当成了是透明人,有多远离多远。

“现在谁在跟着他。”

“徐文志跟安吉。”

徐文志虽然生性腼腆,但私底下却是个战斗狂人,善战的人基本上都耐揍,所以有需要的时候也会被派出去跟踪人。

至于安吉,是特别喜欢哈哈大笑的大胃王,到了新地方第一时间就是找吃的。后勤跟社交能力都很强,作为午毕的副手,他也总是被派出去出外勤。

“让他们都回来。”

“我们找不到人,不代表他们找不到,你不想从即家的人手里找突破口?”

君临摇头,“如果即家的人有线索,即墨就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他之所以来达达星,恐怕还是因为没有更多的有用的信息。靠人不如靠己。”

午毕没反对,“你是怎么确定那个即洛花就是凤殊?”

君临将水全喝了,“直觉。”

“又不是跟人打架,还直觉。”

尽管笑着说了,午毕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不用精神力沟通一下?也许会比你所谓的直觉更有效。”

“对,如果即洛花真的是嫂子,她现在能够躲避我们所有人的追踪,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由穿梭于星际之间,可见没有受什么伤,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活蹦乱跳。偶尔联系一次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

自从找人的过程中被重伤了一次之后,君临感应到她也受到了自己的牵连,自此之后便一直避免使用精神力,别说战斗,就连训练,也少之又少,唯有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精神力的操作。

他有种直觉,就算现在她还在达达星,他使用精神力印记去感应她,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第241章 指明

的确就如君临的直觉预感的那样,凤殊并没有感应到他。

她并没有离开达达星,像游魂一般冲出即家的那所公寓后,她漫无边际地走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才停在了一片沙滩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这样枯燥的生活,一过就是一个半月。

梦梦简直要烦死了,直到这一天,日子才有了些许变化。

那个男人又感应她了。自然而然的,被它全部挡了开去。

“喂,你别总是这样要死不活的,虽然不知道你跟那个郭子说的什么话,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话。凤初一说过,不是好话的话就全都是屁话,就应该像屁一样痛痛快快地放了,憋着干什么?留着伤身体啊?自找麻烦。”

凤殊没理它,此刻她正往下潜,眼疾手快地抓着鱼虾。

她以前并不会凫水。后来勉强学会了,也始终不怎么喜欢这项救命的技能。遇到驴打滚之后,倒是被他带着在湖泊江河中游过不少次,逐渐地也能够体会到戏水的乐趣。只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她在水里窒息而死的时候,水便成了她的梦魇。

如果不是重新做回了凤家人,如果不是凤他们的耐心陪伴,恐怕她也没有办法能够那么快地从上一辈子的梦魇当中醒过来,克服恐惧,能够在水里舒展开四肢,只把自己当成一尾鱼。

慧山说过,面临恐惧的时候,如果不能够迅速摆脱它,就要一遍一遍地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努力强化自己也能够做好某件事的信念,尤其是,曾经恐惧过,后来战胜了的事情,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来增强自己面对恐惧的信心。

师傅果然就是师傅,他说的话,总是那么的有道理。

哪怕不想要面对,一旦面对了,便能够逐步取得主动。从茫然到确定,从彷徨到安然,从躁动到平静,她花了时间,也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理智回笼,她终于能够理出些许头绪。

大师兄来找她了。来了很长时间,具体有多长,未知,但恐怕不是单纯的几年而已。很有可能,就像她之前曾经猜测过的那样,少年郭子祖上之所以认定了这么一个名字,就是为了那么一个简单的缘由。

是大师兄郭子,提醒自己,也提醒有可能会遇见的她,他来找她了。如果他不曾苏醒,她如果有心,还记着前尘往事,也会知道,他来找过她。如果他苏醒了,正好遇见了没有忘记上一辈子的她,是兄妹俩,便可以说上那么几句话。

就像之前一样。他告诉她师傅很好,他跟卿云也过的很好,他们没有忘记她。二师兄也没有,甚至于从未谋面的二师兄,也来找她了。

想要获得穿越时空的力量,总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就算是她这种稀里糊涂地就过来了的人,冥冥之中肯定也是牺牲了一些什么东西。

大师兄说走了,应该是回去了的意思,所以少年现在就只是少年而已。以后大师兄能不能再过来,很难说,她倾向于不可能。毕竟不是什么小事,随随便便就能想来就来的话,这也太儿戏了。

即便师傅跟大巫有交情,大巫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大巫也要受到天地规则的限制,总是破例违规的话,大巫本身恐怕受到的伤害才会最大。师傅就算想要付出代价,恐怕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所以她以后,不应该再期待着大师兄的出现。她以后,要去找二师兄。就像上一辈子那般,不知道叶邈在哪,却依旧追随着叶邈的脚步,浪迹天涯。

现在,这个江湖,远比从前的江湖要大,完全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大到难以想象。如果按照上一辈子的她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她,就活在整个星空里,遥远的,不可触摸的,地方。

二师兄他,真的也来找她了吗?即便未从谋面,却也认了她这个师妹。

对于大师兄来说,她是唯一的师妹。

对于二师兄而言,她原来也是唯一的师妹。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从平静转为了高兴,就像从前随着慧山离开凤家时那般,由衷的欢喜。

有人发自内心地喜爱她,哪怕她长得不漂亮,哪怕她脑子并不那么聪明,哪怕她身手不够好,哪怕她有着并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哪怕她有着诸多的缺点,依旧喜爱她。

单纯的,因为她是凤殊,喜爱她。

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人感到高兴,尤其是当被喜爱的人能够意识到自己被人喜爱的时候,刚好那些人也是她所欢喜的人的时候,幸福便溢满心间,满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盛不下。

虽然不明白大师兄在匆忙之际交代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切的问题,都会在找到二师兄之后,得到答案。

她只要专心一志地去找他就好了。

凤殊微笑起来,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另外的人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她不会再傻傻地让不相干的人夺去她的注意力。从现在开始,她要全心全意地寻找叶邈。

大师兄说二师兄一定也会来找她,他从来不会拿正经事来骗她,所以二师兄此刻一定在找她,跟她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就算从未谋面,但就像大师兄会迅速认出她来一样,二师兄肯定也可以认出她。

驴打滚抛弃了她又如何?有什么了不起的?

压根算不上事。

他杀了她又怎样?她也反手给了他一剑。

她死了,他也活不长。

他不过是她人生当中的一坨屎,运气不好,踩了一脚。

但除了那一次的运气算得上极坏,其实她过的很不错。

凤家人没短了她的吃喝,没有完全放弃她,依旧严格地培养她,从很小开始就打磨她的性子,就算不爱笑,也让她不喜欢哭,心中平静了,遇事自然就不容易慌。

慧山跟郭子更是待她极好。哄着她,让着她,闹着她,陪着她,让她开心了就大笑,不高兴了就随意发脾气,想哭就哭,想撒泼就撒泼,但该刻苦练武时,从来都是下狠手,折腾得她叫苦连天。如果不是那样,下山之后,她根本无法三番四次地遇难成祥。

至于叶邈。

就算从未谋面,二师兄之于她,也是一盏指明灯,足够明亮,足够温暖。

第242章 领悟

更别提现在。她已经成年很久了,久到已经在过第二个人生。

即便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师兄俩依旧愿意穿越时空来找她。

就算大师兄已经明确地离开了,就算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就算将来寻寻觅觅她也极有可能终她一生都像上一辈子那样见不到二师兄叶邈,她也该知足了。

有多少被父母跟家族抛弃的人,亲缘坎坷,情爱之路也同样崎岖不平,被哄骗着**失财的人还少吗?就她闯荡江湖时一路所见所闻,短短数年之间,她也亲眼见到过恩爱夫妻一遭反目两败俱伤最后双双身亡的惨事。

她并没有被家族完全抛弃,他们也为她找了出路,让慧山收下了她这个女娃娃做徒弟。慧山也果真待她极好,两位师兄也果真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来对待,她还有什么好贪心的?

做人太过贪心,当心遭雷劈。

凤殊冒出水面,游向岸边。

“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在听,别装死!信不信我现在就让那个男人感应到你,让他把你五花大绑回去?告诉你,他现在离你很近,近到只要给他一个确定的方位,用不了几个小时,你就插翅难逃。”

梦梦的话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跟我结印的人?他感应我了?别挡着,让他来找。”

凤殊利索地将鱼虾叉好,放到架子上用火烤,时不时还拧一下头发,水珠滴滴答答地掉到沙滩上。

“哼,你想得美!”

见目的达到,梦梦飘了出来,绕着小小的火堆转来转去,“这么腥,能吃?”

“能吃,味道鲜美,你要不要试一试?他真的也在达达星?”

凤殊翻了几次,还抹上调料。

虽然有足够分量的营养剂,但出门在外,偶尔也会想要打打牙祭,她带了许多自制的调味料,以备不时之需。

梦梦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空中晃来晃去,像是在用力地闻着味道,“比刚才要好一些,勉为其难给我来四尾鱼十只虾好了。”

凤殊低笑,总共才这么多,这家伙居然贪心得想要全部。

“想要多吃就亲自去捕鱼,要不然就只分你一半。”

梦梦不肯去,不知道是懒得动还是不相信她真的会给它另外烤,最后果真是勉为其难地吃了其中一半。

说是吃,食物几乎是被非虚非实的黑影给一口吞了,就像变戏法一样,转眼就没了。

“好吃吗?”

“勉勉强强。”

它说的很勉强,如果不是在她享受美食的空当,一直围着她绕过来绕过去的话,凤殊会以为它真的吃得很勉强。

“如果你撤去阻挡,让那个男人感应到我的话,我就立刻给你做一百条。不,单独烤一千一万条也行。”

梦梦并没有上当,在美食跟朋友之间,它坚定地选择了朋友,“哼,不吃就不吃!”

凤殊吃饱喝足,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如果是蒙蒙,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好吃的。你要想想,我又不是不愿意见人,你撤去阻挡,能够吃到美食,我能够见到要找的人,两全其美,完全就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乐极生悲还差不多,我才不会中你的计。想要找到你儿子,然后将鸿蒙抛在一边,想得美。”

梦梦就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驴,死活不肯按着她的意思来。

凤殊想开之后心情还算不错,想着它不愿意也就算了,她虽然想尽快找到孩子跟那个结印的男人,但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找不到也能接受。

“怎么不求我?”

梦梦觉得特别奇怪,它能够感觉得到,她的识海基调明显变得轻快了很多,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似的。

她斜睨它,“求你有用?”

“你不求怎么知道没用?”

梦梦蹿到了她眼前,差点就碰到了她的鼻尖。

“求你。”

凤殊干脆利落的求法让它只差没抓狂。

“就这样?”

“不这样还想怎样?”

“为表诚意最起码也要痛哭流涕甚至是下跪啊。你如果真的想要跟那个雄性见面,有多想就要越诚恳地求我,除非你不想。”

凤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过是想要早一点解印,解不了也先将人扣押起来,直接带回凤家去,省得他在我找到解印办法之前惹是生非,牵连到我。”

她这么一说,梦梦便有些犹豫。

如果她因为受牵连而重伤濒死,鸿蒙也会因为跟她是结契的关系而承受一部分的伤害。因为凤初一没有跟人结过印,所以跟他结契的它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但也会间接受牵连却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是选择承受有可能受牵连而间接受伤的风险,还是让她找到那个男人,进而又找到孩子,母子团圆,让鸿蒙地位下降,有可能面临着完全失宠不受重视的幼崽,梦梦在心中飞快地计算起来,孰轻孰重,并不容易界定,有一段时间它都没有吭声,只无意识地围绕着她打转。

凤殊没有打搅它,默默地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纯粹地站在海边,看着这亘古不变的风景?

久到她都忘记了,她也曾经以那样纯粹的心情,为了这么纯粹的美景,感到欢天喜地。

也难怪大师兄说师傅最念叨二师兄,却最放心不下她。师兄妹三人中,两位师兄都是胸襟广阔的人,唯有她,虽然较一般的闺阁女子要疏朗,却远远达不到他们的旷达不羁,更遑论像师傅一样放浪形骸。

想哭当哭,想笑当笑,不管是悲愁还是欢悦,都没有必要沉溺其中,去矫情,去挽留,去长长久久地纠缠。人终归一死,死前能够以安然恬淡的心情,领略红尘百态,观赏古今美景,便是不枉此生。

这么一想,驴打滚之于她,也不仅仅是让她百味杂陈的恋人,也不仅仅是让她死不瞑目的仇敌。

他并不单纯是她人生当中的一坨屎,他也算得上是一朵花,让她重生之后,才真正地领悟到一个事实她的人生,也有着由衷的欢喜,有着纯粹的感动,有着寻常的幸福。

第243章 突破

身在福中不知福,从前的她,原来一直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凤殊慢悠悠地在沙滩上走动起来,见到一些漂亮的贝壳还会捡起洗干净,然后丢进空间钮里。

她发现这片海滩很漂亮,如果不是远处看得见高耸入云的城市,她会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原来的时空。

那时候,她也见到过这么漂亮的海,碧波万顷,这么柔软的沙子,软得她想要懒洋洋地躺下来,睡到天荒地老。

“喂,我跟你说话,又不理兽!”

梦梦像是叫魂一样,猛得往她头顶一罩。

她感觉到了重量,还有温度。

凤殊诧异地眨了眨眼。

“我听着。你这是由虚转实了?”

黑色的扩散雾状体逐渐缩小,凤殊只觉得右肩一沉。

“哼。”

它好像生气了,重量还在不停地加,渐次递增,凤殊起初是笑着由它玩闹,发觉右肩沉到明显歪斜时,这才气沉丹田,双肩齐平,将它施加的力道转移到双腿,在沙滩上越陷越深。

眼看着沙子没过腰腹,没过肩膀,没过嘴巴,又慢慢地没过了鼻子,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求饶的意思,梦梦越发生气了,在她的头顶连蹬了两下,直接把她蹬进了沙滩里。

“我就不信你不求我!”

它发誓要让她开口求它,但很显然打错了如意算盘。

一天一夜过去了,凤殊都没有动静,除了心跳减缓,体温降低,她的识海稳定如初,整个人安静得就像是一块石头。如果不是它可以随时察看到她的真实状态,它都差点被她骗过去,以为她死了。

感觉到无声嘲笑的梦梦当真抓狂了。

“我就不信你能够这样一直不吃不喝的不怕死,跟我斗,哼!看谁耗得过谁!!”

自觉被打脸的它缩回了她的脑海。为了表示公平,它虽然恼怒,但并没有卑鄙地在她的识海里掀风作浪,只是安静地缩在一角,等着她忍耐不住破沙而出,再跑出狠狠地嘲笑她不自量力。

可是很显然凤殊的耐心很好,实力也比它所了解到的要强上不少。

三天过去,没有动静。

十天过去,没有变化。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吗?我知道你没死!”

一个月过去,她依旧像是个睡美人。

“喂,别耗了。你是人,是人就得吃喝拉撒,总是睡觉怎么行?真的会死人的!你要死了蒙蒙怎么办?它就算不会死,也会因为你死了伤心,然后追着我打架。就算打不过我,它赖起皮来也很恐怖,我最烦它没完没了地缠着我。只要你认输,我保证不会笑话你,也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笑话你。”

两个月过去,她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心跳频率跟体温都维持在一个固定的点上,好像静止了,不会再起任何变化。

“起来吧,躺着不动,就算不死,身体也软了,以后连路都不会走了怎么办?我可不要背着你到处走。”

连三个月也无声无息地过去的时候,梦梦都忍不住快要抓狂了,她愣是无知无觉地继续躺尸沙底,就像是真的死了那般,耐心好得仿佛无穷无尽。

“凤殊,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斗到底了是吧?来就来,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躺在下面当尸体!我就不信我蛋炒饭还治不了你一个人类幼崽!”

梦梦气急败坏,连不讨喜的名字都脱口而出。

它认为凤殊是在跟它赌气,明明它态度都软化下来了,只差没有哀求她,但她心知肚明却依旧不领情,明显是要落它面子。作为一只有脾气的兽,它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挺住了,就算她自作自受到快死去,它也得让她服软认输。

可是凤殊却再一次出乎它的意料,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又躺尸了三个月,依然状态如故。

不,确切的说,是状态明显更好了。

她识海里头的精神力活泼泼地就像是雨后春笋,在半年之后明显地快速增长起来,然后某一天“啵”的一声细响,识海蓦地就扩大了,充满了生气的精神力不断地流向四周,它的烦躁感也在一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身体某处的旧伤刹那间就愈合了。

梦梦兴奋过后才感到诧异。

如果靠它自己静养,那处旧伤非得再养个百年才能恢复。

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不过是短短半年,就让它也跟着受益匪浅?

它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君临自然更想不明白了。

只不过,哪怕想不明白,他也还是在精神力突然飞涨的瞬间确定了一件事情凤殊突破了。

就算她现在不在达达星,比起毫无音讯的前几年,她也已经离他很近很近,近到只要有个大致范围,他就可以掘地三尺,立马将她挖出来。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突破,让君临前几年受到的暗伤好了七七八八,剩余的那几分伤,已经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了。几乎是在突破停止的瞬间,君临就猛地输出精神力去感应她。

可是让他受挫的是,即使他朦朦胧胧地感应到她离他很近,依旧有层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挡着他和她的接触,就好像有一堵墙,将他们分隔开来,或者说,有一层看不见的膜,把她整个的包裹住了,让他完全触不到她本人。

想到有看不见的人在守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能够轻松地将他无时无刻不再朝她而去的精神力阻挡在外,显然本事要比他强悍得多。

君临尝试了整整半个月,才在考虑到她的人身安全时,放弃了这一次感应。

虽然触不到她本人,但是他能够隐约感应到她整个人都处于非常安定的状态下。这说明阻隔着他们接触的那一层东西,或者说那一个人,对她就算不抱善意,也并没有恶意。

这样就好。

她安全就好。

只要她一直这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找到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凤殊,等我。”

这一次,他不会再跟她赌气,然后幼稚地离开她。

接收到他留言的梦梦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姿势来,张牙舞爪得就像是要撕碎整片沙滩。

凤殊依旧没醒。

第244章 挖空

它已经等不下去了。

但是它却只能够窝囊地缩在她的识海一角,再也不敢轻易动弹。

那种像是打碎了屏障一样的突破已经停止了,但是她的识海却依旧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

又是大半个月过,它还是说不好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对凤殊很重要,因为太过重要,所以它此刻缩手缩脚的,压根不敢打断这个进程。

可是就算它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缩了又缩,依旧还是无法阻挡那种越来越明显地即将被排斥出去的势头。在识海里矗立着的剑峰蓦地齐齐鸣叫之际,它就像是一个闯入陌生领域的异客,瞬间就被轰了出去。

“凤殊!“梦梦气急败坏,“快点死出来!!”

她自然是没有反应,沙滩上游人如织,孩童的欢笑声忽远忽近地传过来。

梦梦的身影变得极淡,它飘在半空中,俯视着四周。

在这里窝了大半年,它的触觉延伸得极远,自然知道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于附近的一所安养院。他们好像是在庆祝什么,也或者,纯粹只是来玩耍的。

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在沙滩边沿站着聊天,防止还没有学会游泳的孩子跑到深水区。少数的大人已经带着几个会水的孩子,往远处游了过去。

它数了数,留在沙滩上的孩子有七十八个之多。

“搞什么?!让这么多幼崽跑到海边来玩,成年人这么少,有个万一怎么办?”

它的心声并没有能够传达出去,孩子们玩得越发欢快了,有七八个小男孩还窝在了凤殊下沉的位置,开始比赛挖坑,看谁能够挖得又快又圆。

起初它一点都不担心,认为他们会打退堂鼓,就算真的有那个耐心,大人也会来阻止这种破坏沙滩的行为,但是很显然它再次错估了人类的想法。

孩子们的行为非但没有被阻止,中途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加入了战局,分成了两个战队的比赛很快就白热化起来。

“蠢货,连怎么用力都不会,枉费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梦梦正感无聊,看戏之际便喋喋不休地评价着这个人类雄性蠢得不忍直视,那个人类雄性也蠢得惨不忍睹,反正就没哪个人是能够入眼的。

“哎呀,笨蛋,挖错了挖错了,想死啊你们?!”

直到他们的铲子就要碰到凤殊的脑袋,它才意识到自己把她给忘了。

“咦,下面好像有东西?”

“石头?”

“不知道,帮帮忙,好硬……”

话音刚落,铲子就断了。孩子们哄然大笑。

一个穿红衣服的平头小男孩朝男人做了一个鬼脸,“白守老师,明明就是好软,你怎么说成是好硬?”

另外的男人大笑,“对啊,白老师,你是不是哪里软趴趴的,为了硬起来所以自我催眠……”

白守压低声音警告道,“金柏池,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

“噢,那就别让我滚啊,亲爱的。”

“滚。”

第二把铲子应声而断。

“真的好硬。”

又是好一阵笑。

随着带来的铲子全都壮烈牺牲后,越来越多的孩子聚拢而来。

“老师,下面会不会有什么百宝箱?”

“我想要新型的lix8098viji机甲模型。”

“那个丑死了,比xiiiborfv差得远了。”

“谁说的?lix8098viji虽然只是机甲模型,但可以唱歌跳舞,还会洗衣做饭。”

“机甲模型就应该有机甲模型的样子,又不是家务机器保姆,还唱歌跳舞洗衣做饭,哄孩子呢?xiiiborfv可是个打架高手,带着它,就算被十个成年人围攻也能够瞬间干翻他们。”

“机甲模型有什么好?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如买一堆好吃的,我最喜欢缤纷五彩糖了,如果下面埋了一箱缤纷五彩糖就好了,我一定要一颗一颗地接着吃,吃完为止。”

“吃完为止?你不怕变成胖子吗?”

“做手术就可以了啊。”

“为了吃糖宁愿去做手术?你是不是生病了,脑子糊涂啦?”

“你才脑子糊涂了,我清醒着呢。反正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糖。”

“我赌下面埋着的是一辆游艇。”

“为什么?”

“这里是海滩啊,不是游艇是什么?”

“还不如猜是游泳圈。”

“游泳圈能这么硬吗?”

“那废弃的游艇就能硬得起来?”

“好了,好了,别都围在这里,挖起来就知道了。都去金运老师那边。”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楼,白守赶紧把孩子们一个个地亲自送到了金运手上。

“下面真的有好东西?”

金运拦着人,好奇不已。

“还不知道。”

“搞不好是一副人骨头。听说这里以前死过人。”

“真的吗?”

“老师是骗人的吧?”

“金老师从不骗人。”

趁着他们吵吵闹闹的,白守赶紧回去往下挖。

奇怪的是,不管他们两个怎么使劲,都无法再往下挖一寸。最后连精神力都出动了,还是没有办法让底下那块硬邦邦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来。

“要不算了吧?”

延伸出去的精神力被吞噬了不少,意识到古怪的白守不想节外生枝。

金柏池原本小心翼翼的下挖动作早已经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攻击,“做人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平时教孩子们要坚持坚持再坚持,我们自己反而怂了,这可不行。”

白守坚持要撤,“我们两个人合力都撬不动的东西,要是一点古怪都没有,怎么说得过去?孩子们都在这里,有个万一的话,乐子就大了。”

“不行,我非得把这东西给挖起来不可。你害怕就去找个理由把人都带回安养院。”

“刚玩没多久,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走?把沙填回去就算了,大不了我去找块石头编个故事。”

“跟院长说说,他一声令下,所有的小崽子肯定争先恐后地跑回去。”

金柏池发了狠,开始绕着四周移动,不断地变换着下挖点,有意思的是,下边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斗上了,不管他往哪挖,都挖不了一铲沙。

白守虽然想阻止,无奈院长陈通得知情况后,居然也起了兴趣,让他们务必将东西给挖出来看看。

反正这地带全都是安养院的财产,全挖空了也无所谓。

第245章 可疑

梦梦很抓狂。

他很想要将这两个越挖越上瘾的人类雄性给掀到大海中央去,最好直接浸死了事。

问题是,他们又没有对凤殊下死手,它还真的不能防守反击,直接就置人于死地。

有事做总好过枯燥地等人醒。

它安慰着自己,继续跟这两个雄性玩捉迷藏,他们往哪戳,它就往哪挡。不用说,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尽管它毫不费力就能够将他们的攻击给耗掉,大半天时间过去,他们仍旧坚持不懈的时候,梦梦还是觉得无聊起来。

白守与金柏池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的判断这底下肯定有活着的东西。实力强不强过他们不知道,但灵活性却是显而易见的。

陈通从海里游上岸的时候,挖沙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八人。每个人占一个方位,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下挖。可是不管他们用物理攻击手段,还是用精神力攻击手段,压根都不管用,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最初孩子们玩沙时那样,轻而易举地就铲起来。

金运兴致勃勃地打报告,“院长,这里头搞不好真的有宝藏。”

陈通哑然失笑,“你家的宝藏会埋在海滩上?还这么点深度?”

“就这么点深度我们也挖了大半天,一开始还有些进展,现在是纹丝不动。”

确切的说是一粒沙都动不了。就好像脚下的不是柔软的沙子,而是一整块巨石,还是坚硬度极其离谱让人无从下手的那种怪石。

陈通也绕了一圈,尝试了几下,果然毫无动静,当场拍板,让金运跟其他老师把孩子们全都送回去,白守跟金柏池留下来,用机甲挖着试试看。

早就想这么干的金柏池自告奋勇,待闲杂人等全部清场了,立刻从空间钮里将机甲放出来,控制着机甲臂,一爪子就挠了下去。

让人傻眼的事情发生了。

高大威武的机甲就像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小小模型一样,被掀了起来。那无形的力量势不可挡,金柏池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连人带机甲地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千米之外,然后“咚”的一声掉进了水里。

这还不算,他发现自己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下沉。

不管他怎么操作,机甲愣是像年久失修的破烂,发出寒碜的咯哒咯哒声,数秒过后,便完全被禁锢在了黝黑的海底。

“白老师,救命!”

“怎么还不出来?”

白守起初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依旧拧眉看着脚下的沙子。

“机甲动不了。”

白守还是没有当一回事,“坏了?你的噜噜不是刚检查过吗?”

噜噜是金柏池的机甲。他非常喜欢鲁鲁兽,养了一只,因为小东西非常喜欢他的机甲,所以他随口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有东西在摁着我。”金柏池苦笑,“不是,在摁着噜噜。”

白守将情况跟陈通说了,立即取出自己的机甲蒲八,沉入了海底去救人。

问题是,想法是好的,却有去无回。

陈通等了一个小时,依旧没有把人给盼上来的时候,刚好金运带着三个老师来了,便让他们都下去救人。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浮出海面。

“院长,有古怪。”

“院长,我们都动不了了。”

“视频打开。”

“哦哦,差点忘了。”

金柏池立刻视频联系陈通。

“噗嗤。”

陈通几乎是瞬间就笑了起来。

六台机甲直挺挺地杵在海底,原本应该威风八面的,但此刻白守跟金柏池的机甲却都罩了一头的海藻,金运四个后下去的老师大概是遇上了乌贼群,机甲被喷了个严严实实,从上到下全都黑了。

“院长,我们怎么办?”

总不能离开机甲游上去吧?

就算有精神力作为防护,在一千二百米的深处往上游,还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等着。”

陈通说等着就真的让他们等着,还挂断了视频。

“是人还是虫?是人就吱一声,是虫就吱吱。”

梦梦不吭声。

它不是人更不是虫,吱什么吱?

“前辈,您是自己走出来,还是需要晚辈助您一臂之力,用炮弹轰出来?这里人来人往的,实在不适合休养生息。”

安养院就在边上,只要有足够人手,老师们总是会带着孩子们来海边玩,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不管是人是虫,总归都是隐患。

陈通笑着恭请,话中带刺,手却飞快地往城防队发送着“发现可疑物事请求救援”的信息。

梦梦自然是发现了。

虽然多年不曾外出,但是星际通用语并没有变化太多,他发送的那句话它只扫了一眼,就了然于胸。

“喂,凤殊,再不醒来你就得被人挖出来了。对付几个雄性简单,对付几百上千个人,我总不能全都掀翻到海里。这里到处都有监控,人少次数少无所谓,人一多嘴就杂,没监控也会流言四起,掀了比没掀更糟糕。”

她没有丝毫变化。

“搞什么,不会真的死了吧?”

梦梦在她的识海里飞快地转了一圈。

依旧生机勃勃,状态好得不得了。

“喂,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就算跟我赌气,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也该醒了吧?女人心海底针,真是麻烦。”

它所谓的不跟她计较,其实就是认输。

问题是,凤殊压根就没跟它在赌气,自然还是无动于衷。

梦梦喋喋不休,始终没有办法叫醒她,又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城防队的机甲群蜂拥而至。

“陈院长,哪里可疑?”

陈通将事情说了一遍,立即引起了城防队长即伍的重视,他迅速越级将消息传递给了即墨,这才吩咐手下的人以可疑地点为中心,开始扫描方圆三里内的海滩。

只有他们下方的这个点无法穿透,果然可疑。

在家主来之前,即伍不想横生枝节,他建议维持原状,让陈通带着二十台机甲先去海里救人。

陈通倒不怕下面藏了什么好东西,最后被即伍中饱私囊,即家作为武器世家,好东西多不胜数,即家出身的人自然不会眼界那么小。他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冲去了千米开外。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消息已经外泄了。另一队人马比即墨更快地向海滩奔来。

第246章 追踪

君临有种预感,只要能够迅速赶到刚刚截获的信息所提及的那个胡亚海滩,他就能够找到化名为即洛花的凤殊。

他带着远方团的弟兄们已经在达达星找了半年了,即墨同样如此。

相较于君临全心全意的找人行为,即墨本人没多久就回了天极星,与即修将身份换了回来。间或会因为比较重大的信息而再次赶往达达星亲自指挥。

这一次很巧,他刚到独立公寓,连茶都没喝,就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往胡亚海滩。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地朝着他们而来,凤殊无知无觉,梦梦却随着距离的不断缩小而开始紧张起来。它感应到了那个跟凤殊结印的男人在快速移动当中,在确定了叫不醒她之后,他当机立断裹着她腾空而起,眨眼之间便移到了千米之外,如同金柏池他们一样,猛地坠入海里。

留在海滩上的城防队员们瞠目结舌,直到即伍驾驶着机甲迅速飞身追踪,他们才反应过来,速度跟上。

裹着凤殊一起行动的梦梦尽量往黑暗处下沉,水平移动一段距离就会调整方向,避免被机甲群围攻。它的入水点离金柏池他们不远,即便它速度够快,还是被金柏池等人发现了踪迹。

“目标往东北方向移动,目标往东北方向移动……狗屎,现在西北,西北……正东,往正东去了……干,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机甲群在水底忽东忽西,被梦梦飘忽的移动轨迹弄得眼花缭乱。

“要不是赶时间,老子让你们在海底站到海枯石烂!”

感应到那个人类雄性也入水了,梦梦瞬间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眨眼之间就拉开了距离,十秒钟不到,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艹!”金柏池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这什么东西,居然速度这么快。”陈通眉头微皱。

“院长,搞不好是哪位前辈。我们还是别追了吧?安养院离得这么近,有心人要查,肯定知道我们的来历。要是引火烧身,对孩子们可不好。”

白守最保守,总觉得城防队的人都来了,还是交给他们去追查更好,安养院没必要趟这浑水。

“傻啦吧唧的,我们先发现的,如果是宝物怎么办?

如果是人,就算是前辈,也早就吭声了,哪里会好脾气地让我们挖个不停,现在还屁都不放一个只管着逃跑?虫子的话生性贪婪,闻到人类的味儿都走不动路的,只会主动扑过来送死,怎么可能见到一群美味还跑得飞快?

我看肯定是灵性十足的高阶异兽,要是能够降服它,当我们安养院的镇院之兽也不错。孩子们肯定会喜欢。”

金柏池的说法得到了陈通的认可,但白守的观点也不能不重视,“先看看再说。让城防队的人在前,我们跟在后面。”

他们在聊天的同时,即伍也在向实时即墨汇报。

“家主,看起来不像是人。速度很快,我们跟丢了。”

“对方没有攻击?”

“没有。来之前没有攻击安养院的人,来之后也没有攻击我们城防队。”

“全员两两分散,向最有可能出现的预估方向查找。”

“是。”

胡亚海滩离即家的独立公寓远了些,即墨紧赶慢赶之下依旧被距离更近的君临截了胡。

相较于安养院与城防队的机甲,远方团的装备明显好了数个等级。三分钟不到,君临就率着人遥遥领先。

“老大,东北方向珊瑚群。”

徐浪话音刚落,黑影就一闪而没,再次消失了。

“嫂子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挟持了?刚还埋在沙滩下,现在就往海底游,还让不让人呼吸了?”

“笨,肯定不是人。是人怎么可能不理会我们刚才发出去的信号?单枪匹马之下,有谁敢同时跟君家、即家两家对上的?纯粹找死。”

“路路说的不错。应该是高阶异兽。君临,你跟凤殊精神力结印了,这么近的距离,能不能感应到她有没有结契的异兽?”

王珈洛的话让君临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嗯,隐约有种感觉,具体的还不清楚。”

就算是凤殊结契的异兽,恐怕也不怎么欢迎他。否则怎么可能会在他感应她的时候,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就连现在他来追人,它也毫不犹豫地带了人就跑。

陆路路两眼发光,“哇,酷!现在还有人能够降服异兽啊?嫂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王珈洛好笑不已,“降服的异兽要么杀了吃,要么只能够做宠物,没有办法结契。能够结契的异兽,都是主动为止。否则人为强硬结契,异兽会自爆而死,万一遇上个牛逼叉叉的兽祖宗,耍横的人类想死都死不成,只会成为异兽的人形宠物。”

徐浪不怎么相信这样奇葩的事情,“真的假的?你见过?”

“我也听说过。烈哥无聊在星网上闲逛的时候就听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是什么绝密档案里的记录,反正最近两千年,都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事情。”

陆路路跃跃欲试,“老大,找到嫂子以后,能不能让嫂子把异兽借我玩玩?就借一天,不,一个小时就行。”

“你自己跟她说去。”

陆路路连连哀求,“我不敢啊。嫂子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我怕第一次见面就提要求,第一印象会直接刷成负分。”

“你不敢我就敢了?她又不听我的话。”

这话说得有些酸溜溜的,君临想,求他还不如求凤圣哲跟凤昀,甚至求君家其他人,都好过求他。

凤殊对谁都心平气和的,唯独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冷漠脸,生气了就无视,气到极点的话,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他但凡气势弱一点,搞不好都会被她给整死了。

“别这么妄自菲薄,我看嫂子也就在对着老大你的时候才鲜活一些。之前见面,看我们的时候全程面无表情,就好像脸部肌肉全是死的一样。”

徐浪大大咧咧的说着对凤殊的第一印象,被陆路路从旁踢了一脚。

“你才跟死的一样。嘴臭心黑的家伙,诅咒你一辈子都跟乌贼相亲相爱!”

“艹!”

“小鹿,快吐口水,吐口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47章 诅咒

远方团的人都怕的事情很少,其中之一是陆路路的诅咒能力。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乌鸦投胎转世的,总是好话不灵验,坏话分分钟兑现。他们成员少,相处时间又长,每一个人都曾经被他的童言无忌坑得满脸是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底,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立刻发生。

也或者,陆路路的诅咒天赋罕见的失灵了?

“原来你也有说不准的时候啊。”徐浪放松下来,一边注意跟上队伍,一边有意调侃同伴的时灵时不灵。

“咦,怎么又不见了?”刚才还一直在扫描范围内的目标突然之间就消失了,远方团的人立刻保持队型匀速推进,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地扫描着分配给自己的方位。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在目标消失的地方扩大了十公里的范围,他们地毯式搜索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反而是陆路路的诅咒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一大群的乌贼呼啦啦游了过来,众人下意识闪避,徐浪碰到了两只大乌贼,不幸中招,机甲从头黑到脚。

“艹!”要不是君临有令,没事不得找动物的麻烦,他肯定捅死那两只混蛋乌贼。

王珈洛突然道,“刚才你们谁扫描乌贼了?”

为了躲避那一大波乌贼,他刚才操控着机甲下意识地往下沉,直接躺倒在海底。

“我扫了。怎么了?”陆路路与之相反,呼啦一下就往上升,意识到有几个同伴都选择懒人躲避法后,下意识地就一边扫描一边录像。

“我也扫了。没有异常。”徐浪虽然运气不好,但即便被喷了一机甲,心情不爽,也没有忘记手头的工作,按着感觉扫着自己的头顶区域。

徐天放几个也都表示没有中断扫描,但刚过去的乌贼群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等等,老大呢?”说了半天,他们才发现君临的机甲不见了。

“艹!嫂子还没找回来,老大又不见了,我们该不会是流年不利吧?”

“闭上你的嘴!”

“你也闭上。”不等陆路路继续骂下去,王珈洛就提醒他谨言慎行。

陆路路乖乖地转移了话题,在团里的公共频道呼叫。

{小鹿:老大,老大,你在哪?}

{白衣:找着嫂子了?老大这是迫不及待地过二人世界去了吧,啊哈哈……}

王天璇武力值不够,有可能需要实战的事情都轮不上他参加。

{羞花:老大不见了。他对兽族那么有爱,肯定是刚才趁我们都不注意,跟乌贼一起回窝了,我猜。}

{小鹿:猜你个头。以为老大跟你一样不靠谱?老大,在就吱一声?我们在哪汇合?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白:你们在哪?怎么那么黑?现在可是大白天啊。}

{羞花:海底啊海底。小白你不知道,刚刚小鹿才发了一个大招,让乌贼帮我洗白白了。}

{落雁:小鹿,视频录像了没?发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小鹿:有,有空就发。嫂子找不到,我们老大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黑袍:稍安勿躁。}

君临一直没有回话,这让年龄最大的王珈洛有些担心。

事实上,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君临其实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但却进入了奇怪的异空间,或者说别人的精神力领域里,正毫无招架之力地承受着一个黑衣人的暴揍。

说是暴揍,那人下手却极有分寸,像是并不准备杀死他,所以只是让他痛到了骨子里,四肢骨头全都碎了,肋骨也断了四根,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都让他感到了痛苦。

“敢问是哪一位前辈?我是君庭的幼孙君临。”

对方并没有回答,依旧不疾不徐地揍着他,拳头就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了身上,一拳一拳地下来,揍得他皮开肉绽。起初只是小伤,慢慢就会变成深入骨髓的痛。

“前辈,小子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您,还请海涵。”

君临苦笑,对方压根没有打算开口交流。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抱着这人会看在君家的面字上迅速放他一马的话,现在连精神力都感到了昏昏沉沉,可想而知对方并没有真的想要让他好过。

“前辈,您是路过此地看我不顺眼,想要教训一下,还是因为小子真的在什么地方犯了您的忌讳?还请言明。”

他完全没有反手的能力,只能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楚不断地说话,希冀能够找到突破口。

“咦?”大概是认为他还算有自知之明,黑衣人终于住了手,不准备再为难他。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君临就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动了。

海水倒灌进嘴巴里,他在往下沉。

机甲被抢去了,只来得及抽出精神力护着头部,君临便晕了过去。

王珈洛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即刻冲过去将人救起来。

“艹!”见到不久之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血肉模糊,徐浪再次爆起粗口来。

“撤!”

“可是嫂子还没找到。”

“再不撤她还没回来君临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王珈洛率先冲向了海面,其余人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听从了指挥,迅速撤退。

“呵,看来那小子不单只有自知之明,还有识人之明。马马虎虎。”

见不远处又来了一群机甲,黑衣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抱起凤殊远遁而去。

“人呢?”

“来历不明的人刚刚离开,我已经派了五个人去追踪。可疑目标不见了。好像是在跟刚才那批人打斗过。”

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无意中泄露了重要信息,即伍头皮发麻。

他知道沙滩下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家主要找的东西后,虽然及时越级上报了,但是兴奋过了头的他却忘了用家族加密频道,一旦实力相当的人以有心算无心,信息被截取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即墨在他们有可能停留的地点仔细地查看了整整三分钟。

“月末自己去领罚。”

“是。”

城防队队长可是一门好差事,事情虽多,但比起前线战场,算得上是空闲又安全,并不是谁都那个机会被安排到治安良好的达达星来的。

偏偏他也才上任不到一个月,这就被撸掉了职位,成为即家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没领到工资就得却领罚的小队长,这让他情何以堪?

乐极生悲,即伍欲哭无泪。

跟他一样欲哭无泪的还有离开不久的黑衣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48章 直觉

凤殊四肢尽断,肋骨也莫名其妙地折了三根,虽然症状看着像是轻了一些,但情况跟之前那个挨他揍的小子真的很像。

黑衣人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人钻了空子下了毒手,叫苦不迭地抱着凤殊冲进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速度治疗。

“即洛花?什么鬼,不是姓骆?”

“大长老,安排的是月岚星孤儿骆小花,可能是九小姐中途自己换了一个名字。”

“将她之前的行动轨迹都查一遍,小心一点,外域人才济济,别阴沟里翻了船。”

“是。”

凤殊治疗了不到十分钟,凤岐宗就通知凤珺赶紧离开医院。

“有人在查九小姐的行踪,现在正安排人前来。”

“谁?”

“天极星即家,外域老牌武器设计世家。咦,很难得,即家已经十代都一脉单传了。现任家主即墨,有一个正在念小学的独生子,即庆。”

“即墨?”

凤珺已经有好些年头没有来外域了,大事清楚,小事还真的不太了解。

“现在有多少时间?”

“最多十分钟。即墨刚才也在胡亚海滩。”

“查出来没有?我不在的时间里,小九都干嘛了?”

凤岐宗有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学堂星,对外域也不像年轻时候跟着凤珺在外历练时那般清楚。又花了大概一分钟,才给出了答案。

“九小姐以骆小花的身份成功潜入,得到了两位伙伴骆小里跟郭子的信任,三人因缘凑巧之下搭乘了即家的雅筑号离开了月岚星,还获得即家的帮助,得到了合法的新身份——骆小里变成即洛璃,骆小花变成即洛花,郭子还是郭子。他们入住即家独立公寓没多久,九小姐就突然孤身一人离开了。

奇怪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星网监控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是被完美的抹去了。信号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在海底。推测之前重瞳安养院在海滩上挖坑的行为,很有可能九小姐就被埋在里头。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暂时不得而知。”

凤珺诧异地挑了挑眉。

凤岐宗的黑客技术十分之好,可以说,除了他的妻子诸葛婉秋之外,是目前活着的凤家人里头黑客本事最厉害的成员。

当然这并不是说只要有星网在的地方他就能够得到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间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时的言行,但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世界于他而言是完全敞开的,他想看随时都能够看到,想要掌握一个人的一生轨迹,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只要目标对象一直处于星网监控的范围内活动,他都可以简简单单地就了若指掌。

无法渗透的地方,无法查看的人事,有,但真不多。

凤殊却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让暗夜中的王者凤岐宗一头雾水束手无策,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要把九小姐留下来吗?”

凤岐宗倒是对凤殊背后有可能的靠山很感兴趣。之前在内域还没有太过明显,但是来到外域之后,她却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让他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得不说,很是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厉害成这样了?他是不是也该离开学堂星,到外面多走一走?

凤珺思考了三十秒钟,就利索地抱着凤殊走人。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她既然一个人出现在海滩上,之前还大半年都踪迹全无,证明不想跟现在的人有任何牵扯。等她醒了问清楚情况再说。大不了到时候再把人送回来。”

“是,这样更稳妥。”

即墨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但想当然的还是扑了一个空,明显经验更加老道的凤珺,压根就没有等到极限时间的到来,就已经把人转移了。

“家主,找不到人。”

“奇怪,医生跟护士都说没有接治过这样的女孩。”

“家主,就医记录被删除了。”

即墨扫了一眼即佑,后者意会,对着当值的护士温柔地笑了起来,“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护士脸红了,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漂亮的男人,连回答都不利索了,“是是是的的……”

她头晕的厉害,随着谈话的进行,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了。

所幸这样的情况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不到三分钟,她就恢复如常,大脑又能正常工作,对答如流了。至于之前那一瞬间的短暂失态,她归根于眼前的这几个男人长得太漂亮。

毕竟美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目眩神迷。

即佑朝即墨摇了摇头。

一行人立刻离开了医院。

“没有,记忆被抹去了,看不出痕迹。”

即佑的精神力属性很温和,特别适合潜入旁人的脑海,偷取情报。当然,一般来说,他很少会做这样等同于是偷鸡摸狗一样的事情,虽然作为医生,他的进入的时候会讲究分寸,不破坏别人的大脑,但比起黑客一样性质的任务,他还是更喜欢当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医院的记录被删除了,现在连人脑的记忆也抹得一干二净,家主,那个骆小花恐怕不是单纯的月岚星孤儿。她背后肯定有实力强悍的人做靠山,那人的实力还不弱于我们即家。”

即佐稍微有那么一些担忧,“凤小姐如果知道骆小姐无端消失了的话,恐怕会想尽办法要跑出去找人。”

事实上,阿凤这大半年来已经无数次地提起要到达达星来看望新认识的朋友了,但即墨要么让她静养,要么就对她进行特训,静养要绝对的安静,所以与世隔绝,个人终端被禁止,特训是惨无人道的折腾,她一直在挨揍,早上竖着走进去,晚上横着被人背出来,实在是有心无力,以至于一动一静之下,她愣是找不到机会离开天极星,连视频联络新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即墨没有吭声,在回到独立公寓之时,依旧在沉思着其中的种种谜团。

尽管浮现出来的事情跟他的猜测似乎越来越远,一度让他也怀疑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但现在,他的直觉却再一次想要说服他——新鲜出炉的即洛花,才是真正的凤殊;被他当做凤殊带回即家的女子,才是真正身份不明的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49章 不找

直觉的答案是如此的简单明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两者之间的联系,他却兴奋不已,又惴惴不安。

如果救回来的人不是凤殊,那她很有可能还是未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而不是怀着对君临父子俩的愧疚之情,拖延不决,既不想要送她回去,也不想要立刻推进关系,只能选择维持现状,寄希望于时间的流逝。

但如果她真的不是凤殊,那她的真实身份是谁?她会是哪个男人法定上的妻子,情感上真正属于彼此的归宿吗?她也有子女吗?她深爱着她的小家吗?

万一他足够幸运,她既不是凤殊,也不是某个男人的妻子,某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未曾心有所属的单身人士,她会是谁家的女儿?是出生于他也可望不可即的隐世家族吗

一念至此,即墨沸腾起来的情绪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

隐世家族又如何?他即家也不差,不过是活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而已,身处热闹的红尘中。但比起隐世世家来,他即家也并不缺少低调。

只要她有心。

只要她也有那个意思。

“回天极。”

“现在?我们不查了吗?”

“嗯,不查。她要是想找回两个伙伴,迟早会回来。”

即墨迅速带着人登上了星澜号,踏上回家的路途。

彼时,凤殊刚刚睁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第250章 大祸

凤与凤岐宗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好吧,搞不好这个小家伙又是稀里糊涂地就跟兽结契了,既然能够跟人精神力结印,跟兽类也签订类似的契约,貌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吗?

“是什么品种的异兽?”

凤殊摇头。

这个问题她也想要知道答案。

“什么时候遇到的?”

凤殊还是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字。

“在外域还是在内域?”

这一次,凤问得聪明了一些。

凤殊眨眼,两次。

“内域?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你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堂,还有就是去密地,这三个地方怎么会有异兽有本事跟人类结契?”

而且他还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凤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实在是太过失职了。

“大长老,结契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您先别先入为主,以为跟从前的老祖宗一样。”

凤岐宗安慰着他,凤将精神力从她的识海退了出来。

的确,暂时看来,那只异兽对她并没有抱着坏心,毕竟签订的虽然不是绝对的主仆协议,但也是平等契约,人不得伤兽,兽不得害人,两者之间虽然不太可能同生共死,却明显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可恨他们凤家已经很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异兽结契了,要不然现在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状况,他应该更早一些发现。如果出来前就知道还有这回事,他压根不会允许凤殊离开梧桐星半步。

要知道,异兽有天敌。这也意味着与异兽结契的人类,也会被对方的天敌视为眼中钉。现在凤殊却连跟自己结契的异兽的品种都搞不清楚,将来要怎么防范暗处的敌人?

一念至此,凤头都大了。

“这么说来,小九你离开那栋公寓之后,便来到胡亚海滩?因为跟你结契的异兽的缘故,所以才会没有泄露任何踪迹,直到大半年后在海底才被我们发现,期间你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凤殊摇了摇头。

“不全是那样。我是到了那片海滩之后,花了一点时间想事情,后来才突然进入悟境。”

“悟境?”

凤岐宗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哪个词。

凤倒是露出了一丝得意来,“她顿悟了,识海比之前扩大了数倍。”

由不得凤不得意,顿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遇到那玄妙的境遇,有些人却能够多次进入飘渺之境,获益匪浅。

小一辈当中,也就凤的两个孩子才先后都顿悟过。凤小七原本就天赋绝伦,每次顿悟过后,实力几乎都是以几何倍数的速度增长,凤小九虽然看着天赋潜力要弱上不少,但很明显,在悟性上也能够跟自己的同胞姐姐一较高下。

后继有人,但凡是个心胸开阔眼界高远的掌舵者,都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凤岐宗同样喜上眉梢,“恭喜大长老。恭喜小九。”

凤殊另起话题,“高祖父,我有事情想要单独跟您说。”

“说吧,岐宗又不是外人。”

“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

凤殊歉意地看向凤岐宗,他识趣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祖孙俩。

凤挑眉,“什么事,还得让你校长爷爷回避?”

“我以前在外域很有可能闯下了大祸。”

凤殊并不是心血来潮,虽然说从前她就不是那种不愿意付出信任的人,但因为从小性子内敛,所以她基本都将话藏在心里,并不会真的拿出来跟人说。这一次的顿悟,让她的心境开阔了不少。

她觉得,有些事情,能够早一些知会凤,说不定能够得到更好的处理。单凭她现在这种失忆的状态,精神力运用又不纯熟,机甲操控也还没学会,不靠家族的话,何年何月才能够找到人?

“什么大祸?”

凤保持着淡定。她跟人结了印,又跟兽结了契,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他还真的不知道,以她小小的年纪,还能够闯些别的能够让他大吃一惊的大祸来。

“我可能有孩子。”

她的话不啻于石破天惊,凤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可能有孩子。”

凤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半张,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凤殊咬字清晰,面有赧色。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幻听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喊妈妈。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肯定是在叫我。”

凤终于恢复了从容。

“你之所以着急来外域,并不单纯是为了找回记忆,而是想要确认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抱歉之前一直瞒着您。”

终于把这事交代了,凤殊心里轻松了不少。

“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才刚成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你下手?”

理智回来了,他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问题,勃然变色,如果不是考虑到她的心情,他现在就想大骂一通,然后掘地三尺将那个胆敢染指她的畜生挖出来,再麻利地千刀万剐。

凤殊离他那么近,自然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狰狞神情,那瞬间炸裂开来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气势如此恐怖的凤,她还是头一次见。尽管他眉眼森森,就像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她却并不感到害怕。

她闯荡江湖之时,也曾经被那些顶尖高手收拾过。死里逃生之后,自然会捎信息给慧山。慧山尽管总是笑眯眯地去找人算账,但每一次,都是皮笑肉不笑,只把人吓得够呛。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高祖父您别生气。搞不好是我那会儿头脑发热,才犯下了错。对方是谁,品行如何,我都不想要再有任何纠缠,但如果真的有孩子,我想要把孩子带回凤家去,可不可以?”

尽管是疑问句,她却问的理直气壮,那样笃定的态度让凤稍感心安。

这孩子回家还没几年,虽然双方都有意靠近,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需要时间去发酵,他还真怕她又像在家里的时候那样,打死不说,说了也打死都不求助。现在懂得开口,懂得伸手要家族帮忙,已经很不错了,代表着凤家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

第251章 距离

凤忍不住笑。

凤殊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会是这样的反应,忍不住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高祖父?”

“可以,当然可以。你的孩子就是凤家的血脉,自家的血脉当然不能流落在外。”

他直接就把有可能存在的孩子一定会拥有的父亲角色给排除在外了。

不管是年轻不懂事所以冲动惹下了祸事,还是两情相悦所以情不自禁**,反正他家的孩子当初年纪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就算男方同样年纪小,也是男方的错!男人犯错,不论大小,都该得到应有的教训,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轻拿轻放过去,呵呵,他会让始作俑者好好地学习一下“死”字是怎么写的。

凤殊总觉得他此时的笑容怪怪的,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还是很高兴的,尽管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慧山曾经教过她,在跟人变成理所当然地相处之前,一切都要做对才好,谨守本分,让人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惹事的人,让人知道自己也是有底线有良心的人,那么以后一切才会水到渠成。

“谢谢高祖父。”

“这有什么好谢的?一家人可不说这样的生分话。”

凤直觉今天的这一场谈话将彼此的距离拉进了不少,嘴角微咧。

“小九,以后我们就这样相处吧,啊?别又回到之前的那副‘我只想保持距离’的高冷模样。我们做长辈的脸皮厚了,自然不会介意,但小二她们脸皮薄,被你这么推拒几次,以后可能就真的亲近不起来了。”

凤殊不担心这个,“二姐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推开的人,至于其他的几位姐妹,脸皮该厚的时候也会厚得像铜墙铁壁。高祖父不用担心。”

“小九,说话该软乎的时候就该软乎,别硬邦邦的像个男人,啊?”

那一声“啊”字,寄托了深切的嘱咐,凤殊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每当慧山想要让她乖乖听话,哄着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也会笑眯眯地劝说着她要刚柔并济,“九娘,软刀子也能够杀人不见血,没必要总是硬着来,啊?可得记着。”

她一直都记着,从来不曾忘记过,但很显然学得不好,并没有贯彻到底,变成骨子里的可以杀人不见血的那种柔。

“怎么不回答?又想起什么了?”

凤现在对她多少有些了解了,毕竟观察得够多。

“嗯,好像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过。做个刚柔并济的女子,好过做一个硬邦邦还总是刚愎自用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伟丈夫。”

她笑着将慧山调侃伟丈夫的话复述了一遍,凤大笑。

“的确是这样。看你太奶奶就知道了。她啊,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伟丈夫通通都黯然失色。”

“并不包括你,不是吗?高祖父可不会刚愎自用,您该软和下来的时候,筋骨可是伸缩自如。”

她的揶揄让凤心情大好。

“对,就这样活泼一些,自然一些,保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凤殊哭笑不得。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是星币,我可不要做铜臭。”

“铜臭?”

凤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嗯,钱,远古华夏文当中跟星币一样的同义词。”

“你妈妈以前就偏好远古华夏文,看来你跟着学了不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样,高祖父也不错吧?还能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凤朝她眨了眨眼,得意得就像幸运心情好的时候,尾巴高高地翘起,昂首挺胸,如山大王出巡。

“来到外域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虽然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印象,但你应该也见了一些东西,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凤殊摇了摇头,不确定地道,“那个叫月岚星的星球,我好像去过。还有即墨,就是雅筑号主人,我以前好像认识他。他应该算是比较熟识我的人,就算我做了伪装,是以骆小花的身份上了星舰,他第一眼见到我,就认定了我是凤殊。”

她停顿片刻,“高祖父,我以前真的是个斯文乖巧的孩子?从来不逾矩?有没有可能其实在跟家里联系的时候,我是假装柔顺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乖巧,我不可能会未婚跟人生下孩子,不管是坠入爱河还是被动,怀上孩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应该理智地处理掉。就算我不知道有婚约在身,母亲也总该知道。她就算起初不小心让我偷跑出去犯了大错,事后也该妥善处理。”

她语气淡然,表情也平静得不像话,就好像是在说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隐晦地透露出她猜测自己应该是被人强上然后怀孕的。

凤咧开的嘴角立刻扯平了。

“你一直都很乖巧,从前就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现在也一样,乖巧得让人心疼。

放心,以后查出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八蛋欺负你,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杀他,高祖父也一定会将他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让他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辈子受煎熬。”

他说完见她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又继续道,“你当初就是在月岚星被宋家的人救起来的,有印象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个即墨,能够在你模样大变的情况下还一眼就认定你是凤殊,可见是个熟人。我会让岐宗去查。即家有些本事,只要不是绝密,不用半天,就能够将情况摸个一清二楚。”

凤殊讶然,“校长爷爷是黑客?”

“嗯,他在星网上如鱼得水,虽然原本身手就很不错,但在虚拟世界会更厉害一些,除了你太奶奶,我们凤家没有人能够跟他一较高下。”

“那在校长爷爷的眼中,凤家岂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凤发了信息给凤岐宗,让他立刻着手查即家的情况,“差不多。所以他其实很无聊,无聊到去蹲学堂星,就是希望能够看着新鲜血液,看能不能够得些趣儿。”

其实他也差不多。年轻的时候觉得小孩子烦得要死。人老了才越来越体会到小孩子的可爱,总爱看着他们。

第252章 和盘

让凤感到诧异的是,半天过后,凤岐宗来汇报时,并没有能够将即家的绝密都挖掘出来。

“联邦泰半以上的武器都出自即家,尤其是军部所用的星舰,全都采用了即家这几代家主的设计。即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在少年时期就已经有了不少创新,天赋之强让十大元帅都叹为观止。当然,以外域现在的水平,就算对内域造成伤害,我们凤家想要防守反击还是不难的。

武器这方面可以略过,重点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也是一个黑客老手,虽然进攻的时候不多,但是防守却十分严密,甚至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凤岐宗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这是迄今为止我见到过的在这个年龄段严防死守做得最好的黑客。整个家族足够低调,实力也足够雄浑,在外域复杂的局势下,多年以来都采取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还能够左右逢源,风评极好。大长老,如果有机会,我们不妨将人吸收过来。”

“真有这么厉害?”

凤不是不相信凤岐宗,他只是不相信外域会有这么厉害到能够做到凤岐宗所赞扬的那种程度。要知道,内域同样人才极多,但是能够在黑客技术上让凤岐宗看得上眼的年轻才俊,迄今为止,十个手指头都能够数完。

“是的,比属下当年那个年纪可要厉害上一倍不止。”

“看来你真的很看好他。”

凤盯着半空中的虚拟人像,微微拧眉,“一个大男人,长得也太过漂亮了,要是到战场上去,让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家伙看到了,肯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凤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旋律。

她喜欢看美人,不论男女,不分老少,但凡样貌拔尖气质出众的,她总忍不住要看多几眼,这就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样,是她认为非常正常的事情。

她从前也因为见到过极美的人所以脸红心跳的,可是只要美人不在眼前,单纯看画或者是想起来,她并不会继续心跳不止。

但现在不是这样。即便即墨不是真人在此,看着他的虚拟人像,她居然还是会心跳失常,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他是她曾经见过的男人当中最为漂亮的一个,但是雌雄莫辩的脸缥缈出尘,完全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压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为什么她单是看那么一眼,就会心跳失控成这样?

看来于她而言,他是个危险人物,日后遇上要敬而远之。

凤殊在心里下着结论,凤岐宗却兴致勃勃地想要去会一会人,“大长老,我们要不要直接杀上门去?

这大半年以来,即家在达达星的人手的确都在找小九。他们并不是真的重视小九三个人,而是重视据说跟小九一见如故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相关信息在即家列为了绝密,这一点很奇怪,重要程度都可以跟即家的武器设计图稿相提并论。

他虽然也很重视他的独生子即庆,但也只在即庆的基因图谱与天赋潜能之类的关键点上做了绝对的防守,其他的一些日常信息还是能够查到的,但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却一点一滴都没有透露出来。”

“女人?女人就是麻烦,那是别人的**,我要特意为了一个女人跑这一趟,回去梧桐星不得睡书房?”凤摇头,“再说了,长得越艳丽的东西毒性越强。这人眉眼冷清,是个对别人狠能够对自己更狠的人,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干,非得自找麻烦。小九,你回不回即家独立公寓?”

凤殊这才想起来,还有阿凤的事情没有提及。

那个女孩跟她长得就像是双胞胎,虽然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血缘的人长得相像也并不奇怪,她自己就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可是万一呢?

万一阿凤跟她真的有血缘上的关系呢?

凤殊下意识地皱眉。

凤据说已经失踪很多年了。他会不会现在也在外域?还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不对。

阿凤看起来跟她年龄相近,那个时候凤还在凤家,后来又去了战场上,过了四五年才失踪的。阿凤看着不像是差了她六七岁的样子。

也不对。

现在可不是上一辈子,差个六七岁就能够比较明显的区分出年龄大小来。

只要整容,皮囊上的衰老四五百岁也未必会显现出来,又不是骨龄,能够一看便知。要说眼神,谈吐,气质,见识,善于伪装的人只要稍微谨慎一些,装嫩或者变老也并不难。要知道,她也可以通过化妆术、缩骨功与变音技巧,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年龄段的人,男女老少都试过,不是火眼金睛的人,还真的分不出她的真身。

“想什么?你想回去接那两个骆小花的小伙伴?还是想要再去见一见这个即墨?”

凤不是太希望她去接触那么艳丽的花朵,“你校长爷爷刚才不是介绍了吗?即家风评极好,实力也足够强,既然已经把人安置在即家的地盘上,还给了即家的身份,证明那两个毛头小子已经获得了即家的庇护。只要他们自己不犯蠢,安乐到老死并不难。”

“小九,大长老说得对,。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只要外域不发生大的动荡,即家完全可以照顾好骆小花的两位同伴,你不用担心”

凤岐宗见她难得皱眉,也跟着打包票。

“不是的,我没有担心他们两个。既然能够在月岚星活到成年,证明他们运气不差,能力也有,也足够上进,以后就算即家不庇护,他们应该也可以靠自己过上正常的生活。”

凤殊斟酌半晌,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是这样的,高祖父,之前跟您说了那个推测之后,我还忘了要跟您说阿凤的事情。”

“阿凤?”

凤殊郑重其事,“确切的说,校长爷爷刚才说到的那个被即家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也叫凤殊,我叫她阿凤。”

凤挑眉,“噢,同名同姓?有意思。”

“不单只同名同姓,她还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凤殊垂眸。

第253章 相像

凤殊的话让气氛为之一滞。

“跟你同名同姓,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凤神情凝重起来,就连凤岐宗,也皱眉,再次去翻查即家的相关信息。

“有多像?”

“像是同一个人。我是说,性格不像,但不熟悉的人,见到阿凤会以为她是我,见到我会以为我是阿凤。”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除非离婚再娶,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洪爱国像是老了十岁那般。虽然因为他们洪家人缘不错,又有早逝的兄姐福缘保佑,使得乡里乡亲们都对他超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镇上的计生委却不是吃素的,专门派人到村里头多次暗访,最后砖厂会计的工作到底是丢了,还被按规定罚款,将家里头的余钱也掏了一个空,最后只能回家种田。

铁饭碗没了,又变成靠天吃饭,这无异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洪家的状况雪上加霜。

这一下,就连洪大柱和黄小丽也都看小孙女洪怡静不顺眼了。

第254章 顺眼

凤此刻就像她一样,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像小九所说,真的只是这么巧,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女孩,救了即墨,然后被即墨当做是小九救了回去?因为也失忆了,所以她也以为自己就是小九,理所当然地跟小九介绍说自己叫凤殊?不是一点巧合,而是高度巧合。就算名字是因为即墨才出错,但其他的怎么说?一,容貌;二,月岚星;三,失忆。

能够在那场爆炸中飞身去救下即墨这个即家家主,证明那个女人肯定有着不小的本事。

但如果她是个本事不小的女人,她就不可能是在月岚星生活的人,就算一开始是土生土长的月岚星人,也早就离开那么恶劣的环境了,她眼界不可能那么小,离开的机会也不可能那么少。

如果她是别的星球的人,一个那么有本事的女人,为什么哪里都不去,偏偏去月岚星?还是在即墨难得到访的时候,正好就出现在那里,然后遇上了难得一遇的大爆炸,正好就救了他?”

凤岐宗更加赞同他的分析。

“小九到底年纪小,看起来再怎么老成稳重,也还是个孩子。她对人虽然多有戒心,但骨子里还是更愿意相信人性本善,轻易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恐怕那个叫阿凤的小女孩给她的印象也极好。”

“哼,人心隔肚皮,才相处没几天,怎么可以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能够让即家高度重视的女人,不可能单纯到哪里去,就算现在失忆了,也绝对是个有城府的主。只要不引起那些老怪物的注意,你尽可能地往深里扒,最好将即家的皮肉通通掀了,让骨头露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伪装小九的阿凤长得是什么模样。”

就像人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凤也不喜欢有别的人冒充凤家人招摇过市,不管是有心伪装还是无心相像,那都是冒犯。

凤岐宗这头加把劲拆墙,即墨就在那头亲自上阵,飞快地查漏补缺,双方一来一往,攻防之间很快又过去了大半天。

“还是没进展?”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交手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已经从我的破防路径中学会了新技巧,还立刻学以致用。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大长老,能不能将人网罗到我们凤家麾下来?以后可以让他充当我们在外域的代表。”

凤岐宗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是由衷的感叹,显然见猎心喜,对即墨的好感度那是一个蹭蹭蹭的上涨。

这会儿,连凤都不得不对即墨表示刮目相看了,很快就将对美人儿的轻视之心都收了起来。

“你想收他做徒弟?”

凤岐宗未婚,凤都已经做人高祖父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打定了主意要做一辈子的单身贵族。凤觉得可惜,偶尔也会想要说服他找一个伴侣,以度过漫漫长夜。凤岐宗总是笑笑,说的急了,就会回以一句,要找也找徒弟,将一身本事都传下去。

话说是这么说了,但是几百年下来,愣是没见到一个合眼缘的人,倒不是说凤岐宗自身是个不容人的,实际上他跟小辈们都相处得极好,亲和力十足,比起凤这个曾经的族长来,他要更加受孩子们的欢迎。

哪怕凤并不是会摆架子的长辈,碍于身份,或者威严,大多数的小辈们在他的面前都会拘束紧张,难以放下忐忑的心情言行随心。相反,虽然他是凤的追随者,小家伙们有什么事情却都愿意跟他说,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再长至成年,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大部分都跟他相处得更加轻松愉快。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有心观察,也看到了好些天赋过人品行端方的孩子,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萌发出要做师傅的念头。不单只凤,就连难得说人坏话的诸葛婉秋,也开他玩笑,问他是不是当真眼高于顶。

后来他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刻意的寻找,只想着顺其自然,老天要是赏脸,自然会将好苗子送到他眼前。没有想到的是,好苗子果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只不过,这棵好苗子并不是内域的,虽然天赋好,作风也正派,但实力再强,也强不过外貌。

“他长得太出色了。在外域,凭他的家世还有本事,足够低调的话,可保终生平安,但要是进了内域,就算你能够将他带出来,一旦被老怪物发现,祸福难料。”

凤摇头,显然不赞同他的想法。

不得不提,他们两个相处得久了,很多时候不约而同地就会想到一块去。

凤岐宗苦笑。

“所以我觉得把人带出来的话,就让他在外域当我们凤家的代言人就好。在这里他可以寿终正寝,带回去搞不好会让他死于非命。”

凤微微皱眉。

“奇怪,不管是小九还是你,对他的感观好像都不错。我是一看那张脸就觉得不顺眼。这人说没野心也有野心,说有野心还算有自知之明,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更加漂亮的人,不论男女,我从来没有因为长相的缘故就对人特别的看不顺眼,这人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脸是整容成这样的?”

“天生的。他是即家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家主,就连他的独生子即庆,容貌上也不及他七分。”

“即庆?将那小孩放出来,我看看会不会也觉得不顺眼。”

凤岐宗将少年的图像调了出来。

凤盯着空中的那一道身影,心里突然起了非常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还是一样的观感?我看这小家伙还不错,一看就是个乖巧听话的。”

久攻不下,凤岐宗已经收手了。他大致摸清了即家的防御结构与模式,剩下的是要构思一下如何破防。

“不,相反,我觉得他长得很顺眼。”

凤站起身来,在室内开始来回地踱步,不是一般的顺眼,而是很顺眼,顺眼到了对那个少年有一种亲近的欲|望。

真是奇了怪了。

第255章 眼睛

明明这张脸,就是即墨的缩小版,虽然不完全一致,但父子俩站一块,不会有任何人说他们非亲非故,这是瞎子都能够用手摸出来的事实,他们天生就是一个模子。

“咦,难道你也终于学会了用有色眼镜去看人了?”

凤岐宗难得调侃他有失公允。

凤走来走去,从不同的角度去审视即庆的影像,“有没有他的视频?”

“没有。即家很谨慎,好像从来都不会留子嗣的任何成长视频。即庆没有,即墨也没有,即墨父母更没有。噢,长大成人之后进入军部的情况,倒是有少量视频,要看吗?”

凤摆手,“谁要看衰老版的?”

凤岐宗这下笑得有些无奈,“大长老,即墨那叫终极版本,最起码也是高配版,他还不到百岁,就算是放在我们内域,就凭这黑客本事跟心性,也可以说得上惊才绝艳。”

“行了,我没说你眼光不好,用不着吹嘘。”

凤说完就不吭声了,转过来绕过去的看半空上的虚拟少年,起初皱眉,大概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后,他突然道,“将他的额头以上鼻子以下的部分全遮住。”

“就说只留眼睛不就好了?”

凤岐宗照做,半空中便剩下了一双安静又略带羞怯的眼睛。

是杏眼。

很像凤殊。

也……很像诸葛婉秋。

凤岐宗张大了嘴巴。

“大长老,他的眼睛!”

凤点头,“你也这么觉得?”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诸葛婉秋的那一双眼睛,并不像父母,唯独像她的祖父诸葛远非,也因为这一个共同点,当年幼小的诸葛婉秋非常受诸葛远非的宠爱。

诸葛家向来人丁单薄,传至现在,除了活着的诸葛婉秋,也就失踪了的诸葛远非还有可能存世,别的成员不是战死,就是病死,诺大的一个诸葛家,现在只得一个架子,如果不是有凤家看顾着,帮忙打理着相关的资源星球与产业,跟散了也没什么两样。

“会不会是诸葛老爷子遗留在外域的血脉?”

凤岐宗一瞬间异想天开。

“当即家的人都是死的?即庆也就这一双眼睛不像即家人,其他的看着完全就是遗传至即墨的基因。他妈妈的信息呢?哪怕是图像也好。”

“没有。”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是,即墨未婚。即庆是他提供j子,跟一个快要死的女人提供的l子结合,由模拟孕胎孕育的。只知道这个孩子体质不是很好,在幼年的时候连饮食都要严格控制,否则吃了一点别的东西,就会上吐下泻,甚至呕出血来。为了照顾他,即墨很早就跟军部打了报告,表示儿子成年之前都不会再考虑去战场服役。”

“你能知道是一个快要死的女人,就不能够查出具体的身份?”

“那还是一个下属说漏了风才‘听见’的。没有任何数据可以调查。就算已经有治疗记录,也被即墨永久删除了。”

凤岐宗相当感慨。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第256章 地下

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退一步说,就算出错,也值得一试,不是吗?

这是三百多年的寻找当中,极为难得的一缕曙光。

凤激动得在原地团团转。

“岐宗,我要去天极星,亲眼看一看即庆。最好能够得到他的基因图谱,既然破解不了,我们可以直接拿到他的毛发,自己做鉴定。”

“我们并没有带鉴定仪器过来。”

“找人送回去,鉴定出来之后将结果告诉我。”

凤等不及了,“接下来的时间你跟着小九,我先去即家。”

“大长老,既然要去即家,不妨也查一查阿凤。我总觉得她很有可能人就在即家,还被藏得十分严实。鉴定一个人是鉴定,鉴定两个人也是鉴定,反正都要走这么一遭,能够主动确认的信息还是直接确认为好。”

凤岐宗担心即便可以破解防护,即墨也会弄些模棱两可的资料上去,届时他们很可能会被假消息所误导,得不偿失。

“有机会的话。”

凤说完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闪人不见。

“本来还想说干脆一起去好了,可以直接让小九将那一位阿凤给约出来,拿到头发。搞不好连即庆的也简简单单地就取到手。这人,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雷厉风行。”

凤岐宗苦笑,凤走得如此利索,恐怕是真的在内心里认定了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独处的时间,而不是旁人的随行。一个人去也有一个人去的好,有什么事情能够迅速脱身。

等到凤殊知道凤离开的时候,已经大半天过去了。

“高祖父去哪了?”

“他有事需要单独去处理,让我留下来陪小九。小九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没有?”

在事情的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凤岐宗并不觉得应该让一个小辈知道这样的猜测,毕竟事关凤夫妇的隐痛。除了知道要寻人,如今年轻一辈都不十分清楚那一段过往,虽然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的确是在有意无意之下尽量淡化这一桩事情。

凤殊摇了摇头。

“校长爷爷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还真有。你要不要换个样子,跟我去达达星地下擂台去见识见识?”

“地下擂台?”

凤岐宗微笑,“对,地下擂台。可以让你开开眼界。这个星球民风彪悍,据说在联邦中央星域也排的上号,就连月岚星所属的梅耶星域也都有所耳闻。”

凤殊虽然十分好奇凤去了哪里办事,但她也不习惯去过问长辈的行事方式,便乖乖地点了头,任由凤岐宗麻利地将她打扮成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样貌。

“这是新的个人终端。即洛花的那个已经被我封存了。日后你如果确认了不需要用它来联系郭子跟即洛璃,我会帮你彻底销毁。”

他拍摄了一张图片,放在了半空中,让她仔细地端详自己现在的模样。

如果说之前骆小花的容貌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话,现在这个身份为萨达星崇启城关越九的女子,完完全全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的大众脸,丢到人海里去压根溅不起一滴水花来。

“怎么样?还可以?”

“是。”

她从前也经常易容而行,对于不同身份的转变,接受度非常之高。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的身份就跟之前的骆小花一样,还是个孤儿出身,无亲无故,只不过是名字换了一个而已。

凤岐宗让她将新身份的信息背熟,便领着人上了悬浮车,左拐又弯,兜兜转转地高速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个看似僻静的商业区里停了下来。

凤殊只看了两眼,便知道看似随意轻松的居民区里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的紧张。虽然看不见人,但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来,在那些隐蔽的拐角处藏了不少的人,明显是一股不小的武装力量。

暗中可以防止闲杂人等从外部闯入,明里也可以阻止不该放走的违反地下擂台游戏规则的访客,可谓一举两得。

“走,让我们去见识一下达达星的民风是如何彪悍的。”

他带着她闲庭信步地刷卡进入,再次曲里拐弯地前行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个看似高台的地方敲了敲下方一个突出来的兽首。

然后,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要不是凤岐宗在一旁拉住了她,恐怕她会本能地飞跃而起,循着下意识的防守趋势回到地面。

“这样的入场方式是不是别开生面?”

以为她吓到了,凤岐宗有意揶揄。

凤殊摇了摇头,没吭声。

之前进入密地的时候,其实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她是主动跳进巨树身上所开的那一个黑洞,而现在,她是被动地下坠。

让她诧异的不是方式,而是下落的时间之长,居然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长。

“虽然我们感受到的是在不断地下落,但那只是人脑的意识被这个特制空间所欺骗了,实际上还不到二十分钟,我们现在进入的是一个人为开辟的异空间,跨越空间界限的那一瞬间就用了比下坠还要长的时间。”

凤岐宗没有讲这个人为的异空间是怎么形成的,就算深入浅出的讲了,恐怕她也不见得能够听得懂,凤殊也就没有费力去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与刚刚下坠之时的黑暗相比,此刻骤然出现的空旷视野里,一半是明晃如白昼的擂台,一半是此起彼伏充满了热血的喝彩声与嘲笑声的灰暗观众席。

“跟紧我。”

凤岐宗将刚才进门时刷的那张卡片递给了前来迎接的一位侍者,对方看了一眼,便恭敬地在前头带路,直到将两人都引进了一个包厢,才被挥退。

“这里是观众席里头视野比较好的包厢,虽然不是贵宾席,却也差不多,一般能够进入这里的人,就算没有权势,也肯定是富得流油的有钱人,要不然就是有特殊才能,富贵人家都不能轻易得罪的能人异士。以后你要想过来,为了安全起见,可以直接照做,当然,这个可得换一张,老一点才好,男人更好。”

他笑着指了指她的脸,凤殊点点头。

第257章 打擂

这里的擂台有三个,第一个是单打独斗,第二个是双打,最后一个是混战。奇怪的是,不管是那一个擂台,所有的人都赤手空拳,没有机甲,也没有任何其他武器,这意味着,全都是肉搏战。

他们正对着的是第一个擂台,两个男人正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凤殊只看了两眼,便断定那个体型偏瘦的男人撑不过十分钟。

“您以前也来过?”

“地下擂台?嗯,当然,年轻时候跟着人来过,虽然不是这一个,但当年有亲自去下场子,有一段时间很是玩上瘾,后来为了得到一样东西,我们打了整整半年,兴尽而返。”

凤岐宗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猜猜,这两个人谁最后能够获胜?”

“瘦子。”

“怎么看出来的?”

对于她能够看出来,凤岐宗并不感到有多么奇怪,要知道,在学堂星之时,她便已经是赤手空拳的切磋战中的无冕之王,现在的实力他也尚未完全摸清楚,但能够胜过台上那两人却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两个人都脚步虚浮,瘦子下盘要稍微稳一点,但胖子的出招更灵活,瘦子应变不够快速,如果能够耐下心来打持久战,还有获胜的希望,现在他已经乱了。”

“对,其实两人半斤八两,实力都差不多,要认真比起来,瘦子基础更扎实,胖子应对能力更强,速战速决的话,胖子明显占上风。打持久战的话,如果胖子不会自乱阵脚,瘦子也未必能够赢下来,他明显没有胖子抗打。”

凤岐宗话音刚落,瘦子就被胖子一拳锤到了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摔落擂台。

“吴飞达滚出去!他妈的害老子连输十局,早晚剁了你去喂猫!”

“喵……”

“谁敢笑老子?滚出来?!”

“又让人滚出去,现在又让人滚出来,到底是去还是来啊,现在的人从小不学好,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喵……”

“喵喵……”

“哈哈哈哈……”

口哨声跟大笑生此起彼伏,言语交战很快就被淹没了。

“有意思。看来年轻人很多。”

凤岐宗也跟着学了几声猫叫,引得凤殊接连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是不是不习惯?哈哈,跟年轻人在一起的好处就是,该倚老卖老的时候就倚老卖老,该返老还童的时候就返老还童。你不觉得那些起哄跟着喵喵叫的观众很有意思吗?”

他大笑,凤殊并没有觉得哪里有意思了,要知道,所谓的包厢,不单只隔绝了其他人的视野,也杜绝了偷听的可能。所以,外头的人压根就听不见他的学猫叫。

“我学他们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听见,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所以就跟着起哄而已。

这也是心情转换的一种调剂方法,不管心情好还是坏,时常有意地放下自己的心情,跟着别人的心情走一遭,久而久之,就会处变不惊,明白不管什么样的处境都好,谁都有可能经历冰火两重天,上一个瞬间还是欢天喜地,下一个瞬间很有可能就是跌入谷底。”

凤岐宗察言观色的本领很是一流,见她不为所动,继续循循善诱。

“小九你偶尔也可以试试看。虽然你已经够处事不惊的了,但小小年纪未免太过老气横秋,跟着别人的变化而变化,随着众人起舞而起舞,而不是众人皆醒我独醉,这样更能够领略到大众的、日常的、世俗的、平凡的乐趣,一句话,接地气。”

当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随大流是最稳妥的做法。当非常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而不愿意做什么的时候,为了避免因为时间流逝而陷入僵化,时不时地学一学周围不同人的做法,也能够转变一下思维,调和一下自己有可能陷入僵滞的人生。

凤岐宗不怕自己变得太厉害,就怕自己老了,想变都没力气变了,跟死了没两样。

“是。”

虽然觉得自己很难做到像他一样,几百岁的老人了,为了凑热闹还学年轻人喵喵叫,但他说的话却是有道理的,态度也是值得她学习的。

擂台上胖子迎来了新对手,依旧是个比他瘦的男人,一上来就朝他虎扑而去,那如野兽一般的气势,让观众席上叫好声爆棚。

“现在你看,胖子赢还是瘦子赢?”

凤岐宗有意锻炼她的判断能力,也或者,有意考验她的眼力,“三秒判断。”

“还是胖子。”

“咦,为什么?胖子明显下盘不稳了,瘦子可是刚上台,力气多的没处花。”

“胖子知道对手的弱点。”

正如凤殊所说,胖子的确如同一早就知道了对手的弱点一样,他的打击点都是在同一个地方瘦子的左膝盖。在持续了不到三分钟的攻防里,速度与力气都没有占上风的瘦子失去了最开始的突袭优势,被胖子一脚踢中了左膝盖,整个人趔趄着跪了下去。

“嗯,这一次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三秒判断,当时两个人尚未接触,胖子也并没有起脚攻击瘦子左膝盖的势头。

“瘦子不良于行,刚才飞扑上去时明显左腿无力,但大腿却是肌肉张发,可见是下面的问题。再见他步法扭转之时刻意避免左膝盖处的弯曲扭转,可见那处有比较严重的旧伤。”

“不错,现在这一个呢?”

胖子的第三个对手依旧是一个瘦子,不同的是,这一次来挑战的是一个女人。看着上了一些年纪,风姿绰约。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第258章 平静

凤岐宗也皱起眉头来。

地下擂台既然以赌约为正途,输赢之间的剧烈性自然不言而喻。

虽然不管是哪种形式的比划,地下擂台可以说都隐含着生死战的意思,但一般而言,谁都会有家累,谁都会想要活得更为长久,享受更多凭着自己的能力可以享受的东西,因此除非杀红了眼,非死不能够解决两人之间的争端,否则即便是为了夺取胜利,打擂跟守擂的两方,轻易也不会出手要对方的性命。

不管是参与搏斗的人员,还是参与赌约或者仅仅旁观的看客,多数人都不希望场面过于血腥,一旦事关性命,难免会引起不适甚至于骚乱,故而地下擂台的经营者通常也不会允许生死战作为日常的打擂方式而发生。

死的人多了,敢于上擂台的人会越来越少,愿意来观看甚至参与赌局的观众也会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还会引起执法队的注意,因小失大还是小事,搞不好会被联邦政府直接夷为平地,幕后经营者也被送上军事法庭。

所以一般发生了私人事件,总会有维护秩序的人出来控制场面,但这一次却显得相当奇怪,非但没有人出面阻止与解释,担任裁判的吴大直接宣布女方鲁晚菊胜出,晋级单人赛擂主,比赛继续进行,下一个选手比菲斯上场。

“害怕的话我们可以现在离开。”

尽管战场更加残酷,凤家小一辈的历练比眼前这一桩杀人事件更加的酷烈,但凤岐宗并不想让凤殊的第一次擂台见识经历留下阴影。

“没有关系。以后总归要习惯的。”

凤殊从前也杀过不少的人,就连万人尸坑都是主动跳下去够的,自然不会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感到胆怯。她凝神看着场中的比赛选手,总觉得仿佛哪里有些古怪。

“咦,是个小弟弟?”

鲁晚菊正一根一根地舔着自己的右手指头,殷红的舌头将手指上一点一滴的鲜血舔得干干净净,既让人毛骨悚然,又在不知不觉之中诱惑着人想要更进一步。

至于更进一步做什么,感受到了那一股越来越鲜明的冲动的观众们,都心知肚明。

“我的小弟弟可不小,呵呵,就不知道大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

比菲斯意有所指,视线轻佻地滑过了她的全身,一寸一寸地,仿佛正在剥离那一层束缚。

“哟呵,是个胆大的。敢不敢来试试?”鲁晚菊微微倾身,此前出现过的凶器若隐若现。

“你就这点本事?还不如直接脱光,弟弟我肯定接你的招。”

此言一出,因为胖子的突然身死而变得寂静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不少胆子大的人都开始起哄,或大笑或吹着响亮的口号,还有人在替他加油,说很是看好他。

鲁晚菊笑得花枝乱颤,腰肢起伏间,半挂在身上的薄外套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滑了下来,尔后,她哒哒哒地朝着比菲斯而去,一边走一边双手扯上了自己的上衣,裂帛声起,一片一片地掉落下来,沿着她前进的方向,就似红叶纷飞。

比菲斯紧紧地盯着她那一片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就像万千观众一样,下意识地期待着后面的发展。

鲁晚菊似慢实快地到达了他身前,上半身衣物尽除,“来,来,来,姐姐疼你。”

她巧笑嫣兮地靠进了他怀里,就像刚才对胖子所做的那样,双手环着他,以极为亲密的姿势不断地亲吻着对手。

一如胖子表现的那般,原本还算淡定从容的比菲斯傻笑起来,“好不好……”

好字未了,那双看似温柔的情人之手便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

“这都站起来了还这么小啊,规模不够的家伙可没资格享受十星级待遇。”

鲁晚菊懒洋洋地将头颅往观众席上掷去,这一次,她显然对比菲斯的血不感兴趣,只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胜在哪里?”

见凤殊并不害怕,反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鲁晚菊,凤岐宗再一次起了考验之心。

“这人应该有古怪,不是单纯地过招。她很有可能使用了精神力攻击,也或者,用了无色无味的毒。”

“你不认为那是两个男人的见色起意,心猿意马之下才大意丢掉了性命?”

如果是凤小二等人在这里,十有**,答案会被归咎于男人们的见色眼开。

“胖子有一点这方面的因素。但他刚才就已经跟人交过手,体力跟注意力都有所下滑,中招不足为奇。但比菲斯显然从一开始就高度提防对方,要不然也会想要用言语挑衅来扰乱对方心智。

可是在鲁晚菊回应之时,他明显反应变得慢了,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睛出现了呆滞的神情,就像是脑海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场一样。鲁晚菊近身之后,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但跟胖子不一样的是,他有一瞬间出现了挣扎的情绪,所以回答也是相反的,‘好’跟‘不好’。可惜他不够强,所以没能够挽回颓势。”

凤殊的分析让凤岐宗挑了挑眉。

美人如白骨,对于他们这些已经老成也快变白骨的人来说,哪怕再妖娆再丰盛的美景,也很难再挑动他们的情思,自然而然的,刚才的那几分钟表演里,凤岐宗更多地在观察凤殊的表现。

不得不说,她真的不像是年轻人。没有因为见到这样的调|戏场景而害羞,没有因为接连死了两个人就害怕,也没有因为这样出格的打擂方式而感到愤怒,她好像从头到尾就是一副平静的面孔,除了微微皱眉之外,她真的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是一块石头,岿然不动。平静得就像一缕微风,吹过去,也就是吹过去而已,别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很好奇当年的越清是怎么样抚养她的,要知道,在凤家人的眼中,越清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虽然性情刚烈,但那也是被逼到了极点之时才会爆发出来,平时里却是内敛温吞的个性。

第259章 交手

而凤殊,看似跟父母的内敛寡言一样,却有所不同。凤小七是完完全全地随了父亲凤的性子,凤殊却是容貌肖父,性情却较他们更加淡漠。

视人如无物。

视己如浮云。

她在某些瞬间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真正地看破红尘,看淡生死。

这让他有些不安。

他不确定作为凤家人嫡系子孙的凤殊到底经历了哪些事情,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就算是越清身死让她遭受到了巨大刺激,也不可能让她在失去记忆之后散发出看破世事的沧桑之感来。

一定有更加长久的,更加深层的缘故,让她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样。突然的巨变,只会让人变得尖锐,或者变得消沉,两者都会情绪外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兀自沉沉。

他突然道,“你想要去会一会她吗?”

“可以吗?”

“当然,你想上去试试看的话,尽可以去。现在你伪装的这个身份,也是合法的。”

凤殊没有想到凤岐宗会提议她上去打擂,有些许迟疑。“高祖父会同意吗?”

想起当初在学堂星之时,她曾经直接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就踩碎了凤小五的手腕,凤岐宗笑了笑,“会。你怕挨骂?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大包天的呢,原来小九也有胆小如鼠的一面啊?”

“我只想要弄清楚,自己在这里可以做的事情的界限在哪里,不想因为稀里糊涂地做了某些事情让高祖父母伤心。”

凤殊这么说,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慧山她是见不到了,上一辈子的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楼,从今往后都可望而不可即。

与大师兄的短暂相见,让她终于能够好好地大哭一场,直抒胸臆,排泄掉难以察觉的阴郁,戾气不在。现在的她,想要好好地以梧桐星凤家小九的身份活下去,好好地跟长辈们相处,跟姐妹们来往。

她从前不曾做到过,现在也就有些忐忑。尽管如此,主旨明确,她当然得从心而发。

“需要现在联系他,你当面问一问?”

“不,您既然都说他会同意了,我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凤岐宗直到现在也对凤的去向含糊其辞,显然是她不方便打听的,她便也不想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去打扰他。

“那要现在下场吗?还是做一下心理准备?”

就在他们俩对话的空隙,鲁晚菊已经拧掉了第四个人的头颅,原本报名参加了个人擂台赛的选手,便一个个都迟疑起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不是说达达星民风彪悍?为什么没有人应战?”

“倒不是害怕,更多的人应该是在观望。想要看看经营地下擂台的幕后之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大概很少出现接连死人的场面,而且还没有任何一个经营者的下属出面引导秩序的。”

“以您之见,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噢,你想到了什么?”

凤殊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下去,径直在桌上的一个古老器具上写了一个名字,然后将红色摁钮用力地按了下去。

“我走了。”

“好,小心一点,不能大意。”

“是。”

“要是她还是想要草菅人命,你会手下留情吗?”

“不会。”

凤殊毫不迟疑地表示她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凤岐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不管怎么小心都不过分,记住了,保命为上。”

“好。”

之前的侍者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包厢,确认了她的确是主动报名了之后,又将注意事项强调了一遍,见她决意要上擂台,带她来的人还一副欣慰的表情,侍者内心叹息一声,按着规矩给她引路。

“这位客人,您还年轻,何必自找苦吃?”

离开包厢,侍者把声音压得极低,劝她放弃,“没看那些老人都还在观望吗?就等着热血上涌的人出头,去送命呢。您这是何苦?如果是刚才那人逼迫的,现在您就可以偷偷地开溜。”

显然她遇到了一个怀抱着善心与热情的信念生活的侍者,凤殊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转头却越过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的选手们,径直走上了单人擂台。

“哟,终于来人了?”

像是很诧异来的同样会是一个女子,鲁晚菊赤着上半身,风情万种的神态刚刚放出来,又不得不收回去。

“达达星的男人都死光啦?不会吧,还以为真的民风彪悍呢,原来都是吹出来的假象。小妹妹,你也想要给姐姐我送人头?”

凤殊没吭声,上去之后便站在原地,安静无比地看着她唱独角戏。

“交手之前跟姐姐我聊会天怎么样?

你算长得一般般,但这胆子可比在座的绝大多数男人要不一般,他们啊,还比不上妹妹你一根头发丝,就算全部人跪倒在你面前,也该羞愧不如。

待会我留你一个全尸怎么样?好歹跟姐姐我是一样的性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说是吧?

哎,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是哑巴?现在的联邦还会有哑巴存在啊。达达星可是你们中央星域的一流星球,还不能消除这种小病吗?

得有多糟糕啊,哎哎哎,可怜见的,姐姐不单只给你留全尸,还给你留全血啊,保管不割你的肉,更不喝你的血。

是不是很感动?哈哈,我一直都是这么善解人意的美人啊……”

一直安静地盯着她看的凤殊突然就闭上了双眼,似睡非睡,像是把她完全给忘记了一样。

“有意思,姐姐我就让你死得更快一点,据说这样才一点痛苦都没有。”

笑眯眯地说完这一句话,鲁晚菊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了,瞬间就出现在凤殊的眼前,一手劈向了她的天灵盖。

“小心!”

“好快!”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手……”

“我赢不了她,该死!”

“她说话的语气!不是我们联邦的人。”

“原来是个来找茬的。待会谁先上?”

“我!”

“我!”

“我!”

“还有我!”

“谁都别想要跟我争!”

“滚一边去,按照正常的顺序,下一个是我胡晓锡。”

“……”

观众席与选手席都发出了嘈杂的议论声,只是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然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第260章 死胜

鲁晚菊弹射而出。

并不是主动的,而是靠近的时候被凤殊一脚踢射,就像是足球那般,身不由己地滚向了观众席。

她再也没有站起来。

“死了?”

“不是吧,又死一个?”

“搞什么?买她输的时候偏不输,买她赢的时候偏死了。”

“咦,好像没死?”

“没死?怎么可能?”

“是真的死了。没看手脚都不会动了吗?垂下来了,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蠢货,压根没死,只是被劈晕了。不对,被踢晕的。”

“这关越九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厉害吗?”

“有些母老虎从古到今都比男人厉害,你不知道?看来经历的女人还是少啊。”

“切,说得好像你就经历过很多女人一样。”

“总比你多。”

……

观众席吵吵嚷嚷的,凤殊依旧微微低着头,双眼眯着,似睡非睡。

裁判并没有出来宣布她获得了胜利。当不少赌她赢的观众开始催促时,才表示比赛仍在继续当中。

“搞什么?!这人已经都被打下擂台来还没结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就是,什么时候改了游戏规则?人离开了擂台就算输,死活不论,不是吗?怎么现在变卦了?”

“艹,我看是庄家想要通吃,因为买关越九赢的人太少,赌那朵菊花的人胜利太多,所以才对这么明显的输赢视而不见。”

大概是有恃无恐,裁判的声音非常冷静,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从现在开始,所有比赛全部以一方死亡结束,跌落擂台但仍活着的选手仍然可以继续比赛。”

众人哗然。

“这是要变成公开的屠宰场的意思吗?”

“也太无法无天了,就算选手愿意为了巨额奖金铤而走险,我们这些观众不过是小赌怡情,却要背负同样的风险,压根就划不来!”

“对!选手愿意死战到底我们没话说,但是庄家从一开始就规定只有一方死亡才能够结束比赛,有失人道!”

众说纷纭之下,一道充满着嘲讽意味的声音蓦地响彻地下擂台,“没胆子的就滚,以后列入禁止入场名单。”

“是胡子。”

“谁?”

“就是那个长的凶神恶煞的胡子,二庄家。”

“大庄家是谁?”

“只知道人称未名。”

“安静,那朵菊花上台了。”

“艹,怎么真的没死?”

不管是不是达达星人,在这个时刻,都不想要做第一个逃兵,死人的事情不常见,但见过死人的人却不少,应该说,在民风彪悍的达达星,一言不合拳打脚踢甚至拔刀相向的事情时有发生,因此造成的死亡事件也时有耳闻,普通民众对流血事件的接受度还是要较一般星球更容易。

鲁晚菊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认为对手是故意羞辱她,“小鬼,有点本事。是姐姐我太小看你了。这一次来真的,可别哭鼻子!”

随着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放开了五感的凤殊立即再次屏息待立,就连眼神也错过了对手,安安静静地继续看着地面,就像是要将擂台给研究出一朵花来。

鲁晚菊五指如鹰爪,直取凤殊咽喉。

在靠近一米的范围时,一动不动的凤殊照例飞起一脚,这一次,鲁晚菊依旧没有能够躲过攻击,“嗖”的一声就越过了相邻的两个擂台,径直撞到了地下空间的墙壁上。

然后,悲催地再次昏迷不醒。

“死了没?”

“不知道,隔太远,应该死了。”

“这个关越九是不是天生神力?要不然怎么踢上一脚人就轻飘飘地飞了?”

“这个小妹妹好淡定,你看,她又在睡觉了,就好像天生缺觉一样。”

“人家是高手风范,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我看她是在装模作样。”

“我只想要知道那鲁晚菊死了没?怎么裁判还没有开口宣布小九赢?”

“小九是谁?”

“小妹妹的昵称啊,小九多好听。”

“我看你是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吧?看人家年轻有为想要上前去勾|搭?会死的哦。”

“死你个头。那鲁晚菊又来了。”

“什么?”

“小九,杀了她!”

“杀了她!”

“我们支持你!通通买了你赢啊,小妹妹!”

“赢了哥哥分你一半信用点,床也分你一半。”

不管是诅咒还是调笑,气氛似乎再次回到了最初时那般轻松喧嚣,甚至不少人的神情都透露着愉悦与期待。

在飞腿踹人之时,凤殊还有心情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不得不说,高手风范也做得太过顺其自然了,鲁晚菊被迫倒退而回,气急败坏之下嘶吼了一句什么,空气骤然压缩,凤殊只觉周身一沉,黑暗与嗜血之味扑面而来。

凤殊倏然抬眼,疑惑一闪而逝。

一直安坐如山的凤岐宗瞬间就收敛了嘴角的淡笑,目光锐利地盯向鲁晚菊。

“哼,不自量力!”

梦梦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让凤殊浑身都猛起鸡皮疙瘩的鲁晚菊七窍流血,在离她三米不到的地方猝然倒地。

“之前去哪了?”

“要你管?!”

凤殊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对手的死完全不值得意外。

观众席上有人欢呼胜利,有人诅咒失败,更多的人却终于感到了不对劲,有少数头脑明智的还迅速离场,压根就不准备听裁判宣布结果。

“呵呵,小妹妹身手不错啊。精神力攻击?”

获得了一胜的凤殊不被允许下场,直接迎战第二人。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罕见地拥有长约十公分的胡须,名字是“胡子”。

“这个胡子不会就是二庄家胡子吧?”

“怎么可能?身为庄家怎么可以参赛?”

“怎么不可以?规则里写了经营者不允许参赛这样的规定吗?”

“你忘了,刚才也是当场宣布修改规定,非得人死了才结束比赛。”

“我看这小女孩要危险了。”

“小女孩?不见得,我看她早就是女人了。”

“也就你这种经历过成百上千的女人的人,才会满脑子s情思想。”

“这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事情,你没看出来是因为你向来眼瞎。”

“都别吵,你们不想看比赛老子还要为小九加油,再吵老子踢飞你们。”

议论声不绝于耳。不知道为什么,双人对敌跟多人混战的两个擂台都空无一人,好像结束了今天的比赛,除了单人擂台上依旧亮着光,周围的空间越发的黑暗了。

凤殊看似闲散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危险即将来临。

第261章 食心

胡子给她的感觉,就像刚才突变的鲁晚菊一样,不像人。

“你猜得没错,他早死了,现在控制着身体的是一只臭虫。我帮你防御,省得你被虫子钻空了脑子都不知道。你负责攻击,猛击他后脑勺,直到打出脑浆为止。”

梦梦说只负责防御就当真打算袖手旁观,胡子迅速飞扑过来之时,并没有收到任何的阻拦。

凤殊也没打算靠人,不,靠兽,这一次,一直呆在原地不曾挪动位置的她脚步一错,很快就绕到了胡子的身后,双拳带风,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接连猛击。

不知道是她的速度太快了,还是胡子轻敌,亦或者他的实力压根就不足以制伏她,闷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圆丢丢的头颅就像被开了瓢,突兀地露出了一个凹陷的大洞,脑浆四溅。

“你就不能打得好看一点吗?老子差点就被这恶心的虫汁给溅到了,染臭了以后你帮我洗啊?!”

凤殊被它突然的抱怨声震得头晕,脚步踉跄了一下,直接朝着开了瓢的脑袋踩了下去。

“呕……”

观众席上呕吐声不止,哪怕是胆子向来不错的达达星人,也擂台上的场景感到恶寒。

无他,凤殊那轻飘飘的一脚,直接将胡子的脑袋踩了个稀巴烂。

凤殊却没空去抱怨脑浆弄脏了她的鞋底,托梦梦的福,她现在看到了观众们看不到的一样东西。

虫子。

透明的,肥嘟嘟的,正眨巴着细长眼睛,挪动着纤细到头发丝般的脚,密密麻麻,向她蜂拥而来。

“这叫食心虫。虽然名字叫食心,实际上通常都直接吃人脑袋。直接在人的识海里孵化,然后汲取人的精神力为生,因为长得透明,很难被人发觉,一旦进入识海,几乎都可以变为成虫,最后一窝一窝地生虫卵,又孵化,直到被感染成虫体,人类的思想也会被控制,最后被食心虫完全蚕食,变成非人。”

凤殊脖子上还挂着空间钮,此时却也没有拿出武器的意思,只是冷静地询问,“弱点。”

“通身都是,像刚才一样直接踩就行,别让它咬掉。你要是没有伤口还好,它们奈何不了你,要是有个针尖大小的伤口,它们就会群起而攻击,直到有一条进入你的体内为止。一旦进来,你想要找出它们就难了。”

“你也不能?”

凤殊迅速落脚,每次都是刚踩下去就提起来,这一次她学聪明了,抽出了几缕精神力附在脚上,避免直接接触她的身体。

“你找死啊?快点收回来。”

梦梦却不让她这么做,见她听话地立刻收回了精神力细丝,这才开始骂人。

“我刚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它们最喜欢吃人脑,也最喜欢在识海里安家产卵,为什么?就是因为它们喜欢精神力这种玄妙的东西!虽然通身都是弱点,但真正智慧高的成虫,会躲起来,永远不让人类发现它是只虫,就这么用人类的身份藏进人海里,该出卖给虫族的消息却照样传回去。你是想要变成食心虫的奴仆吗?要死只管用精神力,别连累我!”

凤殊利索地用脚踩虫,观众席上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觉得刚刚从头到尾都沉静应对的关越九似乎变了一个人,突然就活泼得让人毛骨悚然,居然对着尸体跳起舞来。

“她是不是第一次杀人,所以疯了?”

“不是她疯了,是我们疯了。”

“觉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现在才觉得啊?真迟钝。走不走?”

“可是我还想要押她赢,她看起来比刚才的选手都要靠谱多了。”

“靠你个头,对着死人跳来跳去的人能是个靠谱的?你该不会真的眼瞎了吧?”

“别吵,要走就走,两个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

“你全家都是胆小鬼!我又没有说要走。”

“不走就闭嘴,认真看比赛,别管她跳不跳舞,裁判已经宣布她赢了。这个关越九可是我的摇钱树,哥都输了几天了,刚刚要翻身做主,你们谁要是敢打断了我的财运,出去以后老子就天天上你们的家蹭吃蹭喝去。”

“切,以前蹭地还少?真的不走?我看好多人都走了,那个张鹏最先离开了,他可是个脑子活泛的聪明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离席。”

……

凤殊没有空理会观众席上的诸多议论,她一边踩着脚底下看似弱小实则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生不如死的食心虫,一边还要躲避着新来的挑战者比尔的攻击,有一点手忙脚乱。

“喂,你行不行?原来你一直这么弱的吗?比虫子还不如。”

这个名字为比尔的胖子非常的灵活,尤其是速度很快,如果凤殊没有轻功加持,早就落入下风了。他的周身好像都用一种东西防护着,她不确定是不是精神力。

“你们人类才叫精神力,我们兽类叫魂力或者元力,虫子的叫愿力。

它们以母虫为主,任何一只虫子都可以成为母虫的养分,输送愿力助母虫孕育虫卵,反过来母虫也可以成为这些千奇百怪的虫子的养分,在有必要的时候,母虫也会牺牲自己的庞大愿力,为的就是拯救某只拥有比较高的智慧与地位的虫子。

现在这只比尔就显然是个等级高的,你要小心。”

凤殊没空一心两用,她发现这个比尔果然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说是一只狡猾的虫子。他长了一副无比憨厚的脸,一边笑着说话干扰她的心神,一边还干扰她去落脚杀尚未进入人体所以防护能力实在有限的食心虫同伴,三不五时还会给她来一记猛的,攻击她的身体弱点。

凤岐宗最初死死地盯着场上的局面,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过任何一丝慌张,而且还游刃有余地杀起虫子来,才稍稍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先是将食心虫出现在达达星的消息传给了凤,又提醒现在在外域各个不同星球历练的凤家人小心虫族,这才无声无息地将精神力铺排开来,迅速查看全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才陆陆续续离开的观众们显然都陷入了苦战之中,有不少人还已经尸骨无存。

第262章 比尔

整个地下擂台,或者说整个异空间,已经被虫族的寄生人所包围。数量并不多,组织却极为有序,小部分在出口拦人,直接就地狙击,大部分的人分散在观众席上,正隐晦地将食心虫放到旁边的人身上,有伤口的即时进入人体,没有伤口的则巧妙地用指甲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以期突防。

达达星虽然民风彪悍,作为中央星域的一员,民众们的武力值也远较普通星球之上,但相较于前线战场附近的偏远星球,他们明显缺乏对虫族的切身体会与对战知识。虽然有不少人因为知觉敏锐的缘故而感到了不对劲,陆陆续续地离场,但显然这样一种模糊的认知,并不能够让他们顺利地远离危险。

凤岐宗迅速将被虫族寄生的人类标记下来,随即隐身。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老家伙走了。他该不会是想要丢下你一个人逃跑吧?”

梦梦难以相信,现在的凤家仆人会是这么容易就认怂,不战而逃,比战败要可耻一千一万倍。

“校长爷爷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凤殊难得回应了一句,双目依旧紧紧地盯着比尔。

“小女孩很不错。要不要跟着哥哥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哥哥我认识不少的俊男美女,你想要男的就男的,想要女的就女的,要是口味独特,来只雄的或雌的也不错哦。”

比尔虽然长相敦厚,但声音却莫名其妙地显得轻佻,让人难以容忍。最起码凤殊就对这样的油腔滑调感到厌烦,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就加快了不少。

“还能更进一层?看来你实力不错。是哪个元帅手下的?让我猜猜看。”

比尔并不急躁,他任由她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踩杀着食心虫,一边干扰一边攻击她,还开始不断地往地上投放更多的食心虫。

最初凤殊并不知道他到底携带了多少,没多久才发现他所谓的投放,其实都是靠着身体的移动而进行,而虫子并不是来自某个空间钮或者口袋,反而是直接从他的皮肤毛发里冒出头来,再顺势下坠,飘荡到擂台上。

“是母虫!只有母虫才能够随时繁衍!”

梦梦爆了粗口,“不要让他近身!寄生在他体内的是母虫幼体。”

“要怎么做?”

“母虫出现,周围肯定有其他的虫将虫兵,很有可能虫帅都有,虽然这只是一只幼体,但已经初步具备一点繁衍能力。奇怪,母虫怎么会出现在外域?它们想要突破内域的防守进入这里,不啻于灭掉整个内域。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这么重要的事情内域一无所知,这人类的最后退守之地该不会早就千疮百孔了吧?

艹艹艹,凤初一就因为这愚蠢的蛮荒之地而送死了?还保护个屁!一早就应该听我的话逃得远远的,寿终正寝之前这该死的虫子也不可能吃得了他!”

“闭嘴,说正事。”

它一叠声的抱怨让她的头隐隐作痛。要不是基础足够扎实,意志力足够强韧,她早就无法忍受,更别提滴水不漏地继续着手上的攻防动作。

“有趣,你的精神力不像是人类的,倒像是我们的同类。”

比尔见她始终不疾不徐,没有破绽可钻,神情终于稍稍正经起来。

一旦他认了真,食心虫便从他的身体表面源源不断地出现,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凤殊心底发寒,正想着要不要抽出自己的精神力来阻止,便发现那些快速地想要扑向观众席的食心虫们在擂台边缘团团打转。

“小九,是我,校长爷爷。不要慌,听我说,现在发生了意外,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有能力杀死对手就格杀勿论!无法杀死就想办法拖延时间,我先将外头的小杂碎给清理了,再来助你一臂之力。”

凤岐宗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真的相信她的能力,或者确切地说是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锤炼她,说完就再次归于沉默,销声匿迹。

“还一臂之力!吹牛还差不多。狡猾的东西。”

梦梦意识到自己泄露了行藏,肯定已经让对方确定它的存在了,便催促起凤殊来,“赶紧的,别磨蹭,干活。”

凤殊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被凤岐宗人为密封的单人擂台地面很快就堆满了透明的食心虫,别说立锥之地了,压根就没有一点完好的地面,她现在根本就不用费心去寻找踩踏目标,反正落脚点总会有虫子投怀送抱,等着送死。

“咦,你有帮手在外面?”

比尔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擂台外缘突然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这一层屏障看似平淡,却成功地阻止了他新生的同伴们离开觅食,非但如此,当他联系外头的同伴时,发现消息传不出去。

“凤家人?!”

一直没有怎么拿她当回事的比尔突然就狂躁起来,速度猛地加快,拳脚不停地击向凤殊,又被凤殊以更快的速度避了过去。

全数落空,即便他全力攻击,依旧没有能够有效击杀。

凤殊那张安稳得如同一潭死水的脸让比尔越发狂躁了,以至于体内维持多年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他发出了尖利的嘶叫声,身体一抖,衣服全裂,毛茸茸的像是蜘蛛一般的腿脚从腹部不断地伸出,与此同时背部也豁开了两道大口子,如刀似的翅膀哧啦哧啦延展开来,不消片刻,除了那颗人头保持不变,比尔的身体全都变成了虫体,黑沉如夜。

“该死!你在搞什么?居然刺激得他瞬间狂化了,成虫的防御能力比幼体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你站着不动是欣赏艺术品吗?!缺根筋的蠢货,快点灭了他!”

“我好像中招了。”

“怎么可能?想要偷懒也找个好点的理由,老子可是时时刻刻在防御着,食心虫压根就没有能够碰到你一根毫毛!”

凤殊没有说谎,她并不想要站着不动,但问题是,她真的动不了。

是的,在比尔巨变完毕对着她虎视眈眈的此时此刻,她无法动弹。

就好像,被人点了穴,或者,施了术。

第263章 控制

直到人头虫身的比尔飞扑而至,她依然杵在原地当柱子,梦梦终于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就是传说当中的天生劳碌命!”

梦梦想要对付一只母虫当然不难,严格说来还十分容易,问题是,它原本压根就不想要伸这个手帮这个忙,第一次击杀鲁晚菊是因为怕凤殊初次遇见虫族会慌张,导致食心虫入体,就算后面可以驱逐出去,它也会觉得临时住所被弄脏了,徒增恶心,才勉为其难地出手击杀。

可是为什么现在它还要继续操这个心啊?!它明明已经交了住宿费跟伙食费,日常的精神力防御工作通通都做了,可不欠她一分一毫!

如同猛虎下山,黑雾骤现,飞扑而至的比尔本能地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却刹车不及,直直地冲进了黑雾里。

尖利的嘶叫声戛然而止,黑雾就像是遭遇了一阵大风,迅速散开,又像是吃饱了肚子,蓦地下沉,铺满地面,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擂台的食心虫群被一扫而空。

“恶心巴拉的东西!恶心巴拉的东西!!”

黑雾消失不见,梦梦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识海。

它这是将所有的虫子通通吞吃入腹了?

凤殊下意识地感到了恶寒,尤其是联想到它还是自己识海的客人之时,无数的鸡皮疙瘩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你才吃虫子!你全家都吃虫子!!要不是你不能动,我要吃这么恶心巴拉的东西?!!也就你们人类才会把虫尸当美食,大嚼特嚼!”

梦梦可不是故意恶心她的,事实上,就地取材,直接肢解某些虫类,烹饪成可食用的美食,不单只是为了果腹与享受的需要,更是为了获取营养。

战场上什么东西最多?自然是繁衍力可谓是宇宙第一的虫族最多。有些虫类不单只口感好,营养价值更加高。吃常见的食材,远远不如直接杀虫取食。

这一次,它不单只直接读取了她的所思所想,还直接将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人类大啖虫尸三百只的场面传给了她。

凤殊这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于梦梦的记忆储存,虽然只是一些粗狂的热闹的饮食场面,但因为不管是烹饪食用还是直接生吃,食材通通都是各式各样的虫类,她接受不能,恶心感爆棚。

可惜她动弹不了,以至于食道反流的本能之下,呕吐的东西直接从嘴角溢出,滴滴答答地顺着身体流下。

“这就受不了了?真矫情。人类还不是从古到今都在吃稀奇古怪的东西?鸡鸭鹅狗鱼,鱼虾兔熊猪,还有天上飞的鸟,地下藏着的蛇鼠虫蚁,有什么东西是你们人类不敢吃的?我看虫族再能生也没用,总有一天会全都进了你们人类的肚子。搞不好它们之所以繁衍能力这么强,为的就是让你们人类能够大吃特吃。”

它的理论虽然是从兽族的角度出发,但是不得不说,并不新鲜,她自己以前也生发过这样的想法,总觉得人类太能吃了,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够果腹与享受的。为了填饱肚子,人类肆意对待大自然的一切,就好像除了他们自身以外,星球上的一切其他生物都是客人,并没有当家做主的权利,只能够任人宰割。

所以,吃虫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与接受的。

但是,在她的理解里,吃所谓的虫子,只不过是蚂蚱秋蝉之类,压根就不是这种活生生的还有不小智慧可以跟人无障碍交流的所谓虫族,虽然样貌习性差了十万八千里,压根就不是同一个种族,但她一瞬间也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刚才的画面里,那些人都是在吃着自己的同类。

将人跟虫族看成一族,实在是过于诡异,别说人类不会同意,即便是身为兽族的梦梦,也是诧异非常。

“我发现你还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鸿蒙会选择跟你结契好像也可以理解。就算是凤初一,也从来没有把人类跟虫族混为一谈,你怎么会这样想?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人类,但老实说,兽族里也有许多让我看不顺眼的混蛋加蠢货,虫族最恶心,你们人类相较于它们,还是相当可爱的。”

“好像是那个跟我结印的男人出事了。”

凤殊无法控制的口吐秽物,观众席上懵懂不知外事发展的一些观众最先发现了她的异状。

“关越九在搞什么?”

