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我儿 - xp1024.com
《重生成我儿》


1

☆、命运

2002年9月,素有火炉城市之称的陵市,正被秋老虎肆虐。

太阳活力四射,将世间万物照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热乎乎的风,透过纱窗吹进阳台,又调皮地钻进隔断阳台与客厅的纱门,携来清新的草香、芬芳的花香。

于知礼穿着一身白色条纹的藏蓝色短款家居服,支着修长的双腿坐在纱门前的小木凳上,一边埋头剥毛豆壳,一边轻声埋怨。

“妈,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别买这种带壳的毛豆,买人家现剥好的毛豆粒。你怎么老是不听啊?这么一堆毛豆,要剥到什么时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在家一边听广播、一边剥毛豆,正好消磨时间。”

身着白底碎花家居服的方文洁灵巧地剥着毛豆壳,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这毛豆,一斤才6毛钱。那剥好的毛豆粒,一斤要3块钱。不划算。”

“哎哟,你就差这点小钱啊?我每月给你的钱,不够花吗?”于知礼皱眉道,“那我每月再多给你一千块钱。”

“不要!”方文洁连忙摇头,说道,“我和你爸的退休工资,足够每个月花销了。你给我的钱,我都帮你存着呢。”

“给你,就是让你花的,存着干吗?”于知礼不赞同道,“都省了大半辈子了,你们也该享受享受了。”

方文洁默默剥了一会儿毛豆壳,以试探性的口吻询问。

“儿子,你都离婚7年了,沈冰清说不定早就给孩子找了后爸。你就没想过再娶一个老婆?”

于知礼闷头剥着毛豆壳,心里充斥着难言的苦涩。

他和沈冰清,是全国知名学府——京师大学英语系的同班同学。

虽然同样是学习拔尖的人物,而且男的帅、女的靓,但是,很少有人会把他俩凑在一起。

因为,他是从小到大都顶着优等生光环的传统型好学生,文静、乖巧;而她,却热情奔放、长袖善舞,跟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若不是大四毕业吃散伙饭时喝高了,他和她恐怕一直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哪有可能以闪电般的速度奉子成婚。

如今这个时代,奉子成婚、闪婚之类的是时尚话题。

而13年前,那个相对保守的时代,他俩的举动,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尤其是在他家那种传统型家庭里。

当年,年仅21岁的他,匆促之间放弃保研,急急忙忙地找工作、买房子、搞装修、办婚礼、照顾孕妇……真是一团乱。

当儿子比预产期提前了两个月来到人世时,他还不满22岁,连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也完全不记得与女性的亲热过程,就一步跨进了父亲的行列。

之后,他白天忙工作、晚上带孩子,还要照顾患上产后抑郁症的妻子,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还因睡眠严重缺乏而养成了随时随地快速入睡的习惯。

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养到5岁,沈冰清却突然提出离婚、卖房子平分财产。

他苦劝无效,最终主动放弃财产,孑然一身地回到老家陵市。

过往种种,至今想来,他依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经历了那么多折腾,他是再也没有精力结婚生子了。

况且,当年在京市买房,耗干了父母的半辈子积蓄。

这些年,他除了正常工作,还在外面兼职,拼死拼活地挣钱,总算是补齐了那笔房钱。

去年,父母双双退休后,他做主把城区那鸽笼似的老房子卖了,替父母在郊区清静之地买了一套大房子,又拿出所有积蓄,将新房子好好装修了一番。

如今,他囊中羞涩,根本不可能再有财力买房。

一个结过婚、生过子、没钱、没房、没车的老男人,试问,有哪个条件好的女人能看得上?

所以,不管是主观方面,还是客观方面,他都不可能再结婚。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直说出来,以免让父母操心。

“等小霆成年了再考虑吧。”于知礼搪塞道。

“等他成年,你都40了。就算你长得俊、显年轻,毕竟过了40岁那道槛,更难讨老婆。”方文洁不高兴地说道,“他们娘儿俩这些年从没跟我们联系过,那孩子说不定早把你给忘了,你干吗为了他牺牲这么多?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闹的。真是不像话!”

于知礼暗暗叹了口气,心情有些烦闷、凄苦。

他是真心想当个好父亲,给儿子于震霆创建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可是,沈冰清不但强硬地逼迫他离婚,还在离婚之后卖掉了房子、从此杳无音信。

二人事先在离婚协议里商定好的探视儿子的相关事项形同虚设。

他寻亲未果,曾经想要将沈冰清告上法庭,却被父母劝阻。

7年来,他一直没有于震霆的消息,每天只能在心中想象儿子长大的模样。

想到年幼的儿子说不定真的忘记了他这个亲生父亲,他只觉浑身充斥着深重的无力感。

“妈,小霆跟我分开时还小,就算他真的忘了我,也不该怪他。”于知礼无奈地说道,“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考虑再婚的事,过两年再说吧。”

方文洁轻叹口气,满面愁容。

“妈觉得,你真该尽早娶个贤惠的老婆,再生个儿子。你还这么年轻,就一直孤孤单单的。我和你爸在世还好说,等我们将来都走了,你可就剩一个人了。妈光是这么一想啊,就心疼得慌。”

于知礼见方文洁伤感,连忙丢下手里的毛豆,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慰。

“妈,你跟我爸,得好好保重身体,争取活到200岁。那样的话,你们不就能一直陪着我了嘛。”

“那还不成老怪物了!”

方文洁横了于知礼一眼,噗嗤一声轻笑起来。

她这个儿子啊,既懂事又孝顺,从小就让她省心,各方面都非常优秀。

除了一场不圆满的婚姻,她样样都满意。

就算他现在大了,照样还是她的心头肉。

于知礼跟父母一起早早吃了晚饭,带上几大盒母亲亲手制作的菜肴、点心,披着一身金灿灿的夕阳,登上开往城区的公共汽车。

他是一名高中英语教师,一直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

因为工作认真负责、教学方法独具特色,他教出了一批批好学生。

不过,有个好苗子中途辍学了,令他至今都深感遗憾。

那孩子叫钟向真,是从县里的初中考上来的,理科成绩异常突出,文科成绩相对弱一些,英语则是短腿。

学校领导很重视这个好苗子,吩咐他重点照顾钟向真,尽可能地帮助这孩子提高英语成绩。

他悉心辅导了钟向真一年,眼看着对方快速进步,却没想到天降横祸,钟向真的父亲忽然去世了、母亲则卷走全部家产跑了,这孩子一下子从小财主变成了贫困户。

他帮钟向真从学校争取到免除高中学费、住宿费等所有费用的优惠条件,还自掏腰包资助对方生活费。

可惜,人家不领情,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学业,跑出去闯荡社会。

5年多工夫,昔日的辍学少年,摇身变成了成功人士。

钟向真在母校附近的一处高档社区买了两套对门的公寓,把年迈的爷爷、奶奶从县里接了出来,雇了一个护工、一个保姆全天候伺候着。

他将其中一套公寓送给于知礼,以此报答师恩,被于知礼疾言厉色地赶走了。

虽说于知礼对现在这个财大气粗的钟向真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前去探望钟家二老。

他在钟家陷入困境时伸出援助之手,逢年过节便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自从二老搬到学校附近后,他更是每个月都带着母亲亲手制作的美食前去探望。

两位老人晚年丧子,孙子又常年不在身边,真是把于知礼当成了亲生儿子来看,对他极为亲切。

于知礼在公共汽车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抵达“幸福公馆”时,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他送了一盒家产绿豆糕给小区门口熟识的保安,拎着装有美食的手提包来到钟家二老所在的公寓。

他敲了几下防盗门,见一直没人来开门,便伸手去摁门铃。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巨大的冲击波炸飞了。

于知礼刚刚恢复意识,立即被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逼得呻/吟出声。

“小霆……”

耳畔忽然传来女子急切的叫声,接着,脸颊被一双手来来回回地轻拍。

“小霆,快,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小霆?

于知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睁开眼睛后发现,眼前是位神情焦虑却不掩艳色的青年女子。

“总算醒了……”

女子长长舒了口气,转而责备起来。

“你在学校被人欺负,怎么不报告老师?你告诉妈妈,打你的人,是不是凌觉辉?你会掉进湖里,是不是被凌觉辉推下去的?”