“这人还自导自演上劲了,刚才是对着尸体跳舞,现在是对着空气表演呕吐,话说那个比尔哪去了?”

“你也没看见?我还以为就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他从刚才不见了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出现。难道是隐身了?他能够带机甲进场吗?”

“谁知道?现在的擂台比赛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时代发展太快,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这一次赚了之后,我就回乡下混日子去。”

“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在混日子一样。”

“对对对,你好像到现在还在努力找女人生儿子吧?都三百岁了,还不死心,从二十岁生到三百岁,换我我早就没这个脸皮再婚了。”

“哈哈,对啊,我一直想问你老哥,你都娶第几个老婆了?女儿生了一箩筐,这排队得从达达星排到天极星去吧?按我说,与其想着生儿子,不如想着找一个好女婿,搞不好以后你会成为元帅的亲家,多威风。生儿子还得自己养,养大成年还得想办法挣钱给他娶老婆,娶了又得哄他生孙子,要是他生的一直都是孙女,你不得吐血,直到五百岁也没空闲时候?多憋屈。”

“有道理!”

“滚一边!儿子生了十个的人没资格笑话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凤殊也想说上这么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梦梦下意识地又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在识海里嘟囔着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小看它之类,直到她头晕眼花,它才认真地做了检查。

然后,自然发现她没有说假话。

刚才它是离开去杀虫了,注意力除了放在防御,就是吃虫上头,因此没有注意到,她的精神力在外泄当中。

一开始是极为细微的变化,直到现在深入检查,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与她结印的雄性被人控制了。

不,说不好,控制对方的不是人。

第264章 黑点

君临的脸前所未有的狰狞。

想动动不了,想说话说不了,就连精神力,也被无形的屏障给束缚在周遭。

半个小时之前,他跟远方团的人分道扬镳,齐安刚刚设计组装了一款新型机甲,让人回远方基地试试看,原本只需要两个人就好,结果所有的人听了之后都兴奋不已,你争我抢,最后君临干脆让他们集体都回去了,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在达达星找人。

结果,倒霉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毫无预兆的,他就无法动弹,更无法发出求救信号。这样还不算最糟糕的,他的精神力在迅速减少,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此刻正在蚕食着里头的一切。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中了人为的陷阱,现在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那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只是离开得太久,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他被异兽或者是虫族给近身了。

显见的是个难以对付的,所以才能够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他的识海,都不为所知。

君临并没有慌乱,很快就在脑海搜寻起异物来。但是,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会漏了行藏?他越是集中注意力搜寻,精神力便越活跃,消失得便越快。当他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识海深处发现那个与众不同的黑点时,它已经注意到了他跟凤殊的结印。

“这是什么?真好看。五彩缤纷?五颜六色?”

一道稚嫩的童音响了起来。

君临没有回答,反而是控制着精神力蓦地席卷而去,想要一举消灭这个突然侵入他识海的异物。

“嗝,好饱。我吃不下了。”

龙卷风过境,黑点完好如初,不,确切的说是比之前胖了那么一点点。就像人类吃饱就容易犯困一样,它绕着结印转啊转,突然就闪进了印记中,消失不见了。

可是君临依然无法动弹,晕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终于无法自控,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一直驻扎在凤殊脑海的梦梦却像是受了惊,犹如炸了毛的猫咪,迅速销声匿迹。

“发现什么了?”

“还在吗?”

“梦梦?”

没有回应。

凤殊心想它估计又跑了。

“如果是蒙蒙,肯定不会乱跑。”

“小九,我们得走了。快点出来。”

凤殊只是眨了眨眼。

“怎么了?”

凤岐宗很快就发现了她无法动弹。

“走。”

他抱起她,迅速离开了单人擂台。与此同时,地下擂台突然一片漆黑,观众席上嘘声阵阵,直到灯光系统恢复如常,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劲。

“关越九怎么不见了?”

“我的摇钱树!!”

“不会是被人偷偷地杀了吧?”

“你想太多了。”

“那人哪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众人吵吵嚷嚷,负责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没多久反而是等来了全副武装的军人,地下擂台全场被封。

“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有人将这里死了人的消息传出去了?”

“蠢,进了这里你什么时候将消息传出去过?”

“别说话。”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凤殊早就听不见了。

凤岐宗速度极快,没多久就将人安全带回了临时居所。

她依然无法动弹,不过总算没有呕吐不止了。

“怎么回事?是中招了?”

凤岐宗并没有贸贸然地进入她的识海。

“我问你答。是眨一次眼,否眨两次。食心虫进入你识海了吗?”

凤殊眨了一次眼。

凤岐宗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跟你结契的异兽出现帮你忙了?”

凤殊先眨一次,停顿片刻才又连眨两次。

“你不确定?”

凤殊眨一次。

凤岐宗一开始不解其意,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问,“是有异兽帮你,但不确定是不是跟你结契的那一只?”

凤殊眨两次。

梦梦没有跟她结契,它只不过是看在鸿蒙的份上才帮她忙。

“它对你没有恶意?”

凤殊眨一次。

暂时看来的确是这样。

“它还在?”

凤殊眨两次。

凤岐宗从空间钮掏出来一个机器人,“你先去洗个澡,放心,它不会录像。”

凤殊眨两次,拒绝。

但这一次他却不容分说,愣是让机器人抱起她去盥洗室。

“怎么回事?外域怎么可能会出现母虫?小九呢?”

“九小姐很好,有异兽在暗中帮了她,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之前还有呕吐的现象,我替她做了检查,身体跟精神力都没有受伤的迹象。”

虽然没有进入她的识海,凤殊的精神力也没有放出来,但凤岐宗能够感受得到,她生机充沛。

“被人点穴了?”

“并不是,我让她去打擂了,因为突发情况,我将擂台封闭,她跟那只神秘莫测的异兽对付食心虫母虫,我在外边对付其余的食心虫成虫。”

“你居然让她去对付母虫?!”

凤当然不会舍不得小辈吃苦,现在流血流汗,总好过以后上了战场随意一个疏忽就丢掉小命,但没有任何经验的就直接对上母虫,这跟让她去送死有什么两样?

“当时情况紧急,我是确定了她能坚持一段时间,才先行处理外头的食心虫,否则,整个地下擂台的人都会成为食心虫的寄生人,不用多长时间,整个达达星就会被食心虫所篡占,来往的人这么多,一旦扩散,后果不可想象。”

“就算是这样,当时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面对母虫。岐宗,你知道我的意思。小九于我们凤家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有着特殊的意义,甚至使命。当时可以将她先救起来,哪怕是让她先进入你的机甲副驾驶座位,安全系数也更高一些。”

“是我考虑不周了。”

凤岐宗并没有不悦,立刻就承认了自己的疏忽。

“知道你是好心,但也没必要揠苗助长。慢慢来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该有些耐心。”

此行原本就是打算让她经受一些磨练的,食心虫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想着以凤殊的年纪难得遇见这样能够跟虫族面对面作战的机会,凤岐宗不过是顺水推舟,但如果不是有异兽傍身,凤殊肯定会吃些大苦头。要是有个万一,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哪怕是凤,恐怕也要被诸葛婉秋收拾。

第265章 忌惮

作为多年的同伴,凤怎么可能不理解凤岐宗的做法?

在救一人跟救多人的选项当中,他永远都会选择救多人那一个选项。

“我这边暂时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其他分散各处的人我也交代要小心分辨了。既然你已经通知了达达星的驻扎军队,暂时先旁观,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一件事再说,别出头。小九要是恢复了,带她出去转一转。只要不是对上母虫那种级别的,你要怎么折腾她我都没意见,别把人给我弄死了就成。”

“是,我会好好磨练九小姐的。”

凤岐宗自然也明白凤对他的信任,笑着应承下来。

“您还是打算前往即家去一探究竟吗?”

“嗯,不亲自去看看我总不放心。岐宗,这一次我真的有感觉,我可以找回我的孩子。”

凤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虽然在妻子跟心腹面前往往都会明白无误地透露出自己的情绪,袒露丰富的内心世界,但是总体来说,早已远离了年少冲动年轻多动的精力充沛的阶段,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即便是发现凤殊的特殊之处,怀疑她就是凤家的天命之人,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个发现更加让他情绪起伏。

他失踪多年的双生子,是他跟诸葛婉秋第一次为人父母,当时有多么的欢天喜地,孩子失踪之后他们夫妇就有多么的悲痛绝望。

就算后来他们又有了小儿子,时间流逝,三百多年后的今天,依旧疼痛难忍。

“大长老,我真心替您感到高兴,但还是希望您能够保持克制。”

凤岐宗当然了解他跌宕起伏的心情,因为他也同样怀抱着极大的期待,但又害怕希望太高,结果落空的时候会从高空坠下,直至深渊。

凤怅然,“我已经很克制了,岐宗,要不然,现在婉秋就应该知道了我的猜测,她会直接冲到即家去,二话不说将即庆掳回凤家。”

凤岐宗苦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诸葛婉秋对一切人事都看得相当开,拿得起,放得下,一如诸葛远非,豪迈非常。但即便是眼界与心胸同样开阔的女子,也有着自己无法忘却的伤心事。双生子的失踪,就是她心里那道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疤,年年月月都在流血,日复一日都在发脓,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毋宁说是孩子失踪的事实在折磨她,不如说是她在自我折磨。

“联邦中央星域都能出现母虫,可见外域也不安全。不管是大规模的潜伏进攻,还是防线漏洞的漏网之虫,我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能等闲视之。我到即家确认之后,如果那个孩子是我们凤家的血脉,你就带着他跟学堂星的人先行回去,我会在这里花几年时间,亲自护着小九历练,顺便查一查现在这个情况,还有当年孩子流落到外域的真相。你帮我稳住婉秋,不要让她也跑到外域来。”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不,岐宗,你不明白。自从他们失踪之后,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感到离我的孩子那么近,近到只要我耐着性子抽丝剥茧,哪怕不主动出击,也能够等到相关的线索主动送上门来。”

凤说着说着又难掩激动,凤岐宗也不想打击他难得高涨的情绪,便点头应下了,“好。那么在您到达即家确认之前,我是让九小姐继续呆着,还是出去?”

“不管外面有没有危险,都出去。不可以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有危险了,人就得藏着掖着。我没有感应到虫族大举进攻的那种迫切危险,你之前在现场这么久也没有感应到,可见就算有其他的杂碎,也不见得真的大难临头。倒是内域的边线要彻查一遍,尤其是内域跟外域之间的空间界限,是不是有哪一处壁垒松动了,让虫族钻了空子。”

“好,那等她缓过来,我就带她出去,继续原定计划。”

“嗯,你看着办。其他人的事情你也斟酌着看,短时间内没有重大事情不要联系我。”

凤显然知道自己激动过头了,所以想要依靠独处,消化掉那兴奋起来的情绪,联系就此中断。

凤岐宗先联系了这一次出来的人,确认没有任何人发生了意外状况,才又特意叮嘱了一遍,小心有可能会遇见虫族,等候返航通知,然后又秘密联系了凤家放出来的在外域游走的机动人员。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收获的。

有五个地方的人都在外域前线战场之外的人类宜居星球发现了虫族的存在,都是小规模,但是却异常狡猾,歼灭了其中的三处,剩下的两处却被虫族逃之夭夭。

“虎崇星、波思兰帝星。前者就在维瑞斯纳联邦,首都星为和光星的弘蕴星域。后者在塔姆尔帝国,也是隶属于中央星域,一个跟达达星同样民风彪悍的星球。”

凤殊虽然极为不适,但依旧让机器人帮忙给自己洗了个澡,完事后便独自呆着。

“梦梦?你在吗?”

“做什么总是喊我?不许喊我!”

梦梦极为小声,语气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你之前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是去找蒙蒙了?”

凤殊其实很羡慕它的来去自如,想来她这就来她这,想去找鸿蒙就去找鸿蒙,这其中的现实距离也不知道是怎么跨越过去的,毕竟不同的星球,就跟是两个空间一样,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依靠自身的身体就实现跨越啊。

“凤殊,你不要找那个雄性了。他很危险。”

梦梦答非所问,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一样,声音低不可闻。

“为什么?他很危险是指他实力很强还是他现在就要死了?他要是快死了,我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吧?难道你帮我把伤害挡了?”

因为对话是发生在她的识海里,凤殊好歹还是听清楚了。

“怎么可能?你跟他结印了,发生的实质伤害只能够由你们自己互相承受,我只能挡着他感应你,其他的可动不了手。他现在非但没死,还变强了。”

凤殊语气微凉,“也就是说,他越强,我越受制于他,对吗?”

“我不是说这个。他变强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本事,而是被什么东西看上了,所以被动地变强了。那变强了的本事不是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提高的,是奇怪的东西让他突然变强的,反正就是,我说不清楚。

总之很危险,我能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是我也需要忌惮的东西。”

凤殊垂眸,“没事,我比他变得更危险就行。”

第266章 窥视

梦梦以为她在开玩笑。

“说什么大话?你暂时连那只雄性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练就是了。现在比不上,不代表以后永远都比不上。”

凤殊并没有被它轻易打击到。

“梦梦,既然你能够感应到有东西近他身,其实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

“知道又怎样?”

“我想会一会他。”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现在他是个危险人物,能够用一根手指头就摁死你。”

“他未必会这么做。”

凤殊总觉得,应该跟人见一见。既然现在生命安全有保障,尽早去确认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对以后的行动比较有利。

可惜的是,梦梦死活不肯答应,“不行,太危险了,就算那只雄性对你没有坏心,进入他身体的奇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连我都感到忌惮的东西,你要是现在去见人,分分钟羊入虎口。”

“难道你忌惮某个东西,就连去会一会都不敢了吗?就算打不赢,好歹总能够成功逃跑吧?”

梦梦虽然被她的话气得跳脚,但并没有气糊涂,“你就这么急着自投罗网?”

“不,我只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所以想要快一点将在外域发生的事情捋清楚,尤其是跟我结印的人,还有那个有可能存在的孩子。“

比起解印,她现在更想要去找二师兄。传说当中的叶邈,是个有着非凡能力的人,搞不好,他会有回去的办法。大师兄之所以引导她去找叶邈,肯定是想要让他带她回家。

虽然舍不得这里的凤家,但是他们并不是非她不可,小一辈当中,有好几个出挑的姐妹,后继有人,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只需要在找到叶邈之前,将一些武技传给他们就好。

要是凤小二愿意学,教给她也不错,凤小一跟凤小七当真人品可以的话,乐意学她将来在战场上也可以直接教。

“现在你自己的问题都迫在眉睫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想要传授武功,真是蠢死了。”

好吧,它绝对不会承认,其实是它嫉妒了,它也想要见识一下凤初一心心念念的武功,甚至很早之前就跟凤殊说过,希望能够学一学,偏偏她就是不肯教它。

“我说过饿了,不要再窥视我的想法。”

凤殊皱眉,“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再提。找人的事情我已经向高祖父禀明了,就算你不帮我,以家族之力,也不过是花些时间而已。”

“以前可能是,现在可不一定。就像我能够屏蔽他对你的感知一样,拿东西十有**也可以屏蔽别人对他的感知。搞不好走到他面前去了,你也没有办法感应到他就是那只跟你结印的雄性。”

梦梦说的话并不是没有丝毫根据的,因为它现在就已经失去了感应。它猜测之前是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它才能够迅速反向锁定那个人类男性的位置,但那个东西给它的印象实在是太过古怪了,所以它当机立断就跑了回来,结果就当真断了个干净,现在再想要去暗中观察,都找不到人了。

“要不你现在去掉你对他的屏蔽,看看我能不能感应到他?”

凤殊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看法。

“又想要我中招?我看起来是跟蒙蒙一个级别的吗?别想忽悠我!”

“那就算了。”

凤殊发现自己行动自如,稍微打理了一下自身,便去找凤岐宗。

他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一个光屏,她进来了都没发现。

梦梦好奇地看过去,“咦,这里别的地方还有虫族。”

“谁?!”

一阵强势的精神力瞬间荡漾开来,发现了凤殊,又堪堪停留在了她身前。

“是我,校长爷爷。”

凤殊虽然一瞬间头皮发麻,却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任由攻击来了又去。

凤岐宗盯着她看了三秒,才迅速将精神力收了回去。

“它回来了?”

“嗯。”

凤殊知道他问的是谁。

梦梦不吭声,蹲在识海深处,像是一只缩小版的鲁鲁兽。

凤岐宗没有能够再次捕捉到那股奇怪的波动,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四周。

“它……”

凤殊想说它就藏在她的识海里,但很显然梦梦不可能让她透露自己的行踪,直接威胁她,敢说就直接让她晕过去,还是长达数年的昏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殊立刻住了口,只是却看向了凤岐宗的脑门,并不与他对视,“校长爷爷,之前那个地下擂台被虫族攻击,是针对我们凤家设下的陷阱吗?还是说凑巧发生而已?”

凤岐宗了然,没有再询问梦梦的踪迹。虽然很想要看一看庐山真面目,但既然对方脾气有些古怪,凤殊也捉摸不透,也不急在一时,等双方磨合得更好一些,应该会主动现身。

“我是临时起意带你去的,所以肯定不是针对我们凤家设下的陷阱。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凑巧发生,这批食心虫既然有母虫在,防御能力并不高,肯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才开始行动的。只不过刚好被我们给中途破坏了。

我黑进了系统去查看了一下事件的最新进展,联邦军部怕消息扩散会引起民众恐慌,收集了相关信息之后便直接消除了大部分参与者的相关记忆。我们当时要是不及时出来,很有可能现在就已经被列入追捕名单。”

“可是您不是刷卡了吗?而且我上去打擂了,肯定会有记录的。就算这些都被您提前删除了,那些人的记忆呢?您既然说军部可以人为消除人的记忆,那将记忆提取出来也未必不行。”

凤殊说到这里就顿了顿,如果现在的科技当真发达到这个程度,那人岂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想要了解敌人的过往,直接抓住了,将记忆提取出来就可以,得到足够的信息就可以将敌方剩下的势力连根拔起。

“做任何事情,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消除记忆不难,但记忆提取虽然可行,并不能够保证一定成功,大多数时候提取到的都是片段性的信息,解读出来之后十有**是琐碎性的日常信息。

尤其是警惕性高的人,防备心重,意志力又坚韧的那种人,如果本人抗拒得厉害,是不可能提取到对方的记忆的。”

凤岐宗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第267章 绸缪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害怕将来的某一天,会突然被人剖开大脑,直接像做外科手术一样,将她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都一并提取了去。

对于她来说,来历是最需要隐藏的真相。

跨越时空的能力,并不是谁能够拥有的,更不是谁都有可能实现的。偏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这事情要是泄露了出去,就算凤家足够强,双拳难敌四手,当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都是觊觎她这个实验材料的势力,凤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种有可能的连累,凤殊就打了一个寒噤,暗自警告自己将来即便遇到了二师兄,也不能够轻举妄动,一定要在确认了二师兄真的是二师兄,而且还是那个师傅口中性情古怪但任何时候都值得信任的二师兄,她才能够兄妹相认,将事情和盘托出。

“你想太多了。有我在,谁能够提取到你的记忆?我分分钟可以塞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给那种可恶的小偷。放心好了,就算我不做什么小动作,就凭你跟蒙蒙之间的契约,人类也无法利用所谓的科技就窥视到你的想法,更别提你那个古怪的记忆了。”

梦梦压低了声音嘀咕。

凤殊垂眸,“为什么躲着不出来?你本来就是老祖宗的契约兽,知道你还活着,他们都会高兴的,甚至把你当做是老祖宗一样看待。”

“我没有躲!谁躲了?!我只是懒得跟他们唧唧歪歪,见了面只有麻烦,问东问西,我哪有那个心情去耐心回答?”

梦梦语气极坏,显然心情迅速变得不好了。

凤殊想它大概是因为想起凤初一所以伤心了,便不再问。

不料它却因此整个炸毛了,“谁说是想起他了?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谁想他?!”

“不是跟你说了?别再窥视我。”

“只要是跟我有关或者有兴趣的,就算我不窥视你,你自己的防卫不够,那些想法自动就飘到我眼前来了,你当我想看啊?!”

“你还有理了?不请自来就算了,现在还真的打算鸠占鹊巢?就算是鸿蒙,想要在我的识海里做窝,我还得考虑考虑。”

言下之意,它就更没门了。

“它就算想来也进不来,它现在虚化的能力还不稳定,平时只能够实体存活。你有本事赶我走,你就赶。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哼,要不是怕你耍着那个笨蛋玩,当我稀罕在这里住?”

梦梦的语气半是得意半是嫌弃,让凤殊反驳不能。

好吧,她现在的确是拿它没奈何!

真是想干什么都不顺心。

凤殊揉了揉鼻梁。

凤岐宗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那种厉害,见她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来,便知道她跟那只异兽的谈话中断了。

“之前突然之间失去了言行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不过很有可能是因为跟我结契的男人被袭击了,所以才会让我也突然不能自主。”

凤殊没有把梦梦透露的消息也说出来,就算说出来恐怕也于事无补,毕竟连它都忌惮的古怪东西,肯定也是凤家需要忌惮的存在。

凤岐宗闻言却是精神大振,“这么说来,他离我们很近?他应该就在达达星。还有别的更清楚的细节没有?”

凤殊摇了摇头,“我没有感应到。只是猜测。”

实际上如果不是梦梦的说法,她压根就不会联想到那个人的身上去,只会以为是食心虫作祟,让她不知不觉之中中招了。

“先等等,我查查。”

凤岐宗说干就干,立刻就聚精会神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光屏上,手速极快。

“能查出什么来?我都感应不到了。那只雄性肯定已经被藏起来了。”

梦梦觉得他一定是在做无用功,在识海里不断地挖苦她在作弄人。

“以校长爷爷的能力,如果都没有办法利用星网查出点什么东西来的话,恐怕我更无能为力。你呢,也半桶水。”

“你什么意思?挖苦自己还要连带挖苦我?我怎么可能跟你一个等级?你也就比蒙蒙那个笨蛋聪明一点点!”

“难道不是吗?你只能够窝在我的识海里,虽然也会三不五时地出来,但更多的时间你却不愿意离开我的识海。之前你说过了我身带异香,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闻不出来,但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兽却能够感应出来。你现在之所以愿意护着我,恐怕除了鸿蒙的关系外,还是你自己有私心吧?难道我能够帮你疗伤?”

“哼,也就一点点的作用,聊胜于无而已!别得意!!”

梦梦这一次倒是承认地相当干脆,反正它也付出了代价,所以不用害怕是光拿好处不干活。

凤殊两眼微眯。

原来是真的?她自己都闻不出来的异香,或者说是精神力属性,当真有治愈的功能?就算梦梦是胡诌,它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事情来乱说。

“的确是,聊胜于无。以后见到鸿蒙,我得问问它,是不是可以帮它疗疗伤,想必它会知道作用如何。”

“你不信我?真的只是一点点!就算那个笨蛋说很多,也是对于它来说很多,对我可没有什么效果。我完全是看在它的份上才会从密地跟出来的!要不是怕你死翘翘了,连累到它,我才不会窝到你的识海里来!”

梦梦急了,显然不想她问鸿蒙。只不过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自然无法说服凤殊,反而提醒了她效果绝非一点点而已。就算不是很多,但肯定也是梦梦所乐意为此付出代价的程度。

它不是普通的异兽,是凤家老祖宗凤初一的契约兽。它看得起眼的东西,肯定不能等闲视之。最起码,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绝对不普通。

所以她现在要将自己藏的好好的吗?要不然,一旦成为香饽饽,就会被人群起攻击,将来搞不好会因此成为笼中鸟,阶下囚。

未雨绸缪,任何时候都是应该做到的,尤其是在实力低微的时候。

第268章 老人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梦梦却捕捉到了,为此嘲笑了她好一通。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香饽饽!眼界真小,真正的好东西,那可是一出世就会轰动天下,走哪哪都会想要得到它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都依旧趋之若鹜,赶都赶不走,死也要死在争夺的路上。就你这样,普通得扔人堆里就没影儿了。哼!”

“原来你跟鸿蒙也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扔兽堆里去就没影儿了的存在?那敢情好,我还以为跟你们扯上关系之后将来会麻烦透顶正发愁呢。”

凤殊不逗嘴皮子则已,一开口就是能把人怼死,不,把兽怼死。

“我跟蒙蒙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能够碰上我们那是三生有幸,别说麻烦,就算吐口唾沫掉根毛撒泡尿,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梦梦好歹也跟了她一段时间了,对于她平时冷清偶尔又言词犀利的一面也算有所了解,故而很快就用更尖利的话语怼了回去,想要恶心她。

凤殊却笑了。

“你也想像蒙蒙一样,被我剃光毛发吗?还是想要我弄哭你,掉一掉金豆豆?”

“你剃得着再说,哼!就算剃着了我也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就哭个没完没了,以为我是鸿蒙那个笨蛋啊?白白地将好东西……”

它突然戛然而止,凤殊挑眉,“它的眼泪是好东西?”

它不答,不管她怎么说,始终装死,凤殊便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个瓶子,金灿灿的,里头装满了鸿蒙的眼泪。

刚将盖子打开,专心致志地在一旁查找着信息的凤岐宗便倏然抬起头来,然后视线便粘在了瓶子上头,不能动了。

“这东西哪里来的?”

不单只声音在发抖,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神情激动得脸部扭曲,奇异地同时出现了哭跟笑的两种表情,让人乍看之下总觉得有些狰狞。

“你居然偷了这么多?那个笨蛋真的是蠢得无法无天了!还有你,谁让你拿出来的?蠢货,还不快点放回去!”

识海里的梦梦气急败坏。

“别说得这么难听,当初是它自己哭个没完没了,我光明正大地捡来的。”

凤殊从瓶子里倒出来几颗金豆豆,便盖上盖子,果真将瓶子丢回了空间钮。

“校长爷爷,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在路上看见了,觉得好看,所以捡的。”

“哪条路?什么时候捡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凤岐宗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哑着声音问道,只是双眼却不离她的手掌心。

在那上头,有六颗金光灿灿的小珠子,除了颜色显得花俏之外,看起来完全就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小东西,就跟弹弹珠似的。

“家族密地。具体哪条路忘了。反正现在也毁了,想找也找不着。”

凤殊把手递过去,凤岐宗下意识在腿侧擦了擦手掌心,才小心翼翼地捏起其中一颗,放到鼻尖闻了闻,“九小姐,我能不能切一点尝一尝?”

“哼,就知道是个爱占便宜的!”

大概知道无法挽回,也大概是因为凤殊将瓶子放回去了,梦梦只是嘟囔了一句,虚实相间的身体便消失不见了。

凤殊原本还想要看看能不能撬开它的嘴巴,问出这是什么东西来的,见它又神隐了,便也懒得再集中意念去找,只把希望压在了凤岐宗的身上。

凤岐宗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果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九小姐,这是治愈之泪,来自于我们凤家的守护兽。您是见到它老人家了吗?”

凤殊眨了眨眼。

守护兽?

老人家?

“该不会跟您结契的异兽就是它老人家?!”

凤岐宗的眼神像是大喜过望,但是整张脸却又像是被突然抽干了血液一样苍白可怖。

“我没有办法谈论相关话题,你知道的,一旦想说,就会被禁言。”

凤殊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度了,“校长爷爷,这个所谓的治愈之泪,有什么作用?你怎么能够断定就是来自于凤家的守护兽?”

她有些被绕糊涂了。

当然,事实上,就算她十分用心,记忆力也绝佳,面对着全然不同的时空,她想要完全不被绕糊涂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只有我们凤家守护兽才全身都是宝,皮肉血液,甚至是毛发唾沫眼泪屎尿,通通都可以入药,用以治疗精神力伤害。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眼泪一粒千金难求。”

凤殊怀疑自己幻听了。

就算真的全身都是宝,这金豆豆也不是来自于梦梦,而是鸿蒙,但很显然,鸿蒙不可能是凤家守护兽,它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跟人类结契。而且据梦梦的说法,它对鸿蒙管得很严,为了避免它“这个笨蛋”被人给拐了,从来不让鸿蒙在人前出现。

“我们的初一老祖宗一定还活着。守护兽从前就是因为初一老祖宗,才会变成我们凤家独有的守护兽的。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够再一次见到它老人家……”

凤岐宗激动得开始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凤殊压根就听不清他含含糊糊地在说些什么。

“就知道会这样!”

梦梦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冒出头来,“不许再透露我跟鸿蒙的事情。要不然要你好看!”

“我说什么了?明明是校长爷爷认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还什么都没说?眼泪都拿出来了,他又不是瞎子,当然会认出来!”

“事实上他没猜对,那眼泪是鸿蒙的,又不是你的,他口中所说的凤家守护兽是你才对吧,梦梦?老人家?”

“你才老人家,你全家都是老人家!”

梦梦被气糊涂了,高声喊了起来,凤殊头部剧痛,差点栽倒在地。

“怎么了?”

凤岐宗梦游般回过神来,赶紧扶起她,“头痛?”

“没事。”

说是没事,但语气却明显比平时要虚弱。

凤殊尽管想要掩饰,但对此也只能苦笑。

梦梦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声量,可耻地逃之夭夭了。

要是她也能够来去如风,她肯定现在就走遍达达星,将那个跟她结印的男人找出来,是个靠谱的就先做好解约的约定,不是个值得信任的,干脆直接绑回凤家去监禁起来,省得在她找到解印方法之前他就给她闹出乱子来。

现在一个梦梦发神经就够她受的。

第269章 再见

君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糟糕过。

他虽然已经行动自如了,但却被一个泡泡给带到了海里,越沉越深,直到到达了黑漆漆的深海海底,才在一片海藻中间驻扎了下来。

是的,驻扎,他已经停留在这片海藻中间三天了。除了能够看到个人终端的时间显示,他压根没有办法做任何操作。接收不到任何来自于外界的信息,也没有办法向外界发出任何信息。

他还没有饿死,多亏了随身的空间钮里装了有足够的营养剂跟饮用水。

“要杀要剐,倒是动手,别光说不练。”

“如果不想要杀我,什么时候能够放人?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没空陪你玩。”

“你这是跟我扛上了?既不杀我又不放我,什么意思?”

“你是人是鬼,是兽是虫?”

“来谈判吧,我身上只要是你看得上而我又能付得起的条件,都给你,但现在我必须出去。”

虽然已经感应不到凤殊了,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现在离他很近,前所未有的近,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否则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

可是那个古怪的东西却没有丝毫动静,只除了用一个大泡泡将他裹住,带到这深海,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它直接销声匿迹了。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君临内心越来越焦躁,他不确定继续这样耗下去,凤殊会不会依旧停留在达达星。如果出去之后,他再也感应不到她,又回到前几年那样的渺无音讯的状况,他该怎么办?

他会发疯的。

君临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急,不能急,总归现在急也急不来,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地做点事情。

想起凤殊为了不浪费时间,时常在带孩子的间隙也见缝插针地练武,他到底是静下心来,从空间钮里拿出来纸笔,写写画画,偶尔也会看看书,对着那些路过的海底动物发发呆。

就跟人类一样,海底生物也对难得一见的东西感到好奇,除了一些智慧特别高的,对裹着他的那一层泡泡感到畏惧,所以不敢上前,基本上发现他的东西都会上前观察他,绕着他转来转去,三不五时就会有胆子特别大的或者性格特别活泼调皮的要来推推泡泡,冲撞泡泡,甚至是想要啃食泡泡。

虽然突破防线,但后果并不糟糕。想要啃泡泡的,都会碎掉一口利牙,但只不过是看看摸摸推推撞撞的,泡泡却一律无视,压根不会给予它们任何反击。

被关在泡泡里头的君临,便像是个大型玩具一样,不断地被推着撞着,直接在海底滚动起来,有时候一天都不会挪动一米,有时候却可能一个上午就滚动数千公里,让他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从一开始的焦躁到一个月后的淡定,君临已经把要立刻找到凤殊的想法完全放下来了。时间隔了这么长,她已经离开了达达星,甚至远离了整个中央星域,都是可能的,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又要开始漫无边际的寻找过程。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之前能够这么明显感应到她,显然她还活着,能够确认到这一点,已经比前几年的绝望要让他更受到鼓舞。

想当初,基本上身边的人都认定她死了。

君临笑了笑,在滚动的泡泡中看起来特别的傻。

他并不知道,此刻,凤殊正在五百米的上空俯视着他。

她觉得他有些眼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莫名其妙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这个年轻人心态倒是好。”

凤岐宗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事实上,应该说是非常不错才对。

他还真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将治愈之泪的出现告诉了凤之后,两人都激动了好半天,但因为没有办法再从凤殊那里得到别的细节,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但也阴差阳错地让他们得出了一个事实真相,便是凤家守护兽此刻正在暗处保护着凤殊,即使没有凤家暗卫护着她,她也可以一个人在外域游历,自保能力绰绰有余,并不需要过分担心她的安危。

于是乎,在临时居所休息了三天之后,凤岐宗便决定带着她到处逛逛。先是回即家独立公寓看望了郭子跟骆小里,确定两人的生活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在即家人的劝说下,他们没有贸贸然地离开去找她,而是把事情交给即家人去办,自己则埋头苦学,期望能够有朝一日实力大涨,找到她时能够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后腿。

凤殊原本只是想要看看他们就好,确定他们安全了,便可以离开了。但凤岐宗的意见是,既然决定不再一起行动,那么以后再见的机会便少之又少,好歹跟人说声再见,他们是不错的人,值得道一声珍重。

她不喜欢离别,尤其是面对面的告辞。最后选择了给每个人五亿信用点,作为他们最初三年的生活与学习费用,算是不用完全依靠即家。

“我找到自己的亲生家人了,离这里很远,但大家都对我很好,勿念。这里是家里为我积攒多年的生活费,现在给你们,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

小九”

她到底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也叫凤殊。

凤岐宗没有阻止。十亿信用点本身就是从他手上拿去的,对于他来说,那是奖赏小辈的一点小意思,自然并不认为十亿是个大数目,更不会认为她出手太过奢侈。

但是他忘了,这里并不是内域。凤殊更加想不到,外域跟内域的差异,十亿信用点,并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可以随手就转给朋友的,即便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一次性地为了友谊而付出了亿以上的信用点,那也需要长辈的点头同意。而只要是理智在线的长辈,除非刚好小辈交结的是跟自家利益相关的盟友之子女,事关对方的身家性命,否则随手就甩出去这么多钱,绝无可能。

而凤殊,还是以一个月岚星少女的身份,直接就打了十亿信用点到朋友的帐上,怎么可能不让人诧异?

第270章 帮忙

她转了信用点就走,丝毫没有想过,就因为这么一个举动,让即家的人排除了对她的怀疑,即墨让属下不用再调查她,只需要将留下来的两个人好好培养一番就好。

凤岐宗确认了即家的确善待了骆小花的两个同伴,稍过几天便带着她开始逛达达星。不得不说,这里头的地下擂台非常盛行,他每次都会让凤殊上去打几场,大部分的时候都赢了,偶尔也会输得很惨,惨到只差没有被人折断脖子。幸好凤殊输归输,每一回还是能够全身而退,鼻青脸肿倒是其次。

待得她基本上都游刃有余了,凤岐宗便打算带她出海玩一次,再转移阵地,直接去找虫族玩玩去,让她能够再直面虫族,得到一些磨练。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出海,会在他们游玩的海域碰见这么一个好玩的事情。

凤岐宗以为君临是在用特别的方式玩耍,或者修炼,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总而言之压根就没有想到被囚禁上头去。有哪个家伙被囚禁了还能够自娱自乐,面不改色地看书习字练武发呆?

因为凤殊对他似乎明显感到好奇,他们已经居高临下地观察他一整天了。

“你要不要也过去推推看?不,干脆直接上脚踢?我看那泡泡牢不可破的样子,应该可以承受你踢几脚。”

凤岐宗使坏心,不知道是想要看他惊慌失措,还是想要看凤殊难得出糗。

岂料她二话不说就套上了防护服,戴上头盔,直接便从机甲里弹射到海底去。

在距离五十米时,君临在滚动着的泡泡中倏然抬头往上看。

他自然看不清楚她那张脸。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凤殊已经来到了泡泡旁边,随着泡泡的滚动而往前,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不断地往同一个方向延伸开去。

“你能帮我联系一个人吗?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里,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深海几无人迹,能够遇到一个人算是极大的幸运。虽然不知道她肯不肯帮他,但他当然得想办法让她答应。

问题是,他的声音压根就传不出去。

不过凤殊还是看明白了。

她懂唇语。

她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

没有哪个脑袋正常的人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立刻热心肠地提供帮助,那不是雪中送炭,那是自找麻烦。

“你听得见吗?听得见就点个头,或者挥一挥手。”

她挥了挥手。

“他在跟你说什么?”

凤岐宗远远地看着她跟泡泡里头的人打哑谜,还不断地随着往前滚动的泡泡而移动,多少觉得此时的情形有些荒谬,荒谬中又带了些可笑。

“想要我联系一个人。”

“谁?”

“不知道。”

“王方。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78900099003328。你只要把我现在的情况如实告诉他,让他立刻来找我就成。”

凤殊盯着君临的嘴唇,像是发现了她是通过唇语而了解他所说的话一样,他慢慢地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她低头操作个人终端为止。

让他苦笑的是,持续联系了十分钟,王天璇都没接。

“还有一个,是王方的叔叔,王加,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78900099004464。”

可惜的是,凤殊照做了,依旧是持续联系十分钟,王珈洛也没接。

“王仁,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78900099458799。”

关谷也联系不上。

见她没有不耐烦,君临便厚着脸皮一个接着一个地报远方团的伪装身份个人终端号。

“王河,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78900099706621。”

“王拾,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58800099704619。”

“王其,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42700299701319。”

“王陆,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65001829701764。”

“王步,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21901328203392。”

“王逑,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65021822201043。”

“王曾,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15879829703295。”

“王六,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95002420502755。”

“王淳,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40530887345678。”

“王平,个人终端号是twynonei22760430743677。”

程烈、午毕、齐音跟陆路路四个人没接,云天放、徐天放、徐浪、张展、张俞、张平瞻也都没接,换言之,凤殊单纯为了帮他实时联系上同伴,已经花了两个多小时。

不提君临的感激之情,就连凤岐宗,也大为奇怪。

“小九,差不多就行了。”

一开始觉得好玩,现在凤殊跟着滚动的泡泡在海底蹿来蹿去,三不五时还要应对海底生物的骚|扰,她又轻易不愿意见血,着实是被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给弄得好不狼狈。

他可不希望她的防护服都被撕了,就算是呛口水,这深海一呛也不是这么好受的。

“校长爷爷,这些名字应该是假身份。您帮我查一查,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在哪里,干些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有回应。”

“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你还想让我直接让他们回复这海底里被囚禁起来的可怜人啊。”

“您不是看他顺眼吗?顺手帮个忙,不正合您的意思?”

“小九你就是嘴甜。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个忙。”

凤岐宗也是闲来无事,下沉了不少,直到确认凤殊在可以立即援救的范围之内,才开始操作光屏。

“你有心了,谢谢。既然都联系不上,您帮我给其中几位留言就好。他们有空了自然会来这里找我。”

面对自己这次的破运气,君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远水救不了近火,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让几个人留下来陪他的,好歹现在滚泡泡也可以组团。

凤殊依旧是照做,还让他看了看信息发送成功的界面,这才收起了个人终端。

“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够做到,脱困之后会理解着手去办。”

凤殊并没有立即提出条件,只是上前碰了碰泡泡。

很软,但并不会陷进去,虽然被很多海底生物给啃噬过,但上面一点可见的缺口都没有,光滑如故,可见真的像凤岐宗之前评价的那样,这个泡泡牢不可破。

她一拳就挥了出去。

力道完全反弹了回来。

幸亏她并没有用尽全力,所以很快就将力道给卸掉了。

她开始真的上脚踢,完全把泡泡当足球看待。

第271章 调皮

君临没有想到,帮他忙的人是个年龄不大的人,这么好的耐心,居然小孩心性,完事了就在海底踢起泡泡来,新鲜的场景再一次吸引住了海地生物的注意力,它们呼啦啦地围过来,争先恐后地也要上前给泡泡一尾巴。

待得凤岐宗若有所思地从光屏里得到想要的信息,凤殊已经跟海底生物踢了三个多小时的泡泡了,君临虽然没有头昏眼花,却哭笑不得。

向来老气横秋的凤殊,原来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啊,如果不是来了外域,如果不是来了深海海底,恐怕他永远也不会见到这样的场面。

“小九,回来了。”

“怎么样?”

凤殊并没有立刻回去,但却停了下来,任由鱼群裹夹着她跟泡泡一起,在海水里忽而往东,忽而往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第272章 君临

凤殊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笑。

第一个感觉是,她不喜欢。

意识到她在对一个偶然遇见的陌生人开启了情感评判的模式,凤殊怔了怔。

这泡泡既然不为他所有,她就不算夺人所好。大可将人弄出来带走就行,但可惜凤岐宗也没法子帮忙。就因为对这事束手无策,所以她就顺理成章地讨厌起这个被关着的陌生人来,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

有必要吗?

当然没必要。

“走吧。我带你去别的星球转转。”

凤岐宗再一次要她返回机甲。

“我知道了。”

凤殊绕着泡泡转了一圈,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做出了一个离开的动作。

“留下联络方式吧,我脱困后会立即兑现承诺。你想要什么?”

君临莫名地并不想要让她离开。

也是,任谁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一个大泡泡里,想逃逃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而这人还愿意伸出援手,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都是可以直接上升为一见如故的高度的。

凤殊拍了拍泡泡。

君临笑。

“看来你年纪不大。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不确定能不能把它给你。要不换一个?信用点、房子、机甲,或者是人事上的小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凤殊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莫名其妙的,她看他非常不顺眼。

“好了,小九,别勉人所难。”

凤岐宗见她执着于泡泡,不由好笑。

君临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眼里却没有人只有泡泡,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只想着快点吃到糖果,对于别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与平时的老气横秋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怎么可爱!

凤殊抿唇,与君临对视三秒,直到他蓦地脸色大变,才凌空一脚。即便水的阻力无处不在,但饱含了内劲的一脚却直接将泡泡踢了出去,惊得附近的海底生物作鸟兽散。

凤殊这才施施然地往上游。

凤岐宗往下潜,很快就汇合了,用了没几分钟,两人就回到了海面上。

“怎么了,没得到泡泡不高兴?回家后让大长老给你亲手做几个泡泡出来怎么样?保管防御功能一等一的好。”

见她全程面无表情,虽然看不出生气,但却莫名显得不高兴,凤岐宗没能忍住,笑着揶揄。

“看他不顺眼。”

凤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略显烦躁。

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她重新回到海底去看一看。

“谁?君临?”

凤岐宗诧异,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得罪过你?之前见过?”

凤殊摇头,“没有。我是说我丢失了从前在外域的所有记忆,就算见到认识的人,我也记不起来。”

事实上,她觉得搞不好海底里那个人当真是她认识的人。如果说美得无法无天的即墨让她难以控制心跳,下面那个被关在泡泡里等待救援的君临让她感到厌烦。

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不,确切的说,是她不想要打交道的类型。

她的第六感在提醒她,这人是个麻烦,粘上就很甩掉的那种。

可就算一眼认定了这人不好招惹,内心里依旧有股强烈的愿望在叫嚣着回去。

“校长爷爷,我们要不要把人救上来?我是说,虽然留言了,但他的那些同伴不是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吗?也许可能都出事了呢?”

“他是星际海盗,小九,专门打劫的,有时候还会杀人。”

“我知道,盗亦有道,并不是海盗就一定是坏人。何况,君家的家风不是还可以吗?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草菅人命的人。”

她脱口而出的辩解让凤岐宗越发感到奇怪了,“你怎么知道君家的家风还可以?君临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离家多年,跟家中的长辈完全没有联络,现在看样子更是关系一般。”

他刚才可没有解释君家的作风,虽然从君庭这个元帅来看,做的事儿还挺像个样子,但歹竹出好笋,好竹也会出歹笋,谁知道君临这个性格阴沉的家伙当了海盗之后,是不是还像从前在军部服役时一样,作风正派?

“远方星际海盗团里有个相当不错的黑客,还年轻,手法在我看来有些稚嫩,但前途无量。比之于即墨,也差不了多少。我的意思是,普通人可不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消息。君临失踪的那些年,发生过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就算她是在雅筑号上听即家的人谈论起来的,也不可能会刚好评价了君家整体的家风之后,又详细地谈论到君临的为人。因为凤对于即家的兴趣,他这段时间可从来没有停止过去挖掘即家的内幕消息,自然知道即墨御下极严,不可能会在陌生人面前随意谈论旁人的家世。

“您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祖父君庭是元帅,既然能够当上元帅,就算不是一个大好人,肯定也不会是一个坏到骨子里去的大坏人。这样的人教导出来的子孙,会比一般人要严防死守某些原则性问题。

他要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我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戾气。他的那双眼睛,并没有给我嗜杀的感觉。”

凤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当然,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好人。”

“鉴于你的话前后矛盾,回去的建议不予采纳。”

凤殊没有再提,凤岐宗直接操控着机甲就回到了临时住处。

她兴致不高,凤岐宗虽然擅长泡茶,但对于饮食却并不在意,怎么方便怎么来,两人便直接拿营养剂当正餐。

“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明天我们就离开达达星。”

“去哪?”

“非常好玩的星球,你可以拭目以待。”

凤岐宗并没有透露目的地,凤殊便乖乖洗澡睡觉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主角是她,还有另外一个人。

君临。

内容无法描述。

凤殊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

她醒不过来。

就像是被鬼压床了,理智的灵魂飘在上空,总在催促着她醒来醒来,快点醒来,但身体却愣是醒不过来,就像死了一样。

身不由己。

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第273章 恶念

她是在半夜挣扎着醒来的,大汗淋漓,第一时间冲向了盥洗室,从头到脚将自己的皮肤给狠刷了几十遍,某些脆弱的地方甚至直接被她粗暴地刷出血来。

她想要杀人。

杀谁?

君临。

她知道这个突兀而来想要杀掉他的想法其实毫无道理,但是谁说杀人就一定需要道理?世界上多的是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无缘无故的你死我活。

她就看他不顺眼了,怎么着?!

凤殊低声诅咒起来,好不容易稍显平静,穿好衣服想要重新入睡,看见那皱成一团的被褥,再一次暴怒地想要杀人,最后愣是徒手将床上用品通通撕成碎片,这才回到盥洗室,将自己泡进了放满了冷水的浴缸里。

她沉下去,屏息,感受着肢体的颤抖,内心的黑暗无边无际。

她这是怎么了?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一个泡泡有问题?听凤岐宗的意思,那个东西像是个活物。

凤殊的思绪渐渐地从君临的身上移开,转到了泡泡的身上去。

“梦梦?梦梦你在不在?”

“梦梦不在!”

梦梦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的委屈。

“回来了?到底怎么一回事?需要你的时候总是跑了,不需要你的时候反倒是随叫随到。”凤殊的语气不怎么好。

“有本事你别叫我!”

梦梦打了一个饱嗝,“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哼!

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早知道就不助人为乐了,乐个屁,明明就不是个能识人好歹的家伙,不对,识兽好歹……”

它好像想要睡过去。

凤殊皱眉,“既然你没有离开,那个泡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那会让我怀疑你这个所谓的凤家守护兽的老人家地位,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值得尊崇。”

“你才是老人家,你全家都是老人家!知道也不告诉你,坏蛋!”

梦梦暴跳如雷,气呼呼地从她的识海跑出来,直接冲到了外头去搞破坏。

房间是隔音的,自然不怕凤岐宗会听见这里的动静,她任由它发泄,又泡了二十分钟,才慢吞吞地擦干净水迹,从镜子里看了那满身青紫的身体好半晌,阴沉着脸穿上了衣服,从头裹到脚。

不知道该说她自己恶心,还是说君临恶心。

好吧,她的理智还在,自然知道跟君临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才将不满的情绪全都发泄到他的身上去,这叫迁怒。

她很少动怒,更别说迁怒于人。

可是很显然,她跟君临气场不和,也许就是传说当中的那种天生不对盘的人?

凤殊勉为其难地承认,是自己不对,想要暴起杀人的念头实在是跟那个梦一样下作。

“不要想!”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花了十分钟吹头发,勉强收拾好情绪,才打开了门。

房间比刚才更加的凌乱。她已经撕过一次的床褥,原本还是大块大块的物体,现在干脆变成了碎屑,连条状都难以维持。

其他的一些诸如杯子花瓶桌椅之类的摆设,也全都被梦梦弄成了渣渣。

她环顾四周,在床角发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圆球雾状体,黑色,忽浓忽淡,忽虚忽实。

凤殊打扫完房间,将垃圾全都打包好,丢进了空间钮。

“说吧,你又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就因为我刚才惹你了?之前又不是没有斗嘴过,你至于发这么大火?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要是明天校长爷爷来检查了,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办?

他不会相信是我搞破坏的,一定会联想到你的身上去,你这凤家守护兽的高大形象还要不要了?”

“谁要谁拿去,当我稀罕?!”

圆球雾状体往上蹦了一下。

“我只是想要问问你,之前海底那个泡泡,你认不认识是什么东西?活的还是死的?会不会让人做噩梦?它看起来防御性不错,你能能不能将里头的人弄出来,然后将控制进出的方法告诉我?我想要一个防身的东西。现在还不会操控机甲,出门在外总是依靠别人,不方便。”

理智回来了,凤殊说着说着自然就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它是活的,我都不敢轻易碰,你说它会不会让你做噩梦?就算有本事将人弄出来,它也有本事将你给关进去。

我可不想要鸿蒙也因为你被牵扯进来,当一个无期徒刑的囚徒!有多远滚多远,以后见到它都要绕道走,别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这可是我给你的忠告!”

可能真的很忌惮那个泡泡,圆球雾状体忽而就溃散了,一下子就像真正的烟消云散一样,直接从凤殊眼前消失了。

“这是又因为遇到可怕的事情所以躲起来了?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不出来。”

凤殊在室内找了一圈,没找着,事情毫无头绪,现在就算让她想,她也没有办法想下去,也压根就不愿意再去回想,只要一想起之前的情形,就会直接跳转到刚才的噩梦上头,内心就会立刻恶念丛生,她不愿意杂念缠身,便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练起拳来。

可是练着练着她就暴躁得想要继续搞破坏。

“所以说,凤殊,归根到底你也不是一个好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第274章 天冥

凤殊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想了。她原本也不擅长想东想西地迅速将事情整个明白。

凤岐宗第二天便发现她顶着一对熊猫眼,整个人都蔫耷耷。

“怎么了?没睡好?“

“嗯。”

凤殊打了一个哈欠。

“还在想那个泡泡?”

“没有。”

见她立刻黑下脸来,凤岐宗便知道她是果然想起了那个泡泡。

“就这么舍不得它啊?也不过就是个好玩一点的新奇玩意儿,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它情绪像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的?”

“我会注意的,校长爷爷。”

凤殊神情微敛,“我们要去哪个星球?”

“去到你就知道了,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星球,这一次,让你好好玩一玩,不会再有糟心的事情发生。”

凤岐宗故意卖关子,凤殊便不再问,只老实地跟着他走。

凤家这次来外域,除了直接开了十艘大型星舰之外,还有随行的数百艘中小型星舰,作为载人跟载物之用。所以这会,他们到达航空港,直接就进了停留在那里的凤家星舰。

自然的,为了掩人耳目,在外域人口繁密的星球行走的都是这种不会引人注意的中小型星舰。此时开的这一艘作为旅行用的小型星舰名叫天冥号。

为什么叫“天冥”,凤殊问了,凤岐宗说这是凤决定的。

“地狱也叫冥府,这个字总觉得阴测测的,虽然威严,却会让人联想到嗜血的阎罗殿,总让人毛骨悚然。”

凤殊不过是随口一说,凤岐宗却乐了。

“怎么办?‘天冥’是你以后的主星舰名字。星舰的名字一旦确认下来,就跟你本人的名字一样,都会直接记入族谱,不得更改。”

凤殊怔了怔,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校长爷爷的意思是,我以后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星舰?”

“当然。每一位凤家嫡系子孙,都会在实力得到认可的时候得到家族赠予的星舰,全都是我们凤家自行研发与制作。随星舰一起的,还有被家族派来保护你的护卫队,包括星舰指挥官、黑客、维修人员、后勤人员等等。当然,你有一定的选择权,尤其是你可以在同龄段的旁系人员中选择你要的后续跟随者,培养他们成为你的同伴。”

凤岐宗的话让凤殊糊涂了。

“按您的意思,每一个嫡系子弟一定会有自己的星舰?”

“嗯,差不多是这样。得到的认可度越高,配给的星舰级别也越高,自然的,随队的护卫队实力也越强。”

“如果我不想要星舰呢?”

想到去哪儿后头都跟着一堆人,凤殊就觉得头皮发麻。

凤岐宗挑了挑眉,“不要星舰?”

她点头,语气再认真不过,“不可以?我比较倾向于一个人在星际间游走。”

凤岐宗摇头,“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会很不方便。

一来家族会担心你,二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连个及时救援的团队都没有,三来,你想要在跨越星球,总是要想办法搭乘其他星舰。要是没事还好,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你不方便搭乘星舰,譬如被人通缉,怎么办?好,你办法多,总能够想到解决办法,可是总没有自己拥有星舰来的方便,不是吗?”

“我知道。但是每一个嫡系都拥有自己的星舰是不是太夸张了?我是说,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大阵仗。

如果是个人出行,完全可以达成公共星舰,就像是普通的交通工具一样,便宜也就算了,备用一个,星舰制造费用高,维修费用高,日常的维持费用与人力也需要不小的耗费,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个人所需,完全没有必要。

我们又不是像高祖父他们一样,是需要办大事的人。就算是去战场,也可以达成家族的星舰,直接去就好。回来的时候也达成家族的星舰,全都共用了,就不会有额外的不必要的开支。按家族的体量,自然会比我们个体的星舰要级别高,配备全,护卫力量大,也就不用担心出行安全了。

日常的个人出行自然由个人负责,总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走到哪都要家族负责,让家族帮忙着收拾烂摊子,而不是自己想办法解决,总是这样的话,以后养成了依赖家族的习惯,就没有办法依靠自己下决定,也没有办法在遇到不好的结果时自己去努力承担后果。”

凤岐宗看着她笑。

“小九啊,之前在海底踢泡泡的时候,还像个孩子,现在看来,你到底是更像个大人。你知道拥有自己个人星舰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凤殊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反正这里头的事情就没有是她能够依照上一辈子的经验去想明白的,还不如偷个懒。

“实力需要得到认可,那个时候才能够得到家族的赠予。星舰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实力达到一定高度的昭示,意味着你已经拥有资格,可以插手家族事务,不是单纯的只要照顾好自己,做个三好学生,听从吩咐的乖乖女就行,而是更上一层楼,可以提出建言,可以像长辈一样,出谋划策,甚至做出决定。

用一句更加实在的话来说,一旦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舰,那么你就可以角逐凤家任何一个主事之位,甚至是族长之位。”

凤岐宗笑眯眯的,就像是一只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狐狸,“你知道现在我们凤家,有多少人拥有自己的星舰吗?”

凤殊直接摇头。

“猜猜看。”

他鼓励她猜,凤殊也没推辞。

“高祖父母,曾祖父,祖父,叔祖父,父亲,还有三位叔叔,大姐姐,跟七姐?”

凤岐宗大笑。

“猜错了。”

“噢。”

她没有追问的意思,像是不感兴趣。

“大长老自然有的。但这是只会配给凤家血脉的,所以但凡是做媳妇的,都没有。现在拥有凤家自主配置的星舰的人,唯有大长老,凤聿少爷,凤蕴少爷,凤少爷,凤康少爷,以及七小姐。”

也就是说,拥有凤家自主配置星舰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两位老族长,一位现任族长,还有她的父亲,四叔,以及胞姐。

凤跟凤康都在战场失踪了。现在没有任何主事身份的人,唯有凤小七。

也就是说,她这一位胞姐,是真真正正地被家族当做是继承人一样培养的。

第275章 滚蛋

即便是个女儿身,也可以活得像个男人一样。

不,这话说得不对,应该说,就算是个女子,也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来。能者居之,不拘性别。

凤殊眉眼弯弯,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来。

“怎么,羡慕?你也可以像七小姐一样。大长老很看好你。当然,我也很看好你。”

凤岐宗见她眼带艳羡,以为她是在羡慕凤小七,不由鼓舞她,不希望她因为从小就离家生活,现在回来之后见到一直在家族长大的胞姐发展如此之好,两相对比之下,而感到泄气。

凤殊摇头,让她去争取当组长?算了吧,她巴不得到哪都是一个人。要不是现在实力低微,尤其是遇上机甲之类她没法子对付,连逃跑也没有多大把握,她早就自己随意闯荡了。

在常识与基本的防御能力不具备之前,她会乖乖地当一个听话的小孩。

“不想跟七小姐起冲突?没必要担心。

凤家的传统就是这样,能者居之,这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定下来的规矩,是所有的凤家人的共识。就算偶有人反对,也无关大局。

何况,七小姐是个心胸宽广的,她向来都更爱用实力说话。你要能凭真本事赢她,她二话不说就会将到手的族长之位拱手相让,你有本事就上,没有人会认为你是在挤兑胞姐,大家只会感到高兴的,为凤家多了一个同样拥有强横天赋与意志的天才。”

“他说的是真的。

凤家的人虽然不蠢,但大多都是一根筋,比之于阴谋诡计,他们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当初凤初一是个少见的例外。武力不如人,但脑子灵活,有好几位都比他要强,但却都对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虽然他不乐意管这些麻烦事,最后还是被推上了族长之位。

为这事他还向我吐苦水来着,说什么赶鸭子上架。真是的,什么破比喻,说像只鸟还好听些,非得说自己是鸭子,嘎嘎叫,烦死了。”

梦梦冷不丁地又冒出话来,让凤殊怔了怔。

“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闹哪样?”

它立刻炸毛了,“我哪有闹?之前是消化去了。你以为我容易吗?真是的,要不是反应及时,我就要长针眼了。话说你都是什么破运气,怎么遇到的就不是一个正经人?什么乱七八糟儿童不宜的画面都有,还好我见机快,全丢给你。”

“丢给我什么?”

“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啊,你没……”

梦梦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说清楚,什么意思?”

凤殊一开始还没弄明白,待它装死,又隐没在识海深处不肯冒头,皱眉想了想它刚才话语里头的关键词,突然就脸色大变,浑身发抖。

儿童不宜的画面。

她立刻就想起了晚上那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敢情不是她自己的问题,也不是泡泡的问题,而是梦梦在暗中作梗?

“说话。”

“把话说完。”

不管她怎么忍耐地用平静的口吻喊它,梦梦愣是躺尸,装作没听见,不在线。

“出来说清楚!要不然等哪一天我实力上去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脸阴沉得吓人,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窒息得可怕。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凤岐宗见她忽然就浑身戾气,整个人气势大变,由轻松沉静变为阴郁暴怒,实实在在让人心惊。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诸葛婉秋。当初双生子失踪的时候,她就是那般的冷,平静的面容之下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足以让触怒她的人当场化为灰烬。

凤殊依旧在发抖,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难堪。

“失陪。”

她不想让自己更加失态,对着凤岐宗微一鞠躬,便立刻返回了房间,把自己锁在了里头。

“出来。”

“在我伤害自己,让鸿蒙也受伤之前,你最好滚出来,把话说清楚。”

“梦梦,你在找死。”

凤殊从身上摸出来一把刀,直接就往自己的胸口插下去。

“你够狠!”

小刀被黑雾裹住,看看停在了衣服表面。

“说。”

凤殊的双眼黑不见底,边缘地带却能够看到诡异的红丝。

“你不能自残。”

被抓住了弱点的梦梦懊恼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见她始终握着小刀,气得它直接吞了,然后吐出来一堆碎渣渣,喷得满地板叮咚作响。

“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啊?我只是懒得总是盯着你。知道你心狠,不知道你这么心狠。哼。那个君临就是跟你精神力结印的人。那个泡泡就是我提醒你要敬而远之的古怪东西,我虽然能够进去,但没有办法在不惊醒它的情况下将君临带出来,所以才没跟你说。”

原本在发抖的凤殊奇迹般地平静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让它继续说。

“我发现了是他之后,就想要去他识海逛逛,看看你们之前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我在你这里也得到了一些记忆片段,但真的是片段而已,残缺不全,我怎么拼也拼不起全部画面。这就跟玩拼图一样,虽然我对你的往事不感兴趣,可是知道了一些,就总会想要将所有拼图都凑合在一起,完成整幅画面。所以刚好遇见了他,那东西又在睡眠当中,对我们的安全没有威胁,一时兴起就跑进去了。

谁知道他防备心这么重,精神力又比一般的人要强上那么一丢丢,还有些诡异,我潜伏了这么久,最后虽然也挖出来一些东西,可是更多的却是乱七八糟的画面。我还没有配偶,可不想要长针眼。他是你的男人,这些画面我胡乱吃了,反应不良,咽不下去,当然得还给你。

说句实话,他精力不错,用我们兽族的眼光来看,这么富于激情的雄性,单在繁殖一事上,身体可是一等一的好货色,你捡到宝了。”

“说完了?”

“说完了。我没骗你。又不是我故意的,谁知道他脑子里会有这么多这样的画面?可见你们以前也没少做。”

“滚。”

梦梦炸毛,“你说什么?”

凤殊垂眸,“滚蛋。”

第276章 耍诈

她整个人冷得就像是一座冰山,但里头却藏着随时可能喷发的熔岩。

“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滚蛋,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梦梦当然不可能杀她,但也不想真的如她所愿滚蛋,它炸毛地将她的头发削掉了一半,才气呼呼地消失不见。

凤殊像是石头一样,安静地呆在房间里,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浑身发抖,有又忍不住冲进盥洗室里去洗澡,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直到皮肤泛红,冒出来一条又一条的血痕,才冷静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她不再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脸色臭的可以。

她对君临有着莫名的观感,也许夹杂着类似于感激的情绪,但她分得出来,很明确的是偏向于负面的情绪。她并不喜欢跟他呆在一起,更别提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反胃,恶寒,暴躁,想见血。

很显然,并不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她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来到星际了。

如果君临真的像梦梦所说,就是那个跟她精神力结印的人,那么她跟他之间肯定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不,应该说,压根不会有男女关系。

凤殊本能地否定这一点。

然后想起那个有可能存在的孩子,她蓦地脸色发白。

差点忘了,她有可能是某个孩子的妈妈。

凤殊颤抖着打开了个人终端,开始拼命地呼叫远方团成员,这一次,她没多久就跟王陆联系上了。

“哪位?”

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非常轻快,听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

“孩子一直在找爸爸,君临去哪了?”

“哎?小圣哲找……你是谁?”

因为新机甲而头脑发热的陆路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飞快地朝程烈打了一个手势。

“君临有难,最好立刻去找他。”

凤殊将坐标报给对方,立刻就挂断了语音通讯。

她的心跳得飞快。

圣哲。

她并没有想起什么来,但是当她听见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地就确定了是这两个字。

圣哲。

凤圣哲。

不姓君。

她的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古怪神情来,只是不待她出去找凤岐宗,她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

一团黑雾迅速地笼罩住她,刚刚响起来的通讯铃声被干脆利落地掐断了。

凤岐宗火速闯进门来时,黑雾已经缩回到了凤殊的识海,像个安分守己的鹌鹑,死一般沉静。

“怎么突然就攻击起小九来?”

凤岐宗没弄明白,见她没事,迅速反攻来自星网的攻击,只把那头的程烈杀的片甲不留,这才小心翼翼地毁掉所有的痕迹,轻轻松松地消失了。

“是谁?”

“没弄清楚,很强。”

程烈的脸色不太好,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继续操作了几个小时,压根没有抓住任何小尾巴。

“是即墨少将亲自出马了吗?”

“即家又搞什么?难道是发现嫂子了?”

“他要是有动静,我们老大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别忘了,他可是一直呆在达达星,专门盯着即家呢。”

“咦,有个陌生的终端号联系我了,居然呼叫了十分钟。”

“是谁?”

“我也有。”

“谁?”

徐浪跟徐天放不约而同地报了一个名字。接着更多的人发现,同一个人集中联系了他们。因为新机甲的出现,他们太兴奋了,所以没有一个人接了通讯。

陆路路脸色大变,甚至带上了哭腔,“就是这人,她刚才联系我,居然耍诈,说小圣哲很担心老大,问老大现在哪里。因为她说出了老大的名字,我下意识地认为她是老大的熟人,脱口而出就将小圣哲的名字透露出去了。会不会坏事?”

“坏什么?圣哲是哪个圣哲?谐音字可多着,别自己吓唬自己。她还说什么了?”

“说老大在这个坐标,让我们去找他。”

“难道是老大让人联系我们的?”

“糟。她给的坐标是深海,恐怕真的是出事了。”

关谷拧眉,“连接不了。我们得立刻去达达星看看。”

“除了路路,其他人全部放弃这一次的伪装身份,伪装个人终端号也集中销毁。路路,你的这个给我。”

程烈脸色相当不好,“那人比即墨强。我们这一次是遇上硬茬子了。”

“不要慌。他既然那么强,在星网上却没有对你的攻击行为作出更出格的事情,暂时来看并不是敌人,否则你现在的精神力就受损了。”

午毕还是老样子,淡定得很。

“走了,让我试试新机甲。”

“还有我。”

“明明应该是我才对!”

一群人很快就应和起午毕来,心情虽然依旧沉重,但气氛总算又轻快起来。

跟程烈一样心思的凤岐宗,此时也思考着一个问题,伪装身份再次失效,下一次取什么名字好?

他将凤殊抱起来,虽然没看出受伤,还是谨慎地将她带去医疗室,从上到下都用仪器检查了一遍,确定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前辈,不知道您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能不能露个面?晚辈凤岐宗,是凤的跟随者,现在奉大长老之命,带着九小姐到处走走看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给晚辈透露一二吗?”

他的态度极为端正,可以说恭敬得过分了。

梦梦非常不适应他这样的谦卑语气,当年他在凤家虽然待遇也不错,但是因为还小,年轻时的凤初一又是个油腔滑调的,在长辈的面前不怎么踏实可靠,所以事实上一人一兽并没有被供上神台,被人瞻仰,不管走哪,哪都没怎么把他们当一回事。

还是在很后面很后面的时候,凤初一快完蛋的时候,那会儿凤家才铺天盖地地敬仰起这个面上花花,实质上对凤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家伙。

真是的,死都死了,还坑它。

梦梦在识海的角落里挪了挪屁股。

它不想要出去解释。以后它都不想要跟别的凤家人面对面地交流了。以前它认得凤家所有的重要人物,老老少少,全都交流过,一本正经地打招呼,嘻嘻哈哈地笑骂玩耍,并肩作战,吵架打架,感情好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结果怎么样?

他们全死了。

它还活着。

第277章 难吃

它难受起来。

“凤殊你果然是跟那只雄性一对的,就连记忆也都这么难吃!”

它将凤殊关于凤圣哲的记忆消除了。

不,与其说是消除,不如说是它将她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忆片段给吞吃入腹。能找到的都吞了,毫不客气的就像是一只饕餮。

可惜,饕餮无物不吞,香的臭的酸的辣的咸的苦的甜的淡的,不管是有味道还是没味道,通通都是好东西。

它现在却有点难受,想要将那些片段重新吐出来,物归原主。

“你想要找回那孩子,我偏不让。你以后只需要哄着鸿蒙一个,哪里需要儿子?你儿子有那只雄性就可以了,看着也是个宠幼崽的。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儿子是雄性,当然不能跟着你,跟着你能学什么?当然得跟着父亲生活才对……”

它叨叨个没完没了,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甚至还竖着耳朵,耐心地听凤岐宗在外头不断地请安。

真是好笑,还当真以为它是个老家伙了?

就算比他们所有人的年纪都大,它也还不能算成年。它哪里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第278章 防守

凤岐宗没有贸贸然地进她的识海检查,害怕触怒那个有可能就在她识海溜达的凤家守护兽,将它惊跑了就不好了,凤殊得不偿失,凤家损失惨重。

要知道,这可是凤家多年以前的守护兽,是有着诸多丰功伟绩的神话一般的存在。他能够亲眼看上一眼就足够荣幸了,自然不能够冒失地留下坏印象。

他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她,“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凤殊哪里知道他现在的内心活动是如此跌宕起伏,她再三重申自己真的没事,这才得以离开医疗室。

“之前你是跟远方星际海盗团的人联系了,程烈那小子反攻,要不是我见机行事得快,现在还真得花些时间才能够甩掉他。”

“远方星际海盗团?”

凤殊重复了一遍,才像是恍然大悟,“噢,他们啊。我只是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联系看看好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懒得看留言。要是刚好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信息,时间长了,搞不好君临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海底,那就罪过大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就这样?那为什么程烈还会追踪你的终端号?”

凤岐宗不明白君临怎么就变成“伯仁”了,但他聪明地略过了细节。

“大概因为是陌生号码,却连连呼叫他们的成员,所以被列为了可疑对象?”

他顿了顿,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换做是他,也会立刻反向追踪,看看是谁这么频繁地联系他们。

“我们要去哪里,校长爷爷,不能提前告诉我吗?”

凤岐宗觉得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理由了,见她兴致勃勃地问起目的地来,便把君临一伙人抛诸脑后。

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会意识到自己轻易地错过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真相近在咫尺,但他却让它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溜走了。

“我们要去另外一个星域,需要一些时间。你要不要上星网玩玩?”

“现在?程烈会不会追踪过来?”

“放心,不会让他追踪到你的。”

凤岐宗笑着帮她重新换了一个新的个人终端号码。

“李明九?”

“嗯,只要有需要,你有一大堆的以九系列的身份,虽然是伪装,但都是合法的,放心好了。”

既然他说放心,凤殊也就真的放心了,吃过晚饭就用新的身份进入了星网。

之前凤岐宗已经带她走过好几轮了,一些最基本的注意事项她也都知道,如今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机甲训练室,学习机甲操控基础知识。

左转,右转,向后转,原地跳,各个角度的抬脚,踢腿,劈叉,慢走,快走,跑动,突然加速,突然降速,跑动中改变方向,这些最基本的动作做了两遍之后,她开始操控着机甲一遍一遍地练习基础拳法,左直拳、右直拳、左摆拳、右摆拳、左勾拳、右勾拳、刺拳、鞭拳。

不得不提的是,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拳法,但她一开始练习得并不顺畅,始终无法自如地使出来。她使出的还不过是最最基本的,形意拳、太极拳之类的压根就打不像样。当然,她也没有想要完全打得像赤膊上阵一样如臂使指,但相差这么远,还是始料未及的。

凤殊一遍一遍地练习着,直到适应了机甲的动作起伏,然后才开始进入考试室。

所谓的考试,其实跟校内的训练考核差不多。只是校内的考试都是一次过,成绩是好是坏,也都定下来了,现在星网上,她却是可以随便考,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分数为止。

星网的考官打分自然没有学校的老师打分灵活,确切的说是严格到了刻板的程度。她想要获得好成绩并不容易。因此从头到尾地一遍遍出拳,直到十个小时之后,被凤岐宗强制下线,她依旧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星网能够得到的分数也是一百分,但满分却很难。她现在也不过只做到了九十七的平均分。

“怎么了,对自己的分数不满意?”

“嗯,差远了。”

一分就是一个台阶的话,三分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她要是不抓把劲,基础没打牢,搞不好将来就会因为这个东西而吃亏。

“已经很不错了,及格线以上。”

凤岐宗对于她这么严于律己很是满意,不管成绩如何,最起码这态度可以拿到一百二十分,当然,满分是一百。

“七姐以前的基础分是多少?”

“满分一百的话,她最起码会拿到两百分,更多的时候,会想办法得到一千分。换句话说,做到极致。”

凤殊就知道自己是问了一个用脚趾头想也能够得到答案的问题。

“以七姐的标准来看,我现在连及格线都还没到。”

凤岐宗见她不自觉地又跟凤小七比较,不由好笑,“她是你姐姐,被当做继承人一样培养的人,就算我们这些长辈不特意叮嘱她,她也会自我监督,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

不过你也别沮丧,七小姐在武力上追求极致,性子却极冷清,生活上很随便。不管吃什么喝什么还是穿什么,反正只要能够维持基本的温饱条件就行了,睡眠一事也是这样。她不会因为睡不够就心情不好,不像你,有起床气。”

说到这个他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

他还是在这一次旅行中才知道,要是被人扰了清梦,凤殊是会有起床气的,虽然表面上不太能够看得出来。

凤殊并没有脸红,她也是这一次出来,每天都跟凤岐宗呆一起,才会知道原来学堂星的校长是个促狭性子,非常喜欢看人笑话,更喜欢直接就把人往尴尬处领。

“校长爷爷,将来见到七姐的时候,我一定会转告她,您对她的看好,尤其是不拘小节的作风,深得你心。”

凤岐宗露出了欣赏的神情来,“小九看来非常擅长防中反攻啊。”

凤殊摇头。

比起防守,她其实更擅长进攻。如果攻击无效,她压根不会防守,基本都是直接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279章 满分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把这事揭过不提,各自休息。

凤殊睡醒便喝了一管营养剂,再次进了星网,压根就不用凤岐宗提醒的。

她上了星网哪里都不去,直奔机甲操控的初级训练室,又开始一遍一遍地练习基础拳法。这一次,因为有了昨天的训练,花了八个多小时,她便直接考到了满分,将各个基础考核都刷上了最高分,然后才转向旁边的中级训练室。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人形机甲,而是换动物机甲,打形意拳。

如她所料,一开始也是打不顺畅。不过这一次比之前进入状态更快,所以到晚上吃饭时间的时候,不等凤岐宗进星网逮人,她就已经拿到满分,自动退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除非离婚再娶,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第280章 心疼

有个女人看上了鸿蒙,央求自己的男人去把它买来做宠物。凤小二再三解释小东西是自己妹妹所有,她无权做主,愣是没有办法打消对方的念头,最后骂骂咧咧的,双方便动起手来。

一开始凤家的人并没有拿人当一回事,直到受了点小伤的男女没多久又带了一群人闹哄哄地来找茬,凤小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大条了。

对方不单只人多势众,还带了武器,不单只带了武器,还压根就不怕把事情闹大,直接在公众场所就朝他们开炮,想要杀人越货。

凤家的暗卫当然不是吃素的,护着凤小二在闹市边打边退。对方紧追不舍,在敌众我寡的不利状态下,不想要伤及无辜的凤家人被对方不要命的打法弄得束手束脚,最后到底还是吃了一点暗亏,除了凤小二,暗卫个个都挂了彩。而受伤最重的,却是鸿蒙。

如果不是因为跟凤殊闹了别扭,梦梦刚好在关键时刻回到了鸿蒙身边,搞不好小东西会被整个半死不活。

不过即便梦梦及时出现了,鸿蒙最终还是受了惊吓。打出生以来,它就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这一次,是真正地痛到了骨子里,也无怪乎它嚎啕大哭,闹着要立刻找凤殊去。

梦梦心疼,招呼也没有跟凤小二打一声,带上鸿蒙就跑了,耗费心血缩短了空间路程,几个小时就回到了天冥号,直接把它丢到了凤殊怀里,自己则闪身进了她的识海,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旅途遥远却极速跨越的缘故,原本嚎啕大哭的鸿蒙失去了意识,软趴趴地窝在了她怀里,要不是身体还有体温,她会以为它死了。

凤殊第一时间就抱着它去了医疗室,途中还呼叫了凤岐宗。

“怎么回事?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岐宗尽管疑惑不解,还是立刻替它做全身检查。

“怎么样,校长爷爷?伤得很重吗?”

“嗯,要是在野外,得不到及时治疗,又找不到食物跟水源,不用三天就会死。它命大,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他安慰归安慰,什么都没问,先行集中治疗,直到处理完毕,才转向她寻求答案。

“它是怎么来的?”

凤岐宗非常确定,这小东西明明是跟着凤小二的。

“我也不知道。它突然就出现在我怀里。”

凤殊的确是说不清楚,梦梦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来去自如的,她也懒得去猜,反正猜不着,压根不是人类的手段。

“是伤到哪里了?”

“哪里都伤到了。骨头断了,还伤到了内脏。”

凤岐宗说着说着突然皱眉,立刻联系凤小二。

“二小姐,你那边出事了?”

“校长爷爷!”

凤小二满脸都是焦急,“小九的宠物让我弄丢了。我正在找,它可能躲到哪里去了,凤柳说看见它好像往仓库方向跑,可是我们上来后一直找一直找都没找到。现在还有人在后头追着星舰,我们正在逃命。”

凤岐宗没有第一时间说小东西已经在天冥号上,“别着急,慢慢说。是谁在追你们?”

“不知道。我抱着小乖乖在逛街,有一个女的看上了小乖乖,非要买下它做宠物,我不肯,说这是妹妹的,没有权利处置,她纠缠不休,命令跟他同行的男人抢都要抢过去给她。

然后我们吵起来,那男人动手,我们也动手,直接将他们轰走了。没想到这两人是个硬茬子,回头就找了一堆人来攻击我们,当街使用大型武器炮轰。凤柳他们怕伤及无辜,又要保护我,放不开手脚,好不容易才将逃脱了他们的追踪,回到了星舰。”

凤小二时不时地弯腰,去查看角角落落,就怕鸿蒙呆在隐蔽的地方不敢出来,“校长爷爷,怎么办?我怕是将小乖乖落在后头了。”

凤岐宗摁了视频共享,“二小姐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物似主人,小乖乖一定会没事的。”

“二姐,我都听见了。你平安无事就好,校长爷爷会让另外的人去找它,你也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对于他的吐槽,凤殊充耳不闻。

“对不起,小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抱着它,可是后来太乱了,我没有忍住也跟着反击,它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都没有留意到。凤柳说是跟着我们回到星舰的,可是我怀疑他看错了。现在后头又有个讨厌的跟屁虫在追踪我们,不能立刻返回去找小乖乖。要是它被别的不怀好意的人抓了去怎么办?”

原本还没哭的凤小二一见到凤殊就眼泪汪汪,平心而论,她是真的很喜欢鸿蒙,比凤殊还要精心对待。鸿蒙也难得看她顺眼,别的人不愿意理,凤小二的怀抱现在却是来者不拒额。

“无妨,死不了就好。二姐,你的脸色很难看,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好好休息。”

“九小姐说的在理。”

凤岐宗又安慰了几句,凤小二才勉强收拾了眼泪,挂断了视频。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就算把二姐看成是普通人,他们难道就不怕事情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

凤殊总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突然就掏出大型武器杀人,是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就算是在她以前的时代,除非是战乱期间,否则和平时期,无论城府还是乡野之地,但凡是热闹场所,就极少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当众杀人的。

他们江湖人士比市井之人更加豪迈不羁,但也不会因为无法夺人所好一只宠物而已就当众干出杀人的勾当来。她简直要怀疑凤小二刚刚逛街的那个地方是比她从前所待的时空的某些不毛之地还要蒙昧落后。

凤岐宗在光屏上操作了一番,才回答她的问题。

“想要杀人越货的那对男女来头不小,男的是塔姆尔帝国阿里奥斯亲王的幼子阿奇率斯,女的是他的未婚妻唐蓓翠。

唐蓓翠所在的唐家是外域隐世世家唐家,她是族长唐力的次女,跟她母亲吴红碧一样,有一个号称强烈到无法控制的癖好从小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宠物,但凡是合眼缘的,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甚至是跟人撕破脸,直接血拼也在所不辞。因为这个原因,她常常被人在私底下骂是个喜欢夺人所好仗势欺人的世家女,单从材料看,除了这一点之外,她为人尚算和气,对身边人奖赏分明。”

凤殊才不管唐蓓翠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真实的性情又是如何,她只知道,这人伤了鸿蒙,她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281章 真像

虽然跟鸿蒙相处时间不长,但这小东西在密地里的表现还是挺聪明伶俐的,该狡猾的时候狡猾,该装傻充楞的时候装傻充楞,拿得起放得下,端的是灵活慧黠,她还是挺欣赏的,更何况,小东西现在可是她的结契伙伴,伤它就等于伤她,她怎么会不生气,不心疼?

“校长爷爷,我也可以仗势欺人吗?不需要把凤家摆出来,就可以直接阴她一把?”

“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凤殊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凤岐宗觉得无伤大雅,人要是太良善,总归会吃亏。虽然老人家都说吃亏是福,但总是吃亏,是个人都会觉得苦的,要是身边没有别的更强有力的人护着,提醒着,帮衬着,任由那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人处处挖空心思要来占便宜,欺负老实人,还不如就干脆做一个恶人。

面子总不如里子来得重要。更何况,他们凤家也不需要打肿脸来充胖子。

“让她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是欺负别人的同伴。她既然这么喜欢收集宠物,就让她去当宠物的宠物,让她体验体验这种被各种各样不同的异兽轮流收集的乐趣。”

凤岐宗呆了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阴人的方式是这么的别具一格。

“小九,你的意思是,让她就像那些被强抢的宠物一样,也去做异族的宠物?”

凤殊点头,“不是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兽族看待人类就跟人类看待兽族一样,大多数都是秉持着这样的心理。

能吃掉就吃掉,不能吃又不能利用就远远避开去,不好吃但实力凌驾其上,可以弄来玩玩,为什么不去捕猎看看?肯定会有一些高级异兽也想要弄一个人类来当宠物玩玩。它们也会有像人类一样无限的好奇心与充沛的精力,足以让它们在吃喝拉撒睡之外的剩余时间里感到万般的无聊。”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凤岐宗哑口无言。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他在跟随凤满宇宙游走的时候,的确是遇到过人类被兽族当做宠物对待的情况,实际上就连当奴仆的都有。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样阴损的方法去损人,并不真刀真枪的火拼,而是当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让人痛彻心扉的最好方式。不能吗?我们接触不到那样的异兽吗?高祖父说过,人类一直以来都跟兽族联手对抗虫族,虽然时不时会有些争执纠纷,甚至是死伤,但并不影响大局上的合作关系。我们凤家应该有联系比较紧密的兽族,不是吗?”

“是。”

凤岐宗苦笑。

好吧,他得承认他的追随者眼光独到。

凤小七虽然天赋绝佳心态够稳手也够狠,但是不得不说,在某些想法上还是过于直来直往,像凤殊这样信手拈来就能够阴回去的损招,凤小七极少会想到。

不,也许想到了,但不屑为之。

不屑为之的人,往往会因为自身的过于刚直,而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锋锐被小人所磋磨,甚至是毁灭。

“我总算知道,大长老当初的笃定语气是什么意思了。”

凤殊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大长老说,‘小九将来一定会拥有自己的星舰。我看天冥这个名字就很好,适合她的脾性。’”

凤殊没有表情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像是光滑齐整的蛋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我看起来很吓人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黑暗的冥府,嗜血的阎罗?”

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已经将情绪梳理得相当不错了,不,应该说,从她在凤家苏醒的第一眼开始,其实她的心情都没有怎么受前世的事情所影响。驴打滚杀她,让她无法理解,但神奇的是,她并没有感到痛苦到绝望的程度,反倒是无法再见到慧山他们,这件事情让她时常想起往日的生活时深感窒息。

面对凤小二等人的接近,她一开始的确偶尔会控制不住,没有办法用平常心善待那几个孩子,但是现在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有意无意地引导着那几个说是姐妹,但其实更像是晚辈的家伙。

她跟凤家的长辈们,距离也拉近了不少,起初还防备着什么都不说,现在却是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事情,除了在她能力之外想说却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譬如梦梦跟鸿蒙的身份,便只剩下一件,她前世的来历。

她记得的从前,对于星际时代来说,当真是久远得无法理解的从前。那压根就是史前时代,不,是比史前时代还要神秘空白的年代。就算感兴趣,他们也是无从了解的,她既然注定了今生还是凤家人,说与不说其实都无关紧要。

“不,虽然你小小年纪的确要比同辈的几个孩子来得戾气深重,但这一点在战场上来说是好事。

大长老想要说的,其实是对你心态的认可。你心态也很稳,跟七小姐一样稳。品行正直,跟七小姐一样正直。天赋目前来看,身体素质不如她,精神力修炼也不如她,但你得到了兽族的认可,还结了契,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力的磨练,以后都会有别于普通人,双倍的辛苦,却也能够得到双倍的受益。

更让大长老高兴的是,比之于七小姐,你更能够灵活应对,该君子的时候君子,该阴人的时候阴人,毫无心理负担,更无行动障碍。在这三代晚辈中,你是第一个能够自然而然地做出这样判断的人。”

凤殊看着昏睡中的鸿蒙,半晌无言。

凤的真实意思,是欣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她吗?对待君子,像君子一样以礼相待。对待小人,要比小人更小人,随时准备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背后插刀。

真像慧山。

慧山总这么教她。

慧山是和尚,和尚讲究慈悲为怀。

但作为他的半个弟子,他从来不曾要求凤殊不许杀人。

不管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还是仁善济世之才,只要是真的对凤殊心生恶念,并主动或者迂回曲折地委托他人招惹凤殊的,她想怎么折腾回去都无所谓。

杀人更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了好事的结善缘,结了死仇的,便只能是恶缘,能解的死仇不多,所以最后的下场基本都是不死不休。

既然都要有人死,慧山自然更希望凤殊活着,所以他管别人去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为了活下去,面对想要杀自己的人,想要毁灭自己的人,不择手段地反击回去,活下去,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282章 补丹

凤殊神游天外,凤岐宗在一边看着总觉得古怪。

“放心好了,小小一个唐家,不难解决,想要让她家破人亡吗?不出三天,就可以办到。”

他笑眯眯的,语气云淡风轻。

“不用,只需要给他们两人一个同等程度的教训就可以了。”

凤殊没有想过要把事情闹大,谁惹的事谁担责任就好。

“你倒是大方。”

凤岐宗还以为她会二话不说就这么做呢,看来也不是个真的心狠到骨子里头的人。

他两手快速地在光屏上操作了一会,然后便表示可以了。

“等着好消息。”

“校长爷爷,它这样真的没事吗?”

鸿蒙安安静静地躺在修复液中,皮毛黯淡。

“没事,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应该就好了。”

他既然这么说,凤殊也就信了。第二天便继续进星网继续机甲训练,连续一个星期,都呆在中级训练室里,直到刷出满分为止。

“小九,它醒了。先去看看。”

这一天一大早,凤岐宗就让她暂时停止训练。凤殊立刻就去了医疗室。

鸿蒙正在修复液里扑腾来扑腾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心情不错啊,看来都好了?”

“吱吱!”

因为凤岐宗在场,鸿蒙见到她虽然高兴得很,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校长爷爷,它这是完全好了吗?”

凤岐宗摇头,“虽然比预想地要恢复得快,但还得在里边呆一段时间。你要看就在这看着,我去处理一些事情,记得别动仪器。”

“好。”

他一走,鸿蒙就眼泪汪汪地哭起来,修复液里开始出现一粒又一粒的金豆豆。

“哭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让人盯上了?自己受伤不说,还让梦梦千里迢迢地赶去救你?”

“我长得漂亮,所以那个雌性就想入非非了。本来我可以杀了她的,但是受伤之后,小二姐姐总护着我,梦梦又来了,所以我就呆着不动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凤殊见它哭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了,要真事情大条了,肯定连哭都哭不出来。

“一点小事就哭个不停,你羞也不羞?”

“我都受伤了好人你也不安慰安慰,太过分了。”

跟凤小二相处了一段时间,它说话的语速快了不少。

“你还希望我揍你?一点小事就哭哭哭,梦梦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你不找法子问问?”

“我问了。它在你脑袋里睡着觉呢,压根不回答我。”

鸿蒙指了指她的头,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它真的直接靠自己的能力将你带回来的?没有使用什么特殊武器?”

凤殊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这梦梦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梦梦的天赋能力,它说它主人替它取过一个名字,叫什么乾坤大挪移。”

鸿蒙说到这里很是羡慕,“我就不会。梦梦还说我要是学得好,将来会比它更厉害,因为它这个能力是后天习得的,而我天生就会应该会这样的空间转换。可我到现在都还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它曾经解释过,我还是听不懂。好人,我是不是笨死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它既然比你厉害,说的话总有道理。你自己感受一下,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特别痛?”

“没有了。我只受了皮肉伤,其他的都让梦梦挡了。”

鸿蒙是第一次面对人类的炮轰,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武器狙击,虽然它一直都被梦梦教导着要随时提防着狡猾的人类,但跟凤殊与凤小二等人的相处却让它对此不以为然,放松了警惕,结果这一次便被吓着了,直到现在一想起当时的场景,都会浑身发抖。

凤殊没有笑话它胆小,这就跟当初她第一次反击杀人一样,总是需要时间来调适。

“不是说你我结契之后会相互影响吗?难道跟精神力结印不一样?之前听梦梦的意思,应该休戚相关才对。”

对于这一点,凤殊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它受伤这么严重的话,就算距离这么远,她也应该有点感应的才对,但是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股波动。

“没有吗?一点都没有吗?好人,你心里没有我。”

鸿蒙在修复液中游来游去,金光闪闪的泪珠又有增多的趋势。

凤殊淡定地打开盖子,将金豆豆一颗接着一颗地捞起来,“又哭?你是哭包吗?梦梦要是现在出来,肯定以为我在欺负你。你知道你的朋友有多么的爱唠叨吗?总怕我对我你不好,天天就记着拿话来呛我,说什么要是对你不好它就会撕了我之类,每天循环播放。”

“梦梦本来就爱说话。以前每天都只能够对着我,现在多了一个你,它当然要说个痛快。”

见她不理会,鸿蒙自动自发地就收了眼泪,可怜兮兮地拿眼看她,“好人,你真的一点都不痛吗?”

凤殊摇头,它急了,“明明你都不记得那个跟你结印的男人了,他受伤你也还是一样会跟着痛晕过去,为什么我受伤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话应该问你啊,我可不懂什么结契不结契的事情,反正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好人不爱我,过分。”

它的眼神与语气都瞬间变了一个调调,哀怨无比。

“谁让你这样说话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梦梦冲出了她的识海,在修复仓上边对着鸿蒙张牙舞爪,“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就变得人不人兽不兽的,是想要我立刻将你兽道毁灭吗?可恶,早知道就让你吃吃苦头。”

“梦梦你好啦?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个几年呢。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好了?你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吗?”

在过去相依为命的年月里,梦梦时常会对鸿蒙讲起凤初一的光辉事迹来,自然也离不开他所喜欢的武侠词汇,虽然它们都半懂不懂的,但并不妨碍它们拿来交流。

“就算她是十全大补丹我也吃不下。不对,才不想要吃她,那么丑,看着就没胃口。”

梦梦莫名其妙地朝凤殊也狂魔乱舞了一阵,“你们是平等结契,条件限制很宽松,虽然会在很多时候同甘共苦,但不会像人跟人之间精神力结印那样,实时分担苦痛。”

第283章 禁闭

凤殊斜睨着飘忽不定地黑雾。

“你干嘛一副你说谎的表情看着我?”

“你之前对我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梦梦之前怎么说?”

鸿蒙冒出头来,被黑雾一把推了进去,“治你的伤去,总这么多话。”

凤殊一点都不同情它,反而是帮忙把盖子合上,不让鸿蒙出来。

见她一点都不想要安慰朋友,梦梦不高兴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揍,请。”

凤殊侧了侧头,让它瞄准自己的脑袋,赶紧下手。

“不能打好人,梦梦,你不能打好人。”

鸿蒙见状在修复仓中扑腾个不停,但怕打碎修复仓会给她带来麻烦,并没有搞破坏。

梦梦气得一个倒仰,“要不是你现在受伤了,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说谎,从小到大你都打不掉我的牙齿,只会吓唬我。”

凤殊听着它们的对话,“噗嗤”一声就笑了。

好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反正突然之间就心情极好。

“你笑什么?”鸿蒙疑惑不解。

“你笑什么?!”梦梦却是大怒。

“笑你们可爱啊。”

可爱的鸿蒙高兴了,在水里笑成了一朵花。梦梦却像是吃东西被噎着了一般,只觉得骂人的话憋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让它难受得紧,偏偏对着凤殊那一张难得的笑脸,它压根就吐不出来,良久才嘟囔了一句,“果然是俩呆瓜,合该你们结契。”

“你以前也是呆瓜,不对,是蛋炒饭。”

鸿蒙快言快语,让梦梦再次抓狂。

“你才是蛋炒饭,你全家都是蛋炒饭!”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呆瓜吗?我是呆瓜我就不可能是蛋炒饭,我是蛋炒饭我就不可能是呆瓜。”

“谁说的?你就是呆瓜蛋炒饭,蛋炒饭呆瓜!!”

梦梦气不择言,凤殊莞尔。

“小九,你……”

凤岐宗不其然推门而入,张牙舞爪的梦梦立刻躲进了凤殊的识海。

“什么东西?!”

凤岐宗已经看见了黑雾,精神力瞬间蜂拥而上。

“是我朋友,校长爷爷。它不会伤害我。”

“是蒙蒙的朋友,是蒙蒙的朋友!”

鸿蒙情急之下破开了盖子,直接扑到了凤殊怀里,金色的空间陡然出现,凤殊迅速被罩住,然后,消失不见。

凤岐宗大惊失色,地毯式扫描了医疗室,却没有能够把人找出来,尽管凤殊消失之前明确说了那阵黑雾是她的朋友,不会伤害她,无法亲眼见到人的他还是难免担心。

她到底年纪不大,就算防心重,被人蒙骗也是可能的。黑雾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也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存在,不能摸清对方的路数,现在人还被拐跑了,他不着急就不叫作长辈了。

“小九,在?出来。”

“小乖乖,快点把你主人放出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古怪的东西当真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被骗了?”

在这之前,它可是一直像老鼠一样吱吱乱叫的,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难不成它有鹦鹉的技能,让凤小二闲来无事教会了?

凤岐宗满脑门的官司,但也知道这戏都是无关紧要的,凤殊不出来,一切都是白搭。

“小九,别再藏着了。校长爷爷只是担心你,刚才对你的朋友试探一番,并没有要对它不利的意思,你们现身吧。小乖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胡乱使用天赋技能,很有可能会让它根子受损,得不偿失。”

“小九,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把事情汇报给大长老了,你也不想要打扰他的吧?”

“九小姐?”

精神力始终密切关注着整艘星舰尤其重点搜索医疗室的凤岐宗终于沉下脸来,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强力波动只是他的幻觉。

凤岐宗将天冥号翻了一个底朝天,不单只仪器扫描,也运用自己的精神力覆盖了整艘星舰的所有角落,愣是连凤殊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

重复拨打她的伪装身份终端号,却被提示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意味着什么?通常都表示这人处在星网无法覆盖的地方。

可是现在天冥号行驶着的地方,就在联邦人类生活的中心区域,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都已经被纳入了星网的监察范围,她却不在。

凤岐宗颤巍巍地开始在自己的光屏上查找凤殊的位置,即便是用凤家自身的定位终端,代表着凤殊的光点也始终不亮,灰扑扑地停留在之前消失的位置。

凤殊失踪了。就像此前她的宠物凭空出现一样,她也凭空消失,在这个茫茫宇宙中,无迹可寻。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在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都无法在以星舰为中心方圆千里的区域找到凤殊之后,他立刻就向凤发了紧急讯号。

“什么事?”

“大长老,九小姐不见了。”

“什么意思?”

凤虽然接了紧急通话请求,但回答却有些不以为意,他此时正在即庆的学校里,双眼紧紧地盯着小家伙。

“岐宗,我有预感,这个孩子,身上肯定也流着我们凤家的血。”

他已经将即庆的毛发指甲唾沫血液都采集了两份,命人以最快速度送回了内域。

“九小姐的宠物有问题。”

凤岐宗顾不得他激动的心情,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就这样,我已经找了快一天了,没有任何动静。”

凤起初皱眉,末了却没有像他一样忧心忡忡,反而是目光闪闪,“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凤家的守护兽?”

凤岐宗面色呆滞,“如果是它老人家,为什么要躲,还带着九小姐跑了?”

“这就不清楚了,就算它曾经是我们凤家的守护兽,但时间那么久远,都没有跟我们凤家人接触,现在愿意跟着小九,不乐意再应付我们这些不相关的人也不奇怪。”

凤语带遗憾。

凤岐宗想了想最初的场景,还是想不明白。

“别担心了,小九命格奇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既然它老人家在她身边守着,她自己也说了是朋友没有危险,就不会有事。”

“属下不放心,想再找找看。”

“随你。短时间里我会呆在即家,有事联系。”

“好。”

凤岐宗不辞劳苦地扩大了查找范围,却不知道,凤殊它们一直呆在医疗室里,哪里都没去。

梦梦装死,鸿蒙漂浮在金色的空间里,一睡不醒,她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端端地被关了禁闭。

第284章 本事

凤殊尝试着要联系凤岐宗,但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敢吵醒鸿蒙,小家伙灰扑扑的身体较之以往的毛发光滑,此时显得干枯毛糙,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毫无生气。

就算表面上看已经好起来,看不见伤口了,但它果然被伤得狠了。

“梦梦,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话,把我弄出去。校长爷爷该担心了,迟了高祖父也会找人的。”

“你是没有本事把我弄出去,还是装死?”

“你再不出现,我就吵醒蒙蒙,让你俩斗嘴去。”

这一次,梦梦忍耐力极佳,她一连几天都对它威胁利诱哄,可惜从未奏效。

她又不能当真去吵醒鸿蒙,只能妥协,在金色空间里头靠喝营养剂度日,每天不知疲倦地练武,到点睡觉,到点起床,重复着单调无比的生活。

凤殊以为十天半个月也就能出去了,最不济一两个月鸿蒙总会醒来,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直到空间钮中存储的营养剂只剩下三天的量了,鸿蒙愣是没醒。

而此时,距离她被拉进空间,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要说凤殊完全不懵逼,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在这完全封闭的环境中疯狂修炼,内力终于小有所成,但别的却没感觉有多少长进。她严重怀疑自己现在的机甲实操水平又回到了最初刚上机的水平。

“梦梦,你是真的不在还是装作听不见?要是不把我弄出去,再过几天我就要断粮了。你是想要我立刻吵醒蒙蒙,还是想要我直接死在这里?”

“死什么死?你要快死了,鸿蒙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许吵它,它正在突破,要是进展得顺畅,你也会受益的,急什么?”

“你要给我弄来吃的,蒙蒙要突破就突破去,我被关多几年也都认了。”

凤殊也知道现在不能急,这快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鸿蒙漂浮在半空,虽说毛色的确是比之前有光泽了,但却连十厘米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更别说听见她的话主动把她放出去。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也要你受得了才行啊,笨蛋。”

一个小小的黑球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直接蹦到她的脸上,砸得她生疼,眼泪都掉下来了。

凤殊一把抓住它,边揉自己的鼻梁骨,边定睛看手中的小黑球,通身溜圆,黑漆漆的跟最浓黑的墨水都有的一拼,微微用力捏了捏,软乎乎的立即凹了下去。

“手感相当不错,夏天玩更好,冰凉凉的。你就长这样?怎么没有五官?平时怎么吃喝拉撒的?难道直接吸纳日月光华?”

凤殊脑补了一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那是你孤陋寡闻,没见过长得像我这么高贵的兽族。”

黑球突兀缩小,从她的手掌心逃了出来,再一次砸向了她的脸,这一次,她往后仰了仰,砸中了下巴,差点就咬舌自尽了。

“嘶,你还真想杀我啊?!”

凤殊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运起步法,在空间里没命地追起它来打。梦梦一边嘲笑她,一边慢悠悠地东晃西晃,实在是躲不开去的攻击,便会突然雾化,让她的攻击落不到实处去。

凤殊虽然拿它没办法,但却死活不放松,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人一兽就这么你追我赶的在空间里跑了整整一天,梦梦率先受不了了,倒不是觉得累,而是无聊。

“喂,你真的要这么玩儿下去吗?我可不怕你。”

“废话少说。”

“你追不上我的。”

“追不追得上,你说了不算。”

“哈,就你这水平?”

梦梦语气鄙视,凤殊紧追不舍,很快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我都说了你追不上我的,就算你现在实力大涨,也不可能追得上我,练个几百年,有蒙蒙帮助的话还有点可能,现在靠你自己,做梦来得快。”

“也不对,就算做梦,也会被吃掉的,哈哈,你就算是在梦里头,也不可能追的上我。凤殊,认输吧。你还真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我说,凤殊,你敢不敢再跑下去?你都断粮了不是吗?还浪费体力!”

“喂,你是倔驴啊?怎么这么能跑?我看着你都觉得累得慌。”

“凤殊,再跑下去你就要吐了。看你那脸色,你是要弄脏蒙蒙的空间吗?混蛋,听不懂人话啊!”

“你行,你厉害,好了吧,有本事你就跑!”

凤殊还真的有本事,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不吃不喝,锲而不舍,眼睛里除了黑不溜秋的圆球,别的一概视而不见。

好吧,事实上,空间里除了一人两兽,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只不过是完全忽视了鸿蒙的存在而已。

“喂,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垮的。别追了,别追,蒙蒙还没有那么快醒来,我先带你去……什么鬼!”

凤殊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就加快了,几乎数十倍于之前的速度,如果说刚才还能够看到空中掠过一道道残影,现在四面八方全都是她的身影,就仿佛她多出来无数重分身一样,无所不在。

她的指尖很快就碰到了冰凉凉的小黑球,梦梦“嗷”地尖叫了一声,瞬间雾化。

“你这头倔驴,停停停,我不跟你玩了,快点停下!”

它刚才没有留意,让她蕴含着内劲的指尖划破了大腿,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它让一个人类雌性赤手空拳地弄伤了身体。

“喂,你快点停下来,我是认真的,再这样下去我要生气了!”

梦梦气急败坏,凤殊却充耳不闻,两眼失焦,仿佛是在看它,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依旧习惯性地满空间乱蹿。

“你是想要让我好看是吗?又没真本事,倔什么倔?”

“凤小九,别再追了,再追我就把你丢出空间去。”

“凤殊,我真的生气了,真的要发火发火发火发火啦啊,你听见没有?!”

凤殊听不见,矢志不渝地要逮它,而且还真的再一次成功了,指尖又划破了它的皮肤。

这一次,是在屁股。

梦梦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嗷”的一声尖叫,雾化的身体将凤殊一裹,瞬间就冲出了金色的空间。

第285 故意

在名为金雅阁的黑市里,此时正逢四年一度的集市。无数有点路子的人都从四面八风而来,蜂拥而入,只盼望着能够找到往日难以找到的东西,更或者,捡个漏,以低价买到货真价实的珍宝。

进入这里的买家,都会戴上黑色斗篷,将这里从头罩到脚,省得让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卖家,有戴的,更多的却是不戴的,干干脆脆地露着脸,以各式各样的神情迎接着性情各异的客人。

在买家远多于卖家的人群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慢吞吞地往前走,速度比乌龟爬好不了多少,让人欣慰的是,好歹还是在前进的。

因为速度太慢,露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而那张普通到丢进人群中的面庞还显得稚气未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自然就显得特别显眼,难免就引人注目了一些。

“喂,那个小妞看起来很好欺负,要不要上去试探试探?”

“你要是嫌命长,尽管去。”

“胆子这么小?”

“能进入这里的人都是有点门路的,一点门路的人还没进来就被人杀了。她八成是个后台硬的,敢这样露着脸大摇大摆地逛,你要发疯尽管去,别拉上我。”

“切,那张脸一点厉害的样子都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后台硬的?胆子小就胆子小,说那么多干什么?”

“行,我闭嘴。现在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胆子大就尽管去。我承认我胆子小,不想给你当垫背。”

“说说而已,你生什么气?”

两人争执,一个软了语气,一个便也不吭声了,直奔原先看好的目标。

但并不是谁都像他们一样,说放弃就直接放弃的。

“三哥,要不要去?”

“你确定?”

“嗯,看起来很和善。”

“想结交新朋友就去,只要你诚心诚意的,想必她就算不愿意,也会客客气气地跟你打招呼。”

“嘻嘻,还是三哥了解我,知道我心善。”

“快去快回,我们先去雅莱餐厅吃饭,她要是没伴,就请她一块来就餐。”

“谢谢三哥,三哥对我最好了,回见啊。”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迅速越过身边的几个人,蹦蹦跳跳地冲到了身形瘦削的人身边,“哟,大姐姐,你长得真漂亮,气质独特,好像霖霖花哎。”

霖霖花全年只在冬季的夜间开放,一朵只开放一晚,是金雅阁的阁花,因为娇气,非常罕见,也因为罕见,气质飘渺冷淡,又被人称为冷美人。

瘦的快脱形的凤殊只顾着往前走,没接话。

“我叫金霖霖,大姐姐你叫什么?”

凤殊依旧没搭腔。

“大姐姐,你来金雅阁想要买什么?我年年都来这里,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难道你一年都戴了斗篷?就大姐姐这么独特的气质,就算戴了斗篷我也能够一眼看出来。别看我年纪小,我的记忆力可不是盖的,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哦。”

小女孩也不恼,像是自来熟,笑嘻嘻地跑到她前面去,背着手倒着走,“你肯定是第一次来金雅阁对不对?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哪里有什么我都知道,你要不要我给你做向导?”

凤殊默默地走着路,像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金霖霖是在跟自己说话。

“哎,你看,这两边的摊位别看乱七八糟的,其实好东西有不少哦。

我三哥年年都能够在这些小摊上淘到好东西,常见的东西不用说应有尽有,各种各样的二手机甲,二手星舰,不常见的有最新出的各种各样的新型武器,连军方的机密都能够弄到手哦。”

金霖霖掉转了方向,与凤殊并排而行,稍稍靠近,却又不碰触凤殊,压低声音继续往下说,“我悄悄儿地告诉你,大姐姐,这里啊,就连军方弄不到的天下少有的好东西,也一准儿能找到,像是雾蓬草啦,石啦,伊拉古丝啦,高级异兽蛋啦,可以食用的虫子啦,通通都有,只要你眼光独到,有钱,实力也够,一定可以买到。你想要买什么?我可以帮你哦,交个朋友就成。”

凤殊无动于衷,完全像是个耳朵聋了的大姐姐,慢吞吞地继续着乌龟爬的行走。

“喂,你干嘛不回答她的话?看着不像是坏人,交个朋友怎么了?就算不想交,也可以探点口风啊,我们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掉在哪里都不知道,问问情况会死啊?”

“滚。”

凤殊在意念中吐出一个字来,梦梦立刻炸毛。

“滚滚滚,你以为我不想啊?要不是被你的血给沾上了,莫名其妙地跟你结了契,我早就丢下你走了,还等着你喊我滚?你怎么不滚一滚给我看?!

王八蛋,占了便宜还不卖乖,果然人类是最狡猾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追着我跑,故意弄伤我,故意激怒我,故意让我将你弄出蒙蒙的空间,然后你就好弄点血来洒我的伤口上,直接结契是不是?!你说话啊!”

“闭嘴,头疼!”

凤殊的声音在意念中显得特别扁平,就像是刀片,看着软绵绵的,却又蕴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锋锐。

“你以为我不疼吗?你跟蒙蒙结的是平等契约,跟我结的是主仆契约,你实力这么低,连我的等级都被你压制了,低得我现在想带你回去都动不了,蠢货!就因为你故意这么做,我想做点什么都做不成。要是因为你蠢死了,害得我也吃大亏的话,我一定在你死在别人手上之前,先咬死你!”

它在她的识海里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地压低了。

“大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金霖霖突然凑过来,伸手就要挽她的胳膊。

凤殊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那只手便在半路绕了一个弯,直接抬起挠了挠它主人的后脑勺。

“嘿嘿,大姐姐,你的眼睛真漂亮,我要是个男的,被你这么瞟一眼,准得拜倒在你的防护服下。

饿不饿?我三哥他们就在前边的雅莱餐厅吃饭,你要不要赏脸跟我们一起吃?我很喜欢你,真的,一见如故,那什么,如隔三秋?”

金霖霖像是因为她终于看过来而兴奋不已,又开始在凤殊前边倒着走,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把手背到身后去,反而是手舞足蹈,就像是吃到了糖果的小孩。

小孩啊。

凤殊的视线开始模糊。

第286章 贵客

识海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孩,在嘟囔个没完没了。

“你去不去?你都快饿死了,连我都受影响,上千年没饿……现在刚结契你就让我跟着你挨饿吗?拿兽不当兽,你还是不是人?”

凤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大姐姐,你真可爱。”

金霖霖也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哎,我眼睛太小了,这样眯起来就像是没眼睛的普普兽。”

普普兽眼睛非常小,小到就像是一粒绿豆,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它没眼睛,常常被人拿来嘲笑人有眼无珠不自量力。

凤殊只见过鲁鲁兽,普普兽没听过更没见过,自然不清楚普普兽长得有多么的滑稽,反倒是梦梦,第一时间就领会到了笑点所在,在识海里哎哟哎哟地大笑起来。

“闭……嘴!”

凤殊停了下来,一瞬间有些昏昏沉沉。

“大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

金霖霖一脸担忧地跟着停下来,见凤殊不不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想着她不会拒绝,便上前伸出手去。

凤殊却下意识地欺身上前,一指点出。

头太痛了,视线已然模糊,她甚至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只是软绵绵地靠在了金霖霖的身上,“男扮女装有意思吗,小弟弟?”

“大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呵呵,大姐姐刚才是怎么做到的,霖霖现在完全动不了哎。”

金霖霖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是知道同伴就在不远处,他现在一定会炸毛。任谁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还是在居心叵测的人特别多的黑市,不论实力多么强盛,也会瞬间觉得危机四伏。

他的一缕精神力极为温柔地缠上了她的脖子,“大姐姐,你喜欢踢足球吗?我特别喜欢,还踢得特别特别好。你要不要送我一颗?”

精神力细丝猛地收紧,原本以为胜券在握,金霖霖却在瞬间毛骨悚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他“啊”的一声惨叫起来,两眼一翻,带着凤殊摔倒在地。

“王八蛋,我让你小小年纪大言不惭!”

“霖霖?!”

“少爷!!”

六个大汉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飞身而至。

“带上。”

“是,三少。”

一个大汉正要去抱凤殊,却被一个戴着斗篷的身影踢翻在地,瞬间便咽了气。

“不得无礼,她是我们金雅阁的贵客。”

“天啊,是云执事。”

“看见没有?我都说了那个瘦不拉几的女人是个有靠山的。要是你之前招惹她了,现在没命的就是你了。”

“说这么大声干什么?快走。”

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许多人都迅速避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当然,也有不少胆子大的实力还不错的人留了下来,不远不近地旁观着这一场热闹。

“云执事,敢问她是金雅阁何人的贵客?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不巧是我金龙龙的弟弟,金霖霖。”

“阁主的贵客。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们金家有意见?”

“不敢。”

金龙龙面色微变,“既然是阁主的贵客,这个亏我们金家认了,告辞。”

他亲自去抱起金霖霖,刚刚站直身体,却猛地往右一扭,愣是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马马虎虎。”

云执事的声音很平淡,但做出来的事情却不平淡,就在刚刚,金龙龙带来的手下通通都倒在了地上,一招毙命。

“告诉金龙鳞,金家的人即日起立刻退出金雅阁,这算是你们冒犯贵客的代价,念你们是初犯,小惩大诫。如果超出十小时还滞留此地,杀无赦,滚。”

金龙龙脸色大变,却一句都不曾辩解,直接抱着金霖霖就跑。

四周的看客也争先恐后,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最后剩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喂,假小子,你们那个老不修的阁主这一次是想要娶老婆还是收干女儿?还贵客。凄凄惨惨地逛了大半天,你们阁主连个影子都没有,诚意是不是不太够?”

“就是就是,我看他又是心血来潮,想要弄个小孩来玩玩。”

“啧啧,我看你真是眼睛瞎了。这贵客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还小孩。”

“咦?这么快就把人给**了?阁主大人好气魄,总算没有再干出白养人的赔钱事。”

“你罗三顺知道什么?这阁主大人是个英明能干的,表面上看起来是白养人的赔钱事,私底下搞不好赚了个盆满钵满。”

“蠢货,你罗同度都知道的事情,阁主大人会不知道?天底下做生意的人但凡有点脑子的,做的都是有赚头的生意,谁会专门干赔钱事儿?”

云执事无视了他们所有人,径直掏出黑色的悬浮车,将凤殊安顿好,便朝东边疾驰而去。

“喂,去不去看看?这老不修的都多少年没有出来露个面了,现在突然冒出个贵客来,肯定有古怪。”

“去,当然得去。这贵客到底贵在哪里,总得亲眼去看一看。我都无聊了快一年了,正愁没热闹可凑。”

他们或快或慢地也跑向了东边,直接涌入一栋毫不起眼的灰色建筑。

金雅阁。

阁中之阁,也是这个星球上地标性的建筑。

“喂,老东西,贵客来了,我们就成便宜客人了吗?怎么没个人出来招待招待?”

“阁主,我们的贵客到底有多贵啊?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长了七巧玲珑心?让我们瞧瞧呗。”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苏一航,快点出来接客。”

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出现了,还亲自给每一位来客都倒了一杯茶。

“这是上好的芙茶,阁主一直盼望着各位能够上门做客,请品尝。”

“喝什么茶?我们是来见人的,可不是来灌水的。”

“就是就是,贵客在哪?我们不能见见?”

“贵客正在贵宾室。各位是阁主的朋友,自然不是客,等着,阁主做完事了自然会出来。”

云执事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除去斗篷,毫不客气地自斟自饮了三大杯,“岑叔,这是哪里弄来的好茶?”

“前不久崇尚星的卢钧送给阁主的礼物。”

老人微微一笑。

第287章 假的

最先开口的人却不耐烦了。

“喂,老岑,要比老,我比你更老,我都没倚老卖老,你怎么为老不尊,当着我的面就要扯开话题?苏一航死哪去了”

云执事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你咒谁呢?!别以为你是阁主的朋友就能够胡言乱语,当金雅阁是什么地方?”

“哟呵,庄老,看来这假小子真的想要跟你叫板啊,看那双喷火的眼睛,都快要把你烧成灰了。”

罗三顺指着云执事哈哈大笑。

“噢,金雅阁难道不就是金雅阁里头的一栋破房子?难道还是什么金贵人住的金丝笼?我老庄想咒谁就咒谁,倒是你,再敢瞪我,就把你眼睛挖掉。”

“怎么这么大火气?你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没喝好还是没穿好,连挖眼睛这么幼稚的事情都想要玩玩?”

随着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中等身材面貌普通的男人走了出来。

老庄哼了哼,“我还以为你死在哪里呢,小苏。”

“我要是早死了,你岂不是要无聊到自杀?放心,就为了你老人家,我也不敢现在就死了,那对老朋友也太不讲义气了不是吗?”

苏一航亲自给庄老倒茶,“早就盼着你们来了,怎么几年都不登门?”

“要是早登门了,岂不是错过了这么热闹的事情?阁主大人,你该不会小气到连贵客的面都不让我们见一见吧?”

罗三顺指了指自己的脸,又一一指了指其他来客的脸,“我们一个两个的老家伙大老远的来这里找你玩,总不该连一个小女孩的脸面都比不过吧?”

苏一航好脾气地道,“谁?小顺你在我这儿还有想要见到的人?说说看,我这就去请人去,让你见个够,看上三天三夜都可以。”

庄老不耐烦,“别唧唧歪歪的,人在哪,死了?就刚假小子抱进来的人。”

“你想见她?早说。”

苏一航让岑老将东西收拾了,二话不说就带着客人往里走,七拐八弯的,转了快二十分钟,才来到了医疗室。

“这人到底是谁?还让你紧张到抱进金雅阁来医治?刚才那假小子可是当街把惹她的人杀了,只留了两个小孩,让回去报信,直接驱逐。”

“惹她的人倒没死,跟着倒下去了,死的是他们的手下。啧啧,假小子出手可真狠,一招毙命,连个求饶的机会都没给。”

罗三顺趴在盖子上,往里看人,却什么都看清楚。

“喂,不能打开盖子看吗?你这是敷衍我们,想要蒙混过关。”

“再等等,十分钟就可以了。”

苏一航耐心十足,“你们为什么想要见她?”

“这不是破天荒见你终于又对小女孩感兴趣了,以为你又春心萌动要娶老婆或者收干女儿了,所以关心关心你。她是谁?”

“都说了不是小女孩,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什么叫女人你懂不懂?”

“滚一边去。跟我们这些老怪物相比,她不是小女孩是什么?”

“她是看着面嫩,但搞不好也像我们一样是老妖怪,你们不觉得她给人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吗?”

“什么奇怪?”

“就好像比我们还要老一样。”

“罗三顺你发疯了吗?又胡言乱语,一个小女孩还比我们都老,她还是不是人了?”

“怎么就不是人了?是人就不能比我们老了?那我们是什么?不是人?你这是变相在讽刺你自己。”

“滚一边去。跟你没法子说话。”

“说不赢就说不赢,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呵。”

一堆人叽叽喳喳的,让庄老很是不耐烦,大手一挥,“都闭嘴。让他说。”

被点名了的苏一航微微一笑,“她啊?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逗谁呢?”

“当我们傻子吗?”

“阁主,做人可不能这样。”

“小苏,你想现在就死吗?”

庄老瞪了他们一眼,揶揄声顿止,“不知道她是谁就说她是金雅阁的贵客,为此还当街杀人,把人一家都赶走?你脑子终于进水了?”

苏一航点了点头,“很有可能。缺水缺太久了,现在一次性补个够。”

庄老皱眉,“说实话。我没空听你瞎说。这人有古怪。”

“嗯,就是因为感觉到有古怪,所以才会把人当贵客一样请到金雅阁来。你看,你们多少年都没有看过热闹了?我都快闷出病来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新鲜有趣的,这不就迫不及待要请人上门?”

苏一航看着时间到了,便打开了修复仓的盖子。

“嘿,别装了,小女孩,不乖会被怪物们一口吃掉的哦。”

凤殊睁开了眼,看见的便是一张毫无特点的脸。

假的。

他脸上带着笑。

比脸更假。

“醒了?”

“长得不错,像你,小苏,难道是你的风流债?什么时候惹下的?看着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你镇守金雅阁几十年什么时候离开过?奇了怪了,我们怎么没发觉你还有闯这祸的本事?明明连女人的身体都不能碰。”

“为什么不能碰?”

“鲱鱼你是不知道,这阁主大人只要碰到个女的,就会被电得里焦外嫩,他自己不好受,别人搞不好会被他电死。”

“还有这样的特异功能?真不错。跟谁都来电,多好。”

“你试试?”

凤殊面无表情地离开修复仓,扫了房间一眼。

情况不妙。

这或站或坐的几个人都是高手。

一个她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那么多个。

插翅难逃。

“小家伙,你叫什么?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的?”

苏一航递给了她一杯水,温的。

凤殊识相地接了过来,但没喝。

“不知道。大叔,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这里是金雅阁,黑市。恩,我是这里的主事人,苏一航。”

苏一航笑着看了看她的手,又指着周围的几个人一一介绍过去,“这个是罗三顺,最爱开玩笑……这个是庄老,最严肃。”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第288章 印符

凤殊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并没有换,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罗三顺眨巴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来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与众不同,该不会是这里有病吧?“

罗同度直接一巴掌猛地拍了过去,直接把人打了一个趔趄,“你以为谁都像你,神经病?”

“想死啊,敢打老子脑袋。”

“打你怎么了?就你这张臭嘴,撕了都是轻的。”

“吵死了,滚一边去。”

庄敦大手一挥,两个人直接就被精神力冲击波给劈到了墙上。

“你来说。你是不是跟什么古怪的东西结契了?通身气场都虚虚实实的,不像人。”

凤殊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安静就像是一堵墙。

苏一航盯着她仔细看,“我还以为庄老会认为你不是人。只是不像人啊,这眼光可真毒。”

“你是不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钟定偏向于后者,“庄老,你看,她压根就是个糊涂蛋。”

庄敦两眼一眯,二话不说便伸出了精神力触须,径直冲向凤殊,想要硬闯她的识海,结果却被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给瞬间剿灭。

凤殊身体晃了晃,冷汗又自额头涔涔而下。

其他人齐齐看向了庄敦。

他脸色惨白,刚才下意识缩回来的一小缕精神力裹夹着一丝暗黑的力量,被他带进了自己的识海,迅速在他的识海核心打入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伤我主人,死!”

庄敦本能地调动着所有的精神力扑咬过去,想要消灭由黑丝构成的印符,最不济,也要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给驱逐出识海。但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受到冲击的印符蓦地大亮,他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抱头跌落,嚎叫不已。

“该死。”

罗三顺与罗同度第一时间都朝凤殊出了手。

苏一航则上前查看庄敦的情况,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对方的身体,便如触电般收了回来,精神力暴涨,除了庄敦跟凤殊,所有人都被轰飞出去,不单只他们所在的房间,就连灰扑扑的金雅阁,所有的房间通通都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如果不是这座地标性的建筑有着威力极强的屏障,瞬间激发,苏一航的精神力冲击波会扩延至整个金雅阁黑市,造成大面积的死伤。也所幸今天庄敦带来了足够多的人手,他们在一瞬间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应,联手抵御了这一波冲击,否则阁里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重击。

造成了这一瞬间变动的凤殊却面无血丝,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两眼亮得惊人,仔细看去,还会发现瞳孔出现了一红一蓝的两个小小旋涡。

在旋涡归于寂静,恢复了往常的黑亮时,她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惨叫着滚动不止的苏一航与庄敦却平静了下来,喘气不止,满头满脸的汗。

“庄老。没事吧?”

“阁主,您怎么样?”

众人都无视了那毁得彻底的建筑物,齐齐涌了过来。

“没事,没事,两个老不修的久了没见面,上来就切磋,这一次兴奋过头玩出火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那什么,岑叔,你可以把这金雅阁恢复原状吧?”

罗三顺对着岑老笑容可掬,后者见苏一航摆了摆手,便回以同样的微笑,只留下了云执事一人,带着其余的金雅阁成员退下了。

“阁主,您真的跟庄老切磋了?”

云执事看着面色不好的两人,心下狐疑。以往他们也三番四次地切磋,不论谁赢谁输,苏一航总是笑眯眯的,庄敦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这同时出现臭着一张脸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

“你……”

“你……”

苏一航与庄敦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惊惧。他们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看向倒在了废墟中的凤殊。

时也命也。果然冲动是魔鬼,好奇心害死猫。

“庄老,我扶你起来?”

钟定弯下腰去,却被庄敦拒绝了。

“你们所有人都别碰她,更不许攻击。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他语带警告,看着凤殊的眼神却阴寒无比。

“看什么?再敢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老子挖了你的眼!”

脑海中蓦地响起了一声雌雄莫辩的威胁,庄敦双眼微眯,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善了,但视线却掉了个方向,看向了苏一航,对方已经收敛了情绪,正温和地向云执事吩咐着各项需要立刻执行的任务。

“庄老,能不能问问是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古怪?”

罗三顺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跟钟定一起直接坐到了庄敦身边。

“不该问的别问。”

庄敦不耐烦,“喂,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

苏一航微微一笑,“既然是贵客,自然要宾至如归。”

终于细无巨细地交代完各种该办事项的阁主大发善心,走过去将凤殊抱了起来,“庄老要不要去看看?看来我们都老了,比不得年轻人,随手比划也能受伤。”

“你要看?”

说是这么说,庄敦却是脸色阴沉地跟了上去。

罗三顺等人面面相觑,想要随行,却跟云执事一样,被制止了。

“你们在这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恢复原状。我们有事要谈。”

两人转眼就不见了。

“喂,假小子,你家阁主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秘密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不清楚的?说是不能碰异性,这都抱上了,也没见他跟你们的贵客电光四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阁主自然有阁主的秘密,我只做阁主吩咐的事情。”

云执事冷着一张脸走了。

“喂,又不是真小子,还真像小子做事,脾气又臭又硬。”

“庄老他们好像很忌惮那个小女孩。”

“岂止是忌惮,说是畏惧都不为过。”

“都别说了,人多眼杂,干活去,你想今晚睡大街?”

“嗤,他苏一航还敢让我们睡大街?”

金雅阁黑市都得闹翻天。

第289章 亲切

黑市某一栋华丽的建筑里,金龙鳞正大发雷霆。

“你是说,霖霖只不过是跟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去救人,还被云执事给斩了手下?”

“是,父亲。按云执事的意思,对方认为霖霖冒犯了阁主的贵客。”

金龙龙的脸色极其不好,直到现在,他也闹不明白,自己妹妹不过是跟人说了说话,怎么就会惹来这样的祸事。虽然死的都是他的心腹手下,但这也只是小事一桩,人没了,再培养就是了,麻烦却在于云执事二话不说地当街杀人,那格杀勿论的语气,显得态度极为强硬。他害怕金家不赶紧撤离,会当真毁家灭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个臭女人也敢对我撒野?这是完全没有把我金龙鳞放在眼里!”

他火冒三丈,但能够在执事位子上坐稳上百年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怒气冲天就失去该有的理智,确认女儿只不过是不能动弹,却没有生命危险后,他还不曾失态到要立刻去找云执事算账。

“父亲,我认为我们还是立刻撤离金雅阁才好。云执事的做法前所未有的强硬,我怕……”

怕什么还没有说完,金龙龙的脸就被甩了一巴掌。

“那个臭女人向来就是一只狗,见人就吠,除了阁主,她对谁手段不强硬?你有没有脑子,因为她几句狠话就立刻逃跑,放弃祖业?果然遗传了你妈的愚蠢基因。我只是让你陪你妹妹出去逛个街吃个饭,你怎么就让她在自家的地盘让人给欺负了?这一次是她运气好,没有受伤,否则我让你好看。还撤离,敢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金龙鳞教训完儿子,就继续跟心腹们商讨对策,看看什么时候在什么事情上能够找回场子,让云执事好看,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来自儿子的阴毒视线。

“家主,按少爷的意思,很有可能那个小女孩真的是阁主的新宠。他老人家多少年都没有再提起过劲头,难得想要春风一度,自然是把人看成了宝贝。

男人都一样,要是谁敢对把手伸向自己的女人,心里头都会不痛快。阁主看着手段温和,但镇守金雅阁这么久,要真是没有一点手段,跟蠢货无异。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弱点。

他既然这么看中对方,我们可以设法云执事跟贵客起冲突。一旦冒犯的事情被人揭发,甚至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鉴于今天这么当街杀了我们金家的人,就算阁主有心宽恕,云执事本人也会自杀谢罪。她不是自诩最敬仰阁主,最听从阁主的吩咐吗?怎么着都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把阁主的命令不当一回事。”

“对,于大头说得对。既然贵客真的这么受阁主重视,我们就让云执事也冒犯一回。这人脑子一根筋,用好了是一把刀,用的不好,就是不堪一击的豆腐,随手一捏就碎成了渣。”

“自杀谢罪?老子可不想便宜她。我要让她千人枕万人轮,跪在霖霖面前磕头认罪。”

金龙鳞神情狰狞。

正好看见那一瞬间表情的金龙龙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家主,速速撤离,迟了恐误事。”

一个魁梧大汉行色匆匆地飞跑进来,报告了金雅阁里头的地标性建筑刚刚化为废墟的消息,“属下亲眼见到阁主抱着那个小女生上了飞行器,一起同行的还有庄老。”

金龙鳞面色大变,“他们是什么样的神情,看清楚了没有?我要细节,快点。”

“属下只看了一眼。听周围的人说,金雅阁是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的,里边的情况怎么样,因为有防御罩,禁止进出,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详细情况。但我听见了涂执事、黄执事的一句对话,‘好像是阁主的精神力。’”

气氛凝重。

“父亲,我犯了死罪,让妹妹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是我能力不足。父亲想要怎么惩罚,孩儿不会有任何异议。但现在请以家族为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人在,家业没了就没了,迟早能够再挣回来。请父亲三思。”

金龙龙跪了下去,整个人都匍匐在地。

“大哥,龙龙说得对。这一次,恐怕我们金家真的是倒了大霉。具体的情况可以以后再打探,我们有的是人脉,但要再迟疑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在劫难逃。”

金龙鳞的二弟金启山神情凝重。

“家主,如果老三说的话是真的,我也同意二爷的意见。”

“大哥,你想想,阁主就算与庄老切磋,也从来不会弄毁金雅阁。他们从来都不会失去分寸。这一次却夷为平地,只能说明凭他们的本事,都无法抵御不可抗的原因。那个小女孩,恐怕真的大有来历。”

众人七嘴八舌,金龙鳞冷着一张脸,让人再去打探,与此同时,让几位心腹离场,速速去打包重要的东西。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街上遇见她的人也都是同样的反应,都猜测她大有来头,但也都怀疑她是不是当真身手了得。

表面上看起来,她弱的就跟只蚂蚁似的,不注意的话抬起一脚就踩死了。但如果金雅阁被夷为平地的事情真的跟她有关,就算自身没有实力,这来历就大有问题了,是阁主也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不管他们怎么猜,都没有人能够猜出来所谓的贵客到底是谁,金龙鳞在核实了地标被毁的消息之后,当机立断就收拾了必要的家产,举家撤离。

随着他们离开的消息被传扬开来,黑市来往的人虽然依旧络绎不绝,但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都开始在心里嘀咕起同样一个问题

贵客是谁?

凤殊并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在对她的身份议论纷纷,昏厥过去后的第三天,她才悠悠醒转。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脸。

一张依旧带着温和的面具的假脸,一张依旧带着不耐烦的想要杀人的老脸。

奇怪的是,突然变得,很亲切?

第290章 替身

苏一航亲自端来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了她。

凤殊接了,这一次,仰头喝了。

梦梦哼了哼,“喂,你不怕他在水里下毒?”

“你不是把人收伏了?难道能力不足?”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怎么可能只收两个?同时收两百个都没问题。”

“什么意思?”

凤殊眉头微动。

“这里鱼龙混杂,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现在又受伤了,哪里有把握随时护住你?刚好这两人送上门来,实力还可以,不用白不用。在我伤好之前,你暂时都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

“我能去哪里?除了窝在你的识海,哪里都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就生气了。凤殊能够感应到,识海里一个特别亮的小黑点扭了扭,就像是小孩闹别扭,突然把身体转了过去,只让人看着自己的后脑勺。

“为什么去不了?之前你不是很潇洒的吗?想去哪就去哪,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完全随心所欲,哪里会问我的意见?会因为我的原因做出变化?”

“滚,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要不是你故意跟我结契,我哪里需要这么窝囊,连走都走不了?”

“你还是认为我是故意跟你结契的?鸿蒙跟我结契,是自己主动的,具体方法我压根不知道。你跟我之间的契约,我就更闹不明白了。我什么都没做,醒来你就跟我说,我们结契了,实际上,现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什么都没做?你弄伤了我,然后又用自己的血弄到我的伤口上,让它进入我的身体,跟我的血融合。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在带着你跨越小空间的时候被你结下主仆契约?”

梦梦越说越气愤,识海里的小黑点一闪一闪的,但凤殊没有听明白,实际上,她是当真搞不清楚状况。

“你实力那么强,还会因为人类的血液刚好滴落到你的伤口上就直接被动结契了?还是主仆契约?在你的眼中,我一直以来都是个弱得不值一提的人,不是吗?还有能力强硬逼迫你跟我结契?这话说出去,你觉得谁会信?”

梦梦也不信,但问题是它跟她真的结契成功了,还是让它最为吐血的主仆契约,就算打死它它都不会主动选择的契约。

它压根就不相信这事是真的,也压根弄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它很确定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她结契,还是主仆契约,所以归根究底,问题肯定出在凤殊身上,就算她不自知,原因也一定出在她那里。

鉴于无话可说,哑口无言的它又一动不动了。

苏一航耐心十足,笑着等她开口,庄敦却不乐意了,等了半晌,她都没有回答的意思,再次黑下脸来,“想要装傻到底?说,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不说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他的手刚刚伸到她的脖子上,头部瞬间剧痛,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梦梦哼了一声,“不自量力。还以为这家伙有些实力,眼力见也会不错,现在看来,倒是那个笑面虎更会察言观色。”

凤殊瞥了庄敦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一航却笑容微敛,蓦地朝凤殊九十度鞠躬,“小姐,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尽管吩咐,我们会以最快速度满足您的要求。”

凤殊不吭声,他便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将自己脆弱的脖子露出来,表示臣服。

梦梦很满意,苏一航没有打它脸,“说曹操曹操到,这个面嫩的家伙比那个老东西要识相多了,喂,以后跟人打交道之类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做,那个老东西就让他当个打手。”

“说曹操曹操到不是这个意思,不会用就不要瞎说。以你的实力也许可以差使他们二位,但我现在能力不够,不足以吩咐他们替我做事。你给我惹麻烦了,梦梦,他们盯上我了,在这里,我将寸步难行。”

“你怎么就不能学聪明一点?我明明是让你在这里如鱼得水。什么寸步难行?真是不会说话。”

“老祖宗不是告诉过你,人类是最狡猾的吗?这两个都是强者,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你收了他们,却让我差使他们做事,他们现在肯定知道是我身上藏了某个厉害的东西。问题是,我这么弱,你这么强,如果知道我们结契了,你实力大降,他们会不会控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借此也囚禁你?你刚才不是说了,你现在只能够呆在我的识海,哪里都不能去?”

“也不是哪里都不能去,我还是能够离开你的识海的,千米范围还勉强可以达到。算了,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就你那弱到不堪一击的实力,你是无法想象自己的低下水平对我的限制是多么的恐怖的。你弱不等于我也跟着弱到了没有防范能力的地步,只是攻击能力大为减弱而已。

他们现在中了我的印符,不想死就只能够听从我的命令。我们现在客观上是主仆契约,他们是我的奴仆,我不能伤害你,他们自然更不能伤害你,我不能违背你的命令,他们自然也不能违背你的命令。

他们对你的坏心思越重,出手对付你的时候,反弹回到他们自身的力度就会越重。而且,就算他们自己不攻击你,对你杀意越强,也会受到印符越强的束缚与惩戒。如果别人攻击你,让你受伤了,伤害也会转移到他们身上去,让他们替你承受。”

说到这里,梦梦不高兴地嘟囔道,“便宜那个跟你精神力结印的人类雄性了。”

庄敦依旧抱头痛呼,凤殊垂眸,看着苏一航的后脑勺,表面上依旧不发一言,意念中却继续跟梦梦对话。

“按你这么说,这个世界,实力越强的人,岂不是可以契约更多的人跟兽族,得到更多的分身?不,或者说替身?可以替本体承受伤害,是不是也可以各自修炼,然后在需要的时候,精神力或者魂力就被本体抽取去利用?”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291章 不安

梦梦被她常识缺乏气笑了。

“你当使用印符让人成为奴仆是烂大街的技能吗?是个人都能学还学得会?不对,我被你气糊涂了,这可是我们兽族的天赋技能,而且还是顶尖兽族才有可能会的东西,就你们人类,现在的人知道怎么精神力结印就不错了,还结契,做梦!”

凤殊挑眉,“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兽族,如果实力足够的话,也有可能会这些东西,譬如跟人结契,譬如对人使用印符,让人类成为奴仆?”

她想起了术法跟巫蛊之类的迥异于普通人的东西,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存在着术士与大巫。

“你想什么鬼东西?

我现在就算不是兽族最老的老家伙,也是属于年纪比较大的。兽族跟你们人类不同,本身寿命就比较长的兽类,随便活个一千岁很简单,但两千岁却是个分水岭,能够熬到这个年纪的不是天赋足够好,就是本身毅力比较好,最不济也是运气比较好,有长辈庇护着长大。

没有开智的兽类通常也就是几十年几百年的寿命,开了智的能够活过五百岁也算是比较长命的了,这一点跟你们人类其实差不了多少。至于得天独厚本身就拥有长寿基因的兽类,种类很少不说,就那为数不多的种类里头,通常也很难熬过两千岁,基本上最终寿命都是在一千到两千岁之间徘徊。

印符是只有上了一定岁数的具有长寿基因又拥有此类天赋的兽族才有可能习得的技能,要是这是烂大街的东西,兽族早就称霸宇宙了,还需要联合你们人类来抵抗繁殖力惊人的臭虫?

所以你放心,宇宙虽然浩淼,遇到那样的老怪物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没有哪只兽有可能对你使用印符让你成为奴仆的。要是有哪个老不死的不长眼,我会让它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凤殊不置可否。

人要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够塞牙缝。她上辈子的运气向来不咋样,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

“印符能解开吗?难道你希望我走哪这两人都跟到哪?

既然你看得上他们两个,也意味着他们的实力肯定入了你的眼,换句话说,这两人肯定是人精。让两个人精一直跟着我,我们的身份会暴露得更快更彻底。难道你希望他们去找能够对付你的兽族前来逮你或者杀你?

你自己也说了,因为跟我莫名其妙地结了主仆契约,所以实力受到了我的实力的压制,就算实力还在,也会因为我而无法百分之一百的使出来。

梦梦,我们现在就像是抱着金元宝的小孩,走在闹市中,任谁看了都会垂涎欲滴,你觉得能够忍住蠢蠢欲动的想法的人有多少?

凤初一以前从来没有在与人结下过梁子,让哪个人疯了般都要杀掉他?如果有,他的仇敌虽然跟他一样死了,会不会死不瞑目,临死前向后代子孙下达了必须对凤家人斩草除根的命令?跟凤初一对等实力的人,想必同样天赋卓绝,背后势力同样根深叶茂,那样的仇敌,在发现了我这个凤家嫡系好欺负之后,难道看见我孤身一人,不会顺手除掉我?

另外,能够放弃这个千年难逢的有绝大把握可以杀掉你的机会的兽类又有多少?你就算在兽族当中没有生死仇敌,跟虫族总是不共戴天的。要是消息泄露出去,你觉得虫族当中的王者会不会不计代价地一窝蜂出动,势要在你的实力上去之前杀掉我,从而杀掉你,斩草除根?”

凤殊的声音非常冷淡,不,说是冷淡,不如说是冷漠更为确切。

因为认可了她的判断,梦梦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认为自己的确是做下了蠢事,但它却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倒霉透顶。

“你想太多了。

这两人在你们人类当中还算有点实力,但在老怪物的眼中,压根就不值一提。你觉得这种层次的人,能够联系上什么层次的主事人,然后再往上传送消息,然后说动真正的老怪物出动,前来杀我们?

在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前,那些忙的要死的人才不会管下头的人死活。至于什么重大消息,开玩笑,那些老怪物现在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养伤,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守界,轻易不会随便跨越空间到处乱跑。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压根就不可能有能够置我于死地的老东西。”

说归说,它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要知道,凤殊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在她的实力没有上去之前,它还真的不能够做出在它看来正常,在她的水平看来却是实在出格的事情,印符就是其中之一。但凡有点了解的人,肯定都会联想到它的身上来。

实际上,它刚才跟她说的话还是比较宽泛的了,确切的说,是只有天生天养的族群人数非常少的兽族才有可能发展出这样的技能,族群庞大的兽类,就算拥有长寿基因,也绝少能够学会使用印符。就算它亲自教授,这个类似于天赋技能的役使手段,它们也学不会。

换句话说,因为会的兽类少,一旦被察觉,范围就能够迅速缩小,进而锁定目标。

它跟着凤初一的时候,因为他的性子,惹下的人类仇敌还真不少,兽族当中也有那么一个,天天追着它跑恨不得对它扒皮剔骨的。

想起了那双竖瞳,再联想起对方那跨越空间就像是撕破一张纸般简单的天赋技能,梦梦打了一个寒噤。

感应到识海当中那个亮闪闪的小黑点蓦地黯淡下去,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就被水浇灭,凤殊心下一沉,站了起来。

苏一航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女鞋。

鞋子尺码不大,尤其是跟他的来比,相较于他的脚,这个人的脚肯定秀气得很。

像是刚刚外出历练的孩子,青涩的果实。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出现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亲眼看着果实由青涩转为成熟,红得醉人,丰硕得动人,再亲手摘下来,一口一口地吃掉,味道肯定很好,要是能够欣赏到她垂死挣扎的一面,过程一定会非常有趣。

第292章 无礼

凤殊没说话,苏一航也就笑眯眯地继续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庄敦的痛呼声慢慢地弱了下来,滚啊滚啊,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他们这边,还正好看见了苏一航那满脸欢悦的神情,他头脑一热,猛地跃起,照着凤殊的脸就一拳下去。

如果打个正着,肯定连脑浆都得飞溅出来。

不过这一次,苏一航出手了,他轻飘飘地一巴掌下去,庄敦的身体顿时砸向了地面,地板如蛛丝般裂开,一寸寸地蜿蜒至远处,四周的墙壁也开始出现裂缝。

“苏……”

庄敦头破血流,内脏碎裂,但触及苏一航的眼睛,话语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压根就不是人类的眼睛。

竖瞳,正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他浑身无法动弹,就连疼痛的颤抖,也死死地忍了下去。

“不得对小姐无礼,庄老。”

“你……”

庄敦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两眼死死地瞪着他,像是打量着一个从来不曾认识的人,全然陌生。

小黑点猛的一颤,“这个面嫩的家伙有些不对劲。”

“哪里?”

“刚才有一瞬间,我好像感应到了那个家伙。它……不对,不对,我听说它早死了。”

小黑点在识海里游过来游过去,又停在识海深处不动了。

凤殊的视线从那露出的脖子上降到了庄敦身上,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脚步。

苏一航直起腰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凤殊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庄敦,“治好他。”

苏一航非常温顺,点头哈腰,“是。”

只见他麻利地提溜起庄敦,将人塞进了治疗舱,然后摁下了开始治疗的按钮,又回过头来朝着她微一鞠躬,“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凤殊面无表情,从上至下地打量他。

这人看着上了一定年纪了,但梦梦却一直说他面嫩。

“几岁?”

“我吗?两百出头。他在六百年龄段。”

“结婚了?家人也跟你一起生活?”

“看来小姐果真是第一次来金雅阁。”

苏一航微微一笑,“我不能碰女人,但凡有一点身体接触,就会电到自己,也电伤别人。所以至今还被人笑话是老处男。之前抱小姐来这里治疗,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跟一个女人有身体接触。”

凤殊没有任何反应,“金雅阁你可以全权做主?”

“理论上来说,是的。”

“嗯,我要去走走看看,你让云执事陪我。”

“不如我亲自陪您?”

“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是。”

苏一航笑容不变,立即通知云执事,“来比道路。”

云执事来得很快,“阁主。”

“小姐,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金雅阁没有任何提防是您不能去的。小云,好好保护贵客,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有任何人胆敢冒犯小姐,就地格杀勿论。”

云执事看了她一眼,恭顺地点头,“是。”

凤殊没吭声,便带头走了出来。

“小姐想要去哪里?”

“跟着就好。没我命令,不得随意杀人。”

云执事又看了她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凤殊再次来到了大街上,这一次,但凡认识云执事或者看出来她身份不简单的人,都不敢再上前靠近凤殊,但私底下的议论纷纷却是在所难免。

“那个女的到底是谁?云执事现在是在当她的护卫吗?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这女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你没听说吗?金家之所以被驱逐出金雅阁,就是因为他们金家的小姐惹毛了这个贵客。她的身份能简单才怪哩。搞不好是上头的人。”

“上头的?你是说,她是我们金雅阁的小姐?”

“可能吗?她看起来还很小。我们小姐都一百岁了吧?”

“有什么不可能?那些大人物,就算五百岁了,也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个二十岁的小女孩。”

“我觉得她很可能是阁主的女人。听说阁主抱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阁主抱过任何一个女人?”

“真的吗?阁主真的抱她了?”

“嗯,抱了,小心翼翼的,完全是把她当做易碎的珍宝。”

凤殊没有理会闲言碎语,经过治疗她身体已经好多了,此时肚子饿得很,便信不走进了一家生意看起来还算火爆的餐厅,落座就餐。

云执事亦步亦趋,站立在她身后。

原本热闹的餐厅很快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汇聚到了凤殊身上,或明或暗地打量。

店主头皮发麻,心里嘀咕着这小女孩哪不去偏来他这儿吃饭,也不知道会不会瘟神,让他遭受无妄之灾,面上却和气生财,笑得欢快,“请问贵客想要吃些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做。”

“拿手菜上几道,记账,你们阁主会付钱。”

刚进入这家名唤“美味佳”的餐厅,梦梦就嚷嚷着要吃饱喝足了才能走,还说不论吃多少都可以让苏一航买单,不吃白不吃。

店主很快就弯着腰去了厨房。

“坐。”

有人就这么杵在她背后不远处,凤殊总觉得脊背发凉。

云执事无声无息地就按照指示坐到了她对面去。

两人对视一眼,稍候便移开了视线,全程再也没有一句实质内容的交流。

“她真的是那个贵客?”

“不是她还能是谁?没看见云执事都跟着她吗?”

“真的是她?看起来很普通,长得也没多好看。”

“闭嘴,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再胡乱说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吓唬福尔干什么?童言无忌,既然是阁主的贵客,肯定像阁主大人一样讲道理。之前是金家的人起了坏心思,才会遭到云执事的警告,我们福尔可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

“就是,我可是好人。贵客才不会想要杀我,她又不是杀人狂魔,好端端……呜……”

凤殊抬眼扫了过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一个美艳妇人给捂住了嘴巴。见她看过来,目露乞求,像是怕极了,身体明显在发抖。旁边的年轻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了妇人面前,两眼死死地盯着凤殊,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来。

“哼。”

“饶命。贵客饶命。”

美艳妇人浑身一颤,抱着小男孩当即跪了下去,还把年轻男人也扯了下来跪着,自己则拼命磕头。

“恶意揣测,就是对小姐无礼,格杀勿论。”

云执事凉薄地吐出了一句话来,抬起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福尔的脑袋。

第293章 金雅

凤殊挑眉。

“我说的话不算话?”

云执事低下头去,“算。”

凤殊把视线转移到跪着的人身上。

福尔满头大汗,眼神更多的是疑惑,夹杂了些许不明状况的惶恐,年轻男子依旧处于极度戒备之中,无法隐藏的还有无法言喻的愤怒。

美艳妇人倒真的是恐惧无比,丝毫不敢抬起头来,浑身都在发抖。

凤殊定定地看了她三秒钟,“起来吧。他说得对,我不是杀人狂魔。”

“谢谢贵客不杀之恩。谢谢云执事。”

美艳妇人僵着身体,两眼是泪,战战兢兢地将孩子拉了起来,既不敢离开,又不敢坐回去用餐。

福尔扯了扯美艳妇人的袖子,“妈妈,我饿。”

她只握住了他的小手,勉强笑了笑。

年轻男子倒是瞪了他一眼,“闭嘴。”

凤殊没再理会他们,这时店主夫妇俩已经开始亲自上菜了。

“这些都是我们的拿手菜。乐清鱼,乐刺菜、云菲菜、国珍兽肉、霍霍锅烩肉、同丰清汤……”

他们的拿手菜显然很多,因为很快就布满了一张大桌子,凤殊数了数,总共上了二十四道菜,外加饭粥粉面发糕甜点无数,放在一旁的小推车里。

凤殊听见了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在她听来巨响的肚子咕噜叫。

她抬眼看了看云执事,对方并没有将从头罩到尾的带帽斗篷取下来,所以看不清神色。

“喂,快点吃,看这些人类的表现,东西应该还不错。快点快点,吃饱点,你都快饿晕过去了,我不饿都饿。”

梦梦催她快点吃,凤殊也的确是饿了,开始吃饭。

她的速度极快,但用餐的姿态却是极好的,清雅不失豪爽,豪爽不见粗鲁,是古老世家培养出来的礼仪。

云执事瞳孔微缩。

凤殊却是风卷残云,很快便消灭了桌面上的泰半食物,小推车里的东西,饭用了六碗,旁的都没吃。

即使是这样,她的食量也非常惊人了,要知道,虽然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到了五百岁,但食量却跟以前差不多,普通人每餐也不过就是两碗饭的量。

“你不吃?”

云执事摇头。

“那走吧。”

凤殊其实很想要将剩下的东西全都打包丢进空间钮里去,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摸清情况之前,还是算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云执事迅速跟上。

“走走了?”

“走了,妈妈。我看大姐姐是好人。”

“谁是你大姐姐?那是贵客。又乱说话。”

年轻男人用力拍了拍幼弟的脑袋,“长点记性。”

“大哥最坏!”

“好了好了,现在吃饭吧,福尔肚子也饿了。”

美艳妇人招呼着俩孩子刚坐下来,刚亲自去送客的店主就走了过来,“抱歉,让你们受惊了。这一餐免费,算是我给你们一家的赔礼,成吗?”

“这怎么可以?使不得使不得。”

美艳妇人使劲摆手,年轻男人倒是坦然地受了。店主夫妇这才去招待其他客人。

“福钦!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刚才还没有被吓得够呛?”

“本来就没什么事,是妈妈你大惊小怪。我看未必是贵客的意思,是云执事太严苛了。”

“刚才还说你弟弟,现在你自己怎么又乱说了?”

“该领的情要领,要是我们执意要付钱,贵客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云执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因此认为我们不给面子,又认定我们对贵客失礼?”

年轻男人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这一家店饭菜做的特别好吃,但店主夫妇可是出了名的吝啬,他们怎么可能好端端会免费请我们吃饭?要不然是贵客离开前说了什么,要不然就是他们自己觉得要这样做,避免祸事。他们都这么高觉悟了,我们只要照做,把肚子吃得溜圆,才算是领情,不是吗?”

他的话让美艳妇人哑口无言,福尔吃得满嘴流油,含糊其辞,“对,不给,不用给,反正缺钱。”

凤殊可不知道,虽然自己不想节外生枝,什么额外的事都没做,但因为众人对所谓贵客身份的揣测,到底是让人做出了自认为可以避祸的举动来,以至于一路走下来,只要是她问询过的摊位,进去过的店铺,都发生了类似这样的小事,推拉之间,便无端生出了不少的纠纷。

身上的外伤没了,又吃饱喝足,凤殊精神不错,脚力更好,走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才寻了一家旅馆式的店铺,用餐就寝。

云执事传达了苏一航希望她回金雅阁休息的意思,凤殊没理会,径直进了房间,把人关在了门外。

“你看出什么来了?”

“什么?”

“这个金雅阁,不单只是黑市的名称,地标建筑的名称,也是这个星球的名字。”

凤殊洗完澡,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

“那又怎样?”

梦梦蔫耷耷的,显得特别无力,“随便听听都知道了,还用得着看?”

虽然凤殊是信步而行,看似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没有认真挖掘,但实际上她专挑人多热闹的地方走。虽然大多数人见到她来都会避开或者干脆沉默,只观察,但人多嘴杂,不能大声议论,总会窃窃私语,所以她还是听了满耳朵。

综合听来的信息,金雅阁星就是黑市本身,之前被苏一航给毁掉了的金雅阁建筑,就是金雅阁星球的地标性建筑,是黑市权力中心,也是掌权者历届阁主的居所。

这个星球四季分明,常住人口并不多,只有寥寥百万人,但一到黑市开放日,尤其是大型交汇年,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数有可能会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突破五十亿。如果不是限制了进入名额,百亿人口都不在话下。

这里资源丰富,除了自产自销的一些特有资源,更多的是外头运进来的东西,说是黑市,实际上是个光明正大的货物集散地。即便是在平时,与金雅阁关系良好的人或机构,也会时常来这里溜达,所以这个星球,虽然常住人口不多,但在中心地带,每天都能够见到络绎不绝的人群穿梭来往,热闹吆喝。

苏一航已经当了五十多年的阁主,据传是有史以来最为平易近人的阁主,深得人心。

问题是,金雅阁星到底是在哪个星域,却压根没有人谈论。而这些客人从何而来,但凡提及的星球,她一个都没有听过。甚至是那些货物原产地,她也毫无印象。

更无奈的是,梦梦同样也一头雾水。

第294章 憋屈

事情有些难办。

“就刚才听到过的那些星球名,你有听说过的没有?”

“没有。我都多少年没出来了?很多星球名称都变了,就算是以前到过的星球,现在也变得陌生了。哪里认得出来?别指望我给你当向导。现在我可是病人,需要养伤。”

“真的受伤这么重?我看你之前每次想要离开我的识海都潇洒得很,说走就走了,再出现的时候完全没有受伤的表现,这种类似于长距离瞬移的本事,对于你来说应该毫不费力才对,不是吗?”

见凤殊不以为然,梦梦恼羞成怒。

“谁说毫不费力的?我压根就没有离多远。那一次真的离开,也是因为被你气狠了,加上预感到蒙蒙可能会有事,所以才会去找它的。这一次也是这样,要不是被你气狠了,我怎么可能会在蒙蒙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直接把你带出空间?被莫名其妙地结契不说,还掉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星球上,实力受到限制,想自己走都走不了。这一切都怪你!”

它非常激动,不过还好,相比于结契之前,她的感觉好受多了,并没有被刺痛得想要昏厥过去。

“我解释过了,梦梦。我真的没有故意想要跟你结契,还是什么主仆契约。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也是要你愿意,才能够结契成功的不是吗?我压根不懂结契方法,就算我懂,你只要不乐意,压根不可能成契。牛不喝水强摁头,强扭的瓜不甜,我就算想要让你在阴沟里翻船,也得有阴你的本事才对,你觉得我现在是有那种能力的人?对上你我会有胜算?”

梦梦哼了哼,“当然,十个你也比不过我一个手指头,就算凤那小子在这里,真打起来,我也能把他揍个半死不活的。”

凤殊转移话题,“校长爷爷给我弄的伪装身份个人终端是被你毁掉的?”

“我毁通讯终端干什么?应该是跨越空间的时候自己坏了的,这种临时用的东西,质量能够好到哪里去?

再说了,就算没有毁掉也不能用。你没有发现吗?这里的人压根就没有谁可以联系外头的。他们用的好像都是金雅阁的信号,接收不到外头的信号,也无法把这里的事情即时发送出去,联系外头的人。”

梦梦说到这个就有些颓然,因为不单只无法利用星网联系到凤家人,就连它自身原本可以联系到鸿蒙的独有手法,现在也压根不管用。按理来说,就算它的实力受到了凤殊的压制,也不应该连那种独有感应都影响到的才对,毕竟从前鸿蒙刚刚诞生之时,就已经能够毫不费力地彼此远距离沟通,没有道理现在双方实力都强大了,反而一点都不管用了。

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现在这个空间是个异空间,有空间壁一样阻隔通讯的存在,就好像内域无法联系战场,跟外域也难以联系一样。

不管这里是外域还是内域,数十亿的人突然出现在金雅阁,看这热闹的架势,也算得上轰动的事件。就算普通人不了解,上层人士总该知道,所以凤家人没有道理不清楚。

它跟凤殊结契了,虽然因为她实力低微,所以它的实力受到了压制,但凤家人要是来了金雅阁,它不可能感应不到他们。

问题是,这一路走来,它还真的一个都没有感应到。不是凤家压根就没有派人过来,就是这个空间压根就不在内外域,是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是个天然的异空间,或者耗资不菲的人工星球。

“你在想什么?”

虽然结成了主仆契约,但凤殊依旧无法随时读取到梦梦的想法。

“没什么。反正就算个人终端没坏你也不能用,这里没有信号。就算有信号,金雅阁肯定也随时把控着,有特殊的消息绝对会被他们掌握的。没等凤家人赶过来,你就得先被他们给囚禁了,或者转移了。”

它之所以这么快把实力最强的人控制住,为的就是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立刻对她下手,而是揣测她的身份,让她能够获得喘息之机,看看能不能够找到离开的办法。

现在看来,好像有些莽撞了。

诚然如凤殊所言,万一遇上了能够看穿真相的人类高手,或者兽族老怪物,不管是利益同盟还是敌对方的,除非是凤家人,否则几乎可以肯定是不怀好意的。能够活成老怪物的强者,就算面善心也善,能得好处的时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看准了机会谁不会下手?不下手那就是蠢蛋,蠢蛋是没有资格屹立在强者之林的。

就算知道凤殊是凤家嫡系,也值得冒着得罪凤家的危险朝她下手。不提她同时契约了它跟鸿蒙,就是她自身,身带治愈异香,作为异世之魂,还隐约有着破界的能力,就算是它们兽族,也是少有的天赋技能,作为人类,不依靠工具就做到这样,可称罕见。

不,在这个方面,也许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媲美于兽族的人类。

梦梦不知道该羡慕她的运气,还是该说她倒霉,反正这人,还真的是不能高调的。藏起来都来不及,还自动曝光,在自身实力不足,又没有强有力的护卫跟随在身边之时,这样做跟找死几乎没有区别。

它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有它在她还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它以为除了某些禁地之外,它可以护着她横着走的,谁能想到它会被她给契约了?在它压根就不可能自愿的前提下,在它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具体怎么发生的情况下,在她也压根就不了解有关知识的条件下,她居然就成为了它的主人,让它的实力一下子降到了惨不忍睹的水平,连逃命自保都需要担心的地步。

这绝对是凤初一曾经形容过的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一念至此,怒意上涨,伴随着怒火的,还有无法言喻的憋屈。有气无处发,小黑点又像被水砸中的火焰一样,“噗”地浇灭了。

第295章 意思

虽然没有办法心意相通,随时了解它的想法,但是它的情绪她却比之前要了解地更为简单明了。从前它是离开还是留下,她根本无法确定,现在就算它不吭声,她还是能够感应到它就呆在识海的某处。

知道它没有心情说话,凤殊也没强求,盘腿修炼内力。

半夜时分,外头有打斗的声音。她起身将窗户拉开了些许,从里往外看。

全都是身穿斗篷的人,两拨,正在短兵相接。

她的第一反应是奇怪,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但看着杀意惊人,明显是想要杀她,却并没有使用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反而是赤身搏斗,再不济手中也只是刀棍之类的冷兵器,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带了枪炮或机甲的。

她看了几秒钟,便发现人少的那波人是护着她的人,为首的正是云执事。

不知道是不是都属于苏一航这个阁主的心腹,这波被派来守护她的人身手相当不错,面对几乎三倍于他们的人数,应对得依旧游刃有余。

大概是怕她犯傻冲出来,守在窗边的护卫发现了她拉开窗户后,立刻叮嘱了一句,“小姐,别出来。”

“嗯。”

凤殊依旧藏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外边的打斗。

来杀她的人训练有素,攻防得当,尽管云执事这波人明显身手更胜一筹,但在数量缺额之下,想要立刻重伤对方取得胜利,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有热闹看,你不出来?”

梦梦没理她,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睡,小黑点安静地呆在识海深处。

凤殊隐约“看”见了小黑点,见没动静,也就没再撩它,反而是突然想起来,她跟鸿蒙也是结了契的,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感应到鸿蒙的存在,它会是什么颜色的点?

想到鸿蒙,她蓦地笑了。大概不是黑白灰,就是金色吧,总不会是红绿黄之类的彩色。

“小姐,小心!”

黑暗中,有个什么东西朝着她极速而来。

凤殊没敢用手去接,而是顺手拎起凳子,运劲劈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烟雾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命令,“撤!”袭击人员迅速消失。

“小姐,你有没有事?”

有个人飞扑而来,着急地开窗跳了进来。

凤殊任由那人靠近,在对方伸手想要拧断她的脖子之时,她手中的花梗也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你……”

因为觉察到事情不对,云执事随后而至,“小姐!”

“完了?”

“是。”

凤殊把窗户关上,然后亮灯,径直挑了尸体身上的斗篷。

一个中年人,面貌普通。

“搜搜看。”

云执事听从吩咐,蹲下身来,两手顺着死尸摸索,无视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视线始终停在胸口外头的花梗上。

“有什么东西?”

“没有。杀手训练有素,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指示身份的东西。”

云执事拿出了一个仪器,像是凤殊见过的光屏,对着死尸扫描。

“小姐,您是怎么做到的?”

带刺的花梗插进心脏之后,被瞬间震碎,所以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一具尸体,心脏粉碎,就像是过滤时留下来的豆浆渣滓。

“什么?”

“用花梗,干脆利落地杀人。”

云执事仰头,俯视着她的凤殊便看到了她的眼睛。

圆溜溜的,像是小孩的眼睛,正盛满了好奇。

“这叫干脆利落?你杀人的方法不更多?当街杀人的时候,丝毫就没有拖泥带水。”

凤殊知道,就算查出了身份,恐怕这人也不会明白告诉她,反而是向苏一航汇报,所以收回了目光,挥手让人把尸体带走,也懒得换房间,直接关灯睡觉。

“你确定,她当时的表情没有半点惊慌?”

“是的,阁主,没有。”

“花梗杀人?”

“是,应该是随手拿起来当武器的。属下试过了,做不到。划伤可以,但要瞬间插进去,还通过震碎花梗的方式来弄伤对方的心脏,从而一击毙命,除非是高手,否则根本做不到。”

“你确定她没有使用精神力?”

“没有。尸体上面没有残留任何一丝陌生的精神力。”

“嗯,有意思。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姐还真的大有来头。”苏一航两眼微眯,“跟好她。不用再试探。下次要是还有杂鱼胆敢冒犯,直接杀了,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再有靠近袭击的机会。”

“阁主,您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不是继续试探比较好?今年是您的考核年。”

“没关系,你照做就是。”

“可是,我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之前您跟庄老看起来都……”

“小云,听话。”

“是。”

云执事蔫耷耷地停止了通讯。

“假小子说什么?”

庄敦忍耐了又忍耐,终于等到苏一航终止联系。

苏一航微微一笑,“我们的小姐看来有点能耐,是不是很有意思?”

庄敦咆哮,“有意思个屁!你是不是天生的奴才?这么喜欢当个脚踏石,任人践踏?”

“人吗?不见得。”

苏一航耸了耸肩,“庄老,您也别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人类有句话叫做青出于而胜于蓝,这后生可畏,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被当做脚踏石怎么了?总好过青黄不接,以后大战,虫族可就占尽便宜咯。”

“关老子屁事。什么人类存亡,只要不用老子去挡炮火,老子管别人去死。”

庄敦见他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我说苏小子你什么意思?真的心情这么好?”

“庄老心情不好?”

“老子当然心情不好,糟透了!出手攻击她不行,就连心里起了杀念,也会心惊胆战,头部刺痛,杀意越强,痛感越强,这是什么控制人的手法?她要是人,这还了得?就算是兽族,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控制手段。我怀疑她是高阶虫族,很有可能还是可以寄生人类最后直接化人的虫族王者。”

一想到虫族,庄敦就觉得恶心极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再上战场的。

苏一航却是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有多久没有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要是虫族,他早就将人毁得连渣都没有了。可不是谁都有那个机会,让它难得有好心情想要陪着玩一玩。

想当初,找到一个好玩具,它可是玩了上千年,这一次这个新玩具,不知道能不能熬个五百年?算了,也不能要求太高,能让它高高兴兴地玩上一百年,也就算质量合格。

第296章 折磨

凤殊可不知道,她现在已经被人当成了玩具看待。

她入睡的很快。

没多久就开始做梦了。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虽然身在其中,但那种爽到极点也无助到极点羞耻到极点的感受再逼真,也让她感到了彻头彻尾的荒谬。

她摆脱不了。很快就开始喊起梦梦来。

它没有回应她,不知道是假装听不见,还是真的没有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凤殊一掌拍出,却对身上的男人毫无影响。他照旧忙碌地做着他想做的事情,她也照旧承受着她不愿意承受的事情。这样的感受实在是太糟糕了,不是亲历,却身临其境,本能厌恶,却又能够体会到蚀骨的快感。

“滚!”

她恼羞成怒,男人两眼有一瞬间的迷惑,红芒闪过,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感叹。

“嗯?”

梦境瞬间消散。

凤殊从床上掉了下来,现实的疼痛感终于唤醒了她

浑身湿漉漉的,除了汗水,还有一大滩莫可名状的秽物。

“该死!”

她低声诅咒,迅速爬起来,将床垫褥子通通都抱进盥洗室里去冲洗,也把自己当作布料,狠狠地搓洗了大半个小时。

“出来,梦梦。”

“我叫你出来!”

识海深处的小黑点蛰伏不动。如果不是已经结契了,她压根就“看”不到它。

“出来,你出来。”

她几乎称得上是咬牙切齿。

“我说过了,让你将他的梦境收回去。你现在左耳进右耳出,是压根无视我的话是吧?之前我们没有结契,我拿你没奈何,现在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宠物,你是不是真的准备违背主人的话,不怕我折磨你?!”

它还是没有动静。

像死了一样。

凤殊忍得青筋直爆,直到铃声响起,她才迅速将仍旧滴水的床垫跟褥子扔进了空间钮,又拿出一瓶自造的消灭蚊虫的驱虫剂,在房间角落各处都喷了喷。直到十秒过后,她自己闻不出那阵怪异的味道来,才将窗户大开。

铃声停了数息,又重新响了起来,这一次,还外带着一阵凶猛过一阵的敲门声。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开门。

云执事闻到了浓重的药香味,下意识地瞟向了室内,待发现凤殊冷冷地盯着自己,目光平静,却透露出不善的意味,立刻便恭敬地弯下腰去。

“小姐,您是下去用餐还是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送。一碗饭,菜肉汤各一份。”

凤殊说完直接关上了门,然后快速地在空间钮中翻查起来。

云执事立刻通知人送早餐,自己则停留在原地,鼻子猛嗅。

她没有闻错,是特别浓重的药香。就好像是打破了药罐子,以至于满室生香一样,无法阻隔香味的飘远。

她快速地吩咐同行的唯一一个医生林大友上来。

“怎么样?”

“是药香,很淡。”

林大友一上来就也闻到了迥异于昨日的味道。

云执事把声音压得极低,“刚才还很浓烈,应该是开了窗,味道才会散得这么快。待会你送餐进去,能不能闻到是什么药?她身上也有。”

林大友点头,早餐很快送上来了,他便托着托盘,任由云执事敲门。

“门没锁。”

两人相视一眼,便推门而进。

凤殊正靠在窗边,往外看着什么。

房间里的味道已经非常淡了,普通人要是进来,肯定闻不出异样来,但他们受过训练的嗅觉却一再提醒他们,这里头的确有药香,而且还是人为喷洒的。

尤其是作为医生兼药剂师的林大友,更是困惑。

他的鼻子,较之于云执事,要灵敏得多,自然也闻出了更多的东西。

“小姐,早餐到了。”

“嗯。下去吧。”

“不如我们伺候小姐用餐?”

“不用,出去。”

凤殊的神情跟语气跟昨天的一模一样,同样的冷淡,但如果说昨天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压力,此刻却明显有戾气环绕,让人感到压抑,以及让人的皮肤都感到了疼痛的锋芒。

就好像老话常说的那样,如鲠在喉。

她的心情显然非常不好,不好到懒得去掩饰,更别说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周旋。

“是,有事请吩咐。我们就在门外。”云执事鞠了一躬,带头离开了房间。

梦梦始终没有动静。凤殊倚窗而站,好半晌才强迫自己走到桌子前做好,开吃。

“有人进去过了?”

“没有。我们一直守着,没有任何人靠近房间。”

“什么药?”

“林大友说应该是杀虫剂,还有可以将尸体之类的有机物瞬间腐蚀掉的药。”

“想办法让她离开房间,让林大友进去检查看看。”

“她很谨慎,连饭都都在房间吃。”

“不碍事,等她吃完了再去检查也可以,总会留下线索的。”

苏一航却失算了,等凤殊吃完又出来街上溜达的时候,林大友进去房间检查却一无所获。

“阁主,她相当小心,头发都没有留下一根。不过我们已经收集到她的指纹跟唾沫,要不要分析基因图谱,看看她到底是谁?”

“嗯,可以试试看。”

苏一航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怎么还要下边的人提醒你?我看你这个阁主当得可真够闲的,迟早会被撤掉。”

庄敦对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奴仆而焦躁不安,他很想要直接把那个小女孩杀掉了事,但脑海中的印符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自找灭亡。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在试探了两次之后,他便知道在没有摸清状况之前,他最好偃旗息鼓。

可任谁处于他这样的情况,都不会甘心的。一个看起来他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够随时捏死的蝼蚁,却在转眼之间让他变成了仆从,只能匍匐在地,任她践踏,这事情说得过去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愤怒?不想要把她碎尸万段?”

苏一航笑了,“当然。这都多少年没有热闹可看了,现在人家自动上门,我可是举双手表示热烈欢迎。”

“欢迎个屁!让老子知道她是谁,就算不能对她怎么样,也要让她亲戚朋友好看。”

庄敦鼓眼,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折磨人。

第297章 小心

庄敦磨刀霍霍,苏一航不置可否。

林大友很快就汇报了结果,声音带上了些许慌张,“阁主,无法检测。仪器用一台毁一台,根本没有办法分析。”

苏一航挑眉,“为什么原因?”

“属下猜测,她的基因图谱被人为封锁了。就像您的一样。”

只要是阁主,不管是哪个分阁的,基因图谱都会被封锁,所以苏一航的信息也是在最大程度上被保密的。

只不过,随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生,就已经达到了阁主的重要程度,可能吗?

可能,只要她真的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孙,做到这样并不难,反而被封锁信息才是正常的。

问题是,进入金雅阁的客人,但凡是大家族的或者权力中心的人物,就算没有被列入正式名单,阁主以及他们这些心腹,也都是心中有数的,一来需要随时注意保护这些贵客,二来也为了避免他们冲撞了对方,让金雅阁难堪。

但这个没有任何出入信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小女生,着实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是不是你们金雅阁的仪器通通都是二手货,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地失灵?小苏,你也相信他的话?”

庄敦嗤之以鼻,即便是他,一个不慎,被人取得基础的生物信息,也是很快就会泄露自己的基因密码的。

“为什么不相信?她能够突破金雅阁的重重防线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就代表她有这样的实力,有这样的背景。”

苏一航像是丝毫不意外,“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大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一连两天,都只是逛街吃饭,东西不买,人也没见,具体想干什么,还真让人好奇啊。”

“好奇个屁。巴不得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庄敦连连爆粗口,“我说小苏,老子自从认识你之后,每次跟你见面总会倒霉。以前不过是小打小闹,再不济也就是受点伤,现在倒好,直接倒起大霉来了。你说,你招惹的都是什么人?既然从一开始她没有主动上门,你就已经认定了她是贵客,还派了假小子去保护她,你心里多少有数才对不是吗?别想糊弄我。”

“嗯,当然。”

苏一航微微一笑,“庄老,这可是我的私事。以前你不是最烦别人问你的私事吗?同样的,我也不喜欢别人问我。你看,我们两人就是这么的合拍,才能够无十年如一日的闹不翻啊。”

庄敦现在就想要跟他闹翻,最好还是一拍两散的那种。问题是,他现在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把他变成仆人的那个小女生的真实身份,更想要解决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束缚,而这两样,现在都不得不仰仗于苏一航。

“你一定要这么没心没肺吗?我看你当阁主这些年是太清闲了,以至于脑袋都废掉,跟装满了草似的,压根就不会转!”

“呵呵,庄老说的是。我啊,还真的最爱吃草,环保,健康,还省钱。”

庄敦被怼了个半死不活,见苏一航闲庭信步就往外走,又气呼呼跟上。

“你去哪里?”

“找我们的大小姐啊。”

“刚还小姐小姐的叫,现在就变成大小姐了?”

“你不觉得‘大小姐’更好听,显得我们更加尊敬她啊。”

“别扯上我。老子可不像你,奴性重,可以随时不做人。”

“呵呵,做人有什么好?偶尔也应该学学怎么做非人类嘛。”

“你别总是用语气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恶心。”

“您可以不跟来的,跟来也可以塞上耳朵啊,庄老。”

“苏一航!”

“是,我不‘啊’了,‘哦’总行吧?”

“行你个屁!”

两人一路斗嘴,庄敦屁来屁去的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午饭时间,才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食摊上找到凤殊。

她正在……炒菜?

只有最简单的简易厨具,周围却放了好大一圈的肉类菜蔬,云执事几个人正在帮她打下手,做些择菜、洗菜、切菜之类的准备工作,而她则一道接着一道的做。

“她在搞什么?”

“没看到?队伍这么长。”

“废话,老子又不是瞎子。”

庄敦懒得跟苏一航说话,这人总是不爽快地回答问题,磨得他仅剩的耐心都快要消失了。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开小食摊?”

他气势全开,排在队伍前头的一些人被吓得胆战心惊,好几个当场就溜了,但更多的人却选择了留下来,保持着队形,持续两眼发光地盯着凤殊看。

“下一道,家常茄子。”

“我这里有一颗深海粒琶龟的蛋,虽然看着很小,但真的很好吃。你要是有耐心,又知道孵化方法,一定大赚,转手就可以卖上一亿信用点。”

排在第一位的年轻人高兴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掏出来一颗亮得发白的蛋,比鸭蛋稍微大那么一丢丢。

凤殊只看了一眼,便听见身后有人热心地替她掌眼,“小姐,别听他的话。这人忽悠您呐。粒琶龟虽然很难看到,但它的蛋很难孵出来,孵出来也很难成活,千能存一就不错了。味道也怪,腥甜腥甜的,还带着明显的涩味,根本就不符合大众的口味。”

“谁说的?之前我有个亲戚就很喜欢,会做菜的人,就算只有一颗粒琶龟蛋,也能够做出无上美味来。天底下只有不会做菜的厨师,没有厨师会嫌弃食材无法处理成佳肴的。小姐,您说是不是?”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个嘴巧的,凤殊点了点头,后边的人便发出了一声极为可惜的叹气,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把蛋递给一边收东西的斗篷男,然后把一盘热气腾腾地家常茄子给端走了。

“喂,我问你话。你这是闲的蛋疼了?吃力不讨好。这东西不能看不能吃还不能卖,要来干嘛?”

庄敦直接抽出精神力,将蛋拿到手中,一上一下地抛着玩。

凤殊继续炒菜,却终于给面子地应了一句,“头不疼了?”

庄敦蓦地觉得自己才是闲得蛋疼,悻悻然道,“牙尖嘴利。”

那边厢,终于同人们打完招呼的阁主大人挽起了袖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大小姐,我帮你?”

识海深处的小黑点闪了闪。

凤殊动作微顿。

“小心。”

她很确定,梦梦嘀咕的是这两个字。

第298章 台阶

小心什么?

凤殊看向苏一航,对方笑眯眯地保持着微微鞠躬的姿势,让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

“垃圾倒了。”

她侧头,示意他去看角落里那个装满了菜叶根茎鱼鳞之类厨余的大桶。

“好。”

“阁主,放着,我来。”

云执事瞪了她一眼,不待苏一航靠近,就赶紧扛上垃圾桶飞一般跑远了。

“大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菜不够了。去买一些。”

“是。”

“阁主,属下有经验,这就去。”

林大友非常有眼力,立即扛着空篮子也飞一般离开了小食摊。

接下来苏一航又要求做其他的事情,但不管凤殊让她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抢过去做,到了后面,即便苏一航依旧笑容可掬地要求帮忙,她也没再安排些具体的事务,而是直接让他站一边当背景板。

这一站,就是一天,直到夜晚来临,凤殊才做完最后一道菜,然后回到旅馆休息。

用餐完毕,苏一航笑着提议道,“大小姐,您是想要体验开饭店的乐趣吗?我可以直接给您一间店铺。”

“不需要。”

凤殊一直想要问梦梦它之前提醒她要小心,到底指的是人还是事,具体又是什么意思,它却又变成了死水一潭,怎么唤都没有回应。

“我都说了,你说什么都不顶用。她压根就不在意。”

庄敦看了好半天苏一航的讨好无门,心情舒爽了,面上便带了笑,“大小姐,看来你是个非常接地气的人,体验了一天普通人的生活,是不是感慨良多?”

凤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庄敦这会儿却耐心十足,“明天要不我给你帮忙?保管比苏小子要来得有用。小苏当了几十年的阁主,早就习惯了只动嘴皮子让别人干活去,你让他帮忙,还不如直接差使下头的人。”

“庄老,您这意思,说的好像是我下头的人一样。我再没本事,也不会不尊老。”

苏一航怼完他又对她说道,“大小姐,如果您只是为了了解金雅阁,所以才会不辞劳苦地通过小食摊来收集消息,还不如直接问我。一来更加方便,二来也更加准确。”

凤殊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瞒过这里头的人精,她心血来潮突然想着要摆摊,为的还真就是打听金雅阁的大小事。想要吃到她做的饭菜的顾客,要么拿物来换,要么拿钱来买,要么就讲故事,这三个付款方式,需要得到她的认可,只要她认为合适,那么不管旁人看来是如何的不合理,她都会认可买卖成立。

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能够自己通过手段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向别人伸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又不着急。

见她始终不吭声,连个眼神都没有,庄敦大笑。

“就冲你这性子,行,老子就认你这个大小姐。”

苏一航也笑,“原来庄老还有这一面,我送台阶你不下,敢情是喜欢自动扶梯。”

“臭小子,之前你粗鲁地将我拽起来塞进治疗舱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送个质量好一点的台阶?非得我掀旧账。一点晚辈样都没有。”

“庄老不也没有长辈样?”

苏一航回击得飞快,庄敦脸面挂不住。

“也得你有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老子才能够爱幼。”

“呵呵。是。你放心。大小姐一定会做个好榜样,教会我怎么好好尊老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人视线齐齐聚集到凤殊的身上。

她无动于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神游天外。

“大小姐,既然我们现在关起门来是一家人了,是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更好一些?您从何而来?来金雅阁有何要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跟庄老将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瞎编什么鬼?说人话。”

苏一航说了一长串,虽然中心意思庄敦都懂,但聊聊几句话他却有一半都没懂,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梦梦?梦梦你在不在?”

“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要小心谁?苏一航?”

“我知道你在,说话。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要脱离困境,就必须同心协力。我要是靠自己就能够离开这里,找到高祖父他们,相信我,我压根不会麻烦你。”

“我们现在自顾不暇,你确定要消极应对?”

“你不想要早一点跟鸿蒙碰头?它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如果醒了,见不到我们,是乖乖地留在天冥号,呆在校长爷爷身边,还是稀里糊涂地跑出来找我们。比起常识丰富的你,它完全就是一个生活小白,搞不好一出去就会被人给逮住了。

如果运气不好,刚好遇上的是居心不良的人或兽,又偏偏知道它的底细,会不会直接囚禁它,每天都专门弄哭它来赚金豆豆,然后拿治愈之泪去卖钱?

又或者干脆放血割肉,高价出售,治疗,又伤害,又治疗,循环利用?

也或者直接找一个可以出大价钱的买主,一次性卖掉赚大钱?”

“你真是够了!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知不知道很烦人?”

梦梦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受不了她说一些鸿蒙有可能会受伤的坏话。

“你又不是人。”

“凤小九!我警告你,不要再说些蠢话,不知道谎话说多了也会变成真的吗?鸿蒙那个笨蛋本来就够笨的了,你这个主人还总是希望它出事,愿望成真了怎么办?它这么傻,一定不会逃跑。”

小黑点一闪一闪的,在识海里特别显眼。

凤殊“看”得有趣,“我跟鸿蒙不是主仆契约,所以它才不会变成点点,让我感受得到它的存在,是吗?”

“它实力还不够,没有办法呆在你的识海。你当然感受不到。”

“那么说,你现在其实是整个实体都进入了我的识海?而不是本体留在密地,现在这个其实是分身,是虚化的某种介质?”

“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你别再念叨着鸿蒙遇上坏事之类的,听见了没有?人类也是有愿力的,尤其是在结印跟结契的特殊关系的状态中,你要是想的多了,是真的会起作用的。为了那个笨蛋好,你最好天天祈祷着它乖乖地留在凤家人的地盘。”

梦梦虽然语气不善,但总算是给了她台阶下,解释了一点点。

第299章 一个

凤殊果然不是太明白。

鸿蒙掉个眼泪就可以弄出个所谓的有治疗作用的金豆豆来,遇到危险时也可以随时弄出一个逃命的空间,这还叫实力弱渣,那梦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才会在现在这种被她压制的状况下,还能够稳稳当当地呆在她的识海?

虽然体验过它此前为了修理她而专门弄的梦境,她并没有太过恐惧,那个有关于从前的记忆之梦,远不如再次发作的那个噩梦来得让她不适。

“就算要很长时间才能够醒过来,也好过现在醒来乱跑。就以你现在的实力,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解封,没有实力,又没有护卫,到时候蒙蒙要是真的随处乱走,我们想找到它都难,何况,要是它出事,就凭契约关系,也够你喝一壶的。”

梦梦喋喋不休,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情在一瞬间就由平静如波变成惊涛骇浪。

“能小心谁?当然是这两个人类。为了把印符打入他们体内,我可是用苦良心,耗费了相当大的力气。虽然按照以前的实力来看,根本就不值一提,但谁让你故意跟我结契的?还是最低等的主仆契约,可恶。

要不是被你阴了一把,我现在用得着让你小心这两个人?尤其是这个什么阁主,心眼多着呢,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明,你可别让人卖了还替他数钱。他有些古怪,只要靠近,我就会有头皮发麻的不详感。

可能是被你之前说的那些丧气话给影响了,反正现在我看这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总有种被他盯上了的感觉,明明以他的实力跟眼界,是不可能透过你看到我的,但我现在还真的不敢冒险抛头露面。所以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自己得小心一点,别真上当受骗了。

没有危险别再叫我,我要抓紧时间静养一段日子,最好能够快一点冲破禁锢,提高一点实力。你也一样,有事没事都不许偷懒,你越快提高实力,我的实力也解封得越快,安全更有保障。”

“我也跟你说了,把那人的记忆收回去。”

“什么?”

“结印的那个男人的记忆,别把你吃不下的就硬塞给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了,我不希望要说第三遍。”

“哈,你是又跟他做了?”

梦梦的语气显得特别兴奋,“好样的,看来我恢复实力还得看他啊。”

凤殊双眼陡厉,“我说了,把属于他的记忆收回去,你是不是真的想死?我虽然不知道结契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明摆的事实是,我是你的主人,你就得按着我说的去做,否则,我要是对你起了恶念,梦梦,我真的无法保证你会不会直接被我杀死。”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稀里糊涂地经历那样不堪的梦境,就算只是梦,细节这么逼真,甚至能够真的挑动她的情|欲,让她现在这具已经成熟的身体无法控制生理上的冲动,接受那些爱|抚,还做出回应,这实在有违她的意愿。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人找出来,直接碎尸万段。

“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你们人类做梦通常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要不是真的钟情于你,也不会做了这么多跟你交配的梦。一个血气方刚的雄性,就算没有喜欢的对象,偶尔也会无法自控的梦|遗,何况他还喜欢你,现实中你又不在身边,他又洁身自好到压根就不去找别的雌性解决生理问题,除了做梦跟你交配之外,你还想让他怎么办?

就靠两只手解决?开玩笑,真做假做可是……”

“不想死就闭嘴。”

凤殊陡然站起来,将好奇不已的苏一航与庄敦挥退,关上房门,拉灯上床。

梦梦也不高兴了,“想说话的是你,让人闭嘴的也是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唠嗑?闭嘴就闭嘴。”

“你知道多少?也不过就是在海底见过他一次,你懂什么?男人再洁身自好,再喜欢一个女人,狠心起来的时候,也会把曾经如珠如宝的心上人看作玩物,视若无睹还是好的,可怕的是感情上背叛了对方不说,还要取对方的性命,置人于死地。

洁身自好就可以做这样恶心的梦了?我就不可以生气了?他算什么东西?!”

凤殊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但她控制不住。

如果对方不是做着关于她的梦,如果这些梦境并没有到达她的识海,还让她也像自己做梦一样亲身在梦境当中经历沉沦,她会更加容易承认,梦梦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当然知道,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反正比你知道得多。我可是到他的识海里溜达过一圈的,要不是怕那奇怪的泡泡突然醒过来,我肯定连君临的祖宗八百代都挖出来。当初就是感应到他是那个跟你精神力结印的人,我才会冒着风险跑进去刺探敌情的,你当我的消息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要是不跑那一趟,我怎么能够确认跟你结印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对你会不会有绝对的危险,以至于让鸿蒙也受到无法挽回的伤,让我也不得不跟着头痛?”

“所以,敌情到底是什么?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人恶心的梦境?”

凤殊喝了一大杯冷水,才勉强自己平静下来问话,只不过仍旧无法克制言语上的尖酸刻薄。

作为天生天养压根就不知道父母手足为何物族群又是否真的存在的梦梦,特别反感她这样描述在它看来是可以让人瞬间进入极乐仙境的事情,要知道它想要体会却悲催得至今连个可以幻想的对象都没有。

“君临总想要跟你交配,这在我们兽类看来,是雄性生机旺盛的表现,你应该庆幸他不是个糟老头。

切,就冲你这不讨喜的性子,平时连句话都没有偏偏一开口就要把人气死过去的冷漠刻薄,长得不漂亮,实力又弱到随便来个人都能够杀死的水平,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当初怎么就跟你整出一个……来?凤初一以前总是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你就是坨牛粪,君临就是传说当中的倒了大霉的那朵鲜花。”

凤殊敏锐地意识到它含糊其辞的那几个字极其重要,但不管她怎么威胁,梦梦始终不肯交代清楚到底隐瞒了什么。

一个什么?

第300章 道德

她想要知道它到底隐瞒了什么,但梦梦却始终不肯松口。

“行,这事不说就不说,但他的那部分记忆你赶紧拿回去,是自己消化掉还是团起来扔出去,我不管。”

“记忆是那么好消化的?梦境还好,只是虚拟的记忆,过一遍也就可以扔了。如果是真实的生活经历,想要啃下去,就跟啃石头似的。你以为这么容易?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要不是那一部分刚好儿童不宜,我用得着把它丢给你去处理?”

梦梦觉得自己是在帮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事来斥责它,显得特别不识好歹。

“反正你也性|成熟了,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以你现在的状态,压根就不可能有人看得上你,你自己恐怕也没有心情没有条件去找一个现实的配偶,君临的梦给了你不正好?既消化掉了存货,又刚好解决了你的需求,一举两得,多好。”

“好?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你要是我,你会不会毛骨悚然,你会不会火冒三丈,你会不会觉得现在这样的状况荒谬透顶?”

她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你什么你?就算现在我跟你莫名其妙地结契了,我依旧比你大,比你高祖父大,也比还活在战场上的某些老不死要大,按照你们人类的规矩来看,我是长辈。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你跟凤也你啊你啊地交流?”

梦梦唠唠叨叨,显然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年长就是长辈了?你对人类世界的了解未免太过肤浅。”

凤殊的脸色越发冷了。

“如果你当真想要让我把你看做长辈,那就拿出长辈该有的样子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他的记忆是你弄回来的,是就地销毁还是消化成你自己的东西,都是你的事情,是你该去处理去负责到底的,与我无关。只要我一天不能摆脱他的记忆,就证明你并没有想要负长辈的责任,也就别想在我的面前摆长辈的谱。”

“不摆就不摆,当我真的想要做老掉牙的长辈?我风华正茂血气方刚风流倜傥翩翩如玉,标准的美少年,才不稀罕做你的长辈,没得自降身份,变成跟凤同辈。”

“你是真的不打算处理了?”

“我也要能够处理才行啊,谁知道他会做这么多儿童不宜的梦,还一根筋似的梦到的人全都是你。以为我乐意看这些会长针眼的画面?你要真的以主仆契约的名义命令我,我吃不下也生啃了。问题是,以后我脑海里就会塞满你跟他一起妖精打架的各种画面,你确定真的不介意?

先说好了,就算我真的拿来消化了,因为我住在你的识海,一旦我放松警惕,这些已经成为我的记忆的梦境,很有可能会自己飘荡出来,又让你做类似的梦哦。”

如愿地看见凤殊完全黑下脸来,梦梦循循善诱。

“不过如果是你自己消化的,倒是你自己可以掌控,想不想,都是你的事情,反正你对他没意思对吧,严格来说,这种经过有意识加工处理的记忆,会随着你的意愿自生自灭或者自动隐藏起来,而且是一生都不会再浮现的哦。”

“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你直接把它当垃圾回收掩埋不就行了?谁处理垃圾还需要亲自去翻翻捡捡通通过滤一遍?那里头有宝?”

“当然有啊,你跟君临不就……好吧,当我没说。反正我还小,我不要处理儿童不宜的梦境。他是你的结印者,又不是我的,他的事情当然是你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凤初一说了,做人可不能把手伸太长,会被嫌弃多管闲事的。”

“第一,你之前还说了,你比凤家现存的最老的人还要老,自恃是长辈,让我对你放尊重一点。第二,你又不是人,什么时候会严格按照人类的生活准则来过日子?对于你来说,凤初一才是你的主人,我就不是你的主人了?”

“第一,你又没有把我当长辈看待,凤初一说了,要是别人不尊重我,我大可以不尊重她。

第二,我虽然不是人,但我是人带大的,当然接受我认可的人类的生活准则。

你当然不能算我的主人,我不认可这个契约,到死都不会认你为主。凤初一还勉勉强强,你一个实力弱渣脾气又坏长得还不咋的人类,我是眼睛瘸了才会同意跟你结契。还主仆契约,你就算想要认我为主,我都还要考虑考虑。”

凤殊面露嘲讽,“你说不算就不算?有本事把契约解了。”

这话一针见血,直接将梦梦堵了个哑口无言。

它还真的没有本事解契。

虽然它一提起这事就总埋怨是她故意这样做的,事实上它也清楚,凤殊当真不知道结契方法,而且就算知道,在实力相差这么大的情况下,它要是不乐意,她就算想要强迫它结契也没有办法。

可问题是,这主仆契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

梦梦嘟囔了一连串的脏话。

凤殊知道自己戳到了它的痛处,语气缓和下来。

“放心,只要你不过分,我也不会无端拿这主仆契约来说事,或者真的想要利用契约来约束你,侮辱你,打杀你。

我跟你之间并没有利益关系,就算有,也是因为鸿蒙而形成的间接关系。别说你不愿意认我为主,我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地收个仆人。我相信任何关系想要形成正面效应,都必须有一定程度的相互认可,有利益攸关的目标。我们之间,因为鸿蒙的存在,我希望一直都是良善的,就算再不和气,最起码也不是彼此敌对的那种关系。”

凤殊把态度放得更低了一些,“梦梦,易地而处,你也像我一样,莫名其妙地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就无法自控地做起别人的梦,还是那样的荒谬的如同身临其境的噩梦,你觉得这样像话吗?”

她甚至无法因为这件事而对君临生气,因为正如它之前所说的那样,不管是人还是兽,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都会在睡梦当中因为放松警惕而做出光怪陆离的梦境来,不管内容是多么荒诞多么邪恶,梦本身是无法评价对错的,做梦这个行为本身,就更没有所谓的道德还是不道德可言。

第301章 砍人

因为她的示弱,梦梦有些难为情。

“我都说了,那是正常的,又不是我让他做这样的梦,他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不对,应该说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哎呀,反正他是跟你结印的人,从我们兽族的角度去看,他就是你的伴侣,光明正大可以滚一起交配的。我又不会笑你。”

凤殊的神情沉了沉,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平静地想要说服它改变野性未脱的观念。

“你说你是为了安全原因而去读取他的记忆,甚至还用你的天赋技能动了他的记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操作,但你将那部分儿童不宜的让你感到无所适从的记忆直接丢给了我,认定我跟他是精神力结印的关系,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要去处理,梦梦,那是对我的折磨。

说的更严重一些,那是对我精神上的q暴。好比如你现在是在拿刀砍我,毫不留情,一刀接着一刀。”

“我得多蠢才会拿刀砍你?以前就已经砍你等于砍鸿蒙,现在砍你还等于要砍我自己,我像是这么愚蠢的兽吗?”

“哦,你就是这么蠢。连自己在砍着不能砍的人都不知道。”

梦梦急了,“你这是强词夺理。我砍你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对你没好处,问题难就难在你自己压根没有搞清楚状况。人类跟你们兽类是不一样的。

我们人很多时候精神受伤,譬如情绪,譬如感情,譬如思想,这些种种可以归根于精神方面灵性方面灵魂方面的东西,一旦受到伤害,会比身体上的伤害影响更加严重,更加深远,更难以治愈。凤初一要是真的认真带过你,你就应该了解行尸走肉这个词。

有些人身体活着,但是灵魂却死了,感情枯萎,思想苍白,就跟个木偶似的。

你希望我成为那样的空壳子吗?我们现在是无法解除契约的关系,我要是只剩下躯壳,你跟鸿蒙就会变成囿于这具行尸走肉的身体的可怜虫。”

“我们才不是虫,你才是,你全家都是虫!”

梦梦最讨厌虫子,哪里会容许别人把自己说成像那种可恨的异族。

“我可以对凤初一直呼其名,你是他的直系晚辈,怎么可以像平辈甚至长辈一样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喊他全名?他教我的东西多了去了,有些我没有学好我承认,但不代表我没有学好就是他没有教过我。告诉你,别侮辱死去的人,要不然我迟早让你好看!”

凤殊顿了顿,倒也光棍,“如果是这一点,好,我道歉。

以后我都会用老祖宗来代替称呼。隔了太多辈,我对他没有丁点了解,所以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对他怀抱着这么强烈的尊敬与亲切的感情。但我要强调一点,我并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他毕竟是我的祖先,我维护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侮辱他?我只是就事论事,如果这一点让你感到不愉快,我为我的言论不当表示郑重地道歉。”

梦梦又急又快地发了好大一通牢骚,才勉强接受了她的歉意,嘴上还是放着狠话,“如果你不是姓凤,我一定真的要砍你一刀,让你为了自己的不当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嗯,如果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一点也是老祖宗教你的,那么我还真的是他的直系子孙,你无端端地将自己不喜欢的梦境丢给我来处理,我也想要让你为了这一点而付出应有的代价。为了我们双方,不,四方的安危,你不觉得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将这些让我严重不适的梦境给处理了?我不会问你怎么处理的,只要你出手就行了。”

实际上,她认为处理这样的事情对于梦梦来说是小菜一碟,如果它真的像鸿蒙所说那样,擅长操控梦境,制造梦境,也消灭梦境的话,它就应该把这个球接回去。

“我要是真的能够简简单单就消灭掉,还用得着跟你在这里扯皮?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让兽脑门疼!”

梦梦又忍不住发起牢骚来,“我已经将拿过来的那一部分最难处理的记忆问题进行解析,然后消化或者存储了,扔给你的那一部分并不是现实的记忆,而是君临做的有关于你的梦。这样儿童不宜的梦境,我一不能存储,二不能消化,不丢给你丢给谁?

别说我们现在压根找不到君临,就算知道我们在哪里,找到路回到达达星,然后又找到他,这期间的时间谁知道那个看上了他的泡泡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就为了把他的春梦丢回到他的识海里去,我们去自投罗网,让那个泡泡逮个正着,是你蠢还是我蠢?”

它觉得憋屈死了,居然跟一个脑袋都没有带出门的人结了主仆契约,这天下大概就没有比它更委屈更可怜的兽族。

“那个泡泡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这么忌讳?”

凤殊其实早就想问了,不过它总是不正面回答,她也拿它没辙。

就好像它现在拿她没奈何一样,她也同样奈何不了它。要说憋屈,她也一样憋屈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这么烦了。我知道的种类里压根就没有那个泡泡。它要不然就是未知生物,要不然就是我认识的生物当中的基因突变的特异进化。反正诡异着,比那个姓苏的阁主还要让我头皮发麻。”

说起苏一航,梦梦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喉咙梗得不行。

凤殊听它这么一对比,倒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照你这么说,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太危险,最起码还没有突破你最警戒的界限。那我就放心了。你既然认清了砍我就砍你自己的这个事实,想必不会让我莫名其妙地就走投无路。”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是凤初一说的。虽然我不认同跟你的契约,但现在契约的存在就是事实,我不会无视这一点。别说不会让你走投无路,就算你真的笨到自投罗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力挽狂澜,让你绝处逢生。”

它说得相当斩钉截铁,几乎像是在许诺。

第302章 余地

凤殊笑了。

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的,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说得多了,天地自然会有感应。

这并不是迷信,而是慧山曾经以亲身经历验证过的经验,或者说,教训。

“好。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既然如此,是不是从细节着眼,先把小事给解决了?”

梦梦哼了哼,“就知道你绕来绕去会绕回原点。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以为我喜欢听你这么唠叨啊?

君临的梦是关于你的,又不是现实,偏偏内容又不是我能看的,你让我怎么办?丢也丢不开,吃也吃不下,要是君临在这里,我也能趁着泡泡不注意,拼死把春梦都给他塞回去,问题是他人不在,你要是不受着,难道让我随便找个人丢出去?

反正我是吃不下的,你要实在不乐意,那就随意投放,我没意见。”

凤殊自然不可能允许它随便解决这事,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成为儿童不宜画面的女主角,任人观赏,随时意y。

“你就不能像绞肉机之类的机器,直接碾碎这些梦境?”

“我又不是机器,当然不能。要消化就得彻底了解,要了解就得看,得完全融入进去,你跟他妖精打架,我凑什么热闹?我是兽,不管是想象成你,还是想象成他,都得不到好处,以后对交配有阴影了怎么办?兽生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生活的。你觉得我会冒这样的险?”

梦梦一副开玩笑它又不傻的语气嘲讽着她的强人所难,不,强兽所难。

“这事情是你引起的,你不解决,直接将球踢给我,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这是长辈所为?你不想兽生不幸福,就可以毁掉我的人生幸福?你觉得我会愿意冒这样的险?”

“我知道这事我做的有些不地道,但这样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为了避免你生气,就随便将君临的那些梦丢给别的什么人的话,你想想看,现在你就已经让人看光光了。被君临在梦里看光光,这是想象的事情,不是真实的,但要是丢出去了,被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的人又看光光,这就会变成你的现实的一部分,以后那人要是遇见了你,你得多无地自容?”

梦梦顿了顿,又嘟囔了一句,“我说错了,你本来就已经让君临看光光了,你们已经交配过,还……”

还什么它没说下去,凤殊也不乐意听下去,脸黑如锅底。

“梦梦,我郑重其事地跟你再说一次,我对君临没有任何记忆,我对他的观感,不太好,所以虽然不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更偏向于负面。

我反感经历他的梦境。

就算像你所说,人做什么梦无法自控,做梦的内容也没有对错之分,没有道德不道德的说法,我也厌恶到如果可以第一时间杀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去杀人。”

她的语气太冷了,以至于它没有办法不正视她的要求。

“你杀不死他的。第一你实力不够,第二就算实力够了,你跟他是结印的关系,根本不能伤害他。”

“我只是在向你说明,我是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梦。你能处理就处理了,别再让我心烦。”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还以为我是跟你说谎?开玩笑,我需要说谎吗?你这么弱,我就算想欺负你,也没有必要用另外的方式去达成,随随便便在识海里吼你一嗓子就够你受的了。”

“我没有指责你说谎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会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不需要你自己去吃,也不需要我用亲身经历梦境的方式来消化,当然也不是随便丢给别的什么人,让这些梦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你说怎么办?你把他的那些梦境经历完了就等于消化了。你不想吃,又不能丢给别人,更无法丢回给君临,只剩下我了,我就能吃了?

梦对于我来说就是可以吃的东西,偶尔是美食,更多的时候就是营养剂一样的存在,是我的口粮。就像人吃东西也会挑食,春|梦就碰巧是我现在不乐意吃的东西。再不挑食的人,也会有自己无法下嘴品尝的食物,你也不能逼我去吃。我反正吃不下去。”

大概是怕她真的逼它做它无法忍受的事,梦梦这一回虽然闷闷的,但好歹语气是软了下来。

凤殊沉默半晌,“既然你把梦境当食物,就不能将自己不想吃的或者吃不下的部分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去?”

“梦境吃进去只会化为我的能量,谁会嫌自己实力过高,有能量都不要?是真的没有办法把它们变成我的能量才这样做的。你们人类直接生吞了,还可以吸收完营养,就把残渣变成不一样的东西,譬如屎尿,直接拉出去。转变不成能量的梦境,对于我来说完全是负担。”

“你的意思是,你如果将别人的梦境拿过来,要么是百分之一百的吃了,变成自己的能量,要么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完全没有第三种处理办法?”

凤殊半信半疑。

“当然不是。

我通常都是有选择性的吞吃的,很少会遇见完全无法下嘴或者说不愿下嘴的食物。之前是因为那个泡泡的存在,我为了快一点收集完信息,所以才会像饥不择食的人一样对君临的记忆尽可能的横扫一空。打包回来再选择的时候,才发现有一部分是我不能处理的。

一般遇上这种我不能处理的,我都会丢回给正主,要不然就看梦境的内容,丢给另外的人或兽,反正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所以我才会问你,是不是可以随意丢给第三者?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了。”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就算我的实力没有受到你的实力,也没有别的办法。”

言下之意,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么告诉我,我要怎么避免这种难堪的经历?你把他的梦境丢给我已经一段时间了,我并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想起来。”

凤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但也正因为只能够迎难而上,她反而镇定下来。

第303章 难堪

慧山说过,人生不如意事常**,难堪而已,好过丢命,不是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当初愚蠢得丢掉小命的时候,何尝想过会遇到被心爱的人谋杀掉的难堪?

连那样的难堪都经历过了,现在这种不过是生理上的难堪,她又何必当一回事?

压根就不应该放在眼里的才对。慧山说过,很多事情,只要自己不在意,那么别人也不会在意。当自己跟身边的人都不会在意的时候,就代表着事情当真不值一提。

她现在要做的,是淡化这件事。她自己不在意的话,梦梦也不会在意的。只要她跟它都不在意,君临的梦境又怎么可能让她感到难堪?

不过是春梦!无视便可。

凤殊咬了咬牙,心里的火腾得越烧越旺。

“喂,你以前也成年了,还有喜欢的人,按照你的记忆来看,那会儿你的年纪在你那个时空早就当妈了,你还只是跟着一个男人到处乱转。你就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跟你的男人交配吗?”

梦梦发誓,它真的是纯粹好奇才问的。

“没有。”

凤殊发现自己真的很难不对梦梦黑脸,比起鸿蒙这个她一开始就想要哄蒙拐骗来的宠物,它实在是不讨喜了一万倍。

“你是怎么忍得了生理冲动的?真的喜欢对方的话,不应该想立刻扑倒他,通通扒光了吃掉?”

“人跟兽是不同的。你们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们人类却是明媒正娶之后才可以行周公之礼。”

“什么周公之礼?你说什么啊,好像我们兽族就只会乱来一样。”

尽管不知道具体的词语是什么意思,梦梦联系了一下上下文,还是从具体的语境中明白了她要说的意思,愤愤不平。

“我们兽族当中但凡有长远智慧的,就算不举行像你们人类一样的仪式,也是会对伴侣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哪像你们人类,说的比唱的还要动听,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出去的屁一样,压根不会认真履行。

说句大实话,你们人类一开始还不是我们兽族分支出去的?只不过是发展的方向不一样,所以才成了人。你们自诩是自然界的最高等层面的支配者,当然,实际上也的确在生物链上走到了上层的位置,但要说是取得了绝对的统治地位,那才是笑掉大牙的谎言。

我们兽族的能者,要真的出山,随便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毁掉你们人类一整个星球。就连该死的臭虫,随随便便派几窝虫兵虫将的,不用三天,也能够把你们资源丰富的人类居所给啃成荒星。

认真比较起来,我们两族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像的,只有臭虫们才是天生下三滥的东西,压根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哼,见一只灭一只!”

“我们人类要是兽族的分支,虫子不也是从兽族中分支出去的?”

“放屁!该死的臭虫,除了不停的交配繁殖,就只有吃吃吃,长得丑不拉几的,脑容量小到压根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你之前丢给我的梦境当中,好像有些虫类营养价值非常之高,是非常美味的食材,不是吗?这样看来,它们也不是完全一点价值都没有。”

她平静的语气让梦梦立刻炸毛,“你该不会以后真的想要吃虫子吧?我警告你,在老子还住在你的识海的时间里,不允许你吃任何一道与虫子有关的菜。恶心到连粪便都不如的东西,你要敢往嘴里塞,让我也感受到那种下三滥的味道,我一定杀了你!”

“梦梦,你忘了,你杀不了我。”

就在刚才,它还提醒她无法杀了君临,现在,她也把类似的话还给了它,想必它的心情也同样憋屈。

凤殊笑了笑。

果然,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居然还笑?艹……”

梦梦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骂人的话,语速快得模糊不堪,凤殊压根就分辨不出来。

凤殊闭上眼睛,“行了,既然你对他的梦境也束手无策,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你是不乐意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是吗?哼,我睡得好好的时候你总是吵我,现在自己倒是想要安安静静地睡觉了?想得美。”

梦梦嘟囔个没完没了,“不管你是人还是兽,反正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你既然成年了,就会有成年人的需求,哪怕你理智上不乐意,但身体总是诚实的。你对君临没有好感,但是你对驴打滚呢?虽然后来他杀了你,但是之前你可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是吗?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要死要活的,你肯定做过跟他有关的春梦。怎么,我说错了?”

它本来就是为了要刺激她,所以才故意拿从前它浏览过的她的记忆来说话,但她突然又浑身冒戾气,还是让它下意识地住了嘴。

“梦梦,我说过了,人跟兽是不一样的,就算你认为我们从前是同属一个种族,人跟兽也早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现在这个世界,也跟我以前的那个世界不一样。现在的人,也许对这些真的毫不在意,可以碰到一个合眼缘的人就滚到一起,我那个时空的人,不可讳言,也会有露水姻缘,有这样随便的事情,但绝大多数的人,囿于环境,是绝对会洁身自好的。

男人不提,我们女人,但凡是有脑子的,绝对不会去犯禁忌,不提家族严防死守,就是我们自身,也都会洁身自好。这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也是对家族负责。你可以说是迂腐,但这是我们当时的人都认可的生活方式,生活原则。”

她的声音非常的冷淡,但还算平静,梦梦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我没有说你在事实上真的去做在当时的情况下看起来就是出格的事情。我是指,你就没有偷偷想过?”

“没有。我没有接受过那样的教育,我的家族,我所处的江湖,也没有这样的风气。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成年以后,我一直都忙于练武,忙于游历,提高实力都来不及,哪里来的心思去想东想西?

对,我是谈了恋爱,但谈恋爱本身,在当时的社会里,已经算是特别出格特别有违妇道的事情了,如果让人知道,我就算不被浸猪笼,也是会被人耻笑的。那已经是我做的最疯狂的事情。更超过的东西,你觉得可能吗?”

如果一定非要说什么让她羞耻的,那便是她没有做过春|梦,但是她偷偷地绣了嫁衣。

现在想来,当年的她何其愚蠢,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春梦了无痕,嫁衣今何在?

凤殊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

第304章 打草

想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逝去的时间永不再来,她能够在无数光年之后的这个世界里醒来,继续活下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荒谬的真实,真实的荒谬,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能够比她的存在本身更让她吃惊?

一念至此,凤殊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师傅不在了。

师兄不在了。

从前那个策马奔腾的江湖消失了。

从前让她爱恨交加的凤家也消失了。

唯有她跨越了万千光年,活了下来。

在她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没有什么比她的重生更加出格的事情。偷偷绣嫁衣也好,被迫体验君临的春梦也好,跟她的由死向生的经历相比,通通都不值一提。

凤殊合上了双眼,心法自动运行。

不管经历多少次,梦梦依旧为她这样的修行方式感到疑惑,着迷。

“喂,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看你以前的记忆,你明明就对那个驴打滚爱得死去活来的,可是感情上这么疯狂,行动上却这么克制,这完全就说不过去。我看你也不是那种言行不一的人,怎么也会说一套做一套,言不由衷?”

“其实你并没有多爱那个男人对吧?虽然我没有接触过真人,不过单从你的记忆来看,那个驴打滚有些古怪啊,不像人。”

“你是真的听不见我在说话,还是假的?明明我不想理会你的时候你总是吵我,我都受不了你,为什么现在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一声不吭?耐心真够绝的,狠毒的人类。”

鉴于主仆契约,它现在没有办法像结契之前那样,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她,轻轻松松就获取她的想法。她要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与此相反,是个心防极高的,现在地位反过来,她是主它为仆,在她不愿意泄露自身想法的情况下,它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就算依旧有实力强硬达成目标,但想当然的也会遭到反弹,甚至是来自于她的报复。实力再弱渣,她也是它名义上的主人,但凡她有一点点了解,想要惩罚它,简直不要太容易。

梦梦苏日安不甘心,但为了安全计,还是说服自己不要太过惹恼她,省得结下梁子,让日后的自己吃苦头。

它安安静静地呆在凤殊的识海深处,直到苏一航与庄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室内。

“既然查不出来,我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头发,血液。”

“苏小子,我还是先走了。你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别扯我下水。”

“庄老,您还欠我好几个人情,现在正好需要用上你,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够意思?”

“臭小子,你是想害死我。明明知道她有古怪,还让我去捋虎须,这是让我送死。”

“不会,既然收我们为仆,肯定不会什么事情都没让我们做,就杀掉我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为什么你自己不亲自动手?”

“因为我没欠你人情,你却欠了我,所以这次我说了算。”

“大言不惭的家伙,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尽管愤愤不平,庄敦还是在谨慎地观察了一番之后,朝凤殊的头部伸出手去。

目标是至少采集到三根头发。

梦梦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它知道这两个人类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但它以为之前的小小惩戒会让他们意识到处境不妙,现在看来,显然它还是低估了人类知耻后勇的奋发之心。

“啊!”

“咚!”

两人蓦地就栽倒在地,连抱头呼救都做不到,浑身抽搐不已。

身体的痛楚可以忍受,但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识海一阵阵刺痛,没一会儿,两人就像是死狗一样,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力,呼吸低不可闻。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任谁看来,他们都只不过是两具尸体。

梦梦这一次并没有出言恐吓他们,瞬间吸走了他们一部分记忆之后,便呆在凤殊的识海深处,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

好吧,准确来说,是仆不动主不动。

仆动了,它也不动。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苏一航与庄敦才对视一眼,各自爬起来,迅速离开了她的房间。

“我都说了不要去招惹她,之前受到的刺激还不够明显?她明显是真的有后台。艹,真是活久见,老子居然在你这里被一个小女孩给阴了。”

“喝茶。”

相较于庄敦的黑脸色,苏一航看起来却像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庄敦接过茶水仰头喝了,“再一次证明了她是个硬茬子,你高兴个什么劲?搞不好我们永远都会屈居人下。别告诉我你真的那么喜欢做奴隶。”

“屈居人下?你想多了。”

苏一航双眼微眯,嘴角翘起。

庄敦哼了很,“不是就好,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既然你本来就不准备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打草惊蛇?”

苏一航瞥他一眼,“您还知道打草惊蛇?文化不错。”

“怎么?就你这个当阁主的小屁孩才有文化?”

“不敢。姜还是老的辣。”

庄敦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嘴巴里总是会冒出一堆奇怪的比喻来。”

苏一航笑而不答。

红蓝印符蓦地在识海大亮,轻松谈话的两人两眼一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准确来说,是庄敦完全失去了意识。三秒过后,苏一航睁开了双眼。

“咦?”

“谁?”

苏一航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他怔了怔,伸手到对方的鼻子下试了试。

“你跟我说话?”

梦梦观察了半晌,发现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庄敦,显示了高度的戒备。

模样一致,声音一致,但这个苏一航,眼神、语气跟神情都跟之前的苏一航完全不同。因为异状实在太过明显了,再迟钝的人也能分辨出来,何况它还不迟钝。

一缕黑雾自凤殊的识海飘了出来,径直穿过了墙壁,冲向苏一航,他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侧头想要避过,但黑雾跟着转了个弯,没入了他的头部。

第305章 弱渣

苏一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神呆滞。

黑雾在里头横冲直撞,不停地往更深处钻去,绕过了许多记忆碎片,绕过了依旧闪耀着的印符,像是永无止境地往深里探索,直到在某个极为隐蔽的角落里,它“唰”的停了下来。

一缕残缺的兽魂,还有一个健全却孱弱的人类魂体,两者相互交融,却又相互撕扯。虽然前者残缺不全,但小小的一缕,却比人类的魂体强大太多,显然鸠占鹊巢的时间也不少了,后者的魂体明显比正常人要弱上许多。假以时日,就算什么都不做,在长期无法复归原位的情况下,也会成为兽魂彻底的附庸。

梦梦谨慎地观察了半晌,绕着人魂转了数圈,才退了出来,原路返回。

三秒过后,苏一航打了个寒噤,立刻离地上的庄敦远远的。

凤殊依旧在沉睡。

更多的黑雾飘了出来,穿过窗户,向着整个金雅阁四散而开。

凤殊一大早就醒了,神清气爽。

如果不是突然发现黑雾凭空出现的话,她能够心情好上一整天。

“凤殊,有情况。”

“说。”

“苏一航不是苏一航,不对,他现在是苏一航,但之前不是苏一航,是一缕兽魂,我有些印象,但还没有想起来到底哪里见过那东西。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比泡泡要好对付。”

梦梦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怎么着,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凤殊一开始完全反应不过来,等听完了,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说它的表达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苏一航才是原主,之前的那个让你出言提醒我要小心的苏一航,事实上是侵占了人类身体的一缕兽魂?”

“对,正解!”

凤殊起床去盥洗室刷牙洗脸。

“见过原主了”

“见过了,弱渣一个,比你还要弱。”

“一缕残魂都能让你忌惮,能被它选中的人类能够弱到哪里去?再弱也有他的优点。”

“优点?他实力弱渣身体健全还刚好合适被侵占又好死不死地出现在残魂能够到达的视线范围内,就是他的优点。”

对于梦梦不以为然的语气,凤殊不置可否。

“不同种族的魂体可以长期共存在一具身体内?身体不会溃败吗?如果兽魂越来越强,原主的魂体会不会因此死亡?”

“一般来说,不会。除非是寄生虫,拥有某些惊人天赋的兽族,它们很容易就可以夺取异族的身体,为己所用。

普遍上不会发生原主还活着却拼不过外来者而被夺取了身体的情况,如果发生了,要么时间短,要么是两者实力存在过大,所以导致双魂共存一体,强大的外来者逐渐成为了身体的主导者。

就算实力大过鸿沟,弱小的原主也不会因此被逼死。不过没死也差不多了,一直不断地弱化下去的魂体,最终会连自己的思想记忆感情之类通通都忘却,只剩下一些最原始的情绪,在外来者受伤沉睡时,才能偶尔冒出头来当家做主一回。

但你也知道,实力真的相差这么大的话,除非是外来者濒死,而且还是身体受伤不重,魂体受伤严重,刚好又没有伤到原主的那一部分魂体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重新苏醒过来的情形。

像你这种,是原主刚好死了,你刚好进去,千钧一发,时机来的刚刚好,所以不存在双魂相争一个身体的情形。不过奇怪的是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在这具身体上重生的才对,空间法则……除非有些……”

它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绕回了原来的话题,“像苏一航,作为原主的魂体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再过个几年,就算醒过来,他估计连小孩的智商都没有。”

凤殊知道它不想说的,她威胁利诱哄都没用,等哪天实力上去了,作为主人,她大概才能够真的对它发号施令,至于

现在,能够和平相处已经不错了。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至少还像个成年人,虽然是刚刚成年的水平。不过以你的智商,肯定可以碾压他,没问题,我对你很有信心。”

黑雾绕着她的身体,欢快地跳动着。

“连你我都碾压不了,何况是一个当了几十年阁主的人。”

“你什么意思?说我连一个身体被抢走了都无法反抗的人类都比不过?我都说了,现在这个苏一航不是那个当阁主时候的苏一航!”

“我要解手。”

“什么?”

梦梦语气不好。

“我要小厕。你要么进去要么出去。”

梦梦选择了进她识海。

如果说以前还会别扭,在明确的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余地之后,她就淡定了。人一旦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会按着现实的情况做调整。

凤殊洗了个战斗澡。

“庄敦呢?”

“他?哼,跟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一样,被我整昏了,没个几天都别想醒过来。”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

“放心,我心里有数。要不是他们半夜跑过来想要拿你的头发跟血液,我放过他们之后,结果他们回到房间还在各种吹牛皮,我也不会直接动用了印符。”

“我知道你是动用了印符。我问的是你用印符做了什么?”

“攻击了他们的魂体。”

凤殊扎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梦梦,你想过没有,你要是不杀死他们,在知道了我们攻击他们的魂体之后,他们一旦醒过来,麻烦就肯定上门了。”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问题是他们就算想要杀我们,也没有办法。一旦对我们起了杀念,他们自己就会先受不了了,之前那个庄敦不就是因为收敛不了杀意,所以自作自受吗?只要他们一天拜托不了我的印符,他们一天就得受制于我。”

梦梦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就好像是吃饱饭了所以开始犯困,“你别害怕,直接碾压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先睡一会。”

凤殊蓦地就有种预感,短时间内,它是不会醒过来了。

第306章 储备

虽然落得个耳根清净,但是她可不会操纵印符,如果在它沉睡的期间庄敦跟阁主苏一航先醒过来,发现了这个破绽,她搞不好真的会被人给囚禁了。

人类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事例多不胜数,她可不像梦梦那样一根筋似的认为,只要印符在手,就可以彻底控制这两个人类高手。

尽管心里暗暗叫苦,凤殊却没有逼迫它不能睡过去,现在她根本指使不动它,连互相商量都做不到,它习惯了无视她的想法,我行我素,她也就懒得自讨无趣。

趁着棘手的人还睡着,她径直出了门。

云执事不用吩咐,就带着人跟上保护。

凤殊也知道自己甩不掉他们,何况这地头蛇要是利用得好了,也多少能让她在金雅阁的地头里减少危险,所以对于他们的看似保护实则监视的行为无可无不可。

“小姐,您今天想要做什么?”

“白天逛街,傍晚开始摆摊。”

云执事没有想到,这一次凤殊直接明了地给了回答,愣了半晌,才默默地跟上。

“你不热?”

凤殊指了指云执事的斗篷,“这是你们的统一装束?”

“是。”

大概是她的眼神赤|裸|裸地表达出了“真丑”这个评价,云执事忍不住道,“我们也有其他的行动服装。”

凤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云执事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种被无视了的糟糕感,她跟旁边的两个伙伴对视了一眼,很快便闪身不见。

凤殊自然知道她离开了,不过并没有在意,顺着店铺一一走了进去,时而只是看看商品,时而只是听听顾客的交谈,更多的时候,像是顺脚走进去溜达一圈而已。

“大姐姐?大姐姐!”

一个小男孩突然像是牛犊一般向她冲了过来。

是福尔。

“大姐姐,你还在这里?”

他高兴坏了,小脸蛋红通通的。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见她看过去,勉强地鞠了一躬,算是打招呼。

凤殊之所以对这兄弟俩有印象,主要还是源自于他们的母亲非常美艳。

“大姐姐,你今天也去摆摊吗?要不要我帮忙?我在家里也有帮着择菜拔草的,真的,我也可以做的很棒。”

福尔被旁边的一个斗篷护卫拦了下来,虽然有些许畏惧,但看凤殊没有呵斥自己,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情,他又兴冲冲地毛遂自荐。

“福尔,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家了,需要早些休息。”

福钦语带警告。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明天要回家了,我才怕见不到大姐姐,所以才想要帮忙啊。大姐姐是好人,爷爷说过了,跟好人就要结善缘,以后出门在外就可以靠朋友啦。”

福钦很想骂弟弟啦你个头,但他不能,所以只是僵着脸委婉地道,“贵客有要事做,你一个小孩子搅什么局?不要帮倒忙。”

福尔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我是小孩子,大哥你不是啊。你会帮大姐姐的对不对?”

“阁主的人会帮忙的,能者多劳。跟哥哥回去,已经出来很久了,妈妈会担心的。”

见福尔还在犹豫,福钦很想上前扇自己的蠢弟弟一巴掌,但凤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你,去帮我买三年份的营养剂。”

福钦傻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我们阁里就有储备,质量上佳。”

右边的斗篷人显然也觉得让一个陌生人去买营养剂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身上有多少?”

“素加。半个月。”

“嗯,其他人也都半个月?”

也有半个月的,一个多月的,三个多月的,半年的,最多的八个月。

“你去买,钱他付。”

凤殊始终坚持,福钦虽然不想去,但也不敢反抗,警告弟弟不要乱来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跟着素加离开了。

“大姐姐,你要这么多营养剂做什么?虽然有足够的营养,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没有自然食物好吃,你是吃不起自然食物吗?”

“你妈妈呢?”

“她啊,跟老爸过二人世界去了。本来想着要呆多几天的,但因为……”

显然是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福尔不好意思地收住了嘴。

凤殊知道他说得大概是之前因为遇见她而被云执事恐吓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你们明天几点离开?”

“一大早,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哥说是最早的那趟。”

“嗯,还有位子?”

“我不知道。”

显然不希望她失望,他立刻表示要问父母。

“嗯。”

他掏出来一个圆圆的像铃铛似的东西,打开盖子,捏了捏里头的一个红色的小圆球。

“福尔,怎么啦?”

里头传出来美艳妇人的声音。

“妈妈,我们明天几点离开?”

“六点二十。没关系,今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下次我们会再带你过来。到时候贵客就不在这里了,你可以尽情地玩。”

贵客凤殊挑了挑眉。

福尔脸红,压低声音,“妈妈,大姐姐就在我身边,她听得见。”

“啊?啊!贵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美艳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

“大姐姐,我妈妈只是心直口快,她其实很喜欢你的,真的,她跟我说你是一个好人。我爸爸也这样说,比起云执事来,你脾气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冷着一张俏脸走过来的女孩神情越发冰冷了。

凤殊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云执事。

不知道是原本的容貌,还是伪装的,不管怎样,好歹能够看到一张脸了。

“小姐。”

“你来了?长得不错。”

福尔的记忆力显然也不错,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云执事的声音,小脸一下子就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来,下意识地躲到了凤殊的身后去。

“出来。”

云执事显然对他这样的行为非常不满。

“福尔?不要对贵客无礼。贵客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命令不要乱说话。贵客是好人,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孩的,要听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得像泉水,叮咚作响。

第307章 福运

凤殊注意到,云执事瞳孔微缩,脸上明显露出了名为“激动”的神情来。

“知道了,二哥,我很乖的。大姐姐你说是不是?我刚才还说要帮你忙呢。”

福尔的态度也立刻变了,如果说对大哥福钦还有着想要反抗的尊敬,对着这个二哥,却有着立即投降的顺从。

“嗯,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问问贵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大姐姐要三年份量的营养剂。她喜欢喝营养剂,就像我喜欢吃糖。”

“好,二哥知道了。乖乖地跟在贵客身边,我买了营养剂就去接你。”

对话就此中断。

尽管凤殊一直在旁边,福尔还是乖乖地复述了一遍。

“刚才那个是你二哥?”

云执事不等凤殊表态,就着急地上前要将福尔揪出来,小家伙显然被吓到了,立刻绕到了凤殊的前面,直接要扑进他怀里去。

不过显然,护卫是不会让他扑进来的,后领直接被提溜住了,两脚在空中晃荡。

“大姐姐!”

然后他直接哭了出来,声音大到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虽然不敢出声帮忙,但却眼带责备。

“不许碰小姐。”云执事脸色微僵,因为福尔哭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仿佛带上了狼狈,“不许哭。放他下来。”

护卫立刻将人放了,福尔果然不敢再往凤殊的怀里扑,但却又缩回了凤殊的背后去,云执事一动,他也跟着动,始终让凤殊隔在两人中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人真的是你二哥?亲的?”

福尔拒绝回答,云执事明显是生气了,但却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采取了强硬的手段,她耐着性子哄他,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无奈福尔实在是不配合。

“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你二哥来了我就跟他说你不乖,对小姐无礼了。”

“才不会,大姐姐才不像你这么坏!”

这话显然惹恼了福尔,小家伙从凤殊的背后伸出脑袋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云执事耐心告罄,“对,我是坏人,坏人可是会随时杀人的。”

凤殊蓦地抬手敲了敲福尔的脑袋,“坏人喜欢杀人,好人喜欢变成坏人。所以这个世界坏人当道,好人难做。你觉得做好人还是做坏人更有趣?”

“做好人,像大姐姐一样。”

福尔很上道,“二哥说了,无论做什么事情,要么不要开始,要么就要选择最有挑战性的来做,坚持到底,这样才能不枉此生。”

云执事脸色微变,凤殊见状便微微一笑,“你二哥说的很有道理。”

福尔高兴了,一高兴便有些忘乎所以,“大姐姐你也喜欢二哥对不对?他人超好的,还长得很好看,见到他的人都喜欢他。”

凤殊不置可否,云执事却脸黑了,“谁会喜欢他这么假兮兮的人?!”

“二哥!”

福尔突然就满脸笑容,直接冲了出去。

凤殊挑眉,说曹操曹操到,云执事这一次的表情非常的有意思,又害羞,有窘迫,有期待,有迟疑,总之就是各种激动。

“有没有听话?”

“有,有,大姐姐从来就没有生我气,那个……”

他像猴子一样盘在对方身上,附耳低语,“那个叫云执事的人好凶,说她是坏人,最喜欢杀人。”

想当然的,这是小家伙自以为的低语,在场的人但凡耳朵灵敏的,都听见了这一句告状。

“别瞎说,云执事奉公守法,是金雅阁最为赫赫有名的执事,怎么会为难你一个小孩?肯定是你听错了。”

“好吧。是我听错了。”

福尔连一次争执都没有,就立刻接受了他二哥的说法。

“小姐,我是福尔的二哥福运。福尔活泼好动,一定给您带去了不小麻烦,我这就带他回去。这是三年分量的营养剂,还请收下。”

福运长得不错,彬彬有礼,尤其是声音,非常的动听,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凤殊只扫了他一眼,便看向了云执事,果然,她脸颊浮出了红霞,视线就像是黏在了福运身上。

“有心。”

凤殊接过了空间钮,抛向了云执事,“这段时间为我忙前忙后的,赏你。”

众人都是一愣,尤其是云执事,她接到这个空间钮时,显然高兴坏了,是那种真正的高兴,两眼发出了神采,立刻道谢,然后从脖子里拉出来来一根项链,小心翼翼地把空间钮挂到了上边。

“大姐姐,二哥眼光很好的,买到的肯定是最好的营养剂,为什么要给她?”

“福尔。”

“我不说话。”

福运一开口,福尔便蔫了。

“我想明天跟你们一家离开金雅阁,有位子?”