于知礼呆了一会儿,吃力地环视了一圈病房,又侧头看了看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苍白的小手,忽然之间悟了。

他虽然不看电视剧、不看网络小说,却整天被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教室里的学生们洗耳,自然知道“穿越”这种新名词。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被炸死了,然后穿越了,变成了小孩子。

只是,不知这是哪个年代,他还能再见到前世的父母吗?

女子摁下床头的呼叫器,不一会儿,一名中年女护士走了进来。

她动作娴熟地查看监控设备、帮于知礼测量体温,接着快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走进屋来,一边在护士的配合下细致地为于知礼检查身体,一边和蔼地询问于知礼相关情况。

“病人意识清醒、头脑清晰,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再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吧。”

胸口挂着主任医师牌子的医生交代了一声,被女子客客气气地送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感谢捧场!

您留下一束鲜花,我回您笔耕不辍!

喜欢的亲,请收藏一下吧。鞠躬:)

日更,每晚6点,不见不散:)

☆、惊悚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于知礼怔怔地看着映着摇曳的阳光碎影的白色天花板,倾听着窗外风吹枝叶的沙沙轻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于知礼再度醒来时,发现屋里亮着橙黄色的壁灯、床边坐着一位陌生男子。

他定睛看向这位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心想:“这人莫非是我现在的父亲?”

男子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病房里的大灯。

原本光线昏暗的屋子,顿时亮如白昼。

于知礼半眯着眼睛,等待瞳孔缩小到能够适应屋里的强光。

他再度看向男子时,发现对方正目光严厉地盯着自己,那张冰冷的脸,仿佛结了冰的湖面。

“你跟我说实话,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你会掉进湖里,是有人推你吗?”

于知礼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道:“我不记得了。”

男子冷哼一声,骂道:“我看你是不敢说吧?懦夫!”

于知礼凝视着一脸轻蔑的男子,没有说话。

“我凌嘉坤,没有懦弱的儿子。别以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就能以我的儿子自居,就会有资格姓凌。沈震霆,我警告你,这种情况,如果再发生第二次,你这辈子都别想进凌家的门。”凌嘉坤厉声说道,“沈冰清机关算尽,却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凌嘉坤拂袖而去,留下震惊过度的于知礼。

艳光四射的女子急急匆匆地走进屋来,一把抓住于知礼的手,焦急地说道:“小霆,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怕凌觉辉?你竟然怕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小子?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倒数,你这个优等生,怕他干什么?你爸很重视学习成绩,本来对你挺看重的。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退缩呢?这下好了,你给你爸留下了懦弱的坏印象。你得赶紧补救!”

见于知礼不为所动,女子气得直跺脚。

“哎哟……你真是急死我了!不是说,性格是天生的吗?你怎么既不像你爸,也不像我,偏偏像了那个于知礼!都说三岁看到老,于知礼带了你5年,你怎么就被他影响得这么深?这么多年了,都改不过来?早知道他会把你毁成这样,我当年绝对不找他!就你这个样子,怎么跟凌觉辉斗?怎么跟凌家人抢?”

女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床边来来回回地转,忽然站定,目光如箭一般射向于知礼,语气冷厉。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在和于知礼偷偷联系?那个蠢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才明白?”

于知礼默默注视着眼前这张似熟悉还陌生的脸孔,清晰地记起这个女人当年发现与自己赤身裸体同床时的惊慌失措、告诉自己她怀孕时的泪眼婆娑。

原来,一切都是算计!

他这个被人用完即丢的傻子,直到死亡都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没有这次奇特的穿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愚蠢的男人吗?

于知礼无声地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心冷如灰。

休息了一夜后,于知礼打起精神,以于老师的学生家属的身份往前世的家中去了电话。

得知前世的自己与钟向真的爷爷、奶奶一起丧生于煤气爆炸之中,他瞬间被罪恶感淹没。

摁门铃引起爆炸的人,是他。

虽然他是无心的,但是,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知礼匆匆挂断电话,急忙给钟向真打电话。

当他听到那消沉、暗哑的男性嗓音时,忏悔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忏悔从何说起?

难道要向钟向真坦白借尸还魂一事?

这种诡异之事,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他不能冒着被人当成精神病人的风险说出真相。

于知礼在钟向真那“喂?哪位?说话……”的追问声中挂掉电话,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欲窒息。

曾经的世界,他回不去了。

如今的世界,他不想融入。

他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孤家寡人!