凤殊觉得云执事的评价未必不对,福运从出现开始,便全程保持着微笑,八风不动,就像脸上带着一张永远微笑的面具似的。

“既然是小姐想要离开,不用阁主吩咐,也肯定会有位子。”

福运说的话很讨巧,并没有大包大揽下来,但也并没有拒绝她,只是委婉提示她去跟苏一航提这事。只要阁主大人开口,万事好商量。

凤殊挑了挑眉,“嗯,我就当你同意了。福尔,你们住哪?”

福尔秒答,“仁天旅馆12890跟12891号房间。”

“好。明天见。”

凤殊起身,越过云执事,路过福运时脚步微停,“替我向你的妈妈问好。营养剂先让你大哥保存着,明天我会跟他拿。”

然后她便看见了福运双眼微沉,脸上的笑容像是挂不住,直往下坠。

“小姐,您住哪里?我大哥非常擅长跑腿。您如果还有别的东西需要购买,可以今晚就交到您手里。”

“嗯?小云你留下来,跟他一起去买东西,钱记苏一航账上。”

“是,小姐需要什么?”

“吃喝的东西三年份,穿戴住行之类的便携品一年份,医药之类你看着办。快去快回。”

“是,属下这就去。”

云执事的眼睛亮得惊人,甚至迫不及待地上手去拉福运,“我们走,福大哥。”

“是二哥,我大哥不在这里。”

福尔下意识地一巴掌拍过去,“啪”的一声,正中云执事的手背。

她的脸当场黑了。

凤殊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估计也只会一笑而过。

此时,她看见了一个感兴趣的东西。

第308章 木头

一块木头。

黑不溜秋的,巴掌大小。

如果是平常,她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这一次,她在摊位上穿梭之时,一眼就从各种叫不出名字来的物品当中相中了它,就跟一见钟情似的。

“这个是什么?”

她指着旁边的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贵客真有眼光,这是我们金雅阁的特产金雅果,只要一百万。”

老板娘是个胖胖的妇人,看着她满脸都是讨好。

“噢,这个又是什么?”

凤殊像是立刻不感兴趣了,转而拿起一块圆丢丢的石头。

“这个啊,成名石。”

“嗯?”

“是我们前任阁主最喜欢的东西,据说但凡家里拥有这样的石头,孩子成名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多少?”

“贵客需要的话,免费送给您。”

“嗯。那个呢?也送?”

凤殊指着金雅果,老板娘却为难地表示没有办法。

“贵客,如果我们也像阁主大人这么位高权重,您要我送一筐都没问题。”

“买一个,这东西也送我。可以削成木刀,送我侄子。”

“行行行,您买金雅果的话,这两个东西都免费送您。”

老板娘这一次是真的高兴了,忙不迭地拿起盒子,将东西装好了递给她。

凤殊拎了就走,后头的护卫立刻付款,然后跟上。

等他们走远了,邻摊的老板一脸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邻居,“你不怕阁主找你麻烦吗?这金雅果连一千都用不到。”

“买卖都是这样的,就算贵客也得承认这一点,她自己眼力不够,还能怪我明码标价?她要是看出来了,大可以不买,我又不是强买强卖。”

“贵客是不懂,问题是阁主能不懂?你不给贵客面子,就是不给阁主面子。你忘了,金家那两个小子在闹市上对贵客无礼,结果整个家族都被勒令离开金雅阁?”

“你以为当真是因为对贵客无礼才赶他们走的?肯定是因为金家惹恼了某个人,权力的博弈,金家惹恼了人都不自知。”

“上边的人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反正现在你是明晃晃的打阁主脸了,而且还是当着护卫队的面。如果护卫队没有跟着,还可以说你们是认不出贵客,不知者不罪,但现在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阁主最公平,可不是那种为小事还要怪罪我们普通人的阁主。”

“你还真是心大。好自为之吧。”

胖妇人不当一回事。她认为自己没有说错。

显然,她也的确说对了,凤殊本人不在意,苏一航不在意,护卫队也压根就没有人找她麻烦。问题是,向来就有人非常喜欢揣摩上头人的意思,期望做出什么事情来,然后得到领导的青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在凤殊走后不到半天,胖妇人家里就出事了,她急急忙忙地连摊位都来不及收就冲回家去,三天后再回来时,固定摊位已经易主。

凤殊并不知道后头的这些事,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块木头后,便继续在街上闲逛,然后傍晚又开始摆摊,只不过,这一次,改为了只收钱跟营养剂。

排队的人依旧很多,以至于当她晚上收摊的时候,数了数,已经收到了差不多五年份的营养剂,其中有一个土豪直接贡献了三年份,还直接将联系方式留给了她,表示以后但凡她有需要,只要能够联系得上他,他每次都会无偿提供三年份营养剂。

“小姐,您最好不要把他的话当真。”

“嗯。把这些东西都装了。”

早已经回到队伍的素加吩咐人将营养剂全都放进了空间钮,然后递给她。

“全都记苏一航账上,回去报销。”

“是。”

“小云呢?”

“阁主吩咐了别的事情,队长去执行了。”

凤殊挑了挑眉,醒过来的苏一航吩咐云执事去干活?

素加不是在撒谎,就是原版苏一航为了搞清楚状况,所以将心腹叫去问话了。

凤殊白天的时候已经找到仁天旅馆的位置了,还订了房间,因此吃过了晚饭,直接便去了仁天旅馆。

“小姐,这些钱怎么给您?打到您的账号,还是直接存储到黑卡,或者换成等价的商品?”

“不用,都给你们。”

信用点一直都是直接打到护卫的个人终端的,不过没有人想到她会直接给他们,因为两天的摆摊,时不时有土豪为了见她而花大价钱,因此进账还是很客观的,有百亿之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个足够一家七口在金雅阁平安生活到老死的数目。

“小姐,一百亿可以买很多很多的营养剂,就算是特制的,也足够买五十年的份量。”

“嗯。都给你们。”

钱她有很多,虽然具体多富有她自己没有多少概念,但大致什么程度还是清楚的。可以说,现在在凤家,她是除了凤夫妇、凤聿夫妇、凤蕴夫妇之外最富有的人,比一个世家的家族财富还要富有,毕竟凤跟凤小七是两任族长继承人选,加上他们在战场上频频立功,想要没钱都难。

“小姐,这数目太大了,我们不能收。”

“直接交给苏一航,算是这几天在这里做客的小小回报。”

“请原谅,小姐,属下必须经过阁主的同意,才能收下这份礼物。”

“你看着办。”

凤殊敲响了12890号房间,开门的是福钦,一见到她脸就黑了,但扫了她身后的斗篷人一眼,还是不情愿地请了她进去。

“大姐姐!”

福尔也在,一看她来找立刻兴奋地小跑着过来,殷勤地搬凳子请她坐,又去切水果,请她吃。

“你爸妈呢?”

“他们出去采买了。因为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离原定计划早了太多了,需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二哥也去帮忙了,那个小云还跟着。”

说到最后还满眼嫌弃。

“有位子吗?”

“我们不清楚。您最好向阁主大人问清楚。”

福钦面无表情地看着幼弟忙前忙后,一看她真的想要跟他们一家离开金雅阁,想着后头要一路同行,就不由得头痛,厌烦。

“福运取了这么个好名字,不应该名副其实吗?我以为他能做好。”

凤殊并没有打算跟原版苏一航打交道,能够省麻烦的时候,当然是省事为好。只不过,麻烦有时候都是长腿的,你不找它,它也会投怀送抱。

第309章 离开

没有等来福运,她就等来苏一航,只一眼,她便知道,梦梦没有骗她。

眼前这个男人,散发着跟之前全然不同的气息,但凡跟他相处过的,都能够一眼看出来。

“阁主。”

素加首先低声汇报了百亿赠送的事情,苏一航直接让他收下了,然后便让他们在外头守着,自己进了门。

“你们就是福钦兄弟?”

“是的,阁主大人,我叫福钦,这是我的幼弟福尔。”

“去将你们的父母叫回来,我有话要问。”

苏一航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尽管疑惑不解,福钦还是很高兴能够离开这么诡异的气氛,拉着欲言又止的福尔就离开了。

凤殊并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他。

苏一航沉默了三分钟,起身把门反锁,然后便朝她跪了下来。

“小姐,请您救我!”

凤殊想过这个原版苏一航见到她的时候会说些什么,但现在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下意识地避了过去,“起来。”

他立刻顺从地站了起来,“我叫苏一航,来自塔姆尔帝国虎崇星。游历之时识海被袭击,后来便陷入了沉睡,只偶尔会醒过来,持续时间都很短,最长的不过半天。我需要您的帮助。”

“说说看。”

“我已经知道您想要离开这个星球,正好我也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在决定了寻求你的帮助之后,我已经在明天最早的航班上定了位子。如果我们能够顺利地离开,到达目的地,您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我在半路上陷入了昏睡,醒来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像之前的那个阁主,我希望您能够帮我联系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人在哪里,身边又有什么人。”

“你现在就可以自己联系。”

“金雅阁无法联系外界。”

凤殊讶然,“就算你是阁主也不能?”

苏一航摇头,“他也许可以,我没有办法。”

“你完全没有他的记忆?”

“没有。”

“他有你的吗?”

“不清楚。我醒过来就尽我所能查了一番,但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帮助我了解这方面的关键资料。”

他顿了顿,“您相信我?”

他一说她就相信了,没有任何犹疑,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是面无表情,但他还是能偶感受得到,她信他说的话。如果换了他,他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相信陌生人说出的话,尤其内容还是这么匪夷所思。

“你希望我不信你?”

“不是。您能相信我真的是太感激了。”

“我建议你在有信号的时候,就直接联系你想要联系的人。”

“我知道。我只是怕还没有等我联系上我的家人,他就已经醒了,还迫使我在此陷入沉睡。”

“如果条件允许,我不介意帮你忙。”

潜台词是,如果她认为条件不允许,她当然不会管他的死活。

“当然,您的事情最重要。”

苏一航顿了顿,“作为答谢,这个空间钮都是他的收藏,请您收下。”

凤殊没有接过来,“不需要。如果能够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条件不允许,也算不得我违约。”

“里边的东西,我大致看过,非常实用,非常有收藏价值,不少还是罕见之物。”

他从空间钮里连续不断地掏出来他认为的珍贵稀有的物品,显然不相信,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够在这么庞大的财物面前忍得住不伸手,要么太无知,要么是她的背景使得她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

凤殊微微眯眼,“收回去。要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诅咒我。”

慧山说过,人不能太善良,但是该守底线的时候,便不能放弃自己的原则。

暂时来看,阁主苏一航并没有对她下过死手,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去抢夺他的财物。要知道,谋财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杀人。虽然梦梦有印符在手,可以控制对方,但现在梦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如果惹恼了他,届时她还真的不一定能够讨到什么好。为了帮助一个陌生人,就将自己的安全置于危险之中,并不值得。

“对不起。我收回。”

苏一航莫名害怕她的视线,再三对她的有可能会发的善心表示感谢,然后便离开了。

凤殊得到肯定的消息,知道明天会有位子,便也懒得等福尔的父母回来,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的运气还不错,第二天一大早,便准时上了名为“晶晶号”的星舰,直接进了贵宾舱。

有些麻烦的是,不单只苏一航在,云执事也带了一队斗篷人加入了行程,其中就有素加。

她没有看见庄敦一行人,问了素加,才知道他们依旧停留在金雅阁。

“庄老跟我们阁主说了要修炼,直接住进了阁主的住所,备好了一年的干粮,命令其他人不得打扰,便切断了联系。”

凤殊看了一眼苏一航,对方朝她笑笑,她便知道是这人搞的鬼,等护卫队的人都退了出去,他不打自招,立刻承认了是他的主意。

“如果他跟上来,第一眼就会发现我的不对劲。我跟那个抢占了我的身体的人实力严重不匹配。”

“云执事他们就发现不了?”

凤殊急得梦梦说过,这个原主比她的实力还要弱渣。

“暂时没有,就算发现了,他们一时之间也只会陷入怀疑跟猜测,不会立刻把我拿下。只要在到达目的地之后想办法跟他们分开就行。”

他看起来很有信心,凤殊不置可否,总觉得不可能那么容易。

云执事有福运那朵桃花分散注意力,也许还可以蒙骗过去,但素加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家伙看似温和,却明显是个精明的家伙。

跟凤殊猜测的相同,云执事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进来过,明显是直接去找福运了。素加却始终站在岗位上,视线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贵宾舱。

她刚一出来,素加就迎了上来,“小姐,您需要什么?”

“去找福家人,还差三年份营养剂。”

“执事已经去了。”

“嗯?那就去走走。”

“小姐,属下并不建议您这么做。外面的乘客虽然我们都有名单,也查过背景,但并不排除里头有没有藏着居心叵测的人。”

虽然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但素加可是从头到尾都看清楚了阁主苏一航对她的重视,是这几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认真。万一有漏网之鱼,一旦绑架了她,他们这一行人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第310章 找人

凤殊只是笑笑,自顾自往外走,素加无奈,赶紧跟上。

星舰并不大,最起码,不像之前她乘坐过的即家星舰一样这么宽敞,低调奢华,第一印象更像是专门用来载货用的星舰,除了贵宾舱跟商务舱,其他的位子条件很一般,可以预见舒适度并不太好。

凤殊一路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伪装的容貌普通得还不如路人甲,所以并没有引人注目,反而是后头的素加,虽然将斗篷收了进去,换成了便装,但出色的容貌却引来众人瞩目。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人显然比福运还要美貌,以至于终于到达福家人所在的经济舱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素加看,福尔在对比过后还嘟囔了一句“怎么比二哥还要漂亮?”

素加显然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洗礼,淡定地站在她的身后,就像是一块布景板。

福运最先回过神来,拉着兄弟向凤殊行礼。

云执事也跟着鞠躬,语气有些许尴尬,“小姐,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

“这是三年份营养剂。福运额外添了一个空间钮。”

“给钱没有?没有让苏一航付。”

凤殊接过来,并没有打开看,直接放到了口袋里。

“不用,小姐愿意收下就是我的荣幸。”

“你确实应该觉得荣幸,小姐可不是谁给的东西都会收下的。”

云执事虽然替福运说话了,但福运一旦开口,她就又忍不住要呛他,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福运依旧笑眯眯的,但福钦跟福尔却明显见了愠色,只是两人都被福运的气场压着,勉强没有口吐恶言。

“你们父母呢?”

福尔永远都是这么积极,“爸爸妈妈去餐厅吃饭了。大姐姐是不是找他们有事?我可以传话哦。”

当一个小孩明显喜欢你的时候,很难不去接受他的善意,凤殊朝他笑了笑,“没事,只是刚好路过,所以来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你。”

小家伙立刻就高兴了,像大多数的小孩子一样,好哄得很,“大姐姐,你要不要跟我玩游戏?”

“福尔。”

福钦的警告只获得了一枚白眼。

“小弟,别闹,小姐贵人事忙,你想玩什么,二哥陪你玩。”

福运话音刚落,福尔又蔫了,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你想玩什么?”

因为幼年时候的经历,凤殊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孩子,毕竟她自己作为孩子的时候,就不是讨喜的存在,不过此时看到他脸上明显失望的表情,她莫名觉得心疼,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的一样。

如果她的孩子想要找她玩,她事情多没办法,也一定会在对方的脸上看见这样失望的表情。

凤殊微微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这上头,脑海里甚至一瞬间浮现了君临的脸,幸亏福尔立刻将她的思绪就拉了回来。

“真的陪我玩吗,大姐姐?我们玩捉迷藏。”

“好。”

“耶!”

“小姐。”

云执事想要阻止,可凤殊已经被福尔拉着出去了,素加紧紧地跟在身后。

她瞪了福运兄弟俩一眼,福钦哼了一声,“怎么,还想杀人?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要怪就怪你们不把人看好了,还让她乱跑,出了事也只怪你们自己没本事。”

福运适时开口,“大哥,是你去跟着小弟还是我去?”

福钦连话都没回,直接跑了出去。

云执事下意识地想跟上去,福运却笑眯眯地说道,“脚下留步。“

留步之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凤殊也不会想要知道就是了。

刚离开房间没多久,他便笑着跑了出去躲藏,让她过十分钟再开始招人。所以此时她正在满星舰寻找福尔。

让她不得不表示佩服的就是,三十分钟后,她依旧没有能够找到他藏在哪里,福钦直接变成了福青,脸色铁青。如果不是有素加在身边挡着,估计她身上都快要插满眼刀子了。

小家伙能够藏的那么好,虽然出乎凤殊意料,不过她并没有太担心,毕竟人肯定就在星舰上,迟早都会找到的,玩迷藏,谁不会想着要藏得久一些?

福钦却立刻把弟弟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没一会儿,福尔的父亲福天华,母亲苏雅菲,还有福运,也立刻投入了找人行动中。

在又过了半小时还是见不到人之后,凤殊直接让素加通知护卫队帮忙找人。

可是不知道福尔是不是真的藏的太好了,在惊动了整艘星舰的情况下,全员寻找,依旧没有小家伙的身影,时针又往前滑动了两个小时。

凤殊终于也开始担心了,福尔并不是愚笨的人,如果在安全又清醒的情况下,这么多人一起找他,他肯定自己就现身了,现在见不到人,要么不安全,要么是失去了意识。

苏雅菲早已哭成了泪人。

“如果福尔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的命!”

福钦虽然是大哥,但显然脾气更加刚直火爆,福运能够沉着冷静地找幼弟,他却盯着凤殊,蠢蠢欲动着要不要暴起伤人。

凤殊没说话,继续往各种角落里找人,素加紧紧跟着,也并没有对紧迫盯人的福钦怒目而视。

“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请回。”

当她到达指挥室的时候,直接被人挡在了外头。

凤殊面无表情,“我来见你们指挥官,与找人无关。”

“你不找福尔还要跟人瞎调|情?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现在就剁了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福钦显然越来越担心幼弟的安全,也越来越无法控制暴躁的脾气。

“你要找自去找,跟着我做什么?怕我跑掉?放心,我还没有本事凭空消失。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找到福尔,别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做,我会盯着你!等找到他,让我多看你一眼我都嫌多余。”

“福钦先生,请慎言。”

“怎么,想杀了我?也对,你们护卫队也就这样的尿性,最喜欢草菅人命!”

这话可非常不中听,尤其旁边还有其他乘客,此时个个都忙着装鹌鹑,怕祸从天降。

凤殊觉得不对劲。

第311章 安定

福钦的戾气未免来得太过了。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对方也明显不喜欢福尔跟她接触过多,但依旧会保持对她的所谓贵客身份的尊敬,没有理由在护卫队还在身边的时候,就对她露出图穷匕见的嗜血之感。相比之下,太过突兀了。不过短短几天,一个人的行为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她仔细地看向他的双眼,除了愤怒,并没有看到别的异常。

“福钦先生,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恐怕需要为这诽谤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呵呵,你不是已经为了这个所谓的贵客杀了金家的人,还把他们整个家族都驱逐出金雅阁了?再对无辜的人做出不合道义的事情,让我们这些普通人付出所谓的应有的代价,轻而易举。”

周围的人显然明显为他的话感到了不高兴,隐隐有种敌意的气氛在盘旋,素加两眼一沉。

“听你二弟说,福钦你向来是个温和有礼的大哥,从来不会对人口吐恶言。现在看来,有失水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不是被虫族给寄生了,所以才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嗜血,动不动就想要杀人,甚至是吃人。”

凤殊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立刻让场上的形势扭转过来,人们立刻向福钦投过去了不信任的眼神。

“果然是贵客,连说的话都是这么有煽动性,也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但凡为了自己的家人而起了愤怒,就会被说成是一定被虫族寄生了,所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有正当的理由来除掉我们。

在你们的眼里,我们这些普通人压根就不是人,是你们的奴仆,是可怜虫,应该永远踩在脚下,践踏到底的废物。

你敢说,金家的人不是因为你这个贵客而被连根拔起的?金家家主已经是执事了,还得到这样的待遇,像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就算因为你这样的贵客死了,也是活该。呵,杀吧,来,我绝不还手。今天死我一个普通人,明天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替我报仇,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迟早都会被我们普通人拿下,剁成肉泥,丢到战场上去喂虫!”

凤殊皱眉,她发现,福钦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一句之后,周围的人的眼睛都隐隐地泛起了古怪的红丝。但看福钦,依旧还像是正常人一样,像是愤怒又无力对抗强权的小人物。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总觉得这样下去好像很危险。虽然不知道这样的预感到底准不准,但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慧山教过她,不管多么荒谬,多么的不可思议,当直觉来临的时候,哪怕弄错了的后果会比猜对了的后果要严重,也应该毫不犹豫地立刻去做。做对了庆幸,做错了,立刻改过来就是。

她立刻出手了。

福钦的反应速度很快,整个人倒飞出去,但显然比不过凤殊的速度,所以很快就被凤殊一指点出,数下过后,整个人“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联系你们的指挥官,看看这位乘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有你,去前头联系这位乘客的弟弟,福运,他跟云执事是朋友,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伤害云执事的朋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都是理智的人,理智的人做事肯定三思而后行,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跟你们所有人在一起,所以他出不出事,你们都看得见,我会不会动手杀人,你们也会看得见,大家放心。”

被凤殊点到的两个壮年男子迟疑少许,终于都按照她的吩咐行动了。

素加立刻想要通知了苏一航,还有护卫队。

“不用麻烦苏阁主,我们要相信大家的智慧。这位乘客到底是身体不舒适所以才胡言乱语,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导致了行为跟平常不一致,等这里的医生到了,还有他的家人也都到了,自然就会水落石出。没有必要打扰阁主大人,更没有必要通知护卫队。”

“小姐。”

凤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了,要相信我们人类的智慧。”

素加顿了顿,放下了手。就在他放下手的瞬间,场上的气氛明显有了松懈,就在那一个短暂的时间,凤殊的视线飞掠而过,眼泛挣扎的人在多数,还有为数不少的双眼空洞的人。

情况不太妙。

如果是在陆地上,她肯定已经想办法开溜了。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真的贵客,金雅阁的护卫队可没有义务要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一旦噱头被拆穿,她很有可能会被人给直接生吞活剥了。

能不用护卫队帮忙的时候,还是不要使用才好。

让素加不安的是,派出去的两个人并没有回来,自然的,指挥官也没有来,剩下的福家人也没有任何一个现身。

“小姐。看福钦身体真的不怎么舒服,您看,他满头满脸的汗,两眼都冒出红丝了,不如我们直接把他送到医疗室去?”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可惜素加这一开口,旁边的人红丝却加深了,三三两两地人站了起来,围住了福钦,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

“不能带走他。”

“他身体不舒服,送去医疗室治疗才最要紧。”

“不可以,你们半路上把他杀了怎么办?贵客的命是命,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语气是怒气冲冲的,但两眼却空洞无神,就好像对方只是一个人偶,被人操纵着说出预定的台词。

素加的心里也隐隐有些狂躁,他做出了一个往日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来,直接上前去拉凤殊的手,“小姐。”

凤殊下意识地避了开去,“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低缓,沉稳,却如同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蔓延,不单只他们所在的空间,甚至还往外延伸,直接覆盖了整艘星舰。

她像是在喃喃自语,一个又一个字节吐了出来。

清冷的声音,古老的语言,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犹如夏季炎热天气里的一桶冷水,沁人心脾。

“嗯?有意思。”

指挥室的门终于打开。

第312章 祖德

乘客们自动分成两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素加显然已经恢复冷静了,低声地提醒凤殊,“小姐,他不是星舰指挥官。”

“你就是金雅阁贵客?哪个世家的?”

凤殊没有回答,兀自念念有词。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

来人挑眉,“还真是清心咒,有趣,这个世界还有像你这样的人物。名字叫什么?师傅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语气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周围的气氛沉静下来,有不少人的脸上还出现了畏惧的神情,明显是回过神来了,凤殊停止了念经。

“你又是谁?为什么从指挥室出来?我要见这艘星舰的指挥官。”

“呵呵,一个小辈,这么目无尊长可不好,容易吃苦头哦,小家伙。”

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但眼神却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拿着刀在对着她刮骨一样。

凤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她感受到了某种异常熟悉的威胁,仔细地打量对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反正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违和。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您,先生。”

“当然,如果我们之前见过,我一定会记得你。”

他挥了挥手,始终在周围徘徊着不敢离开的乘客瞬间如同潮水般散去。

“清心咒是谁教你的?家族遗传?秃驴建家?”

像是纯粹的好奇。

凤殊却立刻明白了不对劲是在哪里。

他说“秃驴”。

这个词在星际可不常用。确切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会用。尤其是,跟清心咒联系起来用。

凤殊垂眸。

“游历的时候遇见的一位老人家教的。”

他明显很感兴趣,“光头?有没有给你联系方式?名字住址或者其他具体的信息?”

凤殊摇了摇头,“没有,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我还小。老人家不过见我们一群小孩玩得高兴,便哄我们将零食都给他,最后教我们唱这首古怪的歌曲,说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唱一唱。”

他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来,“唱歌?呵,这理由编排的好。你这歌可是大有来历,知道和尚是什么意思吗?”

凤殊理所当然地摇头,素加不明所以,但见她就跟往常一样平静,便安静地站在一边。

“也是,以你的年纪,就算是出身大家,不是受重视的子孙,也不可能了解到这些古老的知识。老人?有多老?在哪里见到他的?”

他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如果发现她撒谎,就会立刻格杀勿论。

“很老。具体岁数不知道,也无法猜测。那个星球很荒凉,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是我的太爷爷带着我们去的,去的那个地方满眼都是绿色,没怎么遇到陌生人。我太爷爷喜欢到处玩,那次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他,所以并没有太过注意外人。”

她让自己开始想凤,想起他带她到密地去的情形,想起他为了拉近距离跟她拉的那些家常,眼里自然而然地便出现了温情。

他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面部表情,“小姑娘,你太爷爷叫什么?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向老人家请教,正好,我对你一见如故,不如送你回家?”

凤殊立刻又变回了面无表情,“太爷爷说了,不能在外头胡乱说话,尤其是带陌生人回家。他想我了自然会来找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反正我想他了回家也见不到他,还不如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随时等他送我惊喜。”

“呵,小姑娘,如果跟长辈说谎,脑袋可是会开花的哦。有防备心是好事,但对一个对你释放善意的长辈总是不摆好脸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对看的顺眼的人我向来耐心不错,但平时可是个脾气不算好的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的人。”

他突然就板起了一张脸,声色俱厉,大概是真的厌烦了她的油盐不进。

凤殊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是素加,下意识地又上前,把她挡在了身后。

“哼。”

男子冷哼一声,素加蓦地嘴角流血,全身开始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凤殊一指点出,在他背后连点数次,“退下,回你阁主那里。”

“小姐。”

“行了。我身边自有人护着,苏一航的好意我收下了,告诉他,你们金雅阁想让我转告父亲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说,成与不成,就看你们上头的人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素加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就执行了她的命令,虽然脚步虚浮,但却挺直腰板,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

“小姑娘还挺有气势。呵,果然是大家气派。”

男人狐疑,顿了顿,才又摆出了一副嘴角微扬的和蔼表情来,“既然碍眼的人走了,我们也该正经地互通姓名了。我叫刘祖德,你叫什么?以后有机会,叔叔去你家拜访。”

凤殊心里咯噔一下。

她只听说过一个刘祖德。

内域刘家的私生子,颇受刘家长辈们的青眼,与下一任继承人,也是他的同父异母的长兄刘广兴关系非常不错,与另外的同辈也处理得很好,在外的风评也很好,但又控制在一个只限于好却不会冒尖盖过继承人与嫡系兄弟风头的水平,可谓是左右逢源的人物,有些世家的父母十分看好他,即便他是私生子,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凤家同样如此。凤平夫妻俩就对他观感很好,一度念念不忘,想要将凤小二嫁给刘祖德。凤与凤聿都任他做主,但却被诸葛婉秋一票否决了。

“这孩子除了是个私生子,其他的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一个假象。”

她认为刘祖德要么是个伪君子,要么就是个深藏不漏的真小人,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良配。

凤平虽然觉得可惜,但向来是个尊重长辈的人,便说服了李虹励,夫妻俩很快就打消了要刘祖德做女婿的念头。

凤殊觉得诸葛婉秋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一如既往的慧眼如炬。

第313章 自爆

她的神情明显地放松下来。

“是你?你的父亲也不敢让我喊他叔叔,你确定要我这么喊你?”

她的话让刘祖德愣住了。

“你,是内域的人?”

“回去之后记得告诉刘定秀族长,就说,我有空的话一定会去刘家拜访,你对我一见如故还提出要送我回家,可见刘家子弟宅心仁厚,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刘家后继有人。”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奉承话,刘祖德皮笑肉不笑,显然也听出来弦外之音。

“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抱歉抱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他依旧不死心,想要让她自报身份。

“你见到一个叫福尔的小男孩没有?帮我找找。”

“不知道您找他干什么?”

“能还是不能?”

她微微皱眉,刘祖德立刻捕捉到了她眉宇间的不耐烦。

“当然可以。请您告诉我在何处休息,我把人找到了立刻带到您的房间。”

“嗯,听说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风评极佳。你办事我放心。找到了就直接送到一号贵宾舱。”

凤殊微微点头,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了。

刘祖德盯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收了笑容,转身回了指挥室。

除了几张凳子,便是巨大的操作台,上边躺着三个成年男子,全身赤|裸,最中间的也是最魁梧的人,正是这艘星舰的指挥官,此时正两眼满是愤怒地瞪着他,神情狰狞得可怕。两边的人明显失去了意识,除了胸口微微起伏外,仔细观察,还能看见腹部有黄豆大小的东西在移动,时而还会鼓起来,就像是某种活物正在里头蹦蹦跳跳。

在最里边的角落里,一个同样浑身赤|裸的小孩靠墙坐着,垂着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像是小鸡啄米,像是睡着了。

赫然是凤殊在找的福尔。

“一号贵宾舱住的是什么人?”

刘祖德掏出来一枚黑乎乎的药丸,直接塞到了魁梧男人的嘴里,“只要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信息,我就饶你一命。”

“做梦!宁愿做虫族的走狗,也不做一个正常的人类,迟早都会被我们人类的强者收拾,死无葬身之地!”

“呵,你还知道死无葬身之地?”

刘祖德笑了,即便被人诅咒了,他还是开心得不得了,“你以为不想说就可以不说了?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生不如死’?”

他从戒指中倒出来少许白色粉末,直接掐着指挥官的下巴,倒进了嘴里。

“精神力被禁不能用,身体也不能动,手下也联系不上,你不好好配合我,难道真以为我是个好人,会让你不负任何代价就活下去?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眼力价,她可不像你,满嘴的仁义道德人类前途,一旦知道自己处于有利位置,便立刻胆子肥了,想要仗势欺人。呵呵,踢了铁板还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指挥官蓦地两眼暴突,嘴里发出嗬嗬的极速呼吸声来,就像是恐怖片里即将要死去的怪物一样,浑身抽搐,神情狰狞。

“说说看,乖孩子,一号贵宾舱住的是什么人?”

“金雅雅阁苏苏苏阁阁主小小小小小……啊……”

声音太小了,以至于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含糊的字眼,刘祖德凑近俯身,努力辨认字眼。

魁梧男人一边顺从地说出答案,一边却又挣扎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突然暴起,头槌出击。

可惜,他的脖子直接被刘祖德一把握住,就像是待宰的鸡。

“找……”

死字还没有说完,刘祖德飞快后退,直接退到了福尔所在的角落,退无可退,凭空才出现了一把大伞。

“砰”

强烈的巨响并没有传出室外,即便是普通民房,隔音效果也是相当不错的,别说是星舰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了,材料再简陋,能够在星际穿行的星舰,也不可能真的差到哪里去。

刘祖德收了伞,脸色阴沉的可怕。

就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这艘星舰的指挥官自爆了,整个身体都成了碎片,散落在各个角落。

躺在指挥台上的另外两个失去意识的大活人,因为处在自家长官自爆的冲击中心,也当场翘了辫子,身体四分五裂,血腥味在整个指挥室蔓延开来。

“人类的未来?呵……”

刘祖德笑眯眯地替福尔穿上原本的衣服,兴高采烈在室内拖着玩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地抱起小家伙,像是抱着稀世珍宝那般,郑重其事地出了门,很快便出现在了一号贵宾舱。

“你便是金雅阁苏阁主?我将你们小姐要找的孩子送来了。她人呢?”

凤殊不在。

坐着喝茶的苏一航站了起来,“她去找福家人了,您是?”

“她的晚辈,姓刘,你叫我刘十六即可。

苏阁主一看就知道生机旺盛,当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年纪轻轻地就坐上了阁主之位。据我所知,其他阁主基本都是三四百岁才当上了阁主,也就苏阁主才能够同惊才绝艳一百出头就荣誉加身的大音阁阁主一较高低。”

刘祖德和气万分地将福尔送到了素加手中,“之前那个护卫就是你吧?

多谢了,这么维护姑奶奶。说起来好笑,我们家族枝叶繁茂,许多长辈少小离家,时常会闹出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的笑话来。我原以为自己不会遇上这样的糊涂事,没有想到今天还真就做了糊涂人,差一点就冒犯了长辈了。幸亏报上了姓名,也亏得长辈她记忆绝佳,还能够认得我这个名字,要不然可真是……”

“不敢。”

素加虽然浮起了一缕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福尔,皱着眉头查看他的情况。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闯到指挥室去了。更加倒霉的是,这艘星舰的指挥官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神经,居然跟副手闹起了内讧。姑奶奶让我找人,我闯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指挥官跟两位副手打得不可开交,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就夹在中间,差点没有成为炮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姑奶奶,也是姑奶奶第一次交代我跑腿帮个小忙,我好不容易才凑到了小东西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结果那三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玩起了自爆。现在尸体碎片还留在指挥室,这艘星舰里表面上是苏阁主身份地位最高,我们姑奶奶不方便处理这事,你看,是不是派人去看看比较好?

只要不把我们姑奶奶牵扯进去,怎么处理都可以,相信苏阁主心中有数。”

刘祖德语气恳切,神情真挚,就像是对苏一航放一百个心。

第314章 傀儡

苏一航双眼微沉。

素加之前已经将凤殊与刘祖德的见面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过,此时见这人突然一副亲切热情的模样,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诡异,尤其是提到救福尔还遇到星舰指挥官自爆事件,对方是笑着说的。

“当然,只要是小姐吩咐的,我自会照办。”

苏一航委婉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刘祖德笑眯眯地自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只要不会惹恼了姑奶奶就好,阁主你也知道,不管是哪种年纪的女人,但凡与美无关的东西,她们都最怕麻烦。”

“小姐,福尔找到了,他应该是被吓晕过去。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素加见她大步流星地进来,立刻抱着福尔迎上去,还解释了一番福尔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

“给我。”

凤殊直接将福尔抱过来,然后开始望闻问切。

“刘祖德,你找到他的时候,小家伙是醒着还是昏迷?”

“回姑奶奶的话,我很确定,他当时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你怎么确定指挥官是跟两位副官内讧所以才会自爆?”

凤殊一边问一边翻看福尔的眼睑,大致观察了一番他的身体后,又俯身将耳朵凑近小家伙的胸膛聆听心跳,与此同时利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了其他人的目光,右手开始替福尔把脉。

“回姑奶奶的话,我进指挥室的时候他们三人没有停下争吵,但没等我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指挥官就突然自爆了,连带两个副官也被他的力量给炸了成了数块。十六我还是靠了一把防身伞才躲过了冲击波,平安地将您要找的小孩给带了出来。”

“是吗?辛苦了,休息一会。”

凤殊指尖微颤,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然后一颗心无限地沉了下去。

福尔被人下了傀儡蛊。

顾名思义,这种蛊虫,会让中招的人称为施术者的傀儡。

虽然福尔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接触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刘祖德下的蛊,但她下意识地就认定了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恐怕这艘星舰的指挥官与两个副官也是死于他手。

想起之前对峙之时感受到的那股古怪的气息,凤殊两眼暗沉。

刘祖德嘴角微扬,“姑奶奶,我刚才可是一路抱着小家伙过来的,他衣服上的血迹肯定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十六认为最好请苏阁主亲自去看一看才好。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安抚乘客们的情绪,如果其他的驾驶成员起了反抗,阁主的护卫队也能够及时将人控制住,免得引起暴动。毕竟我们的真正身份在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曝光。”

“苏一航,你比较有经验,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需要我出面的话,随时叫我。现在我要将福尔送回去。”

凤殊将福尔抱起来,刘祖德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姑奶奶,我陪您一起去?”

“你是命案现场的发现人,先将该做的事情做好再说其他。素加,你跟上。”

她说完瞥了苏一航一眼,便直接抱着人走了,素加也看了自家阁主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迅速跟着离开。

“呵,我们家姑奶奶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啊,我喜欢。”

刘祖德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苏一航注意到了那个像是别有用意的笑容,下意识头皮发麻。

自从福尔失踪,又知道了凤殊跟这人起了冲突,他还没有机会跟凤殊单独交流的机会。虽然素加已经将交易达成的话语原样转告了,可不能得到贵客的当面承诺,苏一航始终有些担心。

他现在依然没有办法联系上家里人,从金雅阁离开的星舰,只有经过了某个节点,才会有外网的信号,但即便如此,在星舰里头,除了控制星舰的指挥官,阁主本人与护卫队队长,其他乘客也是无法向外联络的,只有在到达唯一的目的地,离开星舰之后,乘客们才能够恢复信息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他害怕自己会失去联系家人的机会的原因。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熬过那个节点。毕竟之前的几次清醒,他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原以为即便自己的情况糟糕,难得机会遇见的唯一一个背景实力都能够压制那个阁主的贵客会真正成为他的贵人,没想到这半路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凤殊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显然是警告。

凤殊的确是在警告苏一航,因为刘祖德之于她,压根就只是自称为她的晚辈的陌生人。即便凤家跟刘家同为内域世家,但凤家为首,刘家处于末位,两家子弟日常交流并不多,尤其还是年龄层相差比较大的,可以说基本就没有见过。

凤殊能够记住,还是因为诸葛婉秋曾经亲自向她普及过世系,各世家需要注意的人物也都重点强调过。

她并不担心苏一航,就算不是不是阁主苏一航,他身边依旧有护卫队的存在,刘祖德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在知道星舰上存在着一个知道他背景来历的人时,也不可能会贸然树敌。

她现在更怕福尔会出事。

福天华夫妇见到儿子终于被找到了,双双都落了泪,福钦依旧脸色铁青,但在发现血迹只是衣服上沾到的,福尔并没有受伤,总算不那么难堪了。

福运最冷静,“是在哪里找到的?小姐您亲自找的?”

一直面无表情的凤殊终于冷下脸来,“素加跟福钦亲自去门外守着,记住,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素加立刻照做,福钦不想出去,但碍于福运露出了少见的凝重神情,他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暴躁,也出去当门神。

“小姐,我们福尔怎么了?我们福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一直在睡觉?”

苏雅菲抱着福尔一直亲,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小家伙的身上,又被福天华细心擦去。

“他被人下蛊了,应该刚种进去,是谁还不清楚,被人送到我身边的时候就一直昏睡不醒。我能想办法让我的人替他解蛊,现在他就在房间里,但你们必须保守秘密。”

“当然,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都会守口如瓶。”

鉴于父母都绕着小弟在哭,福运点头做出了承诺。

第315章 想念

凤殊解释完毕,也得到了口头承诺,鉴于时间越长越不容易解蛊,她再次赶人。

“行,现在请两位也出去,福运留下。”

苏雅菲十分不愿意再次让幼子离开视线,但福天华将妻子半拖半抱着出去了。

“我要做什么?”

“这艘星舰的指挥官跟副官都死于非命,据说是自爆身亡,但真相如何我不清楚。福尔是被人从指挥室抱出来的,从我见到他的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查看过,他是被人下了傀儡蛊。”

凤殊这一次将补充了一些细节,着手将福尔的衣服全部脱了,“去准备一套新衣服,福尔喜欢的玩具、喜欢吃的零食、带盖的杯罐之类能让他突然醒来时尽可能迅速地安定下来的东西。”

福运很快就将她要的东西收集过来,发现凤殊正一寸寸地摩挲着弟弟的身体,神情微微一变,“还需要找什么?我可以帮忙。”

“去角落,面壁,直到我解完蛊为止。”

凤殊双眼微眯,手指蓦地停在了福尔的左下腹,一把小刀从袖口滑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福运眼尖,立刻发现了,但好歹理智还在,并没有贸然阻止。

凤殊抬头,眼神极冷,“解蛊。多等一分钟,福尔就多一分危险,你确定要拖延时间?”

“您不是说了让您的人来解蛊?他不是就在房间里?”

凤殊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你知道蛊是什么?傀儡又是什么意思?”

福运神情微僵,摇头。

他一个都不知道。

“即使是在我的家族,也只有族长跟继承人能知道,你觉得我的护卫会知道?”

凤殊说谎不打腹稿,反正这人也不可能去找凤求证。

福运盯了她手中的小刀三秒钟,最后乖乖地选了一个角落面壁。

凤殊以为他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才会相信她,让她放手一搏,没有想到这人倒是果断,便摁了摁福尔的腹部,心中有数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

福运闻到了血腥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血。

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此时正悬停在福尔的左腹上方,任由血液滴落。

“转过头去。相信我,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会任由福尔变成傀儡,变成一具只会听从于某人的行尸走肉。”

“对不起,小姐。”

福运转过头去,即便脑海里疑窦丛生,心里还是相信了她的确是在解蛊。

大概花了几分钟,凤殊就将那条孵化没多久的贪吃蛊虫给引了出来,直接扔进了茶杯里盖上。

她飞快地替自己跟福尔止血,末了又从空间钮掏出来木盒,从里边捏了一丸黑色的药丸,喂福尔吃了。

“行了。”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了。

福运立刻走过来,仔细地查看自己的小弟,只见他的左下腹有一条细细的伤痕,应该是她刚才用小刀故意割开的,现在被上了一层药粉。

“替他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福尔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随时。”

凤殊将杯盖打开,示意他看。

里边一条牙签大小的血红小虫正在扭动着身体,想要从杯子里爬出来。

“它能让人失去心智,完全听从于人?”

福运不敢置信,这么一条小虫子,一脚下去就踩死了。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是蛊虫,被人的精血养出来的东西,不能等闲视之。”

想到凤也不怎么了解其中的道理,凤殊没有再解释下去。

“对福尔下蛊的人肯定还在这艘星舰上,一旦发现它死了,很有可能会再一次对你弟弟下手,所以这东西你暂时带着,寸步不离地跟着福尔,等你们安全离开这艘星舰了,立刻杀了它。踩成稀巴烂,或者将它泡在盐水里,直到确认它完全融化为止。”

“如果不杀死它,会怎么样?”

福运很想要拿它去实验室,看看实验情况。

凤殊的眼神再次冷了下来。

“就算你把它拿去切片研究,你也不可能发现任何异常,不管是外表还是身体结构,蛊虫都只是虫而已,跟其他的虫子一样。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尝试想要去证实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怀有侥幸心理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另外的人遭遇不幸。

一旦你让它活着离开了,很有可能会再次通过伤口、食物或者饮用水进入人体,得到滋养,会在数月之间变成成虫。它在人体变成成虫,就意味着下蛊的人可以通过它控制寄主。

福尔醒过来之后,尽量让他安定下来,不要再随意乱走了,最好呆在房间里,直到离开。除了你需要带着这条虫子对福尔寸步不离之外,别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饮食之类不需要禁口。”

“如果遇到别的变故,我可不可以去贵宾舱找您?”

福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弟弟变成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像是个行尸走肉的人,但他还是重新变得恭敬有加。

凤殊顿了顿,想起刘祖德的那双眼睛,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我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你们一家跟我走得太近并不是好事。”

福运立刻提出了帮忙。

“小姐,虽然我年纪不大,但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我大哥看着性子粗犷,但粗中有细,身手不错,是他学校机甲专业的首席生,他也会是一个好帮手。”

凤殊摇头,“就算你们兄弟俩能够强过金雅阁护卫队,也强不过金雅阁阁主。我面对的那个人,可能比阁主还要强。”

她不确定苏一航到底有多强,反正在梦梦看来,他跟庄敦都只是实力弱渣的勉强可以收为奴仆的人类。而她,比这样的弱渣还要渣,简直就是渣滓,低到了尘埃里去的那种卑微存在。

刘祖德即便本人没有苏一航厉害,但随身暗卫肯定要强过他本人,按照刘家长辈对他的重视程度,人数不会少到哪里去。

糟糕的不单只是梦梦还在沉睡,苏一航也不是那个阁主苏一航,庄敦那群人又没有跟上来,所以除了护卫队之外,她身边没有一个人是拿得出手的。

就算是云执事等人,也不是她的护卫队。

凤殊垂眸,看着那条扭动的红色小虫,心情略微有些灰暗。

她突然万分想念凤家人。如果凤派给她的暗卫仍在,现在她就不会孤身作战。

第316章 下厨

凤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自然而然地想起在梧桐星的生活。

即便是上一辈子,她年少离家,她也从来没有思念过凤家人。从离家的那一日开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他们。所以开始独自游历之后,她想的更多的是师傅跟师兄,后来,便是驴打滚。

她眨了眨眼。

福运再一次向她鞠躬,表示感谢。

“小心饮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算了,你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自会看好你的家人。走了。”

凤殊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嗦,直接打开门,喊上素加回去。

苏一航跟刘祖德都不在贵宾舱,一问,才知道两人往指挥室去了。

“小姐,那位刘先生,当真是您的晚辈?”

素加趁着没有外人在,赶紧问话。

“不是。我听说过他的名号,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的家族跟我的家族也没有太多来往。他并不清楚我的身份。”

凤殊如实相告,末了提醒道,“你们要小心他,这人给我的感觉并不好。”

素加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小姐,按照您的意思,其实你们互不认识,尤其是他对您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自降身份,称呼您为他们家的‘姑奶奶’。”

凤殊扯了扯嘴角,“因为他不确定我是哪家的人,见你之前对我毕恭毕敬,以为你们金雅阁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会直接上门打探消息。”

素加怔了怔,苦笑。

她这话透露了一个信息,便是阁主大人搞不好也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小姐,您是暂时不方便透露身份,还是对我们有所戒备?

如果是前者,我不便说什么,如果是后者,其实大可不必。倘若我们金雅阁的人对您心怀叵测,早在我们的地盘的时候,阁主就已经将您拿下了。阁主大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对您不利的命令,反而是叮嘱我们务必要保护好您的安全,您大可放心。”

“我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目前你们并没有对我有任何妨害,我自然也不会戒备你们,虽然没有自报家门,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信任你们。即便没有郑重其事地说出来,但苏一航知道,我很感激你们金雅阁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

素加无法反驳,只是固执地要跟在身边,“小姐,阁主此前命令,在您平安地到达这一趟航程的终点之前,让我就当您的随身护卫。请您谅解,属下必须跟着您。”

凤殊顿了顿,不置可否。两人一时无言。

没多久,苏一航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阴沉着一张脸的云执事以及笑眯眯的刘祖德。

“姑奶奶,肚子饿了没有?十六厨艺不错,不如借此机会为您做一顿饭?”

不知道为什么,刘祖德看起来兴致很高。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下厨?”

凤殊并没有对他的那一声“姑奶奶”有任何不悦的表示。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会下厨的女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更何况是会下厨的男人。懂得制造美味的男人,哪怕长得不帅气,实力不够,背景也不好看,像十六这样,也还是能够获得女性青睐的,老少通杀啊,姑奶奶不就挺喜欢我的?”

刘祖德压根就不在意其他几个人的诧异,只紧紧地盯着凤殊的两眼。

凤殊显得非常平静,平静到从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意思。

他笑得越发欢快了。

“嗯。”

凤殊并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只轻飘飘地点了一个头。

“请姑奶奶稍等,十六这就去做饭!”

刘祖德兴致冲冲地就离开了贵宾舱,直奔星舰的餐厅。

“小姐,这人当真是您的,晚辈?”

云执事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是。不过是知道他的背景来历而已。”

凤殊没有隐瞒云执事的意思。既然她之前都率先告诉素加要提防了,自然也不会不告诉云执事。

苏一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指挥官的确是自爆的,两位副官也的确是受到了冲击波的袭杀才死亡。现场除了身体碎片跟血迹之外,并没有发现打斗迹象。可能是被指挥官的自爆给掩盖过去了,暂时只能够确认这几点。刘祖德这人,有点古怪。”

“阁主,何止是古怪。他一靠近,属下就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虽然面上笑嘻嘻的,容貌也好看,但就是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执事大有长进,连‘退避三舍’这样的词语也学会了。”

素加对云执事的揶揄使得苏一航笑了。

凤殊瞥他一眼,他立刻收了笑,正襟危坐。

云执事还因为羞恼没有注意到,素加却怔了怔。

“他并不认识我。我们之前从来就没有见过。也是我家中长辈曾经提及过他,所以我才能够对号入座,顶多算是略有耳闻。这人在他的家族当中有些名气,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物。不过他的处境有些尴尬,一时半会是无法改变的,哪怕受到一致好评,也无法登顶。实力的话,不好评估。如果是阁主,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不是阁主,那她就不清楚了。

凤殊又瞥了苏一航一眼,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来,“小姐,正如小云所说,那人很是古怪,气场非常奇特,大部分时候都平易近人,让人觉得亲切无比,但偶尔,某个瞬间,也会让人毛骨悚然。”

言下之意,不管那个阁主苏一航会不会把刘祖德当一回事,最起码,他这个原版苏一航,是拿对方没办法的。

凤殊听懂了他的话。

云执事却觉得自家阁主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阁主,他就算有些古怪又能怎么样?并不能说明他就实力强过了您。何况他只不过是孤身一人,我们人多力量大,没有必要怕他。”

“执事,能够让阁主也感到毛骨悚然的人,想必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我们还是不要小看他的好。”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小看他了?就算是在金雅阁,我也向来都小心翼翼的,何况现在出门在外,当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第317章 话唠

云执事不满地瞪了素加一眼,“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多话?才跟了小姐几天,就变话唠了?”

素加苦笑,真正的话唠可不是他。只不过是因为凤殊常常都不开口,所以逼得他不得不说话而已。

“行了,小云,素加这样就很好,难道要沉默寡言,让你总是去猜他的想法更好交流?”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云执事很想揶揄说这个身份不明的贵客还真有手段,但怕误会,到底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公婆面上乐开花,将儿媳妇伺候得像是老佛爷那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半年总是省着银钱米粮,给丁春花买鸡鸭鱼蛋,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计,通通都不用她做,连冷水也让她碰一点。

洪爱国每一天都坚持回家,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愣是走了九个多月,直到瓜熟蒂落。

丁春花难产了,在撕心裂肺中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因为胎盘前置,也因为此前怀孕太多次,月子坐得不够好,被医生告知再不能生育,否则命就没了。

其实就算医生不慎重提醒,丁春花也觉得自己没得活了。

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医生说不能生了,还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她强硬上了节育环。就算想拼命生儿子,也没机会了。

丁春花恨极了最小的女儿。

大女儿洪月亮吃足了一年母乳,二女儿洪小星也吃了八个月,唯有洪怡静,她一口都没喂过。

有奶便是娘。她有足够的母乳,但是凭什么要去喂这个占据了她儿子位置的妖孽?

她不打死小家伙就算不错了!

洪爱国也十分失望。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归根到底,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随着小女儿的降生,彻底化为虚无。

除非离婚再娶,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洪爱国像是老了十岁那般。虽然因为他们洪家人缘不错,又有早逝的兄姐福缘保佑,使得乡里乡亲们都对他超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镇上的计生委却不是吃素的,专门派人到村里头多次暗访,最后砖厂会计的工作到底是丢了,还被按规定罚款,将家里头的余钱也掏了一个空,最后只能回家种田。

第318章 冷笑

刘祖德侧身躲闪,盘子“哐啷”一声掉到了地板上,并没有碎,金桔大小的糕点滚得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像是小孩最爱吃的软糖。

凤殊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解释?”

“姑奶奶指的是?”

凤殊顺手又端起近前的一盘荤菜,再次朝他砸了过去。

刘祖德再次躲闪。只不过,这一次,衣服被溅了几滴汤汁。

他双眼微眯,脸上依然笑容可掬,“十六驽钝,不知道是哪里惹恼了姑奶奶?还请姑奶奶明示。”

“驽钝?”

凤殊像是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却又顺手端起一碟炒粉,面无表情地掷了过去。

刘祖德又躲向了一边。但是这一次,依旧没能完全躲开她的攻击。有一小团的炒粉掉在了他的鞋子上。

“姑奶奶是不喜欢十六做的饭菜?虽然看着一般,但只要您尝一口,保证您会喜欢的。即便不是所有的都适合您的口味,但我有这个自信,总有几个菜会讨得您的欢心。不信您让苏阁主他们尝尝看,您不相信十六的厨艺,总该相信他们的辨别力。”

他此时说话的语气甚至隐隐带了一丝委屈。

苏一航跟云执事下意识地都拿起了刚刚放下的筷子,要去夹菜,反而是素加无动于衷,安静地坐在桌前。

凤殊蓦地站起来,扔盘飞碟丢碗,速度快得就像是在把它们当暗器,苏一航跟云执事下意识地都停止了要尝一口的动作,对于她突然发飙的行为目瞪口呆。

刘祖德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虽然躲避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可是有更多的食物都砸中了他。

最初他还能够面带笑容,又是讨好又是恳求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等到一大盆的汤水都朝他飞了过来,而且还在中途转了个弯,直接泼了他满头满脸时,刘祖德终于无法保持心情的平静,隐隐透露出一股暴怒的情绪来。

“姑奶奶,虽然我是晚辈,但如果长辈做出不像长辈样子的事情,休怪十六为了自保以下犯上。长辈的脸面不能任由晚辈羞辱,晚辈的自尊也不容长辈随意践踏。如果姑奶奶不能说出合理的解释,返回家族之后,十六一定会到族长前面去,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禀明,由族长做主。”

凤殊面无表情地将桌子上的最后一个碗丢了过去,刘祖德本能地又往边上一闪,但不像此前他基本都躲闪成功了,这一次,那个碗来得又急又快,直直地砸了他满脸,鼻梁骨都被撞断了。

他能够感觉到,鼻血在不停地流出来,两眼顿时阴霾满布,用手一摸,却抓了满手的虫子,这才瞳孔微缩。

“告状?如果你不解释清楚,饭菜里边的这些虫子是怎么来的,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让你看看长辈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姑奶奶,十六也不知道。我发誓,我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有虫子跑到饭菜里。请您老人家明察。”

他九十度鞠躬,因此没有让人看见此时狰狞的神情。

他下在饭菜里的蛊虫,少数是虫卵,放在糕点跟汤里头,还没有芝麻大小。另外大多数是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幼虫,被分散在除了糕点跟汤之外的菜肴里头。因为颜色就像变色龙一样会随着贴身菜肴的颜色而改变颜色,而且几乎是像死了一般的处于静止状态,按理来说,以肉眼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察觉的。

但她就算没有找到全部蛊虫,也将一半以上的找了出来。不单只找了出来,还在他也不清楚的时间段里,把它们集中到一个碗上,直接砸回给他。

这些蛊虫,耗费了他将近十年的心血。他还想着,哪怕每人都只吃进去一点点,剩下的大部分蛊虫事后他也可以回收利用,但他们非但没有吃一口,她还把找出来的大部分蛊虫都弄死了!

当着他的面弄死的,他自己还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刘祖德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两眼血红一片。

凤殊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苏一航与两位属下对视一眼,都不由地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做背景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凤殊不开口,室内便一直都落针可闻,甚至于她一动不动,他们也都纹丝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就算这虫子不是你恶作剧弄的,但既然你说要负责我的饮食,就有义务保持饭菜的洁净,被人偷放了这么多虫子都不知道,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所谓的诚心。做任何事情,态度只是基础,真正做不做得成,要看你的能力。”

见他始终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凤殊露出了一个冷笑来。

这是苏一航他们第一次见到她的脸上出现这么明显的嫌恶,那种目光,就好像被她看着的那个叫做刘祖德的人,还不如一坨屎来得干净。

那种感觉,十分难以形容。

即便云执事非常想要替劳心劳力弄出这么一大桌子菜的刘祖德说句话,也丝毫不敢吭声。

“看在你叫我一声姑奶奶的份上,姑奶奶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这一回。如有下一次,就算饶你一命,我也会让你的家族因此扬名星际。”

刘祖德却跪了下去,“姑奶奶,十六真的不知道这么多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十六可以发誓。我刘祖德如果存心谋害姑奶奶的性命,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死了也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不管这些虫子是别人故意放的,还是你放的,没差。

我只知道一个事实,你说为了我而亲自做的盛满了所谓诚心的饭菜,通通都有这些恶心的东西。作为一个晚辈,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不是首先问长辈有没有受惊,不是首先向长辈认错,承认自己的失误,反而是在不断地强调,这事不是你做的,所以不是你的错。

你觉得,这样的态度,是做晚辈的在闯祸之后应该有的?”

凤殊冷笑出声。

不是叫她姑奶奶吗?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姑奶奶。

第319章 虚势

刘祖德跪趴在那里,几乎声泪俱下。

“是我错了,姑奶奶,很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姑奶奶说得对,不管这虫子是怎么来的,是人为故意的,还是那个厨房或者食材不干净,我这个下厨的人没有把好关,还兴致冲冲地将它们全都端上桌,极力推荐姑奶奶品尝,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姑奶奶,我真的错了,请您原谅。不管您想要十六做什么,十六都会去做,只要您能够消气,原谅十六,十六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人话。”

凤殊一字一顿地重复他的话,像是嘲弄他这么说话是在掉书袋,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冷哼。

听到她似乎不耐烦了,刘祖德咬了咬牙,“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回姑奶奶的话,十六知错了,不知道十六该怎么做,才能够让您消气?但凡是十六可以做到的,十六都愿意去做,只要姑奶奶能够原谅,还请您示下。”

凤殊沉默地看着他的头顶。

她以为这人鞠躬道歉已经算是厚脸皮了,但他转眼就给她跪下。

她以为这人跪下求饶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但他瞬间就磕了响头。

虽然这是星际时代,下跪求饶之类的并不会被人视为耻辱,反而可以在保存自身性命安全与扭转形势之时作为有力手段,但凡能够真的起到作用,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凤殊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深受触动,潜意识里依旧会因为上一辈的经历而去估量这个行为的严重性。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他卑躬屈膝,不单只下跪了,还朝她磕了头。

凤殊心想,她硬生生地受了这个大礼,搞不好还是诅咒性的,一定会因此折寿吧?

因为知道实力不敌,为了避免在这个逃无可逃又无处藏身的地方出现意外,她没有办法。如果不救福尔,她自然不会跟刘祖德扛上。但她没有办法不救小东西,所以只能够承担风险。这个风险,便是身份的有可能暴露。

一旦暴露,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星舰里,没有逃离的机会,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援手,她就算不被他杀死,也一定会被他下蛊,以后只能够受制于人。

虽然事实上她已经受制于君临了,但是那种受制,是双方都会受到影响的,而且还会随着空间距离的增大而减弱,留给她的余地还是很大的,最起码她还可以寻求机会解除这样的相互受制的状态。

但如果被刘祖德植入蛊虫,在实力相差太大的情况下,她就算会解蛊,也不会找到机会。一旦蛊虫发育成熟,她便会彻底地成为他的附庸。就算告诉凤家人,他们也不可能攻击对方。母蛊身死,子蛊也会跟着陪葬。

因为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窍,所以她想着先发制人,摆一出空城计,虚张声势,让他轻易不敢下手。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干脆地就跪地求饶,认错的态度简直就是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我说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姑奶奶’,姑奶奶我就应该以同样的诚意回报于你。不管你做得好不好,但你做了。所以我领你的情。现在,姑奶奶就教你,作为晚辈,做错事情之后应该怎么认错,回你的房间里去,面壁思过。星舰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便是这一次思过时间的截止点。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让我这个姑奶奶失望吧?”

“当然!谢谢姑奶奶。十六这就回去面壁思过!”

刘祖德满脸欣喜地抬起头来,额头上赫然一团青紫,显然刚才是真的用力磕下去的,他站起身,想要立刻收拾凌乱的场面。

她斜眼看过去,“不必,素加会打扫干净。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别让我发现你偷懒。这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像别的没本事的小子一样,光说不练。”

“是,谢姑奶奶教诲,十六这就走!”

刘祖德立刻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像逃命一般狼狈地离开了一号贵宾舱。

“小姐,他也是一番好意。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想要弄出这样不像话的恶作剧来?就算不是真的晚辈,他一个成年人也不好意思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来。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食材出现一些虫子是不常见,但并不代表没有。说句不中听的大实话,虫子什么的,蛋白质丰富着呢,吃进去还可以补充营养。”

云执事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的公道话说了出来,但凤殊充耳不闻。

素加想要按照她所吩咐的那样去打扫卫生,凤殊却制止了。

“先别忙。这里边还有一些活着的东西,我要仔细找找看。”

“找出来干什么?真的吃啊?小姐,肚子饿了不是还有营养剂吗?吃什么东西不好,吃虫子。”

云执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勒令不能够再随意离开去找福运之后,便隐隐变得话多起来。

“小云,去门外站着,谁来都拦着。”

苏一航见素加面露凝重之色,心知凤殊不是无缘无故地就突然发飙,赶紧将云执事给安排去当门神。

直到她乖乖地听从吩咐,苏一航才低声问是怎么一回事。

“阁主,小姐肯定事出有因,您别问,相信她就好。”

素加发现自己对凤殊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盲目的信任。

凤殊聚精会神地找了十分钟,这才确认自己将剩下的蛊虫都找齐了,直接从空间钮掏出来一个透明药瓶装了进去,又另外掏出三个盒子,从里头各自捻了一点药粉,丢进药瓶,两眼微眯,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扭作一团,像是微型麻花,越团越紧。

“小姐,您打算养着它们?”

苏一航十分不解。既然她不喜欢见到虫子,没有理由还随身携带,想要当宠物养。

凤殊嘴角微扯。

养蛊?她可没有这么恶心的嗜好。

“我养了一只宠物,自称无物不吃,想来它见到这些小虫子,肯定会很高兴可以品尝到新口味。就算这些量还不够它塞牙缝,物以稀为贵,它也会感激我这个主人记着它,给它留了好东西。”

想到梦梦有可能的会出现的神情,凤殊笑了。

第320章 不妙

可惜梦梦兀自沉睡不醒,识海里的小黑点近段时间就没亮过。

“小姐,这些小东西是虫族吗?”

素加总觉得,如果不是虫族那样的存在,她没有理由这么大惊小怪。虽然刘祖德送上来的饭菜里冒出来这么一大堆的虫子,的确是让人心情不好,但也不至于在对方都已经下跪磕头表示道歉的情况下,依旧不予原谅,罚人去面壁思过。即便旅途顺利,到达目的地也要近四个月的时间。被关一百天禁闭,任是谁都会心浮气躁。

“虫族?”

凤殊想起在梦梦制造的梦境中看到的那些待宰的各式虫族,摇了摇头,“算不上。虽然不管是单只还是群体,都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如果经过人类利用特殊方法孵化的话,这些小东西会像寄生虫一样,让人成为言听计从的奴隶。”

苏一航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离她手中的药瓶远了一些。

素加却是蓦地想起了福尔,“小姐,那个小孩之前就是将类似的虫子吃进去了?”

凤殊摇头,“不一定是吃进去的。最近这段时间小心饮食,如果怕不小心吃进去了,最好喝营养剂。”

“就算喝营养剂,像虫卵之类的那么小的东西,也可能附着在水里,让我们喝水的时候喝进去。”

素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凤殊对此也爱莫能助,“只能自己小心。”

苏一航皱眉,“小姐是怀疑,刘祖德利用这些虫子来控制人?”

凤殊当然不会一口咬定。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随意给人判罪怎么行?

“只是怀疑,总之你们都要小心他。我以前只是听过他这个人,并没有接触过,所以是道听途说,你们可以自己决定是跟他保持良好的亲密关系,还是保持距离,或者说直接提高防备。”

如果不是苏一航突然换了个人,刘祖德又突然出现,她跟金雅阁的人也不会迅速走近。

“小姐,这么说来,其实您是故意顺着他的话让他回房去关禁闭的?”

凤殊点头,素加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相了。

苏一航突然道,“如果真的是刘祖德做的事情,他会不会早已经让更多的其他人吃下去这些虫子了?我是说,万一其他的机组人员都已经被人为控制,这艘星舰还会按照原来的航线抵达预设目的地吗?”

凤殊怔了怔,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刘祖德真的是下蛊的那个人,他会在同一个时间试图对整艘星舰的人下手吗?

她倾向于不太可能。蛊虫下得越多,对于他这个必须用精血饲养母蛊的人来说负担会越重。不过,他也许会对感到兴趣的人随手下蛊,譬如,对福尔,又譬如,对她跟金雅阁的人。

凤殊两眼微眯,“你最好提醒一下护卫队的其余人,饮食要注意,对其他事情也要慎重。这种虫子,除了通过饮食进入人体,还有可能通过伤口直接潜入。”

苏一航看向素加,他微微鞠躬,便离开去执行命令。

“小姐,我的感觉不太好。刘祖德的实力,绝对在我之上。云执事等人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断定,肯定不如他。我们还是早作打算。”

“你有什么想法?”

凤殊其实也知道,单靠唬人这一套,刘祖德也许会忍耐几日,但是不是能够始终如一地不再试探不朝她下手,难。

如果她是他,肯定不会打退堂鼓。

“我不知道。”

苏一航苦笑,“如果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反击,我倒是有个退路。”

凤殊示意他说来听听。

“想办法让我体内的那个人苏醒。”

苏一航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这样做,他好不容易苏醒过来,重新获得了身体的使用权,一旦再次沉睡,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此生都不会再醒过来,就算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不想再做一个消失的人。

可是万一真的起了冲突,需要武力对决的话,显然那个阁主更有希望能够打赢刘祖德,为他们这群人留下一线生机。

只要还活着,虽然机会渺茫,他也还是有可能再次苏醒。

凤殊沉默。

他体内的那个可不是人,而是兽魂,还是残魂。

与其重新让那缕残魂出现,还不如想办法叫醒梦梦。

唯有梦梦醒来,不管是阁主苏一航,还是意外碰见的刘祖德,她都可以在与他们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问题是,她也没有办法叫醒梦梦。

虽然是主仆契约,但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让它学会服从,令行禁止。

“先不急,看看情况再说。约束好你的下属,确保他们不会被人暗中下蛊。指挥室发生的事情,你看着办。如果拿不定主意,可以问问护卫队。我去休息了,没事不要打扰。”

凤殊起身要走,苏一航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凤殊立刻反锁,然后在床上躺下来假寐。

“梦梦?”

“我们可能遇到了些麻烦,虽然场面暂时算是得到了控制,但我不确定能够维持多长时间。我遇上了一个内域人,刘祖德。之前高祖父母提到他时曾经提醒我要对这人敬而远之,说他不宜结交。现在亲眼见到了,觉得高祖父母他们所言非虚。我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十分违和。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十有**是那个对福尔下蛊的人。

刚才苏一航提醒了我,刘祖德很有可能会对星舰上的人都下蛊。就算不是全体,肯定也会有他感兴趣的人,尤其是实力比较强的乘客,一旦被他下蛊成功,就会成为他的傀儡。整艘星舰都会成为他的地盘,我们的处境很不妙。”

她的话并没有引来识海的变化,代表着梦梦的那一个小黑点纹丝不动,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死物。

“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及时知道情况,好让你能够迅速应对。有什么新进展的话,我会再跟你说。”

见它始终无动于衷,凤殊便住了口,拿出一管营养剂喝了。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了这么食量,接下来的几年,她都用不着担心饿肚子。

第321章 伤口

凤殊很快就睡着了。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腰侧,有一粒小小的点突然动了,迅速拉长,变成了一条紫黑色的长线,速度飞快地在她的衣服上移动,没多久便循着血腥味到达了她的手腕。

之前为了救福尔,她弄伤自己放了血,伤口不大,后来抹上了止血粉,又简单地用布包扎了一下。回到贵宾舱后她就把这个伤口忘了,素加因为没有观摩到解蛊过程,所以也无从提醒。

紫黑色的长线东探探写探探,就好像在查看入口,绕着手腕缠绕了好几周,身体越拉越长,没多久,它细长的身体便没入了布料的缝隙,从伤口潜了进去。

刘祖德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乖乖地按着凤殊的话面壁思过,原本温和平静的俊脸蓦地抽动起来,两颊的肉就好像抽风一样,跳个不停。

他蓦地笑得不可抑制,就像是被愉悦到灵魂深处的小姑娘,花枝乱颤,发自内心的欢天喜地。

“呵呵,姑奶奶?看来也就是个小妞,演戏倒拿手,真本事却是水中明月镜中鲜花。”

凤殊睡了很久。她以为自己小憩一会也就会醒来,但睁开眼睛才发现,她睡了整整十个小时,前所未有的奢侈。

即便是生病,她也总是轻伤不下火线,何况她现在还压根就没有生病。被调|教得十分顺从的生物钟,居然也会失效,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梦梦听见了之前的那一席话,为了不让她罗里吧嗦地继续打扰它,所以干脆就让她也跟着陷入深度睡眠。

“梦梦,既然醒了,就起来,不要再装哑巴。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的现在的处境,如果不是真的不妙,我不会打扰你,相信我,你不喜欢我唠叨,我也不喜欢你唠叨。我们俩比起来,归根到底还是你的话更多。”

已经意识到自己也开始变得话多了不少的凤殊耐着性子哄兽,可惜梦梦却没有任何要配合她的意思。

“梦梦?”

凤殊苦笑。

不想要它在身边跳来跳去的时候,它总是鼓噪不已,现在想要用它的时候,它反而沉睡不醒。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因为莫名其妙地定下了主仆契约,所以在表达不爽,亦或者两者有之。

“算了,你想睡就睡,只是提前说一声,要是真的遇上了危险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解决,你又不能够适时醒过来去处理的话,出现任何糟糕的结果,你到时都别怨我没有告知你。”

凤殊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便决定还是靠自己算了,洗漱过后便喝营养剂,然后在房间内活动手脚。

期间素加敲了一次门,问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吃喝拉撒睡都能够解决,她自然回答没有。

“刘祖德一直都呆在他的房间里,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乘客们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显然并不知道指挥官已经身亡,没有出现任何骚|乱。星舰的飞行目前也按着预定的路线前行着,阁主已经安排伊文跟露丝从旁协助机组人员。至于那些可怕的小虫,暂时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出现任何中招的异状。”

“就算中招了,在没有变成成虫之前,也不会有任何异状,表面上是看不出来问题的。就算完成了变化,受到控制的人,也不一定会让人察觉出来。”

凤殊蓦地想起来自己的手腕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赶紧让素加将治疗仪找来,把伤口消灭了。

“您什么时候受伤的?”

素加大为吃惊,他可以算得上是全程守着,可是却没有注意到她受伤了。

“放心,是我自己弄的伤口,没有危险。”

凤殊将袖口放下来,遮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要一直守在门外?不去休息?”

“是,您在金雅阁的时候,阁主就已经下过命令,让执事跟我必须随时有一人在您的身边。现在执事领了阁主的任务,必须每天关注星舰内其他乘客发生的事情,确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事件,尤其是暴动,所以分身乏术,保护您便成了我的职责。”

素加觉得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为了将工作做好,最好还是能够相互配合,“小姐,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弄伤自己?什么时候弄伤的?”

“素加,我说过了,我很感激你们金雅阁对我的帮助,但是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说清楚,也不认为有必要说清楚,所以这些问题,我当你没问,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并没有不耐烦,说的话也很客气,但是素加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丢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我知道您会认为我问这些问题有些过分,毕竟我们并不是正式的从属关系,就算真正的从属关系,作为上位者,也完全没有必要向下属汇报所有的事情。但既然我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您不觉得在可以的范围内实现信息共享,能够更有助于彼此了解与磨合,以后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够立刻找到最优的解法?”

素加的话非但客气,还显得诚恳与有远见。

“嗯,你说的很对。我只是认为,伤口这件事,并不在这个范围里。”

凤殊顿了顿,又道,“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朋友,真的。如果以后我们所属的背后势力不是敌对关系的话,我很乐意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

素加原本还因为她那明显拒绝的语气而感到沮丧,转瞬之间又被她的评价所治愈了,受伤的情绪眨眼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高兴。

“这是我的荣幸,小姐。以后如果有机会,哪怕不能成为小姐的朋友,我也希望能够继续与小姐您这样的人相处,为您效劳。”

见他露出了一个非常阳光的笑容来,凤殊也笑了。

虽然希望不大,但素加是一个让她感到舒服的人,如果可以交朋友,他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就好像之前遇见的少年郭子与骆小里,以及同样叫做凤殊的女孩。

凤殊垂眸。

也不知道那几位朋友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有凤跟凤岐宗,他们是不是因为她的失踪而感到焦头烂额?

第322章 掳人

事实上,凤岐宗现在的确是焦头烂额,但并不全然是因为她。

凤早已经离开了即家,回了内域,因为发现即庆有先天性的疾病,即家似乎未曾发现,解决也无从谈起,他便快刀斩乱麻地将即庆给掳回了梧桐星。

他没有给即墨留下只言片语。自从发现即庆的身上的确流着凤家的血之后,他命令凤岐宗彻查即庆生母的信息,对于外域其他世家来说,即家是无法攻克的堡垒,但是在凤岐宗的眼中,却远非无懈可击。花了一段时间集中精力的猛火攻击之后,终于发现了何晴的存在,以及得到了她的基因信息。与凤的两相对比,得到了一个喜忧参半的结果。

即庆的生母何晴,是凤的外孙女。换言之,何晴是他与诸葛婉秋的长女凤馨的孩子。

她已经在很多年前病逝了。

再往前查,发现她是在梅耶星域月岚星球出生的,凤馨死后,年幼的她被即墨救起,自此成为即墨的手下,病重时主动提出,要为无意于婚姻与生育后代的即墨捐献卵子,用或不用在于他,但她一定要在死之前报救命之恩。

即墨最后用了。

于是有了即庆。

外界很少有人了解到即墨有个儿子。能够了解到即家还有一个少爷存在的那些世家,也没有几个人正式见过即庆,更遑论熟悉他,只知道小家伙生母不明,身体孱弱。

对于长女的身死,凤夫妇俩其实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事实上,他跟诸葛婉秋都更倾向于双胞胎在被拐之后就早早夭折了。如果两个孩子并没有被带离内域,凤家的人早就把孩子找出来了。那些年,不提凤家整个家族的地毯式搜索,就单说他们夫妇,几乎发疯了一般找遍了内域能够踏足的区域。

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尸体,所以后来才会想着,兴许两个孩子被带到外域去了。但内域跟外域之间的空间跨越并不是年幼者可以安然度过的,有些东西,普通人不了解,那时候的他们也不了解,直到当了族长,凤才不胜惶恐地有了这样的猜测恐怕俩孩子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果不是消失了,他们不可能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而多年的猜测,在何晴的身份确认的那一个时刻,终于向他揭开了谜底。

凤馨的确死了,但在此之前,她活了三百多岁。辗转流离,最后成为塔姆尔帝国波思兰帝星管辖下的二级城市流耶珀斯市何家的奴仆。在漫长的岁月里都洁身自好,打定主意要孤独终生。但最后却为何家二少爷何信的花言巧语所诱惑,自以为收获了爱情,未婚先孕,遭遇心上人始乱终弃。

何信另娶新欢,非但没有庇护于凤馨,还冷眼旁观她被自己的妻子百般折磨。为了保命,逃到了梅耶星域垃圾星月岚星生活,也许是还有少许幼年时的记忆,她自称阿凤,孤身一人生下了同卵双胞胎,长女取名何晴,幼女何洁。

在姐妹俩还远远不能自理的时候,凤馨生病,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被人杀害。何晴与何洁姐妹俩失散,成为孤女的何晴一边挣扎求生,一边不忘寻找妹妹,后来为即墨所救。

一直到死,她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双生妹妹。

即墨也没有帮何晴寻亲的迹象。凤岐宗并没有在即家的系统里找到任何有关于何洁的消息。

这也意味着,不管是在何晴生前还是死后,即墨都没有真正地把她当做妻子看待,也没有把她看成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否则,哪怕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意思,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父亲,也理应略尽绵力,去实现何晴的心愿找到妹妹何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到长女早已身亡,而刚刚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外孙女但一个生死不知一个却也早早没了,唯一的曾外孙虽然在即家养尊处优,但于外界而言却活得像个影子一样,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清楚,凤急怒攻心。

他悄无声息地胖揍了即墨一顿,然后便抱着睡眠中的即庆扬长而去。

如果再年轻一些,怒火中烧的他就算不杀即墨,也很可能会做些事情来让即家伤筋动骨。如果再年轻一些,作为父亲的他一早就冲到何家去,将无情无义的何信夫妇抽筋扒皮赶尽杀绝。

但他早已过了冲动莽撞的年轻岁月。当年的他没有办法对凤馨尽父亲的义务,后来也没有办法对她的两个女儿尽外祖父的义务,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照顾好即庆,让小家伙尽早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有些事情,看着很小,却重要得超过任何大事。有些事情,却不急在一时,大可秋后算账。

现在,即庆之于他,重要程度远在报仇之上。所以他忍。

但他能不忍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

譬如即墨。

被高手暗中揍得死去活来无所谓,他现在依旧活着。但即庆却在家里失踪了,这个事实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疯了般找人。起初还算镇静,只让即家的人低调地寻找,到了后来却是拜托了君家等十大元帅,一同寻找儿子。

可惜的是,声势浩荡的寻人行动没有丝毫效果。就好像即庆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管是即家,还是十大元帅的家族势力军中势力,没有任何一方得到有关于即庆的蛛丝马迹。

小家伙人间蒸发了。

这个事实击倒了即墨。在集中精力寻找了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之后,即墨向军部提交了辞呈,表示一日没有找回儿子,他一日没有心思为军部效力。

想当然的,辞呈并没有被接受。君庭亲自承诺,只要他在军部一天,军部就会随时跟进即庆的失踪事件,安排专门的队伍在各个星域各个星球找人,直到将小家伙找到为止。

即墨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提议。

如果说一开始他没有将自己挨揍与孩子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两件事联系起来,在大规模的寻人却始终没有任何有效的反馈之后,他知道自己是被神秘的势力盯上了。

没有任何个人的实力,或者任何家族的势力,能够抗衡整个联邦机器。

第323章 侥幸

凤岐宗其实并不赞同凤的掳人做法。

先不提即墨是何晴的救命恩人,即墨还是个视子如命的父亲。他对何晴兴许没有男女之情,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感激对方贡献出了卵子,让他拥有了即庆这个孩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即庆千里迢迢地到月岚星去祭拜凤馨。

凤却听不进去。他只知道自己的长女凤馨的确死了,在一生为奴之后,孤苦无依地死在了一个垃圾星球,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儿。他没有办法去想象,活着的时候她是怎么挣扎着生活的,临死之前,又会不会埋怨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生下她之后又抛弃她,而她也不得不在生下两个女儿之后又抛弃她们,让她们同样经历无父无母的孤儿人生。

只要一想到凤馨临终之前的对整个人生的回望,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死不瞑目的惨状,凤就没有办法不对自己感到失望,没有办法不愤恨何信夫妻,没有办法不迁怒于即墨。

明明即墨最终打探到了凤馨大半生的信息,他却没有告诉何晴,更没有替凤馨报仇,让何信夫妻吃些苦头。

明明即墨知道何晴毕生的心愿就是要找到妹妹,他却没有寻找何洁,由始至终都没有将那个孩子的存在当一回事,就好像她是生是死都无关紧要,哪怕她是即庆的亲生姨母。

他只是狠狠地揍了即墨一顿,而不是杀了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即庆的父亲。他不想让曾外孙痛苦。

任何夫妇对自己的头一个孩子都报以特殊的感情。虽然本能上跟所有的孩子都会有血缘上的牵绊,但是第一个孩子却是不一样的。

凤兴虽然是儿子,而且跟凤馨还是双生子,但凤馨才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凤馨,对于凤馨这个长女,他们有着更为欢悦更为复杂的感情。也因此,在失踪之后,他们虽然对双胞胎都有着一致的担心,对凤馨的处境却有着更深重的忧虑。

凤岐宗理智上能够分析出凤这样做的理由,但是情感上,一生未婚的他却到底不曾为人父母,所以很难对凤如今的心境感同身受。

他只知道,留在外域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感受到即墨的执着与惊人的天赋。

在疯狂地寻找了半年始终对儿子的行踪一无所获之后,即墨少将难得休了长假,但是并没有到处乱跑去寻人,而是闭门拒客,一门心思地地上网。

对,上网。

即墨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进入星网晃荡。他将之前在星网上与凤岐宗过招时的情形不断模拟,进行重组,分析研究,试图在星网上捕捉到袭击者的所在。

只要上网,就会留下痕迹。虽然痕迹可以抹去,但是太阳底下无新事,任何人事,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差别在于,有没有本事去挖掘事实真相。没有本事的人,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有实力的人,却能从空白处寻找到那条被人为抹去的轨迹。

而即墨,显然属于有本事的人。或者说,之前还不够本事,但有着惊人天赋的他,一旦开启了疯狂的专研模式,在蛛丝马迹的大网里,就像在大海里一样,凭着直觉,就能找到那个想要去的方向。

这几天,他在外域的星网里遨游的时候,能够“看”到即墨在追着他的方向跑。虽然从未成功过,但是对方已经可以循着味儿找过来了。哪怕一时半会地无法定位他,捕捉他,进行有效的捕猎,但成长速度却是极为恐怖的。

凤岐宗苦笑。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之中,当了一回即墨的老师。

他对即墨的感觉很不错,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即庆的父亲,即墨的飞速进步让他感到了作为长辈的欣慰。

虽然他不曾为人父母,但是在凤家这么多年,他目睹了许许多多对父母的为人处世,自然知道有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小孩,跟缺少其中父母一方甚至是双方的孩子是怎么样长大的。

因此尽管凤盛怒之下直接将即庆给掳了回去,但迟早有一天,凤不得不承认一点,凤家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即墨在小家伙心目中的位置,尤其是在即庆早已过了懵懂幼年的少年阶段。他们父子俩的感情已经相当深厚了,哪怕是从小就孺慕的母亲的家人,也不能减弱即庆对父亲的敬爱之情。

何况,诸葛婉秋也不会允许丈夫继续做这样的糊涂事,硬生生地拆散即墨父子俩,让即庆在经受与母亲的死别之后,又承受与父亲生离的事实。

他之所以没有竭尽全力去阻止这件原则上看来并不符合道义的做法,并不是因为他是凤的追随者,所以不管凤是什么决断,他都会盲目执行,而是因为知道凤最终还是会以即庆的意愿为主,让他们父子重聚,更是因为清楚即庆的身体有恙,的确需要到内域去一趟,将身体彻底调养好了再说,而不是等到成年,错过了可以完全治愈的时机。

他现在除了日常溜小狗似的教导即墨之外,还在寻找何洁的信息。但可惜的是,月岚星本身就不是外域星网全部覆盖的区域,更别说存储原住民的详细信息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存在在星网上,法律意义上来说,何洁很有可能压根就不曾在联邦存在过,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如果不曾获救,在与姐姐失散之后,十有**也死在了月岚星。

但是鉴于何晴的获救,他对何洁还有可能活着也存了一份侥幸。

凤馨既然能够平安地从内域来到外域,还靠着自己活到了三百余岁,没有道理,她的女儿不能活下去。

问题是,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获救,为何人所救,又被带到了哪个地方,是不是换了一个名字,开展全新的生活?

他要找到的,就是那隐藏在无数时光之前的那些她曾经走过的痕迹。只要她当真存在着,就会有记录。哪怕不曾写成信息被收集在公民记录里,也会被覆盖联邦绝大地域的星网所拍摄到。

他要确定的其实是最原始的材料,何洁被何人所救,何时所救,又带往何方,一旦确认这些最基本的信息,他就能够跟踪到她后面的人生轨迹。

可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能够获取确切信息。而凤殊,也同样处于人间蒸发的状态,就好像,他被更高一层的力量所戏弄,压根就碰不到那一层隔绝了他与凤殊的壁垒。

他跟即墨其实处于差不多的状态里,都想要打破更高处的壁垒,找到想找的人。

说到底,世间哪来这么多的侥幸?

第324章 谁乖

即墨以为终于能够追上人了,结果依旧是空欢喜一场,对方又像那狡猾的老鼠,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钻来钻去,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家主,这人肯定不是我们联邦的,如果是我们的人,没有理由这么多年我们没有任何发现不说,就连老人们也没有任何印象。”

即向来自负,多年以来不曾见过如此大距离的实力对比,简直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他看得出来,大半年来对方其实是在溜小狗似的带着他们晃悠,这样的戏弄无异于羞辱,让他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没有发现这样的高手,不代表世间就没有这样的高手存在。那些惊艳古今的人大多都会站在高处,让人一看便能认得出来他们的光辉,但也有许多这样厉害的人,自觉或不自觉地隐匿自身,低调做事,更低调做人,从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看似默默无闻,实则站在棋局的背后做执棋的人,将整个时代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即墨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这段时间,他几乎日夜不分地在网上追踪那个神秘人,对方显然知道他在找ta,却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一直按着自己的意愿出现跟消失,有心情的时候会猫抓老鼠似的带着他兜圈子,没心情的时候到点便消失了,愣是直到如今都没能跟对方打上照面。

如果说当初只是预感,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神秘人,就是那个揍了他一顿并且悄无声息地带走即庆的人。就算不是本人,也肯定是同一个团伙的人。

一开始他的确担心得要疯掉,日以继夜地在星网上追踪对方之后,他多少放心了一些。

神秘人看起来对他或者说即家,并没有抱着绝对的恶意,不过目前也不能断定对他抱有善意,毕竟他被胖揍了一顿,儿子还被抢走了。

即摇头,“家主,我很确定,我们联邦不可能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还一无所知的。在别的领域我无法保证,但在星网里,我真的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我们联邦人。您说,会不会是塔姆尔帝国的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举个例子,你跟君临的人也过招过不少次了,你能够确保对方每一次出现你都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吗?你能够在任何时候想要破解对方的去向就真的可以做到?”

即墨闭上了双眼,内力干涩。

“这人比君临更强。君临在机甲作战上远比我强,我在武器设计上也远较他要专业,但在黑客技术上,他并不我弱多少,在星网上厮杀,我们的总体水平旗鼓相当。即便他没有这个神秘人的实力,我也没有办法确定,任何时候都可以确定到他的方位,这不是时间长短而已,但凡君临想要隐匿起来,我们再怎么找也是颓然。

我们能追,他就能逃,面对君临时定位尚且棘手,你觉得实力比我们强了一大截,现在还无法预估的那一位神秘人,能确认方位,能确定身份?”

ta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星球,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已有的身份中的任何一个。

即闻言没再反驳,虽然他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但即墨的观点也说得过去,归根究底,是他们即家落后了,所以只能够挨打。

一想到即墨没人暗中胖揍了一顿,但他们所有人包括即墨贴身暗卫即伯也丝毫不知,即的脸就立刻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就算是高手又怎么样?只要被我逮住,我一定扒了ta的皮,砍上三千刀,让ta想死也死不了。”

即伯却立刻泼冷水,“在你最擅长的领域你都没有办法打趴对方,你确定角色不是反过来,自己挨上三千刀?”

“滚,如果不是你那天好端端地吃坏东西拉肚子,家主身边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离开,你怎么可以不在?!

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越松懈,以为在自己的地盘就可以随时偷懒。要是让其他世家的人知道,我们家主在自己家还被人揍了,揍了不说我们这群废物还连人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搞不清楚,毛都没有看见一根,我们即家立刻会上星际头条,沦为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散了,都去休息。”

即墨摆手,让即住嘴,也不让即伯跟上,独自走过长长的路段,在家里绕来绕去的,最后绕到了家族禁地。

“来了?”

阿凤正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看着不远处的花坛。

“不是说了,别总是到外面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即墨立刻在她旁边坐下来,将人揽到怀里。

“还没有头绪吗?”

“嗯。”

虽然是抱着她,他却像往常一样,没有更多的亲密动作。

即庆失踪一个月之后,原本只要在家每天都会去见她的即墨,才终于想起了禁地里还有一个人,身心疲惫地去找她,一见面,就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她嚎啕大哭。

在下属面前,他无法哭。哪怕他们都是他的朋友,是他的亲人一样的存在,但由始至终,他都是他们所有人的家主,是整个家族的掌舵人,他哭不出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的时候会无法自控地就掉了眼泪。但这一哭,也不全然是坏事。她回应了他,不是以朋友的方式,而是以女人的身份,回应一个男人。

即墨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凤殊,等找到即庆,我带你们出去旅行好不好?”

“好。”

“今天吃了多少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不用,我又不挑食。像我这么好养的人,你是捡到宝了。”

阿凤抬手去摸索他的腰,即墨还没来得及露出开心的表情,身体就僵住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我看你才应该被人监督着吃饭,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即庆比你乖多了。”

“他要真的乖就不会突然消失了。”

“他又不是自己离家出走,你这话也太偏颇了。”

“我乖还是他乖?”

即墨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不敢再让她作怪。

第325章 名字

即墨苦笑,他以前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就算不是无懈可击,也是相当靠谱的,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别玩火。”

阿凤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当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么,怕玩火**?”

她突然兴致很好,玩心大起,转过身去就挠他痒痒,两人很快就笑作一团,倒在了台阶上。

“凤殊,别闹,别闹。”

即墨突然将人推远了一些,不敢再与她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阿凤冷不丁地被推了一把,虽然力气不大,但却下意识地也生气了,脱口而出,“我不是凤殊,叫我小九!”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气过后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显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即墨愣住了,呆愣过后便是狂喜兼且担忧,“你想起来了?你想起你是谁了?”

相处的时间越长,那种隐隐的她其实不是凤殊而是别的什么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是相较于最初的懵懂,只接受他灌输给她的信息,却又表示疑惑,现在的她却相信自己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凤殊。

有些时候,他也会出现错觉,觉得她就是凤殊,只不过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所以他不敢置信,心里总会冒出怀疑的声音来。

这是第一次,她本能地否认自己是凤殊,而且明确地要求他喊她小九。

阿凤皱眉想了一会儿,试图找出自己为什么这样说的原因,但毫无头绪,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想起来。不过总觉得,相对于叫做凤殊,我好像更应该叫做小九。”

说归说,她脸上还是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头痛不痛?没事,既然你能想起自己的排行,以后就会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即墨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她不是凤殊。就算长得像凤殊,但她不是凤殊,不是君临法律上的配偶,不是凤圣哲的母亲。

她会是他的妻子,会是他孩子的母亲,会跟他携手度过这漫长的人生。

如果说以前他只要求自己活到即庆长大成熟的年龄,就无所谓自己能不能够活下去,现在的他,却想着一定要活到寿终正寝。

“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凤殊?就是那个,跟我一样名字的凤殊。”

阿凤想起凤殊来,心里又涌起了忧愁,“我说了要跟她做朋友,但离开之后都没有再见过。她一定以为我是随意说说。”

“没有,没有这回事。”

即墨做了一件很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事情,捧起她的脸亲了下去。

阿凤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傻掉了。

良久,紧贴着的嘴唇才分开。

即墨哪怕早已成年,而且已为人父,却还是第一次疯狂地喜欢上一个异性,头脑发热地做了往日不敢做的事情之后,便不敢再冒犯下去了。

好吧,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弱爆了。凤殊,不,应该喊她小九了,小九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生命里也会出现这样的一个人,能够让他哭,也让他笑,让他紧张到头脑空白。

阿凤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亲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没有一巴掌挥过去,就这么傻傻地任他亲了。

还不如像小孩子似的互咬呢!初吻是嘴唇贴着嘴唇,像木头一样大眼瞪小眼,天,一点都不激情四射!

即墨被她木愣愣地盯着,俊美的脸上便飞起了一片红霞,“我只是怕你误会。

真的,你们长得太像了,而且,我跟凤殊也是刚到月岚星。我跟她从来都没有单独相处过,真的,你相信我,以后即庆回来了,你也可以找他作证,我跟凤殊绝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我以前对她也只是长辈对待晚辈的那种感觉,是在月岚星的时候,你飞扑过来以身舍命地救我的那个瞬间,我才心动了,以为自己爱上了的是她。”

阿凤终于动了,却不是揍他,而是直接扑过去,直接开啃。

即墨抱了一个满怀,直到她啃了他一脸的口水,还有继续下的趋势,才赶紧将人禁锢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别撩拨我。等到哪天你想起自己的真正名字了,我们求得长辈的同意,就立刻结婚。”

“哼,想得美。”

阿凤的脸红通通的,语气嫌弃,嘴角却高高扬起。

“要是我一辈子都想不起家在哪里,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坐怀不乱,跟我保持距离?”

即墨苦笑,“别乱动,我连一年都不敢保证,要是再乱动,我们今天就去申请结婚。”

阿凤不吭声了。

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是她下意识地知道,不可以这样做。要是没有经过长辈的允许就跟人结婚,她肯定会被家里的人打死的。

好吧,不是打死,而是男女双打混打直接揍到老。

她轻叹了一口气。

小九。

她说她自己叫小九。

即墨说是排行,但她觉得“小九”应该就是她的正式名字。当然,也可能同时代表着她的排行。

“我没有逼你立刻结婚的意思。我知道家族的意义。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我觉得你肯定不是孤儿,肯定拥有着很多家人。如果不是被人呵护着长大,你不可能这么的天真活泼。”

“天真活泼?说谁呢?你才天真。连怎么接吻都不知道,比小孩子还不如。哼!”

阿凤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就是在玩火。

“我是怕吓到你,所以才会这么克制。你确定我要像个成年人一样,真的亲下去?我不敢保证结果。”

即墨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愿意听见自己的心上人嘲笑他不会接吻。

虽然他当真没有经验。

没有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上树,即墨心里给自己打气,蠢蠢欲动。

阿凤却不吭声了,关键时刻非常地顺从,只无辜地瞪大双眼,像个小孩一样,让他咬牙切齿,无法真的像个大人一样亲下去。

真是要命。

感情无法确认的时候,是忐忑不安。感情确认了之后,是躁动不安。

真是要命,要命!

第326章 错了

两人依偎了好半晌,即墨才彻底地从狂喜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我说了要跟她做朋友,但离开之后都没有再见过。她一定以为我是随意说说。”

想起她之前说的那句话,他神色微滞,“小九,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凤此刻面对他还有些谨慎,怕他突然像她之前那样头脑发热地直接扑过来,“哪句话?”

即墨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阿凤撅嘴,“还说对凤殊没意思。”

即墨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骆小花就是凤殊?”

阿凤不吭声,只是扭过身去,心里莫名其妙地又觉得凤殊有些讨厌了。

好吧,讨厌的应该是即墨才对,凤殊才不讨厌。

她的脸上出现了又纠结又生气的神情。

“等等,我把头绪理一理。”

即墨站起来,在台阶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才蹲到了她面前。

“现在认真听我的话,小九,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你帮我。”

阿凤虽然有些小脾气,但在正经事情上还是很是大体的,立刻点了头,“你说。”

“我认识的那个凤殊,是即庆的亲表姐。凤殊的母亲何洁跟即庆的生母何晴是双生姐妹,小时候在月岚星失散了。我救了何晴,她后来一直在即家生活,而何洁获救之后被人送去了孤儿院,长大之后参军,与凤殊的父亲结识,生下了凤殊,夫妻俩在带着两个孩子旅行的时候遭遇了星际海盗的袭击,双双死亡。

因为何晴跟何洁长大之后一直到去世都没有重逢,所以她们都不知道对方还活着,也不知道双方都育有孩子。

我给即庆看过何晴的相片,你跟凤殊长得很像,凤殊跟何晴也长得很像,所以有一次在机甲区遇见的时候,即庆立刻就扑过去喊她妈妈。那时候他还很小,身体也很不好,情绪一上来,我也不敢刺激他,后来就认识了。认识了之后发现凤殊是君临的妻子,君临是君元帅的幼孙,在军部任职期间跟我多有合作,所以我们也算是朋友。”

即墨顿了顿,“因为即庆的身体那时候实在太差了,所以后来我请凤殊来过家里看他,哄他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他生日的时候,我想带着他去月岚星祭拜他的外祖母,也就是何晴的母亲,凤殊跟即庆相处得很好,也想要代替亡母去祭拜她跟即庆的外祖母,所以就一起去了。

就是在月岚星,我们遇到了袭击。凤殊为了保护即庆的安全,先抱着他离开,去找了安全区域,把即庆藏了起来,然后再返回要来找我。我犯了一个错误,你飞扑过来救我的时候,因为你跟凤殊长得太像了,所以我以为你就是凤殊,凤殊就是你。”

阿凤认真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即墨希望一次性说清楚,字斟句酌道,“我从头到尾爱上的都是你,不是她,只不过我以为你是她,所以才会一直凤殊凤殊的喊你,小九。

凤殊她不单只是即庆的表姐,也是我朋友君临的妻子,她跟君临还有一个儿子,叫凤圣哲,当初我一直以为你是凤殊,所以想要靠近你又不敢靠近你,明知道不应该把你强留在身边,但心里又不愿意把你送回君家,送到君临的身边去。

虽然凤殊明确说过她跟君临之间没有男女感情,只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但是她跟君临都很重视唯一的儿子,只要凤圣哲还没有长大成年,她跟君临就不可能离婚,她也不可能离开君家。

我是个自私的人,想要获得时间。时间这东西可改变许多的事情,就像古人说的那样,物是人非,沧海也可以变成桑田。我害怕如果立刻将你送回君家去,就算你对我已经隐约有一些好感,但回去之后跟君临朝夕相处,又有一个孩子在中间做桥梁,你真的会跟君临产生感情。”

即墨觉得自己并没有说的很好,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

阿凤垂眸,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他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所以你在认为我是凤殊的情况下,因为私人感情,因为想要赢得时间,一直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离开?”

即墨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着一个关键点,虽然在刚刚不久之前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但心意归心意,感情付出去了也是可以收回去的,就算收不回去,一旦触及无法容忍的底线,涉及原则问题,有些人也会宁愿孤独终老。

阿凤看着是个天真活泼的人,但她就算失去了记忆,也可以由平时的言行看出来,是个家族观念极强的人,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的,这也意味着,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认同抛弃家族的这样的观念,更别说是迫使别人与家人生离。

“我错了,小九。我真的错了。

有无数次,我都心生动摇,想要立刻通知君临,让他来这里把你领回去,或者我狠心把你送到君家去。可是我实在是懦弱,我平生头一次知道,我是个意志力薄弱到简直不堪一击的人。我怕得要命。我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你,不,现在应该说是凤殊,带去月岚星。

那段时间,你昏迷不醒,君临也疯了一般在月岚星掘地三尺地找人。有好几年,他都耗在了月岚星四周的区域,往外不断地扩大搜索范围。我想把你送回去,但一直下不了决心,总是说服自己只要你醒了,我就真的把你送回家。

可是你醒了,却失去了记忆,更重要的是,心智表现的像个幼儿。我没有办法把这样的你送回君家去,我不放心。

凤殊跟君临之间并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他们更像是因为孩子而不得不捆绑在一起,就算是真正的凤殊,她也不会乐意在那个时候以那个样子回到君家去的,一旦回去,拉锯状态的夫妻关系会立刻变成主从关系,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得不仰仗君临,让君临主宰她们母子俩的命运。所以我又找了个自以为正当的借口,说只要你能够照顾自己了,心智恢复到成年人的水平,就算你还是记不起来自己是谁,我也一定把你送回去。

现在你知道了,你的心智早已恢复到成年人的水平,可是我却越陷越深,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认为你跟之前的表现是如此的不同,总是怀疑你其实不是凤殊,而是一个跟凤殊长得相像的人,所以由始至终,其实我都是个卑鄙的人,并不想要真的把你送回君家,送到君临的身边去。就算明知道凤殊深爱她的孩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抛弃孩子,但我还是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

小九,说一千道一万,我错了就是错了。哪怕你真的不是凤殊,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以凤殊的身份在即家生活,我还是把你禁锢在我的周围。我就是那种坏到了骨子里的混蛋。”

阿凤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即墨心慌不已,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无法呼吸。

第327章 为先

即墨前所未有的紧张,以至于有一瞬间,他出现了错觉,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死。

阿凤终于开了口,语气明显冷淡下来,“说完了?需要我帮你什么?”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感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这样的反应很糟糕,但是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即墨苦笑。

“你在月岚星结识的那一位骆小花,我怀疑她就是凤殊。你之前脱口而出说她是凤殊,是因为她亲口跟你承认过她的名字是凤殊,而不是骆小花吗?”

阿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之所以时常带着即庆到君家去,就是去看凤殊的孩子?他多大了?既然君临已经在找她,你也已经知道我不是凤殊,你为什么还要找她?将功赎罪?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个伪君子吗?自以为正义的化身,实则满心私欲。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我真后悔遇见了你。”

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说着冷漠的话,可是神情依旧泄露了内心的痛苦。

即墨同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来,但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的他并没有被摧垮。

“我不敢到君家去。虽然你并不是凤殊,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是凤殊,我又怎么有脸面去见那个孩子?凤殊将即庆藏起来的时候,曾经嘱咐即庆,一旦脱离困境,回到即家,而她没有回来,就让他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时常上门去看望圣哲,履行兄长的责任。”

所以实际上,每次到君家去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对于即庆来说,也同样如此。凤圣哲每次见到即庆都会歇斯底里地哭闹着让他滚,认为是即庆害得自己失去了母亲。

即庆何其无辜?但凤圣哲又何曾说错?的确是他即家,让凤殊遭遇了不测,现在生死不明。

阿凤的双眼露出了嘲讽的意味来,“如果真的不敢,如果真的有点良心,你就会把我送回去,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凤殊,你都应该在当时立刻把我送到君家去。”

即墨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看着她陡然露出了悲悯之色,到底是不敢辩解。

“就算我不是凤殊又能怎么样?就算我昏迷不醒又怎么样?就算我醒来之后心智变成了幼儿又怎么样?对于那个孩子来说,我就是他的妈妈。他的妈妈还活着,他的妈妈没有死,他的妈妈虽然昏迷不醒,虽然醒来之后不再像个靠谱的大人,反而像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孩,但他会因为我还活着,还活着在他的身边,不会感到受伤。

你是个大人,但你也曾经是一个孩子。就算你忘记了自己作为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你现在也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你亲手带大了即庆,你应该比所有人都要更加了解即庆对于父母的感受。

凤圣哲也一样,他也像即庆一样是个孩子!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本事能够通天的母亲,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活在他的身边,能够让他每天看得见摸得着、会随时回应他的母亲。他需要的是活生生的凤殊,是明确的心跳还在跳着的凤殊,是身体热乎乎的随时可以给他一个温暖怀抱的凤殊。”

阿凤泪流满面,即墨伸手要去擦拭,却被她“啪”地一声拍开了。

“在月岚星的时候,你们遇见了袭击,凤殊首先做的是什么?她首先是想着怎么保证即庆的安全,不是吗?她把即庆藏在了安全的地方,她保证了即庆的安全。然后她还冒着危险返回去找你。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失散,但是她的确做了这两件事。

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危险来临之时,她以你孩子的安全为先,你满心满眼想到的只是自己的所谓爱情。不要狡辩!不要再说任何一句我不是真正的凤殊的话。

在那个时候,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她!而你,没有送凤殊回家。

你没有把她送到她孩子的身边去。你没有想到她的孩子会像你的孩子一样感到害怕,你没有想到你这样做,等同于告诉她的孩子你的妈妈失踪了。你的妈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的妈妈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没有妈妈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即墨颓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抬不起来,伸不过去。

距离很近,心却很远。

阿凤没有办法停下来,心头蓦然涌起了害怕与恐惧,让她肝肠寸断,就好像自己没有了妈妈一样。

如果她真的不是凤殊,她的母亲会不会认为她这个女儿已经死了?她的母亲会不会也每天都以泪洗面?她的父亲,她的所有家人,会不会疯了一样找她?这么长时间都一无所获,会不会从此认定她真的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猛地抬起双手,使劲地捶自己的头。

“别这样。”

“你别这样。”

“小九!”

见她开始折磨自己,即墨忍了忍,到底忍不下去,上前一把禁锢了她的双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滚开!不许碰我!不许你碰我,滚开!拿开你的脏手!!”

阿凤疯狂地推搡他,又是抓又是挠,即墨的脸跟手很快就被弄出血来。

“冷静。你冷静一些。不是你的错,小九,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这就去向君临请罪,可以吗?你冷静一些。”

阿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内心里的某种预感,恐惧的情绪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她。她彻底失控了,歇斯底里地咬他,齿痕深深,眼泪鼻涕涂了他一脖子,混合着鲜血的味道,蔓延开来。

直到她哭晕过去,即墨才沉着脸将她抱回室内,把人放到了医疗舱中去。

他在边上不眨眼地看了她很久,久到两脚发麻,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族禁地。

“家主,您需要治疗。”

他刚出来,候在外头的即伯就提醒他注意自己的那些外伤。

即墨充耳不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即。

“查查君临在哪里。”

“君四少?找他干什么?”

“少废话。”

即墨极少会情绪失控,说出类似的话来,即看了即伯一眼,即伯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好,属下立刻查。”

“嗯,查,越快越好。”

即墨声音暗哑,两眼空洞,就像是泰半的灵魂都被人硬生生地从身体里抽走了一般,半死不活。

第328章 失踪

即双手翻飞,三个小时后才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家主,君四少失踪了。”

即墨已经恢复平静了,挠痕咬痕之类的也经过处理消失不见。

“说具体点。”

“君元帅的人到处在找他,没有任何消息。我尝试跟暗夜联系,也联系不上,他手下的人全都没有动静。”

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来,“家主,我们跟君四少的人相差这么远吗?我不记得有什么时候,会完全失去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即墨垂眸,“之前就说过,他真的想要完全隐藏踪迹,就不会让你查得到任何信息。”

“家主,君四少这几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圣哲少爷,现在失踪了这么久,肯定发生了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

即伯的一句话很有道理,即立刻开始查凤圣哲的踪迹。发现小家伙一如既往地上下学,并没有离开过君家。

“家主,要不您来试试?”

即虽然对自己擅长的领域有着相当大的信心,但也知道即墨的造诣要比他的造诣强。

即墨却闭着双眼,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即伯无声地跟即对着口型交流。

“家主刚从禁地回来。”

“去见凤小姐了?难怪,也就那位才总是让他情绪大起大落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进那里家主从来不让我跟着。”

即伯有些发愁。自己保护的人,就在自家的地盘让人欺负了,前者他压根就不知道是谁,后者他知道是谁,却不能揍回去,多少有些憋屈。

“让不要跟你就真的不跟了?你不会偷偷地跟上?只要不是发生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就算你光明正大地跟上去,家主也不会真的跟你计较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也就你才被选中,作为贴身暗卫跟进跟出的,现在你说不让你进你就不进,你还叫什么贴身暗卫?”

“有本事你来做。让你找个人,找了这么久连根毛都没有发现,你还好意思自称是联邦第一黑客?我看你连人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你现在是准备跟我斗嘴了是吗?对,我承认自己不如人,但我好歹没有让人在自家的地盘就把家主给揍了。”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不过是半斤八两,如果你能够追踪到对方的方位,就算那人能够潜进来,我们也能够将人困住,直接打杀了ta。”

“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贴身暗卫一点发现都没有?要不是家主自己想起来,有可能是跟那个人有关,我们压根就想不到这上头。”

虽然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但即墨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说她不是凤殊,她叫小九。”

“什么?”

即还以为会被训斥,没有想到迎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即伯也是傻眼。

“我们都以为她是君临的老婆,但她不是。她说她不叫凤殊,她叫小九。”即墨捏了捏鼻梁,“我们吵了一架。她说既然我由始至终地都把她认作是凤殊,就应该把她送到君家去。”

“可是凤小姐,不对,小九小姐,是恢复记忆了?”

即伯觉得这么喊有些拗口。

即墨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潜意识地因为我喊她凤殊,所以生气了,脱口而出让我不要这么喊她。小九应该是她在家族里头的排行。”

即反应更快一些,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家主,那样的话您就不用对君四少感到愧疚了。九小姐有说她是哪里人吗?您可以立刻上门求见,结婚指日可待啊。我们即家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迎来一个真正的女主人。”

不等即伯同样笑起来,即墨就扯了扯嘴角,否定了属下的猜想。

“难。别提她不愿意,就算真的找到她的家族,估计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把她嫁给我。”

“为什么?您家世好,本事好,样貌更好,她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们小少爷又是个乖巧伶俐的,绝对不会从中阻梗,不允许父亲结婚。她之前不也见过小少爷了吗?我们在一旁看着,能够感觉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小少爷的,肯定也不会因为您未婚先育了一个孩子而不同意结婚。”

即觉得自家家主什么都好,简直是同龄人当中少有的完美人士,传说当中的可遇不可求的黄金单身汉。要是向哪家小姐求婚,肯定就是那家小姐祖上烧高香了。

“因为我心肠太硬,太黑,所以遭到报应了。”

即墨自嘲。她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办法否认凤殊在自己的安全跟即庆的安全之间做了取舍,先安置了即庆,而他在爱情与凤圣哲有可能因为凤殊失踪而产生恐惧心理这件事之间也做了取舍,先考虑了他自己的感情。

他把“送人回去”这件事一推再推,以为跟她产生了感情,感情又比较深厚之后,就算把她送回君家去,他也可以跟君临一较长短,可以在感情这一项上,稳操胜券。

可是显然她眼光太好,好到选了一个是非分明又极具同理心的女人。她不是因为对凤殊一见如故而舍了他。她是因为对他曾经有过的卑鄙心理,对他将有负于良心的事情真的付诸实施,才舍了他。

他的做法,触及了她的底线。

“您做什么让小九小姐认为您心肠黑了?”

对于即他们来说,即墨如果是心肠黑硬的坏人,那全星际就不可能有谁敢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

即墨不欲多言,“休息完了?继续找,直到找到君临为止。”

即苦笑,“不是我不想找,而是属下第一次发现真的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君四少那伙人好像集体从星网上消失了,他们没有人上网,他们也没有人出现在星网信号覆盖的区域。”

即墨很冷静,“往前回溯,看看他们最后出现是在哪一天哪一个地方。”

“都是在达达星消失不见的。君四少应该是截获了我们的消息,他带着人也去找骆小花,因为没有头绪,他跟手下的人分开了,单独寻找,分开没多久就失踪了,监测到的最后一幅影像是在这一处海域。他手下的人是在大半年后,在同一片海域消失不见的。”

即茅塞顿开,立刻重新投入工作,没多久就确定了结果,大惑不解。

第329章 克制

即伍带着人到指定的海域上上下下地搜索,整整一个月,都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们在达达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即墨便派了即修过去搜查相关海域,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专注于此,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而即墨跟即也依旧无法攻克神秘人的防守,对方就像是一座他们无法攀登的高峰,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我打算安排了家里的事情之后,亲自去达达星看看。虽然不确定骆小花是不是就是凤殊,但这个可能性很大。君临跟凤殊精神力结印了,距离近的话,很容易感应到彼此的存在。所以君临会出现在那片海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感应到了凤殊出现在那里。”

“嗯。”

即墨每个星期都会去禁地两三次,阿凤并没有真的不理他,对话依旧在进行,但进行得颇为艰难。表面上看起来顺畅无比,可是那种因为彼此相悦所以说与不说都总是甜蜜默契的氛围却荡然无存。

他能够感觉的出来,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两人都在保持克制。感情还在,表现出来的,却是仿佛一切都已然消逝,他们的关系,走到一个极为关键的点上,两个人都知道,不进则退,非此即彼。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说什么?”

“骆小花当初跟你表示过自己的名字也叫凤殊吗?”