于知礼只在医院住了4天,就被沈冰清以“别耽误学习”为由给接出医院、送进学校。

扬帆中学,是京市首屈一指的重点中学,学生分走读、寄宿两种,沈震霆属于寄宿生。

宿舍条件不错,四人一屋,每人一张下面是桌柜、上面是床铺的组合床,屋里有独立卫生间,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三名室友与沈震霆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他们对“鸠占鹊巢”的于知礼的态度不冷不热。

于知礼心灰意懒,也懒得主动亲近他人。

他翻阅完沈震霆的课本、课堂笔记、试卷等物,对学习进度和内容有了了解,便没再把初一这点小儿科课程放在心上。

走在阳光满洒、桂花飘香的校园里,于知礼的心却沉浸在黑暗的迷茫之中。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还像前世一样一直做优等生,考名牌大学,然后当老师,再结婚生子?

这样的人生,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腻味,也隐隐有些恐惧。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精明的人,万一再被女人骗,傻乎乎地被人戴绿帽子,那就太可悲了!

于知礼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方约一人高的灌木丛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他以为有人受伤了,登时善心发作。

没想到,待他钻进灌木丛打算助人为乐时,看到的却是幕天席地交/欢的场景。

于知礼目瞪口呆地盯着以双手扶树干、高高撅起雪白屁股、小腿处堆着米白色长裤,被人像打夯一样从后方快速撞击的男孩儿。

等等,男孩儿?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正紧闭双眼痛苦呻/吟的人,确定这是一个男孩子,而且是个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男孩子,顿时有种脑袋挨了一闷棍的感觉。

他晕晕乎乎地转头去看男孩儿身后那个身着灰色短款运动服的高大入侵者,正对上对方yīn鸷的目光。

于知礼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要逃跑,转念一想,也许,前面那个男孩儿是被迫的,既然见到了,岂能袖手旁观。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同学,需要报警吗?”

呻/吟声嘎然而止,正飘飘欲仙的张子行睁开眼睛,将愤怒的目光射向不知所谓的干扰者。

待看清楚于知礼的脸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辉哥,这不是你老子在外面搞出来的那个野种吗?你还没弄死他?不会是干爽了,舍不得杀了吧?”

于知礼惊讶地看向那个被称作“辉哥”的人,忽然发现此人与凌嘉坤长得有三分相像,这才明白,这人就是沈冰清开口闭口不时提及的凌觉辉。

这孩子才高二啊,竟然丧心病狂地对同父异母的弟弟进行性/侵害?

不对,他身上只有被殴打的伤痕,没有遭到性/侵犯的伤痕,这应该是胡言乱语。

只是,沈震霆的死,到底是不是凌觉辉造成的?

凌觉辉“啪”的一下,在张子行那雪白的屁股上打了个鲜红的手印,接着仿佛推土机一般狠命撞击。

张子行既痛又爽,像发情的猫一般低低叫唤着,断断续续地求饶。

“辉……轻点儿……不行了……要死了……”

凌觉辉哪里肯听,撞得越发地凶狠,面部表情堪称狰狞。

于知礼被这粗暴的同性性/交场面给惊到了,慌忙逃离灌木丛。

他一路狂奔,直到累得筋疲力尽,这才停在一棵开满金黄色小花的桂花树下,扶着粗壮的树干呼哧呼哧喘气。

想到那个男孩儿正扶着树干与凌觉辉交/媾,他立即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里如此肆无忌惮,实在是太嚣张了!

学校都不管吗?

太不像话了!

于知礼心烦意乱地在校园里瞎晃悠,远远听到锣鼓喧天的声响,遂循声找了过去。

足球场上正进行激烈的足球比赛,看台上座无虚席、热闹欢腾。

他站在喧闹的人群中,一会儿看看身边敲锣打鼓、呐喊助威的孩子们,一会儿望望场中奔跑如风、挥汗如雨的孩子们,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那两个异类,不能代表整所学校。

绝大多数孩子,还是青春活泼、积极向上的。

“耶……进了!进了!”