这一次,阿凤终于正面回答了他,“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她在我介绍自己叫做凤殊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后来相处的时间里,每一次提起这个名字,不管是我自称,还是别人这么称呼我,她都会流露出些许的不自然。虽然她很平静,平静到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话也说的不多,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古怪。不是负面的那种,是非常特别的,就好像见到亲人一样的那种,很亲切,很欢喜。”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喃喃自语,这是她失去记忆恢复了正常心智之后,第一次对特定的某个人一见如故。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很容易对人产生这么强烈的好感的人,但是骆小花,或者说真实身份其实是凤殊的那个人,她真的是在第一眼,就发自内心地想要靠近对方。

她不觉得自己是这么毫无防备的人,会天真到对一个陌生人死缠烂打着非要交朋友。可是事实上,她那段时间的确是缠着骆小花了。

阿凤捏了捏鼻梁,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即墨在苦恼时常做的习惯动作。

“她叫我阿凤。你之前说过,凤殊跟即庆的外祖母,在月岚星就自称‘阿凤’。所以很有可能我的直觉真的说对了。她真的就是凤殊。

不单只是名字的问题,还有长相的问题。她当时看着我,肯定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不说,居然还叫做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看起来不好接近,实际上也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反正比起我,她肯定更加喜欢跟人保持远距离。但她很快地就接受了我,允许我跟她有肢体接触,还允许我跟她睡在同一个房间。这只能说明,她也想要通过近距离的相处,观察我到底是谁。

问题是,我想不明白,如果她就是凤殊,她跟你本来就是认识的关系,还是亲戚关系,她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等她回家,她为什么不在登上雅筑号之后,就立刻表明身份,让你们送她回家?她身后有可怕的人在追杀她吗?可是当时她看起来不像是急于逃命。”

阿凤这段时间除了乖乖静养与修炼之外,便是翻来覆去地思考“凤殊”的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她跟即墨之间关系的有可能会有的变化。

她没有办法放弃自己刚刚才明朗起来的感情,但很显然,她也没有办法立刻就原谅即墨的做法。虽然从感情出发,他的做法情有可原,甚至是无可厚非,但从理智出发,从心灵出发,更煽情一点的说,是从灵魂的角度出发,她没有办法把这样一个“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男人当做自己的终生伴侣。

她当然不会蠢到要求自己的伴侣是个言行举止绝对光明正大并且乐于随时随地都无私奉献的人,但她有自己的底线。而那底线,不过是人的良心。

所谓的良心。

阿凤苦笑。

这几个月,是她来到即家之后,觉得最为难过的时间。她每一天都想要离开即家,但每一天,都会因为想到即墨也受到同样的折磨,而没有办法说出离开的要求。

她如果足够果决,就应该尽快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而退。

但感情付出不易,想要收回来更难。她就跟大多数的人一样,并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之人。

她不够狠心。对自己不够狠,对即墨也不够狠。

她太娇气了。

娇气到她都难以接受自己的矫情。

即墨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在钻牛角尖了,下意识地便移开了视线。

这几个月,他同样想了很多,翻来覆去地将从前的事情来来回回地捋了数十遍。

他跟凤殊最初的认识与后来的几次见面,相处时说过的话,对方当时的表情,即便他是个记忆力绝佳的人,但不得不说,他记得并不全面,唯有比较重要的时刻,他才能够从头到尾的回忆起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以及每一个表情。

但阿凤的所有,他都能够回忆起来,就好像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便早已刻录到了他的脑海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第330章 安慰

即墨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去了达达星。

可惜的是,即便他亲自去了,也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君临真的失踪了。

远方团的其他人也都销声匿迹。

甚至在某个瞬间,他怀疑起那个揍了他一顿又将即庆带走的神秘人,是不是同时带走了君临那伙人。

他搜寻了整整二十日,一无所获,这才带着人回了天极星。

一直翘首以盼的阿凤,在他到家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所有细节。

即墨尽管很累,还是先去禁地看了她,把过程通通都告诉了她。

“我知道你很想要替凤殊做些什么,很想要替我赎罪,去看看圣哲,照顾他,但就算你跟凤殊长得再像,你也不是她。孩子小不懂,君家的人能不清楚吗?他们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接近小家伙的。如果君临在,你会有机会见见圣哲,现在他失踪了,你还想要立刻到君家去吗?”

“我如果非要去,你会立刻送我过去?”

即墨想也不想地就摇头拒绝,“不会。君家的人就算怀疑你的来历,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但盯着君家的人太多了,就算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私底下肯定也是刀光剑影。你去了君家,我就没有办法亲自保证你的安全,我不放心。”

阿凤并没有像一般小女孩似的立刻觉得感动无比,反而是啼笑皆非,径直将手中的草茎扔了。

“即墨,你是不是忘了?虽然你即家防卫森严,但只要我想,我就能够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并不是我没有能力直接走人。在你的眼里,我是这么不堪一击,需要别人时刻守着护着才能活得下去的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

即墨扯了扯嘴角,“即庆失踪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禁地看你,一是孩子失踪了我心急如焚,只想要争分夺秒地找人,二是偶尔想起你的时候,我也不想出现在你眼前让你担心。

如果说从前我对即家的防卫体系信心十足,你之前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我就已经知道漏洞不少。

事实上,在即庆失踪之前,我被神秘人袭击了,揍得半死不活,我本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手之力不说,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看清楚,即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察觉到危险,就连向来贴身保护我的暗卫,也对此一无所知。

小九,对方如入无人之境,当时就算是想要杀我,也可以轻而易举。那一次之后我就知道,从前我是当真自大了,不,也许用孤陋寡闻更加合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被揍得一点都不冤。”

阿凤还是头一回知道他被人揍了,愣怔半晌,才眉头紧皱。

“身上的伤好了?

能够在即家来去自如的人,你应该心中有数才对。这样的人,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加上脚趾头也总该够了吧?就不能用排除法,将人给找出来?要是对方心血来潮的,每次路过都来揍你一顿,哪天不知轻重,真的将你的小命玩没了,你让即庆怎么办?”

即墨指尖微动,很想要走过去将人一把抱住,但也知道现在她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亲密动作了,便硬生生地忍着想要靠近的**。

她还能够下意识地担心他的伤势跟安全,考虑到即庆有可能会面对的未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有机会。

这一次不能再做错。

即墨深呼吸了几次,蓦地朝她笑了笑。

“你笑什么?”

阿凤从前是非常喜欢他的笑容的,尤其是看着她笑得满心满眼都是溢出来的欢喜之时,她也会感到同样的欢喜,可是现在她却移开了视线,就连语气也像骤降的温度,变得冰冰凉。

“我没事。不信你看。”

他突然就开始脱衣服,很快全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内|裤。

事出突然,阿凤目瞪口呆,“你你干什么?!!”

她差一点就结巴了。

他只是一边慢慢地转圈,一边笑着问道,“现在你亲眼看见我身上没有伤口了,总该放心了?”

“还不穿上?让人看了笑话!你忘了你还有什么贴身暗卫!”阿凤几乎是恼羞成怒,“身体受伤要治疗还不简单?我问的是有没有精神力受伤!有些人就是恶趣味,像是放过你了,实际上还留了后手,你要是不注意,什么时候被人阴了都不知道。”

即墨非常快地将所有衣服都穿上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含笑地看着她。

“不许笑!不要这样看着我!”

阿凤脑袋里的那根线突然就断了,冲过去推他。

即墨这一次果断地把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

“就一会。”

“我让你放开我!!”

“好。”

嘴上说着好,他却只是送了一点力道,并没有真的放开她。

阿凤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暴怒起来,猛地挥拳揍人,与此同时却又掉了眼泪。

“我错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小九,原谅我。就这一次,原谅我。我会把凤殊找回来,也会把君临找回来。我保证,有生之年,无论如何都会把他们两个人送回到圣哲的身边去。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你有什么好的?我找谁不好非要找你这个没良心的?”

阿凤这一次很快就揍不下去了,只是越哭越大声,仿佛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即墨抱着她,就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轻声地哄了很久,直到她的情绪被彻底安抚下来,才敢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真的没有受伤。以后虽然不能保证不受伤,不过我答应你,就算受伤了,也会努力地活下去。”

他抽出了一缕精神力,在她的刘海上转了转,然后轻轻地碰触她的脸颊。

阿凤不吭声,只是侧了侧身体,将脸埋到了他的胸膛里,良久才低声问道,“即庆也一直没消息吗?”

“嗯。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势力的人所为,只要在星网上抓到那个神秘人,我们就能够一路追踪过去。”

说是这么说,即墨心里却知道,目前看来,这不过是安慰罢了。

第331章 幻境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攻破那个人的防护,他们即家早就将人拿下了。不对,如果对方是这么轻易就会被破防的人,也不可能在即家来去自如,悄无声息地揍了他不说,还把即庆从自家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还说不骗我,你现在就在骗我。”

阿凤狠狠地在即墨的腰上掐了一把,“别把我当小孩哄!”

即墨苦笑,“我真的没骗你。只要找到那个黑客,我有预感,就可以找到即庆。”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黑客?你们不是已经追踪了好几个月了吗?”

阿凤并不是真的对即家的事情漠不关心,就算此前跟他吵了一架,还冷战了这么久,可是刚刚才互相剖白了心意,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放下?

“是,现在没有多少进展,但也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对方,最起码在星网上来说,目前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有种奇怪的感觉。”

即墨顿了顿,才在她的催促下不确定地道,“那人好像时不时在指点我。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在猫抓老鼠似的逗着我玩,像溜小狗一样随心所欲,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一开始纯粹是试探,后面更多的却是指导。”

这短短的数个月,他的黑客技术突飞猛进。如果现在遇上君临,他还真的有把握可以完胜对方。

当然,如果君临并没有遇上他这样的机遇的话。

他扯了扯嘴角,如果能够换回儿子,这样的机遇不要也罢。

即墨不知道,君临此时的想法其实跟他差不多。

如果能够回到儿子的身边去,他宁愿不要这天大的机遇。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幻境,也或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日以继夜都是一片猩红的厮杀之后,他便知道,自己果然来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被无数的前辈誉为“不可说之地”。

他的黑客技术没有丝毫进展,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星网信号。不管是联邦的,还是帝国的,丁点网络信号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恍恍惚惚的关九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有人在旁边拿铁榔头拼命砸东西一样,当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震得她头痛欲裂反胃不已。

传说当中的地狱果然恐怖,让人好难受。

她痛得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丝毫也不能动弹。

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因为捣腾得厉害,最终还是吐了出来,然后感觉被自己吐的东西糊了满脸,仿佛有什么黏黏哒哒的东西粘上了皮肤,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

她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只是关九第一反应却是奇怪,她都已经饿肚子一整天了,怎么还能够吐出东西来?

噢,不对,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晕头晕脑地吐个翻天覆地?

没等想清楚,一阵更加猛烈的剧痛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像是洪水泛滥,整个地淹没了她。

关九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发直。

她刚才像是乘着极速飞行器,狂飙突进地浏览了一个人的一生?

面前穿着白衣裳的女孩,浑身鲜血淋漓,长得十分秀气的鹅蛋脸上柳眉倒竖,原本该是盛满温柔的双眼却狰狞着,像是艾玛口中最凶猛的星兽,可以一口就吞吃掉育婴所里全部不听话的孩子。

关九瑟瑟发抖,害怕得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女孩看不见她。

但是显然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不管她怎么样使劲,她都动不了,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她,这一次被人死死地盯上了。

关九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全身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像座冰雕。

但是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却又感觉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就像空气,无所不在。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那个女孩扬起了手中的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嘭”的一声巨响,血珠就像是在空中炸裂开来。害怕到了极致,关九的意识再一次掉进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白衣女孩叫洪怡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

祖父母洪大柱与黄小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里掘食的老实人,生了八个孩子,五女三男,因为鬼子入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加之小山村原本就贫困,天灾**之下,全国解放后,只活了最小的儿子洪爱国。

洪爱国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也是在国家历史与家庭贫困的双重割裂中长大的,国家不富强,作为社会个体,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贫苦交加。

因为前头兄姐也曾经配合过八路打鬼子的缘故,所以他们牺牲之后,念在洪爱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村里头向来都十分照顾他,让他免费读书,成年后又推荐他到镇上的砖厂里去做了会计。

二十五岁的时候,东凑西凑之下,他娶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丁春花,来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洪月亮,第三年生了第二个女儿,落地不哭,奶都喝一口就夭折了,第四年怀了两胎,却都滑胎了,第五年才成功生下第三个女儿洪小星。

年过而立,膝下只得两女,却还是没有儿子。在传宗接代十分严重的农村,丁春花在公婆面前腰杆挺不直,洪爱国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面上无光。

只不过到底是老实人,也是当时年代难得读过书有知识的人,洪爱国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妻子。夫妇俩勤勤恳恳的,努力造人,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一年,身体不好的于春花又怀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肚子尖尖,胃口大开,胎动频繁,踢起来又狠又快。不管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还是遇到的能掐会算的和尚师傅,都说十有**是个带把子的。

第332章 噬心

凤殊以为刘祖德不可能善罢甘休,但是一路上却风平浪静,对方终日闭门不出,似乎真的畏惧于她的长辈身份而在认真地面壁思过。

金雅阁护卫队的人轮番监视,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刘祖德有离开过他自己的房间。

相较于凤殊的淡定,苏一航更加地坐立不安,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躁动感。

“小姐,您还没有办法联络上家里人吗?”

见她摇头,苏一航苦笑,“我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家里人。按理来说,离开了图奇那地域后就应该恢复信号才对,我们俩都没有普通人的限制,不应该两个人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凤殊沉默。

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压根就不是像他一样的拥有什么阁主之类的代表着是特权阶级的身份。

图奇那地域这个名字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为了不节外生枝,她依旧关闭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到达噜噜星后,您准备前往哪个星球?我能不能跟您一起走?”像是害怕她误解,他又解释道,“我想尽可能地在恢复联络信号之前与您呆在一块,并不是有别的什么意图。”

凤殊知道他其实是想要保证她兑现承诺,一旦在信号未曾恢复之前阁主苏一航就取代了他这个原主,她可以很快地知道变化,并且采取行动。

“只要不妨碍到我,你随意。”

“谢谢小姐。”

苏一航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再三道谢之后才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凤殊踌躇半晌,到底没有启动个人终端。虽然凤岐宗告诉过她,很少能够有人破开凤家的系统,但是刘祖德也来自于内域,就算破不开系统,一旦她真的进行联网,这人肯定也会有别的方式迂回曲折地分析出来,哪怕不能确定她的确切身份,肯定也可以第一时间明白她来自于凤家。

凤家当然不可能会怕刘家。但问题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现在实力不如人,还是得夹起尾巴来做人,该低调时就低调,否则空城计就真的唱过头了。

凤殊默默地喝了一管营养剂,然后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内力。

奇怪的是,今天却不如往日那般顺畅。

哪里不对劲。

她拧眉。

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经脉,一遍又一遍地在穴道上穿梭来回,时缓时急,直到半夜时分,她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悚然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只蛊虫潜伏在她的体内,正在依靠她的血液为生。

还好,只是幼虫,离成虫还有一段距离。

凤殊两眼暗沉。

即便暂时没有危险,却也提醒了她,行走在外,容不得半点疏忽。

就算是上一辈子,江湖中懂得养蛊与施蛊的人也少之又少,更别说现在这个星际时代,按理来说,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人才对,偏偏她离开凤家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样的倒霉事,难道真的是刘祖德下的蛊?

什么时候?

明明那一桌子的蛊虫都已经被她给当着他的面给碾得粉碎了,如果他是蛊师,考虑到她的身份背景,以及对蛊虫的了解,应该会知难而退才对。

凤殊安安静静地在黑暗中思考了个把钟,将到金雅阁之后的所有经历都想了个来回,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她之前的手腕伤口上。

素加曾经提醒过她伤口的事情,但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很有可能,就是有漏网的蛊虫,趁着她不注意,从手部的伤口潜进了她的体内。

如果刘祖德真的是始作俑者,那就难怪他这么安静了。

凤殊微微眯起了双眼,这人原来是有后招,看来她的戒备心还有待加强。

她从空间钮里掏出来好几个瓶瓶罐罐,各自勾出一点里头的粉末,然后兑了一点水在在茶杯里润开,接着一柄小刀自袖子中滑了出来,左手食指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血珠一点一点地滴到了杯子里。

大概一分钟,一缕异香缓缓地在室内蔓延开来。

凤殊替自己的手指头止了血,然后慢腾腾地摩挲着身体,一寸一寸地摁捏着,最后停在了左下肋,她面无表情地对准那里又划了自己一刀。

约莫拇指长,伤口虽然很浅,血珠却很明显。

起初颜色非常鲜艳,大概过了十秒钟,鲜红便迅速变为深红,逐渐溢出了某种诡异的亮黑。

凤殊垂眸,直到占领区域的亮黑的速度似乎在变慢,才拿起茶杯,靠近伤口。

几乎是在靠近的瞬间,那一缕亮黑便又迅速增涨,没多久,便有一只小指长的像是蚕蛹似的蛊虫径直掉进了茶杯里,欢快无比地扭动起来。

凤殊却是顾不上腹部的伤口,看着它在其中浮沉,思索了半晌,才脸色大变。

傀儡蛊只会让人受制于人,身体健康并不会受到太多的负面影响,但眼前这只贪得无厌地喝着杯中液体的蛊虫,却能让人神智被控不说,还能让受控的人在清醒的时间里时时刻刻都受到噬心之痛。

慧山曾经提过这一种蛊虫,比绝大多数的蛊虫都要更加耗费蛊师的心头血,所以很少会对人下噬心蛊。一旦下了,通常都是与对方有生死大仇的关系。

她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就算她跟刘祖德之间发生了龃龉,在情况不明的状态下,他们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突兀的决定来,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难道这艘星舰上有某个她在失去记忆之前就已经惹下了的死敌?

眼见茶杯中的液体浅到已经见底了,噬心蛊虫扭动着身体,显得躁动不安,凤殊眉眼一厉,握住小刀,径直送入了胸口,很快,整个茶杯便装满了心头血,直接把噬心蛊虫埋在了里头。

止血,换衣,再看之时,正杯心头血都已经被贪吃的噬心蛊虫喝完了,紫黑的身体胀大了整整一圈,像是心满意足了一般,安安静静地呆在了杯中。

凤殊在左手手臂处划开了一条血痕,然后伸出两指,将蛊虫捏起来,就往伤口处送。

第333章 气运

噬心蛊虫非常的顺从,顺从到简直就像是睡着了的宝宝,任由她决定自己的去向。

“我说过了,我最讨厌虫子!!你居然想要养它,凤殊,你是不是疯了?!”

许久未曾发声的梦梦像是从梦中醒来,适时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嗯?醒了?”

她捏着噬心蛊虫的手指一转,将它放回到茶杯里。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丑的虫子?黑不溜秋的,像坨屎,还是带了便血的屎!”

梦梦语气中的嫌恶毫不掩饰。

“别人送的。你怎么醒过来了?明明之前怎么叫都叫不醒。”

凤殊改了主意,立刻敷上药粉止血。

“你以为我想啊?再不醒以后就要跟这只臭虫住同一个屋子了,我不得恶心死?谁送你的?别人送你就要收吗?有没有脑子?”

“你沉睡之后,发现了很多事情。我们现在已经不再金雅阁星了,借福家人的光,我们搭上了离开的星舰。苏一航跟他的护卫队也跟着来了,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来自内域的人。这只蛊虫我之前就怀疑是他给下的,不过现在倒没有这么确定了。”

她将细节补充了一些,没多久梦梦便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一小缕黑雾飘了出来,悬在了茶杯上空,俯视着黑色的小胖虫。

“就这货色,能够让人失去神智为人所制,但清醒的时候又体验到蚀骨**的痛感?”

“嗯。”

“不用一根指头,我身上随意掉一根毛发也可以弄死它。”

它的语气显得是如此的不屑,以至于凤殊都懒得去介绍何谓蛊术,只是一言以蔽之。

“我知道你厉害,不过梦梦,这个世间,奇人异事多得是,小看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只小虫,任何一朵花一根草一块路边的小石头,很有可能都会让你栽跟头。我见过不少中招的人,就是因为不小心,所以终生都像行尸走肉那般受人控制。”

“我从来不会小看你们人类。哼,凤初一教会了我,但凡是人,再纯良都会有狡诈的时候,对任何种族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你们人类!”

梦梦绕着茶杯转了一圈,看不出来杯中的那只虫子有什么不同,便又回到了她的识海。

“我不管,你不能养着它,我最讨厌这些臭虫,烦得很。”

“不养也得养,现在要是弄死它,它的主人就会立刻知道我察觉了问题。很有可能会再设下陷阱让我跳。”

“怕什么?虽然没有睡饱,但我也睡得差不多了,保你安全并没有任何问题。”

梦梦说这话并不是夸夸其谈,凤殊也知道它手段了得,就算它自己不出面,也可以通过其他的小手段来达到自保的目的,她暂时是可以放松一些了。

如果它都没有办法保护她的安全的话,那现在的她就更没有实力自保了。

“为什么这一次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要好几年后才能够重新叫醒你。”

“久?一年都不到,我不过是闭了一下眼睛,连打个盹都算不上。真的是沉睡过去的话,别说只是你身边出现了虫子,就算你脑子里爬满了臭虫,没有三五十年的我也不会醒。”

梦梦对她现在的实力很是嫌弃,“要不是跟你签订了主仆契约,我用得着连睡个觉都心惊胆战的?”

凤殊嘴角微翘,“你的意思是,在我实力上去之前,你都没有办法安心地睡觉了?会一直警醒地守着?”

“不警醒一点,难道还坐等你这个一点实力都没有的人类去送死,还连带着我陪葬?”

凤殊微微一笑,伸出一指去戳了戳噬心蛊虫那胖乎乎的身体。

果然,梦梦又下意识地咋咋呼呼起来,吵闹着让她赶紧拿开手指,“这么恶心巴拉的东西你还非要碰,就不怕感染上什么病菌然后一命呜呼了吗?”

“怕什么?它在我身体里已经活了不少时间了,就算真的有病菌,也是我的身体能够抵御的种类,我看它长得挺可爱的。”

“不许你养它!”

“我刚才已经说了,不养也得养,它要是死了,幕后主使肯定会知道出了问题,我可不想打草惊蛇。”

“我宁愿你去打蛇也不要你养虫!”

梦梦很激动,在识海里尖叫个不停。

好就好在,签订了主仆契约之后,它的实力受到了她等级的限制,现在压根就不会对她造成像之前一样的冲击。

想起自己以前被它一嚷嚷就会头痛的情况,凤殊扯了扯嘴角,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然它很鼓噪,现在实力也因为她的缘故也变成了“弱渣”,但总好过她单枪匹马地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如果是人,她未必能够跟对方长久地相处下去,但是兽嘛,她就当是养宠物了。

幸运跟了她之后,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所以说,她养宠物还是很有一番心得的。

“我现在可是你的主人,别忘了。你又不是我的孩子,凭什么嫉妒心这么强?而且还是嫉妒一只比你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虫子,你羞也不羞?”

“就凭你这么弱渣的实力也敢自称是我的主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咬死你?!!”

“信,你咬啊。你要是敢咬,我现在就把这只蛊虫送进身体里去养它一辈子。”

梦梦敢咬,但现在还真的咬不死她,所以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蠢货,就算这只臭虫活到寿终正寝,它也不过是几年十几年,了不起一百年好了,你难道只打算活到一百岁就去死了?”

凤殊嘴角含笑,“有什么不可以?能够长命百岁可是我两辈子的夙愿。”

“真没志气!以前早死了,又不代表你这一世也会早死。有我跟鸿蒙在,就算你原本是个短命鬼,也早已经逆天改命了。我们可是兽族当中少有的具有长寿基因的族群,你能够跟我们契约成功,说明你……”

梦梦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明什么?”

“不对啊,你怎么可以同时契约我们?你是个短命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个短命的,两个短命的人碰到一起,不管怎么看都是死棋,怎么偏偏就活了?还契约了我跟鸿蒙。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劲的气运?谁在护着你?居然心甘情愿地……”

最后几个字是什么,梦梦像是说了又像是没说,凤殊没有听明白。

第334章 结束

她没有太过纠结。

还在梧桐星的时候,她就已经尝试过好几次,明明凤跟诸葛婉秋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她压根就没有听明白,不能说是像个聋子一样没有把声音听入耳,反倒更像是左耳进右耳出,话语并没有真的被她听进脑子里去。

“你以前身边是不是有大气运之人?”

梦梦显然没有想到她干脆利落地就摇头了。

“没有。”

“你确定没有?”

“嗯。你以前不是偷看过我从前的记忆?就算没有全部看完,也大致都知道我的经历了。

我师傅虽然是大宗师,但也只是个普通人,气运当然比一般人要强横,但远远谈不上是大气运。我的两个师兄都是孤儿,是我师傅游历江湖时路上捡来养大的。

至于我自己,就更谈不上大气运了。如果非得牵强地扯上关系,我幼时就被算命的人批命说是天煞孤星。所以如果真的谈得上大气运的,也不过是让我遇上了我师傅。”

凤殊知道梦梦肯定比表现出来的还要了解她的前世,所以此时倒也不讳言。

当然,虽然看似说了实情,但也简明扼要,并没有要主动透露更多的东西。

“你那大师兄呢?”

梦梦突然提起了郭子来。

凤殊却知道,它想要谈的事情其实是,大师兄郭子曾经从遥远的时空来到这个星际时代,在少年郭子的身上做过短暂的停留,与她相互交谈。

“他能够出现在这里,不是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或者说,并不单纯依靠了他自己。大师兄肯定是个福泽深厚的人,就算我没有看到他寿终正寝,这一点也毋庸置疑,所以气运肯定也是不错的。但应该不足以做到你猜测当中的那种,还将他的一些气运灌输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想?”

“我就是知道。”

凤殊顿了顿,嘴角上挑,“虽然我还搞不懂结契是怎么一回事,我要怎么对你发号施令,但现在我比之前要更加了解你的情绪,嗯,想法也是。”

好比如之前的某个瞬间,它的想法就在她的脑海里无所遁形。

梦梦认为,她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不是她自己的气运所致,而是有别人帮助她,在消耗自身的强横气运,来延续她本该终止的命运。

她虽然也听说过不少奇人异事的故事,但她从来就没有亲眼见到过那样的世外高人。慧山虽然结识了一些这样的人,但即便交情再深,也不可能让对方为了她而舍弃像身家性命一样重要的气运,来成全慧山跟她之间的师徒之情。如果是慧山本人遇上了危险,很有可能对方会出手,援救一二,但何至于连她也一并照顾了?

梦梦对于她能够做到这一点很是不爽,但也只是嘟囔了几句就接受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行?福泽深厚的人就是拥有大气运的人。就算你那大师兄不行,你还有一个二师兄。你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叶邈?”

凤殊笑了,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在嘲笑它,“你也说了,我见都没有见过他,就算他是我的二师兄,那又怎么样?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遇见过,相处过,哪里来的师兄妹感情?没有感情,更没有利益,单纯一个师兄妹的名分,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换了你,脑子没有坏掉的话,你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消耗自己的气运?”

那跟自找麻烦没有两样,不,确切一点说,等同于找死。

梦梦语塞,哼了哼,“搞不好他真的脑袋坏掉了,因为你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师妹,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行走江湖,所以他被你感动了,头脑一发热,就做下了这样的感天动地的蠢事。”

凤殊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便没吭声,默默地拿出一管营养剂喝了。

“好吧,你刚才说的对,那根苗不会这么蠢的。就算头脑发热,那个光头也不能会同意,让一个徒弟为了救另外一个徒弟而去死。

算了,算了,你人都过来了,代表上一世已经结束了。也许你是因为来到这里才改变了命运,所以看着气运不强,实际上已经变强了。你跟这身体的原主刚好负负得正,以毒攻毒,物极必反,本来就不是原装的身体跟灵魂,能够这么契合已经是奇迹了,同时契约我们两个也不算奇怪。比起你死而复生这件事情来说,结契的事情还谈不上是奇迹。”

梦梦打算终止这个话题。

凤殊喝完营养剂之后却笑了,“不可能结束,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结束。如果记忆永远都失去了,也许可以视之为结束,但我还记得,上一世,五六岁之后,一直到死,我经历过的所有大小事。身体没了,灵魂却还在世间飘荡,说是人,其实也可以看成是鬼。”

梦梦却一下子炸毛了,“你以为自称为鬼就可以恐吓我,让我乖乖地顺从你了?开玩笑,别说我不信有鬼,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不怕。在你们人类眼中,我比鬼还可怕,你应该怕我才对。”

“你误会了。就算你不愿意承认,现在我们已经因为主仆契约而成为利益共同体,我不可能会怕你,你虽然也不像是会怕我的样子,但你还是得承认,比起没有契约关系的时候,现在你不得不拼死保护我,而且很有可能,这是你的终生任务。说到底,你怕不怕我不取决于我,也不取决于你,而是由莫名其妙就形成的契约所决定的。”

凤殊的大实话让梦梦越发炸毛了,黑雾一下子就自她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一大团一大团地笼罩住她全身。

“你说我会怕你?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不用一秒钟,我就可以杀死你,毫不费力地杀掉,连滴血都不会冒出来,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信不信?!”

“信。你之前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我先休息一会,醒了再聊。”

凤殊躺倒在床上,心情轻松了,睡意渐渐袭来,几乎是一闭眼,倒头就睡。

第335章 做梦

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还是君临。

奇怪的是,不是在他的春梦里沉浮,而是像正常人做梦一样,梦见了他。

他正在烤虫子。

比起之前在深海见到他时,这人明显消瘦了不少。头发被剪得非常短,估计是不想费时间去打理,胡子倒是一如既往地被剃得很干净,指甲也修剪得非常齐整,很短,里边看不到丁点肮脏,但手掌心却能看见一层厚茧。

跟之前的不同。她下意识地进行比较,得出结论。

凤殊觉得有些奇怪。她观察人的时候,基本都是先看整体,评估对方的身手,会不会对她形成威胁,然后再重点看对方的眼睛,猜测对方的行事风格,是个软心肠好脾气的,还是个口蜜腹剑的,或者其他种种。

她对自己这样的视觉感到疑惑不解,但更加奇怪的是,明明他穿着鞋,她却看见了他的双脚。

脚趾甲显然也被精心地修剪与清洗了,就像他的十指指甲一样,泛着健康的色泽。只不过,这双脚显然走了非常多的路,脚底出现了非常厚的茧子。

她强迫自己视线上移,却立刻注意到他的嘴唇抿得很紧,给人一种刀锋般的锋锐感,寒气逼人,仿佛显示着此刻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既然离开海底了,证明远方团的人已经把他救出来了,他为什么还孤身一人?

这个地方,看起来非常的荒凉,天空是血红色的,一望无际,看不到云朵,而地面上,崎岖不平,除了泥土,便是石头,植物唯有一些地衣跟小草。

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他的处境,凤殊皱了皱眉。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君临蓦地抬头,视线精准地投向了她。

“凤殊?!”

他像是不敢置信,却立刻欢喜地飞奔而来,张开双手就要拥她入怀。

凤殊想要躲开,但发现压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她想起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做梦。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体穿过了她,丝毫没有感受到碰触,才挑了挑眉。

君临飞快地转身再抱,但不管他从哪个方向朝着她奔过来,始终是徒劳无功。

碰不到就是碰不到。

她知道这只是做梦而已,而且不是经历他的春梦,便坦然了。

眼角眉梢俱是欢喜的君临却突然脸色发白,“你……”

凤殊看得出来,他是想问她,她是不是死了,所以才会变成鬼,让他怎么碰都碰不到?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紧紧地盯着她,换了一个说法,虽然极力控制着,但身体却明显在发抖,两手青筋直爆。

凤殊的疑惑越发深了。

这人是真的认识她。

不,应该说,这个男人,是真的跟她精神力结印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关系,所以她才会突然梦见他的?

可是这个画面是什么意思?她以前跟他在一起时的相处画面?这个梦其实是她从前在外域时的记忆之一?

凤殊有些糊涂,她不确定这个梦是不是源自于自己的记忆,还是真的只是梦。

君临还在问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神情焦急,更多的却是隐隐的恐惧,因为情绪太过强烈,以至于身体的颤抖越发剧烈了,看起来像是在抽搐。

“这里是哪里?”

她听见自己这么问。

“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还有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问得相当艰难,两眼居然隐隐发红。

凤殊此刻又看见了非常奇怪的东西。

她透过了他的衣服,看见了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而那上头有一根……小草?

同样是血红色的。但并不像天空中让人不舒服的猩红,而是一种让她感到亲切的澄净的鲜红。

“凤殊。”

君临再次抬手,想要碰触她的脸,但这一次,依然是没有穿了过去。

“回去。不要再来这里。”

“这里是哪里?”

凤殊收回想法,发现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脸颊旁,她却没有办法移开,下意识地皱眉,“把手拿开。”

他蓦地笑了,笑着笑着居然还掉了眼泪。

这人还真是善变,像个小孩。

六月天,孩子脸。

凤殊撇了撇嘴。

她以为自己耐心还算不错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人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到了后头,连眼泪都没有了,依旧还在无声地哭,就像是,死了爹娘似的。

“悲痛到了极点,便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大师兄郭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个时候,她赖在他的家里不肯回到山上练武,偏偏他店铺边上的一个邻居死了父母,郭子需要去帮忙,没有办法立刻送她上山,便只好带着她,进进出出都一起。

那时候,她好像才十二岁,还是十三岁?亲眼见到了作为儿子的丧主,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有客人便在背地里议论,说这个儿子看来是个不孝顺的,爹娘死了,连假装哭一声都不肯。

她当初很气愤,揪着大师兄的衣袖就要拖他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助这样的不孝子。

“悲痛到了极点,便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的。你看他以后会不会哭。现在是被这个悲痛的事实给击倒了,所以强忍着悲痛操办丧事,等回过神来,你再看。”

后来,她果然看见那个人,跪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三十多岁的一个汉子,哭得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幼童。

现在,君临哭得就像是当初那个死了父母的汉子。

凤殊非常地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梦梦到君临,也不明白,如果这个是从前的记忆在作祟,君临明明父母双全,他到底在哭什么?

哭她吗?

“我没死。”

她蓦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这一点,“我没死。我只是在做梦。”

他听进去了,好半晌,身体才停止了抽搐,抬眼怔怔然地看着她。

“没死?”

凤殊扯了扯嘴角,“嗯。如果你是在哭我的话,大可不必。我没死。”

“没死?没死你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在耳中,就像是无数的砂砾在滚动。

“我说了,我在做梦。”凤殊无视了他脸上微滞的表情,认真问道,“你,认识我?”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也许她能够得到某些信息。

第336章 窒息

她没有得到回答,就醒了。

梦梦在喊她,语气十分焦急。

“怎么了?”

“谢天谢地,我以为你死了。”

黑雾在半空飘来飘去的,凤殊伸出手去,就像梦中的君临一样,碰不到实体,直接穿了过去。

“我梦见他了。”

“谁?你怎么做个梦都这么吓人?魂都没了,我还被弹了出来。”

梦梦想要立刻回到她的识海去,但是却压根就进不去,只能在半空中干着急。

“君临。在海底见到的那个被囚禁在泡泡里的人,你说就是他跟我精神力结印了。结了印的人,会有事没事都梦见对方吗?”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你梦见君临了?在哪里?不是,我的意思是,都梦见什么了?”

“他在一个非常荒凉的地方烤虫子吃。”

凤殊将自己梦到的场景详细地描述了一番,黑雾在半空中停顿了好半晌,就像是完全静止了一样,然后便是一连串低声的诅咒。

“你怎么会跑那么远?那个地方也是你现在能去的?幸亏好好回来了,要不然我真的该头痛了。”

“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我只是做梦,梦境可不由我随时控制。”

凤殊好奇死了,貌似梦梦知道君临在梦中时所处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反正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去的,别说只是魂体,就算你整个人过去,你也活不了多久。”

梦梦开始转圈,“君临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你肯定是被他给拖过去的。奇了怪了,内域的人想要过去也不容易,他一个外域的人是怎么过去的?难道那片海域有空间通道?不对,不对,就算有通道,他一点防护都没有,真的掉进去渣都没有了,不对……泡泡!”

高速旋转的黑雾又像是被人摁下了停止键,只差没有从半空中掉下来。

凤殊也想起了当初那个有趣的泡泡,脸上露出了可惜的神情来,“它还有穿越空间的本事?早知道就央求校长爷爷通知高祖父,他一定会有办法将泡泡给弄回梧桐星去,到时候可以慢慢研究。”

“你没有在他身边看到那个泡泡?”

梦梦声音急促,凤殊摇头,很肯定地表示自己没有在梦中见到那个泡泡。

“有没有别的非常奇怪的东西,或者虽然很普通,但是却引起了你的注意力?”

凤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根草,她将君临的新形象又描述了一遍,这一次重点强调那株血红的小草。

梦梦几乎是跳了起来,嗯,在她的感应里,它真的是突然向上弹了弹,很着急地要她再三重复她梦到的那株草,可惜,来来去去,她都没有多余的词语去形容。

“就那样,没别的了。你该不会认为它就是泡泡变的吧?”

“我怎么没有想到?!对对对,一定是那东西。原来是植物系的,跟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种群的。它跟你说话了?”

“说话?没有。植物还能说话?”

凤殊对此表示怀疑。

“你别这么死脑筋。那个泡泡是活的,只要是活物就能说话。我说的‘说话’不是像你们人类一样开口说,而是更广泛的信息传递。动物能说话,植物也一样。就看你能不能够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建立起交流机制。”

梦梦又开始嘟囔她笨死了,它被她这么笨的人类给契约了,真的是暴殄天物。

凤殊没有在意它的抱怨,想了想才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第一眼看到那东西,就觉得很亲切。”

“你平时看到一株小草会觉得很亲切?”

“不会。”

偶尔看见美景她也会停驻观赏,但大多数时候,她并不是那种易感人群,在陌生的环境里,看见花花草草树木石头之类的东西,她首先想的通常都是这东西有没有毒,会不会有害,能不能吃,可不可以做药材?

漂亮?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位于她的实用主义。至于引发亲切感,基本不太可能。除非是相似的某件东西,让她想起了从前的某个记忆深刻的场景,但那亲切,并不是对于那件东西本身所抒发的,而是针对经历中的那些人事而言。

但梦见君临胸口的那一株小草时,她十分确定,她是对它本身感到亲切,而不是因为它而对君临或者说从前的某个记忆片段中的人事感到亲切。

这是不一样的。

“看吧,我就知道。君临肯定也是因为它才突然跑到那个地方去的。你也一样,是受了它的蛊惑,才会听从了它的召唤。真是糟糕。以后睡觉的时候要提高警惕,不要随便一喊你,你就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又不是鲁鲁兽,用不着这么听话。”

梦梦显然很苦恼,凤殊无语极了。

“你是说,我是听见了那株小草的呼唤,才会灵魂离体,跑到君临所在的地方去的?我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过去了?”

“不,准确地来说,你并没有离开这艘星舰。但你在做梦的时候,魂体的确短暂地跑去见君临了。他没有跟你提那个泡泡?或者说那株小草?”

它说的话并不明确,凤殊不清楚是梦梦压根就没搞明白,还是无法表达清楚,“我到底是真的去了那里还是只是做了一个梦?他没有提泡泡,也没有提那株草,说了没几句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哭。”

“要是你儿子看见你一副灵魂离体的样子,肯定哭得比君临还要厉害。你应该庆幸是君临被泡泡看上了,而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梦梦心头大喊一声糟糕。

“儿子?君临跟我,有个儿子?”

“哈哈哈哈,看你一副受惊的样子,害怕了吧?我只是假设而已,笨蛋!这就上当受骗了?只是形容,形容。用你的脑子认真地想一想,你哪来的儿子?我只是想说君临哭得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你有儿子,小孩子见到你那样才会真的伤心死了。君临一个大男人,再怎么哭也不会死,你别因为他随便哭一哭就心软了。”

凤殊沉默,难以形容的安静。

如果非得形容此时的气氛,梦梦想大概只有“窒息”这一个词可以勉强沾的上边。

第337章 儿子

她不吭声,梦梦也不敢动。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凤殊面无表情,却双眼沉沉,里头像是有暴风雨在酝酿。

梦梦心惊肉跳,张口就道,“凤圣哲。他叫凤圣哲。”

说完它又有些羞恼,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怂货。

“凤圣哲……”

凤殊觉得这个名字非常陌生,一遍一遍地重复。

“他为什么姓凤不姓君?”

“我怎么知道?”

梦梦想要硬气地甩她一句“又不是我儿子”,但再次对上她的双眼,它又秒答,“你是未婚先孕,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你就跟凤昀一起用抛纸条的方式选择了‘圣哲’这个名字,没有父亲自然只能跟你这个母亲姓凤,后来被君家的人发现了才不得已到君家去生活的。君临回到君家后,你们为了不让孩子成为私生子才结的婚。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些还是当初不小心查看你的记忆看到的。”

凤殊盯着黑雾,“我没有任何关于从前的记忆,是你弄走了?吃掉了,还是封禁了?”

“我没有!我要你的记忆做什么?”

梦梦就像是炸毛的猫,心惊肉跳的感觉再次降临。

“君临的记忆呢?在海底的时候,你不是进去溜达过?还将你认为儿童不宜的梦境丢给我。”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梦梦一瞬间想要拔腿就跑。

但它跑不了。

契约在一日,它就不能离开她。

“我没有吞掉他的记忆,只是复制了一些过来。我又不是像你……蒙蒙一样的蠢货,那个泡泡给我的感觉非常恐怖,我怎么敢真的对君临下手?当时要是真的吞掉他的记忆,那个泡泡肯定立刻就会醒来,把我给吃掉。”

凤殊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它。

“我只是为了一探究竟,想要确定你跟他的关系是好是坏,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跑进去看他的记忆的。记忆是记忆,梦境是梦境,我虽然两者都能够吃掉消化,但也要看情况,还有我的心情。梦境拿走了也就拿走了,不会伤害到脑子,记忆可不一样。

当时这么危险,时间又紧,那个泡泡很有可能随时都会醒来,谨慎起见,我就是大致浏览了一遍,而且还都是浅层次的,更深层次的记忆我根本就没有触及。

就算没有那个泡泡在,想要获取所有记忆也很难,人脑本身就非常奇怪,进地深了搞不好直接就脑死亡了,君临又是个防备心跟你一样重的人,我要是随意乱闯,肯定也会被他的精神力给捕捉到踪迹,搞不好会被困在他身体里头一辈子都出不来。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吗?”

“关于凤圣哲,除了名字,你还知道什么?”

凤殊盯着它好一会儿,才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说了,我不知道。”

梦梦想要继续通过强硬的语气跳过去,可是这一次,显然她不准备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它过关。

只见她慢腾腾地走到茶杯面前,一手去戳动那只像是熟睡的小胖虫。

“如果用精血浇灌,只需要三个月,它就能够变成成虫,到时候,便可以控制这具身体,让她为人所用。

我说过了,对我下蛊的人,很有可能是那个来自内域的刘祖德,你说,他会不会在蛊虫成熟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你的存在?一旦发现你的存在,会不会立刻通知刘家的老祖宗,费尽心思要让你为他们所用?凤家的人也许会看在凤初一的份上尊敬你,把你当做是凤家的一份子,但刘家人,呵……”

“哼,你们凤家人当初都奈何不了我,刘家人能对我形成威胁?”

梦梦表示自己并不是被吓大的,语气不屑至极。

凤殊没说话,右手微抖,一把小刀自袖子中滑到了掌心,刀尖微转,她直接朝自己的心口就捅了下去。

“我说,我说,我说行了吧?!真是个疯子!!”

小刀被黑雾紧紧地裹住,堪堪停留在她的衣服上头。

“凤圣哲元旦出生,当时你十七岁,按照星际法律,你还是未成年人。你当时是怎么怀上他的,你自己不清楚,我在君临的记忆里也没有看到这一段。

反正小东西生下来之后,你跟你弟弟,对对对,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一个弟弟,叫做凤昀。你们姐弟俩都欢喜得快疯了,好吧,也许这样说不太对,应该是凤昀高兴得快疯了,你看起来不像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们,不过后来习惯照顾他们,相处时间长了,才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感情。

反正就是这样,因为被君家的人发现了,为了让儿子有个父亲,也有家族可以依靠,你听从了凤昀的建议,一家三口去了君家生活。虽然你跟君临好像相处得不太愉快,但你对君家的印象还算不错,尤其是他家里的那个老头子,叫什么来着?哦,君庭,他是联邦的十大元帅之一。你觉得他很可靠,君临有三个哥哥,兄弟之间的关系非常好,你跟他们相处得不错,他们也非常喜欢你儿子,所以你就在那住下来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你在月岚星遇险,被宋家人发现,然后就送回凤家了。我只知道这么多,不管是你的记忆还是君临的记忆,都没有任何确切的有关于你在月岚星是如何遇险的真相。

真的,我读取到的记忆就这么多,别的你就算杀了我,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凤殊没有表示信还是不信,只是再一次强调,让它将凤圣哲有关的其他一切再详细地描述一次。

梦梦简直要疯了,但是此时却不敢发飙,因为她整个人都安静得厉害,就像是被黑暗淹没了,随时准备着跟人同归于尽。

不,应该说,是跟它这只兽拼命,死也要拖着它垫背。

让它感到无奈的是,她现在要真的一心寻死,还真的是有机会弄死它。

它开始在被团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的记忆团里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君临的一个记忆片段。

“这个是君临的看法,我只负责转述,不代表这就是事实啊,以后要是你见到你儿子,发现跟描述不一致,可别怪我说的不对,这是君临认为的,不是我,不是我,记住了!

君临觉得凤圣哲从头到尾都长得更像他,不单只外表,就连怕挠痒痒、嗜甜、害羞脸不红耳朵却会红得不像话、睡觉爱呈大字型姿势等等,也遗传了他。

噗,你求人的时候会主动亲君临?”

梦梦一开始还是平铺直叙,但直线型的叙述却突然拐了一个大弯,直接拉出了一个尖锐的角度来,让它兴奋,却让她不适。

第338章 是她

它立刻意识到凤殊不高兴了,片刻不敢停。

“君临认为你对凤圣哲的影响也有,说话的一些神态,做事的某些动作,母子俩经常也会神同步,但在他也出现在凤圣哲的生活里之后,父子之间的相像程度明显的加重了,凤圣哲不自觉地就会模仿他的言行举止,反倒减弱了你对小家伙这一方面的影响。

非得找出些更像你的地方来的话,君临认为凤圣哲的发质跟肤质都更像你。

母子俩也都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玩,安静地研究某个人、某件东西,独自探索,寻找问题的答案,哪怕遭遇挫折,也乐此不彼,成功的话,便欢天喜地,兴致盎然地不断重复。

直愣愣地看人时,你们母子俩也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静感,仿佛被看的人就是眼中的唯一,又仿佛什么都不是的微不足道,偏偏这两种相反的矛盾感觉又和谐的糅合在一块,让他感到相当的古怪。

求人的时候也一样,毫不犹豫就会捧着人的脸猛亲……

这不是我自己胡乱说的,是君临对你们母子俩的印象。

好了,真的没了。”

它一口气说完,便又像是被钉在了半空中,静止不动。

“画出来。把他画出来。”

凤殊要求它画凤圣哲,梦梦却不肯,一再表示自己不会画画。

“那就将君临的记忆片段给我,或者你再造梦境,让我做梦,自己看。”

梦梦很想拒绝这个要求,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之前为了吓唬她,它就已经营造过战场的梦境,把她丢进了虫堆里。

她很快就酝酿出了睡意。

梦梦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从君临的记忆团中找了几个片段,直接展开给她。

凤殊此时的心情很奇怪。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是经历着君临的记忆中的场景,她并没有感到熟悉,但第一眼看见那个胖乎乎的孩子,的确有奇怪的感情涌了上来。

她清楚地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君临瞥她的那一眼,夹杂着质疑与厌恶,不同的是,对于凤圣哲,他显然是打心眼里想要亲近。

“怎么这么胖?小胖娃你只会睡懒觉吗?猪崽子都比你轻。”

他一边嫌弃儿子长得胖,一边却又捞过去抱着。小家伙也不认生,好奇地观察着悬浮车的装饰。君临看着漫不经心,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小家伙,时不时去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又去捏小家伙肉呼呼的四肢跟脸蛋。

等凤圣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调戏,想要母亲抱,但却一直够不着她,求救也被父亲给呵斥了。

凤殊发现里头的那个自己并没有看孩子,只是无意识地轻咬着手背。然后,聪明的小家伙仿佛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径直对着君临的手背咬了下去。

她想笑,虽然依旧记不起来这个场景,但还是因此觉得愉快。

她没有笑出来声来,这才迟钝地发现,后车座上还有一个小男孩,正默默地看着君临与凤圣哲的互动。

弟弟。

直到此时,她才有一丝熟悉感。

梦梦说,她有个弟弟,叫凤昀。

凤昀。

凤殊紧紧地看着小男孩的眼睛,跟她的很像,同样是杏眼。

“凤昀……”

梦境到此为止。

她醒了。

“咦?怎么一下子就醒了?其实我看到的有关于君临的记忆还有一点点,你不想看看吗?都是你跟两个小孩一起玩闹时候的场面。”

“不必。”

凤殊从床上坐起来,她只是想要亲自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来验证一下梦梦说的那番话而已。

现在看来,虽然受到的冲击并不是特别的强烈,她也并没有想起任何有关的记忆,但很明显,她的确是感到了一点点熟悉,还有亲切。

梦梦没有说谎。她这具身体,真的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儿子。她跟他们两个人都相处过。虽然时间不长,但坐在君临的悬浮车里的那个年轻女子,的确是她,而不是原主。

她真的在外域生活过。

凤殊下意识地皱眉。

她是怎么脱离越清的监督,一个人在外生活,未婚先孕生下凤圣哲,还跟君临在外域结婚的?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弟弟,凤昀。

那个孩子,毫无疑问,是亲弟弟。不用基因鉴定,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弟弟,生物学上的弟弟,同时也是情感上认可了的弟弟。

越清出轨了?

不可能。

就算对这具身体的母亲毫无印象,但明显越清在家族的名声极好,说明她的为人绝对是信得过的,是那种真正的敢作敢当的女人。她不可能背着夫家,背着丈夫孩子,跟别的男人乱搞,还留下活生生的证据。

“我妈当初带着我离开梧桐星的时候,是已经怀上凤昀了?不对,年纪对不上。

还是说,我们在外域生活期间,爸爸其实来找过我们,所以妈妈才会怀上弟弟,在外域生下了他?但高祖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唯一活着的男孙,但凡知道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亲自来外域接凤昀回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殊喃喃自语,梦梦见她没有继续问君临的记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你爸到外域去过,要不然你怎么会有弟弟?至于为什么凤他们不知道,肯定是没有跟家里人说。

你妈可能有些顾忌,如果立刻把消息告诉凤,男孙肯定是要被立刻送回内域去的,但你又未满十八岁,不可能立刻跟着回家。你妈必须留下来照顾你,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跟儿子分离,她要是跟着回去,又必须抛下你,让别的什么人代替她对你履行母职。不管是跟哪个孩子分开,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说实话,凤昀跟你也就一双眼睛比较像,别的不管是气质还是模样,跟你都不像。”

“可是按照我听来的消息,我爸在战场上失踪很多年了,应该是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妈出轨?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凤家人会自己出轨,或者被伴侣出轨的,你运气该不会这么差吧?”

第339章 弟弟

也对,凤到底是何时失踪的,其实还真的说不好。失踪之前有没有去看过她们母女俩,如果他们夫妇俩不说,家族的人完全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考虑到越清作为一个母亲的立场,应该说,这样的猜测极有可能的就是事实真相。

梦梦的话虽然不能完全说服凤殊,但在事实面前未尝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怎么,又想立刻去找儿子了?我告诉你,你跟鸿蒙可是结契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尽到一个伙伴的职责,可以说,你一点都没有照顾到它。我也不要求你完全的照顾它到成年期,只要这一百年,你能够以鸿蒙为重,先关照它的需求,以后你就算不看它一眼,我也不会埋怨你。

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看着办,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一直带着它,直到它成年为止都要保证它的安全。我从来没有打算要依靠人类去养鸿蒙。你是自找麻烦,既然结契了,就得负责任。

你儿子好歹还有君临看着,就算君临一时没在家,也有整个君家守着护着,家人多得是,不差一个两个的,鸿蒙可不一样。”

它絮絮叨叨地强调,她一定要先紧着鸿蒙,其次才能考虑别的什么人,凤殊啼笑皆非。

“梦梦,说话要公正。人类幼生期可比你们要脆弱多了,对父母的依赖也要强得多。你自己也会说,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但是你看,没有父母的照顾,你们依旧平安地度过了这么多年,而且还长得这么好,身体健壮,心情也愉快。

人类比你想象的要脆弱很多。我自己小时候虽然没有被怎么打过骂过,但是非常时期也饿过,日常生活更多的也是练武练武练武,背书背书背书,剩余的便是与父母手足相对无言。生理上,我是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心理上,我却孱弱得很,总是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出生,不应该活下来。

我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肯定,得到‘我的出生与存在是理所当然的,是值得祝福的,是受人欢迎的’这种笃定。所以后来哪怕师傅跟大师兄都对我很好,我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快乐,觉得自己很委屈,有种冤枉的无助感。

虽然长大成人之后这样的心境很少会再次浮现,可是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双生弟弟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即便是如今,已然隔世的如今,我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也还是这么想,弟弟是我害死的。”

“你是想太多了。以前是小,现在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会这样想?只能说你太弱了,如果本领强了,能够让你的家族把你当男儿看,你就是家族的顶梁柱,他们只有欢天喜地的份,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一直把你当空气?”

她知道梦梦作为兽类,不太可能理解人类的心理历程,但是她还是想要一吐为快。

“嗯,对于那个弟弟,我是真的无法放下。理智上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就算当年我出生时当真是挡了他的路,可是我也不过是一个胎儿,那时候能懂什么?凭着本能行动罢了。母亲在那个时候,也是凭着本能努力地想要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所以说到底,谁都没有错。

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那个时代,对于家族,对于女人,最为根本的就是必须有能够继承香火的男丁。那个弟弟是我娘怀上的唯一一个男丁,可是却死了。我这个双生女儿,却活了。不管是谁,都会认为是我挡了弟弟的路。如果当初我娘只怀了他一个,肯定会平平安安地就把他生下来了。

那样的话,我爹后继有人,凤家也不会没有任何一个男丁可以继续上战场,保家卫国,同时也光宗耀祖。”

凤殊目光迷离,像是透过黑雾看向极遥远的时空。

“我弟是时运不济。有人说就是因为被我这个双生姐姐给抢了气运。”

梦梦嗤之以鼻,“气运哪里是这么容易夺取的?别说当初你们俩只是什么都不懂的胎儿,就算什么都懂,你们俩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在娘胎里能做什么?非得说谁抢了谁,只能说是母体选择了要你活,是上天认定了你才更适宜生存,所以才会在气运上更加地偏向你,让你活。”

“老天爷吗?不可能的。”

凤殊摇头,“我凤家世代忠良,但凡是男丁,只要不是自幼身体不行的,都会从小练武。十几岁时便会直接被族长丢到战场上去摸爬滚打,本领差不多的时候,就会从小兵做起,直到带兵打仗,一生当中,普遍都会在战场上耗费二三十年的光阴。

身体强悍本领也高的,在战争频繁无法及时退下来的祖先,最长的曾经大半生都活在战场上,十几岁去,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少年,七十几岁回来,却是一抹土,或是几截残肢断臂。

凤家能够绵延那么多代,依旧屹立不倒,气运也算是强盛的。如果真的有神,老天爷就不会让我们凤家断了香火。不求多,一个男丁总该给的。”

“你这人也太迷信了。世上当然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不过能人异士肯定多得是。凤家气运强盛,不代表着就一定会代代出男丁。

在我们兽族,雄性跟雌性虽然时常会有高低之争,可是在强者的世界,从来不会用性别来区分。

气运的强盛也是一样的。你自己强,气运自然强,你自己本事不够,气运自然就会弱于别人。老天爷才不会管你是雄性还是雌性,你强就是强,他弱他就是弱,你活他死,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你先天就比他强,后天的话,肯定也是你吸收营养更快速,所以越长越好,生机越旺,他比不过你,后来自己也没有能够顺利地脱离母体,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你那一世的母亲的问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梦梦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溜进她的识海就不出来了,沉默是金。

凤殊只是闭了闭眼,心中默默地又喊了一声。

凤昀。

弟弟。

比儿子更让她百感交集的存在。

第340章 事实

上一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一辈子,她依旧稀里糊涂着。

凤殊苦笑,深感自己比从前要来得多愁善感,明明她是很讨厌想东想西的,但是这些时日,她当真是想得太多了。

没有什么好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最后也无法柳暗明又一村,尽力去做就好了。该她面对的她会面对,该她承担的她会承担,至于结果如何,无法保证,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去承诺。

凤昀。

凤圣哲。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

加上父亲凤,胞姐凤小七,跟她血缘最为亲近的也就是这么四个人了。比起从前来,她其实用不着这么害怕。情况不可能比上一世还要差吧?当年她还小,现在,她已经成年很久了,久到已为人母。

凤殊扯了扯嘴角。

父亲跟姐姐还没有找到,弟弟跟儿子就冒出来了。也许什么时候,叶邈也会自己突然跳出来,说他就是她一直在拼命寻找的二师兄。

这样也好。最根本的东西弄明白了,旁的都是细枝末节,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管她是怎么来的,是因为她自身气运不错所以天降奇迹,还是谁将气运灌注到她身上,以至于她获得了第二次生存的机会,无所谓,她只需要认清楚一个事实,她还活着,便足够了。

不管凤昀是凤跟越清的孩子,还是越清跟别的男人出轨而生的私生子,她也只需要明白,他就是她的弟弟,知道这个事实便罢。

不管凤圣哲是她这具身体跟君临一夜情才有的产物,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所以才生下来的孩子,她只要清楚,他是她凤殊的儿子就行。

至于叶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来了这个时空,既然大师兄说了有这个可能,她也还活着,不妨像从前一样,一路看,一路寻,找得到还是始终无缘一见,都是她能够承受的结果。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去认真面对了,只要真的尽了自己的最大能力去承担了,结果好坏,是否如意,都没什么。

没什么。

一念至此,无数翻滚的情绪便像是被驯服了的宠物,安安静静地趴了下来。

梦梦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变化,嘟囔道,“女人心,海底针。我还以为你要化身为火山,将所有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给焚烧殆尽。”

“嗯?”

“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可怕。简直是天崩地裂的节奏。”

凤殊哂笑,“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去惹一个女人生气,这可是至理名言。”

黑雾又从她身上飘了出来,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还真奇怪,凤小九。”

梦梦一般都直接喊凤殊,突然用排行叫她,凤殊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喊的不是她一样。

“你可以喊我全名,或者叫我九娘。”

“什么?”

“九娘。我上一世的家里人,就常常叫我九娘。我师傅跟大师兄偶尔也会这么叫。”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那个时空的人,为什么要像那个时空的人一样喊你?你不是叫你上一辈子的母亲为‘娘’吗?我可不要把你当我妈看待。虽然我对父母没有印象,但搞不好这天老子就是我老子娘,你还想要把自己当天啊?开玩笑。”

梦梦发了好一通牢骚。

“‘娘’字有很多意思,尤其是组词的时候。算了,你不想这么喊就不喊,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不过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表示把你当家里人看待罢了。”

“我喊你凤小九你就不把我当家里人看待了?现在的凤家人可都是喊你凤殊或者小九的。”

“是,说得对。请随意。”

“我看你就是说得到做不到。老是嚷嚷着要让过去成为过去,可是行为上却总是背道而驰,老想要遵循从前的模式,怀念从前的人事。别忘了,凤殊,虽然两辈子都是一样的名字,还是一样的排行,但你现在是梧桐星凤家的凤小九,不再是沂州府凤家的凤九娘。”

梦梦的话让她沉默了半晌。

“怎么,我说的不对?说句更不好听的大实话,你早就死过一次了,现在是涅重生,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如果你总是留恋过去,不愿意埋葬上一世的自己,你永远也不可能真的融入这个时空的生活,开展新的人生。”

凤殊毫不讳言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梦梦,我的身体是新的,灵魂却是旧的,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奢望,真的可以完全融入这里。我的根在沂州府,我永远都是琅琊人,这一点,就算现在我也认同自己是梧桐星凤家的凤小九,我也不会想要去否认。如果埋葬过往,等于要完全抛弃从前,那跟数典忘祖没什么两样。”

记住来时路,毫不迟疑地往前行,已然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结果。她永远都会在心里记得自己是从何处来的,将来会到何处去,且行且看罢。

“我可没有让你忘记你祖宗。算了,你这人记忆力这么好,一时半会的,让你说忘就忘,肯定不可能。在这里活个两三百年,到时候你肯定不会老想着这么久远的事情。”

凤殊笑了笑,没反驳。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笑你做什么?”

“笑我不懂你们人类的心理?你之前就这么说过。”

“没有,这一次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无话可说。”

“哼,我就知道我说得对。”

梦梦高兴了,语气飞扬。

“你有尾巴吗?”

“问这个干什么?!”

“想看看是不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才没有。”

黑雾在她周身张牙舞爪。

“你现在可以带我回到联邦吗?”

“干什么?去找你儿子?”

“用不着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们最好快一点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如果你已经痊愈了,就算实力受到我压制,应该也可以带我走一趟,最起码离刘祖德远一些。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如果硬碰硬,就算你出手,我们也未必会有胜算。”

“哼,你怕什么?反正有我兜着。”

梦梦显然很不爽她小看它。

但凤殊的预感却是正确的,几天后,就在星舰即将停泊时,爆炸了。

第341章 死物

刘祖德驾驶着机甲隐形在半空,笑眯眯地看着星舰原地爆炸,火四射,将整个夜晚映照地无比明亮。

“真是漂亮,点天灯也不过如此。姑奶奶啊姑奶奶,我送了个大礼给你,是不是也要活下来,把自己当做大礼回送给我?真是期待你奄奄一息的模样,一定像干|尸一样,美艳不可方物。”

一旦被噬魂蛊寄生成功,按照正常的过程,需要长达数年的时间才能够完全控制寄生的对象,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对方可以经受住高温烘烤,犹如烈火烹油,鲜着锦,蛊虫在体内会迅速成长,短短半个时辰,就能彻底变为成虫,与母蛊建立起绝对的主从关系,随时听候命令。

他猜不透凤殊的身份来历,但无所谓,能够活下来,就成为他的奴仆,熬不过去,死翘翘的话,他只需要将蛊虫找回来就好。

噬魂蛊不惧高温,在他的经验里,即便把它们丢到火山口去,只要不是被熔浆淹没,在食物不短缺的情况下,它们会活得非常容易。

他眯着两眼,嘴角越咧越大,显然心情十分快活,只等着火中取人,或者,取尸。

这是一个叫做簌簌星的星球,不大,人应该不多,航空港里原本停泊着的星舰寥寥无几,此时听见爆炸声,离得近些的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离得远一些的,俱都目瞪口呆,一脸不知所措。

爆炸声过后大概十分钟,航空港的警报声才尖锐地响了起来,人群被迅速疏散,唯有工作人员不得不留在现场观察事态发展。

“舰长,我们也离开吗?福尔一家人如果搭乘最早的星舰回来,肯定也在出事的星舰上。”

“我像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没看见航空港进入紧急状态了吗?所有非工作人员都被赶出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就近安顿,看看情况再说。先管好自己,之后你想要打探消息还是做什么,我不会拦你。”

“是。”

类似的对话出现在好几伙人身上,大家都谨慎地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并没有谁非要冲进去理论为何不能留在航空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爆炸声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完全停止,星舰四分五裂,除了某几大块仍在熊熊燃烧,其余的都散落在各处,安静地冒着烟。

刘祖德估摸着大型的爆炸不可能再发生了,便迅速驾驶着机甲靠近,开始找人。

起初他的心情是很好的,因为对新仆人的出现抱着极大的期待,他在观察的时候甚至前所未有的耐心。

要知道,一个辈分比他高的来自于内域的奴仆,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实力强的他没有机会下手,实力太弱的他看不上眼,实力一般而又身份高的他见不到,实力跟他大致持平身份却一般的他不好下手,种种情况导致了,内域里头,他还没有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

这一趟旅途遇见的所谓姑奶奶正合他意。脾气这么大,克制时毫无所觉,一旦真的摆起谱来,却又让能够让他都感受得到一股让人战栗的杀意。

绝对不是普通的年轻人可能拥有的。就算现在表面实力看起来并不强,或许真实实力也的确不怎么强,但杀意是真真切切的强悍,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低,十有**是来自于大家族。

搞不好,是凤家人。

刘祖德的双眼冒出了嗜血的兴奋之情来。

凤家最年轻的一代全都是姑娘家,按照辈分,的确是他的长辈。

整整九个姑娘,除了死掉的那两个,还剩七个,每一个都是掌上明珠,每一个也都有可能继承凤家。

按年纪算,最有资格的是老大凤一,按天赋看,最有资格的是凤小七,按受宠程度看,性情爽朗大方的凤小二跟神秘的刚回归家族不久的凤小九也有可能。

不过也不能忽略双生子跟最小的凤小十。听说这三人最为抱团,走哪都如影随形。如果那个私生女是个低调有城府的,实力也不弱的话,搞不好能够踩着前头的两位热门继承人直接上位。

如果真的是凤家人,这里头遇到的是谁?

嗯,他没有见过她们,就算是用原本的面貌示人,他也不可能认出来。但出门在外,尤其还是讲究所谓低调的凤家,肯定会安排她们用假身份,最起码是乔装打扮的陌生面容。

没有强力碾压他的挑衅,却又能够镇定自如地应对,老气横秋地假装不害怕,呵斥他去面壁思过,这人很有可能是凤小二、凤小六,这两人据说心中比较有主意,尤其是后者,性子沉静,但也有可能是一点情报都没有的凤小九,或者是那个不太常表现的隐形人凤小十。

作为世家,虽然有来往,但刘家跟凤家的来往不多。两家总体实力相差得比较多,除非刘家人上门,凤家人压根是不会主动来联系他们的,尤其是嫡系上门做客,这样的情形,已经多年不曾发生了。

他能够得到一些信息,还是多亏了宋家。

如果是那个跟跟宋韶煦有婚约的凤小九的话,就完美了。宋韶煦很有可能会成为宋家的掌舵人。他可以通过控制她,等候时机,以后控制住宋韶煦,控制住他们两人的子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耐心,便可以在一两百年内,将宋家整个蚕食,把这个日薄西山但仍旧有些底子的世家变成他个人的囊中物。

刘祖德一边想,一边慢慢的搜寻过去。

奇怪的是,一个活人都没有,同样的,一具尸体也没有。

不单只他感到了奇怪,地面上,航空港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展开援救了,他们也疑惑不解,居然没有搜寻到任何一个人。

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仿佛都消失了。不,确切的说,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艘星舰其实就是传说当中的幽灵舰,里头除了死物,压根就不存在任何一个活物。

密集的炮声突然响了起来,熊熊燃烧着的几块舰体剧烈地震动起来,很快便被巧妙地解体了。

隐形机甲从一处飞往另一处,将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了,才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乘客全部不见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祖德笑了。

第342章 救人

他笑出了眼泪。

下一瞬便驾驶着机甲闪身到了地面,犹如一阵风飘过,一个接一个的工作人员倒了下去。

“想逃?呵,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只要现身,就会成为通缉犯。现在不现身,跪地求饶,我就让你求救无门。”

刘祖德找到了簌簌星航空港的控制中心,将里头的人杀了,迅速发布了一则消息,这才黑进最近的一艘星舰,大摇大摆地升空,临走之前,还故技重施,将整个航空港都给炸了。

“艹……”

“是什么大人物来了簌簌星?这么狠!”

“黑心肠的东西,这是要我们自生自灭。”

“怕什么?航空港又不止一个。乌冲那边不是还有一个?据说还能用。”

“你知道个屁。那里据说出现过虫族,早就成为禁地了。要是能用,政府还能一直关到现在,浪费资源?”

“虫族?怎么可能?那东西要是大规模出现过,这个星球早就被整个废弃了。”

“这里不过是个中转站,除了政府行政中心跟航空港热闹一些,你看整个星球,有几个地方是有人流出现的?连过路停留的星舰都没几艘。”

“关键还是停留的那几艘现在都被毁了。绝人后路,这人是个狠毒的家伙。以后碰到一定要绕路走。”

“你知道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还绕路走,面对面碰上搞不好你还会主动上前去搭讪。”

“不是说了叫什么苏一航吗?这名字有点耳熟。”

“苏一航?”

“我记得金雅阁阁主好像就叫做苏一航。”

“不是好像,而是事实。”

“苏阁主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炸毁航空港?难道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跑到簌簌星来了?”

“别乱说。谁知道那消息是真是假?搞不好是坏蛋故布疑云,栽赃嫁祸于苏阁主。”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这苏一航是金雅阁的阁主,就算真的要抓人,抓的肯定也是对金雅阁不利的人,具体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可不好界定。”

“嘘,这里到处都是从金雅阁回来的人,搞不好还有执法队,你这样说话,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对金雅阁有什么意见,以后要是被人暗中下手了怎么办?”

“下手?哼,他苏一航的人要是敢因为一句话就来杀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对,你说得对,来多少杀多少,好样的,杀杀杀!”

“胡崔,你又瞎说什么?长点心吧,事情还有待核实,你们这就往金雅阁泼脏水,就算人家苏阁主不介意,听见了这样的话也肯定不高兴。他不会动不动杀人,但是会不会限制你们日后进入金雅阁去赚钱的行为就难说了。放着一个财主不好好地抱大腿,也就算了,还非得无中生有无事生非,这不是逼着人家财主以后都把赚钱的门路给别人,愣是不给你们开吗?人长了脑子就要好好的用,别白瞎了老天爷的一片好心。”

“我说卢秋业你能不能别我说一句你就顶十句?真没劲。”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越扯越离谱,直到簌簌星政府中心的人一窝蜂地冲到航空港来,旁观者才真的恐慌起来。

“这爆炸搞不好是恐怖主义闹出来的警告?”

“小声些,走,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等事情确定了再说。”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就没有几个人在边上观望了。

“一具外人尸体都没有?”

“没有。全都是我们的人。”

“艹!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人,居然敢跑来我们簌簌星撒野!”

“少了一艘星舰。是牡蛎号。”

“谁家的?”

“登记信息显示,指挥官是邱彤。”

“他们人呢?也被劫持了?”

“还不清楚。”

“快点联络看看。”

“是。”

炸毁现场一片忙碌。

凤殊也在忙碌。

因为她预感不好,所以一直让人盯着刘祖德的房间,也要求苏一航的人监控整艘星舰,虽然没有能够终止炸毁程序,但危险来临前,梦梦第一时间就按照她的嘱咐,将除了刘祖德之外的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十公里之外的地面上。

如果没有建立起主仆契约,梦梦能够把人弄到更远的地方去,但现在受到了限制,这已经算是极限了。

它说是这么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凤殊没有去深究,反正只要第一时间能够将人救下来,她就算良心过得去了,无所谓要送佛送到西。

问题是,她暂时还不能立刻舍了这些人,直接远遁。

“我说你别管他们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点,又因为你这烂好心消耗了能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吃的喝的,你又要舍己救人了?当自己是血库,鲜血源源不断,永远不会流尽啊??混蛋,我说凤小九你听见了没有?!!”

“听到了。一旦开始就不能够半途而废。要是现在收手,我的血就全部浪费了,流多流少而已,好过完全不起作用。”

“我跟你说,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非要救,也就苏一航还有点用处,了不起将他的护卫队的人也救了,别的人你管他们去死啊?

我已经救过他们一次了,他们身体里的什么臭虫,你管他们是喝杀虫剂还是吞灭虫药,那都是他们的事,你为什么非得多管闲事,去管陌生人的死活?你又不是他们的父母子女,也不是他们手足朋友,更不是师徒恩人之类的……凤小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凤殊!想想你的儿子!!”

“我听见了,别吵。”

“你再这么玩下去,身体迟早垮了。别以为可以通过输血就完全恢复,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样,但是我们兽族,每一滴血都珍贵无比。除非是忠诚的伴侣跟后代,否则轻易不会自愿送上任何一滴血。你这是在找死!!!”

“你是兽,我是人,我们终归不一样。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走开,我却不能。如果不是我,刘祖德不可能会炸毁星舰,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情。我必须解决这件事,将他们体内的蛊给解了,我会直接离开的。”

“我已经解决了!我已经听从了你的吩咐,把他们所有人都救出来了!蛊虫什么的,是他们自己的命。就算你没有坐上这艘星舰,那个谁谁谁也会心血来潮就把臭虫植入他们所有人。这跟没关系。”

“我师傅说过,没有谁跟谁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萍水相逢的人,既然能够相逢,那也是缘分。没有能力也就算了,现在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帮他们解决体内的蛊虫,为什么不去做?举手之劳而已。

如果不去做,这些人体内的蛊虫一旦成为成虫,就会受刘祖德控制,日后还有可能传染给配偶,又传给下一代,下下一代,无数的家庭都会成为刘祖德的傀儡,行尸走肉的活着,谁知道会有什么无辜的人因此受伤?

刘祖德能够随意就对人下噬心蛊,不用看就是个疯子。疯子破坏力极强,能够在小苗的阶段直接掐掉他的芽儿,这叫为民除害。”

凤殊不管它,自顾自地给一排排躺着的人解蛊。

现在可以确定的事实是,刘祖德果然就是那个幕后下蛊之人。除了他不在之外,星舰上所有人都中了蛊,包括她自己,只不过她先行察觉了体内的异常,将噬心蛊给引出来了而已。

她猜到会有别的什么人也被刘祖德下了蛊,但以为是极个别的事情,了不起十几个,很显然,她对他的疯狂程度预估不足。

除他之外,一共三百八十六个乘客,全都中了蛊。

而且不是旁的蛊,全都是噬心蛊即便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甚少会用的种类。

看着谨慎,愿意伏低做小,现在看来,他到底是极为张狂的那种人,张狂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知道他是疯子你还要时间救人?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离开这个鬼星球。我告诉你,别再寄希望于我。虽然没有把人转移到更远的地方去,但是一次性带这么多人,我真的消耗很大,大到现在只是勉强吊了一口气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听进去了就该当机立断地舍了这些人,赶紧去找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你不是说他偷了别人的星舰离开了吗?只要他不杀一个回马枪,我救了这些人再走也是一样。”

“那个人不回来你就安全了?别忘了现在苏一航可是通缉犯。你是他的座上宾,有脑子没脑子的人都能够用脚趾头想到一点,认定你这个贵客才是主使的人。

这航空港被炸了,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不管大小,总要有人出来认账。始作俑者跑了,留下的线索指向了金雅阁阁主,你觉得金雅阁会愿意受这样的脏水?肯定会推到你的身上去。就算苏一航受我控制,他也不可能全然不听金雅阁上层人士的命令。

到时候你想想,要是不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各方势力顺水推舟之下,你绝对会被认定为凶手。”

梦梦苦口婆心地劝凤殊立刻离开,偏偏她充耳不闻,只是快速地挥动着手中的小刀,不是划破自己的皮肤,就是割裂乘客的身体,看着鲜血滴落,溢出,一条条或大或小的蛊虫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扭啊扭的,欢快无比地掉进了装着半瓶鲜血的玻璃器皿里。

凤殊机械式地游走在乘客们的边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先接受治疗的金雅阁一行人首先醒了过来。

“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一航虽然疑惑不解,但却没有丝毫恐慌,不疾不徐地吩咐护卫队各就各位,该探听消息地去探听消息,该防守地自己找位置防守。

凤殊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这人的芯子换回了阁主苏一航。

她面无表情地让他吩咐随行医生待命,便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这人怎么好像不是同一个?咦,原来是这样,这一体双魂的转换速度也太快了。行,有这人在,暂时还可以缓冲一阵子,要救人就快一点。”

梦梦转移了注意力,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让她离开。

凤殊的确是加快了速度。之前她不单只要分心应对梦梦的问题,还有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就怕突然之间会冒出威胁来,现在有了金雅阁一行人的保护,她便集中精力,只顾着手上的动作。

尽管速度越来越快,但人数众多,她还是第一次同时给这么多人解蛊,难免有些预估不足,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连身体都摇摇欲坠起来,但即便她毫不停歇地解蛊,也的确是让越来越多的乘客苏醒了过来,现在也仍旧有一百多人,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小姐,先休息一会,让属下给您输一下血。再这样下去,您会先支撑不住的。”

素加看着她就快要变成白雪一样的脸色,就好像下一秒钟就会死过去一样,不由得心惊胆战。

云执事两眼发直地看着躺着的那一百来号人,福尔一家就在其中,“小姐,能不能先救福运?他看起来很痛苦。”

凤殊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福运跟福钦两兄弟都痛苦地拧紧了眉毛,尽管昏睡不醒,四肢却不由自主地在抽搐。

“苏一航,安排人去跟这里的政府人员接触,醒了的那批人让他们去安排,当然,乘客想自行去留也请随意,反正你看着办。小云,注意不要让人靠近这里。素加,你给我输血。”

“是,小姐。”

“是,小姐。”

云执事跟素加都答应得飞快,苏一航若有所思,微笑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安排。

“你疯了?!凤殊,我跟你没完,你再这样自残,我……”

梦梦没有想到,凤殊这一次依旧没有听从它的劝告,小刀直接送进了心口,很快,两大杯的心头血就被送到了福运兄弟俩的嘴边,灌了进去。

三秒钟,他们的身体不约而同地剧烈扭动,俊脸扭曲得仿佛是麻,十秒过后,一堆堆的黑色小虫被吐了出来。

第343章 错误

梦梦简直要气疯了。

凤殊丝毫不理会它的意见,直到将福家一家五口人的蛊虫集体都解了,这才暂停休息。如果不是它强硬地在识海里捣乱,估计她还会强撑着身体继续下去。

“我说你就是传说当中的那什么白莲吧?白莲都没有你这么白,白痴的白!这心头血是多宝贵的东西,你居然也舍得给。给不说,还一给就两大瓶,脑子是不是糊了虫粪?连那些没脑子的臭虫们都不会做的事情,你怎么敢做,你怎么敢!!”

“安静,头疼。”

凤殊只觉得两眼发黑,耳朵隆隆的一片喧闹,头部隐隐作痛。

“该!谁让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的?我都说了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你偏偏要把手伸出去,我看你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你是压根就没有带脑子出门,不,没带脑子出生,没带脑子投胎,没带脑子重生!”

它噼里啪啦地骂着,凤殊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小姐,忍一忍,等身体适应了,慢慢就会恢复的。您就算心急,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现在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醒过来了,剩下的人,情况不严重的,慢慢来也可以。”

素加几乎快要忘记自家阁主在哪了,一直替凤殊忙前忙后,见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还立刻轻声安慰。

“嗯。”

凤殊的确是累了。外伤容易治疗,就好像现在,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了,但体内消失的鲜血却不是这么容易填补回去的。哪怕输血速度非常之快,就像梦梦所说,别人的血跟她自己身体自造的血,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相容,也需要时间来适应。

“我看凤说得对,你这人看着是个文静的,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个胆大包天性子野的,就得关在小黑屋里磨一磨性子,等棱角都给磨平了,身手也有一些之后,出来就丢到战场上去,让你去跟臭虫们你死我活地杀来杀去,到时候再弄出来的棱角,就会可控的,预想得到的,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心肠软得像一坨屎……”

梦梦太生气了,以至于胡言乱语,说着各种义愤填膺的恶毒话语。

凤殊没听见。

她睡着了。

解蛊的步骤看着简单,但却非常耗费精气神,如果只是几个的话,中蛊时日不长,对于她来说,解决起来很简单,但问题是,这一次虽然所有人中的都是单一蛊虫,人数却太多了,其中几个体内的噬心蛊还明显被催化过,已经接近于成虫了,很明显是在上星舰之前就已经中招。

还好发现的及时。严重的那十几个人已经都成功解蛊了。

她微微一笑。

只是下一瞬间,她就笑不出来了。

君临的脸在她的瞳孔里放大,既惊且喜,还有着像上一次的恐惧,“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回去了?你是真的在做梦?没有在骗我?”

他的拥抱依旧落了空,她就像是一个虚拟影像,只是漂浮在他的眼前,无法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凤殊简直要叹气了。

这才多久,就又见面了。如果梦梦的猜测是对的,她压根就不是做梦,而是灵魂离体,被那个古怪的泡泡直接拖到了君临所在的地方。

想起梦梦模棱两可的描述,她问道,“这里是哪里?”

君临抿唇看着她,“你先回答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刚从金雅阁星出来,同行的人中有个脾气古怪的,不太友好,刚到簌簌星,他就把航空港炸了,而且还对星舰上的人全都下了蛊,包括我在内,三百八十六人,现在都被困在了簌簌星,没有星舰可以搭乘离开。我应该是被那个泡泡给拖过来的,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没有从梦梦那里得到君临的一些记忆片段,她不会这么配合着将自己的具体信息告诉他,毕竟,这人于她而言,其实与陌生人无异。

“现在该你回答了,这里是哪里?”

君临答非所问,“金雅阁星?簌簌星?哪个星域的?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名字?”

“没有,我很确定就是这两个名字。我不知道是在哪个星域。”凤殊皱眉,又解释道,“需要告诉你的是,我失忆了。对于之前的事情全无记忆。为了找回记忆,我曾经回到月岚星,然后还上了即家的雅筑号,去了达达星。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被带到了金雅阁星,然后现在刚到簌簌星。”

君临脸色数变,紧紧地盯着她,好半晌才有办法找回语言。

“失忆?所以你现在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们结婚了,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在回月岚星之前的那些年,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是君临,联邦君元帅的小孙子,远方星际海盗团的团长,我们儿子叫凤圣哲,我还有一个弟弟叫凤昀。”

凤殊顿了顿,到底没有告诉他自己回了梧桐星,外域跟内域虽然能够相通,但是那是对于内域的世家来说的,就像凤家,可以随时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里来回,对于外域的人来说,绝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知道内域的存在。

虽然并没有被明确告诉,不能将内域的事情告诉外域的人,但从内域的人也是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外域的存在这一点看来,这个信息最好不要轻易说出口。

就算她现在已经清楚,她跟君临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还育有一个儿子,某种程度上,拥有着共同利益,但是她到底不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信不可信,可信的话底线又在哪里。

“你不是说失忆了吗?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有多详细?自己记起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君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办法继续问话。

凤殊加快了语速,“是失忆了,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我身边的一个伙伴,它有些本事,前不久才告诉我的。并没有多详细,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这些事实,但为什么会这样,譬如我们为什么会结婚,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会怀上孩子,为什么我会有个弟弟,一概不知。我在海底见到你的时候,如果不是同伴提醒,我甚至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跟我精神力结印的人。因为确定了是你,所以现在才回答你这些问题。

我不确定自己这一次能够停留多久,但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那些事情告诉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都在哪里生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金雅阁星跟簌簌星。

这些年为了找你,我去了很多星球,以月岚星为中心往外拓展,造访过数千颗。后来受伤,留在家里的时候,也让璇他们继续找你,但一点消息都没有。尽管如此,我能够感应到你还活着。”

联邦跟帝国的许多地方,虽然他们还没有去,但是星际地图册里有的星球,但凡是法定的,名字他都有印象。

君临直觉,她是在避重就轻,不愿意将那个落脚点告诉他。

凤殊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的能够见上面,为什么要瞒着?好不容易在这种情况下有沟通的机会,你确定要浪费了?只要脱离这里,我就会去找你。我保证,就算是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只要你告诉我,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安全地带回家。”

见她下意识地皱眉,君临突然又加了一句,“凤圣哲很想你。刚得知你消失了的时候,天天哭,几乎没有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后来我受伤了,才意识到不能再没头没脑地继续找你,他是你的命根子,我要把儿子先照顾好了,以后找到你的时候,才有资格站到你的面前说,就算不是个十全十美的父亲,我也是个尽心尽力的父亲,我没有把孩子抛在一边,只顾着追着你跑。”

凤殊的眼角眉梢下意识地就又舒展开来,君临跟她朝夕相处过,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立刻决定趁热打铁。

“凤殊,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的确不太合乎正常男女的见面场景,甚至重逢时候,对彼此都心怀芥蒂,但就像你能够为了孩子而鼓起勇气来君家找我一样,我也能够为了孩子而耐着性子留在家里头照顾他。

你不在的这几年,小家伙起初非常气愤你消失了,我又不顾他跑去找你,所以刚回家时,有好几个月他都不理我,总是拿屁股对着我,不跟我说任何话。我了一点心思,摆事实讲道理没用,也尝试过威胁利诱哄,但全都像是无效攻击,没有任何有益的反应。后来还是气急攻心,伤势加重,他以为我要死了,才抱着我哭得要死要活的,喊我爸爸。

你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有多么让人心碎。不怕你笑话,我们父子俩都怕你就这么死了,就算不死也永远都找不到了,所以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管怎么样,哭了一次之后就算和好了,我去哪都带着他,直到他上学为止,我没有让他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任何一秒钟。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刷牙上厕所都一起,我像你从前做的一样给他做饭,给他讲故事,陪他玩耍,也录了很多视频。

可惜现在无法放给你看。在这里,任何高科技的东西都用不了,个人终端用不了,机甲用不了,星舰也用不了,除了靠人本身,任何武器都像死的一样。”

说着说着他就又担心起来,急急忙忙地想要推她,但是想当然的,他根本就碰不到,“有办法的话快一点离开。你不应该来这里,尤其是现在这样。”

不得不说,一开始她有些反感他的只问不答,那种想要将一切都控制在他的手掌心的态度,让她对他的印象直线下降。可是很显然这人真的跟她相处过,直到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转移她的视线,及时解除警报。

意识到这一点,凤殊看着他的目光便透露着些许莫名的情绪来。

她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即便是在上一世,因为从小的经历,她在同龄人里头,也算是个心防重的,更别提在经历了驴打滚的背叛之后,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也知道自己会对任何一个男人的靠近心怀最大的戒备。

她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就算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她不像是会为了儿子需要一个父亲,就勉强自己去跟君临相处。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跟这人遇见的?他所说的那种不太正常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场景?还是说,其实最初遇见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原来的凤小九?

但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越清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远离视线不说,还任由女儿未婚先孕都不知道,最后两人结婚也不知道?如果越清真的也在外域,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是个再好不过的母亲,即便她毫无印象,从凤家长辈的口中也知道,越清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

也或许,因为凤的缘故,越清曾经把她托付给别的值得信任的人,自己则偷偷地跑到战场上去找失踪的凤了?也或者是曾经弄丢过她?为了不让家中长辈在担心失踪的凤的同时,还要担心她这个失踪了的凤女儿,所以才执着地想要依靠自己一个人寻找她?

因为这样,所以她或者说原主凤小九,才有了独自长大与闯荡的机会。也因为失去了母亲的监护,所以她或者说原主,才会闯下了这样的大祸,轻易地把自己交付给了一个男人,然后不得不因为孩子,而被动地负起了母亲的责任?

凤殊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不管怎么想,怎么看,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当初闯下这样的大错的人会是她。

“我们,有感情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因为两情相悦,才会有孩子吗?听你的意思,我们一开始的时候相处得并不太愉快,所以,孩子是因为大人犯下了错误,才出生的?”

就像她上一世那样,作为错误出生,成为了不受欢迎的存在?

第344章 完毕

君临双眼沉沉。

“你觉得呢?”

凤殊垂眸,“我不知道。对于从前,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君临沉默,半晌过后才轻笑一声,“没有。如果从一开始就两情相悦,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如果相处之后两情相悦,结不结婚其实都无所谓。”

他的神情过于嘲讽,凤殊甚至觉得,他其实是在笑话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露水姻缘?”

“什么?”

“就是,一夜情?”

凤殊对这样的描述感到不太舒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没有,我们连‘一夜情’都算不上。当初我被人下了药,是什么药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认为我们是孽缘。”

君临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了。

“什么意思?具体点。”

凤殊有一瞬间怀疑当初是不是霸王强上攻的情节,但这人给她的感觉,虽然有点邪气,可不像是会自甘下贱的那种人。

怎么说呢,心高气傲的主。这样的人,是不会做一些让自己会受到万人唾弃的事情的,他也许戾气重,也许睚眦必报,可是不会自甘下贱到做一些让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

“嗯,孽缘。不单只是你这么认为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被下了药,而你,被人杀了。所以当初,呵。”

他似乎说不下去,即便是这般模棱两可语义含糊地说了几句话,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凤殊神经蓦地绷紧了,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们,不,你……小心!”

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凤殊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么一动念,她便瞬间消失了,神智回归之前,只看见君临的眼睛一片血红。

不知道是被血红的天空染红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凤殊?凤殊?你醒了?谢天谢地!再不醒来我就要揍你了。”

梦梦这一次是真心的欢喜,语气轻快。

“你知不知道,我跟君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哪里?”

“不是天极星?他亲自来接你们母子俩回君家。”

“不是。”

凤殊坐起来,抹了一手汗,却觉得浑身发冷。

“你没有翻到更久远的记忆?他说他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才跟我……后来才有了凤圣哲。”

黑雾绕着她不断来回,“没有了,我只是进去了一会儿,能翻到多少东西?他说的话可信吗?如果是那个即墨,说的话十句可以信九点九句,这个君临嘛,能有一半可信就不错了。他看着就是个狡猾的。”

梦梦差点想要说他是个奸诈的,临到头又念及这人到底是她儿子的父亲,将来要是真的秋后算账,不找它算,直接算到鸿蒙身上去,它们可是一定会吃亏的。

“喂,你想快一点回到联邦去对不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蒙蒙一定急死了,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它是醒过来了,还是依旧昏睡在原处。最好祈祷天冥号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地方,要不然鸿蒙醒来的一瞬间,就会脱离它自己的空间。”

“我问你,君临现在在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去找他?以你的实力,努力上一百年也去不了。说句不好听的,能够去那里的人,要不是幸运儿,就是倒霉蛋,但总归都是运气爆棚的人,实力也绝对比你现在好得多。”

“我没有想要去找他。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让你这么避讳,连名字都不敢说。”

“谁说我不敢说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吓到了。对于实力低微的人来说,知道越少越幸福,知道得越多越苦恼。”

激将法没用,凤殊下地穿鞋,腿却软了一下,差点跪了下去,黑雾裹着她的身体,将她重新拖回了床上。

“喂,你别乱动。虽然大部分用的是那个泡泡的力量,但就算是魂体,再轻飘飘的,也会有一定的重量,你也是要付出相当大的能量的。以后别它一叫你,你就顺着它的意被拖过去了。

再来几次,就算身体留在原地无事,你魂体也会破损,最后没有办法回归原位怎么办?时间长了,就真的死了。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别以为死而复生的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老天爷不会吃饱饭没事干,专门伺候你一个人的死活。”

黑雾缓慢地涌进了她的识海,像是怕速度过快会刺激到她。

凤殊静坐了一会,到底忍不住,把头探了出去,呕了起来,直到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消除了,才慢吞吞地下床,漱口,清理地板,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管营养剂,一管精神力恢复剂,仰头喝了,最后又慢吞吞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他说遇见我的时候,我已经被人杀了。”

“什么?”

凤殊闭上双眼,无法放松身体,“君临刚才说,他跟从前的我看法相同,都认为彼此之间是孽缘,孩子不是两情相悦生下来的,甚至也不是因为一夜情而出生的。没有情感的愉悦,也没有生理的激|情,他被人下了药,找上了我……”

黑点在识海里蓦地大亮,很快,又化作黑雾飘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君临告诉你,当初他失去理智,跑去j尸?非常不幸的是,你就是那具尸体??”

见她又开始把头探出去,却只能干呕,梦梦终于有了真实感,“卧槽,卧槽,这事要是让凤他们知道,不单只君临要人头落地,恐怕整个君家都要被连根拔起!”

因为数据异常,素加很快就在外头敲门了,“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我现在进去可不可以?”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苏一航贡献了移动型的临时住所,是一小栋迷你型公寓,输血中的凤殊便被送进了一楼的房间。

凤殊干呕不止,压根没有办法回答,梦梦不想让他发现,直接反锁了门。

“小姐?小姐?属下要进来了。”

素加停顿了半晌,终于推门,但门却没有开。

“喂,你好点没有?好了我就要放人进来了。”

“嗯。”

凤殊感觉好多了,梦梦立刻回了她的识海,解了锁。

门应声而开。

“小姐!”

素加几乎是冲进来的。

“嗯。”

“您……”

凤殊紧紧地闭着眼睛,“没事。让我静静。”

素加想说什么,见她这样,便安静地呆在了边上,不敢再问。

凤殊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外人守着,十分钟后便收敛了情绪,坐了起来。

“有事?”

“属下以为您出事了,所以莽撞了。小姐,您现在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进行一个全身检查?”

“不需要。”凤殊皱眉,下地穿鞋,“外头的乘客怎么样?还有这个星球的政府人员有没有来找麻烦?”

“乘客们还是昏迷不醒,没有别的变化。政府的执政官来了,据说收到了举报,航空港有一个工作人员临死之前发出了一条信息,直接指认阁主是这次爆炸事件的主谋。我们阁主现在外头据理力争。这里的执政官还算聪明理智,所以气氛还好。”

素加顿了顿,又道,“您不必担心阁主,反而是小姐,您解蛊的行为引起了执政官的注意,恐怕有些麻烦。”

凤殊一早就知道,替一两个人解蛊容易隐瞒,一次性的给数百人集中解蛊却有很大的暴露风险,但想着现在的身份是假的,也就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

“无妨。他们人就在外面谈?”

“是。”

“来了多少人?”

“明面上也就一队人,十二个,实际上四周埋伏了上千人。”

凤殊扯了扯嘴角,“带武器了?”

“是。”

素加也对这个状况感到无奈,“不过小姐不用担心,阁主会处理好的。执事现在带了几个人去守着那批解了蛊的乘客,他们被安排到最近的一个酒店去住了。执事说他们的情况就跟中蛊之前一样,显然已经完全恢复。就是福家人总想着要回来这里,尤其是福运,好像知道执事对他有意思,现在软磨硬泡的,想要她放人。”

“噢,小云放了?”

凤殊对福运会用美人计这一招感到惊讶,素加见她神情好转,也是一笑。

“没有。我们所有人现在都是嫌疑人,簌簌星政府不可能会让相关人员脱离监控。执事虽然为美色所惑,但很显然还是以工作为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嗯。”

凤殊带头出去,素加迅速跟上。

簌簌星执政官名字叫石吉,是一个老头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此时见凤殊出来,苏一航立刻起身,鞠躬问好,下意识地也起身,微微鞠躬。

“小姐,这位是簌簌星执政官,石吉先生。”

凤殊侧身避让,并没有受对方的礼,“您好,我在家行九,您年长,喊我一声小九即可。”

“不,不,不,该遵守的礼节还是要遵守的。您是金雅阁的贵客,自然就是我们簌簌星的贵客,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啊。是我们招待不周,才会让小姐遭遇了这样的惊吓,您有任何要求,都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小姐的要求。”

凤殊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在笑,诚心诚意地希望能够满足她的要求。

问题是,她能有什么要求?

“我要继续解蛊,时间持续越长,蛊虫成长的速度越快,情况会越糟糕。让外围的人都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你如果不忙,留下来旁观也可以。”

“九小姐,如果现在让人回去,他们一旦离开,恐怕就会有别的人靠近这里。至少,我们的人旁观的话,还可以控制。”

石吉依旧笑眯眯的,而苏一航,也是笑眯眯的,只做壁上观。

凤殊知道,他这是在踢皮球,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行,你不怕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便尽管围观。素加,待会可能还需要输血,做好准备。”

素加中气十足,回答得非常响亮,“是,小姐。”

“梦梦,如果有任何拍照或者录取视频,暗中毁了。”

梦梦没有回答,不过识海深处的黑点微微闪了闪。

凤殊给剩余的乘客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把脉,很快地就调整了解蛊顺序,这一次,她并没有一个个地动手,而是十个十个的一起上。

苏一航瞳孔微缩,在他看来,凤殊真的只是随手一挥,小刀便在乘客的身体不同部位来回切割,就像是有根线在操纵着那把小刀一样,即便离开了主人的手,依旧能够灵活地像条小蛇般穿梭来回。

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惊讶的。

“咦?这……这怎么可能?”

石吉大惊失色。

十个乘客的身体突然凌空飞起,凤殊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成血线,迅速地在空中将十人绑在了一起,然后那些血红的线条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动自发地找到伤口进入患者的身体。

时间非常短,大概只是三秒钟,兀自昏睡却又飞在空中的十个人便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有些人呻吟出声,有些人开始抽搐。但不管是继续神色平静的昏睡不醒,还是出现痛苦神色的挣扎欲醒,所有人的伤口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流出暗红的鲜血来,慢慢发展至黑血,最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探出头来,不断地往下掉落。

“是虫子!”

“闭嘴!”

石吉的手下开始惊呼,被他严厉斥责了一句,才通通噤声。

没错,是虫子。

不单只一条,几乎每个人,都是掉落了一大团的虫子,它们扭曲着身体,纠缠在一起,有些是柱状,有些是球状,有些压根就不顾一切,只是缠绕在一块,不断地扭啊扭啊,想根麻辫。

凤殊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挥,所有的虫子便都飞向了她,直直地进入了她一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盆。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将近二十次,期间素加给她又输了一次血,暂停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宣告解蛊完毕。

彼时,盆中已经装了三分之二的噬心蛊,通体黝黑。起初只是小虫,不断地缠绕,像是玩耍,但现在,却是在厮杀,你咬我,我吃你,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第345章 厌恶

凤殊不断地往盆里加血,直到快要分出胜负,里头只剩下了八条婴儿拳头大小的噬心蛊虫,她才掏出来一个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两个药丸,捏碎,洒了进去。

几乎是一瞬间,蛊虫们蜂拥而上,原本的势均力敌很快化为了混战。

“小姐,敢问这虫叫什么名字?”

石吉一开始还喊她为九小姐,此时却毕恭毕敬的,像素加那般,称呼她为小姐。

苏一航看着眼前的大盆,面上云淡风轻,眼底却流露出了极为嫌恶的神色来。

凤殊从两人的身上收回了视线,“噬心蛊,也叫噬魂蛊。在体外的时候,这种虫子没有多少杀伤力,就算是小孩,也可以随随便便就弄死它们。一旦进入体内,由卵化为成虫,便会控制人的心智,让人随时随地成为行尸走肉,无法自主。”

石吉脸色大变,“您的意思是,虫族派了等级极高的寄生虫,让你们整艘星舰的人都中了招?是不是已经有别的类型虫子到了簌簌星?”

“这些虫子并没有多少智慧,跟你说的虫族寄生虫并不相同。噬心蛊虫由人控制,虫族的寄生虫是有自主意识的。”

凤殊的话让石吉的神情越发难看了。

“人为控制?是谁,居然这么败类!跟虫族合作,来伤害同类。”

“不确定。”

凤殊摇了摇头,不愿多谈。她并不认为石吉有那个实力,可以跟刘祖德抗衡。

如果没有凤家,她在刘祖德的眼中恐怕也是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这里虽然坐标不明,但按梦梦的分析,不太像是内域,反倒更像是外域的未知星球,或者说,是某个难以跟外界联系的空间。如果刘祖德身边有刘家暗卫,可以随时联系到家族的势力,惹恼了他,很有可能会将簌簌星夷为平地。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回来?

想起君临所在的那个荒凉的血红空间,临走之前瞥到的那一个巨大阴影,凤殊皱了皱眉。

那里会不会就是凤他们所在的直面虫族的战场?但两次见面,他并没有杀戮,临去的那一瞥,也只是看见阴影,心生预兆,并没有看到虫族的实体。

“小姐,如果您有靠谱的猜想,不妨跟我说说。虽然簌簌星并没有多少实力,但一层一层地汇报上去,高层自然会派人接手处理这件事。”

鉴于苏一航的态度,而凤殊又展现出了诡异的能力,石吉非常快速地就下了判断,这两人不能惹。他们要走,他也不能拦。问题是,作为簌簌星的执政官,他必须要有个可靠的说法,才能够将责任从自己的身上给摘出去。

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或者说更高层面的权力博弈,皮球可不是这么容易踢出去的,要是没踢好,搞不好会反弹回来直接砸死自己。

他这话也是隐晦地在表达自己的意思,她要想带着人离开簌簌星,可以,但要留下足够的信息给他,让他能够应对上边的人的调查。

“猜想?没有。这些事情我不是很懂,你有需要的话,就让苏一航配合你。他经验丰富,在这个地域,金雅阁渠道也更方便。”

言下之意,不要想让她出面去解决这些问题,她并不怕他强留他,要是真的起冲突,她有的是办法静悄悄地离开,或者干脆藏起来,让他掘地三尺也找不着。要是态度良好,虽然这爆炸事件跟金雅阁无关,作为阁主,刚好身在局中的苏一航也不好袖手旁观,她也赞成他配合。

石吉笑容微敛,没有想到她会干脆利落地拒绝,语气平淡,不像是强撑着表态而已,要么是没有心机,要么是后台太硬,压根不在乎他这个档次的隐晦威胁。

苏一航蓦地笑出声来。

“小姐这是高看我了。如果这一次没有小姐在一旁,恐怕我苏一航就已经成了一具空壳,里头是是人是虫都不知道。爆炸的事情还在其次,虽然死了人,但数量并不多,只要安抚好家属,处理好后续的抚恤金问题,问题不大。小姐的解蛊事件,恐怕要向上头汇报,不管是我,还是石吉先生,就算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近四百张嘴,也没有办法全堵上。

您看,我们该以什么样的语句向上面陈述这一件事为好?”

苏一航并没有像石吉那般立刻就范,态度恭敬地向她请示如何处理。

“你们看着办。我无所谓。”

凤殊像是倦极,吩咐素加照看着依旧昏睡不醒的乘客们,就施施然地回了移动公寓休息。

“苏阁主,您看怎么办才好?老头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还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

石吉这会儿虽然还在笑,却更多的像是苦笑。如果时间倒退,回到凤殊要求他清场的那一个点上,他一定会二话不说立刻照做,非但让外围的护卫们通通离开去包围酒店,自己也会带着队员退避三舍。

到时候不管有什么事,反正他的人都在外头管着那批嫌疑乘客,没有看见这样的古怪场景,自然不用做这头痛的陈述。

“噢,公事公办?小姐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之人。只要不添油加醋,实话实说,她不会怪罪我们的字斟句酌。”

苏一航像是接了球又像是没接球,就这么笑眯眯地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老神在在地去酒店了。

石吉几乎连停顿都没有,便紧紧地跟了上去。

“他们走了。”

“怎么回事,你之前为什么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凤殊没睡,只是躺在床上,真正地休息。

“刚才?我离开了一会儿。”

凤殊沉默,“你不是说不能离开我吗?去哪了?”

梦梦哼了哼,“不能离开,不代表只能够窝在你的识海。外面那一百来号人不是还没醒吗?我进入他们的识海,将一些敏感信息过滤了。”

凤殊明白它的潜台词。

所谓的过滤,自然是吃掉,或者干脆地打包了,也不吃,就这么塞到某个地方。

“这些人不足为虑,倒是那些亲眼目睹解蛊过程的人,如果可以,最好可以将他们脑海中的画面给解决了,不管是模糊还是直接剥离。”

“怎么,害怕了?既然知道害怕,之前就不应该不听我的话,多管闲事。”

梦梦想起之前她的不为所动就非常不爽。

“害怕?没有。虽然这么说有些厚颜无耻,但既然你醒了,我有任何危险,你都不能视若无睹。正如你说的那样,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的人生,活多活少都是赚的,哪怕死在簌簌星,我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她只是有些遗憾,没有亲眼看到凤昀跟凤圣哲,没有能够记起他们,多少有些不甘。

莫名的,还夹杂着些许愧疚。

“无耻,果然人类就是天生无耻的。”

梦梦骂了一句也就算了,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也就是看在我醒了,不用自己收拾烂摊子,所以才有恃无恐。要总是这么依赖我,以后成为了习惯,一旦我们的契约解除,你就死定了。不死在我手上,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总归都是一死,死在谁的手上有什么所谓?只要死法是我可以忍受的,让我死的对象是人还是非人,我并不介意。”

“嘴硬!要是死了又被人j尸怎么办?看,你又想吐了吧?所以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兽,都要善始善终的好,堂堂正正的生,堂堂正正的死。”

凤殊皱眉,忍了几分钟,才将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给忍了过去。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起这一茬?好像是多么光荣的事情一样。你是不是很自豪,自己契约的主人是个曾经死过的人,而且还是个死了之后被人强上,最后又活过来的人?”

她不期待它能感同身受,毕竟它不是人,是兽,期待它理解人类的情感,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好歹彼此已经有了契约关系,她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它的心情,为了自己着想,不也应该闭口不谈?

梦梦鄙视道,“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就没有必要避讳。反正你也不敢到处跟人说自己契约了两只天生天养的兽族,要是敢说,只要有个空隙,你就会被人给逮了去做实验,你这么狡猾的人,肯定不会想要成为囚徒。”

“对,我不会这么蠢。问题是,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做法就是在犯蠢吗?

你说的话让我不愉快。我心情不好,你心情就会好了?只要你一日住在我的识海里,你一日就会受到我的影响。不要提什么你真正的实力比我强之类的话,任何关系都是相互影响的,不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确定要跟我互相折磨甚至是自相残杀,让外人看笑话?”

她的语气极为冷漠,就好像只要它回答无所谓,她就会立刻舍了它,以后都不会再请求它的帮助,更会无视它的存在一样。

“我又没有说不帮你。你蠢我才不蠢。我还想要活着回去见到蒙蒙,活着跟你接触契约,以后天高海阔的,去哪里不行?非得被你这个实力弱渣的人类给捆绑了,自找苦吃……”

它叨叨了两句,黑雾很快便淡了下去,数秒之后,便完全消失了。

并没有回到她的识海。

一开始凤殊还想着这家伙恐怕是挨批不爽,所以生气躲起来了,转而一想,多半是去解决问题了,便默默地开始运转心法。

虽然日复一日地用功,内功渐长,身手也逐年恢复,但她在机甲操控跟星舰操控上却没有太大的进展,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忧虑。

她要尽快跟凤家人汇合,届时,她一定要尽量跟凤或者凤岐宗在一起,让他们可以指点她的训练。

传统武道她可以自学,毕竟上一世已经打下了扎实的基础,现在不过是重走一遍,速度快慢都可以自己掌握,只要每天坚持练习,实力大成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机械类的学习却不一样,没有师傅领进门,她很有可能永远都会在门外徘徊。

当初离开梧桐星的时候,设想得很好,以为个几年,记忆的问题没有任何进展的话,就纯粹当做是体会星际时代的风土人情,尽了人事,便听天命,回家去训练,达到一定的水平后便上战场去寻找解印方法。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出来并没有多长时间,她便跟凤家人失联了。还好梦梦在身边,要不然,现在的她,真的只能够夹起尾巴来做人。

凤殊扯了扯嘴角,停下了心法运转了。

心乱了,脑海里的思绪翻腾来回,乱糟糟的。

君临的那一番话到底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很显然,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这具身体,曾经死过。她怀疑自己就是在那个时间里附身的。

因为就像梦梦所说的一样,老天爷不可能唯独对她网开一面,总是让她死而复生。有一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第二次还是这样的话,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幸运”来形容。

开玩笑,她又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女。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是在君临失去理智找上了这具尸体的那段时间,附身的。是之前还是之后,亦或者,是刚刚好那个点,没有人知道。

恐怕就算记忆恢复,她也不会明了。

君临的话里透露的意思,当时“她”是死的,这一点,很明确。

是死的。

是尸体。

她闭了闭眼,呕吐的感觉又排山倒海而来。

但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宁愿一千一万次地被人埋在尸坑里,也不愿意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她都不愿意经受。

君临本人,恐怕也是痛苦的,从他的那一双眼睛可以看得出来,他极为厌恶,是对自己的厌恶,也是对当时的场景的厌恶。

第346章 心疼

她能理解君临的厌恶,一如自己这会的反应一样,远非“毛骨悚然”一词可以形容。

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当初他不去找活人,而是非要找上死去的“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风尘男女的存在,想要泻火,钱就是。不但合法,也更合乎情理。

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她”的死活,就证明还心存一丝清明,以他的家世,本领,就算被人下了猛药,身边的暗卫也被调开了,他也可以及时联系其他的人,迅速调动援手解救他。

除非相遇的地点并不在星网的覆盖区域。除非他联系了家族,但君家的人却没有及时到场解决,远水救不了近火,也或者,虽有信号,因为某些缘故,他压根就没有要联系别人的想法。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要他亲口陈述,她自己也能够回想起些许蛛丝马迹时,才能够相互印证。

问题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归根到底,伤害已经造成,而孩子,也已经生下来了。

她没有办法立刻消化这个事实。

他跟她是为了孩子才结婚的话,没有感情,只有共同的视彼此为孽缘的想法,平日恐怕多有龃龉。她失去记忆了尚且如此不适,君临这些年一直带着从前的记忆生活,恐怕也很不好过。

孩子还小,不太可能知晓这事。

她跟君临能够达成一致,为了孩子而牺牲婚姻,很有可能为的就是掩盖这样的出生原因。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事实足以摧毁他整个人生。

凤殊烦闷非常。

相较于她自己的出生方式,凤圣哲的出生更加糟糕。

她几乎可以预见,一旦那个孩子知道了出生的秘密,不管在掩盖事实的这些年里成长得有多么心安理得有多么强壮无畏,揭开谜底的一瞬间,作为子女的那种对父母的天然的信赖感,作为人的那种对于自身存在的正当性的确信感,会在刹那之间化为乌有。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在懵懵懂懂地长大之后,长大到可以明了双生弟弟死去而她却平安降生的这一件事实,带给她的家族多么大的伤害之后,她便永远的失去了那种心安理得。她在自己的家里生活,却总有种寄人篱下的狼狈感。明明跟亲生父母与手足朝夕相见,她却总有种被拒之千里的排斥感,仿佛终其一生,都寸步不能靠近他们。

她是罪人,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不被祝福的孩子,不配获得爱的孩子。

从前,习武时再苦再累,她也总是挺胸抬头,除非是被打晕过去,否则绝不会耷拉着脑袋离开练武场。后来,她却默默地弯了腰,人前人后都不愿意抬头看人。

不管是最初的被动,还是后来的主动,她当了隐形人很多年,明明活着,却不敢大声喘气,开心了不懂得肆意地欢笑,伤心了更不会放肆地大哭。努力习武也好,默默读书也好,她都是克制的,活得像一道影子。

她的孩子,恐怕还不如她。

凤殊拧眉,对突然出现的那种可以谓之为“心疼”的感觉非常不适。

她对孩子,不像许多女子一样,有着天然的好感。她对他们不会感到特别的厌烦,但也不会感到由衷的喜欢。她觉得跟他们维持距离最好。

现在,她的心底却对一个孩子浮现出了心疼的感觉。

那个孩子,是她的骨肉,是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如果她没有附身而来,他不可能存活。君临当初之所以神志不清地找了死人,恐怕也是潜意识里不希望留下“后患”。

她翻了一个身。

她不用过多考虑君临的立场,不管怎么看,我们都不会希望跟对方过多相处。如果不是孩子,他们不可能会再相见。

所以,这一场婚姻,围绕的都是凤圣哲而已。只需要照顾到孩子的立场,满足他的需求,便算是成功的婚姻。

她十岁离家,得到了慧山亦师亦父的关怀与教导,虽然在男女之事上,运气也不太好,但她既然敢于去体验,就证明了她并不畏惧,甚至是欣然接纳感情。按照师傅的说法,这样的她,才算得上是由里到外的健康,“好歹没有长歪”。

凤圣哲的话,现在还不到十岁,过去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父亲在一起,如果君临没有骗她,她从前育儿之时真的有录视频与拍照的习惯,小家伙应该也能够从中获取力量。即便现在父母双方都不在身边,好歹他也在祖父母的庇护下生活

除了担心父母会不会遇到危险之外,他应该不至于生发太多的悲观想法吧?不可能无端地认为自己不被父母所喜,所以才会被父母抛弃,直接丢给家中的老人去照顾。她照顾他时,他还小,但有音频记录可以作证,君临照顾他时,他已晓事了,有自己的记忆可以印证。

所以,暂时来说,不用担心他心里郁郁?

凤殊又转了一个身。

烦躁。

怎么可能不伤心?

任何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照顾的孩子,都会伤心。

她幼时虽然不为家人喜欢,但心里也知道,父母在身边的话,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由他们去解决,她遇到了任何危险,他们都会护着她,并不会真的弃她不顾。

这种人身安全上的确信,虽然幼年时不曾了解,年少时也不曾回味过来,但成年之后,闯荡江湖多年之后,她便明了,那也是一种爱。

虽然自有记忆以来,她不曾得到父母的拥抱与亲吻,不曾得到父母的夸奖与鼓励,不曾得到他们任何情感上的亲密表达,但归根到底,她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也不曾忘记要护她安全。

哪怕最后把她放逐于家族之外,他们也找了靠谱的人,而不是随随便便地就把她送了出去。

慧山之于她,从一开始便是救赎般的存在。如果没有家族的筛选与努力,慧山不可能接受一个半大孩子,尤其是,一个小姑娘。

他再不介意世俗的规矩,他也是出家的和尚。哪怕早已是宗师,无人敢随意指责他的言行,但带着一个小姑娘生活,到底会引来不少的流言蜚语。

那时候,她已经比同龄人要早熟,在路上行了一段时间后,便鼓起勇气问他,他是和尚,她却不是尼姑,他带着她,会不会被人唾骂?

慧山当时摸着自己的光头,笑得两颊肉嘟嘟地颤动不已。

“滚犊子,你要是尼姑才麻烦。我都是一只脚踏入坟墓里的人了,管红尘万丈是海还是屎坑,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一切由我担着,你尽管笑你的哭你的。

哎哎哎,别长太好看就行。世间一切颜色太好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物,都会被人所觊觎。所以记得了,别长太漂亮了,我可不想成天去追杀那些对你想入非非的人。

当然,也别长得太丑了,让人天天想洗眼睛也不好。”

想起当初他的嘟囔,凤殊情不自禁地就放松下来,嘴角微扬,脸上有了笑意。

梦梦说她会忘了上一世,随着时间流逝,对从前的点点滴滴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只记得这里的人事与风景。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忘记慧山?

她怎么可能忘记郭子?

她怎么可能忘记凤家?