看台上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浪,气氛热烈得仿佛一锅煮沸的水。

“杜晟锐,你真棒!杜晟锐,你最棒……”

“杜晟锐,帅呆了!杜晟锐,帅毙了……”

“杜晟锐,我爱你!杜晟锐,我爱你……”

“啊……啊……”

于知礼环视着四周疯狂叫喊、激动得难以自持的女生们,忽然想起《灌篮高手》里整天眼冒红心叫喊“流川枫,我爱你”的三人啦啦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青春啊,多么美好!

他这个有着12岁躯壳的老男人,也应该仗着年轻,恣意挥洒一把青春和热血!

于知礼离开群情激动的看台,一边在校园里慢跑,一边熟悉环境。

夕阳西下时,他前往学校食堂海吃海喝了一通,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散步消食。

直到胃里不再有饱胀感,他才返回学生宿舍。

没想到,室友们都不在屋里,他的书桌前,却坐着一脸煞气的凌觉辉。

刹那间,于知礼生出转身逃跑的冲动。

转念一想,他好歹是成年人的心理年龄,岂能惧怕一个性趣另类的高中生。

想到这里,于知礼关上房门,主动走向目光yīn冷的凌觉辉。

“凌同学,我想,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我得向你解释清楚。我姓沈,跟姓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凌家的一切,没有任何兴趣。我不可能威胁到你,请你无视我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眼盼鲜花、盼收藏,我是勤劳的小蜜蜂,每晚6点准时更文,求抚摸、求赞美!(*^__^*) 嘻嘻……

☆、作孽

凌觉辉嗤笑一声,讽刺道:“你说这话之前,先去问问你那个妈都在干些什么。她就像一只饿极的疯狗,巴不得把凌家的一切都吞进肚子里。”

“一只疯狗而已,有何可怕?”于知礼冷漠地说道,“我不是她手中的棋子,不会任由她摆布。我说了,我对你凌家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你完全没必要把我当成敌人。”

“这天底下,最靠得住的人,是死人。”凌觉辉yīn狠地说道,“那只疯狗,唯一的倚仗,是你。只要你死了,所有威胁瞬间解除。”

沈震霆的死,果然跟他有关!

于知礼冷眼盯着凌觉辉,心底里涌起一股混杂着震惊、厌恶等情绪的恨意。

“凌觉辉,你要搞清楚,你的仇人,不是我,而是所有觊觎你将来所能继承到的东西的人。

“你就算杀了我,你爸照样可以在外面接着生。除非你有本事让他绝育,否则,能够威胁到你的人,是杀不完的。

“你既然知道沈冰清是疯狗,就不要低估一只绝望的疯狗的报复。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奉劝你好好珍惜。

“另外,我不妨向你透个底。如果你真的杀了我,不只是沈冰清会找你报仇,还有更加强大的人会要你的命。

“我很希望我这是在危言耸听,不过,很可惜,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的人,是凌嘉坤?你以为,凌嘉坤会为了你这个野种,要我这个正统儿子的命?”凌觉辉轻蔑地说道,“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凌觉辉想起凌嘉坤对自己的严厉警告,想起母亲劝自己暂且隐忍,心里一阵不爽。

这个软弱可欺的小子,忽然之间变得强硬起来,一定是倚仗凌嘉坤的撑腰。

那个满脑子精虫的老混蛋!

可恶!

于知礼只是在虚张声势,不过,见凌觉辉自动联想到凌嘉坤头上,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信不信由你!我再次申明,我没兴趣跟你争。不过,如果你真把我逼急了,我也不介意跟你争一争。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不要把一个原本对你没有威胁的人逼成你的敌人!”

凌觉辉冷笑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心里却在暗暗警惕。

不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真的没问题吗?

可是,连他妈都劝他隐忍,他现阶段确实不能动手。

凌觉辉目光如刀一般切割着于知礼,对敌人的有恃无恐大为懊恼。

他从木椅上站起身来,箭步冲到于知礼面前,一把掐住对方秀气的下巴,仿佛恶少调戏良家妇女一般轻佻地抬起。

于知礼一巴掌拍开那只饱含侮辱意味的手,向凌觉辉投去警告的目光。

“你这是在挑逗我吗?”凌觉辉故意扭曲事实,辱骂道,“看到我干别人,你的也痒得yín/水滔滔了吧?可惜,你只配被酒瓶干,贱货!”