她怎么可能忘记,驴打滚?

所有爱护过她的人,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所有开心的事,所有难过的经历,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今日的她。

也许她会忘记其中的某些人,忘记其中的某些事,但是让她刻骨铭心的人与事,只会化为灵魂的骨与血,永伴左右。

就好像此时此刻,情绪波动得厉害,难得心情糟糕的时间里,只要想起慧山,只要想起他曾经的话,对她的那些教导,就足够让她从糟糕的心境里挣脱出来,恢复平静甚至是愉快。

“师傅,从前数年不能见你一面,徒儿也不曾痛哭流涕。如今每次想起你跟大师兄,却总是想笑又想哭。有朝一日,真的能够见到二师兄,他一定会笑话我这个小师妹吧?成年这么久了,却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

“你说什么?小姑娘?”

梦梦回来了,一开口就像是在打寒噤,仿佛无数的鸡皮疙瘩已经冒了出来。

凤殊翻身坐起来,“没什么。成功了?”

“算是吧。”

“被人发现了?还是乘客里有大能,让你吃亏了?受伤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还不至于随便一个人来就可以伤到的程度。”

梦梦的语气不太好。

“嗯,没受伤就好。”

凤殊从空间钮里拿出来一瓶精神力恢复剂,仰头喝了。

“别喝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不明显,以后等你实力上去了,就会知道靠外力通关的,永远都及不上只靠自身渡过难关的人。”

梦梦很不喜欢她喝精神力恢复剂,“每次你喝这东西,我都能闻到怪味在你身上飘荡。”

凤殊怔了怔,第一次听它这样形容,“怪味?怎么怪法?臭?还是只是让你觉得不舒服?”

“说臭也不臭,反正就是怪,不好闻,连你自带的香味都给弄得不正宗了。”

正宗?

凤殊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是怎么闻到我身带异香的?我很确定,我的鼻子没坏,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明显的香味。”

“当然闻不出来,这不是你身体的体香,鼻子是闻不出来的,是一种感觉。我们兽族只要有点本事的,或者天赋异禀的人类,靠近你就容易捕捉到那股香味。”

见凤殊皱眉,梦梦又道,“放心好了,现在我住在你识海里,除了君临,或者实力远远高于我的兽族强者,否则这天下没几个人可以闻到你身上的异香。就算闻到也不会识货。”

“到底是什么?可以去除吗?”

凤殊总觉得不安全。她不习惯身上有香味,一旦被强者追踪,很容易被锁定位置。

“这是你的精神力的味道,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你的魂力独有的味道,想要彻底去除,你是想死吗?”

梦梦很是看不惯她那依旧土包子一样的防卫意识,“现在不比你上一世了,别总是想着靠个人隐匿术就可以逃跑的那一套,就算偶尔成功,绝大多数也是会露馅的。除非有足够强有力的人手搅乱视线,要不然,你还是想想怎么适应机甲训练为好。

我不是说赤身搏斗的实力不重要,而是说,相较之下,这个时代,不管是跟人打还是对虫族作战,都更加强调机械作战。你要是不懂怎么驾驶机甲,不懂怎么操控星舰,迟早会吃亏的。不管是迎战还是逃跑,都会处于下风。”

凤殊知道它说得对,“嗯。不过我问的是身上的香味是怎么一回事。除了依靠你掩饰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我自己可以做点遮盖的?”

“哼,轻易不要流血。你知不知道,幸亏这里没有多少真正的强者,不管是人类还是兽族或者是虫族,都没有,要不然,就单凭你一下子流了这么多血,早就把强者给引来了。”

梦梦一提起解蛊的事情就发飙,“我说你这人真的是很不会判断形势,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的吗?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非要烂好心做好人。好人是这么容易做的?是凤家人教你出门在外要不顾自己安全做好人,还是你以前的师傅教你随时随地都要做好事?

下次我跟你说不要做什么事情,我摆脱你老实一点,做菜鸟该做的事情,听从前辈的劝告,不要自作聪明。”

“我的血也会散发香味?”

凤殊对此表示怀疑。她在梧桐星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流过血,不提起他的,就是每月一次的癸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可是凤家上下,好像没什么反应。

凤夫妇那样的人如果还说不上是人类强者,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估计人类早就灭亡了。

“你忘了?之前在密地的时候,蒙蒙就是因为贪恋你的那股异香才会自愿跟你结契的。”

凤殊失笑,“你说错了,鸿蒙好像是因为贪吃,才会这样做的。”

“天真。它再没有见过世面,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类的厨艺就把自己给卖了。就算懵里懵懂的,并不是太清楚怎么一回事,那也不代表它不知道你的价值。

我告诉你,凤殊,就算是我,也是因为你身上的香味有助于我伤势痊愈,加速恢复实力,才会住进来的。要不是被你莫名其妙地给结契了,伤一好我立刻就会甩了你。”

梦梦不希望她总是烂好心,冷冰冰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第347章 谈谈

凤殊沉默半晌,才笑了笑。

“有利用价值好过没有。我们合作吧,梦梦。”

梦梦想起她被埋在尸坑里的场景,语气越发不好了,“我才不要跟你这么笨的烂好人合作,什么时候被你带坑里埋了都不知道。”

凤殊轻笑,“怎么,你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要真是这么厉害,就算我自掘坟墓,你也能够力挽狂澜,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告诉你,没用!跟君临合作都好过跟你合作。”

“哦,你想跟他合作?之前是谁,遇见那个泡泡的时候,怕得要死要活的,不断地念叨着让我要远离君临,免得被泡泡给发现的?”

梦梦气得当真用力拍了她一下,直接把她从床上给扇到了地上去。

“凤小九,你这是过河拆桥,我刚刚帮你把解蛊的事情给瞒天过海了,你这就拿话来堵我?你什么意思?还合作呢,合作个屁!”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何必恼羞成怒。”

凤殊躺在地上,也不起来,微眯着双眼,“我跟君临也是合作关系,共同目标是把凤圣哲抚养成人。孩子成年以后,就可以散伙了。基于事件特殊,以后我和他也不太可能会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所以你要想跟他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确定那个泡泡是个好惹的?搞不好它不会乐意你找上君临。”

梦梦简直要被她的话给噎死了。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个你就够麻烦的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对君临投怀送抱?就算他是你的精神力结印者,我是你的结契者,两者之间本身就因为你有着些许关联,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我可不喜欢跟太多人类扯上关系。

以前我跟着凤初一的时候不知道注意,结果呢,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认识的人通通死光了。就连凤初一也死了。”

凤殊没有搭腔,重新回到床上,安静地发呆。

“算了算了,是我说错话了。你比我更惨,一觉醒来人没了,家没了,连整个世界都没了,跟你相比,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几年不断地在消化她的记忆,梦梦增加了很多华夏远古文的词汇,时不时地也会飚出那么一两句来,沾沾自喜。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它丝毫没有骄傲的感觉,只觉得心有戚戚。

它虽然是兽,但到底是由人类带大的,所以相较于绝大多数同类而言,它算得上非常了解人类的情感了。

只不过,了解不等于接受,了解也不等于习以为常,了解更不代表着以人类的行为准则为它的行为准则。

“没关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说我就是说你自己,没什么。”

凤殊抬起右手,看向脉络清晰的手掌心。

“我以前是断掌。谁看了都说我命硬,所以才会把弟弟给克死了。现在不是断掌,但这具身体也早死了,连带母亲也死了。”

梦梦很讨厌她总是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所以说不要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断不断掌,都无关命硬不命硬。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有些命运是先天就决定好了的,无可更改,但更多的却是后天造就的。你越不信命,既定的某些命运越能发生变化。”

“也对。所以你看,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们长久相处,结果,蒙蒙自动跟我结契不说,连你也莫名其妙地跟我结契了,可见我们有缘。就算我实力再渣,有你在,我也敢一个人单独在外游历,遇见危险也有硬抗的底气。”

凤殊突如其来的奉承让梦梦有些难为情,“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真的跟你合作了。告诉你,你自己的实力上不去,就算我一直帮着你也没用。现在我可是受你的实力压制,水平大降,能够护着你逃跑就算不错了,还硬抗,那是自找死路。”

见它语气和缓了,她知道是挠到痒处了,凤殊笑了笑,“解蛊的事情了了,我们现在随时可以离开。接下来你想到哪里去?由你决定怎么样?”

“你这么好心?”梦梦顿了顿,才嘟囔道,“星舰都没了,能去哪里?这个星球鸟不拉屎的,又没什么地方好逛的。”

“有星舰来这里的话,也由着你决定去哪里。”

“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别以为突然发善心让我做主了,我就会真的跟你合作。”

“好。”

她笑吟吟的,原本因为解蛊而苍白的脸色再次充满了旺盛的血气。

梦梦迷糊了。

“喂,凤小九,你那什么内力真的那么有效?精神力恢复剂可没有这么明显的效果。你现在看着,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你要是喊我九娘,我就告诉你。”

“九娘!”

原本打死都不想这样喊她的,但它实在太好奇了,干脆利落地就顺着要求喊了起来。

凤殊放下手,含笑道,“内力当然有效,可惜,你学不了。”

“我又没有说要学!”

梦梦反驳了一句,又追着问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你不信我,还不信你的前主人?”

“谁知道凤初一说的是真是假?他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人类。”

说是这么说,梦梦到底是心痒得厉害,“你那师傅,最厉害的攻击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我没有见到过。不过如果我有师傅一半功力的话,普通的机甲可以当成小孩的玩具,想怎么拆就怎么拆,想怎么踢就怎么踢。”

“真的假的?什么武器都不用,直接肉身上去,可以跟机甲硬抗?不对,可以完全无视机甲的威力?”

梦梦怀疑她是在异想天开。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见识一下。就算是现在,我实力不济,对付一两台机甲也不成问题。当然,不是那种顶尖的机甲,也不是那种神级的机甲师。”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的把机甲当玩具玩。水平不够的人,就算操纵星舰,也会被水平更高的人打得落流水。你这是想要以大人的实力去对付小孩。”

“虽然我没有见过师傅全力出手,但我有感觉,如果能够成为大宗师,单枪匹马地应对神级机甲师不成问题。”

凤殊并不是空口无凭,要知道,慧山可是连大巫都曾表示过敬佩的存在。他的实力,远非她能够想象。

梦梦对这个判断不怎么相信。不过鉴于她的来历,也没有嗤之以鼻。

“你师傅也许有这个可能,你嘛,就算真的到了什么大宗师的程度,就那烂好心的性格,我看也难成事。还不如教给你儿子,他在君家长大,肯定会被教地跟君临差不多。”

言下之意,比她心狠。

“你现在提起他倒是顺口,就这么看好他?”

“当然,为了活下去,连尸体都下得去手的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毒。你能学到他七八分,我就满意了。”

“噢,不需要学个十足十?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看好他。”

“喂,我就算是兽,也没有那样的爱好,好吗?不过要是有用的话,我也会直接下嘴吃的。你们人类为了填饱肚子,还不是天天吃我们兽类的尸体?算来算去,做法有细微的差别,但其实都是为了活下去。”

凤殊沉默了。

它看问题的角度,显然跟她的很不一样。

“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觉得他好?”

“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嘛,我没有那样的爱好。只不过如果逼到了绝境,不得不这么做才能够活下去的话,当然得像君临那样,想尽一切办法拼命活下去。”

梦梦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凤殊觉得,她有必要谈谈。

“梦梦,人类非常复杂,虽然有些人会像你所说的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就好像一句话形容的那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也有很多人,哪怕进退维谷,他们也会遵守底线,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君临那个人,如果可以选择,他不会这么做。我说的这个‘可以选择’的意思,一是指客观条件的允许,二是指他本人神智清明的情况下。”

梦梦哼了哼,“你又知道?明明一点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

凤殊闭上眼睛,“从前的没有,但新的记忆也是记忆。深海见了一次,被那个泡泡拖过去那个诡异的空间去了两次,算起来,也交谈了三次,互通有无,我能够知道一些基本情况,他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但就这几次的观察来看,他很厌恶最初的那件事。

向我和盘托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我现在也能够想起来,是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再提起的那种厌恶。”

“你又知道他不是演戏?你现在跟他可不是见了几面的关系,而是见了无数面。别忘了,你睡觉的时候常常都跟他在梦里颠鸾倒凤的。”

凤殊皱眉,“我不介意现在就去死,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惹怒我。”

就算只是一只小猫咪,也是会有爪子的,不想被挠伤,就不要随意逗弄。

梦梦却像是看不懂她的威胁,“看看,看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了你们人类的眼里,就是羞耻得应该闭口不谈的丑事。**这东西,不管是人是兽都是天性,天性你懂不懂?就跟治水一样,堵不如疏,你要不想憋坏,就正经地找个长期伴侣,别总想着靠做梦来泻火。

儿子都有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我看你啊,离成年人还远着呢。”

凤殊拧眉,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再追究下去。

她现在还真的没办法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它,尽管狠下心去绝对会起到该有的效果。问题是,她不能这么做。不提她自己从小的教导就是不能自刎,就算是为了凤家人,为了那两个孩子,她也得好好地活下去,活到见面的那一天,活到他们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活到自己身老心也老,不得不合上眼休息的那一天。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的没话说了?哼,我好歹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在我们兽族来看还算不上是老家伙,但跟你们人类相比,我可是你的老祖宗的辈分了,偶尔听我的会死啊?就算不全对,肯定也是错的时候少。

我看君临就不错,这种对自己心够狠对别人也下得去手的人,才能够比别的人活得更长久。他天赋也不错,跟那个即墨不相上下,虽然脾气看起来要差一些,但关键是,你们俩有个儿子啊,依他对凤圣哲的那个尿性,肯定不会真的对你撒手不管。只要你用点心,绝对可以将他的心给争取过来,只要主动权到手,以后他的好身板就任由你搓扁还是搓圆了。

血气旺盛的时候不多做些上天赋予的事情,以后老了再想做,都有心无力了。你是人类还好说,就算看不中君临,也可以找别的男人。要是像我,想随便找个伴都难,更别提去找正经的配偶了,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幸运得不知道有多幸运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换作是我,我才不会皱眉不爽,反正事情都是一样的,对象身体好本事高,随便弄一弄就能弄出一个孩子来,证明基因天生强悍啊。这样的……”

它的话戛然而止。

凤殊睡着了。

“有没有搞错!看着血气恢复了,居然只是中看不中用的?”

梦梦深感自己被骗过去了,气得在房间里张牙舞爪了好一阵,才飘进了她的识海,安安分分地呆着。

因为太过生气,以至于它忘了像之前一样屏蔽这栋移动型公寓的感应器。

一直都关注着这里头的情况的苏一航,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第一个有趣的画面。

一团黑雾。

一团拟人化的黑雾。

像是活着的东西,因为生气,正凶神恶煞地对着睡着了的人龇牙咧嘴。

熟悉的场面。

呵。

苏一航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真挚无比的笑容来。

第348章 两月

原来处境比它也好不了多少啊。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能不死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实力又怎么可能超出它的想象?

苏一航低声笑了出来。

石吉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苏阁主是想到解决的方法了?是不是有确切的怀疑对象了?”

苏一航摇头,“并没有。只是刚好知道了一个失去联络很久的老朋友的消息,你知道的,老友重逢,可是跟大喜日子一样,都让人激动难耐。”

石吉难掩失望,“噢,看来是一个非常珍贵的朋友,要不然,也不会让苏阁主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喜上眉梢?

苏一航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但笑不语。

“执政官,所有的人都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石吉的副官布鲁斯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一脸费解的神情。

“什么意思?”

“所有的乘客,我们一一去问话,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不管我们问什么,都是摇头,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有一些脾气不好的,还嚷嚷着要离开,说我们没有权力把他们关在酒店。”

“你的意思是,关于蛊虫的问题,不管看还是没看见,这些乘客就没有一个说得明白的?是不懂还是怕麻烦,故意不回答?”

布鲁斯挠了挠头,最后迟疑道,“我个人感觉,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失忆。”

“失忆?”石吉闻言终于皱起眉头,“我们的人呢?”

“也需要对我们自己的人问话吗?”

“废话。赶紧去采集信息。”

“是。”

布鲁斯急急忙忙地又跑了开去。

石吉叹气,“这家伙,胡子拉碴的,也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

苏一航对这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云执事很快也前来汇报情况,跟布鲁斯的答案并无二致。

“所有乘客的身体都没有问题?”

“是的,男女老少都神志清醒。其中几个闹得比较凶,请阁主示下。”

苏一航沉吟半晌,“将我们的人都叫回来。事情既然已经了结了,的确是没有必要再跟乘客们一起行动。”

“苏阁主!”

石吉将云执事离开的脚步拦了下来。

“事情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不管是为了你金雅阁,还是为了我簌簌星,是不是双方商量商量,统一口径如何向上汇报,比较稳妥?毕竟小姐是把事情都托付给你了,只要合法合理,我非常乐意配合你,一并做安排。”

他的话不软不硬的,说冒犯吧,并没有挑衅的意思,说真的尊敬服从吧,又不大不小地丢了一个软钉子过来。

苏一航露出一个惊讶又略带鄙视的表情来。

“汇报?这样的事情并不值得向上汇报。如果不是有人将航空港都给炸了,还把脏水往我的身上泼,小姐替人解蛊的事情平常得很,普通到不值一提。”

石吉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刚才幻听了。

“能够控制人的虫子,就算小姐否认了那是虫族,可也是虫子,是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过的所谓蛊虫。一旦那个掌握了方法的人活着离开,将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其他人下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遭殃。我们现在非但要上报,还要越快越好。这样才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对真凶围追堵截,将危险掐死在萌芽的状态。”

“已经离开了。”

苏一航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那个所谓的刘祖德,第一次能够成功,第二次,呵呵,它不会给他任何近身的机会,但凡见面,必定要取他的命。

“这么说苏阁主知道凶手是谁?”

石吉大喜,“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您不上报的话,就让我来做那只出头鸟。就算抓不到,也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让世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人,能够利用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虫子做控制人心的恶事。”

苏一航微微一笑,“抱歉,恐怕我们帮不上石吉先生的忙。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就连小姐,也不确定对方是谁。”

“这么说,小姐果然有怀疑的对象。”

石吉觉得,与其跟一只老狐狸周旋,还不如直接去跟一个年轻人探口风,不管怎么看,小的总比老的容易对付。

苏一航也想立刻回去查看凤殊的情况,与对方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对视一眼,便俱是笑眯眯地离开酒店。

云执事很快地将来守卫乘客的护卫队员都召集起来,跟福运说了几句话,便也离开了酒店。

凤殊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梦梦都以为她不是人,而是它的同类了。

虽然没有从乘客们以及金雅阁一行人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甚至于他本人与手下也对之前发生的场景忘了一干二净,石吉却牢牢地记住了“蛊虫”与“解蛊”这两个词,联想到航空港被炸,怀疑有虫族奸细潜伏进了簌簌星的他在确定了所谓的贵客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之后,立刻将自己的忧虑上报给了上层的人,而且还对乘客们下了禁止离开簌簌星的命令。

乘客们最初群情汹涌,场面一度失控,但也不知道福运跟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所有的乘客都安静了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好像忘记了他们是被簌簌星政府给监禁了一样。

云执事每一天都会到酒店去看望福运一家人,有时候空手去,有时候也会用自己的钱采买一些她认为福运会用得上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提过去。

苏一航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他对石吉的做法毫无异议,不过他自身并没有任何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给组织上层的意思,但如果上面的人通过渠道得知了这里的消息赶过来的话,他也无所谓。

虽然对凤殊以及她的结契者更感兴趣,他暂时没有完全脱离组织的想法。

他在人类世界也混了好些年了,多少了解人类的一些尿性。兽族永远都是用实力来说话,但人类虽然也以强者为尊,在许多时候,却也会因为身份问题,而发生一些让兽不忍直视的糟心事。所以,有个明面上的高身份,总比一个什么头衔都没有的普通人要好。

凤殊睡了整整两个月。期间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移动型公寓,石吉一度想要强行破门而入,可是公寓主人却不同意,每天都老神在在地在公寓边上打转,看天气,看人,看地面,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并没有任何不耐烦。

相较于苏一航的淡定,云执事更加关注乘客那头,确切的说是在意福运一家人的动静,而素加,却担心贵客是不是已经在里头遭遇了不测,譬如自杀,譬如饿死,譬如伤重不治,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是直奔死亡。

这一天清晨,就跟寻常的每一天,所有人都按着这两个月以来的作息行动,但早饭后没多久,就有不少人齐齐地涌向了航空港废墟。

在废墟上空,悬浮着数十艘星舰。

簌簌星执政官亲自带着手下出迎。

一行十人,男俊女美,并没有跟石吉交流太多,寥寥数句后便直接去了移动型公寓的所在地点,旁观的人想要靠近,却被强硬驱散。

“咦,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别人假扮的。好久不见了,苏小子。”

身穿蓝衣的俊美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苏一航身旁,伸手拍向了他的肩膀。

苏一航纹丝不动,嘴角自然地挂了笑,“别来无恙,鲁二哥。”

鲁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全都跑出来了,你能不能不要掉书袋?自从你迷上了那什么远古文之后,每次见面都非要扯上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一点惊喜都没有。”

鲁麒紧随其后,笑着也打了一声招呼,“二哥一路上都念叨着您,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英明神武的苏大阁主怎么可能会困在一个小小的簌簌星上动弹不得。看来事情还真的让人头大。苏大哥没有受伤吧?”

“他看起来像是受伤的样子吗?闲得一大早站桩喝风数瓢虫,不知道有多么闲适。也就你们兄弟俩自作多情,一听说是他,眼巴巴地非要跟着来。”

拥有着一头红发的吴清婷白了鲁麒一眼。

“清婷小姐也来了?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因为你,我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吃过羊肉了。”她眼皮上翻,“那个神秘莫测高贵无比的小姐在哪里?还不请出来让我们见见?该不会我们人都来了,还端着架子不肯自报家门吧?”

苏一航轻笑,“看来清婷小姐进步非凡,四字成语用的那叫一个顺溜。”

一对双生子人未至声先闻,“我们的妹夫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知道苏小子还有没有兴趣?想当年,你可是当了足足三年的跟屁虫,我在边上看着都觉得清婷不近人情。现在好了,你跑的远远的,几十年屁都不放一个,她连个来找你的借口都没有,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急巴巴地赶来,你却喊她‘清婷小姐’,这下回去,我们兄弟俩又得没日没夜地听她哭了。”

众人起哄,吴清婷并没有脸红,更别谈羞恼了,只轻飘飘地看了苏一航一眼,“他啊,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阁主大人了,哪里会看得起我这样的名不符其实的小姐?要也是金屋藏娇。”

苏一航笑意加深,“‘金屋藏娇’也懂啊,看来清婷小姐果真是下了不小功夫。在这里的人,可没有几个懂得这个成语的意思。只不过,用在我身上可不适用。就算我有心,也不敢真的打这样的主意。要知道,小姐最不喜欢我这样不会说话的男人。”

鲁冠大笑,“你要是不会说话,那这里压根就没人会说话了,我们全都是哑巴。”

石吉在一旁赔笑,虽然他年纪大,搞不好还是其中最大的,但现在却规规矩矩地扮演着背景板的角色,只听不说。

始终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开了尊口,“那个贵客在哪里?”

苏一航看了鲁冠一眼。

“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堂叔鲁浩。接到簌簌星的消息,刚好堂叔有空,便以他为主,派了我们过来了解情况。”

苏一航这才笑了笑,“小姐正在睡觉。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吴清婷一脸鄙视,“真的是什么大家小姐出身的?现在都多少点了,还在睡觉?看来苏大阁主找了一朵娇啊。”

“清婷小姐,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小姐是小姐,我对她绝无非分之想,虽然她挺有趣的。”

苏一航顿了顿,笑着说下去,“相信你们见到她的话,都会对她感兴趣的。”

“我可不喜欢女人。”

吴清婷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她的双生哥哥吴东跟吴南也异口同声地表示绝对不会对她感兴趣,“别乱说话,我可是有老婆跟孩子的人!”

“平时几点起?”

“从前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多,所以不清楚。现在嘛,自从她做完想做的事情之后,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过,整整两个月,都在里边。”

鲁浩闻言面无表情道,“去请。就说璞浦星鲁浩来访。”

苏一航却看向了石吉,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石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们都进不去,门被反锁了。据苏阁主的监控显示,贵客在里头,这两个月里一直都在睡觉。”

众人皆是一愣。

“两个月都在睡觉?是我理解的意思还是你表达能力不好?”

吴清婷怀疑自己幻听了,“两个月不睡觉的人是怪物,两个月都在睡觉的人,不是植物人就是死人吧?你确定她还活着?不吃不喝地干躺两个月,活人也会变尸体。苏大阁主就一直这么干等着,不进去查看?”

苏一航摊手,“进不去。门反锁了。”

“你是移动型公寓的主人,你想要进去,就算里边被反锁了,你也进得去,别告诉我,你将全部权限都给对方了。刚才还说了,你可以查看监控。”

吴清婷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其余人对此也表示怀疑。

第349章 同类

凤殊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喊她。

一开始是连名带姓的叫,后来便是“小九”、“小九”的唤,最后是“九娘”、“九娘”的拼命吼。

起初她一点都不想要理会,但声音越来越大,蕴含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她听出来是梦梦的特有腔调。

“喂,你再不醒来,这栋移动型公寓就要被人强拆啦,快点醒过来,凤九娘!!”

凤九娘。

很久没有人这般喊她了。

凤殊倏然睁开了眼睛。

公寓的门应声而开。

“来了。”

梦梦的声音蓦地变得极为低微,就好像是刻意放轻了一般。

房间的门也迅速被推开。

“小姐?您一直沉睡不起,又不允许我们进来,大家都非常担心。”

苏一航看见她坐了起来,表情迅速从担忧转换为了放心,开始介绍,“这一位是石吉先生请来的人,来自璞浦星的鲁浩先生。这几位分别是鲁浩先生的副官费烈尔,鲁浩先生的侄儿鲁冠、鲁麒,吴东吴南以及吴清婷兄妹。”

“我是鲁浩。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姐?”

鲁浩目光凌冽,虽然面无表情,却自带了一股肃穆之气,让人观之可畏。

凤殊对这样的表情看得多了,所以对于他气场中的压迫感习以为常,下床穿好鞋子,才点了点头,“我在家排行第九,鲁先生年长,叫我小九即可。”

“九小姐。”

鲁浩微微额首,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不知道您出自哪个家族?在我们簌簌星遇上了麻烦,不胜惶恐。只要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给您一个交代。”

简而言之,要求她自报家门,顺带配合调查。

“我来自哪个家族不重要,姓甚名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航空港什么时候可以重建好?从金雅阁出来的数百人,可不是每一个都像我这般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只要不出事,家族的人都不会找来。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各自家族的佼佼者,继承人,恐怕此刻,已经有不少的家族坐不住,闹哄哄地在追查事情真相了。”

凤殊没有要暴露身份的觉悟,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身在哪个星域,不好轻举妄动。尤其是,如果这就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了,谁知道会不会传到刘祖德的耳朵里去?

这人搞不好已经潜伏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也可能有别的渠道可以迅速获知消息。

“九小姐难道有什么秘密任务在身,所以不好随意透露身份?啊哈哈,其实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可以立刻清场的,您只需要跟堂叔一个人说就好。我们堂叔看着是个凶神恶煞的,其实最通情达理不过。不该透露的秘密,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直到死都会烂在肚子里。”

鲁麒看起来比较活泼,话说完了像是怕鲁浩生气,还缩了缩肩膀,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嗯,鲁麒说得对,堂叔还真的是面子上不好通融,其实最守信不过。我们兄弟俩小时候可是干了不少惹人厌烦的事情,每次被堂叔逮住小尾巴,他都会网开一面,非常的爱护小孩。”

鲁冠一唱一和,怕她不相信,还朝苏一航努了努嘴,“九小姐不信,可以问问苏小子,就算年纪大了之后,我跟苏小子认识的那会儿也是成年人了,可是被堂叔逮到错误,也总是能够得到宽恕。”

苏一航含笑而立,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喂,你这是美色当前,所以就色令智昏了吗?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能下得去手?我看这位小姐才刚成年吧?”吴清婷不喜欢苏一航对着另外的异性笑眯眯的模样,怼完他立刻掉头问凤殊,“你结婚没?”

凤殊瞥了她一眼,“吴家醋多到没处泼?”

双生子立刻大笑起来,尤其是吴南,立刻朝凤殊比了一下大拇指。

“九小姐这话可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我们这小妹啊,就是个心不定的。

从前人家喜欢她拼命追求的时候,她爱理不理的,无动于衷,好了,男人也都是爱面子的,为了爱情面子舍了,也还是没能抱得美人归,苏小子当下就感情受伤了,自动远离了我们这些朋友,完完全全地断了联系。

好不容易摆脱了,就算不是皆大欢喜,好歹双方都是脱离苦海了吧?偏偏我们这小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因为苏小子不联系她,自尊受伤了,年年月月念叨着他的名字,有时候三更半夜也会跑到我们房间里来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掉了不知道多少相思泪,一想到苏小子可能娶别的女人了,她在家里不知道泼了多少醋,整个吴家从里到外都酸溜溜的,但凡跟我们熟悉的人,都怀疑吴家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吴东生怕她不了解最后一个词的意思,还特意解释了一番,“据说下降头就是神秘莫测的巫术的一种惩治人的术法。可以利用一些普普通通的东西就达到伤害对方的效果,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就爱看那些无稽之谈的东西。什么巫术,还不如看点人类大战虫族的纪录片,好歹还能学点知识,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学以致用。一个两个大男人,成天嘴碎地说自己妹妹的是非,难怪我那两个嫂子都懒得开口说话,什么好的坏的都让你们俩给说光了,还一唱一和的,当唱戏呢?”

吴清婷这一次面色倒是泛起了红霞,不过却也没有恼羞成怒,好像对这样的取笑习以为常了,不以为然地将垂到胸前的红发给拨到了背后去。

“哎,看你说话也挺干脆的,不愿意透露身份就继续保密就是,我们又不是坏人,你别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这样高冷,交不上朋友哦。”

凤殊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确定这人是在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跟她说话,不由地挑了挑眉,“你要是结婚了,十有**会是个好母亲。”

说完她又正儿八经地转向了苏一航,“苏阁主,这是个不错的人选,缘分到了,就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孩,好歹再相处几年,相互了解了解。”

苏一航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笑了。

“小姐,您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您在哪我在哪,您到哪我到哪,绝对不会您往东我却往西,您往北我却往南。之前我也在外头表态了,与清婷小姐之间,再无可能。有些事情,错过了一时,就是错过了一世,既然心里明白了这一点,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态度暧昧地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害人害己可不是好习惯。”

吴清婷脸色大变,视线在苏一航跟凤殊之间来回游弋。

凤殊点头,表示认同,“没错,没有那份心就不要跟人暧昧不清。我已经结婚了,孩子也都上学了,所以不会跟任何男人有牵扯不清的男女关系。

苏阁主之前的话,容易让人误会,以后描述的时候,还是用词准确些为好,省得暗中被人套麻袋揍了也不知道。大家都明白,不管是女人吃醋,还是男人吃醋,多半都容易吃多了,头脑发热,做出些不够理智的事情来。要是因为言语的不当,引发了行为的过激,到时候,还真不知道是便宜了谁。”

换言之,他最好不要跟她来暧昧不清的这一套,吴清婷可能会喜欢,她凤殊可完全没有另外的意思。他要是继续这么招惹她,让她为人误解,就要做好随时被不择手段的饿报复回去的准备。先礼后兵,她可是有言在先了。至于因为这样的小事一桩,而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她既然已经警告过他了,便不会愿意对此负任何责任。

鲁浩沉默地听了好半晌,才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通通出去。

凤殊没有反对,有梦梦在,她暂时并不惧在场的任何人。即便梦梦不出现,单论身手,她还真不怕眼前人。

没有机甲之类的辅助,精神力也不是以绝对的优势强于她的话,她不惧星际时代的任何一个强者。论拳脚,她未必能够赢过所有人,但论逃跑的速度,她却自信能够在大多数的人手中逃脱。

她的内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身手的话,应用的时候不多,单纯依靠每日的暗中训练,自然是远远不够的。她打算找到弟弟跟儿子之后,将俩孩子带回凤家,就立刻开始专心练武,将自己的身手完全恢复了,也将机甲操控提高到一定的程度,对孩子们也尽到几年的照顾义务后,便赶赴战场,与虫族对战,同时也尽快将解印。

待机甲操控实力大涨,对星舰指挥也有了一定的程度了解之后,她会去找二师兄的。

不过这可能是在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她占了凤小九的身体,自然要负凤小九的义务,为家族尽一份力,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战场上杀一段时间虫子。

就当是服兵役了。

凤殊双眼微眯。

她虽然不是儿子,却也可以做儿子该做的事。

不,现在这个时代,对男女性别的强调并不同于上一世。

她用不着害怕凤家人会反对她去为家族尽一份心意。她应该忧虑的是自己的实力,能不能够达到凤的最低要求。要是始终不过关,凤跟诸葛婉秋绝对不会允许她到战场上去送死的。

尤其是,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精神力结印者的身份。如果她实力不济,凤夫妻俩大可以到外域去,将君临直接绑回梧桐星监禁起来,不让他受到危险,那么也就可以遏止她有可能从他的身上产生的危机。

“九小姐。不要惊慌,我已经屏蔽了这栋公寓的感应。有什么不好在人前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鲁浩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正襟危坐的那种做法,腰直挺挺的,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的迹象。

就跟脸上的表情一样,正儿八经的厉害。

这种人,要么是真的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一丝不苟,要么就是个妥妥的伪君子。

凤殊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眼,直觉对方应该是前者。

这也意味着,不好蒙混过关。一条肚子通到底的人,对于自身执着的人事,往往都会死磕到底。

就好像她自己。

或者说,上一世的她自己?

凤殊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现在的她也并没有好多少。

如果真的跟从前大为不同,至少,她会更加轻松一些,会再次体会到年少之时曾经短暂拥有过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悠然感,而不是随时随地都准备跟自己死磕,也跟外界死磕。

遇到了同类人啊。

麻烦。

“将簌簌星航空港给炸掉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我听说过的一个人,但是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所以我无法将那人的来历告诉你。”

凤殊决定将一些情况透露给他,想要一点都不妥协,就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不可能会让她一个字都不吐露,便离开簌簌星。

在情况不明的环境里,她还是要跟地头蛇打好关系。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

鲁浩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他将那艘我们乘坐的星舰指挥官以及两位副官给杀了。原因不明。也许是仇杀,也许是因为某些利益纠葛,见财起意之类,也有可能单纯是心血来潮之下,想要杀一个人玩玩。”

凤殊想起那些噬心蛊虫,眉头微蹙,“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他貌似风评很好,但在一些有识之士的眼中,似乎对他的真实面目嗤之以鼻,最起码,也是不值得结交的那种观感。”

鲁浩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语气,细微的情绪变化,不错眼地看着,一点都不想错过。

“九小姐的意思是,对方是您家中长辈提醒过要避而远之的心术不正的人?”

一矢中的。

“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毕竟没有真的跟他打过交道,很难说。人心是最难揣摩透彻的东西,不是吗?”

凤殊没有打算对他的判断负责任。

第350章 陌生

鲁浩觉得自己并没有猜错。

她没有第一时间否认了他的话,不是吗?所以极有可能,是当真地被长辈提醒过,不要靠近某个人。

会有这样的提醒,说明了她跟那个人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否则,她的长辈不可能还特意提点她,多半是怕她年纪轻,容易被人蒙骗。

“九小姐,既然您知道对方的来历,现在可否只告知我一人?就算情况严重,我需要再向上汇报,也不会将九小姐的身份说出去。您如果愿意告诉,怀疑对象的身份,那么我会对您的身份三缄其口。”

凤殊突然做了一个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动作。

歪头看他,像是个真正的小孩一样,天真无邪。

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把她看做老成稳重的成年人,而不是初出茅庐人生经验非常欠缺的青涩女孩,他不清楚,只能归因于观感。

这人太过淡然。从容得仿佛像那看破世事的老人一样,随时都能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也许是物极必反?所以她才返璞归真了?

鲁浩的面无表情终于变为了困惑不解。

“簌簌星跟璞浦星又是归属于哪个星域?如果鲁先生愿意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普及这个星域的相关信息,并且在我需要离开的时候提供帮助的话,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能够礼尚往来,她可以配合,如果只是想要空手套白狼,那就免谈。

鲁浩的表情从困惑不解转为了诧异万分。

“九小姐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凤殊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请问九小姐是怎么到达金雅阁星的?”

凤殊眉毛微挑,“有关系?”

鲁浩挺拔的坐姿越发端正了。

“从来没有人,会在进入金雅阁星的时候对自己的环境一无所知。相较于簌簌星,金雅阁星对于身份的核实与排查管控得非常严格。没有通过审核的人,不可能得到进入资格。哪怕只是跟着去开开眼界的无所事事的小孩,也都需要通过身份核实。”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凤殊耸了耸肩,像是准备耍无赖的小孩。

“我不知道。之前我跟家中长辈在一块。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衣衫褴褛地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还被苏一航的人当做是贵客一样毕恭毕敬地供着。你问我是怎么出现在金雅阁星的,说实话,一开始我连那个星球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簌簌星璞浦星之类的了。

好了,我如实回答你了,现在换你作答。”

虽然是耍无赖,但这无赖耍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因为诚实,所以不惧威逼。

鲁浩认真地观察她的脸部表情,直到凤殊面无表情地回望,才移开了视线。

“我们这里不说星域,只说界。

这里是阿曼达界。璞浦星、金雅阁星跟簌簌星都是所属星球。璞浦星为一级星,簌簌星是璞浦星管辖下的d级星。原则上,一级星公民可以去往界内的任意星球,旅行、工作或者定居,非一级星球的公民只能够到层级持平或者以下的其他星球。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譬如特殊人才,像是星球执政官及其家属,可以在条件具备时申请到上一级星球居住,又譬如界内任何星球的任何身份的合法公民,只要通过该特级星的审核条件,便可以获得允许,前往该特级星居住,旅行,经商等等长期或者短期的逗留。

金雅阁星就是阿曼达界的一颗特级星。”

凤殊眨了眨眼睛,“阿曼达界?还有别的什么界?譬如跟阿曼达相邻的界叫什么,友好往来的界叫什么,关系不好的界又叫什么?”

鲁浩答地飞快,“相邻的有阿其那界、突菩界、克鲁尔界、陌离菲斯界。彼此之间都是利益纠葛体,阿曼达界跟陌离菲斯界实力较强些,处于第一梯队,阿其那界第二,突菩界与克鲁尔界垫底。

每个界都会十个左右的一级星球,每个一级星球下边都会有十到五十个的下级星球。但每个界都仅有一个特级星球。我们阿曼达界对应的便是金雅阁星。”

凤殊垂眸。

一个都没有听说过。陌生的分级模式。

识海里的梦梦一声不吭,估计也是全然不知。

鲁浩也沉默了。

两人足足有半个小时相对无言。

“这个地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自己的所属界。敢问九小姐,是哪一界的人?”

凤殊收敛了孩童般的姿态,认真道,“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的来历。不过可以明言的是,我是人类,不是虫族。”

鲁浩下意识地眉头微皱。

她是真的不打算坦白。

“九小姐,如果你不配合,我无法放你离开。”

“簌簌星的环境不错,人也好,我不介意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言下之意,她不准备告诉他身份。

“九小姐,需要提醒你的是,不管你是这起爆炸事故的嫌疑人还是受害者,你都是当事人,有义务配合调查。如果一意孤行,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列为嫌疑人处理。为了保密身份,被这样误解也可以吗?”

凤殊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恐吓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梦梦突然就悄声道,“告诉他,这人看着是个心性正直的。”

凤殊垂眸,“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如果知道我是外来者,他为了怕担责任,直接向上头汇报怎么办?”

“你要是执意不说,他一定会上报,你要是说了,他也有可能直接替你瞒了。现在的情况,你明显不是嫌疑人,而是受害者,他更有可能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把你当屁一样给放了。”

“不,不会的。这个人,恐怕不是轻易就能够对事情袖手旁观的人。要是我说出去了,他一定会追根究底。”

“你是死脑筋啊?你要这样做,百分之一百会逼着他按章办事,就算不冤枉你就是凶手,砍你头或者让你坐牢,也肯定会派人监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就算不告诉他真实身份,随便报一个糊弄过去也好过什么都不说。”

“你可以给我一个适合这里的假身份?之前校长爷爷给准备的都是外域的假身份。你确定这里是外域?”

万一随便给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身份,并不适用于这里的情况,事情分分钟会弄巧成拙。

鲁浩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只看得见浓密的长睫毛在微微颤动,显示着这人也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第351章 破解

“如果是不想要泄露行踪,我可以替你保密。”

“笨蛋,说了才知道管不管用啊,赶紧糊弄过去。就算露馅了,也还有我呢,不会真的让你客死他乡的。”

梦梦说完才想要扇自己大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上一世可不就是客死他乡?

“在这里,不管最后会死在哪里,对于我来说都是客死他乡。”

凤殊怼了它一句,才抬眼看向鲁浩,“去问苏一航。我和他来自同一个星域。”

鲁浩双眼沉沉,“同一个星域?”

想起他之前说没有“星域”的概念,凤殊解释道,“就是同一个地方的意思。”

鲁浩拧眉,“苏阁主是我们阿曼达界金雅阁星人。”

凤殊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出口。如果鲁先生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搞不好会惊动你上头的人。我能够透露给你的都坦白说了。至于身份来历,属于**部分,恕我无可奉告。”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身份,为何不能说?我已经保证过了,如果你的身份是合法的,因为私人原因不乐意曝光,那么便到我为止,不会影响到你的行程。”

“鲁先生为何非要执着于我的身份问题?簌簌星航空港的爆炸事件可不是我一手促成的。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才对。”

“有需要弄明白的问题。第一,什么是解蛊事件?现在问石吉,他已经说不出所以然来了,别的亲身经历或者亲眼看到过程的人,通通都稀里糊涂的,这里头就没有九小姐的插手?第二,你们三百多人,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航空港之外,安全地避过了爆炸危机的?听苏阁主的意思,他醒过来的时候,乘客当中,唯独你一个人是清醒着的。”

“解蛊?噢,鲁先生指的是我从乘客们的身体里将虫子给弄出来的行为吗?那不过是怕他们吃进了虫子,对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做的。换做是你,知道别人身体里有活着的虫子,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突然之间变成这样,都会想着要将那东西给弄出来。”

至于第二个问题,凤殊装傻充愣,“我刚醒过来,苏一航就也跟着醒来了,前后相差不到一分钟。”

“凤小九,你这是找死啊?为什么不告诉他?”

“梦梦你别吵。”

鲁浩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怎么弄出来?”

“药粉。”

“什么药粉?”

凤殊霎时间变成了面无表情,声音也明显冷淡了不少,“家传的独门秘方,鲁先生想要强取豪夺?”

鲁浩神情微僵,立刻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只是想看看药粉成品。我不会向九小姐讨要配方。”

凤殊却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不耐烦的表情来。

“鲁先生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还是那句老话,有关于案情的,我愿意配合到底,但涉及我个人**的,请恕我无可奉告。至于你能否从苏一航的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我暂时会在簌簌星停留一段时间,苏一航的人会跟着,有事烦请鲁先生通过素加联系我。”

鲁浩很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在没能够摸清她的底细之前,他的确也不宜轻举妄动,便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独立公寓。

“我看这人是个正经的,说话算数的人,为什么你死活不肯透露身份?”

小黑点在识海里大放光明。

“要是透露了,肯定会往上汇报。不管是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校长爷爷为我弄的假身份,总归会把透露出内外域的信息。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吗?这里并没有‘星域’这样的说法,这里是界,我们所处的簌簌星是一级星璞浦星的统辖星球,而璞浦星是阿曼达界的一级星。

原主苏一航之前跟我说过,他来自于弘蕴星域的虎崇星。我记得那个星域的首都星为和光星,跟首都星为天极星的中央星域一样,都属于维瑞斯纳联邦。也就是说,苏一航原本跟君临一样,是联邦人。他是游历途中失去意识的,所以这人肯定听说过君家。我说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也不算撒谎,就算事后被爆出来也无所谓。

但刚才鲁浩透露了一件事,他说苏一航就是他们阿曼达界的特级星球金雅阁星的本土人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阁主苏一航隐瞒了真实身份,或者说他并没有获得身体原主的所有记忆,也有可能是有记忆但却主动抛弃或者说不得已掩饰了那个身份,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用手段在金雅阁星获得了一个合法身份,还成功当上了这颗星球的掌舵人。

不管鲁浩去问的时候,现在的阁主苏一航是继续掩饰身份还是自爆家门,我跟他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鲁浩不好越过苏一航来对付我。苏一航背后站着金雅阁,也站着所有的特级星球的权力阶层。鲁浩想要动苏一航,也得获得他背后的势力的同意。

可是按他之前普及的界内的基本信息来看,这件事很难,除非赢面极大,要不然没有哪只领头羊会脑子坏了,率先动手。牵一发而动全身,仗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师出无名,又不具备泰山压顶般的绝对实力,只会先落下风。”

梦梦没有想到她一瞬间想了这么多,相当于直接用了一手“祸水东引”,“苏一航之前说你先醒了,显然就是想要把球直接踢给你,让你接手。现在你又踢回去给他,他要是恼羞成怒了,不管不顾地非要拖你下水,让你这个老乡当个垫背的倒霉鬼,怎么办?”

“他看着可不是这么没城府的人。要是真的愿意全力配合鲁浩的调查,就不会跟人打太极,而是直接详细地叙述所有的事情,尤其是解蛊的场面。但问题是他没有,只是将事情推给了我,让我来决定如何应对。虽然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嫌疑,但也没有给我泼脏水,我能接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配和我,你之前不是给他下了印符吗?不管怎么看,他暂时都难逃你的手掌心。我们就算说不上是稳操胜券,也是抢占了有利形势。”

“印符已经被破解了。”

梦梦闷闷不乐地道出了一个让她不安的事实来。

第352章 寒噤

凤殊怔了怔,脸色数变。

“谁破解了?新来的这些人中有谁可以破解你的手段?”

“不是,鲁浩他们没这本事。是苏一航。”

梦梦语气有些蔫耷耷的,“就在你昏睡过去的第二天,我想着还有两个人的记忆还没有解决,便趁着石吉跟苏一航睡觉的时候偷溜出识海,去吞噬他们的记忆。石吉的费了一点时间,但还算妥当。苏一航的我刚进去,才发现印符失效了,立刻退了出来,都没顾得上去吞噬他的记忆碎片。现在除了你我,也就他了解蛊虫的具体事情。”

凤殊皱眉,难怪这一次醒来,她总觉得苏一航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虽然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更像似笑非笑。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苏一航,让他为我们所用了?”

“嗯。”

梦梦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本来我想着立刻带着你逃跑的,可是现在的实力,就算能够带着你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也没有办法彻底离开这个星球。不提簌簌星政府的实力,就凭苏一航的个人能力,找到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他就在外头盯紧了,一点破绽都没给我留,想走也走不了。”

“那之前为什么还说的这么绝对?你现在是不怕鲁浩背后的人,却怕苏一航?”

“谁怕他?虽然弄不清楚附在他身上的那缕残魂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残魂就是残魂,就算有些道道,认真计较起来,它肯定不如我厉害。”

“就算你现在的实力受到我的实力压制?”

“都怪你。要不是突然跟你结契,而且还是主仆契约,我的印符一定不可能让苏一航那么简单的就给破解了。就算是蒙蒙,我咬定不放松的话,它短时间里也奈何不了我的印符。

你说你到底是存什么心?结契就结契,反正我也打算在你识海借住一段时间,好好养伤,你结平等契约就好了,非要弄出一个主仆契约起来。好了,就你现在的渣实力,保护不了我就算了,还要我来保护你,你说是你冤还是我冤?真是倒霉透顶,现在连一缕残魂都敢无视我,真是气死兽了!”

凤殊没有理会它的埋怨,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多少也摸清了它的一些性子,这人,不对,这兽,明面上看着比鸿蒙要成熟稳重,实际上本质就是一个话多过茶的唠叨王。鸿蒙比它要安静多了。

“他没有尝试要破门而入?如果对我真的起了坏心,知道你逃跑,不可能不乘胜追击。”

“谁逃跑了?我那叫战略性撤退,要不是顾及你还昏睡着,而且就在他的地盘里,我早就跑了,用得着苦哈哈地等你睁眼。”

梦梦愤愤不平,凤殊垂眸思考。

不过是安静了片刻,就有人推门而入。

说曹操曹操到,苏一航笑眯眯地徐徐而来。

“小姐,原来您是跟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要不是鲁先生说了,我还不知道,您要早这么说了,我们之间也就能够早一些熟络起来,用不着话语试探,只管掏心窝地谈天说地。”

凤殊挑眉,不确定他准备打什么牌。

“鲁先生走了?”

“石吉先生带着他们去酒店了,据说想要亲自去听一听乘客们是怎么个说法。”

他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她的表情非常的放松,就好像真的是把她当自家人一般看待了。

“我离家多年,可以说,在阿曼达界生活的时间远比在虎崇星生活的时间要长的多,早就把异乡当做是故乡了,小姐不提这一茬,恐怕直到死,我也不会想着要回家。”

“什么鬼?残魂已经知道那个原主苏一航的记忆了?之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梦梦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显然对眼前人有所顾忌。

不,应该说是对于同是兽族的那一缕残魂有所避讳。

凤殊不答反问,“我听说,你是土生土长的金雅阁星人。”

苏一航笑眯眯地点头,“是的,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之后,我失去了记忆,承蒙我老师看得起,便得到了金雅阁星的合法身份,后来又在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阁主之位。前段时间,小姐的同伴来造访,我才突然想起了前尘往事。虎崇星啊,真是怀念。”

说了这么多,事实上也并没有说出多少实质内容。

“虎崇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漂亮吗?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你几岁离开的?现在记忆回来了,想过要回家去看看吗?啊,对了,你家里还有亲人吗?有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对你翘首以盼?”

她丝毫没有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的意思。

“很漂亮,虽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但在我离开之前,那时候,我也就三十上下,整个星球都被绿意盎然的森林植被所覆盖,一年四季都能够看见五彩缤纷的朵。虽然气候不如首都星和光星那般舒适怡人,但四季分明,春有春的芳香,夏有夏的艳丽,秋有秋的高远,冬有冬的洁净,是非常适合旅行与居住的星球。

最让我怀念的是我们虎崇星人,大部分都特别的热情豪爽,恩怨分明,是朋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仇人,必定天涯海角追杀到底。”

他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思念的情绪来,却让凤殊暗地里打了一个寒噤。

“它是不是已经将原主给吞噬了?怎么会有这么拟人化的表情?”

“不可能。如果是为了鸠占鹊巢,而把活人的魂体给生吞活剥了,它会遭天谴的,实力不可能有多大长进不说,就连是否能够痊愈都不好说。

就算是为了它自己,它也不可能真的消灭掉原主,只会有两个选项,要么跟原主彻底融合,要么将原主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缩小到让他成为无法自主醒过来的存在,虽然没死,却也跟死了没差的状态。

很多人类意志太弱,一旦压缩成沉默一族,很有可能会在重复数次的醒来又昏睡过去的循环中,直接产生死志,最后间接地泯灭于对方的强大魂体之中,变为对方的养分,再也没有自主意识。这样的活着,虽然没有彻底从世间消散,可也已经不能算是有自主意识的存在了。”

换言之,那个真正的苏一航,恐怕已经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第353章 古董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朵美丽的儿。

“小姐,把您带到阿曼达界的长辈还能够联系上吗?没有合法身份的话,恐怕会被投入监狱,终生不得离开。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我对此界的情况还没能够全部了解,但对于非法滞留的过客,阿曼达界管理得特别严格,不是彻底判死刑,就是判终生监禁。鉴于您曾经是我们金雅阁星的座上宾,倒是不会有性命危险,可这牢狱之灾恐怕就难以避免了。”

凤殊像是没有听懂他话语里的潜在威胁,“坐牢据说也挺有意思的,我还试过呢,也许可以在阿曼达界体验一次。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老祖宗,等他玩够了,自然就会来找我了,在一个地方呆着,总好过乱跑,让他毫无头绪。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的人就从来没有来这里找过你?”

苏一航含笑看着她,“我家的实力肯定不如小姐家。如果来了人,肯定能够见上面,但直到如今也没有能够听到任何风声,所以肯定没有人来找过我。”

凤殊哦了一声,“阿曼达界是个好地方,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家族里的人都来见识见识,尤其是金雅阁星,还挺热闹的,可以长不少见识。”

“小姐可真是个爽利的性子,我也开门见山好了。鲁浩先生让我来套您的话,说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您的身份来历问题,否则他回去不好交差。航空港爆炸事件就算找不出真凶,也可以平息下去,毕竟簌簌星向来偏僻,停留在此的人不多,死的工作人员也少,现在就基本风平浪静了。新的航空港也会很快建立起来,不出三个月,就能够完工。

反倒是蛊虫事件,事情重大,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不够格掩盖下去,只能够向上汇报。鉴于他是鲁家的长辈,从前也给了我许多庇护,所以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没有任何遗漏,现在他是信得过我,才让我先来接触您,他自己先去酒店跟那些乘客们接触一二。转头回来,他肯定还会要跟小姐您聊聊。”

他笑眯眯地摊开双手,释放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身体语言。

“小姐,虽然我知道您更加希望淡化解蛊的过程,可是怎么说呢,阿曼达界风平浪静了太久,正所谓居安思危,正因为四周太过平静了,以至于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上边的人都必定会神经紧绷,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变化,哪怕那缕变化在您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一桩,在这里,可也是滔天巨浪。

您虽然是我的同乡,但我现在也是界中人,尤其是,我们俩可都在局中,强龙不压地头蛇,话虽老,理却在,我不得不先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往后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才能够帮得上您,把您给保下来。您说对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无妨,你有你的立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便是同乡,也没有把我的安全置于你的性命之上的道理,真到了紧要关头,我自有人护。”

她摆了摆手,像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话。

梦梦已经在她的识海里跳脚了。如果不是结契了,而且还是以她为主的主仆契约,现在她就该因为它的活蹦乱跳而头痛欲裂了。

“好啊,这家伙还是个狠角色。

也对,要不是个心肠黑的,怎么可能让这里的人给了他一个合法的新身份?怎么可能在明知道他底子里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时,还让他当上了界内唯一一颗特级星球的阁主?早知道他是个心肠黑的,我就该在印符控制的有效时间,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人给杀了。

不对,现在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刚来了一群人,可以直接让他们背锅,让我想想,该布个什么局才好……”

凤殊垂眸,集中意念想要安抚它,“别乱来。”

“再不乱来,这人搞不好会暗中往你身上泼脏水,到时候你真的被这里的人软禁了怎么办?哪里来的老祖宗来保护你?我现在可没有办法带着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事,软禁就软禁,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他们要怎么关就怎么关。以前为了逃命,我在尸坑里都能够安安稳稳地呆下去,虽然只有几天,但好歹也是一个特别的经历。有吃有喝,也不严刑逼供,软禁算不了什么。

只要他们真的对我的身份心存一份顾忌,就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而且,你别忘了,这苏一航现在可是承认了是我的同乡。阿曼达界的人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他一个面子,他现在好歹还是金雅阁星的阁主。物伤其类,不管他有心护我还是无心护我,最后的结果其实都一样,由不得他选择,上边的人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杀了我,投鼠忌器,懂不懂?”

“我不懂,别跟我说那些老掉牙的四字成语,我可不像你,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古董!”

梦梦生气,但再生气也没有失去理智,它知道她分析的对,毕竟她才是人类,不管它活得多长,以它兽类的视觉,总也不如她这个人类本身更能揣摩同族的心理。

它的话却提醒了凤殊一件事。

她倏然看向了苏一航。

居安思危。风吹草动。强龙不压地头蛇。识时务者为俊杰。

刚才短短的一段话里,他就接连说了四个星际用语里很少会用的词汇。

前两个四字成语好说,哪怕不知道出处,也容易理解,但后边的两句谚语,没有相关的文化背景与具体的语境,是很难理解正确的。

难道这个所谓的阿曼达界,比起外域来,继承了更多的古老的文化知识?

“梦梦,他确定是那个阁主没错吧?”

“是啊,怎么了?”

“没有,前后有细微的变化。之前苏一航跟我对话的时候,并没有用这么多的华夏远古文的词汇,但就在刚刚,几句话他就用了四个特有词汇,我怀疑眼前的人是别的什么人易容来唬人的。”

“怎么可能?神态跟气势都一模一样。”

“高祖父说过,精神力有变异特质的某些人,可以将熟悉的人扮演的惟妙惟肖,甚至取而代之。”

“是他没错。人类难以分辨,我们兽族却不容易看错,放心好了,是他本人。”

所以,是她一开始的揣测更偏向于正确的答案?阿曼达界真的更多地传承了古老久远的文化内核?

凤殊没有看到,苏一航笑意吟吟的双眼闪过了一缕红光。而她识海里的小黑点也相应地黯淡了一瞬。

第354章 古老

鲁浩接下来又跟她谈了几次,但每一次的谈话都大同小异,最后不了了之。

她以为真的如苏一航所说,她会因为不够合作,而被阿曼达界的掌权者给投入监狱,但是并没有,就连明面上的软禁,也没有。

簌簌星在接下来的数个月里,依旧没有任何外来的星舰停留,在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人为封锁之后,没过多久,便又有一批来自金雅阁星的乘客在新建好的航空港短暂停留。

所谓的短暂,紧紧是三个小时而已。三个小时之后,这二十二艘星舰便又马不停蹄地赶路了,就好像屁股后头跟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心急火燎得很。

跟凤殊同一艘星舰的乘客们基本都跟着走了,除了金雅阁一行人以外,还有一个人也留了下来。

福运。

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她的跟班。

“你不跟家人回去,留下来是准备跟小云谈婚论嫁?”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说得过去的理由。

“小姐怎么会这么想?云执事和我并没有在谈恋爱。我留下来,是因为决定追随您。如果不是您,属下一家在有生之年,怎么活的都不知道。”

凤殊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话中有话。

“我不缺忠心耿耿的护卫。”

“只要小姐吩咐,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肝脑涂地?”

福运怔了怔,显然没有听明白。

凤殊垂眸。

这段时间,她已经明里暗里地有意试探过不少人,发现大多数人并没有比外域的人更懂远古华夏文。即便是鲁浩一行人,算得上是上层人士了,明显也不像苏一航那般,随口就可以掉书袋。

只有一个解释,附身其上的那一缕残魂,是个对远古华夏文化特别感兴趣也有研究的,而且,很有可能,存在的时间非常长,长到跟梦梦有的一拼。

梦梦对此表示怀疑,因为身带长寿基因的兽族并不多,星际浩淼,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得看见一只,没有可能她接二连三地会碰上。

“你最先遇见了我跟蒙蒙,又因为君临,遇见了那个泡泡,虽然具体是什么东西还搞不清楚,但能够直接将你的魂体给拖到君临所在的地方去,实力只会比我强。人类跟兽类都一样,不管天赋再彪悍,都需要时间去累积实力。像它那种级别的,寿命肯定不会短,而且之前我也亲眼见到过它,生机蓬勃,肯定不是开始走向下坡路的老年阶段。

现在这个残魂,是有些古怪,比起我们三只来,它的存在感太弱了。要不是我的实力被你压制了,印符绝对不可能失效。”

实际上它偶尔也会隐约感应到印符的波动,就像是依旧可以发挥作用一般,只不过,这种感应比萤火虫的光还要微弱,它无法确定,也就懒得去跟凤殊说。

“意思就是,你愿意为了我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福运立即点头,“是的,小姐,为了报答您,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我对你们一家并没有救命之恩,用不着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凤殊不太喜欢身边跟着人,不提信不信任,她更乐意一个人四处走走。要不是因为梦梦的入住,让她逐渐习惯了身边会出现旁的声音,她对别人的靠近也不会有了更高的包容度。

她不太确定这是一个好现象还是坏预兆。

“虽然我能力低微,但也有自己的特长。现在没有条件证明,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百分之一百的展现我的能力。”

福运表情诚恳,但是凤殊却摇了摇头,“最好不要。如果你真的很有本事,需要你展现能力的事情,肯定是大事情,如果你没有本事,那也省得浪费时间。”

“小姐,是值得您关注与投资的能力,只会有利无弊。”

“凡事都有利弊。”

“他对你没有恶意,能跟就跟着,管他这么多干什么?”梦梦不耐烦了,“你想好要怎么做没有?真的准备在簌簌星呆下去?他们又没有禁止你离开,干脆到别的星球转转。”

“没钱,能去哪转?如果苏一航不随行,别说钱,身份就是第一个问题。”

凤殊果真没有再搭腔,福运也识趣,默默地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试试看不就行了?”

“敌不动我不动。”

凤殊这段时间也想开了,既然她自己没有办法,梦梦的实力也被压制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阿曼达界,不管去哪个星球,都是一样的处境。石吉好歹对她还有点顾忌,做生不如做熟,反正在哪练功也是练功。

是的,这几个月,她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随意走走看看而已,但却是日以继夜地在练功,内力大有长进,虽然没有施展过轻功,但躲过人的追捕还是有把握的。

“你不想走我想啊,老呆在这鸟不生蛋的星球,都快发霉了。”

“我问你,如果有机甲出现,你能暗中将他们的机甲弄坏吗?或者只是让那些机械类的武器短暂的无法使用。”

“当然可以,只要不是一来就几百架,我可以随时随地让机甲变成废渣。”

“那就行了。不依靠武器的话,单打独斗我就算赢不了,也可以成功撤退。”

“真的假的?你之前还总是依赖我跟蒙蒙。”

“真的假的有什么所谓?你也只能信我。”

凤殊开始缓慢地匀速加快,以至于半个小时后,福运不得不取出了飞行板,这才不至于跟丢人。

“步法很古老。看来她没有说谎,背后的家族势力即便不够庞大,也必定是处在顶尖水平。”

鲁浩坐在隐形的飞行器中,他已经跟踪凤殊几个月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太过古怪的地方,白天她一直在簌簌星到处走,仿佛是随心所欲,傍晚降临,她便找地方过夜,绝不到处乱跑。

直到他家的老爷子鲁焕来了,才总算看出了一些门道。

“爷爷,您也看不出她的来历吗?我一直在跟踪她,她天天都是这样走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要是能看出来,我的岁数岂不就是白长了?让我下去。”

“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亲自跟人说说话,了解一下了。”

第355章 服输

虽然梦梦总是抱怨簌簌星是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但资源再贫瘠,也有许多风景美丽的地方。原本直行的道路,拐个弯便看见了五彩缤纷的海。

凤殊的速度慢了下来,走了过去。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难为了这些漂亮的儿,生不逢地啊。”

一个老头突然从海里冒出头来,见到她像是高兴非常,立刻一瘸一拐地往她的方向走。

“哟,终于来了个人了,还是漂亮的小女孩。你怎么一个人乱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有不少的坏人。哦,原来有同伴。啧啧,一个男人长得太漂亮了可不好,比女人更容易招惹是非啊。”

福运见到有陌生人,立刻缩短了距离,站在了离她一米远的身后。

凤殊只是看了看他,没有搭腔,在老人靠近的时候想要绕过去。

“哎哟哎哟,我脚好痛!”

老人夸张地在往她的身上倾倒下来,可惜,凤殊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扶人,而是轻巧地避了开去。

老人并没有真的摔倒在地,他身体晃了晃,又站直了身体,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小小年纪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啊?虽然我是陌生人,但好歹我也是个老人,对待年长的人,不应该助人为乐吗?”

凤殊不吭声,福运也默默跟上,只做安静的背景板。

“小家伙,做人可不能这样啊,你今天帮了我,明天我就会帮你。你今天要是不帮我,明天要是你有难,我也会视而不见哦。人跟人就应该相互帮助,这个世界才会更美好啊,就像这些漂亮的一样,多好看。”

凤殊伸出手去,指尖从瓣中一一拂过,速度又渐渐加快了。

福运不得已,又拿出了飞行板,继续飞行跟上。

老人这时候却像是脚好了,慢悠悠地跟在了后头,似慢实快,半个小时后,哪怕凤殊提了不少速度,也跟得稳稳当当的。

凤殊挑了挑眉,终于停了下来,回转身去,“福运,你回去。”

“小姐?”

凤殊平静地看着他,福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话地走了。

“不叫鲁先生下来?”

凤殊折了一朵,在手里绕着玩耍。

鲁焕顿了顿,失笑不已,“是我小看你这个小家伙了。我叫鲁焕,是鲁浩的亲爷爷。”

“您好,鲁老先生,我是小九。”

凤殊知道鲁浩一直跟着自己,梦梦在第一天就已经告诉她了,只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老人会是他的祖父。

鲁焕通知鲁浩下来,笑眯眯地道,“我们两个长得不像对不对?鲁浩这小子更像他奶奶。小家伙是离家出走还是被长辈赶出来历练啊?”

凤殊眨了眨眼,“鲁老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晚辈的确是出来历练的。”

鲁焕也跟着眨了眨眼,“你也眼光不错,一来就跑我们阿曼达界的金雅阁星去,那可是我们界的唯一一颗特级星。苏阁主是不是十分年轻有为?我们这里的年轻人,不分男女,可是个个都盼望着能够跟他携手一生。”

凤殊闻言诧异道,“不分男女?鲁浩先生也想嫁苏一航?”

虽然她已经被普及了各种各样的关系谱,但就以个人经验来说,还真的没有遇到过同性在一起的例子。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适应,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的反应让鲁焕爆发出了一阵大笑,鲁浩面无表情的脸则瞬间成了猴屁股。

“我对苏小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凤殊对此表示怀疑,“哦。”

鲁浩咬牙切齿,“我只对女人感兴趣!”

凤殊一本正经地点头,“哦。”

鲁焕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子这么七窍生烟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小九啊,你可真是颗开心果。结婚了没有?没有结婚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鲁家?我让那些没有结婚的臭小子们都排队任你挑,看中谁就是谁,你要高兴,想要把他们全收了也行。”

凤殊笑了笑,择下几片瓣,就弹了出去。

鲁焕祖孙俩俱都浑身一震,鲁浩甚至下意识地摆出了就要攻击的姿势,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收了动作,但整个人依旧明显露出了高度戒备的神情。

刚才被轻飘飘地弹出去的瓣,犹如利刃,向不同的方向弹射而去,二十米开外的几颗大石头在同一瞬间轰然粉碎。

“鲁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小九总是被长辈说是不知轻重,所以决定出来游历的时候,都千叮万嘱,不能在外沾惹草,省得遇上跟我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不小心犯下杀孽就不好了,毕竟有伤天和。”

凤殊看向鲁浩,第一次露出了张狂至极的挑衅眼神,“鲁浩先生是想要活动一下手脚吗?”

她跃跃欲试,两眼发光,原本内敛沉静的气势陡然变得极具侵略性,鲁浩头脑一热,话也不说,直接出手攻击。

鲁焕这一次没有阻止孙子,反而是笑眯眯地退到了一旁,看两人过招。

可惜没等他看出太多道道,不到半个钟,鲁浩就被放倒了,而且再也起不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嗯?”

“我动不了!你是不是下了药?!”

“我在家里跟兄弟姐妹们过招以后,他们总是趴在地上不起来,通常这个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是在耍赖。”

“爷爷。”

鲁浩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僵硬无法动弹不说,内脏什么的也隐隐作痛。

虽然没有说明不可以用精神力切磋,但既然她一个小女生没有使出精神力来,他也不好率先使出来夺取胜利。

鲁焕如他所愿走了过来,但却是笑眯眯地蹲下来,摸了摸孙子的脑袋,“本是不够就要挨打,你以后还是别在小九的面前自称长辈了,年纪都白长了。亏得她愿意放下身段来教训教训你,否则我看你啊,永远都不会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古话是什么意思。”

凤殊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去,“鲁浩先生,您这是要吃吗?”

鲁浩两眼冒火,但糗已经出了,他虽然依旧觉得难堪无比,却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

愿打服输。

第356章 彻底

凤殊没有想到,鲁浩会直接回答说对,请给他一颗。

她身上没带,营养剂倒是很多,不过那是她的存量,可舍不得给他,故而只是五指微曲,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在我家,这个叫做五爪,可以无限供应,我弟弟妹妹每天都会从长辈的手中领到很多,鲁浩先生还想要吗?”

像是意犹未尽,她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从来就没有吃过,但今天也是我第一次送五爪给人吃。滋味怎么样?不错吧?我一个大妹妹总是说五味杂陈,一个小妹妹则说好吃的不得了,她很想借此练成铁头功。”

鲁焕又开始大笑了。

“你这小孩,真讨喜。我从来没有见过鲁浩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脸都成猪肝色了,啧啧,你这家伙,要不是鲁浩的表现太差,我都想把这家伙打包送给你。”

“爷爷!我真的动不了,她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

“能对你做什么?死不了,放心,为了让你好好地长长记性,吃点教训,你就趴着吧,小九让你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愿打服输,要乖。”

鲁焕这一次不是摸头,也不是拍肩膀,而是狠狠地拍孙子的屁屁。

“九小姐!我已经吃了,解除我的状态。”

鲁浩已经羞窘得快要忍不住了,这一次不是对凤殊的,而是因为自家祖父的突然抽风。

“解除什么?我没有打伤你啊。”

凤殊像是怕他不相信,又捡了一颗石头,顺手弹了出来,这一次,五十米开外的一座小土丘轰然倒塌。

“我要真想伤你,你经不住我一根手指头。”

“你就吹吧,明明是别人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就摁死你。”

梦梦对这样锋芒外露的凤殊感到不适。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之前不是嫌弃我太闷了吗?现在活泼一点点,你不会觉得日子更有趣?这一行人当中,也就鲁浩是真的那种严肃正经不愿意太多表露情绪的人。”

凤殊垂眸,伸出一指,突然就戳了戳鲁浩的肩膀,“信不信,我要想杀你,你现在就死了,就算鲁老先生就在身边,也护不住你。”

鲁焕依旧在笑,鲁浩却是头脑蒙了三秒。

沉默。

他信了。

“我开玩笑的。遇上鲁老先生这么好玩的人,难得也想要淘气一下。虽然我平时的作风跟鲁浩先生您更像一些,不过偶尔也会有冲动,想要当个好玩又有趣的人,这也算是对鲁老先生的欢迎吧,两位可还满意?”

“不能再满意了,小九你露了这么一手,我可是看得很过瘾,不知道能不能跟我也过几招?点到为止。”鲁焕点头,笑眯眯地提出建议。

凤殊也点头,只不过却是略带歉意地先行解释,“鲁浩先生,我真没对你做额外的事情,说实话,要不是你连娇都撒了,我还以为你故意躺着不动,为的就是要吓唬我。你的身体是不是有暗伤?如果怕意外,可以先去做个全身检查。要是觉得没事,我就陪鲁老先生热热身。”

鲁浩脸色铁青,“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请。”

凤殊随机站了起来,朝鲁焕拱了拱手。

“你真的要跟他过招?喂,不想死就不要玩火。小狐狸就算了,将毛拔光也无所谓,人没玩死,鲁家也会顾忌着你身后有可能存在的势力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只老狐狸要出手了,输了赢了你都吃亏。”

梦梦的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输了,她就被人摸清了路数。赢了,她也会被重点关注,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监视程度,到时候想要离开,绝对是插翅难逃。

“不还有你吗?这几个月,你可是依靠着我恢复了不少伤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好了很多了。”

凤殊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已经将簌簌星的主要地带都跑了一圈了,并没有发现能够引起她注意的地方。正如石吉所介绍的那样,簌簌星是个贫瘠的星球,资源枯竭不说,居民也少得可怜,所以是非很少,内部的生死拼搏之类的打打杀杀几乎没有。

这一次航空港的爆炸,算是有史以来的比较严重的一次危机了。

不过即便如此,如果不是解蛊事件发生,如果不是金雅阁星阁主苏一航也刚好在,单纯是航空港爆炸的话,也不可能劳动鲁浩一行人过来。

来了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她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鲁浩最多也就停留几天,把主要事情交代一下,让下边的人去处理,也就会回去了。偏偏凤殊说合作也是绝对诚恳地配合调查,但要说不合作,她也的确是没有做到百分之一百的有问必答。

身居高位的人,从来都是想得多。想得少的人,要么是天生出生在上层,要么就是身边有人护着,所以可以从头到尾都不怎么想,即便想,也用不着想得过于复杂。

鲁家在阿曼达界也算是上层人家了,所以作为继承人的鲁浩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虽然也是从小到大都一直被强有力的家族所护着,但从来不会少了思考。

家族有实力,他个人也有一身本事,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就得到。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天下没有白得的真情。天下没有白得的利益。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而且,很多时候,付出得再多,也不会得到想要的收获。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可能彻底地掌握人生当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因为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从小到大就对祖父鲁焕抱有着极强的崇拜。他想要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鲁焕一样的人,在家族面临危机的时候,能够力挽狂澜。任何时候,都能够镇定自如地面对挑战。

可是他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鲁焕有朝一日也会输,而且还是输得这么彻底。

鲁焕像他一样,倒了下去。

第357章 嫌弃

鲁焕仰躺在地上,终于体会到了孙子所说的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感觉。

他并没有愁眉苦脸,反而是兴致盎然,“小九啊,你这是什么道道?还真有趣。”

“什么?”

“定身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还真是完全不能动。”

他眼睛乱动,活像个老顽童。

“我没有做什么。鲁老先生是跟鲁浩先生约好了,要一起变僵尸吗?”

“僵尸是什么?”

眼看话题越来越歪楼,鲁浩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你……谁?”

“一个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张嘴就结巴?就不能好好说话?破坏气氛。”

鲁焕抱怨完孙子,没忘了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僵尸你见过?是怎么样子的尸体?你说我们像的话,难道尸体还是活着的,只不过行动受限?”

“我也不清楚,顺口一说而已,还想问问您呢。”

凤殊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像是认定了鲁焕是个博学多才见识多广的人。

鲁焕笑得越欢乐了,“小九啊小九,你可真是个人才。我还真好奇,能够培养出你这样聪慧的孩子的家族是怎么样的人家。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上门拜访?”

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鲁老先生不会想去的。”

“怎么可能?我这人现在无所事事,最喜欢到处走走看看。年轻时候太早成家立业了,累死累活地,好不容易才等到孙辈都长大成人,现在不去玩玩,以后真的走不动了,可就亏大了。说说看,你家在哪个界?还是说就是我们阿曼达界的?”

他目光灼灼,“不对,你不像是爱说谎的人,难道是来自界外?是联邦还是帝国?”

“他知道!”

梦梦在识海里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

凤殊垂眸,不答反问,“界外?鲁老先生的意思是,我家跟这里不是同一个……空间?”

语气像是十分不确定,疑惑,略带惶恐。

梦梦跳脚,“你搞什么?刚才还直来直去的,让你不要跟他打你非得打,现在把人放倒了,该探消息的时候反倒缩回去了,又想要躲在壳子里一声不吭?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他敢这样说,肯定是去过界外的,我们只要向他讨教,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鲁焕没有想到她会反问自己,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不明白,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你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吗?”

“我第一次出门游历。之前伤了脑袋,休养了好几年,所以一直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都没去。”

凤殊这话可不是假话,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鲁浩再一次打断两人的交谈,“九小姐,麻烦帮我们解除现在的状态。如果是因为没有告知你就在身后隐身保护,被看成了是跟踪,所以你觉得受到了冒犯,那么现在我就是活该受罪。但我爷爷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没有道理因为我而遭难。”

“别理他,臭小子一本正经的时候还像模像样的,真的被踩到痛脚,反而是沉不住气了,比我这老小孩还不如。我们说我们的。小九家在哪啊?”

她没有正面回答,“界内指的是我们现在这个地方,鲁浩先生已经给我普及过了,所谓的界外是在哪里?联邦跟帝国,就是界外的两个国家?您去过吗?漂亮吗?好玩吗?有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

梦梦心急如焚,“你能不能干脆点?拖泥带水的,听得我都着急。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

“安静。”

“安静你个头。他能够准确地说出联邦跟帝国,就证明他去过,就算没去过,肯定也听说过,是确认过的事实。不是他,也会有别的什么这个阿曼达界人去过外面。”

梦梦在识海里的话音刚落,鲁焕就立刻开始了打脸行径。

“我们离界外很远很远,远到去过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手指头。老头子没有那个福分去看一眼,只从老一辈的口中听到过。据说比较大的联盟集团就是联邦跟帝国,全称是什么我没有听到过,不过星球无数,资源多得让人眼红,好看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好吃的更是多不胜数,虽然没有吃过,但想想就足以流一整年的口水。”

像是真的想到了什么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鲁焕两眼发光,“听你这么说,你家要么住的很偏,要么是对子孙的管教很严格,要么就是两者兼而有之。不管是哪一种,你应该是直接掉到我们阿曼达界来的?要不然不可能对金雅阁星一无所知啊。苏小子说你看起来对周围的环境都很好奇,一开始还以为是纯粹针对特级星的反应而已,但我家这臭小子又说你曾经问过他界内的情况,看起来非但不像是我们阿曼达界的人,也不像是其他几个界的人。”

他不眨眼地看着她,凤殊一点压力都没有,只是耸了耸肩,“说实话,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就像不知道联邦跟帝国在哪里一样。要是真的有这么好吃好玩,你能告诉我怎么去界外吗?不管到哪都是游历,等我走马观地游览完几大界的风景名胜,希望能够去您向往的界外走一走看一看。到时候鲁老先生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有个年长的经验丰富的人在身边,我也不容易遇到点事情就遭人非议。

一点小事就没完没了的,能回答的都回答了,偏偏人还不信,非得刨根问底,问不出来了吧就白天黑夜地跟踪,睡觉也盯着,拉屎也不离远点,都快烦死了。要不是怕老爷子在暗中盯着,我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发疯砍人。”

她终于露出了像是少女般的神情来,之后两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即便是嘟囔而已,在她直直地看向鲁浩表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时,事情也是很明朗了。

没等鲁焕修理自家的孙子,鲁浩就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我没看你拉屎!”

“我又没说你看我拉屎,我是说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跟就跟吧,既然选择了不明示,而是暗中调查,好歹也拿出点本事来。天天居高临下地看看看,要不是我穿的严实,我都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有偷窥癖,专门想要利用高空的优势来看人胸口。”

“你你你……”

鲁浩没有想到,她针锋相对起来,居然会毫不留情。

“你这是诽谤!我没有看你拉屎,也没有偷窥你胸口!!我喜欢胖胖的女人,你看起来浑身都只有骨头,手感肯定不好!”

梦梦闻言立即在识海里破口大骂,“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还不如狗!什么眼神?我看他就是为了偷窥你才会老挂在天空上往下看!要不要我立刻爆了他脑袋?!”

“刚才还说我冲动,我看你才真的冲动。

爆什么爆?杀他容易,他旁边的老头子怎么办?这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就算能够两个一起杀了,也未必能够逃得出簌簌星。就算逃得出簌簌星,也未必能够安然无恙地逃离阿曼达界。就算能够成功逃出阿曼达界,也未必能够回到外域去。你想让我成为通缉犯吗?”

“要是不理会其他人的话,只带着你一个人,我现在已经可以带着你离开这个星球了。”

“但是?”

“但是没有办法控制好落脚点。”

“你之前也没法控制好目的地。”

“谁说的?之前蒙蒙遇险的时候,还不是我把它从帝国带回到你身边的?当时可是精准定位了。要不是跟你结契了,还是该死的主仆契约,我们现在早就脱困了,哪里用的着装腔作势,凭着人们的想象与猜测狐假虎威。

听这人的意思,这里离联邦很远,那离内域肯定更远。没有凤家作为靠山,就连君家也没有,你就是一个幌子,随便来个火眼金睛的人就会戳穿谎言。到时候直接把你囚禁起来,你就该哭了。我看你还是跟这人好好相处相处,这对祖孙不像是坏人。”

“我撒什么谎了?本来就是有靠山。坏人可不会将‘我是坏人’这几个字写在额头上,让你一看就知道。”

“还没有撒谎?你叫什么你不知道?你家住哪你不知道?联邦在哪你不知道?关键信息一点都不说,装傻充愣,把别人当做傻子一样看待,只会让人更加疑神疑鬼。有些时候,不管是面对人还是面对虫族,开门见山都好过迂回曲折地兜圈子。”

“直来直去地办事是你们兽族的专长,我们人类就算是再简单的事情,也得掰成一朵,才能漂漂亮亮的解决。”

凤殊让它稍安勿躁,梦梦在识海里兀自嘟囔,偏偏她充耳不闻,只好闭口不言,暂时听她跟人交谈。

“原来鲁浩先生喜欢杨贵妃似的美人啊?眼光不错。”

“臭小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被人发现了,就应该乖乖地下来,光明正大地同行才是。你就不能热情好客一点,主动当个好导游吗?被人发现也就算了,现在被揶揄了居然还没觉悟,真是笨到家了,我以前耗费的时间精力可是白费了。”

鲁焕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像是真的在埋怨自己教出来了一个笨蛋。

鲁浩下意识叫屈,“爷爷!我压根就没有发现她发现了我在跟踪,要是知道了,早就下来了,谁喜欢一天到晚地挂在天上当白云?”

“乌云还差不多!还好意思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小九给发现了,你到底是怎么当上星长的?我看石吉都比你有眼色多了!”

凤殊挑了挑眉。

星长?

这个词好熟悉。

梦梦冷不丁道,“君临手下就有一个人绰号是‘星长’,他们远方团有一个内部群,所有人都用绰号。君临是‘掌柜’,你是‘天下’!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早点回到联邦才是,就算君临不着急,凤那小子肯定也急死了。”

君临。

天下?

凤殊眼角抽抽,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他还想要君临天下?找抽吧。

“咦,这个表情可新鲜。小九是想起了心上人了吗?刚才嫌弃臭小子的时候也是嫌弃,可不像现在这般的嫌弃啊,有意思,你的心上人是个很会玩的人吗?改天介绍给我老头子认识认识?我可喜欢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人老了啊,就是喜欢回忆从前,也喜欢跟朝气蓬勃的人呆一块,可以假装自己也还处于年轻有为希望无限的年龄。”

鲁焕尽管是在教训孙子,但一直都注意着凤殊的表情,她那些细微的变化,自然很快就捕捉到了。

这一次,轮到凤殊想要翻白眼了,只不过,她没有,依旧维持着垂眸的状态。

“有什么不一样?您可真会开玩笑。”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本事没多少,还让你这么个小年轻随随便便就给放倒了,但是看人的本事的确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精湛了哦。你刚才那嫌弃的表情,完完全全就是想到自己亲近的男人的反应。”

“艹,这人该不会就是精神力变异的人吧?一猜一个准啊,简直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是不喜欢虫子吗?要喜欢,我这里还有好几条噬心蛊虫,想要吃吗?要煎要炸,还是煮炒?蒸也不错,完了不用喝凉茶。”

“蛔虫又不是虫族,这话不是你们的古话吗?我不过是借来用用,谁说要吃虫子了?你也不许吃!要敢吃我就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让我给你表演吃虫?以前还真吃过不少,譬如蜂蛹,好吃得很,白白胖胖的,营养价值非常高。”

凤殊脑海里浮现出了从前到处找蜂蛹吃的情景来,梦梦自然“看”到了,立刻哇啦哇啦叫,“你要再这样吓唬我,以后我就把丢虫堆里去,不分白天还是黑夜,都让你呆在噩梦里,没完没了地杀虫!”

“无所谓,正好当训练了。”

凤殊嘴角微勾。

虽然不是心上人,但是名义上的确是丈夫没错。

也许下一次被拉过去,可以让他身上的那个泡泡帮帮忙?

不像是讨厌她的样子。

第358章 鲁莽

鲁焕这人很有意思,说陪就陪,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便带着凤殊在阿曼达界到处逛,当个称职的导游。鲁浩、苏一航等人也跟在后头转悠,像是完全没有别的正事干一样。

凤殊兴致勃勃,除了坚持夜晚休息以外,白天她都跟着鲁焕到处跑。还别说,有人带跟自己随便乱跑还是不一样的,能够看到非常漂亮与独特的风景,譬如,她就见到过一丛丛看起来像是箭矢一样的东西,远看像,近看听了介绍,才知道那东西是活的,名字叫向阳,是一种白天就会成群结队地跑出来太阳,晚上则会躲到地下去睡大觉的昆虫,烤起来非常好吃。

一想起之前吃过的向阳昆虫,口腔里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口水。

“今天我们要去哪个星球?还能遇到比向阳更好吃的食物吗?”

“哈哈,看来小九你也是个小吃货。有肯定有,不好找。向阳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昆虫,很多阿曼达界的人终其一生都碰不上一次,碰上了也未必有那眼光认得出来。你运气还真不错,托了你的福,我能够第三次吃到向阳肉。”

鲁焕说的话让其他人心有戚戚,除了鲁焕以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吃到向阳,如果不是跟着凤殊乱跑,搞不好就会错过这次机会。

“要是没有鲁老先生火眼金睛,我也只会错过,怎么可能认得出来?这次我们要去的星球叫什么名字?”

“芦八星。”

他话音刚落,吴清婷就下意识喊了出来。

“有什么不对劲?”

“芦八星是突菩界的一级星,相当于璞浦星在我们阿曼达界的地位。但是突菩界虽然整体实力是垫底的,但他们那里的人却非常暴躁,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就算面对的是来自于阿曼达界的人也一样,不会有任何卑尊屈膝的想法。”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凤殊挑了挑眉,“这里有哪些星球的人会对别的星球来的人卑尊屈膝?我们也走过不少星球了,好像没有见到过。”

鲁浩面无表情,苏一航就像鲁焕一样,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情,却只是随意看看,没有解释的意思。

“没事,芦八星的人只是比较豪爽,习惯了彬彬有礼保持距离的人初到那里可能会不习惯,但那里可有非常好吃的秋松鱼。小九,你该不会半路逃跑吧?”

鲁焕语气揶揄,凤殊摇了摇头,“我没有打退堂鼓的习惯。”

吴家兄弟异口同声问道,“打退堂鼓是什么意思?”

吴清婷瞪了两个哥哥一眼,“联系上下文也知道了,不就是‘半途而废’?”

“你少卖弄,从小到大,让你学古文你还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学以前的文化。现在搜肠刮肚来一个词,刚好对上了,所以就翘尾巴了?”

居然又是异口同声,非但说的话一字不差,就连语气与神情,都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人在说话。

凤殊觉得有趣极了,好奇地看着吴家兄弟。

“梦梦,要是你也有一个双生子,你会不会想要掐死对方?”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天生天长的,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像我一样的梦梦。鸿蒙也一样。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无父无母?有父母的人或兽才会有可能存在兄弟姐妹等等亲缘关系。我跟鸿蒙自成一族。”

梦梦对她的问题表示鄙夷,“说起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有个双胞胎啊。虽然没有活下来,可也是存在过几个月的。你会想要掐死他?啊,不对,搞不好就是在出生的时候被你掐死了,所以才会一落下来就变成死胎。”

凤殊沉默,原本明显是看热闹的神情,陡然转为了寂然。

就像是,从生机勃勃一下子变成了死水一潭。

所有人都丈二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识海里的梦梦却是叫起苦来,因为几乎是它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原本安静的剑冢突然就喧嚣起来,无形之剑开始飞来飞去,好几把都冲着它而来。

即便跟她是结契的关系,梦梦还是头皮发麻,开始在识海里左奔右突,免得真的被一剑穿体。

“喂喂喂,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激动,你别激动啊,我们好歹是坐同一艘星舰的人,目标一致,利益一致,就连命都是一致的,伤我就是伤你自己啊,凤小九!”

凤殊并没有真的情绪失控,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情绪波动并不剧烈,只不过反映在识海里,些许微澜也成了轩然大波。

“原来你还知道伤我就是伤你自己啊。”

凤殊垂眸。

“是是是,让那些剑停下来,快点!”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也许该停下来的时候它们自然就会停下来。”

“艹!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我有说这话?”

“你重复说了我那句话,为的不就是嘲弄我的无知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凤殊集中意念说了几句,便不再理它。

弟弟。

不提从前的那个双生弟弟,也不提现在这具身体的那个双生弟弟,她有一个明确是活着的弟弟。

凤昀。

他在君家,跟凤圣哲在一起。

凤殊抿唇,想要继续游历的心思便淡了。

她怎么可能够忘记呢?她有孩子,有弟弟,两个人都还年幼,需要她的陪伴。

她已经消失了这么久,就算有君家的庇护,甥舅俩肯定也会有惶恐不安的时候,尤其是,君临现在也身不由己,压根就没在君家。

“小九这是想家了?看你好像有些难过。”

鲁焕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厉害,立刻就洞察了她的情绪变化。

“要不想去芦八星,我们也可以立刻掉头回阿曼达界的。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回家。到时候,就换你当当导游了,能够养出你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来,想必你的家乡也是极为美丽的。”

凤殊这一次没有再兜圈子,而是直接朝他鞠了一躬,直起腰来道,“鲁老先生,您能把我送到虎崇星吗?维瑞斯纳联邦,首都星为和光星的弘蕴星域虎崇星。”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之间抛出来一个具体的地址。

鲁焕祖孙俩跟苏一航还能够保持镇定,其余人却都是一头雾水,惊诧莫名。

吴清婷率先问了出声,“维瑞斯纳联邦,首都星为和光星的弘蕴星域虎崇星?我怎么一个都没有听说过?哥,你们听说过吗?”

双生子对视一眼,默契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

就连云执事,这一次也莽撞地第一时间看向苏一航,“阁主,您听说过联邦虎崇星?”

“好了,其他人都散了,苏小子跟小九留下。”

鲁焕已经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鲁浩却眼尖地发现,自家祖父背在身后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鲁浩带头离开了会客厅,其余人跟着鱼贯而出。

“苏小子,据小九说,你家就在界外的虎崇星?”

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鲁焕神情激动,声音明显在发抖。

苏一航微笑着点头,“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应该是。不过您也知道,晚辈曾经受伤太重,以至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说,有很长一段时间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帮忙。虽然前段时间出现了模糊的记忆片段,是真是假却无法判断。”

鲁焕却是激动地两眼发光,“肯定是真的!只能是真的!界内并没有联邦这样的制度,而且所有的星球名字我都了解,绝对没有虎崇星。你果真是界外人,老界主猜测得不错。”

苏一航依旧面带微笑,“如果不是小姐的出现,恐怕我也没有办法想起关于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这么说来,小姐真的是我同乡?能够跟我说一说虎崇星吗?”

凤殊就知道他会祸水东引,不过既然急着要回到联邦去,她也介意不了太多了,话已经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来。

“我没有到过虎崇星。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还是苏一航你自己迷迷瞪瞪的时候向我透露的。”

鲁焕却已经盯紧她了,“你不是联邦虎崇星人?”

凤殊果断摇头,“不是。但是我到过联邦游历。带我出来的长辈也说过,万一失散,可以回到联邦去等他。不管是哪个星球,他都会找到我。之前的确是隐瞒了没说,不过戒备之心人皆有之,虽然鲁老先生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个好人,可好人也不会将‘我是好人’这四个字刻在额头上。”

她顿了顿,又垂下了眼睛,像是有些窘迫。

“没关系,没关系,出门在外当然要十二分小心,不管怎么防备陌生人都是应当的。你做得很好。”

鲁焕一叠声地安慰她,没有看到苏一航的双眼掠过了一丝嘲弄。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已经判断我值得信任,所以想要我帮忙送你到联邦去?”

凤殊抬眼,语带诚恳,“是的,之前您不是说了,想要到外域去走走看看吗?我们正好做个伴。苏一航你也要一去吗?离开家这么多年,你的家人肯定也很想你。”

“当然,只要真的有机会,我当然希望能够回家看看。”

苏一航笑得非常诚恳,以至于满脸都是思乡的愁绪,让她看得头皮发麻。

“鲁老先生愿意送我一程,自然不会介意是不是加多一个人。”

苏一航含笑不语。

鲁焕却已经能够稍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想要去界外,不是没有办法,但我没有去过,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不行,我们现在去找界主。他要是愿意,我就能够借借你俩的光。正好苏小子是阁主,身份也还说得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掉头跑了开去。

“鲁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找界主?哪个界主?阿曼达界界主?”

“不是。是这里所有界公举的具有一票否决权的人,有点像远古时期一言九鼎的皇帝?”

苏一航不太确定自己的比喻是不是对的,凤殊却没有去费力纠正。

“那个人好说话吗?是正是邪?能不能容人?会不会草菅人命?”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苏一航笑了出声。

“小姐还真是有趣,明明总是一副老气横秋我是大人的神情,现在问的话却像是小孩,那个谁谁谁是坏人还是好人?有多坏,坏在哪里?有多好,好在哪里?”

凤殊两眼微眯,“你觉得这话回答,你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

苏一航两手一摊,“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界主。虽然是金雅阁阁主,但这个身份说低不低说高不高,能够接触到鲁老先生,却无法接触到鲁老先生背后的人。如果这一次不是小姐的出现,给鲁浩带去了巨大压力,他老人家又正好不忙,有闲心来插一脚,我还未必能够见到他。”

“不是说你在鲁家呆了很多年?”

苏一航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他是大忙人,那些年我只见过他三次。”

凤殊微微皱眉,所以说,鲁焕这人还真的是她给引出来的?

“那你对他的观感如何?”

“小姐,您这么说,我可是诚惶诚恐。毕竟您跟他相处的时间远较我为多,难道不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这不是揶揄,凤殊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那就说说你在鲁家的那些年,听到看到的别人对他的评价。”

苏一航回答得非常快,几乎是脱口而出,“非常有趣的长辈,爱吃爱喝爱玩爱闹,富有童心,但在该做正事的时候又有大人的担当。”

这话不管怎么理解都可以,实际上说了等于没说。这一段时间同行,她也能看出来鲁焕的确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人,要不然,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可能对无用之事了解得这么丰富,不单只能够说的头头是道,还能够立刻就地取材展现给她看。

她在大师兄那里见到过太多的吃货了。那些真正的爱好美食的人,是真的可以上三天三夜的时间去谈论同一道美食的不同做法与味道,各执己见,常常为了谁对谁错而捋起袖子打架,最后却又把酒言欢。

鲁焕对美食的喜欢,绝对比普通人的口腹之欲要来得深。

问题是,不是每一个吃货,都是单纯的一根筋的老实人,很多吃货,胸有城府,心怀天下,野心所向,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她是不是鲁莽了?

第359章 利息

凤殊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简直像是在做梦。

她没有见到界主本人,但是在确定了她真的想要到联邦去后,二话不说便直接派了一艘特殊星舰,让鲁焕送她离开。

她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便晕乎乎地上了星舰,同行的人只有鲁焕祖孙俩,苏一航与云执事、素加,以及福运。

“这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直接砸中你了?会不会吃撑啊。”

“就算有问题,我们现在也已经在人家的地盘了,上不上下不下的,老实呆着。”

凤殊躺在分给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她跟云执事是唯二的女性,所以云执事住在了她隔壁,男人通通都住在另一个区,隔得很远。

梦梦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放风了,此时便在房间里乱飘。

“进去。”

“干嘛?”

“这艘星舰不是一般的星舰,如果有不为人知的高科技,你这样乱飘,肯定会招来麻烦。”

“你也会怕麻烦?要真怕麻烦就不会扭扭捏捏的了。要是一早就对那个鲁浩开门见山,哪来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事?”

“你不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要是没有吊足胃口,我们上哪去认识鲁焕?苏一航都说了,他也就见了对方几面而已。那个界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我没说我不想离开。我的意思是,既然早就决定了要离开,早点说正事,我们搞不好都已经回家了。”

“回来。”

虽然凤殊直觉这房间里没有监控之类的东西,但她还是有种随时都会被人盯上的感觉,说不上恶意,也谈不上善意。

虽然万般不情愿,梦梦到底老老实实地回了她的识海,只不过,抱怨几句却是免不了的。

“搞什么?我透透气不可以?整天对着你那些剑,我都快烦死了。”

“这不好?省得你无事可做,又嚷嚷着无聊。”

“我宁愿无聊,也不愿意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识海里的这些剑,老戳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恶俗招数。”

梦梦说起来就欲哭无泪,问题是凤殊还真的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她自己也不明白识海里的剑是怎么形成的,更别说操控了,所以爱莫能助。

“习惯了就好。就像我习惯了你的话唠,现在非但免疫了,甚至还变得跟你一样爱唠嗑。”

换做从前,凤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爱说话的一天。

“你才话唠。我跟蒙蒙也没说这么多话。要不是你总是拿话来刺我,又死活不按照我的话来做,我怎么会被你气的胡言乱语?这都是因为你从来就不省心。”

“你拿鸿蒙当孩子看,它顺着你正常,不顺着你也正常,自然心平气和。我又不是你孩子,而且,别忘了,现在按照我们的实际情况来看,你应该按着我的吩咐来做事才对。”

“你再说一次‘吩咐’!”

“我没说‘命令’已经很客气了。”

“凤小九!”

“别说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

凤殊开始打坐,梦梦一见她盘起腿来,再想要抱怨都只好停下来,免得打扰她练功。

是的,如果说之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它照样看不懂她的这一套心法是怎么运转的,但已经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

它说不出来具体的变化是在哪里,最初是非常细微的作用,现在它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比起从前要活泼了不少。

这意味着,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凤殊的实力并没有进阶,但实际上她却是实力大涨了。

搞不好,现在越阶杀人并不是难事。

不对,既然赤手空拳之下,能够把鲁焕也放倒,说明她实力真的不差。

梦梦“看”着她那些乳白色的东西在她的身体各处缓慢有序地游走,晕乎乎地想到,它这一次的运气也许并没有想象的糟糕?

她还在梧桐星的时候,就曾经出其不意地将凤家长辈都给点穴定身了。她的精神力本来就不低,现在经过了有意思地训练,比起一般的同龄人已经强大得太多。如果不是用精神力比斗的实战经验太少,搞不好现在的实力就已经跟鲁浩不相上下。

至于苏一航,这人说是人又不完全是人,说是兽也不完全是兽,实力评估不能够用正常的眼光看待,所以有待观察。

问题是,它当初的印符是不是真的还能起到一点点挟制作用?

不管有没有,这人短时间内估计都会跟凤殊同行的。它好好地观察与提防就是。

梦梦想东想西的空隙,凤殊很快就入定了。

这一次跟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她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以至于素加来敲门喊她吃饭的时候,没有任何应答。

在持续了三个小时也等不到回应之后,鲁焕与苏一航很快就亲自过来请她。

他们破门而入的那个瞬间,在她的识海里散成千千万万缕细丝的黑雾迅速聚拢成一个小黑点。

“凤殊,快醒来。有人进来了。”

凤殊充耳不闻。

“搞什么!”

梦梦很想冲出体外去放倒她,最起码做一个伪装在熟睡的场面,问题是,现在它不敢出去。

它终于隐隐约约地感应到了一股隐晦的力量在观察这个房间。

不,确切的说,是在盯着凤殊。

它无法分辨那股力量散发出来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疑惑不解,好奇凤殊这个人。

随着鲁焕等人来到床前,它立刻装死,沉到了识海深处。

“小姐,该吃早饭了。”

素加躬身轻问,但就像意料之中那样,凤殊依旧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不发一言。

“这是小九独特的睡觉习惯?”

鲁焕笑眯眯地看着她,苏一航笑眯眯地摇头,“不清楚。小姐向来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会有这样的习惯也不奇怪。”

说了等于没说。

唯有素加,看她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退后两步,当背景板。

“你可以先回去,让其他人不用过来。”

素加闻言看向苏一航,见他点头了才向鲁焕鞠了一躬,离开了。

鲁焕没有生气,反而眼带赞赏,“你这心腹不错,是个好的。”

“能得到老爷子的表扬,是他的荣幸。”

“哈哈,苏小子,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想说的话一句能够顶十句,信息量大的惊人,不想说的话,一百句里头也挑不出来几句有用的。”

“您老言重了。对于小姐,小子是真的知道得不多。”

见他也鞠躬,鲁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规矩?之前第一次见面就说要跟我打架,现在倒是礼多得怪吓人的。我也没说你瞒着什么,小九这小家伙可是藏得够深的。”

“从前我太莽撞了,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自然懂得了一些分寸,要不然年龄岂不是白长了?小姐这人是个心中有数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说,她一清二楚。跟在这样的心如明镜的人身边,自然而然地就会为她的气场所慑,礼多人不怪,我这也是在小姐身边的这段时间,才学了这么一点皮毛。”

苏一航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好话都不要命地往外吐,就好像凤殊是个毫无缺点的完人一样。

“虽然认识小姐的时间不长,但按照真正的相处时间来看,也不算短了。她是个分寸感拿捏得非常好的人,最起码在同龄人中来看,实在是再老成不过。跟她一对比,当年的我可真是相形见绌。即便是现在,我也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小姐这样的眼光,这样诡异的实力,这样舍己为人的宽广心胸。”

鲁焕很感兴趣,“诡异指的是什么?还有舍己为人?”

“小姐看着实力不高,但是却有出其不意的招数,能够让人定住身形,完全不能动弹。也许是用了药,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样的药物,可以维持这么长时间。至于舍己为人,当初我们那整个星舰的人,除了跑掉的那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集体都中了蛊。”

之前一直不愿意详谈的苏一航微微一笑。

“蛊?”鲁焕目光灼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晚辈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按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那些蛊虫虽然是虫,但并不是可怕的虫族,反倒是普通的小昆虫之类的。虽然在人体外的时候杀伤力很小,随便来个小孩也可以直接踩死它们,但是一旦进入人体,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会潜伏在人的体内,孵化后从幼虫成为成虫,时间不一。我们遇到的那种蛊虫叫噬心蛊,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成为下蛊之人的奴隶。

一旦植入成功,时间长的话很难剥离,时间短的话也需要有人懂解蛊方法才能够力挽狂澜。”

鲁焕脸上的笑容已经很难维持了。

“这还叫没有多少杀伤力?”

苏一航依旧在笑。

“是的。按照小姐说的话的确如此。只有在人的体内才能够发挥作用,在体外的时候,弱到不值一提。”

“你们现在都心智正常,你的意思是,有人替你们所有人都解了蛊?谁?”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被篡改的话,是小姐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她当初袖手旁观,恐怕就不会引来上头的注意。”

苏一航将凤殊解蛊的过程详细地描述了一番。

鲁焕沉默了一会,见凤殊依旧盘着腿,像是在睡觉又不像是在睡觉,暂时也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便招手带头到外头去。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晚辈不确定要跟谁说才好,甚至都无法保证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实的。毕竟经历过这件事的其他人,都已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更重要的是,”

他嘴角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这里,晚辈觉得说什么都不要紧,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而不是隐隐约约地受到约束,无法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鲁焕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已经猜出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其他人的记忆之所以残缺不全,是小九想了办法给有意识删除的?你应该知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阿曼达界人才济济,也没有几个人有那样的能力,可以篡改人的记忆不说,还可以同时将这么多人的特定记忆同时给搅成浑水。”

苏一航点头表示认同,“这也是为什么我无法即时上报的缘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匪夷所思了不是?不管怎么看,她就是个年轻人。而且由始至终,她身边都没有其他人出现。”

鲁焕悚然而立。

按照当初的情形,凤殊救人是出自本心,但预估不足,所以到了后面她其实是在逞强。在严重透支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在随后不久就立刻去消除乘客们以及石吉等人的记忆,就算她有那个能力,当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意味着,她身边的确有高手在护着,只不过万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高手的实力远非他所能想象。最起码,他没有感应到那一股力量,这就说明,是非他现在这个阶段所能见识到的层级。

“既然她能够第一时间就伸出援手,证明她是个本性良善的人,你让人在外边守着她,什么时候醒了,让她什么时候吃饭。一个好好的年轻人,老是饿肚子对身体可不好。”

鲁焕朝苏一航挥了挥手,急急忙忙地便走了。

苏一航并没有去叫人,反而是悠哉悠哉地自己站到了门外,显然是打算亲自等她醒来。

也许她会喜欢他送的这一份大礼?

呵呵,想要回到联邦,可不容易。不出点血,交点学费,怎么称得上是外出游历?阿曼达界难进也难出,这是一贯以来的规矩。哪能因为她就打破了这个限制?岂不是显得他太没用了?

他暂时奈何不了它,但从她身上收回点利息也不错,谁让她成为了它的主子呢?

利益均沾,债务也得一起背负啊。

第360章 恐惧

凤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掏了两管营养剂喝了,才慢吞吞地去洗漱。

“我觉得事情不妙,凤殊。”

“嗯?”

梦梦从识海深处冒出来,“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我感应到了一股非常诡异的力量。”

“什么时候?”

“就是你练功练傻了的时候。”

凤殊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人进来了?”

“我没见着人。苏一航那个臭小子,将你解蛊的过程原原本本地都描述给那个老头子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当着你的面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半晌。”

“当着我的面?”

“素加来喊你吃早饭,但是你一直没有开门,他怕你出事就报告了,然后那两人直接破门进来,看你睡觉不像睡觉的,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不是练什么神功呢,盯着瞧个没完没了,后来见你脸色红润,才开始若无其事地聊天。然后听完了你解蛊的过程后,那个老头子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苏一航现在还呆在门外,亲自守着。”

镜中的凤殊眉毛微皱,“说重点。”

“大概是听说了你的事情,那股力量现在隔一段时间就会扫一次房间。”

“让你也感到很有压力?”

“是个人类强者。”

“如果没有跟我签订主仆契约,打得过人吗?”

“不知道。要见到人才能够评估。就像你,精神力其实很强悍,但实际操作对战起来,你还不如我现在的水平呢。”

凤殊将毛巾洗干净了,拧干水,接着烘干,才装好丢回空间钮去。

“感觉到善恶吗?”

“更多像是好奇。”

梦梦有些烦躁,“我们现在实力上弱于对方,如果只是把希望依托在对方身上,万一那人对你不怀好意,这一次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一到联邦,你就将凤家的求救信号放出去,这样比较保险。”

“我以为你会建议我现在就启动家族的特殊通道,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高祖父他们呢。原来你也不是那么怕死啊,勇气可嘉,值得表扬。”

“凤小九,我是认真的!这人给我的感觉不亚于那个诡异的泡泡。”

“好,我会考虑。”

“别考虑了,现在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当个乖小孩,让你去吃饭就去吃饭,不吃饭就回房蹲着,别露馅了。我怀疑那股力量就是那个神秘的界主发出……”

梦梦突然就噤声了,识海里的亮点几乎是一瞬间黯淡下来,就好像是火熄灯灭一样。

凤殊头皮发麻,有什么暗沉的力量在刹那之间扫过她的身体,冰凉彻骨,很快就消失了。

快得就好像只是她的幻觉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梦梦的感觉也没有错。

的确是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观察她。不,甚至说不上是观察。

她之前的猜测还是有不小的偏差。刚才的那一瞬间,虽然极短,甚至连一秒钟都不到,但她却像是在大热天,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给瞬间冻成了坚冰,可以被人随手粉碎。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突突突跳了起来。

她无法去评估那股力量的强悍到底是到了何种地步,但她知道自己的感受。

已经不能够用“心跳到嗓子眼”这种字眼来形容她的反应了,那个极短的瞬间,她真的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呼吸跟温度都没有了,一个大活人,却像冰冷的尸体那般僵硬。

即便是从前她躲避追杀主动跳进尸坑里边去伪装尸体,她感受到了被死尸压在身上的窒息与恶心感,她却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个活人,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把自己看成一具尸体过,哪怕她运用龟息功法躲避侦查,她的意识失去清明,逐渐与自然融为一体,她也依旧是活着的,像云卷云舒一样,像流动的风一样,像开谢草长草凋一样,像种子破土而出变成小苗,慢慢地在阳光雨露之下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一样,像永远不会停歇的奔涌到大海的每一滴水一样,都是生命在展现自己的荣枯。

这是有生以来,不,确切的说是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不由自己控制的恐惧感。

那股力量,并不简简单单地可以掌控人的生死,甚至可以让人无法通过死亡来摆脱命运的束缚。

就好像,慧山曾经一语带过点到为止的大巫。

凤殊心头狂跳,头晕目眩,在恐惧的情绪排山倒海蜂蛹而至的当口,有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呼之欲出,简直在下一瞬间就要让她软软地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喂,搞毛啊,凤小九,你现在是打算先跟我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识海里风暴骤起,梦梦连抱怨都无法发出了,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剑冢再一次万剑齐发,清明无垠的识海再一次变得混乱无序,状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它已经无暇顾及凤殊的外在表现了。

凤殊也完全没有听见它之前的问话。

她没有软下去,只是直挺挺地屹立在原地,由缓到急地开始发抖。

如果猜测没有错,大巫或者说类似于大巫的奇人异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由古至今传承而来吗?还是说,像她一样,从那个遥远的时空穿梭而来?

是为了她吗?

还是为了二师兄?

叶邈。

为什么要找二师兄?

为什么不是找她?

也许是师傅跟大师兄各自主张,与大巫做了不同的交易,所以少年郭子代表的是大师兄找的她,告诉她二师兄有可能也在这个星际时空的消息,而这一股力量,就是师傅慧山出的手?

师傅很少出手。真的出手,必定不会是小儿科。能够换取到的力量,也必然会远在大师兄之上。

可是,他会请一股让她非但感到害怕甚至感到恐惧的力量来找她跟二师兄吗?

不会。就算没人了,慧山也不会头脑发热失策做下这么糟糕的交易。如果只是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他不介意与魔鬼打交道。但如果涉及到了徒弟,他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的。

他希望她正直,却也支持她不择手段地去反杀想要依靠不择手段的方式来伤害她的人,但她从来就没有被鼓励无缘无故地采用不择手段的方式去伤害没有这样对待她的人。

只要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解决起来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在意自己的言行,不在意自己的任何方式,只要能够解决就好。

可在对待他们三个的事情上面,慧山从来不会如此放纵自己,放纵他们,哪怕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甚至是肆无忌惮的。

所以即便是她同时代的大巫,也不会是慧山请的人。

即便是跟她同时代的大巫,哪怕不是慧山请的人,山长水远能够到达这里,作用也有限。或者,力量再诡异,也只能找到目标之后再集中火力。

她只需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目标就可以了。

万一猜中了,目标不是她,很有可能会是二师兄叶邈。

问题是,叶邈什么时候惹恼过大巫?

按照慧山的人脉,即便叶邈惹恼过大巫,罪不及死的话,事情甚至到不了慧山面前,就会自动消除了负面影响,顶多赔礼道歉。

但如果犯下的罪死在太过了,让大巫也不愿意因为与慧山的交情而网开一面,非要把叶邈往死里整呢?

她从未谋面的那个二师兄,会是这样的二愣子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会考虑到自家师傅的处境吧?怎么可能会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去犯下大错,让大巫也不得不出手,誓要夺他性命?

在书信里,他不像是个愣头青。在师傅与大师兄的口中,二师兄是个内敛低调到一心追求武道的人,从来就不爱惹是生非,所以哪怕是无意中犯了错,也不可能一错到底。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在那种情形下,即便招惹了大巫,大巫也不可能跟一个小辈认真计较,哪怕出手惩戒,也不可能真的追到隔了遥远时空还非得死死咬住不放的程度。

所以不太可能会是她从前那个世界里的大巫。

凤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部涌去,脑仁开始突突突地狂跳。

如果是从古传承到现在的巫师,对方会不会早已洞察她只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亡魂?

想要发现这一点,对于巫师来说并不难,但凡有点本事,就不可能会错过这个破绽。

刚才的那一股力量,明显是个实力强悍的,能够让她心生警兆,让梦梦不由自主地噤声回避,就不可能是个没本事的。

所以她已经暴露了。

问题是,对方同意送她到界外的联邦去,为什么?有什么目的?纯粹是日行一善想要到联邦到此一游吗?

凤殊无法控制上下两排牙齿咯吱咯吱地互相打架。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腾腾地走向床铺,近乎机械地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还没醒来?”

“没动静,从您离开到现在,这道门就没有打开过。”

苏一航伸了一个懒腰,就好像一下子放松了束缚,毕恭毕敬的意味一下子少了。

鲁焕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皱眉要不要再来一次破门而入,只不过站了半晌,他到底忍了下来。

“我叫鲁浩来换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在金雅阁的时候,事情多了,我忙得几个月也睡不上一个好觉也是正常的。”

“那时候年轻,而且一直在我们的地盘,出事了也不怕。你现在这个年纪,已经要开始关注养生了,连个女人都没有,话说苏小子,你该不会真的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吧?你这人什么都不差,桃运更强,投怀送抱的人这么多,你就一个都没对眼?”

“呵呵,让您这么一说,晚辈还真的是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苏一航一边笑一边极快地跑远了。

“鬼灵精,还是像以前一样啊,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溜得比谁都快。”

鲁焕笑着摇头,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生气,反倒更像是欣慰,直到鲁浩飞速赶到,他那神情才转为了恨铁不成钢的典型神情。

“这么慢?蹲厕了?”

“爷爷,拜托,你别因为见到了小苏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才姓鲁,他再牛逼他也姓苏,跟你没关系。”

没有外人在场,鲁浩说话就随意多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在外人面前一样端着。

“你啊,好好跟人学学。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连个身份都没有,记忆也没了,完完全全可以说是一个活生生的白痴,现在比你这个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混的有头有脸,你说你背景不差,脑子不差,身手不差,运气更不差,怎么样样不差加起来就是差了人家一截呢?要是能够换一个孙子,我还真想把你给摘出去,对自家人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你还不如你那些小辈。”

鲁焕打击起孙子来也是不遗余力,但早已习惯了自家祖父的火力的鲁浩却是不痛不痒,“要是可以换我也想跟他换一换,好歹还能够自由自在个几年,没人时时刻刻地在耳边唠叨,茧子能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肯定长的比现在好看年轻。”

“臭小子,损人的功夫有长进啊,跟谁学的?苏小子的人?不对啊,女的那个你就没搭理过,男的那个是个机灵的,但也不是爱嚼舌根的。”

“还能跟谁,天天对着那群小混蛋,你只管在别的地方看笑话,我可是被他们烦死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拿到我面前说。这一次能够出来,总算是可以耳朵清净一会,我还想对九小姐道谢呢。”

“他们是小混蛋,你是什么?”

鲁浩耸肩,“我是大混蛋,您猜猜他们喊谁老混蛋?”

鲁焕笑骂开来,“滚!我看你是过了几年舒服日子,皮痒了是吧?找打啊?”

“要不是皮痒了我怎么会自动送上门来让您抽?”

鲁浩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来,“爷爷,这一次之后,您真的别再搅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好好地在家安享晚年不好吗?就算想到处走走,也可以在界内啊,您要去哪就去哪,为什么这么多年,非得执着要往界外跑?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生错性别了,怎么胆子这么小?你忘了,那些跟我玩的老不死通通都去过,就我一个没那运气,现在机会来了,我要不敢上,以后不得被他们笑话到死啊?”

“那您就为了面子问题,可以不顾家里人的担心?”

“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的任务早完成了。鲁家又不是没人,再说了,这一次保管高高兴兴地出去平平安安地回来,可以打包票的事情,不干白不干。”

鲁焕兴高采烈之下说漏了嘴,见鲁浩瞪大眼睛就要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赶紧把人捆起来。

第361章 高手

凤殊推门而出的时候,鲁浩依旧像只粽子,被捆得严严实实。

“鲁浩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九小姐肚子饿可以直接去餐厅。”

鲁浩黑着脸,浑身都散发着请她无视自己直接走人的意思。

凤殊挑了挑眉,果断地忽略了他身上的绳子,径直朝餐厅而去。

她饿了,在把情况分析清楚之后,心中的大石头便落了地,有现成的食物可以吃,她也就不想要浪费自己的存量,要知道,营养剂可是喝一管就会少一管的。

“有什么吃的?”

她来到餐厅,正好看见了云执事跟素加在用餐,两人见到她,都下意识地站起来行礼。

凤殊让两人坐下,云执事照做,素加却依旧站着,“小姐想要吃什么?我去帮您点餐。这里的食物都很美味。”

“都很美味?那就随意来一份,两碗饭,一荤一素一汤就可以了。”

“您有什么特别不喜欢或者说吃了会过敏的需要戒口的东西吗?”

“没有,去吧,靠你了。”

她有些期待起来。

“小姐,您在房间里做什么?阁主他们以为您生病了,着急得很。”

“睡觉。真的很好吃?”

凤殊看着云执事盘子里的食物,看不出种类,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很不错。比属下吃到过的食物都要好吃。”

“说得我好饿。你继续,不用管我。”

云执事却没有动筷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她对面。

“福运呢?”

“我们来吃饭,他在阁主那里,怕要跑腿,自告奋勇留下了。”

“小云还知道‘自告奋勇’这个成语啊。福运是挺爱跑腿的。”

云执事顿了顿,沉默。

“没进展?”

饭菜还没有来,凤殊饿得肚子咕噜噜叫,难得想要通过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什么?”

凤殊笑,“你觉得我是明知故问?我是真的不了解你跟福运之间的实际情况。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你在苏一航面前说了什么,别说最后让福运上这艘星舰了,他能不能到我身边跟班都难说。”

云执事摇了摇头,“在簌簌星的时候,的确是我在阁主的面前替他说了几句话,但这一次也跟着来这里,我说不上话,就连阁主也同样说不上话。我们事前都不知道他也跟着来了,后来才听鲁老爷子说了,是界主见他执着要跟着小姐,误以为他本身就是小姐跟前服侍的人,才发话让他上星舰的。”

凤殊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福运见到你们阿曼达界的界主了?”

云执事怔了怔,摇头,“我不确定,但按照鲁老爷子的意思,他的确是得到了界主的允许。小姐,您不是我们阿曼达界的人?”

“不知道。说实话,我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以前很少离家外出,就算外出也是在家里附近,没有到过别的什么城市啊星球啊之类的。我家很偏僻,周围都是山。你知道的,连名字都没有的那种无名山。你要让我瞎掰出什么所以然来,我也掰不出来。”

凤殊摸了摸肚子,“好饿。怎么还没来?”

“这里的饭菜都是单人份,现点现做的。所以要耗费一点时间。通常我们都会在吃饭之前一个小时通知餐厅准备。您再等等。”

云执事顿了顿,好奇道,“小姐,就算您以前从来没有外出过,您家里人也没有谈起过你们所在地的一些事情吗?就算不知道有名的星球之类,自己的星球名字也不知道,总得清楚自己家的所在地是哪里吧?您就算年纪小不能联络外界,您的长辈们也不跟外界联络?”

凤殊摇头,“我很少能够见到长辈,他们忙得很,就算见到了,也是忙着指点我学习之类的,哪里有空闲说些题外话?学习就够我受的了,都恨不得把一天中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训练,最好连睡觉都省了,你说我哪有那个功夫去听八卦?”

云执事觉得前所未有的好吃的饭菜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可是地理知识之类的也是常识啊,现在还有家族会无视小辈的常识教育吗?”

凤殊耸了耸肩,“我们家族不太一样,我在我们家族又特别不一样。

我家老祖宗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话我也弄不太懂。反正他说了,他不会像填鸭子一样把知识灌输给我,包括那些所谓的常识,也是一代一代的不同,在家族需要我之前,我可以流浪个一两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够我去许多星球游历了,像张白纸一样,直接依靠自己的判断,去接触第一手材料,这样更加能够汲取适合自己的知识,形成自己的风格。

就算暂时被人当傻子看当白痴看也无所谓,在最开始的时候本来就是常识缺乏的笨蛋一个嘛。”

云执事简直要被她的说法给吓傻了。

这个世间还有这样的家族?

“您的意思是说,小姐的家族更加的看重个人的经验,而不是前人的集体智慧?可是这样的话,如果因为年轻而判断错误,又由于累积的错误太多进而影响了整个知识结构怎么办?属下并不是说小姐这样不好,而是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凤殊笑了笑,“也没什么啊。错就错啊,错了以后遇上机会了再改过来不就好了?不要怕出错嘛,错的越多改的越快。

人都是在婴儿懵懂的状态里才能够像海绵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汲取到对自己有用的知识的嘛。如果脑海里已经有了现成的知识体系,很多时候再遇上不一样的情况的时候,虽然以为自己认识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以为自己能够修正认知,可是却会因为根深蒂固的记忆与印象而难以完全根除从前得来的观念,所以不一定就好。

当然了,我们家族也不是完全的排斥经验主义,集体智慧挺好的,人多力量大,如果在游历多年之后,回到家族还是被长辈们认为常识不够,会再让专门的人来教导我,让我恶补一番常识的。”

云执事仍旧觉得这样学起来的速度太慢了,“可是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精力更是有限的,就算有一二百年的时间来游历,星球浩淼,能够身临其境的地方又有多少?有时候,即便是从生到死都住在同一个星球,也未必能够了解清楚那个星球的所有的重要常识,尤其是比较重要的星球,历史可是几千上万年的。”

凤殊肚子的咕噜声越发响了,如果不是为了吃到美食,她现在就有种冲动去空间钮倒腾营养剂来填饱肚子。

“嗯,小云说的没错。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所有的星球,甚至是那些重要的星球也一样。随兴所至,到了哪里就哪里,这样才会更有趣啊,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会给自己多么大的惊喜,这样的游历才好玩。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老头子将我丢到金雅阁星,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么多的人,可以一窝蜂的跑出来做生意。每个人都长得很漂亮,又有钱,又有胆量,还有脑子,嗯,脑子不错。这里有没有浮图刺的脑子吃?我在你们金雅阁的时候,有一次逛街听到一位老人形容了,说他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浮图刺脑子,炖的。”

凤殊砸吧了一下嘴,好像随时会流出口水来。

云执事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要不要我去催一下?”

“好,快去快去,我真的饿坏了。”

凤殊挥了挥手,云执事便离座找素加去。

“醒了?我刚才去那"zhao xiao jie",正好看见鲁浩先生被捆成一团躺在地上,小姐出的手?”

福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坐在斜对面,脸上带着惊喜的笑。

“小云说你是界主允许上舰的?界主是男是女,长得漂不漂亮?脾气肯定很好,鲁家的小辈也想来的,结果都没来成,反倒是便宜你了。”

凤殊苦下脸来,“好得快抽筋了。”

“快了,您要不要先吃个果子垫垫肚子?”

福运像变戏法一样,递了一个大红果子过来,“我没有见到人,是餐厅的厨师说界主让我也跟上的,我还以为是小姐在界主面前说了什么呢。结果来了之后也没能问清楚。”

他这么一回答,凤殊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了,摆摆手,让他自己留着吃,“我不习惯饭前吃水果,我现在只想要吃饭,热乎乎的,暖肚子。”

福运莞尔,“小姐,这果子没毒,也没虫子。”

凤殊挑眉,“你敢拿下了毒或者坏了里头有虫子的给我吃?这里的供应也太差劲了吧,明明是界主提供的星舰啊。”

“当然不敢,我一心想要追随小姐,但是您却到今天也不愿意收下我这个跟班,这不跟您开开玩笑?”

福运收回了果子。

“玩笑可别随便开,有些玩笑你觉得没什么,但是别人可不一定像你这么看待。我以前啊,听说过这么一件事。”

凤殊顿了顿,像是在回想,“有一个高手,正好有个朋友是个街边卖艺的,就是那种靠赚吆喝挣点小钱来养家糊口的工作。这不因为知道自己朋友是高手嘛,就请高手来设计几招把式,用来吸引更多的目光好赚钱。

高手掏心掏肺地传授了好几招自己的绝招,这卖艺的学会了就在街边耍起来了。怎么耍的呢,将招式一一写进故事里边,有些故事是高手本人的经历,有些是编造的只为了迎合观众博人眼球的,结果后来怎么样?虚虚实实的,够刺激有趣,赚得体满钵满。

但是原本高手是高风亮节的那种名士般的人嘛,自身名誉好地位高,从来就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混账事,偏偏这卖艺的朋友却凭空捏造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进去,所以这故事一耍出来,就一个传一个,有的没的都传遍了,弄得高手几乎身败名裂不说,家里还鸡飞狗跳,全家人外出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高手气不过啊,就去找卖艺的说你这样做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是不是能够澄清一下,你的故事当中的某些混账事其实是纯属虚构的,为的就是娱乐大众而已,不是真事,更没有影射谁。负责编故事的就私底下道歉了,但是负责卖艺的朋友却说朋友啊,别这么小气,这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多大点事,还得我道歉,这不够朋友啊。

高手能怎么着?高手忍了,劝自己忍人所不能忍,毕竟对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毕竟当中几个也私底下诚恳道歉了不是?朋友一场,算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算了,别人就也跟着算了。

多年过后,卖艺的又想要再弄点钱花花,便又拉着具备编故事天赋的朋友一起继续在原来的故事上头编故事。高手知道了消息后就私底下找上门了,说你们要编故事可以,但是能不能换个名字啊?别让人一听到你们的故事名字就联想到从前的事情,毕竟当初那个故事明里暗里都给高手以及高手的家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再来一次大家都受不了。编故事的就没事,是另外的名字,不会是原来的名字。结果卖艺的觉得这样不够博人眼球啊,还是得原来的名字才好,毕竟艺术要有历史感才能够唤起更多的共同情怀嘛。

结果,高手就怒了。

高手怒了之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几乎是异口同声,端菜回来的素加与云执事,还有不认识的厨师吴桐,与福运都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的下文。

凤殊看到香喷喷的饭菜却不想说了。

“高手是高手啊,一日为高手,终生为高手。能够成为高手的人,本身就是天赋卓越远超常人的人,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厉害。高手可以容忍朋友的无意失误,却不能容忍前朋友的有意欺骗。所以只不过出了寥寥几招,风水轮流转,就变成别的人忍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一忍,不知道是忍一时,还是也要像高手一样忍个很多很多年。完了。”

凤殊不再看人,埋头苦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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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倒贴

直到她吃完饭,吴桐才挠了挠头问那高手是谁。

福运倒是对那个卖艺的朋友比较感兴趣,“这人是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吧?以为捏准了高手朋友是个心胸广阔绝对不会计较的,结果越线了也不知道。”

云执事对此嗤之以鼻,“凡事不过三,这什么卖艺的,脑子有病。就是因为这些蔫坏蔫坏的人,才会弄得人跟人之间都不敢轻易付出真心。”

素加点头表示同意,“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吴桐好奇问道,“这说法新奇,哪听来的?”

“阁主。”

“苏阁主当真是博学多才。不过老鼠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一种像彩星蓬兔一样的动物。非常稀罕,据说肉质鲜美。”

凤殊庆幸自己刚刚准备放下筷子,要不然这饭还真的不想继续吃下去了。虽然她吃过蛇吃过蛹吃过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但对耗子还真的是下不去嘴。

吴桐非常好奇,见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神情,当即问道,“小姐听说过?您吃过吗?是不是真的肉质鲜美无比?跟迟云鸡比起来,哪个更好吃?”

她刚刚吃了迟云鸡,跟以前的家鸡差不多,味道不错,但认真说起来,并没有她大师兄郭子弄得那么美味。

“没有吃过。无从评价。”

素加很体贴,“小姐吃饱了?要不要来点饭后水果或者甜点之类?”

凤殊摇头,“我饱了。你是这里的大厨?”

吴桐咧开嘴,很高兴地自我介绍,“是,我是迟云号上的厨师长吴桐,很高兴能够为小姐服务。您接下来想要吃什么,都可以先列好菜单,我会尽最努力满足小姐的愿望。”

凤殊笑了,“谢谢,我不挑食,你可以随意,星舰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吴桐摸了摸后脑勺,“小姐是对我的厨艺不太满意吗?只要是我们阿曼达界的食材,星舰里应有尽有,除了大型异兽的肉类,其他的体积小的异兽跟蔬菜都是最新鲜的,我们这里专门有一个地方是养殖跟种植的空间,您不用担心食材短缺。”

凤殊眨了眨眼,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界主大手笔。”

“可惜界主这一次没有来,要不然就可以露一手给您看了,界主厨艺非常厉害,是我的偶像。”

虽然吴桐是一个大男人,但是说起崇拜的人来,还是露出了小儿女之态,两眼闪闪发亮。

云执事与素加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不说话,双肩却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在忍笑。

凤殊也是嘴角微扬,反倒是福运,瞥眼看去,发现他在拧眉,显然对看到的场景不太适应。

“你怎么知道界主没来?”

“界主要是来了,肯定会亲自下厨招待小姐啊。我们阿曼达界的人都热情好客,能够做到更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让您讲究一般的水平?”

虽然把自己的厨艺说成是一般的水平,但显然这人还是有足够自信的。

凤殊再一次道谢,便直接去找鲁焕了,除了吴桐依旧留在餐厅,其他人都跟上。

“小姐下一餐想要吃什么?我可以提前跟吴先生说好,让他提前准备。”

大概是不甘心让素加抢风头,福运这一次终于抢先提建议。

“没必要。要是像之前一样睡过头了,我身上还有营养剂。”

凤殊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不知道是不是刚吃饱饭,所以整个人都有些散漫。

一路默然。

她并没有到处观望,好像眼前出现的所有景象都是司空见惯的,不值一提。

福运注意到她是真的不为星舰的低调奢华所惊叹,不知道是出于无知,还是早就习以为常?

凤殊睫毛微微颤动,某个瞬间,幅度还大了不少。

他们很快就到了指挥室。

鲁焕跟苏一航都在。

“吃饱了?来来来,小九,我请你欣赏欣赏,这可是我们界主的宝贝。”

鲁焕头也不抬,就招手让她过去,其他三人并没有跟进,留在了外面。

所谓的宝贝,是一幅字。

她震惊地甚至忘记了要眨眼,傻傻地盯着,仿佛要将眼前的那一幅字给盯出洞来。

字是好字,虽然比不上名士大家,但也算自称风骨。

问题是,那是她的字。不用鉴定,她也知道,那无疑是她写的字。就算这个世间也有人懂所谓的远古华夏文,也懂繁体字,但不会有任何人,会跟她的字一模一样。

即便是机器可以再现作品,无限复制,也不会像眼前这一幅字那般,让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她写的。

“小九果然家学渊源。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孟信那个老东西,从界外得到这件宝贝一样,带回家藏了好些年,一个人玩赏,一点风声都没有漏,你说是不是特别小气?后来被界主知道了,界主去跟他打赌,他输了,才不得不把这宝贝给贡献出来。

界主虽然不是真心要夺人所好,但为了让我们也能够欣赏到这么稀罕的作品,便把东西放到了迟云号上,只要登舰,就可以随时欣赏。”

鲁焕显然是真的很喜欢书法,两眼着迷地看着那几个字。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苏一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直到凤殊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才突然开口,“小姐也看懂了?看来在场就我一个是文盲,只看懂几个最简单的,但到底说的是什么,却毫无头绪。”

“苏小子你这是过谦了,我跟你差不多的水平。

你是第一次见到就能够认出几个字来,我可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从孟信那里搞明白了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写的,不过很可惜,单个的字认识,那老家伙却也不知道连在一起之后整体意思是什么。我们这些年发动了很多人力去研究,可是不管是我们阿曼达界还是其他的界,没有一个人清楚这句话是什么含义。”

鲁焕说着说着突然两眼放光地看向凤殊,“小九啊,你是不是知道这幅作品说的什么意思啊?

我一把年纪了,其实也不是真的非要跟那班老家伙计较谁去过界外谁又没有去过界外,这人老了自然就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爱较劲了。

但这幅作品真的让我心痒痒的厉害,就感觉像是第一次遇到我老伴一样,眼睛怎么都挪不开,心跳得厉害。

我老伴几年前去世了,原先我也没有太难受。看到这字后不知道怎么就难受起来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到联邦去,把这作品给弄明白了。以后死了见到她,也可以跟她吹吹牛,我可没有忘记她,这句话可以证明,我从来就没有忘记她……”

凤殊很想装傻充愣,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鲁焕双眼湿润,连生硬都哑了起来。

这人是真的想起死去的妻子了。

“我听太爷爷说,这话是诸葛亮诫子书里的一句话,他想要告诫后代子孙,不恬静寡淡就无法明确志向,不排除外来干扰就无法达到远大目标。”

苏一航也好奇起来,“诸葛亮是谁?”

“诸葛亮,世称孔明先生,号卧龙,琅琊阳都人,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一生政绩斐然,军功无数,同时还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

凤殊顿了顿,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来。

他在问她话,喋喋不休。

“说的是什么?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习汉字了?”

“诸葛亮是谁?恬静寡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排除外来干扰?外来干扰是哪来的?远大目标是什么?”

“姐姐,我是不是很笨?惹你生气了?”

“诸葛亮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他有两个名字,又叫孔明先生?号卧龙是谁?琅琊阳都人,是哪里人?三国时期是星际什么纪年?蜀汉丞相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书法家就是写字写的好,散文家是什么?”

他有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跟她的很像。

杏眼。

凤昀。

是记忆。

是从前的记忆。

可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片段,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环境,回忆的画面便戛然而止。

凤殊额头冒汗,四肢冰凉。

她跟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生活了。

“小九怎么了?冷吗?我将温度调高点。”

鲁焕见她发抖,以为她冷,赶紧将室内温度给调高了两度。

“女孩子就是怕冷,不像我们大男人,不管老少,都怕热。”

他像是很激动,一刻钟都不愿意多耽搁,“你刚才说这幅字是一个叫诸葛亮的人写的?后面的解释我倒是听不懂了。孔明先生是他在外行走的时候的名字?卧龙是绰号?琅琊阳都在哪个星球?还有这个三国时期蜀汉丞相,就更加搞不懂了。苏小子你听明白了没有?”

苏一航微笑摇头,“没有,正等着小姐介绍。”

凤殊意兴阑珊,“我也是复述我太爷爷的话而已,具体什么意思就不明白了,当时年纪小,也不记得太爷爷有没有说完整。反正太爷爷说了,重要的是这句话,可以当做人一生言行的规范。”

鲁焕与苏一航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讶然。

“听小九这么说,你太爷爷对你还是抱着很高的期待的,希望你能够有雄心壮志,建一番事业,又希望你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急流勇退,回归到家族日常,过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生活。”

凤殊现在满脑子都是凤昀的那张脸,无暇在跟两人谈话,“鲁老先生,我有些困了,想要回去休息,叨扰了,告辞。”

她拱了拱手,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指挥室,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情。

“叨扰?告辞?”

鲁焕学着她的音调,重复了一遍,这才皱眉看向苏一航,“之前在金雅阁,她也说过这么奇怪的话?”

苏一航摇头,“并没有。晚辈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她在一起,而且之前在金雅阁星的时候,她很少说话。后来大概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一些,又一起经历了蛊虫危机跟航空港爆炸事件,在簌簌星的时候小姐才明显话多了一些,尤其是面对素加的时候,她明显更放松。”

鲁焕将作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一个柜子里,恢复真空保存的状态。

“你那心腹都快变成她的手下了,对你这阁主也没那么体贴。”

“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就算是我,也欠她。”

苏一航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不喜欢有人跟着。素加能做到现在这样不被她排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福运现在是倒贴也贴不上去,整苦恼着呢。”

鲁焕的神情忽然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五官像是要挤到一块去,但苏一航注意看的时候,又发现并没有异常。

“哦,还有这回事?我还以为那福运本身就是她的人。连名字都起得特别吉祥。”

“不是。不过这人的弟弟在金雅阁星的时候跟小姐有些缘分,小家伙好像很喜欢小姐,小姐也觉得他合眼缘。在离开金雅阁星的路上,小家伙被人下了蛊虫,弄到了指挥室里。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至今也不清楚,但猜测就是那人所为,包括指挥官与两位副官的身亡,都是那人做的。

为什么没有杀福运弟弟,很可能是临时对小姐起了兴趣。只是没有想到小姐看着是个好欺负的,却不是软柿子。下蛊被解了不说,爆炸也没能成功杀死我们。”

他已经将旅途中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鲁焕,故而鲁焕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用看,十有就是这么一回事。界内的人事我们掌握得七七八八,就算不了解的,肯定也不可能是完全超出我们想象的。那人肯定是来自界外。你能够到我们阿曼达界是自然因素,称得上是奇迹。但那个人却像是有能力定位我们阿曼达界,进出随意。怎么进来的我们不知道,怎么离开的我们也不清楚。不去走访一遍实在是不能放心。

小九看起来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进来的,更不懂怎么离开,但她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不管她身边现在有没有人,也不管她之前是不是故弄玄虚,现在就单看她这一份见识,我们就不能小看了她的家族势力。

我们是可以轻易杀掉她,但杀了她恐怕后患无穷。不管是谁的人,你都要提醒他们,不能伤她不说,遇到危险的情况下还要把她给保护好了。在分开之前,这人绝对不能死在我们手上。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小苏?”

苏一航点头。

他自然明白。

这是来自于界主的命令。

第363章 痕迹

如果不是因为感知到了阿曼达界的最高统治者也在星舰上,苏一航会像在簌簌星的表现一样,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哪怕不是全部三缄其口,也会将最重要的部分守口如瓶。

但界主来了。

他甩包袱甩得要多快有多快,搞不好还可以一箭双雕,利用界主的力量,弄清楚凤殊的真实身份,甚至给她的伙伴一点点苦头吃,何乐而不为?

他想的很好,做的也够巧妙,可惜的是,事到如今,还没有见到什么效果。

界主依旧没有现身。

按照鲁焕的说法,界主是不会让他借刀杀人的了。

苏一航有一点点苦恼。

如果一路上真的完全不动手,那么去到所谓的联邦之后,他动手的机会可能会更少,甚至完全消失。

“您真的觉得,小姐说的话不是糊弄我们的?虽然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找回来,可是像小姐这样的人,我不认为她会是我虎崇星人,甚至于是否是联邦公民,也很难说。”

鲁焕耸了耸肩,“她是不是说谎了不重要,她是不是真的联邦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人现在在我们的地盘,我们的旅途还很长,有大把的时间去套她的话。就算她严防死守,真的一点都不透露家族情况,可是她自己的情况,我们总能够摸透了。

到达界外之后,她去哪我们都可以跟着去,她既然说起了联邦,还说曾经到过虎崇星,那么就算不是联邦人,相对于我们这些阿曼达界人,她也不能算是彻头彻尾的外人,自然没有办法拒绝我们让她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请求。

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般,去到虎崇星,她的家族就会来人找她的话,到时候我们只要不跟丢了人,迟早能够见到她的长辈。知道我们由始至终都好好地招待了她,而且还千里迢迢地把人给完好无损地送出来,耗费了不菲的财力物力与人力,她那家族但凡是有点实力的,来的人但凡是有点高瞻远瞩的眼界的,必然不会随意打发我们,相反,就算不把我们当成是座上宾,也一定会愿意结交。”

苏一航微微一笑。

好吧,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么远。他原以为鲁焕的最终目的,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想要到界外去游历一番。

“是小子愚笨了。”

“哈哈,你还年轻。要是你现在就像我这个老家伙一样想东想西的,肯定不快活。”

鲁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比我家鲁浩那臭小子好多了。要不然界主也不会这么看好你。”

苏一航罕见地摸了摸鼻梁,“就怕我担不起界主的看好。

您也知道,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虽然一心一意想要做阿曼达界公民,可是到头来,却原来我是来自界外的,是外来者。

偏偏对虎崇星的印象,虽然有些记忆片段,却很少。就算全部能够记起来又能怎么样?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可是大部分都在阿曼达界。您说,如果我在虎崇星还有家人,见到他们之后我却想不起来,他们又以为我早死了,突然见到我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父母手足欢不欢喜另外说,没有哪一个家族是没有利益纠葛的,到时候会是怎么一个场景,还真的不好说。”

鲁焕挑眉,神情显得非常诧异。

“哎,难得见你小子这么忐忑不安。你该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不管你那些至亲欢不欢迎你,你总归是他们的一份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身上流着你们家族的血,他们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但谁都没有理由把你赶出家门。当然了,不管苏家要不要你回来,也不管虎崇星甚至是联邦承不承认你是他们的公民,反正我们阿曼达界的大门是永远向你敞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现在就可以替界主回答你。”

苏一航鞠了一躬。

“有您这话,我这心里就安定多了。我整苦恼着,如果家人并不盼望我回去,而因为我是界外人的身份,我也不好厚着脸皮要求回界内,到时候我就真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隐形人了,只好到处流浪,做个法律上的死人。”

“你想多了。虽然你还年轻,但是也别像一些小女孩一样总是患得患失。你可是我们金雅阁的阁主,这话说出去,可是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鲁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得把腰杆子给挺直了,我可是时刻拿你来当标兵,鞭策着鲁浩努力呢。你要这么容易就倒下去了,以后我还怎么管教他?那小子尾巴一旦翘起来,绝对是要上天的架势。我老了,可不想追着他干架,累。”

苏一航大笑,“恭敬不如从命。”

鲁浩并不知道自家祖父压根就不想要跟他切磋,他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凤殊的门外。

凤殊急急忙忙地冲回房间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对捆绑着的人瞥上一眼,便开门又锁上,整个人如同一缕风,迅速消失不见。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赶着投胎啊?这么一副明显有事的模样,那股力量肯定又要巡查这里了。”

梦梦趁着没有感应到危险,暗戳戳地提醒自己的寄主。

“我想起凤昀了。”

“什么?”

“我想起凤昀了,我弟弟!”

她加重了语气,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缕可以称之为“焦虑”的神情。

梦梦有些懵。

“全部?”

“不是,只有一个画面。我在写字,他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我看见了他,当时他还很小。我们应该是住在一起。我是说,我觉得我跟他是从小就住在一起的。他小我很多,我不确定自己当时是几岁,但是明显我要比他打上一轮的样子。”

凤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尽管只是在意念中与它对话,可是声音却仿佛响在耳畔。

“那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君临也告诉过你了,你有一个弟弟叫凤昀,你有一个儿子叫凤圣哲,他们俩现在都住在君家,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之前不是已经搞清楚了吗?他们没有危险,就算有危险,君家的人也会护着他们。你跟君临就算一辈子都回不去也无所谓,他们一样可以平安长大,一样可以找到喜欢的女人结婚,然后生下孩子,然后他们的孩子又生下孩子,他们当爷爷,你当太奶奶,搞不好因为我跟鸿蒙的关系,你寿命增加不少,还能当上太太太太太太……奶奶。”

梦梦觉得她突然之间心急如焚,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这也太反常了,不像她平时的冷静作风。

凤殊却没有被它的话安慰到。

“我知道有君家在,他会平安,那个孩子也会平安,就算我跟君临都无法回去,他们也会慢慢长大,慢慢有自己的生活,组建家庭,过自己的日子。我没有质疑这一点。我只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他。”

凤殊焦躁起来。

“你知道吗?梦梦,这是我第一次记起来的画面,而且还算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清晰地回忆起了那个场景。我看见自己写的那一行字,我不单只听见了凤昀的声音,我还看见了他,你明白吗?我看到了他,活生生的小男孩,他有一双跟我一模一样的眼睛。”

梦梦觉得自己要翻白眼了,如果可以,它一定会用白眼球砸死她。

“我知道。你想起来的我也能够‘看到’,你又没有防备我,要是你决意不让我看见,我就算想知道也没有办法偷看。是啦,是啦,你开心了,你是真的有一个弟弟,他好像还很喜欢你。真是的,现在你高兴了?你终于不像那个时空的你一样,害死了你们家族的唯一的希望。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有一个弟弟。”

凤殊觉得它没有听明白。

“你不懂!你压根就不懂!”

她像是走累了,将自己摔到了床铺上。

“我怎么不懂了?你说说看我哪里没有听懂?你说的是人话,我怎么会不懂?你要是说的是兽语,我还真不一定能够听懂。真是的,以后有空一定要教你我们族的语言,让你也被我鄙视鄙视。以为你们人类的语言很难吗?我告诉你,一点都不难!我可是从一出生开始就跟着凤初一学的!我敢说我要是伪装成人类,你们人类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出来我压根就不是人。”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我怎么可能跟凤昀一起生活?好像妈妈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我们在一起那样。你知道吗?那个画面里,凤昀还这么小,按照年纪来算,我年龄也不大。就算妈妈真的放心,真的把我们托付给了什么可靠的人,可是……”

凤殊转身,面向墙壁,眼神呆滞。

“我有种她压根就不存在的感觉。”

梦梦简直要抓狂了。

“你说的明白一点好不好?什么叫你妈妈根本不存在?她现在是死了,不对,是死了好多年了,但是之前在外域的时候,可是她一直在带着你,要是她死了,凤家的人能不知道?她要是早死了,凤那小子就算不亲自去接你回来,也会安排人过来接你回家,或者安排可靠的人来外域照顾你,直到你成年可以返回梧桐星。”

“不,我的意思是,妈妈她没有在那里生活的痕迹。我没有看到整个屋子,连房间里的摆设之类也没有看清楚,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有在那里,从头到尾,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就算不是她亲自照顾我们姐弟俩,就算是把我们托付给可靠的人,但是在分开之前,难道她不先考察一下我们要生活的环境,她就放心地离开了?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说,她的性格不会允许她做这么不谨慎的决定。”

梦梦简直要对她的想象力感到绝望了。

“你这是什么推理?这跟你妈妈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因为拜托照顾你们的那个人刚好换了一个房子呢?

也很有可能,你妈妈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了,匆忙到顾不上这么许多,所以才没有亲自考察你们将要生活的环境。你要这样想,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怎么可能不亲自照顾你们?既然真的照顾不上了,代表着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她只能够把你们托付给信任的人。”

它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凤殊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它的判断。

“可是高祖父母说了,妈妈之前一直每年都有跟家里联系,我一直都在。这说明哪怕是离开过一段时间,也不是长久的离开。她并没有真的完全撇下我们。既然这样,总会有痕迹才对。痕迹在哪里?没有她的气息,我感应不到。”

“这只是你的记忆,拜托!你甚至都没能够完全想起来,你怎么知道靠不靠谱?你这是推断,还是片面的!”

凤殊沉默,好半晌,梦梦都以为她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不,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她没有。她不在。”

梦梦要气死了。

“她现在当然不在,但不代表她以前也不在。你不应该相信自己残缺的记忆,但凡你对凤他们有一点点信任,你就应该相信他们的判断。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但是也知道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钦佩的母亲,她对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对不住的地方。你父亲还可以说是因为战争而缺席了你的日常生活,你母亲可没有。就算有一点点,那也绝对不会是全部。你怎么可以说她不在?就凭你这突然记起来的一个记忆碎片?”

“不,我没有质疑她的爱。”

凤殊说得有些艰难。

“梦梦,你是兽,你应该比我更相信直觉才对。我看到了那个画面。虽然对那个房间看得有些模糊,但是我看到了凤昀。你知道吗?那个孩子,眼睛里只有我,只有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梦梦虽然很不想要理她,还是顺着话赌气地问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只能依靠我。”

凤殊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凤昀他,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我一个。他害怕我会死掉。他害怕我会嫌弃他。”

如果他知道母亲还活着,哪怕不能时时在一起,甚至,他出生之后,便不曾见过越清,但只要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活着,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爱他的,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抛弃他,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地离开,但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他,会回来跟他生活在一起,那么他的双眼便不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活像是知道自己死了父母,只能够跟她相依为命。

第364章 真相

梦梦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焦虑的。

“就算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管以前你跟凤昀是不是单独生活,现在的事实是,他跟你儿子在君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不愁吃不愁穿,遇到危险也会有君家人解决。反倒是你跟君临,两个人都陷入了麻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决。套用一句你们人类的古话,‘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凤殊将脸埋进了枕头,不说话。

“奇怪,自从你去溜达一圈回来之后,那股力量就没有再出现过了。你说,是不是已经走了?只是路过的神仙?”

梦梦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在识海里游荡。

“回到联邦之后立刻联系凤珺,我要立刻找到凤岐宗,看看鸿蒙还在不在天冥号。”

“它不会有事的。”

凤殊显然已经收拾好情绪了,翻身平躺。

“梦梦,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真的不是凤家人?”

“你开什么玩笑?”

“你好好听我说,看看我想的有没有道理。我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子,所以平常时候我的情绪也很少会大起大落。但是在关键时刻,当直觉来的时候,我很少会想错,十次有九次都是对的。凤昀那个眼神,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只有彼此,只能够相依为命的那种,孤儿的感觉,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怎么明白?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坏了?”

“不管是不是把我们托付给可靠的人照顾,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假设我真的是凤小九,在十岁之前,我应该一直都跟妈妈在一起生活。十岁的小女孩,已经能记事了。就算后面没有在一起,我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与姐姐是怎么样的人。作为一个姐姐,难道我会隐瞒不说,丝毫也不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给唯一的弟弟知道?如果凤昀知道,他不会有那样的眼神。所以他不知道。

按道理,我不可能不告诉他,偏偏按照记忆的情况来看,实情就是凤昀以为自己是孤儿。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有一个结论,我不是凤小九,我是别的什么人,只是刚好也姓凤,被当做是凤小九,带回了梧桐星。”

凤殊说到这里蓦地一顿,识海里梦梦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原来这就叫做想象力惊人?浮想联翩的能力还真是让兽都叹为观止!

你不单只刚好姓凤,还刚好就叫做凤殊,跟凤小九族谱上的名字一模一样,而且刚好长得像凤扆,刚好是整个凤家里头最像凤珺老婆诸葛婉秋的人,刚好可以畅通无阻地出入凤家大宅,畅通无阻地进入凤家的密地进行考核,刚好可以契约我这只只能够被凤家血脉契约的魂兽,你说是你的身份有问题,还是凤家所有的一切,以及我,出了问题?”

说到后面,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凤殊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吧,这么想来,也的确是说不通。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凤小九,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地跟你结契?”

“不能!”

“多大的几率?”

“百分之一百!你只能是凤小九,也只会是凤小九!我当初被凤初一结契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规定了,重获自由之后除非是不再跟人结契,否则只能够跟凤家血脉的人结契。”

梦梦的话让凤殊一时之间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凤昀的眼神?也或者,从头到尾那个记忆片段就是她自己臆造的,实际上根本就不曾真实发生过?

但那幅字现在就在这艘星舰上,她前不久还刚刚看到它,就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写的字,才福至心灵地想起了凤昀,想起了她跟他之间的对话。

凤殊很难相信,自己这一次的直觉是完全错误的,完全没有道理的,完全是她自己潜意识里凭空捏造的。

“就算不提我们之间的结契,单单从你能够在凤家的所有需要验证血脉的地方都能够畅通无阻这一点来看,你身上流着的血就绝对是凤家人的血。”

梦梦的话将她飘远了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

“什么意思?在凤家行走还需要验证血脉?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通过体检之类的确认过了吗?我的意思是说,亲子鉴定之类的不是一次性就可以了,还需要进一个地方就检验一次?”

“废话,要是让你们都能够随随便便地感应出来,凤家就不是凤家了。这是凤家的秘密。如果不是我,凤初一也不知道。这是只有当了族长与长老的凤家人才能知道的机密。

凤家是从远古传承到今天的超级隐世世家,有非常多的秘密,多到很多东西连现在的掌舵者都不知道,就像是凤珺,我就敢说,他掌握的核心机密也许比我要多得多,但我知道的一些机密,他却不一定就了解。

不过我们提到的这一点他肯定是知道的,虽然是核心机密,这也是最基本的秘密。凤家人里里外外都有各种诡异的可以验证血脉真伪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能够感应的出来。

如果不是凤家血脉,是无法进入的,无意进入或者强行进入的话,只要不是心怀恶念,那么只会发出警告,或者小小地教训一番,礼貌请退而已。但如果被感应到是对凤家心怀歹念,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禁制就会被触动,直接攻击对方,非死即残。”

梦梦怕她不信,特意举了个例子。

“凤家本身就防范得很严,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怀有敌意的人能够进入梧桐星而不被凤家发现就很了不起了,更别说是直接进入凤家大宅,所以我只见到过一次。

那时候凤初一还很年轻,贪玩得很,整天溜达来溜达去的没完没了,刚好有一个晚上他在凤家闲逛,就遇见了一个伪装成了凤家仆人的人想要进入一间书房,结果直接被无形的东西给分尸了。”

凤殊对此表示质疑,“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守护着密地的暗卫或者是长辈们发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仆人,所以出手击毙?”

“你当我傻啊?连是不是人发出的攻击都搞不清楚?你觉得自己直觉惊人,但你得承认,比起我们兽族来,你们人类的直觉就是渣渣,不值得一提。”

梦梦一副“谈直觉还是它们兽族靠谱”的语气。

凤殊不甘示弱,“也可能是早已设置好了的防护系统被触发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不信这个例子随便你,但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在凤家也生活了几年了,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进去的吗?没有吧?

我告诉你,很多地方都是只有身上流着凤家的血的人才能进入的,其他的哪怕是凤岐宗这样的绝对心腹,也无法轻易涉足,唯有在得到了族长与长老的首肯,被赐予了通行令牌之后,才能够持着令牌安全无恙地进入那个地方。

非常严格的是,令牌都是对应着相应地方的,而且每次只能够使用一次,使用过之后就会作废,下一次再想要进入,就只能够重新制作一张相应的通行令牌。”

凤殊还是第一次听说了这样的事,说不信吧,令牌这事它应该不会随口胡诌,肯定是见过的,但要说完全相信吧,好像也不太对。

“你是自己猜测出来的,还是依据以前的一些情况想象出来的?”

“你不信?我告诉你,这事一开始是我告诉凤初一的,他也半信半疑,但是他后来当了大长老之后,我跟在他身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可都亲眼看到了不少,你说我是猜出来的还是想象出来的?

就算一开始是猜的,那也是有鼻子有眼睛的猜,是靠着我的直觉感应出来的,进而在现实基础上得出的结论。只不过最后由凤初一才完完全全得到了验证而已。”

它很生气,说话像是在喷火。

它提起了凤初一这一茬,这是她没有办法去反驳的事实。

也就是说,十有是真的。

以凤初一后来的权力,它作为爱宠一直跟在身边,肯定是见得比相当的多,比起现在的凤珺来,对凤初一前后的那一段凤家历史,还真的说不好谁掌握的凤家机密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但这样的设计是不是缺陷太明显了?但凡身上流着凤家血的人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话,如果对凤家真的有歹意,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通过挟持凤家的孩子,再进入想要进入的地方吧?”

“缺陷明显?我看你脑子才进水了,缺陷明显。”

说的口干舌燥她还是半信半疑,梦梦口不择言起来,“禁制只会允许凤家血脉通过,这意味着就算是挟持人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也没有办法成功进入。禁制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它只会过滤掉凤家血脉与持有通行令牌的人,对于其他不被允许进入的,只有两种大的区别,是小惩大诫还是直接触发攻击,杀人于无形。”

凤殊沉默半晌。

见她没话说了,梦梦以为终于说服她了。

“你别因为记起了一点往事就心惊胆战的。我不是说完全不相信你的判断,但是你也不用像惊弓之鸟一样,就因为看到了凤昀可怜巴巴的眼神,就以为他现在还跟小时候一样无依无靠。不管从前你们姐弟俩是怎么过活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他跟你儿子都在君家的庇护之下。君家在联邦是上层中的上层,要是连两个孩子都护不住,早就灭亡了。”

凤殊知道它说的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迟疑道,“梦梦,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虽然不是凤小九,但是我的确也是凤家的后代。凤小十就是私生女,我会不会是四叔的孩子?或者别的长辈遗留在外头的血脉,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它斩钉截铁地表示不可能。

“为什么?你在密地那么多年,不可能对凤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我是不清楚,但凤珺跟诸葛婉秋能不清楚?凤岐宗能不清楚?只看他们三个人的判断,你就应该知道,他们掌握了凤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事情,不论大小,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逃出他们的手掌心的。像血脉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混淆?大意到这种地步的话,凤家早就变成别人的踏脚石了。

虽然不能说铁板一块,但凤家从里到外,这几年我观察着看下来,可以说得上是防卫得密不透风了,比起凤初一那个时代来,只强不弱。”

凤殊坐起来,到盥洗室洗了一把脸。

“那对失踪的双胞胎,他们的情况并不在高祖父他们的掌握之中。”

梦梦语塞。

“你要非得扯得这么远,的确是一个破绽。不对,是唯一的破绽。问题是,你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是那对双胞胎的后代?按照凤家这几百年的搜查结果来看,他们生存的几率十分渺茫,更别说是长大成人还顺利地结婚生子了。”

“就算几率渺茫,也依旧是存在那样的一种可能性不是吗?”

凤殊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现在依旧是离开凤岐宗之时的那一张伪装过的脸。

但她能够想起自己这一辈子的真正脸孔来。

像。

真的可以说是凤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里头,跟诸葛婉秋容貌最相像的人。

凤小九从小就长得像凤扆,所以也像诸葛婉秋的话,她如果不是凤小九,那么她十有是诸葛婉秋所生的那一对双胞胎的直系后代。

她猜,她现在的这一具身体,很有可能是凤馨的后人。

唯有像凤馨,她才有最大的概率长得这么像诸葛婉秋。

但也不排除是生双子当中的弟弟。

她隐隐觉得,自己触摸到了身份的真相。

比起是凤小九来,她更有可能是凤馨姐弟俩的直系后人,只不过是真的有这么巧,她叫凤殊,凤小九的取的要记入族谱的名字也叫凤殊,而且她们两人都长得像诸葛婉秋。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第365章 谎言

梦梦觉得她的推测是异想天开。

“虽然存在可能性,但是这世间哪来的这么多巧合?比起你是那对早就失踪不知死活的双胞胎的后代,更大的几率是你就是凤小九。

算了,算了,我也算是对你有点了解了。你这人也是个顽固的,偏执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反正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凤家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你在凤家也住了几年,对凤珺他们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别说是血脉至亲,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得承认,他们对你付出了感情,你接受了,也回报了,想要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收回自己付出去的东西,那可不容易。”

“我知道。对高祖父他们,我永远都怀抱着感恩的心态。不管我是谁,我都承了这具身体的情。”

凤殊重新回到床铺上,思绪总算不那么混乱与亢奋了。

“我之前一直都觉得很混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失去了所有记忆,但理智总是在提醒我,我的情况不对,不是大家告诉我的那个样子。并不是说否定了事实,就连同所有的善意都一并抹杀。不是那样。我只是求一个顺畅,或者干脆说,求一个念头通达。”

梦梦懵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越说我越糊涂。”

凤殊露出了微笑来。

“没关系。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也没关系。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境就好。”

“说重点。我可不想要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要是以前,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随时都可以抛下你,现在可不行。我不想因为你的问题而稀里糊涂地受伤或者是没命。”

梦梦拒绝做一只被蒙在鼓里的宠物。

“换个你更容易接受的说法。那就是我想明白这些关窍之后,以后我的心境就会更加平和。心境平和了,以后我在武道上的进展就能够更加顺利。就跟顿悟或者说醍醐灌顶似的效果,明白了吗?”

“早说。这个我知道。凤初一说过,人类是个爱跟别人较劲也爱跟自己死磕的种族,不管事情大小,都需要先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关卡,才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这么解释也可以。”

凤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要练功了。”

梦梦炸毛,“练功?练什么?你忘了那股神秘的力量?拜托你长点心!搞不好现在就潜伏在暗中,只等着你主动露馅!什么都别练,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就算要练,也去练体能,让那个福运或者素加教你阿曼达界的锻炼方式。”

见它难得紧张成这个模样,凤殊觉得顺着它意也好,反正有些事情也不急这一时。

她打开门,想要去找素加,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鲁浩。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臭。

“您需要帮忙吗,鲁浩先生?”

凤殊忍笑,指了指他身上的绳子。

“不必!”

“是鲁老先生将您给绑起来的?”

她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明晃晃的,让他想要忽视都难。

他的脸“唰”地便红成了猴屁股。

“小姐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不需要在意我。”

“可是您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我的门外,这副模样,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您遭了……惩罚或者戏弄?”

“小姐是想要吃些什么东西吗?如果不想要亲自去餐厅,我可以通知吴桐送过来。”

“不,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去餐厅吃饭了。”

“那么您是想要去找人聊天吗?不管您想要找谁,我都可以直接联系他们,让人过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睛转移角度。

凤殊终于是笑出声来。

他连脖子都红了。

从最初的面无表情与严肃正经,到现在的害羞内敛,他的变化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人从来就不是一句话一个单一的印象就可以概括得了的。比起动物与植物来,人类永远都更复杂,更善变。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心,哪怕是再单纯的人,也不会由始至终都保持一成不变。

凤殊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了驴打滚的身影来,笑容微敛。

“不,我现在就想跟鲁浩先生说说话。”

她改变了主意,身体斜斜地依靠在星舰防壁上,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来一场漫长的谈话。

鲁浩有些懵。

梦梦冷哼,“喂,凤小九,你这是准备背着君临乱搞男女关系吗?不要以为随便调|戏一个雄性是正确地展现你的雌性魅力的方式。引火烧身你就完蛋了,在真空里,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突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你不是来真的吧,凤小九?”

梦梦急了,“别啊,现在危机四伏,你不长点心就算了,还想要背着配偶来玩点刺激,真的会死人的!我知道你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现在真的不是泻火的好时候,就算憋不住你也得给我憋着!要实在憋不住,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去你识海深处将君临的那个记忆团给激发了,让你做做春|梦解解渴?”

凤殊不由自主地嘴角抽抽,都忘了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鲁浩原本还有些恼羞成怒的,因为总觉得她是以揶揄的心态来看他出糗的,但是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刚才还万分愉悦的神情不知怎么的有隐隐发黑的倾向,他的尴尬就如同退潮时的潮水,迅速消散。

“小姐想要跟我聊什么?”

“噢,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凤殊集中意念对梦梦喊了一声闭嘴。

“你结婚了吗?”

鲁浩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问自己的婚姻状况,“是的,已经结婚很多年了。”

“你的妻子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是说,你爱她吗?”

“你还说你不想要背着君临出|轨!我告诉你凤殊,玩火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偷|情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君临那个小气鬼肯定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都要将你们这对j|夫|y|妇给杀得片甲不留,清洁溜溜!”

梦梦口不择言,凤殊终于黑下脸来。

“我看你才想象力惊人,都可以直接去写小说赚钱了。”

“我这么聪明经历这么丰富要真是写小说当然会是流芳百世的名著,我不赚钱谁赚钱?!”

她怼它,它回击得飞快,简直是不加考虑地自吹自擂。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就你这样的曲解能力,写荒诞小说还差不多,时刻准备着把人带到沟里去。”

“什么意思?说我不能赚钱?我告诉你,凤初一就试过写作,还真的能赚钱!他废话连篇都可以赚到大把的眼泪,我这么聪明怎么就不可以赚到信用点?”

它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的才能被低估了,凤殊懒得再搭理它,直接无视了它在识海里的撒泼打滚。

反正现在它的反应伤不了她,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想看不见就看不见。

鲁浩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很好。对我也很好。”

他差点结巴了,说了短短的两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脸上青红交加。

爱?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跟妻子从小认识,两家是世家,好像从一开始,双方的家长就认定了他们是一对。

他知道自己不讨厌她,她对他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没有弄懂过,也不觉得有必要去弄清楚。就算她讨厌他,按照两家的情况,她也是一定要嫁给他的,他也是一定要娶她的,这是从小到大,他们双方都清楚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跟妻子的婚姻,是水到渠成,甚至也算得上是一种命中注定?

鲁浩不知道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苦笑”的表情来。

凤殊瞬间明白了他的第二个答案是什么。

“你不知道她爱不爱你,但是你知道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到达爱的程度,是吗?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

如果是在从前的时空,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愚蠢。但是这里是星际,是早已发展到两性关系开放到无法更开放的程度的时代。鲁浩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个笨的,相反,他是属于聪明有本事更有家世的阶层,他的选择面比普通人更宽,他可以替自己做主的能力也更强。

凤殊懒洋洋地看着被绳子束缚着的男人,有一瞬间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狼狈一闪而过。

“您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感情状态?我是说,这是个人,与您并没有任何关系。”

凤殊耸耸肩,将身体的重心从左脚转移到了右脚。

“当然,跟我当然没有关系。我只是无聊,所以想要跟人说说话。正好一打开门又见到了你。反正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是谁没关系,讨论什么也没关系。正好想到这个问题,就顺口问出来了。鲁浩先生如果完全不想回答,可以当我没问,我并不是诚心想要让您难堪。

您人生当中就没有过像我现在这样,无聊到想要随便抓住一个什么人,为的只是说说话的时候?”

鲁浩立刻摇头。

他没有。

“自我懂事起,我就忙着学习,忙着训练,忙着工作,忙着东奔西跑,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需要解决,每天都有无数的人需要面对,我很少有完全空闲下来的时候,我是指,无聊到发慌,但是身边却缺少什么人,让我想要冲动到随便找个人就开聊。”

凤殊笑了。

“也对,您贵人事忙,跟我这样的没事做的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也不知道她爱不爱我。我们从一出生,就已经被家族看成是一对,所以从小到大,我就知道我人生的另一半是她,而她,也认定了我。我们之间,不会谈起这些。”

鲁浩说得飞快,但语气却奇怪的显得有些迟疑。

凤殊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没有想到这人却诚实地将自己的感情状况袒露给她看。

“为什么?我是说,既然你们双方都不确定,为什么最后还是顺着彼此家族的期望结婚?看鲁老先生的性情,他不像是不为子孙的幸福考虑的人。如果您不同意这一桩婚事,他肯定也会逼迫你一定要娶某个特定的女人。”

鲁浩再一次露出了苦笑来。

“是,小姐说的没错。问题是,您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有问过自己。我不知道我的妻子是怎么想的,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们两人都没有谈起过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如果今天不是您这样问起来,那么我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我们俩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婚姻是个问题。”

凤殊挑眉,“一辈子这么长,你怎么能够笃定?

虽然从以前到现在,可能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问题,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出错了,就算很长的时间了没有显露出问题来,最终还是会因为根本性的原因而无法走下去。只不过,可能在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之前,你们的婚姻问题已经因为一方或者双方的寿命终结而被最终掩盖了。

当然,也很有可能,虽然你现在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你跟妻子还是有感情的,我是说,其实你们还是爱着彼此的,只不过彼此都不知道?不过这有可能吗?我听人说过,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无法掩饰的东西,哪怕它有时候是用谎言的形式表现出来的。”

凤殊停了下来。

犹如漆黑的夜空,突然被闪电劈过,她的脑海也响起了惊雷。

这句话,是驴打滚说的。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盛满了笑意,还有让她欢喜的某种东西。

她最初以为是爱。

她以为那是属于恋人之间的含情脉脉的甜蜜时光。

后来她却死于非命,凶手正是他。

他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眼神是怎么样的?

同样盛满了笑意。

甚至是在最后的时刻,她都没有能够读懂他的眼神。

她以为她永远都能够独占他那双眼睛,独占那些绵绵,可最后她却死得像一个笑话。

凤殊抿唇。

多年之后的今天,在恨他忘记了他又重新记起了他的今天,她为什么有种后知后觉的错觉,好像由始至终,他都在爱着她?

只不过,用的是谎言的形式?

第366章 有用

凤殊的脸开始发白。

如果,真的是因为某些缘故,他不得已只能够这么做,会是什么原因?

可是有什么理由,大到需要真的取她性命?

她下意识地摇头。

不,不管是否有苦衷,性命没了就没了。

即便是出于爱,他杀了她,她被他杀了,他们之间,便只能是杀人凶手与受害者的关系,横亘着血海深仇,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凤殊冷笑。

鲁浩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心惊肉跳。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着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上。

长辈虽然没有明说婚姻不可自主,但鉴于家族利益,鉴于自身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的婚事是不可能完全做主的,包括我的妻子,也是一样的情形。她是他们家族那一代最为出色的女子。”

凤殊的思绪迅速回笼。

“嗯,如此一来,鲁浩先生的妻子必定是个符合您与您的家族预期希望的人,利益联姻也没什么,对于大家族来说,相对自由恋爱才发展成的婚姻更加安全。”

鲁浩察言观色,字斟句酌道,“小姐,您是有心上人了吗?如果有心上人,可以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一番。您是女子,不需要继承家族的重担,想要得到美满婚姻,远较我要容易。”

“我们家族不拘男女,只要有本事,品行又能够通过长辈们的考察,便都可以拥有继承权。按我太爷爷的说法,我是进入他眼中的其中一位。”

凤殊将身体重心又换到了另一只脚上。

“你要是不满意你的妻子了,以后还有机会可以离婚再娶,我要是不满意我的配偶,分手就比较麻烦。”

她想起君临。

事实上,她都不确定她跟他的婚姻是不是合法的。就算在联邦合法,在内域没有进行登记,尤其是没有得到凤家的承认,十有**也是不被承认的。

她有些头痛起来。

如果当初只是为了照顾儿子,所以才结的婚,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甚至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唯有孽缘的话,还是早分早了。

不管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凤家的角度出发,这样的婚姻关系都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压根就没有必要持续。

她可以直接将两个孩子带到凤家去,用不着怕他们不被接受。

不管是凤昀还是凤圣哲,身上都流着凤家的血,凤夫妻俩一定会乐疯的。

“你想都不要想。你消失了这么多年,一出现就说要带孩子走,你觉得君家会善罢甘休?就算君家的人奈何不了凤家人,你儿子想不想要跟你走还是一个问题!

你觉得在他的心目中,是你这个从小就消失的妈妈重要,还是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爸爸重要?虽然君临现在消失了,但要不要跟我打赌,你儿子一定会选择留在君家,等他老子回家。”

梦梦冷不丁的话语让凤殊陷入了沉默。

是的,走还是留这个问题,现在只能够取决于凤圣哲。

“他七岁还是八岁?都是上学的年龄了,按照君家那种家世,还有你跟君临又时常消失的情况,他肯定比同龄人要敏感老成,想要哄你儿子只跟你亲,而完全无视君临,想都不要想。”

鲁浩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您的家族,已经开放,不是,我是说,已经不计较血脉问题了吗?”

凤殊笑了笑。

“血脉?儿子传下去的血脉是血脉,女儿传下去的血脉就不是血脉了?一样的,我的家族,男女都一样,都有继承权。

不过这也是件烦心事,就因为这个规定,我太爷爷很喜欢唠叨我,三不五时地就来一通大道理,想要用长篇大论来说服我努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威风凛凛的女族长。”

想起凤,她脸上的笑容就不由自主地灿烂了许多。

她这话可不是胡诌的。在教了她几年后,凤像是认定了她是可造之材,偶尔会因为忧虑家族前程,而叨叨给没完没了,总是说凤小一跟凤小七在战场上是凤家的双保险,她跟凤小二就是战场外的双保险,不管她们姐妹几个哪一个当上族长,他都只有高兴的份。

换言之,他现在只考察她们四个是否适合担负众人,凤小五姐妹俩跟凤小十,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鲁浩由衷道,“小姐一定有着非凡的天分,才会被长辈如此期待。”

“是因为我问题最多,所以才会被他盯得最紧。”凤殊站直了身体,“您有孩子了吗?”

鲁浩摇头,“还没有。大概是跟孩子的缘分还没到。”

“您会是个好父亲。”

凤殊倒不是刻意恭维他。

鲁浩赧颜,“如果是之前,可能我会因为您这句话而沾沾自喜,但现在我却觉得羞愧。”

“为什么?鲁浩先生虽然对自己的感情状态并不是特别的了解,但很显然并没有太多的不满。我曾经听到过一句古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夫妻之间也会有这样细水长流的形式,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要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才能够得到幸福。

您不必因为我之前的话而感到苦恼或者是不自信。我不过是闲着无聊,随意说说。您比我年长,懂得自然更多。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

鲁浩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来,“小姐您的家族一定非常古老,说的话也跟我们特别不同,总有种古老的意蕴。”

凤殊怔了怔,“您多虑了,我的家族,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

鲁浩顿了顿,诚恳道,“我们说了这么多,您现在愿意将身份坦然相告了吗?”

凤殊无奈一笑,“在没有得到长辈的允许之前,我无法擅自主张自报家门。”

“说谎!明明凤什么都没说。就算你将祖宗十八代都告诉外人,恐怕他也不会有意见。”

梦梦讨厌她一本正经地说谎,凤殊只好集中意念向它解释。

“虽然没有特意嘱咐,但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所有人都伪装身份,还不只一个,不仅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尽可能地身份保密,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如果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够揣摩出来,恐怕回去家里之后,以后都不可能再轻易出门了,对于那些旁系,更不会被重用。”

鲁浩表示抱歉。

“不,不需要。是我打扰了。您,嗯,您继续,我去休息了。与您聊天非常愉快,让我获益良多,谢谢。”

她回了房。

梦梦一进门就开始吼吼,“我真搞不懂你,一会儿想要保密,一会儿又向人透露自己的事情,你到底在做什么。”

“真真假假的事情混在一起说,才能够说得过去。而且我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透露什么了吗?”

凤殊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要练功,它不赞成,想要睡觉,噢,不,她已经睡得太多了。

“你透露了你在凤家很受长辈的喜欢,这一点利用的好了,可能是好事,但搞不好会随着形势的变化,一下子就变成坏事。”

“怎么坏?”

凤殊从空间钮里拿起来一些药材与药钵,开始研磨。

“怎么坏?像你的脑袋一样,时灵时不灵。”

梦梦很想出来逛一逛,可是想到那一股让它战栗的力量,它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这一次回去联邦,你就跟鸿蒙呆一块吧,你话太多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原本好好的脑子现在这么不中用,是不是因为你在我的识海太吵了。”

凤殊匀速转动着捣药的小药勺。

“你这是指责我害得你这样?”

“嗯?有吗?如果让你这么想了,我很抱歉,我本意并不是这样。”

“你明明就这样说了!”

“怎么说?”

“你说你现在脑子不中用是因为我太吵了。”

“你不吵?”

“我吵归我吵,我可没有害你,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笨的不可救药了。还磨药呢,现在的医术这么高超,哪里需要自己手动制药?浪费药材不说,也浪费你自己的时间跟精力。单从这一点来说,你就笨死了。”

凤殊的手依旧允许转动着,嘴角却起了笑。

“这是我们师徒几个都非常喜欢做的事情。可以说,这也是我们的一个非常明显的共同爱好。虽然不如巫术世家对于药草的系统认识,但相较于江湖中的大多数非医学世家的人来说,我们这一方面的知识还是非常丰富的。师傅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

梦梦吐槽,“让你的脑子跟手同时变残废的好习惯?”

凤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眉毛微皱。

“既然之前你已经窥探过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我从前生活的时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很多东西都非常的落后。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够认识药草并且懂得加以使用,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了。尤其是江湖人士,打打杀杀就是日常便饭,受伤是一定的,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遇到那样的情况,无法找到大夫及时医治,便只能够依靠自己。要是自己都不懂,只能够听天由命,靠运气了。

不提这个,就算是现在,已经到了星际时代了,在孤身一人遇险,而又没有随身带着适合的药品的情况下,你觉得一个人懂药草知识好,还是一窍不通的好?”

“那是例外。你以后更多的会跟人在一起,不可能单独一人外出游历。别说凤原本就不会同意,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你觉得他还会让你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跑出来,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我告诉你,做梦。这一次回去之后,他绝对会让人不分日夜地跟着你,不管是明卫也好还是暗卫也好,你肯定会有一堆的追随者,我劝你现在就可以考虑一下人选了。你要是自己不做决定,凤肯定会亲自帮你挑,不管你满不满意,反正他是一定要做到自己满意为止。单单医疗就会有一个小队伍。”

药草已经完全研磨成粉了。凤殊尝了尝一点味道,然后装入盒子,加入少许水,左右摇晃。

“高祖父要是愿意替我挑,我还省了功夫。他老人家的眼光肯定比我更老辣。”

“问题是他挑的人可不一定合你胃口。那是以后要跟你一辈子的人,自己挑的话更合心意,就算一开始不合心意,也能够更快磨合,毕竟自己挑的。”

“不急,回去再说。”

“看,我就知道。该考虑的问题从来不会提前认真的考虑,不该考虑的问题反而是时不时就会提起来,胡思乱想一通,将我也吓得一惊一乍的。”

“你的性格本来就是一惊一乍的,你忘了,最初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的面前教训过蒙蒙。亏得蒙蒙是个单纯憨厚的性子,否则还真不一定会服气。”

“它要不是那副样子,我用得着去教训它?真的够聪明了,我就不用担心了,还得费唇舌。带了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白费功夫。”

一提起鸿蒙,梦梦的情绪就不好了,像是低气压一样,灰扑扑的。

“这段时间你不要练功,记住了,就算心痒痒着停不下来,也不要练,要练就让素加他们教你练体能。或者像今天一样,可以找人聊聊天,只要不将具体的**透露出去就好。也或者去厨房跟那个吴桐学几道阿曼达界的菜肴,我看你吃的还挺愉快的,味道肯定还可以。”

“嗯,你提醒我了,还可以学做菜。对。”

凤殊的兴致被提了起来,“看来你还是很有用的。”

“废话!也只有你跟凤初一才不把我当一回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哼,我的运气看来不怎么好。”

梦梦抱怨了一句,就表示它要练功,便沉入了识海深处,不再吵嚷了。

凤殊一个人呆着无聊,经过梦梦的再三强调之后,也怕那股有可能是属于阿曼达界界主的神秘力量突然降临,便摁下了练武的念头,前去餐厅找吴桐。

不管怎么说,口腹之欲还是很重要的。千难万难活着最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顺其自然就好。

第367章 童书

凤殊发现,日子很快过。

吴桐的厨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好,但也算是非常好了。最起码,毫不逊色于梧桐星凤家的厨子。

“小姐,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这几个月,您已经将我会的都学会了。您在厨艺上的天分真的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厉害的。”

凤殊笑,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厨艺而受到这样的赞扬。

第一厉害。

郭子要是在这里,肯定会笑掉大牙。

“我大哥非常擅长做饭。他是我们那个地方做饭最好吃,也最懂得的吃的人。”

吴桐双眼发亮,“您应该也懂得不少,能不能教我?”

“我,教你?”

凤殊又开始笑。

“这可不行。我可不想教坏你。”

吴桐再三请求她教她,凤殊最后笑着离开了。

几乎是在她进入房间的瞬间,吴桐就去找鲁焕。

“什么事?”

“小姐不会再跟我学厨了。”

“所以?”

“按照这些天的交谈与观察,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她有个大哥,是那一带最擅长厨艺的人,同时还是一个美食鉴赏家。她本人应该也下过一些功夫,学起做菜来非常快。惭愧的是,我的切工还不如她。”

“就这些?”

“是。虽然交流畅通,但小姐很擅长保守秘密,几乎没有谈及太多实质内容。关于她有个大哥的事情,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吴桐苦笑。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我面前,她可从来就没有透露过她有个大哥。”

鲁焕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吴桐双手接过,喝了。

“回去吧,以后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这事我会汇报给界主。”

凤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前脚刚走,后脚说的话就已经被传到了阿曼达界界主的耳朵里了。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别说她的大哥是莫须有的,就算真的有,知道了她有大哥,他们也不可能因此查出什么来。

凤殊只是觉得奇怪,梦梦直到今天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好像真的是潜到识海非常深的地方去了。她每隔一个星期就会试探性地喊它一声,它从来不会回应她。

“梦梦。吴桐厨艺不错,我学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他说已经被我掏空了,但肯定还留着几手压箱底的东西。我没有拜师,他不全教也正常。作为回报,这段时间我在餐厅一直帮他打下手,也算是半个正式劳力,包揽了不少择菜洗菜洗锅之类的活计。”

凤殊快速洗了一个战斗澡,“鲁老先生说我们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到界外了。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到联邦,还是帝国,或者是两不管地带。”

这一次也一样,梦梦没有回答。

凤殊也没有失望,开始看书。

是苏一航提供的。刚离开餐厅,她就遇见了他,得知她在吴桐那里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像是心血来潮,说他有一本画册,全都是阿曼达界的风景名胜,问她要不要看。

当然要。他便让素加送了过来。

她看不懂那些文字,尽管每一幅图画都只是寥寥数语,但她愣是一个字都没能看懂。

她能看懂联邦的星际通用语。她也能看懂内域的宇宙通用语。这两种语言都不是远古华夏语,但是尽管书写与发音都各不相同,它们的文化内核却明显都脱胎于她从前的时空,或者说,类似的时空的文化。

她捏了捏鼻梁,不想去思考什么平行时空之类的终生都不可能搞明白的复杂问题。

尽管她在阿曼达界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就亲身经历来说,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个有着类似文化传承的地方。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游历太过浮光掠影,对三个地方的了解都不够深入,目前给她的感觉,在文化的传承上,阿曼达界似乎不如联邦,而联邦又不如内域。

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或者是因为凤家正好是内域里头的大家族,文化渊源更加深厚,所以才会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凤殊将厚厚的一本画册从头翻到尾,睡了一个午觉,便打算将书给还回去。

打开门,却发现福运候了外头。

“需要我跑腿吗,小姐?”

他很殷勤。尽管凤殊一再表示不需要他跟着,他每一天都会来报道,她或者鲁焕等人让他离开时,他会立刻退下,但第二天又会前来站岗,直到再一次被请离,循环往复,耐心极佳。

算起来,他已经在她面前晃了小半年了。

凤殊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恰如其分地传达了他渴望为她做些什么事情的意思。

“进来。”

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福运像是高兴坏了,进门的时候还撞到了脑袋,脑门上磕了一个大包,“小姐,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做,不怕苦也不怕累,当然,更不怕脏。”

凤殊瞥了他一眼,脑门上的大包就像是小笼包,只不过是红色的,新鲜出炉,热气腾腾。

“你不痛?”

“嗯?啊,不痛。”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头被撞了,抬手摸了摸脑门,傻兮兮地笑了。

这么一笑,漂亮的脸蛋便硬生生地减了三分颜色。

“念。”

凤殊将书扔给他,毫不意外他能够眼捷手快地将画册接住。

“《多彩阿曼达》?您还看童书?”

童书?

凤殊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您不知道这是童书?”

福运读懂了她的神情,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是给刚识字的小朋友们介绍阿曼达的一百处美景的童话书。作者是已经退休的教育行行长阿布契丘。”

“哦,这是苏大阁主建议我看的书,逐字逐句念。”

她坐了下来,话语像是从牙缝里给挤出来似的,扁平如刀。

福运握着画册的手僵了僵,但很快就收敛了表情,认真地开始边翻边念,果真是一字一句地朗诵起来。

“‘我也要像您一样,亲自走遍整个阿曼达界,看遍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美景。’莉莉安心满意足地回家了,高兴地表示下一个假期,还要跟着爷爷出来。完。”

既然是童话故事,不管是情节还是人物对话,自然都是简洁明快的,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福运就念完了,合上了书本。

第368章 风妙

凤殊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不高兴,原本时而平实时而活泼的语言,福运全都用波澜不惊的平淡语气给念了出来,说的不好听一些,完全像是死人一般的调调。

“小姐,如果您喜欢听书的话,我也随身带了两本书,需要我念给您听吗?虽然两本都很厚,但如果您感兴趣,每天都听上几个小时的话,不用一个月,就可以把它们听完。”

他的语气恢复了诚恳,就连表情,也回到了往日的舒展。

凤殊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哦,什么书?”

就他那样的朗诵方式,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也不好一下子就浇他冷水。

“一本是露露缇欧诺在五百年前写的《阿曼达漫游记》,一本是现代的朴提雅写的《风妙》。”

“讲的什么?第一本是成人版本的游历,第二本是什么?风妙是人名?”

“不是,第一本讲述的是阿曼达历史,第二本风妙是书信集,由无名氏写的,时间不可考,我们的考古学家前仆后继地考证了非常多年,才翻译了其中一小部分。”

凤殊不太想听,但还不知道确切几天才能够到达界外,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你要愿意,可以给我讲讲《风妙》。”

“真的?谢谢小姐,我这就去把《风妙》拿来。您等着。”

他高兴坏了,转身就离开房间。

凤殊无语。

洪爱国倒是想让学习成绩最好的小女儿继续学业,但丁春花却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前头两个女儿的身上,为大女儿走人事弄了一份工作,又花钱把成绩不好的二女儿送进了一所中专学校。

哪怕洪爱国表示去借钱供孩子读书,哪怕最后甚至镇里的高中校长都表示学杂费全免,生活费也由老师们捐钱,洪怡静还是辍学了。

丁春花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当着她的面塞入了炉膛里,烧了个灰飞烟灭。为了让她死了读书的心,丁春花还顺手拿了菜刀递到她手里,威胁她要么去打工赚钱,要么就立刻杀了母亲。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她以为是舍不得她远嫁,毕竟胡一帆是外市人。

洪怡静打算慢慢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诚意到了,母亲总会同意的。

只是她的确等来了丁春花欢天喜地的点头,同意的却不是她与胡一帆的婚事,而是怀孕两个月的二姐洪小星与胡一帆的结合。

丁春花认为胡一帆更适合做二女婿,在洪小星的同意下,母女俩将胡一帆灌醉酒成就了好事。被哄着去了外家的洪怡静不知情,胡一帆起初愧疚,后来却没能忍住诱惑,有一就有二,与洪小星私底下偷偷来往,最后导致珠胎暗结,才不得不曝光了暗度陈仓的关系。

洪怡静受不了这双重背叛,但是她还没有疯,在面对父亲苍白的劝慰时,她虽然痛苦,虽然不能够原谅,却还是选择了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想到的是,再一次退让,会让她后半辈子一直退,一直退,直到退无可退,把命都给丢了。

离家打工的胡怡静后来再也没有谈过恋爱,是不敢,也是不能,每每有些冲动想嫁人时,丁春花便会冲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不要脸,阻止她找对象,更阻止她存钱,最后她便意兴阑珊了。

一直活到四十岁,胡怡静都没有嫁人,打工得来的钱依旧是被丁春花拿去了,每个月她也就剩下那么几百块钱买方便面或者米粉青菜度日。

尽管后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存点钱养老,可是只要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月多留下几百块,下个月丁春花必定会找上门来,到领导那里去抹黑她不孝顺,不顾父母的死活,自己大手大脚花钱不说,暗地里还乱搞男女关系,有一回甚至干脆在她住的工厂宿舍里头闹上吊。

胡怡静能把自己的母亲怎么样?

能骂还是能打?都不能。

忍字头上一把刀,孝字其实也一样,只是上面的刀是藏起来的,心疼孩子的父母不会让那无形的刀落到孩子的身上,把孩子当草的父母,大概是一辈子都看不见的。

胡怡静已经四十不惑了,哪怕后来没有再也没有机会去学校读书,却也知道,自己在丁春花的心中大概连一棵草都算不上。所以这年年月月悬在头顶的孝刀,时不时地掉落下来割她的肉伤她的心,她也早就习惯了。

不能习惯又能怎样?丁春花生养她一场,她连命都是她给的,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债。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向来都不是大问题。

胡怡静很有些自娱自乐的精神,所以她认命。

她任由丁春花拿着自己的钱去挥霍,去供两位姐姐的孩子读书,甚至帮她们两家都买了房子,为的就是将来老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到两个女儿家里去轮流住着,养老。

胡怡静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出了重大车祸却活过来的第二天,正好也是她四十一岁生日,丁春花会拿了把刀到医院来劝她去死。

第369章 爱情

{但如果癖好太过真切,也不宜嫁他,因为那样代表着他很有可能会让他的癖好凌驾于你之上,对癖好付出的时间,远远胜于爱你的时间。

当然,你要是跟他一样的性情,你要是有大海般的胸襟,你要是对他有天空般宽广无边的爱意,行,嫁就嫁。

反正冯天舒被你的美|色给迷昏了头,这种男人,一见钟情之后,就算理智知道不对劲,也会死磕到底,除非路真的完全走不通了,你死活不愿意嫁他,他肯定会在你单身的时候也坚持单身,你愿意嫁他的话,他就会活得像是一只偷到了油吃的小老鼠。

我以为你会把我的话听进去一些,毕竟爱好社交又胸无大志的你跟他是如此的不同。

我以为你不会更多的考虑你父母的话,不会更多的考虑别人的眼光与口舌,而草率地决定结婚。

我以为你不会嫁给他。明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表示,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你知道我去参加婚礼的时候,知道新郎的大名居然就叫做‘冯天舒’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真是见到鬼了!

可是原来让我感到活见鬼的事情还在后头。

你居然爱上了别人。那人还是冯天舒的好朋友,重点还是,那人是有妇之夫。

你居然告诉我那人也对你情深意重,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死去活来。

你居然还在做坏事的时候不做好防范措施,现在被冯天舒发现了婚外情,更糟糕的是,你自己还发现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却不知道是谁!

玩火,却想要我教你脱离苦海?

作为你的朋友,我想说,袁丽,你活该。

我现在要是见到你,非得揍你一顿,让你鼻青脸肿,看看你还敢不敢跑出去见人!

你问我要怎么做?不如扪心自问一下,你想要的婚姻到底是什么?

你确定结婚前你严肃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吗?显然,你没有。

你确定你现在不需要认真地想一想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婚姻?你确定不是自己想,而是要征求我的答案?

如果你觉得你已经白痴到连自己是谁,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么我劝你,你应该放弃去想男人,放弃去追求所谓的爱情,为你自己空出些时间。

现在,立刻,马上,全身扒光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好地看看你自己,称称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摸摸你的骨头是硬是软,再确定一下你的脑袋是不是还正常运作,最后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已经坏掉了,灵魂是不是腐烂了甚至不在了。

如果程度还没有坏到已经变成尸体的程度,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好,我教你。

我教你最后一次。

第一,如果排除任何情况,你都要保留这个孩子,那么就不要再奢望你的见鬼的美满婚姻了。

相信我,不管那两个男人做任何决定,你都不会愉快的,更别想继续追求你那美好的爱情。

第二,如果排除任何情况,你都不想要保留这个孩子,那么立刻去正规医院,让医生诊断你的身体是否适合立刻动手术,如果不适合,是什么情形,相信我,在这种情况下,你更需要专业医生的意见,而不是我。

第三,如果不考虑孩子的任何情况,只想要跟冯天舒离婚,与他的朋友、你的"qing ren"结合,请你准备好随时一尸两命的可能。

冯天舒爱你爱到了眼瞎心也瞎的地步,他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更别提还是让你投入他的朋友的怀抱。

相信我,就算他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因为你的爱情感天动地,所以他愿意为了成全你的幸福而选择放手,他的朋友、你的"qing ren",也不会有种娶你。

除非那个男人的脑子跟你一样坏掉了,否则他不会有为爱献身的勇气的。

在我们的社会,一个男人,可以风|流,甚至是下|流,但他不能背信弃义,譬如,他不能染指好朋友的老婆。

他要敢这么做,是色|令智昏,色|胆包天,更是品行不端只差一点点就丧心病狂。

他想要活,就不会允许被人抓住小尾巴。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你就抓住了他的小尾巴。问题是,你确定那是一条代表着爱的小尾巴,而不是一把会被他认为是杀死他的刀?

为了活命,你觉得一个男人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他也许不会亲自动手杀你,更不会买凶杀人,但相信我,程度好一点,他不管你是否想要这个孩子是否打掉了这个孩子以后就会失去生育能力,他一定会哄着你去医院人|流,他会慷慨地付手术费,他会温柔地呵护你做小月子,他会在意外解决了之后,继续偷偷地跟你来往,翻云覆雨,日日无休。

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用脚趾头想想你会遇到什么。

他只需要否认你的一切指控就可以了。他只需要远离你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冯天舒的狂风暴雨就可以了。说到底,除了这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孩子以外,你们夫妻俩都没有留下什么真凭实据去指控他。

更何况,冯天舒在你跟他之间,更在意的是你,而不是他。

袁丽,你真傻。

冯天舒愿意接受你不爱他,而只是因为想要摆脱原生家庭、想要摆脱大龄未婚的尴尬处境与他结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你出|轨。

不管是哪个时代,对于男人来说,都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偷|情,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多年好友。

我敢用我这条命跟你打赌,那个被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并不像你一样,也同样死去活来地爱你。

但凡真的对你有那么一丢丢真切的爱意,他就不可能不考虑你的处境,他就不可能不在爱情与友情之间痛苦地长久地煎熬,他就不可能在选择了你之后,不先去跟冯天舒摊牌,在你们双方都跟另一半结束了婚姻关系之后,再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吻你的脸做一切相爱的人都爱做的事。

真正的爱情,从来就不会是卑微的,更不会让人变得卑贱。

我没什么建议,如果你认为我有,相信我,我是疯了,所以上面说的都是疯话。

但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如果,你这一次真的听得进去我的话,那么把一切都抛开吧,眼下,只考虑你自己认不认得自己,不认得的话要怎么办,这一点不考虑清楚,别的一切都是奢谈。

祝你好运。

迟菊。}

福运再一次从《风妙》上移开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凤殊早已睁开了双眼,似乎是在看着他,又似乎没有,目光怔怔然。

第370章 感谢

福运有些紧张。

“小姐,是不是我念的不好?太快了吗?还是太慢了?”

凤殊那仿佛在漫游的视线终于聚集起来,看着他手中的书本。

《风妙》?

这该不会是“风花雪月之奥妙”的简称吧?如果真的是,起名的人肯定是个促狭鬼。

“不,你念得很有感情。”

凤殊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尽是好奇,“你很喜欢这书?”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福运脸红了,原本白净的面庞顿时成了红苹果,说不出的诱人。

“是。您不觉得这样的书信往来非常的别具一格吗?里边谈的都是人,各种言行,可以窥探到各种人心、人性。

虽然时间不可考,但是想一想,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古人,环境哪怕十分迥异于今天,他们过日子的时候依旧跟我们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欢喜与忧愁,幸福是一样的,不幸也是一样的。只要是人,遇到的困境与顺境,几乎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心境上的经历,您不觉得,特别的有意思?

前人已经将所有我们今天遇到问题时会考虑的方向会解决的方法,通通都想过了,尝试过了,也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结果。读这本书,就好像也经历了他们的某个人生片段一样。”

可能真的是很喜欢《风妙》,他谈论起来的时候双眼都熠熠发光。

为了追赶姐姐们,凤殊也曾经努力地看了很多书。

当然,是那个时候的她自以为的努力,后来跟了慧山之后,她看书就随意多了。慧山不会拘着她非得念多少书,非得念哪一本。遇到他认为可读的,他就会丢给她,让她随意,爱看就看,不爱看就束之高阁。用慧山的话来说,让书本染尘,那是罪过,真的不喜欢,无论如何都读不下去,送人或者当柴烧,,甚至是拿去当厕纸用也无所谓。

在慧山看来,读书的确很有趣,可以长知识,开眼界,让人会心一笑,消磨时间,但并不是一件多么需要称颂的事情。好读书并不比好饮食来得高贵。

但不管是在哪个时代,人跟人之间的看法都是不尽相同的,或者说,没有任何人,会跟另外的某个特定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持有完全一致的意见。

她就遇到过一个嗜书如命并且认为“读书这个行为就必定是高尚的而不读书的人必定就是面目可憎”的人。

那个人,名字就叫“迟菊”。

她并不觉得她认识的“迟菊”就是《风妙》里的那一个“迟菊”,实际上,这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书信是否被完全还原都不清楚,更何况是探究作者的身份来历。

“如果你是袁丽的配偶,你会怎么做?”

凤殊觉得既然他感兴趣,不妨谈一谈这封信,听听他的看法。

“我吗?”

福运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问,愣怔数秒,才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自己遭遇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跟一个不爱我甚至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女人结婚,就算我爱她,我也不会向她求婚。”

凤殊笑了笑。

“你这个回答是基于你自己的情况出发,我是让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冯天舒,你已经遇到了那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彻底放手吗?”

福运再一次摇头,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没有更多的细节,不太好判断。不过如果这封信的主人描述地足够客观的话,恐怕冯天舒不会这么容易放手。从描述来看,冯天舒是个心思非常深沉细腻的人,虽然足够正直,也喜欢照顾身边的人,但他太过内向了,内向的人一旦执着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就不容易放手,就算明知道不放手会碰得头破血流,也照样会勇往直前,或者说,宁愿沉沦。

如果我是冯天舒,我会先毁了我的朋友,然后在孩子生下来之后,折磨袁丽,直到我这口气出完了为止。他们两个让我痛苦,我会回报以同等的痛苦。”

也就是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还没有心上人吧?”

福运再一次脸红了,摇头,“我大哥都还没有结婚。”

凤殊挑眉,“没有结婚不代表就没有喜欢的对象。你读书的时候就没有过让你怦然心动的女生?”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么八卦的人,猛摇头。

“没有,没有,我们家就我读书还算可以,爸妈都盼望着我能够上进一些,所以我在学校从来不会关心除了功课以外的事情。我大哥倒是谈过一次恋爱,不过因为家里太穷,吹了。”

凤殊对福钦没什么兴趣。

“既然你是福家的希望,为什么还要自告奋勇地来我跟前服侍?别跟我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报恩。

现在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离家万里,很有可能你这一生都无法再回到阿曼达界。说句实在话,我不觉得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要是执意跟着我,以后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你不会再见到你的家人。

如果你认为我是你的机会,想要因此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业之类,我劝你还是三思为好。

能不能让你光宗耀祖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就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我要真的收了你,对于福家人来说,你从那一刻开始,就是个死人。不,也许还不如死人。因为你非但永远都不能够再回到他们的身边去,你也永远都不能够再用自己的力量去抚慰他们,去支撑他们,去守护他们。”

福运开始脸色发白。

“小姐,您的意思是,您不会再回到阿曼达界了吗?”

凤殊看着他,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阿曼达界的界主为什么让你也跟了来,但我得说,界主做了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你是位不错的旅伴,《风妙》这本书的确很有意思。我太奶奶非常喜欢看书,我太爷爷非常喜欢到处跑,所以如果有机会,兴许他们两位老人家以后会到阿曼达界走走看看。至于我,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去,如无意外,三百年内,都不会故地重游。

这一次非常可惜,没能够当面感谢界主的款待。你如果有机会见到界主,请一定要替我传句话,就说‘小九我万分感谢。’”

福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合上书本,又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鲁焕出现时,他稀里糊涂地就跪了下去。

第371章 神迹

鲁焕惶恐万分地也跟着跪了下去。

“界主……”

“鲁……老先生?”

福运的身体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头部抬起,脸上尽是惊疑不定。

鲁焕微微色变,狐疑地看了他三秒钟,这才利索地站直身体,连带着把福运也拉了起来。

“你怎么突然软了下去?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就要及时去医疗室就诊。”

福运有些晕乎乎的,但他向来理智,将疑惑咽了下去,并没有莽撞发问,“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回事。”

“去医疗室看看,是不是撞到头了?年轻人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老了就该后悔了。”

鲁焕摇了摇头,催促他赶紧去看病,福运晕头晕脑地进了医疗室,然后,被医生一针扎晕过去。

“怎么样,克莱?是不是真的脑子受伤了?他突然之间就像是普通人,完全没有神迹在身一样。”

克莱医生并没有忙着下判断,而是仔仔细细地开始各种身体检查,半个小时后才以冷淡却又笃定的语气表示,神迹的确已经抛弃了这个年轻人。

鲁焕脸色发白。

“你确定没有弄错?神迹从来不会这么快地从一个人的身上消失。”

克莱医生面色越发冷淡了,“我只负责将我观察到的结果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鲁焕神情微僵。

“我没有质疑你的判断的意思,我只是,嗯,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克莱你也知道,神迹从来没有像这一次那样,转移之后停留了不到一年时间,便销声匿迹了。我在想,会不会跟之前的规律不同,它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问题,不得已才会潜伏下来?你有没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发现一点点的异样?但凡有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可以说明,他很有可能还是代言人。”

克莱医生垂眸数秒,再一次操作起了医疗器械。这一次,持续了足足半天,结果却不尽人意。

“消失了。”

鲁焕的双肩明显耷拉了下来,下意识地不断搓着双手。

“怎么会?怎么可能?倒霉,还以为这一次能够稳赢。现在看来搞不好要赔本。要是神迹被我弄丢了,回去之后肯定会被那些老东西给啃得渣都不剩。”

他喃喃自语,不一会儿就焦躁地在医疗室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愁眉苦脸。

克莱医生将数据全部清除,然后将器械归位,开始赶人,“你该走了。”

“克莱,能不能帮我找找看,神迹是附身到哪个人身上去了?”

克莱医生毫不犹豫地就摇头拒绝,“不,那是白费时间。它可能附身在任何一个与死物的身上,我只能判断它在人体居住期间的情况,至于它是怎么转移怎么消失的,一概不清楚,在死物身上存续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鲁焕想到往事,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顿时面如死灰。

“你说那些老东西知道神迹不见了,而且这一次出去,很有可能还会掉在界外不会回来,他们会不会真的撕了我?”

克莱医生点了点头,中肯得不带一丝同情,“生吞活剥。”

鲁焕会不会被生吞活剥凤殊不知道,现在她就觉得自己快要被生吞活剥了。

请福运离开之后,她便打算小睡一会,但是奇怪的是,她却一睡不醒了。

确切的说,是她醒不来,哪怕意识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游荡,理智一直在嚷嚷着快睁开眼睛,快点醒过来,别睡,她的上下眼皮却像是被粘了胶水,死活撑不开。

她就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中似睡非睡。

起初她还算镇定,以为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顺其自然,总会醒的。以她有限的失眠经验来看,这种像是鬼压床一样的睡着却又清醒的状态,会伴随着生理的极度疲惫与慢慢恢复元气而消失。

可是这一次她的预感显然错的离谱。

她开始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身体。

尽管是在睡梦中,她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或者说神秘的东西,在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撕扯。

起初只是试探性的,一个方向的,就像是一个怯怯的小孩,看见了一个成年女人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裙子,尝试着要去摸一摸那漂亮的裙角,摸了还不够,好奇发展成了小心翼翼的羡慕,要动手捏一下,拉一下,搓一下,扯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发现成年女人没有动静,小孩胆子便大了,兴致勃勃地想要拿着剪刀,按着自己想象的样子,对红裙子进行重新裁剪。

于是凤殊便遭难了。

她的身体就像是那件被盯上了的漂亮的红裙子。开始被撕扯,被咬啮,被刺痛,被撞击,被砸扁,被捏碎,被火烧,被冰冻,被气化,被碎裂,被搅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偏偏里头还能够感受到碎成了渣滓的骨头在不甘心地挪动。

她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比满清酷刑更加残酷的刑罚。遭受到了摧残,会因为其迅猛的反应而使得精神也瞬间扭曲成风暴,狂怒,无法摆脱,耗费掉了精气神后,便断崖式下跌,奄奄一息。

但即便快要断气了,依旧断不了气。哪怕窒息了,也依旧没能彻底陷入沉沦。

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总是黑成浓稠的一团,看着平静,里头却翻滚着无数的暗黑力量。

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随着痛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终于能够辨别,这不是一股力量。

是两股。

比较微弱的那一股是有着红艳艳的绚丽色彩,像是一团火,虽小,却不灭。

明显强势的那一股则是有着肃穆到死沉的黑,不会让人欣喜,也不会让人厌恶,却会让人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栗不安,想要驯服,想要投降,想要跪趴下去,将自己的一切一切都交出去由它主宰。

她忍受着,忍受着,忍受着,哪怕知道有可能只是虚幻一场,只是噩梦一个,哪怕明白即便是真实,不到万不得已,也是忍耐为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忍耐到极致,总能等到挣脱束缚的时间,但下一刻,她就无法克制恐惧,更无法压抑骤然而起的无数戾气,她支撑起抖如筛糠的身体,开始朝四面八方挥剑。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她不确定自己感受到的身体被撕扯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在经历,她只是本能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忍下去,无法任由自己的身体成为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战场,她无法坐以待毙。

手中本无剑,但既然是在做梦,自然剑随心至。

几乎是在她挥剑的瞬间,她就发现,两股在互相较劲的力量分开了。火红的力量避让她,黑色的力量不避不让地对上了她的剑。

粉碎。

就好像她的剑是泥巴捏的,不堪一击。

她却不受影响,一剑一剑地挥着。

火红的力量左支右绌,一边避让她,一边却持续攻击着黑色的力量。

她发现落在了火红力量上的剑,只要是命中的,都能够让它的颜色变得千淡一些,而那些落到黑色力量上的剑,却像是空气一样,不过是一阵微风,毫无影响。

“你们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觉得自己痛苦得就快要死掉了,却坚持着不停地挥剑,就好像一旦停止挥剑的动作,她就会真的死过去一样。

她没有死,但是身体的撕裂感却越发强烈了,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血池里,翻滚着的血浪让她血腥无比,那恶心粘腻的感觉,那痛到恨不得自己拆了自己骨头的感觉,已经不能用狼狈可怜来形容。

现在想想,麻木也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她多想现在就立刻变得麻木,让一切感观都变得迟钝不堪,甚至是完全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那样的话,痛苦就不在了吧?感受不到的痛苦,是可以无视的。

凤殊胡思乱想着。

没有任何回答。

但是奇怪的是,她在混乱的间隙,却能够感受到那一股火红的力量在躲避她的攻击的同时,又在热烈地靠近她。

说是靠近并不准确,不如说是“亲近”来的更为精妙。

就好像看见了熟人,不,好友,甚至是亲人,那种渐次递进却迅猛非常的好感过渡,让她一下子就迷惑了。

这股力量,好像对她并没有敌意。

不,何至于是没有敌意。它对她好像很有好感,好到就像是它其实是来帮她的。

而敌人,自然就是那一股黑色的不近人情的冷冰冰的让人感到战栗与想要服从的力量。

“你是谁?你们是谁?”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奢望回答。如果不是人,只是两股天生天长的力量,兴许会有一丢丢的偏向与喜好,但能够达到向人靠拢的程度,是很难很难的。

梦梦就说过,像它跟鸿蒙这样的天生之物,是无父无母的,从出生到死去,它们都不会有真正的同族。它们都自成一族,跟兽族中的其他同伴均不相同。别的同伴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父母,血缘手足,血缘亲戚,它跟鸿蒙却没有。

它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像它们这样的兽族,很少很少,少到不会超过十个手指头。

所以说,她现在是遇见了另外的两个手指头吗?

她稀里糊涂地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梦梦,梦梦你醒了没有?快醒来,梦梦……”

梦梦没有醒来。也或者,她压根就是在自己的梦中,而现在这个梦里,梦梦却并不存在。

真是好笑,明明是它擅长的领域,它却居然不在。

但是,会不会这个噩梦其实就是梦梦自己营造的梦境?

它毕竟擅长造梦,就连食物,它也说过,可以是虚幻的梦,或者是真实的记忆片段。

它是可以将这些真真假假的梦境实体化,变为真正的困境的东西。

她是被自己的宠物给困死在梦中了吗?

“梦梦?!”

她感到了羞恼。

可是即便是在梦中,她还是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不对。

梦梦已经跟她结契了。它无法伤害她。

除非,这真的只是个再逼真不过的梦境而已,痛苦是假,伤害是假的,自然,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努力想要维持理智。

那股火红的力量却像是熟悉了她的招式,终于靠近她了。方式是,随着她手中的剑起舞,径直绕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上,迅速缠住了她的身体。

凤殊挥剑的动作有一息的停滞,但一息之后随着强大的惯性挥了出去。

让她感兴趣的是,这一次,落到了黑色力量身上的那一剑,虽然依旧平平无奇,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它被洞穿了。

起初只是一个火星似的缺口,但是很快却起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效果,原本冷冰冰的黑色力量甚至因此而看起来像是带了一丝火热。

或者确切的说,狂暴。

是的,力量狂暴了。就好像是一个肃穆到心如枯井的老人,瞬间狂化成了一个暴怒的怒目金刚。感觉中像是巴掌大小的暗黑刹那间便如渊如岳,朝她劈头盖脸地压盖下来。

她无法承受那股冲击。

但奇迹般的,她慢吞吞地挥出去了最后一剑。

依旧平平无奇,就像是小孩子拿着木剑在耍。

不会有任何效果,不会给谁造成任何伤害,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力量。

她要被它摧毁了,连骨带肉,渣都不剩。

很快,就真的要死了。

不对,是要第二次死了才对。

凤殊笑了。她以为自己笑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有心情想起上一辈子临死时的场景。

她与驴打滚对上了眼。最后一眼,他在笑。

她突然想,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是真的想要毁了她,还是想要通过毁了她的上辈子来给她一个新的人生,不管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那个理由,一切都是虚幻。

她又要死了。

这一次,依旧是无声无息地死掉。凤家人不会知道。师傅师兄们也不会知道,她总是这么静悄悄地,就死了。

如果爱情曾经是她生命中的最为耀眼的那一道光,那么驴打滚给她的那一剑,就让光芒彻底化为了黑芒,把她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管那一剑,是不是以所谓的爱的名义发出的,他都亲手毁了她。

重塑起来的她,难道要因为他的爱感激他,依旧爱他,一如既往地,欢天喜地地,接受他?

既然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那么也许,这一次会神迹再临,让她再也不用遭遇到那样的爱。

到底还是在意的,由始至终,她都想要一个答案。

凤殊自嘲一笑,两眼失去了焦点。

她没有见到,火红色的力量瞬间大涨,几乎像是饕餮,朝着黑色的力量吞噬而去。

第372章 偶然

凤殊是冷醒的。

头部隐隐作痛,身体却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般。

她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还散发出一股明显的汗酸味,身下的床褥也面目全非。

视线由模糊变为清晰,思绪也由混乱变为有序,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凤殊十指微弯,慢腾腾地抬了好半晌,右手才覆盖在左手的手腕上。

还好,没事。

没有骨折,也没有皮肉伤。

只不过是内力消耗一空而已。

她慢腾腾地眨了眨眼睛,躺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力坐了起来,下床穿鞋,踉踉跄跄地进了盥洗室沐浴。

如果是往常,战斗澡也不过就是十分钟的事情,但今天,她虽然想要快速清理一番,却没有办法加快速度,洗澡变成了一件需要费力气的苦差事。

花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总算将自己弄干净了。

“梦梦?”

“在。”

它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让凤殊不其然地想起了这样的形容霜打过的茄子,蔫耷耷的。

“之前我做噩梦了,是你弄的吗?”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故意折腾你?我又没病!”

它一激动就嚷嚷起来,但哪怕如此,凤殊还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它并没有像之前那么的生机勃勃。

“你生病了吗?”

“没有!你才有病。”

凤殊慢吞吞地开始收拾床铺。

“叫人进来收拾就好了。”

梦梦懊恼道,“我不是故意说你。我只是很烦。”

“烦什么?”

“你被那两股力量拉扯的时候,我想要帮忙来着,可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就好像是被什么给压制了一样,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吃苦。放着吧,别浪费力气,你现在需要休息。”

“没事。现在应该安全了。鲁焕他们没有人进来查看,证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那两股力量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察觉的。”

“鲁焕是普通人?”

“再普通不过,我是说,跟那两股力量对比的话。”

尽管床褥很轻,可是将它们拖下床的时候,凤殊还是感到了原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变得死沉死沉的,扯得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嘶吼着痛痛痛。

她甚至都懒得重新铺上新的床褥,就直挺挺地躺了上去,气喘如牛。

“都叫你别动了,偏不听。”梦梦只嘟囔了一句,就又道,“小九,这一次出去之后,我们回凤家吧?让凤亲自带你,把实力提升上来再说。我不想干等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知道是它们是什么来头吗?”

她的问题让它吃惊不已。

“你不知道?红色的那一团是那个古怪的泡泡,黑色的那一团是我们之前都感应过的冷冰冰的力量,我怀疑是阿曼达界界主的。该死,我们现在是被瓮中捉鳖了。”

它其实压根就不知道“鳖”是什么东西。

凤殊皱眉回想,不得不承认,它的判断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两股力量她都不熟悉,但是也不算全然陌生,毕竟,她之前的确有感应到两者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在做噩梦,而是它们真的……一左一右地较量,差点没有把我给撕成两半?”

“对,它们直接把你当战场了。气死我,它们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你的识海,我明明就在,可是却被它们一致忽略了,不,应该说是被它们给同时压制了,只能干巴巴地在一边看着,动都不动了!”

梦梦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抱怨她实力低,凤殊却也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出在她身上,如果不是她实力太低,它又何至于一招反击都无法发出?

她没说话。

“喂,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像是怕她胡思乱想,梦梦难得安慰她,“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一般人,早死了,哪里还能够反击。说实话,我一开始是被它们的力量给完全压制的,后来却是看你反击看得太忘我了。”

凤殊不是很明白它说的话,“反击?算不上。从头到尾,我的剑虽然没有落空,但就像是空气一样,根本就没有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那是你后来晕过去了。最后一击,那个泡泡跟你的剑合二为一,直接重伤了黑团。你不知道,那个界主的魂力被你们那一招攻击得溃不成军,只差没有魂飞魄散。”

大概场面真的惊心动魄,梦梦的声音终于充满了往日的激情。

“不过到底实力更强,它在溃散之前还反将了一军,泡泡也被打中了,还比那个界主更快地消失。

我终于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精髓是什么了,果然人类更狡诈。在这一场较量中,你由始至终都是个小角色,压根就没有被它们放在眼里,结果因为你魂力特殊,跟泡泡结合之后就焕发出了不一样的能量,要不是那泡泡急中生智,或者说误打误撞,它搞不好已经被界主给吞噬了。

幸好情形是反过来,在消失之前它先吞了它一部分,最后两败俱伤,都顾不上你。”

凤殊搜索了一下记忆,果然没有那样的场面。

“如果那股力量真的是阿曼达界界主,它现在一定还在星舰上。”

“说不定已经死了。”

“不太可能。”

“我看那泡泡也很有可能死了。你不知道,有某个瞬间我甚至感应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就好像……”

梦梦挠了挠脑袋,“就好像是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了,它非常想要靠近你,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剑了。有一个人类的词语可以很好地诠释那股情绪,是什么来着?我想想,我想想……”

凤殊觉得有些奇怪。

最初它住进她的识海时,她基本上掌握不了它的行踪跟想法,相处久了之后,不知道是它主动释放给她的,还是因为没有过多提防所以才会被她捕捉到,她依旧不知道它的想法跟行踪,却能够比较清楚地解读它的情绪,只不过,依旧会被它的故意嚷嚷弄得头痛,程度虽然没有一开始这么严重,真闹起来,也是颇为头疼的事情。

再然后,她跟它莫名其妙地结了契,情况便演变成了它就算放出狮吼功,也不会再让她头痛欲裂,而且,她现在能够飞快地掌握它的情绪变化,偶尔甚至还能够第一时间明白它的想法。

至于行踪,虽然没有认真问过,她却本能地意识到,它很难离开她,就算被压制的实力总有一日能够完全展现,契约一日不除,它一日要受到她的无形掌控。她在哪,它就在哪。哪怕可以离开,她也会知道它去了哪里,她要求它回来的话,它再不情愿,也只能回来。

就好像现在,她居然“看”到了它在挠脑袋,一副抓耳挠腮想要搜肠刮肚将形容词给找出来的架势。

“我知道了!‘眷恋’,对,‘眷恋’,就是‘眷恋’。泡泡非常眷恋你。”

梦梦兴奋地在识海里打转,“奇怪啊,你跟它是不是认识?它给我的感觉好像跟你很熟,不是简单的那种熟悉,而是每天见面一见就是好几年,聊过无数次天,打过无数次架,睡过无数次觉,又哭又笑又玩又闹的那种……哎,这种情况用什么词来着?让我想想,怎么就断片了?奇怪,明明是很简单的词……”

凤殊安安静静地躺着,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泡泡时的场景。

她把它当蹴鞠踢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踢不破,甚至想要将东西给拖回凤家去,把它当金钟罩来使用。

结果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君临给弄出来,自然的,她也不能连人带泡一起弄到凤家的地盘去,只能放弃了那个想法。

她从空间钮里找出来两管精神力恢复剂喝了。

“我知道了!是‘朝夕相处’。泡泡给我的感觉,好像是跟你朝夕相处过一样,它对你很亲近。”

梦梦的断言让凤殊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亲近?”

她没有感受到。当时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以为自己会被莫名的力量给两马分尸。

“是真的。你可能是太痛了,所以才忽略掉了它的情绪。信我的没错,要是没跟你结契,我还不一定有把握,这个我敢百分之两百地说,它是真的跟你很亲。”

“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超自然的东西。我是说,如果你跟蒙蒙不算的话,两辈子我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这样的活物。”

凤殊揉了揉鼻梁,“它应该还跟君临在那个无名之地。之前是拉了我过去那里,现在是自己直接跑到我们这里来?就算没有另外一股力量的攻击,它自己也会累得够呛。”

“那当然了,就算那是它的天赋技能,路途遥远的话肯定也要付出非同寻常的能量,才能够突然出现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梦梦顿了顿,像是才突然想起来,怀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没有感应到它对你有那种亲近的情绪。就算本来就有,你被阿曼达界界主给盯上了,它又是怎么能够这么及时地预感到你有难然后及时赶到的?你说会不会是被君临跟你的契约给影响了,所以才会来的这么快?毕竟你跟君临在很多情况下可是要同生共死的。”

凤殊沉默半晌,不太相信是这样的理由。

“按照高祖父的说法,君临的实力强于我,我有难,他也许会迫不得已需要承担一部分伤害,但远远小于他受伤时我也得被迫承受的伤害。只不过是在他实力上升之时,我能够得到比我实力上升而带动他也跟着实力长进的更多的好处。之前的两股力量的交手,明显是带给我伤害,而不是实力的上升。泡泡不太可能是因为受到我们契约之间的影响。”

“这很难说不是。如果它跟君临之间的情况也像是我们现在这样呢?莫名其妙地就结了主仆契约,所以它不得不受制于君临。君临虽然在另外的不同的空间,但他对你显然有很深切的欲|念,隔了这么远也能够让泡泡找上你,时不时就把你给拉过去,就是因为他才感应到你的处境,继而让泡泡也不得不按照他的心意行动。”

凤殊依旧很难信服这个观点。

“你还真别不信。小九,我们这些非人类跟你们人类是非常不一样的,不管是生存模式还是生活模式,战斗模式,很多情况都不一样。你们会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我们兽类不会。

百分之九十点九的兽类,都会为了让自己活着而不计代价地攻防。换一句话来说,只要能活,我们就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我们会千方百计地去挣扎求生,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人类有时候却是会为了所谓的感情、财富、权势、荣誉等等等等奋不顾身地去死。

我们不会,除非是被等级压制着,被逼着,身不由己地去当了炮灰。哪怕是有这样天然的等级压制,让我们去死,我们也总是挣扎得厉害,能反抗地必然反抗,死的从来都是没有实力选择的小兽。

如果没有牵扯到利害关系,泡泡不可能不计较任何后果,冒着那种随时会死的风险来救你。搞不好它现在真的死了。”

梦梦说到这里像是万分遗憾,连语气都充满了可惜。

凤殊很难相信它的分析,尽管它这么说好像也说得过去,但隐隐地总觉得哪里不对。

“梦梦,泡泡是不是救我很难说。它的行为,我没有看到最后,但是我能感受到,一开始它的确就是在躲避我,但是那是不想要伤害我,还是害怕我,或者别的什么,无法肯定。

就算是按照你看到的,它真的是跟我的剑合二为一,从而重伤了另一股力量,这也不代表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我。它很可能纯粹就是为了找黑色的力量报仇来的,跟我无关,跟君临也无关,只不过是刚好让我给遇上了而已,只不过是它刚好跟君临在一起而已。

很多事情都有偶然性,不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背后就不一定会有明确的原因存在。千丝万缕,不一定就有前因后果,或者说一件事情的完整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是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发生,而我跟君临又恰巧在它身边,看起来才像是卷入了它的事情,可是也许从头到尾,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它躲避我,可能单纯的只是不想要牵扯进人类。”

凤殊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挣扎着下床去。

第373章 素加

她开始在房间里慢吞吞地转圈,一开始走一步就要休息几秒钟,走了半个小时后,才能够一刻也不停地迈步,但速度还是慢于往常。

“相信我,那个泡泡肯定跟你有渊源,具体是什么,可能等你的记忆回来了就知道了。”

对于梦梦的话,凤殊不以为然。

“先不管它,倒是黑色的那一股力量,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离开之后,你有再次感应到它吗?”

“没有。完全没有。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一时半会的肯定顾不上我们。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回到联邦,联系上凤才好。”

“你这是被吓怕了?”

“谁怕?要不是实力被压制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当做小角色给忽略掉?”

“所以说到底,你是生气自己被人小瞧了?”

梦梦哼了哼,“难道不是?难道我没有因为你实力不济而被连累成一文不值的小角色?”

凤殊笑,“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向人类靠拢了?以前也没见你冒出这么多的四字成语。”

“那是因为以前跟你不熟,熟了之后也随时可以离开,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现在捆绑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它怏怏不乐道,“我们怎么结契的都不知道,想要解开契约很难,虽然万事都有可能,但我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结契方式。不是主动的,也不是半推半就的,更不是强迫形成的,很麻烦。”

凤殊重新回到了床上。“没事,我不嫌弃你。”

“滚!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好不好?!”

敲门声起。

“有人来了。我们静观其变,你可别露出马脚。”

“露出马脚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怎么用,知道什么意思就好。啊,对,应该这样说‘别露出破绽,记得装摸做样。’”

凤殊笑得趴在了床上。

“笃笃笃”的敲门声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搞不好是那个老头子来探口风,你别露馅。”

“是是是,我是天字第一号的饺子,包得密不透风,绝对不会露馅的。”

凤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笑得乐不可支,完全停不下来,花枝乱颤。

“你发神经啊?还是吸了笑气?不对啊,我没有想笑啊,你要是吸了笑气,我也会想笑的。你到底在笑什么?”

梦梦一头雾水,见她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知道很有可能是戳中了她的笑点,不再生气,反而是好奇更多。

凤殊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笑声渐歇,但眼角眉梢却依旧挂着欢喜。

敲门声就像是打在了芭蕉叶上的疾风骤雨,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请进。”

“你傻啊,门被反锁了。”

见她躺着不起来,黑雾飘了一缕出来,径直开了门,又迅速隐去。

“小姐,吃饭了。”

素加进来,见她面色红润,眼角带笑,露出了从来不曾见过的慵懒姿态,明显怔了怔,都忘了要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您需要我将饭送进来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素加急急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可以吗?你要是不忙的话,那就麻烦你。”

相较于福运,她还是更习惯素加的低眉顺眼。

“属下立刻去办。”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喂,那小子春心萌动了。”

“什么?”

“我是说,你这么放松的模样让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你得恶补一下成语,要不然总是一语惊人,虽然我不介意,但万一哪一天遇上了介意的人,你又不得不跟对方打交道的话,你就惨了,一两次说错了没关系,十有**都用错了词,会让人会错意,误会叠加,最后只会酿成苦果。”

“我说的是大实话,他刚才那个样子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满眼都是惊艳。我以前跟着凤初一的时候,这种眼神见的多了,不过多数是女人看凤初一的时候漏出来的。”

梦梦坚持自己的观察结果,凤殊对此不以为意。

“素加是个明白人,而且早已经不是少年了,梦梦,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人类是非常有意思的种族,有自知之明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这话也就适合用来骗骗小孩子,你当我是蒙蒙呢?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刚才那个瞬间,他心跳加速得厉害,我都以为真的可以见到‘心脏跳出胸腔’的场景了,可惜你收了笑。要不然,我看他还会沉迷在你的笑容里。”

凤殊敛了情绪。

“说的好像你谈情说爱过一样。”

“我是没有,但凤初一可谈了不少,我可是被逼着从头到尾看了他的好几场恋爱,就连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也看过现场版。”

梦梦难得一本正经,但是语气却流露出了一股不自然。

“现场版?连梦境这种你擅长的情景剧你都不敢看,说什么儿童不宜,你还敢看现场版?凤初一这么开放?”

“那是他的职责,他不愿意也不行。而且那个时候就像现在一样,我就住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要摆脱我也不行,除非契约解除。可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找到解除契约的办法。”

可能是想到了前主人的身死道消,梦梦的语气沉了下来。

“要是他还在,肯定不会让人这么欺负你。可恶,居然敢跑到你的识海里来开战,要不是那泡泡及时赶到,很有可能你就已经变成白痴了。”

凤殊去盥洗室洗漱,整理了一下着装。

素加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因为知道她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所以他只取了她能够吃完的分量。

“你家阁主有说什么时候我们能到界外吗?”

“没有。阁主从昨天开始一直在训练室,属下等人都没有见过他。”

素加站在一旁,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地回答问题。

凤殊风卷残云,看着虽快,动作却丝毫不显得粗俗。在他眼中,甚至还比往常显得要更加清雅贵气。

“看吧,看吧,他又对你两眼冒爱心了。”

凤殊只差没噎着,但也咳了一番,素加觉悟很高,立刻就递了一杯白开水给她,凤殊接过,喝了,“谢谢。”

“这是属下该做的,您慢点吃。”

“真是让兽起鸡皮疙瘩,你怎么会对他的服侍接受得这么心安理得?就好像他原本就是你的人一样。别忘了,他是金雅阁的人,主子的大名叫苏一航!”

“你不是已经用印符把人控制住了?难道真的完全失效,一点用处都没有?有鲁老先生在,苏一航才懒得跟我计较。”

“他不是不计较,而是你现在已经在人家的地盘上,他压根就不怕你逃跑。你压根就没有机会。”

“你就是我的机会。”

“戴高帽子可没用。”

“你承认自己害怕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希望被人小看!明明我的实力远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没有办法。不管愿不愿意,按照契约来看,我现在就是你的主人,你得习惯我,转变你从前实力强大时的心理状态与思维方式。顺其自然地接受,顺其自然地做出改变,那样心情会好很多。”

“你一天不强大起来,我心情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是每一个人出生就是强大到无需伏低做小的。”

“我不是人,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真的受过多少气,跟着凤初一的时候,只有我们俩欺负人的份,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真的在我们身上讨到便宜。也就是跟了你,我才会被人看成了空气,直接忽略不计。”

“让你袖手旁观,免费欣赏了一场闹剧,不用出钱出力,还不好?反正也没吓着你。”

“我不害怕它们不代表我没有被你吓到!我都以为你的身体要被撕成两半了,要不然就是识海爆炸,你直接魂飞魄散。说实话,我都怀疑你现在已经是死去又活来了,要不然也不会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跟以前完全不同。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地大笑过。”

“我没这么疯狂地大笑并不代表我就不会这么笑。”

她模仿着它的语气怼了一句,梦梦简直要被气笑了。

“怪不得鸿蒙会选择你,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用错了。你们都不是人,不能这么形容。就算是人,这话也不对。”

“怎么不对了?你以前也不会这么挑剔。现在老找我毛病,你还说你不是死去活来?”