于知礼听得一阵恶心,讥讽道:“心中有佛,则满眼皆佛;心中有粪,则满眼皆粪!”

凌觉辉怒了,忽然伸手揪住于知礼的头发,张开血盆大口咬上对方的嘴唇。

于知礼被这种怪异的暴力行为惊呆了,直到凌觉辉咬伤自己的舌头,这才想起来反抗。

他猛地抬膝狠撞对方的命根子,乘着对方忙于避让时,以双手掌用力推对方,在挣脱对方钳制的同时迅速转身逃跑。

凌觉辉望着夺门而逃的于知礼,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差点中招。

难怪有人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看来,以后再欺负这只小野兔,还真不能大意了。

于知礼逃出学生宿舍楼,在蒙上一层灰纱、亮起点点灯光的校园里狂奔。

他不敢落单,生怕被那个暴力分子抓到。

二人的体格、力量相差太多,硬对抗完全行不通。

现阶段,只能避其锋芒,走为上策。

于知礼停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大门前大口大口喘气,直到喘匀了气,这才进入图书馆。

他在一排排书架间来来回回寻找,想要找本跟防身术有关的书,却空手而归。

无奈之下,他只好挑选一本《高中数学竞赛教程》,想要借着做数学题冷静下来。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强逼着自己沉浸到数学的世界里。

然而,舌头疼得厉害,嘴巴里还有咸腥的血味,这不断地提醒着于知礼,他刚才被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儿给强吻了。

混账老子,生了个混账儿子!

小霆肯定也遭受过这样的欺侮吧?

他小小年纪,怎能经受得住?

他的死亡,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说到底,都是大人作孽,小孩无辜受苦。沈冰清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于知礼愤怒地握紧双拳,胸中涌起浓烈的恨意。

杜晟锐正捧着一本英文版《投资学》读得津津有味,忽觉左脚脚尖一痛。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坐在对面的小男孩儿正目光凶狠地瞪着自己,脚底还在使劲踩自己。

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杜晟锐的大名,在扬帆中学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这个愣头青是孤陋寡闻的初一新生,也不该无缘无故地如此挑衅他啊。

难道,在这个愣头青的眼中,他杜晟锐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杜晟锐心中不悦,脚下便没留情。

他抬起右脚,在桌下用力踢上小男孩儿踩住他左脚的脚踝骨。

只听“啊”的一声痛叫,小男孩儿火速收回肇事的脚,引来周遭无数饱含谴责之意的目光。

于知礼尴尬地环视四周,红着脸无声地向众人低头致歉。

他俯身按揉疼痛欲裂的脚踝,不明白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地遭到袭击。

待他注意到桌下有双穿着黑色长裤的长腿,一只黑色男式休闲皮鞋鞋头上赫然印着泥脚印时,他忽然明白了。

刚才真是被气糊涂了,踩了人家的脚,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知礼低声向身旁的一位女生借了纸笔,快速写下几行字,将纸和一包餐巾纸一起推到对面的男生面前。

“师兄,对不起,我刚才忙于想心事,没注意到踩了你的脚。图书馆里不便说话,只能以文字表达歉意。特奉上纸巾一包,以便你擦去皮鞋上的污迹。真的非常抱歉!敬请原谅!鞠躬致意!”

杜晟锐看了一眼纸上隽秀的汉字及后面简洁可爱的笑脸图案,眼底闪过了然之色。

不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不能轻饶。

他提笔写下两个字“你擦”,将纸和那包餐巾纸又推了回去。

于知礼盯着纸上充满肃杀之气的两个字,抬眼打量对面低头看书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子有着精致的五官、英俊的脸庞,虽然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随便地坐在木椅上,周身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

他不到20岁,看起来温文无害,却有种不容侵犯的气场。

于知礼知道,这种矜贵孩子惹不起,只好抽出一张餐巾纸展开,弯腰钻到桌子底下。

他一边擦拭对方皮鞋上的泥脚印,一边腹诽:“都重重踢了我一脚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真小气!”

擦完之后,他又坐回木椅上,快速写下“师兄,我已经擦完了,请检查一下。再次向你致歉!”