凤殊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丝毫也没有在意形象的意思。

素加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她打饱嗝,从来都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突然就问道,“小姐,您刚刚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我看您一直笑,像是跟朋友聊天,心情很好。”

“朋友?不,我是在想什么时候就能够到界外去,搞不好我太爷爷已经在等着我了。想到能够见到他,心情自然不错。”

凤殊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凤的笑容来,嘴角微翘。

素加看着她失神。

“看看,看看,他又那样看你了。”

凤殊瞥了他一眼,素加迅速低头,收拾了碗碟,鞠躬走人。

“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过这样的话,说很多东西都可以隐藏,但是对一个人的爱,却是无法掩藏的,不单只眼睛,整个人,浑身上下都会散发出爱慕的味道。我刚才可没有感应到。”

“那是因为你对感情太过迟钝了。连君临对你这么强烈的偏执都不相信,素加这么含蓄的表达,你自然看不懂。算了,就算你以前谈过恋爱,还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不是你的菜,你照样跟没谈过恋爱的人一样,眼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脑子里自然也不会有这回事。”

“我看你是满脑子想要谈恋爱,所以才会看谁谁都在春心萌动。”

洪卫国一家离开了小山村,到大城市定居去了。洪大柱与黄小丽也接连病重去世。

失去了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的支持,又失去了祖父母经济上与家务上的援助,洪怡静的升中考成绩虽然是全镇第一名,却还是没有办法读高中。

洪爱国倒是想让学习成绩最好的小女儿继续学业,但丁春花却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前头两个女儿的身上,为大女儿走人事弄了一份工作,又花钱把成绩不好的二女儿送进了一所中专学校。

哪怕洪爱国表示去借钱供孩子读书,哪怕最后甚至镇里的高中校长都表示学杂费全免,生活费也由老师们捐钱,洪怡静还是辍学了。

丁春花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当着她的面塞入了炉膛里,烧了个灰飞烟灭。为了让她死了读书的心,丁春花还顺手拿了菜刀递到她手里,威胁她要么去打工赚钱,要么就立刻杀了母亲。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她以为是舍不得她远嫁,毕竟胡一帆是外市人。

第374章 承认

梦梦心下一惊。

她什么都知道!

“我我我没有想你死……”

它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发出的声音都轻飘飘的,犹如风中残烛。

凤殊垂眸,“没有这样想过,你会说句话都结巴?”

识海里的小黑点闪烁得非常厉害,它心潮起伏得厉害,对话中断了好半天。

“对,我承认,我有这样想过!可是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实力这么低,换谁谁不会选这样的主人!我又不傻,明知道你配不上我,我还承认你是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梦梦说话再次利索起来,理所当然地开始为自己辩护。

“既然我们能够结成主仆契约,就证明我在某个方面足以成为你的主人。不,确切的说,我已经是你的主人了,名正言顺,不管你认是不认,契约就在那里,命运在冥冥之中早已为我们书写好了脚本,你这一生,就是我凤殊的宠物,只能服从我。”

凤殊慢吞吞地又蹦出一句话来,“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必死。”

识海里的小黑点蓦地大亮,黑雾瞬间从她的身体里涌了出来,张牙舞爪,哪怕虚实难辨,也依旧让人感受到了那一股愤怒的狰狞。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凤殊嘴角微扯,眼泛嘲弄,“信。”

就在不久之前,她浑浑噩噩地处于危险之中时,它就什么都没做。

黑雾蜂拥而上,凤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五感立刻感受到了无所不在的血腥,粘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却心如止水,犹如老僧入定,哪怕一点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混蛋!”

黑雾没多久就缩成了一团,像一块扁平的饼干,巴掌大小,直接瘫在了她的右肩。

“明明是你占大便宜了,理直气壮的应该是我才对!你凭什么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因为我没有真的想要通过杀你来摆脱契约关系,而你想了,非但想了,还付诸行动。”

凤殊的声音平淡得就像是一根直线。

“我没有!我只是没有出手帮你,并没有直接杀你!”

像是很生气,黑饼干膨胀起来,没一会儿便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

“好坏也就在这一念之间。袖手旁观本身就是一种不言自明的行为。”

凤殊双眼微眯,“你躲在暗处,想看看那两股力量谁会杀死我,什么时候杀死我,我要真的是死在了那一场莫名其妙的较量中,梦梦,你就是帮凶。”

小黑球抖了抖,“你又没死,别说得这么矫情,好像我真的欠了你一样。”

“要是死了呢?”

小黑球抖得更厉害了些。

“哼,说实话?你要真的死了,那也是你太弱了,怪不了我。你自己的命,当然得靠你自己。难道还想要靠我来救你?我现在被你压制了,实力发挥不出来,就算没有被压制,以一对二,我不死也会受重伤。

虽然现在我们是结契的关系,但是想要让我认同你是我的主人,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你为我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付出就不会有回报,你当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你了就真的可以随你想吃就吃,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还保证可以填报你的肚子满足你的食欲,而不是砸伤你甚至是毒死你?”

的确是大实话。

凤殊点点头,对此表示同意。

“你说得对,我没有为你付出过什么,自然也就不应该奢求你冒着生命危险来伸出援手。毕竟相较于你之前的行为,你已经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的情况下,救过我一次。”

小黑球在她的肩膀跳了好几下,就好像是在跺脚,语气不由自主地便开始透露出趾高气扬的意味来。

“没错!我早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不好好地供着我不说,还敢说要我当你的宠物,服从你,生死都由你决定,对救命恩人这副嘴脸,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凤殊伸手,精准地抓住了小黑球,径直砸向了防壁。

“对,无视救命恩人的生死,这样的嘴脸真该天打雷劈。”

小黑球并没有真的撞上防壁,半途就散成了一团黑雾,漂浮在半空中。

“你你你是怎么么抓住我的??不可能!!”

“我说的不对?呵。就算是要算账,也该先把旧账给平了。

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你就住进了我的识海,为的是什么?别告诉我你忘了,你身体的旧伤延续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没能痊愈,你之所以离开凤家密地,跟在我身边,说得好听一点是为了保护鸿蒙,不让它受我拖累,实际上你为的是你自己。

你就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异香能够帮你更快地痊愈,才会仗着自己实力强,鸠占鹊巢。

按理来说,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主,唯一承认过的主人凤初一还是我的老祖宗,不到万不得已,你肯定不会跑我识海里来,说好听点是疗伤,说难听点那就是寄生。所以我猜当时你已经控制不住伤势,病得快死了?不死也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譬如打回原形,成为像未开智的低等兽类一样的东西。你肯定受不了自己跟它们混为一谈。”

凤殊的声音蓦地冷锐如刀。

“凡事有得必有失,能量也一样,有出必有入。你能够好起来,靠的都是吸收我的能量。在你没有住进我的识海之前,不管是精神力还是内力,我都能够感应到自己的进步,虽然不快,实力的增长却是显而易见的。但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开始减速不明显,等到我们离开了凤家,也离开了校长爷爷的视线,单独行动之后,我的实力不进反退。

你敢说,不是你贪心过头,吸收掉了我的能量去帮补你自己?你想要加速痊愈,甚至忘了鸿蒙的处境,裹夹着在空间里穿梭,想要利用现实的陌生场景来降低我对你的戒心,方便你加速吸收我的能力却不被我发现。”

“你瞎说!你有什么证据?没有就不要靠自己的想象来编故事!!”

“证据?我的实力上不去就是证据。到了金雅阁之后我衰弱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是证据。我修炼出来的内力时不时就凭空消失就是证据。我已经开始了精神力修炼,早已在这个陌生的领域入了门,还摸到了适合自己修炼的方法,但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体验到原本卓有成效的方法变成了毫无效果的练习,这就是证据。

我的身边,由始至终出现的变化,只有你。”

梦梦忍不住为自己辩护。

“你变衰弱了是因为在空间中穿梭的时候你被空间带离了,你需要抵抗空间之力的撕扯,我那时候是真的生气,当时没有故意去吸收你的能量!”

“所以你承认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吸收了我的能量去疗伤?”

它闻言瑟缩了一下,心里犹豫半晌,咬咬牙,认了。

“我哪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我一点一点地吸,你就受了影响,当时我疗伤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哪里知道会被你惹恼,头脑一发热就带着你冲了出去。本来是想要吓唬吓唬你,让你顺从一下我,让我过了那个关口再说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会直接掉到了金雅阁去。

我发誓,我从来就没有去过阿曼达界。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带着你去那里的。我承认我是在穿梭空间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比平时大口了一点点,但真的只是一点点!”

洪卫国一家离开了小山村,到大城市定居去了。洪大柱与黄小丽也接连病重去世。

失去了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的支持,又失去了祖父母经济上与家务上的援助,洪怡静的升中考成绩虽然是全镇第一名,却还是没有办法读高中。

洪爱国倒是想让学习成绩最好的小女儿继续学业,但丁春花却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前头两个女儿的身上,为大女儿走人事弄了一份工作,又花钱把成绩不好的二女儿送进了一所中专学校。

哪怕洪爱国表示去借钱供孩子读书,哪怕最后甚至镇里的高中校长都表示学杂费全免,生活费也由老师们捐钱,洪怡静还是辍学了。

丁春花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当着她的面塞入了炉膛里,烧了个灰飞烟灭。为了让她死了读书的心,丁春花还顺手拿了菜刀递到她手里,威胁她要么去打工赚钱,要么就立刻杀了母亲。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她以为是舍不得她远嫁,毕竟胡一帆是外市人。

洪怡静打算慢慢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诚意到了,母亲总会同意的。

只是她的确等来了丁春花欢天喜地的点头,同意的却不是她与胡一帆的婚事,而是怀孕两个月的二姐洪小星与胡一帆的结合。

丁春花认为胡一帆更适合做二女婿,在洪小星的同意下,母女俩将胡一帆灌醉酒成就了好事。被哄着去了外家的洪怡静不知情,胡一帆起初愧疚,后来却没能忍住诱惑,有一就有二,与洪小星私底下偷偷来往,最后导致珠胎暗结,才不得不曝光了暗度陈仓的关系。

洪怡静受不了这双重背叛,但是她还没有疯,在面对父亲苍白的劝慰时,她虽然痛苦,虽然不能够原谅,却还是选择了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想到的是,再一次退让,会让她后半辈子一直退,一直退,直到退无可退,把命都给丢了。

离家打工的胡怡静后来再也没有谈过恋爱,是不敢,也是不能,每每有些冲动想嫁人时,丁春花便会冲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不要脸,阻止她找对象,更阻止她存钱,最后她便意兴阑珊了。

一直活到四十岁,胡怡静都没有嫁人,打工得来的钱依旧是被丁春花拿去了,每个月她也就剩下那么几百块钱买方便面或者米粉青菜度日。

尽管后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存点钱养老,可是只要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月多留下几百块,下个月丁春花必定会找上门来,到领导那里去抹黑她不孝顺,不顾父母的死活,自己大手大脚花钱不说,暗地里还乱搞男女关系,有一回甚至干脆在她住的工厂宿舍里头闹上吊。

胡怡静能把自己的母亲怎么样?

能骂还是能打?都不能。

忍字头上一把刀,孝字其实也一样,只是上面的刀是藏起来的,心疼孩子的父母不会让那无形的刀落到孩子的身上,把孩子当草的父母,大概是一辈子都看不见的。

胡怡静已经四十不惑了,哪怕后来没有再也没有机会去学校读书,却也知道,自己在丁春花的心中大概连一棵草都算不上。所以这年年月月悬在头顶的孝刀,时不时地掉落下来割她的肉伤她的心,她也早就习惯了。

不能习惯又能怎样?丁春花生养她一场,她连命都是她给的,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债。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向来都不是大问题。

胡怡静很有些自娱自乐的精神,所以她认命。

第375章 具现

“凤初一说了,有来有往才是来往。所有的关系都是这样的,有一才有二。就算一开始我目的不纯,但我也没有要它命的意思。就算跟它分享寿命了,它也可以活很长很长,长到它都会觉得兽生无聊的地步。

如果不是我护着它出生,护着它成长,它很有可能连幼生期都熬不过去就死了。你以为带有长寿基因的兽族是这么容易活下去的吗?只有顺利熬到成年期的兽族,才能够有比较大的几率平安老死,别的,呵呵,能够活到你们人类的平均年龄就不错了。

没我在,鸿蒙今天还有没有活着还真不好说,有我在,它起码活到了见到你还主动跟你结契了的年纪!”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嘲讽了。

“但也许没有你的话,它一样会平安长大到现在这个年纪,而且还不用为了摆脱你而主动跟一个人类结契。

我就算可以分享它的寿命,上限也肯定要远远小于你这个跟它一样带着长寿基因的天生之物。”

凤殊回怼,火力丝毫不弱于它。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承认自己现在实力很弱,但她并不笨,它要是因此而目中无人,她会让它好好地看清楚——人类可不是这么好惹的,尤其是女人。

“你说错了!”

梦梦再次找回了主动权,“正是因为我跟它有相似之处,所以就算是分享寿命,我也能够随时控制进度,知道到了哪一个点必须停止。你却不一样,你是人类,人类的基因天生就是贪得无厌的。从远古时候开始,人类就追求长生不死,与天同寿,代代更迭,到了今天也同样在这一点上不遗余力。

以前长命百岁就顶天了,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到了五百岁,可是仍然不知足,不管是修补基因组,还是通过精神力的增长来延长寿命,你们人类做的事情跟远古时候的祖先做的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凤殊无法反驳这一点,但是她也不准备去反驳。

“你说的是普遍意义上的现象,但要是认真去看看历史当中的个体,你就会发现,同样有很多很多的人,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活到一百岁,五百岁,还是一千岁。他们努力地想要活更长的时间,为的是做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不曾虚度时光,也让身边人的岁月因为有他或她的参与而变得更有幸福感。

我们人类在很多事情上的确是贪得无厌,但是在很多时候,我们也可以为了意义,求仁得仁,舍生取义。相较之下,兽类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我不想要分享鸿蒙的寿命。它是它,我是我。就算因为契约关系,我也可以保证这一点,除非是猝死,否则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可以安排后事,我首先就会跟它解契,以保证不拖累它。”

“说得好听,明明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契。”

“呵,梦梦,你好像忘记了,鸿蒙是主动跟我结契的,所以它肯定知道解契的方法。至于你我,倒是情况不明,就算想要立刻解契,也得先找到方法才可以。鉴于你想要我死来摆脱契约关系,我不会主动去找方法的。你要有本事,就靠自己的力量把这契约给解开,要是没有,直到死,你也会是我凤殊的宠物。”

一阵从未听过的嘶吼声在她的识海炸裂开来,凤殊只觉得意识中断,仿佛是在黑夜中,却白日骤至,阳光猛烈得让她睁不开眼,晃得整个人都晕头晕脑甚至是一片空白。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她以为自己要晕倒的时候,嘶吼声停止了,识海恢复了平静,就像不曾风起云涌。

“凤殊,不要想着可以威胁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鸿蒙,任你揉圆搓扁都不吭声更不反抗。你要真敢让我做奴仆才要做的事情,低三下四,我一定会揍得你找不到北,就算不能揍死你,也能把你往死里揍,生不如死。有生之年都以折磨你为乐趣!”

它气得狠了,咬牙切齿,浑身都在发抖,毛发俱都竖起,这幅样子,真的很像刺猬。

凤殊眨了眨眼,伸出一指,径直戳向了它的肚子。

“你长这样?”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认你为主的!这个主仆契约我不认!就算你想要对我颐指气使,指鹿为马,我都会左耳进右耳出,把你的话全当屁给放了!!”

它通身紫黑色,只有拳头大小,像一只梨,肉嘟嘟的,胸脯随着说话起伏不定,眼睛非常的漂亮,跟人类的非常相似,眼珠颜色却是极致的黑。

不同于之前攻击她的那一股黑色力量的那种肃穆的、慑人的、随时能够将人丢下深渊的黑色,它的眼睛是纯粹的黑,带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野性美,非常灵动。

“梦梦,你长得像刺猬。”

“你才长得像刺猬,你全家都长得像刺……嗯??”

怒不可遏的小家伙愣住了,傻不拉几地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确定自己具现化了。

“我我我……”

它傻眼了,语无伦次。

凤殊看的有趣,摊开右手掌心,让它漂浮着的身体落了下来。

“这是你本体吗?”

“我怎么会出来的?不应该啊。我没有要出来,怎么会出来的?”

它兀自苦恼着,完全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凤殊任由它胡言乱语了一会儿,才抬高右手,将它带到了自己面前,让它能够直视她的双眼。

“梦梦。”

“干嘛?”

它白了她一眼。

如果是从前,她能够接收到它的情绪,却无法见到这么栩栩如生的表情,即便是结契后,她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才能够想象到它的神情,可是老实说,那种“看”,跟现在这种大眼瞪小眼的看,还是不一样的。

她蓦地笑了。

“没什么,就觉得你长得很可爱。我以为你是非常雄武的体型,没想到是这么小巧的,还没鸿蒙大啊。”

梦梦鼻子微翕,浑身依旧是紫黑得发亮,原本竖起来的毛发软了下来,服服帖帖的趴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第376章 原形

凤殊见它闭着小嘴巴不肯说话,好笑不已。

“有什么就说什么,放心好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才不怕你笑话!”

梦梦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扭过身体去,只留给她一个胖嘟嘟的屁股。

凤殊挑眉,恶作剧地给了它一个二指弹。

“你干什么?!!”

果不其然,它立刻转过身来,恼羞成怒。要不是手脚太短,随手一挥就要打中她的鼻子了。

“你现在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形吗?”

“刚才还嚷嚷着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我是生是死都由你说了算了,你自己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梦梦怼了她一句,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有好也有坏。”

“怎么好,怎么坏?”

“好在可以节约能量,坏在实体的话我进不了你的识海。”

凤殊挑眉,“你不能够恢复到之前那样子?”

它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暂时不能。这不是我自己主动具现化的,是被动的具现化,必须等待契机。”

凤殊觉得很奇怪,“你的身体你都不能做主?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我们兽族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我又跟绝大多数的兽族不一样,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反正我能控制的时候,就能够自主收回来,要是不能控制,变成什么样子都好,都只能够等待时机,再变回去。以前跟着凤初一的时候,出现过几次,不多,好像两个手掌就能够算出来。”

它挠了挠头,不太确定。

“两个手掌是多少手指头?六个?八个?”

它伸出自己的爪子,一只一只开始数。

凤殊微愣。

“啊,左爪五右爪也是五,一共十个!”

它兴奋地朝她举起了两爪,紫黑色的小爪子不断地弯曲又展开,展开又曲起。

“喂,你看,你看,我的爪子多好看。”

凤殊迟疑地抬起左手,伸出一指,碰了碰它的爪子,“你叫什么名字?”

“蛋炒饭啊。”

它随口应了一句,自己都愣住了,摸了摸下巴,“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

凤殊皱眉。

怎么好像变小了?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哪样?”

它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听她这么问,便立刻把疑惑撇在一边,双目炯炯地看着她。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轻轻戳了戳它的肚子,“你之前不是长这样的。”

“不是吗?我一出生就是这样的啊。”

它抬了抬四肢,又低下头去,学着她的样子戳了戳自己的肚子,“哪里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叫‘蛋炒饭’?”

“嗯,我一出生就叫‘蛋炒饭’。”

它一边说却一边露出了嫌弃又疑惑的表情来,“我不叫‘蛋炒饭’吗”

凤殊笑不出来。

它看起来像是真的变小了,无论是身形还是智商,通通都直线下降。就好像时光回溯,直接让它变成了幼崽一样。

“你知道凤初一是谁吗?”

“谁?”

它顺嘴回了一句,才“啊”了一声,“你说主人啊,他死了。”

可是说完它的表情又像是喝醉酒之后断片一样,难以理解自己的话。

“凤初一死了吗?”

凤殊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嗯,他死了。”

“不对啊,我没死,他怎么死了?他是我主人,他要是死了我也会死啊。我现在是到了地狱了吗?就是那个我不听话就会被阎罗王给拖进去的十八层地狱?”

凤殊拧眉,“不是,你还活着。你摸摸看,你的身体是热乎乎的,死了的话,就全身僵硬了。”

它果然摸了一次,像是确认了自己还活着,下意识地地露出了笑容,在她的手掌心转了好几圈。

“哈哈哈哈,我没死。我怎么可能死?我这么活泼可爱的蓝精灵,会活很长很长,比秦始皇造的万里长城还要长。”

凤殊眼角抽抽,心里不得不怀疑是这样的话是凤初一曾经灌输给它的。

只不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它一下子就打回原形了?

“我可以叫你‘梦梦’吗?”

“梦梦?你要给我改名吗?可是凤初一说了我叫‘蛋炒饭’,写起来好看,说起来好听。”

它想改又不想改,纠结地身上的毛发仿佛都要打结了。

蛋炒饭最重要的特性还是要好吃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凤殊凤小九。”

它下意识地回答,完毕又瞪着一双眼睛,“你是谁?你为什么有两个名字?”

她扶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让它莫名其妙地就退化到了幼崽状态?看起来还是懵懵懂懂的阶段。

“凤初一是我老祖宗,我的小名叫‘凤小九’,记入族谱的大名叫‘凤殊’。

我是在家族密地遇见你的,我不知道之前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我们相遇的时候,你跟你的朋友鸿蒙就在我凤家的密地里。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为了鸿蒙的安全着想,你们一直没有离开过密地。后来因为鸿蒙主动跟我结契了,你悄悄地住进了我的识海,后来才跟着我离开了梧桐星。

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它的关注重点却不在相识的过程上,而是兴致勃勃地询问,“那我小名叫‘蛋炒饭’,大名就叫‘梦梦’可以吗?”

凤殊叹气。

“你的大名是老祖宗取的,就是‘蛋炒饭’,小名是鸿蒙取的,梦梦,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它的关注重点依旧偏了,“为什么不可以换过来?梦梦好像更正式。”

凤殊捏了捏它的四肢,“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凤初一说了,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要矜持,不矜持长大了会没人要的!”

它一爪子拍开了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甚至还划开了她的手背。

一条横亘手腕到小指的血痕出现了,梦梦那一双像是人类的眼睛猛地变成了竖瞳。

“好香,好香,我能不能吃一点?”

它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身体在隐隐发抖,竖瞳里透露出挣扎。

凤殊双眼微眯,戾气骤生。

第377章 懵了

敲门声起。

凤殊警告它保持安静,便将它塞进了衣袖里,无视了手背的伤痕,径直去开门。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门外站着的是苏一航。

“素加说你在训练室,找我有事?”

“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双眼紧紧地盯着她,隐隐透露着兴奋。

“没有受伤,只是亲戚来了。”

她斜倚在门口,并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

苏一航怔了怔,“亲戚?”

自起航至今,星舰可从来就没有停靠过,不可能有客人进来了,他都不知道。

他鼻子微翕,发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莫名其妙的,又夹杂着一些遗憾。

“是小姐的家人来了?能否让我也拜见一番?您救了我,希望能顾亲自向您的长辈表示感谢。”

凤殊似笑非笑。

“苏一航,你还是个童男子?”

他下意识脸色微僵,不一会儿却笑了,“我不怎么讨女人欢心。”

她挑眉,“恐怕吴清婷小姐对此不敢苟同。”

他苦笑,“小姐,您就别打趣我了。”

感受到背在身后的手正在被梦梦无声地舔舐,凤殊垂眸。

“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听鲁老先生说,没几天就可以到界外。要是让我家长辈看到我一副吃不好睡不饱蔫耷耷的样子,恐怕要挨揍。”

苏一航瞥了一眼室内,终究没有强硬主张要进去看一看,礼貌地告退。

凤殊立刻关上了门,反锁,然后跑去了盥洗室。

“舔够了没有?”

她将紫黑色的小东西给揪了出来。

梦梦居然打了一个饱嗝,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那般,两眼迷离,醉醺醺的,满脸傻笑,“真香……”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明白,但当她看向自己的手背,却意外的发现刚刚还在冒血的伤痕已经消失了,连疤都没留,光洁如初。

她突然想起了鸿蒙来。之前在家族密地,她就曾经被它舔舐过伤口,也是随后就痊愈了。那时候,它的表情也是这般,享受?

凤殊皱眉。

难道她真的身带异香不管是精神力还是血液,都对嗅觉敏感的活物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刚才苏一航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你受伤了?”

她打了一个寒噤,想起了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整个人仿佛都因为兴奋而控制不住地战栗。

是那缕残魂,她差点忘了,梦梦说过,占据了苏一航身体的残魂,是它的同类,兽魂。

“梦梦,苏一航起疑心了。不,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我身带异香。鲁焕他们闻不出来,他却轻易地就知道了,即使没有面对面,他也在我受伤的第一瞬间,就闻到了那股味道。”

说到这里,她脸色白了白。

不对,早在更久之前,他恐怕就已经发现了。

在金雅阁星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就被他当成了贵客看待。不可能一点原因都没有,就得到这样的待遇。就算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但在簌簌星解蛊的时候,她可是耗费了不少的血液。

哪怕不如鸿蒙与梦梦那般“识货”,在她为了解蛊而让自己的血进入他的身体之时,他也一定确认了!

“梦梦,他恐怕是故意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一个外来人,就算在金雅阁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异常,也不至于让他第一时间就出动执法队来保护我的安全。虽然我知道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但我完全没有把重点放在这里。我以为原因是出在身份上,他一直都在误导我,甚至还利用鲁家祖孙等人的出现来迷惑我的视线。”

凤殊两眼微沉。

星舰在界外停靠后,不管是不是联邦,她都要第一时间寻找机会逃跑,越快越好。

否则,恐怕会被人囚禁,当做活的可以无限取用的疗伤血泉。

“梦梦,我们到时候……”

她的低语戛然而止,愕然地发现,紫黑色的小梨子变成了一团雪白,说不清楚什么形状,非要形容的话,像热乎乎的豆腐,也像软软的大块布丁。问题是,它还在不断地缩小当中,不一会儿,就由肉眼可见的实体,缩小到了一根针状似的东西,轻飘飘的,热度也仿佛跟着重量一块消失了。

如果不是她眼力好,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恐怕就会错过了它的存在。

凤殊傻傻地把脸凑过去,“梦梦?”

它飘了起来,随着她屏住呼吸,说话与呼吸时形成的空气流动一旦停止,它便又稳稳地落回了手掌心。

凤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懵了。

所以说,之前看到的实体其实还不是它的原形?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她的穿越时空并不是奇迹,遇见它跟鸿蒙,才是她身上发生的最大的奇迹吧?

凤殊苦笑,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还是活着的吧?也许只是因为太过贪心,一次性喝了太多她的血,所以它才会消化不良,直接进入了昏厥状态?

她又想自己果然是傻了。它当然还活着。既然结了契,她还活着,它没有理由就死了。现在这种情况,最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是,没了它这个帮手,她就得孤军奋战了。

如果是在从前,她毫无畏惧,反正单枪匹马地干,都习惯了。一马一剑一江湖,这才是她的常态。虽然后来多了一只叫“幸运”的小猫咪,多了一个叫驴打滚的心上人,可是她也早就养成了凡事依靠自己去解决的性子。

现在的话,还真是麻烦。

凤殊小心翼翼地取了一个木盒子出来,将它放了进去。木质很好地将那一小根白色的东西给衬托了出来,不至于让她看花了眼。

她控制着内力,小心翼翼地在木盖上弄了数十个针眼大小的小孔,虽然只是靠感觉行动,没有实际测量过孔径大小,但以她的眼力,也差不离了,除非它又缩小,那她就没办法了。

“留了气孔给你,乖乖躺着,直到恢复正常为止。别自己飘出来,到时候我可不会去找你,就算有火眼金睛,大海捞针的活儿我也不干。”

凤殊盖上穿孔的木盖,便将扁平的木盒子塞回了衣袖。

第378章 意外

凤殊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三天后,星舰停泊在了一个荒芜的星球上,但按照鲁焕的说法,这里还不是联邦,连界外都不是。

“出了什么事故吗?”

凤殊在餐厅的时候,遇见了云执事。她正跟福运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因为她的出现,两人靠近的身体立刻分开了,各自正襟危坐。

“不用紧张,我只是随意问问。这都第五天了,又不能外出,闷得很。”

她坐下来,双手托腮,看着他们用餐。

云执事首先顶不住她的目光,“小姐,您不用餐?”

“吴桐现炒,让我等等。也不饿,就是到了饭点不出现,怕大家担心,尤其是素加,恐怕又得在门外一站就一小时,苦口婆心地劝我别赖床。”

凤殊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从停靠在这个无名星球后,素加就一反常态,不管她怎么说,他一到饭点就必定会去她房间敲门,死活要等到她开门,又真的肯来餐厅吃饭,才会听令退下。

“他应该是怕小姐您饿着。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停在了哪里,也不知道外边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情况,一旦存粮不够,就会饿肚子,现在能够正经饮食一天是一天,他恐怕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福运很羡慕素加能够得到她的信任,继续道,“小姐,如果您不想要素加累着,属下也可以到点就去提醒您来餐厅就餐的。如果您不想要跑这一趟,我也可以每餐都送饭上门。”

凤殊没看他,反而是瞥了云执事一眼,不出意料,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我就不用了。如果小云需要,你替她跑跑腿还差不多。在这里,她跟我是唯二的女子。”

“不敢。属下自己会来餐厅吃饭。”

云执事拒绝起来却是飞快,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了一旁的福运。

福运却没看她,视线依旧停留在凤殊的脸上,错过了云执事那一缕失望的神情。

“小姐是小姐,自然有特权。我们跟您不一样,都会自己照顾自己,要不然,又怎么能服侍您?”

大概是那一声“我们”太过动听,被归入为“我们”范畴的云执事脸红了,低下头去扒饭,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凤殊看着感到有趣,可惜福运不给她机会揶揄,要不然,在无所事事的现在,她倒不介意做一个促狭鬼。

“小云,你家阁主呢?”

“阁主还在训练室,不让我们打扰。小姐有事找他吗?属下可以去请示。”

“没事,现在能有什么事。”

“小姐,您的饭菜来了。您尝尝怎么样?”

因为意外的停泊,吴桐倒是如愿了,凤殊被他磨得没办法,也想要找点事情做做,消磨时间,除了每天听福运讲故事之外,便是教吴桐做菜。

也就几天功夫,他就已经掌握了三道菜肴的做法,两荤一素,都是凤殊在外行走江湖时吃到的美味,她用了一些手段才得到了秘方。现在早就成了历史长河中不起眼的一朵小浪花,她要是不把它们给翻出来,估计后人再也不可能吃到原汁原味的这三道菜肴。

她吃了几口,点点头,表示满意,“很不错,可以拿九十分。”

“还有哪里做的不好?请小姐示下,我改进。”

吴桐眼巴巴地看着她。

“已经很不错了,尽善尽美虽然好,但想要得到一百分,很难。我不是专业的美食家,所以九十分跟九十九分是一样的。你如果追求味道上的极致,应该去找些天生味蕾发达又懂得品尝美食的人来帮助你。”

凤殊说完就开始风卷残云,吴桐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她言尽于此,再说下去恐怕会惹她厌烦,鞠了一躬,便利索地回厨房自个琢磨去了。

凤殊很快便吃完了饭,一扫而光,除了一点酱汁之类的剩余,碗碟干干净净的。

“小姐,您为什么不继续督促吴桐先生?他是个精益求精的厨师,只要您吩咐,他必定会做到极致,把这些菜式都做到满分为止。”

云执事大概是怕她又用古怪的眼神看她,第一时间发问。

福运微笑着将三人的饭碗都收拢做一堆,然后端过去洗。

“九十分就是满分。他想要的剩余十分,得靠他自己发挥。任何一道菜,都要有自己的风格,只有经过自己想象与摸索,才能够做出带有自己鲜明风格的佳肴。吴桐在厨艺上悟性不错,需要的不是按部就班的训练,而是发挥属于他自己的创意,把这些菜式都正式地收纳进他的个人风格里。”

凤殊站了起来,绕着小小的餐厅开始慢吞吞地散步。

她答应了吴桐,会教他五道菜,等一下就会开始教第四道,所以并不打算离开餐厅。

“小姐果然是小姐,见解独到。”

云执事沉默地跟在身后,转了一圈之后才大为感慨。

凤殊闻言微微一笑,“小云,趁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你不主动主动?

我看福运是个心灵手巧的,是个不错的配偶人选。他不是长子,明面上不需要承担家族重担,也不是幼子,不会承担父母过多的宠爱与期盼。

作为中间的那一个孩子,他足够聪明,所以不会缺少能力,但又不用承担过于沉重的某些东西,你知道吧,像他这样的人,要是也对你有意,你嫁过去之后,还真的可以享清福。”

云执事又觉得餐厅热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火辣辣的。

“小姐,您看错了。他对属下无意,属下也只是把他当朋友看待。”

“噢,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着最近几天正好没什么事做,天天听他念书,相处的时间多了,还想着把你也拉近听书会呢,或者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替你私底下打听打听他的意思。既然你没那份心,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你们在说什么?说我吗?小姐等一下就要听书吗?我听吴桐先生说,您会教他学第四道菜?”

福运笑意吟吟地走过来,凤殊好笑地发现云执事的脸由红变白,像是害怕福运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有趣,原来情窦初开是这个样子。

年轻真好啊。

第379章 血人

凤殊教完了第四道菜,才慢悠悠地晃去了指挥室。

鲁焕祖孙俩都在,苏一航据说在训练室,已经闭门不出好几天了。

鲁浩立刻迎上来,“九小姐,有事?”

凤殊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启程?”

鲁焕头也不抬,“恐怕要多待几天。书听完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让鲁浩给你讲。”

一缕尴尬之色爬上了鲁浩的眉眼,凤殊一看便知道这人是不愿意的,好笑不已。

“不敢劳烦鲁浩先生。福运念得不错,要是知道我想换人,说不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轮着来比较好,这样才不容易累。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哭的人。”

凤殊诧异地挑了挑眉,虽然不明显,但是鲁焕的语气,却隐隐有股敬畏的意思,她直觉自己没有听错。

福运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尊贵身份?她疑惑了。

“反正也没念完,现在又没别的事情做,他要念就随他念。鲁浩先生可以帮助您做些我们做不了的事。”

她收获了来自鲁浩的一个感激的眼神,“是星舰出了故障,还是有事需要立刻停靠加以解决,或者是这个星球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引起了您的注意?”

鲁焕终于停止了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来,两眼含笑,“都不是。小九别着急,该上路的时候我们可以立刻启程的。我知道你跟苏小子一样,都归家心切,不过保证一路平安才是目前最主要的工作,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上,凤殊便也知道他不想要告诉她真正的原因了,跟着笑了笑,并没有追究他的避重就轻。

“嗯,我相信鲁老先生会不负重托,完全实现界主的好意,将我平平安安送到联邦的。感激的话晚辈也不多说了,您忙。”

她站起来,拱了拱手,便施施然地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指挥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还是找不到?”

鲁浩走到了祖父身边,低声问道。

鲁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找到了还会想要把你给送到她身边去?你个蠢货,连我搭好的梯子都不会用,拆台就你速度快!”

鲁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爷爷,就算我去给她读书也没用,你忘了之前在簌簌星,我压根就从她口中套不到消息。

这些日子我观察着,她这人想要说的时候,不用我们问,都会说,要是实在不能说,我们再怎么旁敲侧击,她都会守口如瓶。

她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将心比心,要是我身边的人也老防备着我,时刻盯着我,为的就是挖掘秘密,我也懒得说真心话,即使那些大实话无伤大雅,说不说都无所谓,但看人不爽了,自然就什么都不会说,气也要气死你。”

“老子现在就要被你气死了,蠢货!”鲁焕翻了一个白眼,“你到底认真找过没有?她那亲戚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真人看不到,影子找不到,总不可能走过路过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之所以会停留在荒星上,接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为的就是想要将陌生来客给逼出来。问题是,全程戒备了这么多天,他们一点发现都没有。

星舰内外都一片正常。

“可能只是她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来了什么亲戚。

于情于理,她的亲戚真的来了的话,不可能不预先跟我们打声招呼。就算不想要见面,也总该在得知我们阿曼达界对她的礼遇之后,表示感谢。

看九小姐的样子,不是没有家教的人,所以会来找她的亲戚,能够找到她的亲戚,辈分跟本事肯定都不低,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会做出偷偷摸摸的事情来。没有光明正大的感谢不说,还来去都不打声招呼,这也失礼了。”

鲁浩说的话其实很符合常理,问题是,在鲁焕看来,凤殊压根就不是可以以常理度之的人,自然的,她亲戚的行事也很有可能跟普通人不一样,总而言之,继续保持神秘什么的,几率很大。

“要是人来了都不现身,那等我们将人送到界外去了,恐怕就更加不可能会现身跟我们见面。这么藏头露尾的行事作风,该不是什么邪|教吧?”

“您是说星际海盗之类?也看遇到的是哪个海盗团,有些还是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也很有眼色,真的实力高又不怕死的少之又少。再说了,九小姐看着就不像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

鲁浩的判断却引来了鲁焕的吐槽。

“说你天真你还别不服气!那些老头子的家里头就有人是娶了海盗的,看起来跟大家族出身的人毫无二致。”

“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鲁浩好奇心顿起,可惜鲁焕却没有透露秘密的意思。

“看吧,要是不提起来,你压根就不会往那方面想。身份这东西,不过是烟幕弹,真正的强者,不分男女,不讲老少,更不论出身。”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没有小看任何人。不过九小姐看着就不像是海盗,她身上并没有那种粗野的感觉,相反,不管是走路还是吃饭这些日常行为,刚强中都带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文雅。”

他甚至想要说是贵气,不过未免自家祖父生气,好歹收敛了些。

鲁焕已经懒得开口教训他了,挥手让他滚出去,便又埋头操作起来。

鲁浩闷闷不乐地去了训练室,苏一航正挥汗如雨。

“喂,过两招?”

苏一航闻言停了下来,喝了半瓶水,“怎么有空过来?找到人了?”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你确定她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鲁浩表示怀疑,苏一航皱眉,像是仔细回想,完了摇了摇头,“看着不像是开玩笑。她当时没有让我进去,以前她不会意图这么明显,直接堵在门口。”

“内部已经查看过很多次了,没有外人,外头也派探测机器人出去溜达了好几圈,这么多天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我更倾向于没有。她恐怕只是随口一说。”

苏一航喝完水,将空瓶精准地投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说正事的时候她不会随口一说。当时的氛围并不是开玩笑的那种。她房间你进去了?”

“福运每天都去,我跟爷爷也都借口听书分别去了几次,没有任何发现,正常得再正常不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精神力再好,可以隐匿身形,也不可能全方位无死角。”

苏一航拿毛巾开始擦脸跟脖子。

“如果到了界主那种级别,别说几天,几年几十年的在我们身边,我们就算全神贯注也不可能发现。”

鲁浩沉默,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爷爷更相信你的判断,现在还在指挥室里埋头苦干。”

“来一场?”

苏一航觉得如果鲁焕这么仔细地查找都找不到人的话,他也不用去浪费精力了。

“来就来。”

两人在一瞬间就进入了切磋状态,拳打脚踢,你来我往。

凤殊还不知道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让鲁焕暂停了航行,她去找福运,听书,接着去吃饭,末了回房,径直上床睡觉。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她都非常的疲乏。两股诡异能量把她当做战场厮杀之时,尽管按照梦梦的说法,它们受伤更严重,但她也并不是毫发无损。

显眼的伤口倒是没有,她自家知道自家事,困倦。在不需要开口说话的空隙,她其实都在放空心神休息,譬如吃饭,譬如听书,虽然没有闭上眼睛,但她也时常进入浅度睡眠的状态。

这几天,几乎一回房,她就会澡都不洗,径直扑向床铺,一沾枕头就入睡。

今天也是这样,不同的是,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微弱的火红色,带着一股亲近。

她有些混混沌沌的。

以前好像见到过。

像是萤火虫一般大小的光亮,不断地绕着意识中的那个小小的她打转,时而会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时而又会跑到她的头顶,把她的鼻梁当做是滑滑梯,欢快地冲下来,以一个微弯的弧度越过她的下巴,然后又慢悠悠地上升,像一朵蒲公英似的,晃啊晃啊,一路晃到了她的左耳,黏在了小巧却厚润的耳垂,仿佛是一个耳钉,点缀其中。

“你是谁?”

微弱的火红色一闪一闪的,像是回答她了,可惜凤殊解答不出来。她困倦的厉害,就算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在做梦,她也顾不得梦境都是什么内容了,哪怕不是梦,这就是现实,她也没有力气再去分辨或者说计较什么。

在意识里,她再一次睡着了。

让她越发糊涂的是,她“看见”自己还醒着,四周的景色荒凉极了。

“梦梦?”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木盒子不在,然后慢半拍的,她才想起来她恐怕是在做梦。

她看了看四周,全都是石头,连脚下踩着的,也是乱石堆,视线范围内,看不见泥土,更看不见植物。

石头城?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下意识地拧眉不已。

血色。

她很少看到天空带着这种弥漫着不详意味的血腥。

不过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她深呼吸了几次,叮嘱自己提起精神来。

什么时候看到过?

想不起来。

头不痛,但晕乎乎的,像是灌满了泥浆,全是混沌。

想不到她也就懒得费力气了,随心而动,漫步于乱石堆中。

如果换作往常,意识更加清晰的时候,她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看似是在漫步,但脚步却像是有着明确的方向,七弯八拐的,径直拐到了一个石洞里,然后,穿过光线不足的石洞,来到了一个洞天福地。

相对于外头大地荒凉天空又血腥的石头城,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有绿意盎然的植物,有泉水叮当的瀑布与水潭,还有着不知道从哪里照进来的天然的光线,完全称得上是一处宜人的风景。

如果这风景里没有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恐怕她会乐意直接躺下来睡一觉。

她走到那个躺着的血人身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她孩子凤圣哲的父亲。

“君临?”

慢半拍的,她才想起来他的名字。

凤殊蹲下身去,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又去给他把脉,却发现脉象很乱,时而强劲如洪流,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飘飘摇摇的,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熄灭了。

没有外伤,也不像是受了内伤,更不像是中毒。

她蹲得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想要从空间钮里拿出备用的解毒丸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先给他来上一丸再说,可惜手摸到脖子,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在瀑布飞溅的凉意里,才慢吞吞地想起来,她应该还是在做梦,这不是真实的,所以她身上才会没有空间钮。

只不过,如果是做梦,她是不是可以直接用意识制造出解毒丸来?

但如果这是梦境而已,现在躺着的君临,就算是快要死的血人,也不会死吧?或者说,在她梦里死了,在现实中的他也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慢吞吞地抬离了自己的手。

太累了。

她连坐也坐不稳了。

凤殊叹了口气,顺从本能,慢腾腾地原地躺了下去,身体甚至挨着浑身是血的君临。

她困倦地闭上眼睛。

很安静。

安静得五感开始无限扩张起来。照在身体上的光线,很暖和,让人熏熏然。飞溅而来的水珠,却又在这一片温暖上加入了小小的凉意。植被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血的味道,都在泉水叮咚里汇入了她的耳朵,汇入了她的鼻子,清晰得仿佛放大了无数倍,让她混沌的意识慢慢地开始变得清晰。

耳垂旁的点缀弱得几乎看不见红色了,但却晃晃悠悠地开始飘起来,飞啊飞的,最后飘落到了她的额头,缓缓地,没入。

微弱的呼吸。

凤殊猛地睁开了双眼。

第380章 是谁

如果此刻梦梦在这里,就会发现,它的主人两眼失焦,神情空洞。

她一声不吭,翻身坐起来,利索地将君临拖到了瀑布下,扔进了水潭,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原本澄净的水面开始血色弥漫,随着瀑布的不断涌入,又以极快地速度消散,直到恢复澄净,涟漪依旧,两个人也没有冒出头来,就好像已经沉尸水底。

翌日一早,素加同样一大早就来喊凤殊吃饭,扣门良久,却都不见开门,他不断地提高音量,也始终不见应答,立刻去找人,还通知了鲁浩。

鲁焕也被惊动了,一行人蜂拥而至,破门而入时才发现,她不在。

“是不是到外面去了?”

鲁浩觉得他们考虑得不够妥当,随随便便地就闯入客人的房间,就算是为了安全,理由再冠冕堂皇,也都是借口。

“小姐一定是出事了。我是从餐厅过来的,敲门很久都没有声音,她从来不会这样。”

素加脸色发白,两眼尽是着急之色。

鲁焕也觉得自己有些考虑不周,“其他地方都看过了?”

“我们几个把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她不在星舰内,有没有出去不清楚。”

云执事面色凝重,她一开始还以为素加是小题大做。

在她看来,他纯粹是因为对贵客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但凡是牵涉到贵客的问题,就会神经兮兮的,现在人也不这里,明显是真的行踪成谜。

“福运你去餐厅,看看她是不是在教吴桐做饭,你们两位去训练室,看看她有没有去找你们阁主。”

鲁焕吩咐完了,便带着鲁浩回了指挥室,迅速查看星舰的一些重要区域,但扫描了三次,都没有踪迹。

“我去禁区看看,你在这里守着,看看有没有落下了哪里。”

鲁浩不觉得她会乱闯,“会不会是因为好奇,真的跑出去了?”

“是你控制星舰还是我?没有我的允许,谁能离开?”

“可是没有您的允许,她亲戚也照样来了,现在还没找到人在哪里,说不定就是她长辈把人给带走的。”

鲁焕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猜测上,迅速离开了指挥室。

“九小姐,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鲁浩盯着光幕,喃喃自语,神情丝毫不敢放松。

凤殊什么药都没卖,实际上,如果现在谁手头有药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会买的。

尽管思绪混沌,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痛得快要死了。那种痛前所未有,就好像肌肤跟骨头都在一寸寸地缓慢崩裂,血液却奔涌而出,然后变成致命的毒药回溯而来,那种无法言说的煎熬让她的心就像是在走钢丝,意识哪怕一片空白,也诡异地感受到了极为痛苦的折磨。

她没有办法说清楚自己现在的感受,痛得要死,困得要死,只想要解脱。

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一丝火红的光点仿佛消耗尽了所有的光亮,只来得及从她的额头冒出来,缓缓地没入君临的体内,她很快就如愿地解脱了。

亲自跑到星舰外面去找人的鲁焕得到了来自孙子的消息人找到了,而且就在她的房间里。

“怎么回事?人呢?”

“现在治疗室,情况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法?”

鲁焕急匆匆地冲到了医疗室,就连数日不见人影的苏一航,也离开了训练室,和鲁浩等人一起挤在了门外。

“素加说她就像是被人为抽取了生机,如果说之前是一朵花,现在就是一截枯木。”

苏一航的语气不见起伏,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鲁焕脸色大变,径直利用指挥官的权利进了医疗室,将一众人等的视线都关在了门外。

“苏小子说情况不好,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还没死,你要不滚出去,我就不知道待会她死不死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头也不抬就吩咐一旁的素加去赶人,“你是木头吗?要你何用?”

“鲁老先生,请。”

脸色苍白的素加木然地走过来,摆手请他离开。

鲁焕看了一眼医疗舱,什么都没说,掉头就走。

“怎么样,爷爷?见到九小姐了吗?”

“都散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鲁焕冷着一张脸,迅速回了指挥室。

“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鲁浩跟在他屁股后头,随手将门关上。

“还没死,但可能随时会死。”

鲁焕在光幕上操作起来,星舰迅速。

鲁浩诧异极了,“爷爷,我们现在还要去界外?”

“现在不去,等人死了去送尸体吗?”

鲁焕坐在指挥椅上,向来笑吟吟的脸乌云密布。

“是谁首先发现她的?”

“苏一航。”

鲁浩神情也凝重了起来,“除了我呆在这里,所有人都分头行动,找人,其他人也都来来回回去过她房间,苏一航是在第五次进去的时候发现她的。因为房间里面没有监控,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按照苏一航的说法,他发现她情况不好的第一时间就把人抱起来送医疗室了。”

鲁焕沉思片刻,吩咐道,“回放监控。”

鲁浩很快就将监控回放到了苏一航进去房间又把人抱出来的那一个片段。

“第一时间就抱人送医?他在那里停留了整整三分四十六秒。”

“应该是因为睡房关着门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在进去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她回来了。”

“人当时是在哪个角落?床,地板,还是哪里?”

鲁浩被问倒了,摇头,“我没有问得那么详细。只知道吴桐前脚离开,他后脚进去,没多久将急急忙忙地将人抱出来了。”

鲁焕皱眉。

“爷爷,您是怀疑苏一航做了手脚?他不可能对九小姐心存歹意,如果真的想要对她下手,在金雅阁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他到底不是我们阿曼达界的人,谁知道在界外的时候跟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小九不认识他很正常,他年纪大这么多。但如果是家族纠纷,他现在才发现,然后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爷爷,您以前教过我,‘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这里有外人?你不姓鲁?你想要倒插门去做别人的上门女婿?”

鲁焕瞪了孙子一眼。

“以前就知道你不够机灵,但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不机灵。第一时间发现小九的瞬间,你就应该把所有的细节都打探清楚才是。”

“现在也不迟,我去找他。”

“算了。他要真的打如意算盘,得不得手都不会让我们知道。”

鲁焕叫停了孙子,“有些话我只说这一遍,你听过后记在心里也就算了。

永远都要记着,我们人类自古就有这么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延伸开来,往小里说也是成立的。你可以跟苏一航玩一起甚至是睡一起,亲近得同穿一条裤子都没问题,但心里永远都要记住他不是我们阿曼达界的人,很多事情,能说不能说,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要是不知道,就把嘴闭上,一个屁都别放。清楚了?”

“能说什么?我跟他交情没鲁冠他们那么深。我以为他已经算是我们阿曼达界的人了,毕竟如果不是我们鲁家这么多年悉心栽培他,他怎么可能爬的到金雅阁阁主的高位?”

“高位?金雅阁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金雅阁的确是我们阿曼达界的唯一一颗特级星,但阁主却无法直接面见界主。你却不一样,作为璞浦星的执政官,你可以直接绕过我们这些老头子,联系界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鲁浩第一反应是,“界主排外?”

“蠢。这说明你是只需要听从界主的直接命令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人的命令一旦你有疑惑,不认同,就可以不执行!

让你大智若愚,不是让你真的变成笨蛋。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没眼色,别告诉我是我们都看错人了,你实际上不能够承担得起鲁家的未来。”

鲁浩耸了耸肩,“包括祖父您的命令吗?我倒是想要反抗,让下面的人顶上来,您不让,我没那个胆子逃跑。”

鲁焕简直要叹气了,换做往日,他已经笑眯眯地过去狠揍一顿,手下不留情将孙子坑了再说,现在却没那个心情。

“算了,回去抓紧时间休息休息,还不知道界外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来的人不多,别到时候出状况,界主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凡事都要靠我们自己,小心为上。你也别去探口风,苏一航比你狡猾,你别被他反套了话去。”

作为言听计从的好孙子,鲁浩这一次没听话,出了门就去找苏一航,结果却得知他闭关去了,云执事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外,当拦路虎。

“现在这个时候闭关?”

鲁浩的诧异简直要水漫金山。

“阁主本身就是在突破的空当,因为小姐的危急情况而不得不中断了过程,现在人找到了,他也不是医生,完全帮不上忙,自然是先把自己的情况解决了再说。”

“刚才看他可不像是要突破的样子。”

“所有人的心神都停留在小姐的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阁主的情况。”

云执事说这话时有些微的懊恼,因为别人没有留意到很正常,甚至是心急如焚的素加没能第一时间观察到也情有可原,唯独她身上出现这样的疏忽不可原谅。

要知道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从来都是将自己的上司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超越家人,超越她自己,也,超越福运。

鲁浩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暂时是不可能见到苏一航了,便点点头,去了餐厅。

吴桐在练习做菜,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凤殊的情况,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没有切到手,食材却被切得七零八落,完全不像之前均匀得分毫不差。

“你最后一次进九小姐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我很确信,我没有见到小姐。她不在那里。”

吴桐现在也像素加他们一样,直呼“小姐”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去找过了,小姐明明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可是都没有发现到,是不是真的有高手混了进来?”

鲁浩皱眉,“你听谁说的?”

“苏阁主,他"zhao xiao jie"的时候,也吩咐我们注意防范,说有可能混进来了危险分子,之前他以为是小姐的亲戚,但现在看来,就算是亲戚,恐怕也是关系不太好的亲戚。”

吴桐说着说着又挠了挠头,“不过也不一定是这样,就算我们发现不了,鲁老爷子肯定也发现了,星舰的防空系统也是我们界最顶尖的,不可能连人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姐伤害了,还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觉得那个小云说的话有点道理。”

“她说什么了?”

“她说有时候她们女人也会把每月都要来探望的朋友称作为亲戚上门。”

鲁浩怔了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你是说,云戚容认为,九小姐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她来月经了?”

吴桐点了点头,有些微不自在,“我觉得十有**是这个情况。我靠近她的时候,的确有闻到了不属于厨房的血腥味。”

鲁浩眼角抽抽。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他们就尴尬了。

敢情都是误会!

“小姐她的情况,真的像苏阁主说的那样很不好吗?”

吴桐很担心。

“界主说过一句非常有智慧的话,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还有一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鲁浩让他安心练菜,便离开了,径直去找福运。

福运依旧像根柱子似的,杵在了医疗室门外。

“里头的人没出来过?”

“没有。”

“你第一眼见到九小姐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除了苏一航,福运是第二个见到人的。

“很不好。”

“形容一下。”

大概是鲁浩的神情太过严肃了,福运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字斟句酌道,“气息很弱,脸跟手都很苍白,就好像,被抽干了血一样。”

“有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之类?”

“没有,就是面无人色,完全不像我之前见到的生机充盈的样子。”

福运垂眸,掩下了眼里的一股嗜血之意。

是谁?

第381章 要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长时间昏迷不醒的时候,凤殊第四天一大早就醒过来了。

“小姐?小姐您醒了?陆医生,陆医生,小姐醒了。”

素加高兴极了,难掩兴奋。

陆聪从里边的小隔间里走出来,径直去查看数据变化,过了一遍,挑了挑眉,“可以了,把人扶起来。”

“小姐,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凤殊看了看四周,特意扫了一眼白大褂。

“他是陆聪医生,医术高超,就是陆医生把您救回来的。”

陆聪却不领情,“跟我没多大关系。你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被人抽了这么多血?要不是送来的及时,这里的血库也有存血,你就死了。”

凤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抽血?”

“你不知道?你被送来的时候,体内百分之三十五的血液被人短时间内抽取一空。你的血型比较特殊,不过幸好有储备血,可以应急。”

凤殊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回忆只到跳入水潭为止。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君临输过血。当时那个地方,除了昏迷不醒的他,也没有别的什么人。

问题是,她不是做梦而已吗?

“是谁送我来这里的?”

“是阁主。发现您不在房间后,我就四下找人,您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看见您,便立刻通知了鲁浩先生。大家一起找,鲁老先生还亲自去外面找您了。”

“我被送进了的时候衣服是全湿的吗?”

凤殊看向陆聪,对方回以一个挑眉的神情。

“你掉水里了?”

素加语气非常笃定,“属下见到您的时候,您的衣服是干燥的。”

陆聪却开始赶人,“行了,别在这里污染空气,回去洗澡睡觉去。再不休息就该换你晕倒了。”

素加不乐意,但凤殊闻言也催他离开,这才悻悻然走了。

“你很奇怪,知不知道?”

等只剩下两个人时,陆聪走了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这么容易灵魂出窍的人。”

凤殊面无表情地回望,“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点。”

“你在嘲笑我不会说人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我对灵魂离体有一点点研究,你刚送来的时候,明显是刚刚回转。你是不是得罪了苏一航?”

凤殊眨了眨眼。

陆聪转身到墙角摁了一个摁钮。

“他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虽然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及时把你送来才救了你一命,但在我看来,他才是那个差点置你于死地的人。”

凤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证据。”

陆聪开始拉出光屏,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窗口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你送来时的身体数据。你的左胸口明显有一个小孔。他应该是怕人发现,所以才会迅速抽到临界值,然后装作是刚发现你就把你送来。”

“就这?他要想杀我,在金雅阁的时候就可以动手。”

“傻,他为的是你的血,要你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血可以提高伤患的痊愈速度?”

凤殊脸上露出了一个看见傻子的表情来。

“你还别惊讶,对生理的效果还没这么明显,你的血,尤其加速精神力伤害的健康恢复。

说句形象的话,你就是一个移动型的精神力恢复剂储备所,随时可取用,只要你活着,某种程度上还用之不竭,更重要的是暂时还看不出有负面效果。”

凤殊两眼微眯,“所以?”

陆聪收回了光幕,“所以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愿闻其详。”

陆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见过界主了?”

凤殊面无表情,“没有。请替我问候一声。”

陆聪盯着她看了十秒钟,摇了摇头,“算了。跟你交易我可能会吃亏。说话像界主的人,你是头一个。”

凤殊挑眉,“我说话像你界主?”

慧山说过,她偶尔说话,神情跟语气都像二师兄叶藐。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冥冥之中的确有某种缘分存在,否则她不可能会在神韵上,会偶尔流露出二师兄的神采来。

不过,梦梦已经说过了,占据原主苏一航的,是一缕兽魂,叶藐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跟他可没关系。

所以那个界主不可能是她二师兄。

“你刚才说愿闻其祥的时候,那一瞬间,完全就是界主带给我的感觉。别的人也这么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只有你像。”

陆聪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搞不好就犯错误了。”

凤殊垂眸,“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陆聪迟疑,“你愿意?”

凤殊不置可否,“先说来听听。”

“我想要你的血。”

陆聪两手微抖,双眼放光,“我是个医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愿意研究出更有效果的精神力恢复剂,说不定哪一天我自己就需要这东西来救命。”

“所以你要搞科学研究,也想把我当血库使用?”

凤殊的眼神很危险,身上的气势也隐隐狠戻起来。

“我只需要你心甘情愿地贡献十管血就可以了。当然,是在你身体恢复之后才会采血。保证不会多抽,更不会感染。”

陆聪竭力忍耐,“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

毕竟对精神力更有效果的血液,说明更多的是你精神力的某种特质加成的效果,如果你不乐意,采了血也没用。”

凤殊并没有因此放松,“我昏迷的时候,你取了我多少血?”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陆聪心想这人就算生气,也不至于会要他命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狠心的。

“也就半管。为的是分析你是不是中毒或被虫族寄生了之类,并没有另作它用。”

凤殊双脚触地,慢慢地走近他,陆聪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她不声不响地打量。

“我是个医生,虽然不会救每一个人,但却发过誓,永远都不会用医术杀人。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你愿意把血给我,还是不给我,我都不会用你的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说着说着,他的嘴却合不上了,有滑溜溜的东西被塞了进来,顺着喉咙往下掉。

第382章 帝国

陆聪并没有惊慌,只是略微感到好奇。

“你让我吞了什么?有意思,我现在全身都动弹不了。”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凤殊慢吞吞地远离了他。

“既然你能够见到阿曼达界界主,就请替我转告,说我阿九记下他的大恩大德了,有朝一日,他老人家有空闲的话,我一定会当面感谢他。”

陆聪这一次终于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九小姐是怎么知道界主的性别,跟年龄段的?”

凤殊的视线慢吞吞地扫过了医疗室。

“他来过,好几次。我以为那是他老人家的癖好,喜欢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所以没有打扰他老人家的兴致。”

那种强烈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像,真像!

陆聪眼珠子转了转,“九小姐,敢问您,是不是跟界主来自同一个地方?”

凤殊瞥了他一眼,“你是说,我是不是阿曼达界的人?”

他双目炯炯,“不,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凤殊端详他良久,笑了笑,又开始慢吞吞地走动起来,这一次,却没有靠近他,而是随意地走动,将医疗室走了个遍,连小隔间都没有放过。

“你的工作环境很不错。”

她参观完所有地方,回到了他眼前,像是累了,“我还要留在这里吗?我想回房去休息。你知道,有些人天生比较内敛,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行注目礼。”

身体不能动弹,他也不恼,“当然,如果您想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去,我会在您门外守着,就像那位福运先生做的一样,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应对。”

“随你。”

凤殊路过他身边,打开门,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小姐!”

福运欣喜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您现在好了吗?”

“困,想要回去睡一觉。”

“我送您!”

“嗯。”

陆聪伸了伸胳膊又抬了抬腿,“怎么做到的?完全不见精神力的踪迹,也不像是精神力手段。有趣。”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先给自己做了一个胃部扫描。

怪事,明明有东西进去了,但扫描结果却没有异常。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这几天来入口的都是什么东西,身体里应该有什么样的残渣存在,他几乎是不用想就可以用脚趾头算出来。

但他来回地仔细扫描了十来次,却一无所获。

他的身体,就跟之前一样,正常得再正常不过。

“有些手段,实物居然立刻被身体完整吸收了?吸收了还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是身体太迟钝,还是她下的东西其实是个障眼法?”

陆聪是医生,是医生就相信实物,相信数据,比起自己的眼睛,更加相信仪器的分析。尽管他对界主的来历也挺感兴趣的,但相较于那诡异的无法分析的所谓奇迹,缥缈无踪的运气,他更乐于享受知识带来的笃定感。

“真的要去当个门卫啊。”

他几乎是兴高采烈。

陆聪是一路飞跑着去找凤殊的。

她房间里挤满了人,除了据说在突破关头的苏一航,以及在训练室门外站岗的云执事,通通都来了。

凤殊困意重重,坐在那里,腰却挺得笔直,仿佛是习惯成自然。

“嗯,陆医生来了?有任何问题都先问他,各位出去慢慢聊,我要好好睡一觉,都别吵我。”

她站起来往卧室去,“素加,你也回去休息。要是到界外了,你来叫我。”

“是,小姐。”

素加这一次很快就离开了。

陆聪笑了。

鲁焕诧异地敛了笑容。

这个脾气古怪的医生,很少笑,印象中,他就没亲眼见过这人笑过,就连医疗室,他也是很少离开的,上一次出来,好像还是十年前?

“没错,我觉得她很有趣。等这里时间到了,我要替她工作去。”

陆聪心情很好,嘴角翘得老高。

“她好了,最起码身体已经没事了,具体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别问我。

至于她精神力有没有留下什么暗伤,也别问我。我可是很有医德的,关于患者的问题,就算有权作答,也不乐意越位。”

福运突然道,“小姐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疲惫?”

“因为人体的惯性,需要时间适应已经康复的事实。”

“您确定她已经完全好了?没少什么,也没多出什么来?”

福运的质疑并没有让陆聪生气。

“就算我身上少了多了,她都不会。

你要想跟随她,就别想站到她身边的那个位子去。要是表现得像素加一样好,幸许身后的位置还有你的一个角落。”

鲁焕想详细地了解一番,“走,我们到指挥室去。”

可惜陆聪不配合。

“为了她安全着想,我要留下来,应对突发事件。”

“您的意思是,小姐其实没痊愈?”

吴桐被搞懵了,刚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我说的是突发事件,什么类型的可不确定。你们要乐意当门卫,就也留下好了。”

陆聪说完话,就原地坐下,打开了光幕。

鲁焕定晴一看,都是数据与图表,五花八门的,让人见之头晕。

他没说什么,便回指挥室了。

除了福运也盘腿坐下来,其他人都走了,毕竟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喜欢她啊?”

三小时后,陆聪冷不丁地打破了沉默,视线依旧胶着在光幕上。

福运一个眼神都没回,保持沉默,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压根就没听见。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她可不是容易追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很难为男人所俘虏的?”

福运依旧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墙坐着。

“心有所属,之后又心如死灰的女人。爱人爱到忘了自己,最后却在爱情消失的刹那,看见了自己的女人。”

陆聪微笑起来,也没看他。

“还有一种,天生冷心肠,偏偏后天又被培养成了寡淡性情,不知道自己漂亮,更不清楚自己也有能力让人一眼就陷进去,天真到让人叹息的女人。”

“医生见到过?”

“界内有,界外帝国也有,当然,乘坐同一艘星舰的也不少。

美就是悲剧,求而不得也是一种美,带着缺陷的完美,就像是悖论一样,完美地统一在矛盾的正反两面。

是美,更是悲剧。

要知道,完美只能靠近,却永远都无法企及。”

福运沉默。

帝国?

第383章 命大

福运不发一言。

陆聪大概也是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继续埋首光幕。

凤殊睡不着。

她明明困得要死,眼皮像是被胶水给粘起来一样,压根撑不开,但意识却相当的清醒。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顺着手部动作,摸索进袖子。

木盒子消失了。

眼睫毛都仿佛静止了。

她抿唇,不太确定自己在把它留在了哪个地方。

医疗室是没有的,这一点她可以确定。她在加料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搜寻过,梦梦虽然变小了,小到甚至像是一根头发一样的死物,但她能够轻易地看见它,感应到它,除非它不在那里。

会不会是被苏一航给拿去了?

如果那个陆医生说的是真的,苏一航为了迅速抽取她的血液,必定来不及做其他的打算。但如果他真的是除掉她衣服再进行的,木盒子搞不好会掉出来,被他发现,或者,还在房间里。

她想要翻身坐起来,但想法却比行动更快。

肯定不在这里了。

她没有感应到它。

她应该去训练室找找看。

要是找不到……

凤殊扯了扯被子,径直盖过了脸。

这一躺,就是三天,她睡得昏天暗地,素加来看了她几趟,都没把她叫醒。

鉴于陆聪说让她睡,所有人都不敢真的吵她。

凤殊醒来的时候,星舰刚好停靠在界外某个荒星上。

“小姐,您醒了?我去让吴桐做饭。”

为了怕出现别的意外,素加自己休息了一天之后,就执意要在卧室外头,可以看得见她的地方站岗守着她,所以人一醒他就发现了。

凤殊慢半拍地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她还是很虚弱,但好歹已经睡饱了。

素加前脚刚走,福运跟陆聪就跑了进来。

“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

福运立刻倒水递给她。

凤殊喝了两大杯。

“到界外了?”

福运点头,“是,刚刚停靠了。鲁老先生三个小时前还来看过您。”

她看向陆聪,“陆医生,你身体可好?”

陆聪笑了,原地转了一个圈,“挺好的,谢九小姐关心。”

福运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姐,您问这个干什么?陆医生没病。”

“他病的不轻,可惜作为医生,医者不自医。”

凤殊也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就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因为拥有一个大人不知道的秘密而欢欣鼓舞。

陆聪与她对视数秒,慢慢收了笑容。

“您身体还很虚弱,九小姐,需要慢慢治疗。”

凤殊耸耸肩,不以为意,“失血过多,就算已经及时输血了,也不是自己的血,自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食补就好,总不能拔苗助长,一点时间都不给,身体也是树,要长好,就得慢慢来。”

福运点头,深以为然。

“小姐说的没错。”

端着饭进来的素加也露出了笑容来。

陆聪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九小姐可以享受齐人之福,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凤殊没回答,压根不准备去弄清楚他是故意取笑还是因为不了解所以词不达意,见素加摆好了饭菜,她便默默地吃了起来,照旧是风卷残云,速度极快,吃相却又丝毫不见粗鲁。

“看九小姐吃饭,我也饿了。”

陆聪见素加两人都光顾着看她吃,目不转睛的,仿佛忘了房间里还有他这个人,摇了摇头,径直去餐厅了。

她刚放下筷子,福运就抢着收拾碗筷,送去清洗。

素加任由他做了原该自己做的事,等人一走,立刻汇报现状。

“小姐,属下刚才打听过了,我们现在在维瑞斯纳联邦与塔姆尔帝国共治下的荒域。这个星球叫弗尔星,目前被帝国实际占领,已经开荒了近二十年。”

凤殊吃饱后觉得好多了。

“也就是说,名义上是无主之地,但实际上我们进入了帝国的控制星球?”

“是。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凤殊以为他是在试探,没想到接下来他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不想折寿。”

“小姐,请您收下我,让我以后跟着您。”

素加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才顺着她的意思站了起来。

“跟着我?”

凤殊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来。

“你跟我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不是你们阿曼达界的人。”

素加第一次露出了高兴坏了的表情。

“小姐,您愿意向属下透露这个秘密,素加很高兴!”

好吧,他现在也变得像个孩子了,而不是那个体贴稳重又凡事都想在前头的素加。

凤殊想起退化到了幼崽阶段还不知去向的梦梦,露出了一个苦笑来。

“我以为我不是你们阿曼达界人这一件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这是您第一次用明确的话语表明自己的身份。”

素加习惯了观察她的表情,所以见她情绪有些微低落,语气也转为了小心翼翼。

“你真的想要跟着我?”

“是。”

凤殊考虑数秒,“你在阿曼达界还有亲人吗?”

素加摇头,几乎是人生当中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家人的牵绊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属下是孤儿。”

“你几岁了?”

“数据显示,今年六十八岁。”

“你名字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却让他结巴了。

“属下,是在一片花海被人救起的。那种种花叫素素加。”

凤殊挑眉。

素加是一种花?

她无视了他的别扭,好奇地追问,“什么花?”

这一问,直接让他脸红脖子粗了。

“能不能不回答?”

“不能。”

他闭眼,像是豁出去了,“一种致幻助兴的花,通常生长在不毛之地,非常罕见。花期很短,只有一个小时,而且只在夜晚绽放,花开如星辰,能发出亮光,吸引昆虫前往采蜜与授粉。”

“你命真大。这样就好,不用担心你会死在我前头。走,我们去训练室找苏一航商量商量去。”

凤殊伸了一个懒腰。

素加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腿软得几乎再次跪下去。

有希望!

第384章 阴冷

他们却没能见到苏一航。

云戚容依旧在训练室当门神,“小姐,您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属下帮忙,还请吩咐。阁主进去前说了,不到出关那一天,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去。他怕出现意外。”

素加证实了她的话,“小姐,阁主的确这样说过。”

“那就没办法了,我去指挥室看看。小云脸色不太好,你跟她换换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是。”

素加尽管不想让她一个人,但执行力还是杠杠的,任由她独自离去。

“你想要跟着小姐?”

“嗯。”

“阁主不会同意的。”

“他会同意。”

他的语气过于斩钉截铁,带着少有的决绝,云戚容吃了一惊。

“素加,像我们这种做了别人心腹的棋子,只能是死棋,不可能是弃子。你想以一个活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离开,是不可能的。”

“界主愿意送小姐平安离开,说明小姐不会对我们阿曼达界形成威胁,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她都不会是我们的敌人。相反,界主应该乐意与小姐背后的势力建立友好关系。在这种大前提下,阁主非但不会阻止我离开,还会赞成我的主动。”

“我怎么觉得你没有说实话?”

云戚容仔细地观察同僚的神情,但是一如既往的,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你,喜欢小姐?”

“执事不喜欢?”

“我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像你喜欢福运一样?”

云戚容脸红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素加浅笑,“我喜欢男人。”

“瞎说!”

云戚容明显不信,“你明明喜欢女人,我看你很多次看小姐时眼神都特别的温柔,那是看爱人的眼神,绝对错不了!”

意外的,素加笑容加深了,“嗯,所以说我喜欢男人。执事看人的眼光很不错。”

“小姐不是男人,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你是糊涂了吗?”

云戚容被他不同寻常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听我一句劝,如果界主真的有这方面的要求,阁主会想办法留在小姐身边的,到时候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你要是提出离开,就跟背主一样,两边都难做人。”

“不会,小姐已经表态说要跟阁主商量。”

“小姐年轻,这段时间又一直都享受你的服侍,自然觉得有你在身边也不错。但她要是见到家人,肯定会在家人的建议下让你回阿曼达。就算不斥退你,你也不可能还像现在一样近身服侍,她如果受家族重视,身边肯定有从小就跟随的人。”

“小姐既然肯收我,只要阁主放人,她就会对我负责到底。如果她在家族受重视,她的话自然有分量,多我一个不多,如果她不受重视,我的出现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素加笑着摇头,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执事去休息吧,这么多天您也够累了。”

云戚容想说些什么来打消他的念头,但到底跟他也没有深交到可以推心置腹随意说话的程度,最后到底是休息去了。

她没有见到,素加在她离开之后,朝着训练室的大门投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阴冷眼神。

凤殊自然也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素加现在对苏一航抱着极不好的看法。

她慢吞吞地出现在指挥室的时候,鲁焕祖孙俩正在看光幕,商量着是到外面去看看,还是离开,前往更为繁华的星球。

“小九来了?你来得正好。跟我说说看,你想要现在到虎崇星去联系长辈,还是先在这里到处转转?”

鲁焕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招手让她过去。

“这个星球有很多果树,有一些还已经到成熟期了,想不想去尝尝?”

凤殊走过去,看向凭空出现的大屏幕。

这艘星舰级别很高,居然可以覆盖整个星球,郁郁葱葱的果林几乎覆盖了三分之二个星球。

“您如果想去的话,去去也无妨。”

“爷爷,我们可以让探测机器人去采摘,没有必要亲自去,谁知道有没有危险?”

鲁浩不想要让自家老爷子去探险。

“不出去怎么证明‘到此一游’?难道在星舰里边拉个横幅证明来过?”

鲁焕毫不犹豫朝自家孙子翻了一个白眼,“自己爬树摘的果子才甜,没出息,小九一个女孩子都比你有胆量。”

“爷爷,要不我去?您跟九小姐在指挥室喝喝茶,我去去就回。”

鲁浩先下手为强,说完不等他同意就溜了。

“回来!”

可惜鲁浩速度够快,已经驾驶着飞行器离开了。

“蠢货。”

说归说,鲁焕还是放任他出去了,只不过随后就派了一堆的探测机器人尾随而去。

凤殊坐了下来,“您有一个好孙子,孝心可嘉。”

“可惜人比人气死人,一把年纪都白长了,看着老气横秋的,实际上还是个鲁莽的小孩。”

鲁焕也坐下来,眼睛却盯着半空中的大屏幕,“身体好多了?”

“是,好多了,满血复活。”

凤殊自嘲,“吴桐说我是故意病倒的,为的就是检验教学成果。之前教的几道菜,无一例外都有补血的效果。”

鲁焕也笑了。

“看起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话说回来,你醒来之后是不是问陆聪,你被发现的第一瞬间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湿的,难道你已经知道自己昏过去之前的经历了?”

凤殊摇头,“不知道,会想不起来。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印象中好像自己掉进过水里,别的就一概不知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鲁焕扫了一眼,她的神情不像是作假,心里又嘀咕开了。

“那么你之前跟苏小子说你家亲戚来了,还堵在房门口不让他进去,到底是真的亲戚来了,还是别的意思?”

凤殊怔了怔,有些微不自在,“是月事来了,因为不好意思直说,就用了个含蓄的说法,并不是真的有亲戚来了。如果家人来了,不会不打招呼的。”

鲁焕牙疼。

好吧,果然,有些时候,猜测是不靠谱的,想要直接的效果,还不如直接问人。

第385章 有趣

凤殊尬笑。

“难道造成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鲁焕赶紧打哈哈,“没有,没有,我第一反应也是怎么可能你家的人来了也不现身,看小九的言行举止就知道家教很严。”

凤殊却很快就想起了之前无缘无故就航行暂停的事情来,那会儿,貌似是她口误后没多久?本身就很顺利的航程,说一点起因都没有便暂停,除非他脑壳坏掉了。

而显然,鲁焕是个脑子再清楚不过的人。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也要看人吧,我家中长辈也有那种特别不靠谱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可娴熟了,我见到总是恨不得能够绕道走,走不成就会在心里诅咒几句臭不要脸的老家伙。”

鲁焕狐疑,但只在她的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怀念,又不由嘀咕他肯定是想多了。

这小家伙怎么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臭不要脸?

“看来小九在家中真的不是一般的受宠啊。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要不是真的看重年轻人,还真的是懒得搭理,年轻意味着富有活力,但在我们看来那就是吵闹,轻浮与幼稚。只有真的喜欢某个小家伙,才会愿意付出时间与精力去指点,去培养。”

凤殊却是抿嘴笑。

这人看来是个轻易不愿意认输的,即便是在不确定是否被骂的情况下,也要反驳几句。

“那可不一定是喜欢或者想要培养人。我家那位长辈啊,比我这个年轻人还轻佻,天真不知世事,纯粹是以为年纪大的人就有教训年纪小的人的资格,结果被我太爷爷不知道批评了多少次,说他倚老卖老,明明胸无点墨却偏偏好为人师,恬不知耻还不如乡野妇孺。每一次他教训我了,我就会在见到太爷爷的时候一字不漏地汇报一番,然后下一回再见,就可以听见太爷爷将他骂的狗血淋头,有时候严重一点,还会揍得他鼻青脸肿,连他老婆孩子都不认识。

哈哈哈,偏偏他乐此不彼,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现在遇上我还总是要摆长辈的架子,您说他是不是特别有趣?我总觉得他是我们家族里头最富有生气的长辈了,简直就是我们年轻人的好玩伴。”

鲁焕心里越发嘀咕开了,见她笑得特别灿烂,完全不像是揶揄他的样子,事情又像是真的,但他又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被涮了的憋屈感,就好像他才是她口中的那位长辈一样。

要是真的是骂他而编出来的话,这小家伙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性子也真够促狭的。

“看不出来小九从前是这么淘气的小孩啊。”

他语带双关,凤殊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是因为不够淘气,太过循规蹈矩,才会被我太爷爷嫌弃说是闷蛋的。

之所以会出来游历,也是太爷爷怕我再年长一些,性格就完全定型了。他说我们家的孩子,性情太过活泼的得拘在家里约束约束,性情太过内敛的,也得丢到外头去见见世面,看能不能磨出一点生气来。”

鲁焕闻言大笑。

“是这个道理。看来你太爷爷是个非常富于实际智慧的长者。不过我跟你也相处一段时间了,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闷蛋啊,比起我家鲁浩那个臭小子来,你省心多了,但也有趣多了。”

凤殊讶然,“有趣?您觉得我怎么个有趣法?”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评论为有趣,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因为性情内敛的关系被长辈们看成是沉闷的小孩,即便有活跃的时候,也止于开朗,而不是富于生机与乐趣的活泼。

鲁焕开了她倒了一杯茶。

凤殊双手接过,才放在了一边。

他立刻笑着指了指茶杯。

“看,明明是一个年轻人,原该天真不知世事的,但是你吧,就是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就算鲁浩是我孙子,我也没法在这一点上去表扬他,他远比你年长的多,可是直到今天,他也不会在我倒茶递给他的时候,用双手接过去以表示对我的尊敬。”

凤殊眨了眨眼,“就因为这一点?”

在梧桐星,别说凤小二她们,就算是凤崇光,也不会在诸葛婉秋递茶过去给他的时候双手去接。倒不是不知礼数,而是长辈给晚辈斟茶递水的时刻少之又少,大家习惯性的都是自己倒水自己喝,或者跟随者代劳,也或者晚辈服务,同辈帮忙,随手接过就完事了。

她双手接东西的行为,还是上一辈子被训练出来的习惯,就跟吃饭时也必须维持一定的仪态,这些日常生活中言行举止,但凡是偏向于礼仪的,都是来自于沂州府凤家的家教。但她也并没有完全遵守,因为后面跟了慧山,她只需要遵守最基本的江湖行走的规矩就可以了,这种吃喝拉撒睡方面的日常礼仪约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之所以无形中还遵守着,那是因为这些都不是严苛到她无法做到的,基本上,能让她接受,并且一直到现在都仍旧可以条件反射地去表现的礼仪,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尽管跟同龄人相比,甚至是跟这个世界的许多年纪更大的人相比,她都显得多礼甚至是古董迂腐的程度,她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当然,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的这种与众不同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有趣”的表现。

“当然不是。”

鲁焕明白她的疑惑在哪里,微笑道,“我说你有趣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有趣。”

凤殊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小九你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时常给我一种唯有活过了漫长时间的人才可以给我的沧桑感。即使现实是你明明就跟我们活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身心都没有离开我们活着的这个时空,可是有趣的是,你身上有一种气质,好像随时都可以自成一个世界,从我们所在的点抽离出去,到时间极为遥远的地方,或者空间上极为高远的地方,俯视我们,把现实变成虚幻。”

凤殊倏然一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386章 不漏

这言论并不有趣。

不,已经是相当的可怕。

他的判断,远不是“精确”可以形容。

凤殊垂眸,嘴角面前扯出了一丝笑意。

“这个有趣听起来一点都不有趣,不过我得承认鲁老先生您还真是慧眼如炬。”

她叹了一口气,故作头疼地摸了摸额头,“我从小就爱模仿我太爷爷,所以现在都分不清哪些是我的本性,哪些又是从太爷爷哪里学来的脾性,张冠李戴,学的不伦不类,是入世也是出世,是出世也是入世,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鲁焕不是很懂“张冠李戴”是哪个词语,但并不影响他理解她的意思,“现在我们已经在界外了,小九你想好怎么联系你的太爷爷了吗?”

凤殊果断摇头,“该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了,要是不想理会我,想让我继续吃点苦头,就算我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现身的。我在我家啊,说重要也重要,是长辈们的手心宝,说不重要,那是连根小草都不如的存在,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来。”

她龇了龇牙,想起了某些惨痛的过往似的,万分牙疼。

鲁焕想起了鲁浩来,为了磨练孙子,很多时候他这个做祖父的也是尽挖坑让人跳,揍起孙子来下手比外人还要狠。

“看来你果然很受看重。不过你家长辈还真有魄力,直接把你丢到我们阿曼达界去,身边还不派一个人,要是遇上危险,你逃不了怎么办?你就不怕会丢了小命?”

凤殊耸了耸肩,“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人或者没人,只有太爷爷他们才知道,我其实搞不清楚啦。反正就算有人也不可能轻易出现的,所以我都直接当做没人来看待。又不能依靠外力,有人没人都不在我的能力控制范围之内。

如果因为自己本事不够而死在外面的话,死就死了,一了百了。我家人多,不差我这一个不成器的。要是怎么死都死不了,只能说明我活命的本是不错,再不济,也是运气不错,回去的话在家族的某些事情上,就能够有我说话的份儿了。

出来一趟有吃的有玩的,还看了不少地方不少人,实力长不长进是一回事,眼界肯定要宽不少,怎么看都不亏啊。”

鲁焕下意识地浮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趁着宝刀未老,再多生几个,让鲁家也不至于因为人数不多而在继承人的安全问题上总是这么小心谨慎?

不过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儿子,现在都不会想要继续生孩子来重新经历教养孩子的惨痛经历,实在是不断地被打脸的苦活,谁想要自找麻烦?反正他鲁家走的也是精英路线,人太多了反而容易分散,不好维持世代摸索出来的经营路线。

“看来你的家族是个大家族,枝繁叶茂?”

他好像不太确定自己的表达是不是正确,眼神求证于她。

凤殊笑了笑,“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的。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当然了,可能是因为我见识太少,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跟别的家族相比,自己的家族是个什么样的。

鲁老先生家在阿曼达界是属于大家族吗?人员多少?大家都做些什么谋生,或者说建什么功立什么业?阿曼达界的实力在界内那么强悍,您又深得界主信任,想来一定不会小到哪里去,鲁家子弟一定也很受重视,鲁浩先生就是璞浦星的执政官,一个星球的老大,真厉害!

我家族当中好像没有执政官啊,有什么来着?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职位的,奇怪……”

她喃喃自语,末了摇了摇头像是决定不去想这么麻烦的问题,只专注地看着他寻求答案,鲁焕眼角抽抽,又打了一个马虎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哈哈哈,老实说,我也很少到外面,实在也不知道衡量标准该怎么算。”

“咦,鲁浩先生好像跟人打起来了。”

“哪里?”

顺着凤殊的视线,鲁焕看见了鲁浩驾驶着的飞行器被一行人给围攻了,好像是不愿意让鲁浩采摘果子,他们愤怒地向他投掷着石头之类。

“这个弗尔星就没有机械工业吗?”

“目前看来并没有。记录显示的是这里才开荒不久,因为没有特别的资源,所以看气候水源跟土壤都适宜种植,就被移植了不少果树来发展种植业。”

鲁焕确认了一番并没有人可以对鲁浩造成实质威胁,便不再关注光幕了。

“小九小时候喜欢吃什么果子?我看看星舰上有没有,让人送些过来。”

“很多啊。我都叫不出名字来,在家里大家都喊一种红色果子叫‘红果果’,小孩拳头大小,红通通的,无核,吃起来又酸又甜,脆得吃起来的时候可以听见咯嘣响。这里也有吗?我一直没有迟到。”

她露出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像是真的很渴望。

鲁焕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名字都没有,形容得还这么没有特色,他怎么知道有没有?想要套句话怎么就这么难?!

“叫什么?长辈就没有说过?”

“也许说过,但是我忘记了。反正一直都称呼为‘红果果’。我们家称呼水果之类基本都是按照颜色来的,叫绿色的为‘绿果果’,黑色的为‘黑果果’,以此类推,方便小孩表达,大人也都向他们看齐。”

凤殊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你的太爷爷看来真的是个再有智慧不过的老人!孩子们一定很喜欢他。”

鲁焕尬笑,心里吐槽这个家族的保密功夫也做的太好了,从里到外都滴水不漏,还是从小做起的!!

“哈哈哈,事实上我们有时候很难见到他老人家。太爷爷很喜欢到处溜达,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我还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比较多时间呆在他身边。他啊,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人,我的确是很喜欢他。不过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就不一定了,太爷爷很喜欢虎着脸说话,就像是您偶尔教训鲁浩先生时一样,吓死个人。”

凤殊瞥了一眼光幕上的鲁浩。

他轻易就制伏了那些土人,采摘了不少水果。原本以为可以满载而归的,奇异的是,跑到半路,这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第387章 赔礼

鲁焕第一时间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联系孙子。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鲁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三分钟过去,依旧是联系不上,就连派出去的机器人也没有监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鲁焕神情凝重,“我要出去看看,小九你可以回房休息。”

“我跟您一起去。”

凤殊站起来,“我保证不会捣乱。”

“不,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把你带到未知危险环境中。”

“可是您是指挥官,离了您,这艘星舰搞不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被瓮中捉鳖。”

凤殊一路跟着他到了出口处,“鲁老先生,我真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上来。”

鲁焕不想再耽搁时间。

凤殊迅速坐上了飞行器。

“陆聪,你到指挥室去,鲁浩可能遇上一些状况,我去处理,小九也会跟我去。”

“好。”

利用内部通讯系统做了安排,鲁焕才启动了飞行器,离开了星舰,朝鲁浩消失的地点而去。

“陆医生还能操控星舰?”

“他是副官。”

“哇,文武双全。”

“嗯?”

“他医术厉害,还能操控星舰,看来实力很强。”

凤殊朝外面看,因为速度太快,尽管她眼力很好,也只能够捕捉到不断往后倒退的果树形成了一片流动不绝的绿海。

“小九没有学过操控星舰?”

鲁焕尽管有些担忧,但并没有太过紧张,此刻还有心情去套她话。

“没有。太爷爷说等到我可以做到需要星舰随行的地步,身边自然会有人来协助我。我只需要打好底子,将逃跑功夫给练成顶尖水平就好了。”

想起慧山告诫她一定要学好轻功时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凤殊笑出声来。

鲁焕瞥了她一眼,“坐稳,要提速了。”

“好。”

凤殊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但坐在飞行器中,虽然能够通过视觉来捕捉到高速行驶,其他的感觉却并没有多刺激,以至于到达鲁浩消失的那一片果林时,她多少还有些遗憾。

“把这套防护服穿上。”

鲁焕从一个空格中取出来一套丢给她,自己也利索地穿上。凤殊照做。

两人下车。飞行器迅速折叠缩小,被鲁焕收了起来。

鲁浩是因为一路采摘水果,所以速度才会慢慢悠悠的,而他们一心想要查明原因,只顾着赶路,不到一个小时就感到了事发地点。

那些土著还在,见到又有外人过来,立刻又开始扔石头,丢泥巴。

鲁焕一路闪躲,笑眯眯的,语气温和,“我们只是路过的,很快就会离开,不再回来这里。之前我们有个朋友来找吃的,你们有谁见到他吗?”

攻击不断。

凤殊就像猴子一般,三两下爬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去,打定主意做壁上观。

有几个土著立刻开始集中朝她扔石头,但可惜的是,几乎扔一块石头就会变成凤殊的武器,又准确地按照来路返回,直接砸中始作俑者,没一会儿功夫,攻击她的人就都挂了彩。

鲁焕抽空又瞥了她一眼。

她姿势闲适地靠在树干上,一手攻防,一手扭断了附近的一截小树枝,将果子送到了嘴里,也不嫌脏,就“咔嚓”一声咬了下去。

“小九,有毒怎么办?”

凤殊示意他看土著人群后头的几个小孩。

他们的手中都有红果,全啃得七零八落。

“小心!”

见到她背后出现了一个同样身手的土著,拿着箭矢类的武器刺过去,鲁焕很着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救人,像是惊呆了。

凤殊脚下一点,迅速飞身上树顶,与此同时,还在半路踢掉了一颗红果,径直射向了袭击者。

“嚯!”

是一个半大少年,拿着武器的手臂被击中,掉下树去,他的一个同伴迅速飞扑过去,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有话好好说。我们只是来找人的,找到同伴立刻就会离开这个星球。我们对这里不感兴趣,没有任何不好的企图。”

鲁焕这时很快反应过来,跑到她所在的树前站定。

被击打下树的土著少年在同伴的帮助下只受了一点磕碰,回到人群中就嘀嘀咕咕开了,说的是她跟鲁焕都听不懂的语言,但没多久少年就又被簇拥在中间。

“你们是谁?来弗尔星有什么目的?我们是阿里奥斯亲王的人,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离开!”

这一次,鲁焕两人听懂了,凤殊一瞬间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阿里奥斯亲王”这个称呼,但想了想,又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能交流?好极了。老头子是路过的,因为见这里的果树长势喜人,就想着摘几个来尝尝。刚才的年轻人就是我孙子。这是我的孙女。我们对你们并没有恶意。不知道我那臭小子现在在哪里?”

“他被我们莉莉丝小小姐请去做客了。果子不用偷,想要吃就光明正大地来打声招呼,这才是作为客人必须具备的礼貌,异乡人。”

少年说星际通用语语气很生硬,完全不像他刚才跟同伴说方言时这么活泼生动,凤殊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不由地想早知道刚才应该讲果子直接踢他额头上的,溅他一脸果汁,看他还敢不敢对着年长的人板脸。

不过,莉莉丝小小姐?不应该是莉莉丝小姐吗?

她漫无目的地想,自己搞不好在帝国也生活过,再不济,也是以前在联邦生活的时候听说过帝国的不少事情,要不然怎么随便两个人名,就会引起联想?

可惜没有更多的记忆被唤醒,两个人名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我们的不对。请问你们的莉莉丝小小姐在哪里?请允许我们前去拜访,是老头子教导无方,我会亲自道歉的。”

凤殊轻飘飘地下了树,手上挂了刚折的两小节树枝,上头明晃晃地挂着十来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红果。

“这东西的味道是我这几年来吃过最好吃的。要尝尝吗?”

她朝鲁焕递了一树枝过去,然后又看向少年,“你也要吗?喏,我只要一个就可以了,这些都给你,就当做是刚才吓到你的赔礼好了。”

第388章 见面

她摆出了一副“放心过来吧,我绝对不会把你当做果子吃掉”的神情,晃得树枝上的那几个红果颤颤巍巍的,就好像是在嘲笑某人的胆小。

“明明是我们种的凤椰果!你凭什么借果献人?!”

少年愤愤不平地冲过来,一把将树枝连带果子都扯了过去。

“这是阿里奥斯亲王的东西,连你们都是他的人,就算果子是你们种的,你们也不能说就是你们的吧?难道这位置还可以颠倒过来,说阿里奥斯亲王是你们的人?”

凤殊“咔嚓”一声,又开咬第二个红果,少年却是脸色煞白,看见他这般神情,土著人群都莫名地不安起来,隐隐有些躁动。

“你不要颠倒我说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异乡人,不懂礼仪,但不代表我们就好欺负哦。就好像是现在,我可以立刻杀掉你,然后大摇大摆地去接上我的人,再大大摇大摆地离开你们的星球。你一个身份跟实力都不具备的小孩,哪来的自信,你们的阿里奥斯亲王会为了你而耗费人力物力来追杀我?”

她啃果子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个果核,连同之前吃剩下的那一颗,一上一下地抛着玩。

“你不敢杀我!”

“哦,那可不一定,就像客人会因为不熟悉情况的缘故而惹恼了主人,主人也有可能会因为不熟悉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份与实力的缘故,而得罪了客人。

你们莉莉丝小小姐如果是一片好心,请了客人去喝茶,你们却在这里阻拦我们,不让我们早点汇合,这有什么后果就难说了。万一什么时候因为你一个小孩会错了主子的意思,对客人颐指气使,引发了战争什么之类的,嗯嗯,你一家人的命都不够赔罪啊。虽然我不太稀罕你那颗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脑袋,但要是非要找个借口才说得过去的话,没有比你这个现成的小孩更好的背锅人了。”

他显然是被吓到了,小身板摇摇欲坠,他的小伙伴赶紧在一旁扶住他,却被他甩开了。

“你敢杀我家人,我就杀你全家。”

“你有本事?你连我爷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凤殊看来一眼冒牌爷爷,鲁焕含笑,也摘了一颗红果,慢悠悠地啃起来,谈话全交给她去负责了,好像真的完全不担心孙子的安危了一样。

少年立刻反唇相讥,“你爷爷连我们亲王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可惜亲王不是你爷爷,你要死了,他一滴眼泪都不会流,更别提替你报仇了。你就是他果园里的一根杂草,被人拔了难道他还会去找人理论,说你毁了我家一根杂草所以我要杀你全家?”

凤殊表情太过嘲讽了,以至于少年被直接气哭了,土著人群听不懂,但不妨他们理解他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是受委屈了,一个个地又开始朝她扔石头,而且火力全都集中到她身上来,完全无视了鲁焕的存在。

凤殊也懒得挪动位置,两手飞快地将石头给重新击打回去,这一下,土著人群所有人都中了招,哎哟哎哟地倒了不少,唯独少年还鹤立鸡群。

“你们想要什么?”

“咦,不哭了?”

凤殊将最后一颗石头握在手里,随手扔向了远方,砸中了一颗大石头,两者相撞,立刻粉碎。

众人一惊,尤其是土著小孩,个个静若寒噤,鲁焕面上神情不变,心里却也是泛起了涟漪。

露的这一手,是给他看的吗?

“一个小孩这么逞强可不好,随时随地都会别人给灭了。就算我不厉害,我照样比你厉害。以后对着不知底细的人可得客气一些,不想早死的话。”

凤殊拍了拍手,“带路找我哥哥去呀,你们莉莉丝小小姐别不是想要他做上门女婿吧?话说我哥长得还真不赖,爷爷你说是吧?”

鲁焕无奈一笑。

鲁浩的真实长相还算耐看,但却是他鲁家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在不熟悉的人看来,恐怕还会以为他是什么贴身护卫之类,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鲁浩做继承人的缘故,甚至还直接跳过了他儿子,为的可不就是避人耳目?

洪卫国一家离开了小山村,到大城市定居去了。洪大柱与黄小丽也接连病重去世。

失去了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的支持,又失去了祖父母经济上与家务上的援助,洪怡静的升中考成绩虽然是全镇第一名,却还是没有办法读高中。

洪爱国倒是想让学习成绩最好的小女儿继续学业,但丁春花却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前头两个女儿的身上,为大女儿走人事弄了一份工作,又花钱把成绩不好的二女儿送进了一所中专学校。

哪怕洪爱国表示去借钱供孩子读书,哪怕最后甚至镇里的高中校长都表示学杂费全免,生活费也由老师们捐钱,洪怡静还是辍学了。

丁春花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当着她的面塞入了炉膛里,烧了个灰飞烟灭。为了让她死了读书的心,丁春花还顺手拿了菜刀递到她手里,威胁她要么去打工赚钱,要么就立刻杀了母亲。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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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大人

少女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我妈妈?”

凤殊蹲了下来,“除非她说不认识我,那我就没办法了。多年不见,她现在怎么样?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肯定高兴坏了。”

“妈妈死很久了。”

少女并没有出现悲痛的神情,只是略带惋惜,“我只能够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大家都怕我伤心,不肯多说。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吗?你看起来年纪很小。”

凤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诧异与哀伤来,但转瞬即逝,只是神情却由最初的欢喜变成了郁郁。

“小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亲王殿下该着急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少女侍从的人显然也不相信凤殊的话,眼含戒备。

“巴图你骗我。他才不会着急,巴不得我不在眼前烦他。”

莉莉丝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阿姨你跟我说说,我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以前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凤殊盘腿坐下来,毫不在意让泥土弄脏自己的防护服,语带遗憾。

“说来话长,我还以为这一次能够久别重逢,没想到天妒红颜。

我们相识有些意外的成分,你妈妈是个非常漂亮的人,我跟父亲出来游玩,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呢,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非常惊艳。大概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她才会喜欢我,跟我温和地说了许多话。临别的时候,她特意邀请我以后要来帝国找她玩,还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介绍对象呢,开玩笑说就算我长得再丑都没关系,她一定会让全帝国的好男人都排着队来让我挑选。”

凤殊夸张的语气逗乐了莉莉丝,就连巴图也忍俊不禁。

“看来你是真的认识我妈妈。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可喜欢到处跑了,性格特别开朗,非常喜欢跟人开玩笑,对待下人也很好,跟身边的人,无论是谁,都能够亲亲热热地相处,后来也是因为怀了我,才不得已回家待产的。”

“嗯,我现在还能想起她的样子来。”

凤殊轻叹一声,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样东西,递过去,“给,见面礼。”

“什么东西?”

莉莉丝下意识想要上前,巴图却更快一步,越过她就双手接了过去,这一次,像是认可了她的话,略带恭敬。

“糖。如果你吃了什么东西闹肚子,或者头晕之类,吃了它,立刻就会好转,药效奇佳。”

莉莉丝解开了木盒,里边躺着一粒黑乎乎的药丸,药香在一瞬间蔓延开来,鲁焕心里一惊,还带出了一丝到面上来,让巴图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现在就可以吃吗?”

“小小姐,不可!”

巴图大概不单纯是个侍从,或者说,是个权力很大的侍从,他直接盖上了,将礼物放到了自己的空间钮里。

“这是个好东西,现在吃就浪费了。”

“不是糖吗?”

莉莉丝嘟起了嘴巴,“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没有经过阿斯卡检查的东西,通通都不能入口,您忘了?”

巴图板起脸来,莉莉丝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巴图说得对,莉莉丝,不管是熟人的东西还是陌生人的东西,但凡要入口的,都要小心。我哥以前就因为吃东西不注意,结果拉肚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骨头都快躺散了。”

“拉肚子这么严重?”

莉莉丝明显不信。

凤殊微微一笑,“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哥啊,你的人说你把我哥请去做客了。啊,就是那个想要摘果子解渴的人。”

莉莉丝立刻让巴图放人,“刚才那个偷果子的怪叔叔在哪?”

巴图叫苦不迭,虽然不想要就这么把人放了,但是收了人家的大礼,不放也说不过去,这就太丢帝国的脸了,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见他领命而去,才朝凤殊微微点头,“很快就会来了,客人请稍等。”

“没关系,我知道我哥这人墨迹,要不是想要让他更有男人的样子,爷爷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陪着他出来游历。不过托他的福,我也可以出来转转。要不然还不知道能够遇上你呢。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

“嗯,所有人都这么说,要不然我也不会继承了妈妈的名字。就是长得太像了也不好,外公见到我,每次都很伤心,见一次就哭一次,现在都很少会来看我了。”

莉莉丝干脆也一屁股坐了下去,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好,“阿姨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再跟我说说我妈妈好吗?”

“当然。我叫鲁小九,你可以叫我名字。以前啊……”

凤殊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莉莉丝听的很入神,鲁焕听了没多久就知道她是在忽悠小孩,好像讲述得很具体,但是却非常有技巧,查不出来的边角料尽管编,查得出来的重点内容便模糊带过,反正她当年也年纪小,记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没多久,鲁浩便被带到了跟前。

“哟,大哥,你是只顾着自己吃饱喝足,就不管我跟爷爷死活了是吧?有你这么当人大哥的吗?要不是我认识莉莉丝,还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你。”

凤殊好一通埋怨,鲁浩直接就恶寒,抖了抖身体,正想要问她搞什么鬼,便见鲁焕开口了。

“我是让你出来找找看有没有吃的,不是让你见到有主的东西还不问自取。要不是你小妹认识人家的小小姐,你该真的吃苦头了,还不道歉?”

鲁浩立刻绷起神情来,木着一张脸,朝莉莉丝正经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抱歉,莉莉丝小姐,是我做得不对,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冒犯。”

“我不是大人。”

莉莉丝被巴图轻轻拉了一把,无奈地站起来,有模有样地摆了摆小手,“免礼,九姨是我妈妈的朋友,你是九姨的大哥,就算是怪叔叔,嘴馋偷吃几车凤椰果不是什么大事。”

被一个小孩教训说嘴馋偷吃,鲁浩差点没绷住脸。

鲁浩也是眼角抽抽,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笑场,凤殊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捶地大笑起来。

第390章 羡慕

说是少女,但很显然,莉莉丝的心智现在更偏向于十岁上下的孩童,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的阶段,有着因为身份高贵而特有的高高在上,却也因为天真与不拘小节而不显得让人讨厌。

“我说错了什么了吗?九姨你为什么笑?”

直到凤殊停止了大笑,莉莉丝才好奇地问出口,此时,两人已经坐上了莉莉丝的专属飞行器,一路往弗尔星球的西部而去。

“笑我大哥啊,在家里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整天揪我小辫子,我小他太多了,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反正最后在长辈的面前,都会演变成他对我没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教训他一顿,莉莉丝你刚才可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她抬手就对着莉莉丝的小脑袋虎摸了一把,直接将小女孩的头发给揉乱了。

巴图想要说什么,但见莉莉丝怔怔然,不像是讨厌的样子,便保持了沉默。

“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幼稚?嘿嘿,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了,所以没办法。不会哭的孩子,就不会得到长辈的注意。

我偶尔会刻意哭闹几场,让我大哥头痛,哄不停,最后只能投降,因为哭得很惨的时候,爷爷他们基本都会因为我年纪小而偏向我。不过这一招现在已经不管用了,理由是,他们认为我已经长大了,都可以嫁人了,就算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不能够撒娇耍无赖。

我真羡慕你。”

莉莉丝突然就一把扑过来抱住她的脖子,大哭起来,让凤殊身体都僵了。

“怎么了?怎么了?哎,你怎么就哭了?我说什么让你痛苦的话了吗?别哭啊,有事慢慢说,嗯?莉莉丝?”

小女孩却嚎啕大哭,眼泪一滴滴地全都滴在了凤殊的身上,还好因为穿着防护服,所以并没有真的溜进去。

巴图神情紧张起来,不过见她死死地抱着凤殊哭,他也不好立刻过去将人抱过来,毕竟莉莉丝也算是个半大小孩了,少女跟孩童还是不一样的,他就算是贴身侍从,轻易也不能做出容易引起猜想的行为来。

凤殊开始轻轻地哼起了小曲来。

莉莉丝大概哭了半个小时,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然后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鲁小姐,您要不要休息一会?让小姐坐到一边去吧,有束带,不会磕碰到的。”

“没事,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让她睡。”

凤殊抱着莉莉丝,也闭上了眼睛。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她以为是舍不得她远嫁,毕竟胡一帆是外市人。

洪怡静打算慢慢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诚意到了,母亲总会同意的。

只是她的确等来了丁春花欢天喜地的点头,同意的却不是她与胡一帆的婚事,而是怀孕两个月的二姐洪小星与胡一帆的结合。

丁春花认为胡一帆更适合做二女婿,在洪小星的同意下,母女俩将胡一帆灌醉酒成就了好事。被哄着去了外家的洪怡静不知情,胡一帆起初愧疚,后来却没能忍住诱惑,有一就有二,与洪小星私底下偷偷来往,最后导致珠胎暗结,才不得不曝光了暗度陈仓的关系。

洪怡静受不了这双重背叛,但是她还没有疯,在面对父亲苍白的劝慰时,她虽然痛苦,虽然不能够原谅,却还是选择了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想到的是,再一次退让,会让她后半辈子一直退,一直退,直到退无可退,把命都给丢了。

离家打工的胡怡静后来再也没有谈过恋爱,是不敢,也是不能,每每有些冲动想嫁人时,丁春花便会冲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不要脸,阻止她找对象,更阻止她存钱,最后她便意兴阑珊了。

一直活到四十岁,胡怡静都没有嫁人,打工得来的钱依旧是被丁春花拿去了,每个月她也就剩下那么几百块钱买方便面或者米粉青菜度日。

尽管后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存点钱养老,可是只要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月多留下几百块,下个月丁春花必定会找上门来,到领导那里去抹黑她不孝顺,不顾父母的死活,自己大手大脚花钱不说,暗地里还乱搞男女关系,有一回甚至干脆在她住的工厂宿舍里头闹上吊。

胡怡静能把自己的母亲怎么样?

能骂还是能打?都不能。

忍字头上一把刀,孝字其实也一样,只是上面的刀是藏起来的,心疼孩子的父母不会让那无形的刀落到孩子的身上,把孩子当草的父母,大概是一辈子都看不见的。

胡怡静已经四十不惑了,哪怕后来没有再也没有机会去学校读书,却也知道,自己在丁春花的心中大概连一棵草都算不上。所以这年年月月悬在头顶的孝刀,时不时地掉落下来割她的肉伤她的心,她也早就习惯了。

不能习惯又能怎样?丁春花生养她一场,她连命都是她给的,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债。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向来都不是大问题。

胡怡静很有些自娱自乐的精神,所以她认命。

第391章 追踪

凤殊一行人离开的很快。

三日后,莉莉丝回到家里便去祭拜自己的亡母,刚拿出那张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字的纸张时,却被随行的阿里奥斯亲王一把夺了过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

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何以故?”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他的手在发抖。

“这东西是哪来的?”

莉莉丝撅起了嘴巴,“九姨给我的,让我烧给妈妈。给回我。”

她想要去抢,但又怎么抢的过阿里奥斯亲王,随意抬抬手,她就扑了一个空。

“九姨是谁?”

“九姨就是九姨,外公你太坏了,快点给我,这是要给妈妈的东西!”

“你先告诉我九姨是谁。”

“我都说了,九姨就是九姨!”

阿里奥斯亲王见她不合作,沉下脸来,但显然并不想要在女儿的墓地吓唬她的女儿,大步流星就往外去。

“我还没烧呢,给回我,你给回我!那是我的,外公!”

莉莉丝气地两眼都开始冒泪花。

“巴图,巴图!”

“殿下。”

守在外头的巴图见他黑着脸走来,下意识地跪到了地上。

“起来。我问你,这东西是谁给她的?”

“回殿下的话,是在弗尔星时,遇见了莉莉丝小姐的一位忘年交送的,她叫鲁小九。多年之前小姐在外游历时曾经邀约过她来我们帝国做客。听说小姐已经去世,便写了这幅字,让小小姐在坟前烧了。”

“忘年交?鲁小九?”

阿里奥斯亲王一脚踢翻了巴图。

“你个蠢货!莉莉丝当年在外乱跑的时候,什么时候身边缺过人?还邀约别人来帝国做客?这么明显的谎言,你居然还信了?!”

“外公,你踢巴图干什么?九姨才没有骗我!”

莉莉丝好不容易跑了过来,一眼就见到自己的贴身侍从被踢了一脚,生气地上前就对着自家外祖父推了一把。

不过,就她那点力气,给阿里奥斯亲王挠痒痒都不够,他纹丝不动。

“殿下,这是鲁小姐给小小姐的礼物。”

巴图再一次跪好,双手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那是我的糖!不许拿我的糖!!”

见阿里奥斯亲王拿起来,解开盖子,莉莉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是我的!是莉莉丝的!!我最讨厌外公了!!!”

他只看了一眼药丸,便立刻将盖子合上了,“巴图,你让外人近距离地接触了莉莉丝,已经违反了我的命令,自己去受罚。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这一次就饶你一命。”

“谢殿下恩典。”

巴图趴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是我命令的,关巴图什么事?外公你总是这么不讲理!”

“他要受罚你也一样,这一年你都不允许再离开家。这两样东西都来历不明,暂时没收了,以后验证了对你没有危害,外公就还给你。”

“我不要!你要关我禁闭,我就去院子里把落落的叶子全都摘了,让它变成一棵光秃秃的丑树!”

莉莉丝脱口而出的话让阿里奥斯亲王的眼睛瞬间通红一片,“那么我就把你妈妈的坟墓夷为平地,让你以后永远都无法再祭拜她!”

“她是我的妈妈,更是你的女儿!我们两个人还比不上你院子里的一棵树!它凭什么比我们还要重要,凭什么?!”

莉莉丝的眼睛也红了,深藏心底的疑问终于爆发了。

“因为那是我爱人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你们母女俩都没有资格提起它。”

阿里奥斯亲王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莉莉丝呆若木鸡,脸色惨白一片。

巴图自行站了起来,面色也是不太好,“小小姐,我们回去吧。等殿下确认过来历,就会给回您的。”

“为什么外公会这样说?他爱人不就是我的外婆,我妈妈的妈妈吗?为什么我们没有资格?为什么我们在他的心目中还不如一棵树重要?”

她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袖口。

“小小姐,不要想太多了,您长大以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要知道!”

巴图显得很为难,“小小姐,没有殿下的允许,巴图不能告诉您原因。如果这一次再违反殿下的命令,以后巴图都不能够呆在您身边了。”

莉莉丝颓然地松开手。

她的外祖父向来说一不二,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对她都很宽容,甚至是宠溺,但是在遇上他绝对不愿意让她参与的事情时,他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她。

阿里奥斯亲王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已经想到了久远的往事上头,心里充满了不解与忧伤,他此刻刚刚登上了自己的星舰云舒号,朝着帝国外进发。

“殿下,我们追查不到任何踪迹,这样找下去只是大海捞针。”

“先去弗尔星。既然在那里停留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药性查出来了?”

“是。那人看来是好意。这是一颗解毒效果非常好的药丸,只有资质非常好或者熟练的药剂大师才能够做出来。”

“药剂大师?”

阿里奥斯亲王皱眉,“刚才发来的监控录像来看,她还很年轻。”

“也可能是做了伪装。她的爷爷看起来就年纪很大,而且那个据说是大哥的人年龄也很大,一般来说,亲兄妹不可能相差这么大岁数。”

“这不一定。有些人就喜欢多子多孙,能生就生,四五百岁还在生的人都有。”

洪卫国一家离开了小山村,到大城市定居去了。洪大柱与黄小丽也接连病重去世。

失去了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的支持,又失去了祖父母经济上与家务上的援助,洪怡静的升中考成绩虽然是全镇第一名,却还是没有办法读高中。

洪爱国倒是想让学习成绩最好的小女儿继续学业,但丁春花却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前头两个女儿的身上,为大女儿走人事弄了一份工作,又花钱把成绩不好的二女儿送进了一所中专学校。

哪怕洪爱国表示去借钱供孩子读书,哪怕最后甚至镇里的高中校长都表示学杂费全免,生活费也由老师们捐钱,洪怡静还是辍学了。

丁春花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当着她的面塞入了炉膛里,烧了个灰飞烟灭。为了让她死了读书的心,丁春花还顺手拿了菜刀递到她手里,威胁她要么去打工赚钱,要么就立刻杀了母亲。

洪怡静再好学,也争不过母亲。就像关九,再想呆在育婴所,却也没有办法反抗星际律法的规定,死活留下来不离开。

洪怡静不可能真的去杀死自己的母亲,向来奉公守法的关九也不可能去违反法律。

几乎是没有选择,洪怡静放弃了抗争,顺从母亲的安排,与人去了外面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小部分做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家里。

打工十年,洪怡静赚的几乎所有钱都被丁春花用在了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好吃懒做的大姐洪月亮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却用她的钱风光大嫁,拈轻怕重的二姐洪小星磕磕绊绊地读完中专,最后也是用她的钱去找门路进了一家公司当文员。

洪怡静不生气,毕竟是姐妹。能够用自己的钱,让两位姐姐一个顺利的完成学业找到工作,一个成功嫁人生活过得好,她也很开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带着男朋友胡一帆回家探亲,表示了结婚意愿的时候,丁春花却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她以为是舍不得她远嫁,毕竟胡一帆是外市人。

洪怡静打算慢慢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诚意到了,母亲总会同意的。

只是她的确等来了丁春花欢天喜地的点头,同意的却不是她与胡一帆的婚事,而是怀孕两个月的二姐洪小星与胡一帆的结合。

丁春花认为胡一帆更适合做二女婿,在洪小星的同意下,母女俩将胡一帆灌醉酒成就了好事。被哄着去了外家的洪怡静不知情,胡一帆起初愧疚,后来却没能忍住诱惑,有一就有二,与洪小星私底下偷偷来往,最后导致珠胎暗结,才不得不曝光了暗度陈仓的关系。

洪怡静受不了这双重背叛,但是她还没有疯,在面对父亲苍白的劝慰时,她虽然痛苦,虽然不能够原谅,却还是选择了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想到的是,再一次退让,会让她后半辈子一直退,一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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