之后,他将纸推到对面。

杜晟锐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光可鉴人的皮鞋,对小男孩儿的识趣感到满意,便收了那张纸,没再计较。

于知礼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还不算蛮横无理。

他将笔还给身旁的女生,拿起桌上的书离开。

杜晟锐注意到小男孩儿手里拿的是《高中数学竞赛教程》,不禁多看了这个苍白、瘦削的小矮个儿一眼。

哟,是高一新生啊。

矮成这样,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当他发现小男孩儿的嘴唇明显是被人咬破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玩味的光芒。

侏儒都有女生亲睐,这得多么重口味啊!

于知礼走出图书馆,乘着夜色前往校园超市。

他买了一小瓶胡椒粉、一小瓶辣椒粉随身揣着,充当“防狼”武器。

之后,他来到亮着灯光的运动场,沿着全长400米的塑胶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跑动。

从现在开始,他要正视沈震霆这个身份,一步一步地变强,不再任人宰割!

每天早、中、晚,沈震霆都会蹲马步、长跑,可谓风雨无阻。

大半个月下来,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结实了。

10月26日,是扬帆中学的校庆日。

一年一度的田径运动会,也在这天开幕。

该校的学生,除了体育特长生和个别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外,基本上都属于功课好、体育差的类型。

尤其是沈震霆所在的初一(1)班,集中了全年级学习成绩最好的48人,全班的体育成绩却最差。

体育委员彭志贤拿着运动会报名表在班里吆喝了半天,完全无人搭理。

见彭志贤急得直挠头,沈震霆觉得这个相貌憨实的孩子有点可怜,便好心地主动举起右手,说道:“我报5000米。”

此话一出,教室里一片哗然。

班里最矮的男生,竟敢报5000米,逞能也不是这么逞的。

彭志贤打量了一番沈震霆的小身板,很怀疑这个坐在第一排的小男生是否能够跑完全程,不过,难得有人犯傻主动报名5000米这种虐人的体育项目,他自然不会傻到放过。

班长见普通同学主动打破僵局,不便置身事外,便举手报名跳高项目。

有了班长带头,其他班干部也不能落后,纷纷举手报名。

彭志贤快速填写好运动会报名表,乐呵呵地前往办公室,将表格交到班主任尹红婷手中,请对方把关。

尹红婷一看5000米项目的报名者是沈震霆,连忙指着报名表,问道:“你问过沈震霆本人的意见了?”

“他自己主动报名的。”彭志贤回答。

“他那么小个儿,真能跑下来吗?”尹红婷怀疑地问。

“不知道。”彭志贤摇了摇头。

“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谈谈。”尹红婷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蜂,嗡嗡嗡,每天勤奋更文中。

鲜花们,快快来,你我共建大花园。

每晚6点,不见不散:)

☆、英雄

沈震霆接到召唤,来到坐在窗边办公桌前的尹红婷面前。

尹红婷借着窗外的夕阳,仔细看了看沈震霆的气色,和颜悦色地说道:“最近4次周考,你门门都是满分,进步非常大。各科老师都向我点名夸你,你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争取一直保持好成绩。”

沈震霆乖巧地点了点头,等待这位年过半百的班主任说重点。

“你心系班集体,想要为班争光,我感到很高兴。只是,这5000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上个月还住院了,现在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吗?”尹红婷关切地说道。

“我一直在坚持跑步,身体好了不少。”沈震霆解释道,“我能跑完全程,不过,很有可能会是最后一名。”

“那没关系,重在参与。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不会伤害到你,那你就去试试吧。”尹红婷和蔼地说道。

“谢谢您。”沈震霆点头致意,说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好孩子。”

尹红婷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沈震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彭志贤长得五大三粗,头脑却绝对不像外表那么粗笨。

跟同龄人相比,他更懂得人情世故。

他知道,如果沈震霆没有出头,他还得像根木柱子似的在讲台前杵半天。

虽然他不了解沈震霆主动出头的原因,但是,这不妨碍他感激对方。

放学铃声一响,彭志贤就大步走到第一排,轻轻拍上沈震霆单薄的肩膀,友好地说道:“哥们儿,刚才谢了。哥请你去一号食堂吃小炒。”

沈震霆已经决定融入集体生活,正愁班里没有熟悉的人。

见彭志贤主动亲近,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你请客,我买单。”

“别逗了,哥是真心想请你吃饭,给哥一个面子。”彭志贤笑呵呵地说道。

“那我下次再回请你吧。”

沈震霆从善如流,跟着彭志贤走出了教室。

二人边吃边聊,谈话相当投机。

彭志贤对沈震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由得说出掏心窝的话。

“哥其实不擅长体育,但是,哥是一群矮子里的高个儿,不幸被体育老师点中,当了这个憋屈的体育委员。

“这个破干部的隐藏含义,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再加上哥这副长相,真是坐实了大家的偏见。哥真是冤枉啊!

“哥这次报名400米、800米,其实半点把握都没有。我们学校的体育特长生都特牛逼。要是哥不幸碰上了他们,还不知道要被甩多远呢。

“到时候啊,哥肯定要遭人白眼、受人嘲讽。这世上,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他们自己没本事跑,挑起别人的毛病来,却个个牙尖嘴利。

“你报名5000米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哪来的傻鸟!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你要是真有实力也就罢了,既然都做好了垫底的准备,又何必非要强出头,到时候白白遭罪?

“哥当了这个破干部,逼不得已得上场跑。你一个平头百姓,瞎蹦跶什么!”

沈震霆笑了,打趣道:“没有我这只傻鸟撞枪口,你能下得了台?”

“是啊,是啊……”彭志贤讨好地说道,“哥绝对是知恩图报的主儿,这不是上赶着请你来吃小炒了嘛。”

“不过是场校园运动会,你不必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吧。”沈震霆劝解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既然管不了,干脆不去管它。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看你平时一副伤春悲秋的忧郁模样,没想到,竟然这么潇洒。”彭志贤拍上沈震霆的肩膀,热乎地说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潇洒点好,要不然的话,活活憋死自己。”沈震霆笑道,“你啊,也该学学你的外表,心思粗犷一点,别整得跟林黛玉似的。吓人!”

“臭小子,敢歧视我!”彭志贤曲臂勾住沈震霆的脖子,挑衅道,“哥就是张飞的外表、林黛玉的内心,怎么着吧?”

沈震霆呵呵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彭志贤厚实的后背。

10月26日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长江杯”扬帆中学2002年田径运动会,在校乐队演奏的雄壮校歌声中盛大开幕。

初中部、高中部共六个年级、一千多名学生齐聚在彩旗飘扬、锣鼓喧嚣的运动场,气氛好不热烈。

校学生会从京市知名企业——长江集团拉到一笔丰厚的赞助,所有奖项一律发奖状和现金红包。

得知奖金是:冠军600元、亚军500元、季军400元、第四到第六名依次为300元、200元、100元,所有参赛选手都激动得摩拳擦掌。

初中组、高中组的比赛穿插/进行,最受关注的比赛项目,便是男子、女子100米短跑。

见凌觉辉轻轻松松地跑进13秒以内、稳稳当当地进入下午的决赛,沈震霆对他那健壮的身材、精悍的肌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同一个爸的种子,怎么两兄弟的身材相差这么多?

彭志贤在400米项目上碰到了体育特长生,很遗憾地没能进入决赛。

他满头大汗地接过沈震霆递上的毛巾、宝矿力,草草擦了把汗,咕咚咕咚喝完一瓶水。

“哥已经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不过,差距还是太大了。跟那些牛人,完全没法比。”彭志贤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个人走走,省得听闲话。”

沈震霆默默注视着脖子上搭着毛巾独自离去的彭志贤,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失落的孩子做点什么。

他酝酿了一个中午,在校园里找了个清静之地,掏出钢笔、稿纸,一笔一划地写下心声。

下午,百米飞人大战进入决赛。

随着初中组女子、男子和高中组女子比赛的进行,全场气氛逐渐沸腾。

当高中组8名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男生齐齐出现在起跑线前时,全场立时爆发出疯狂的尖叫声、口哨声。

发令员高高举起旗帜,喧闹的运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那8名走到助跑器前摆出各就各位姿势的选手。

发令员喊了一声“预备”以后,8人同时抬起屁股,重心向前倾。

随着一声枪响,凌觉辉率先冲出去,像颗出膛的子弹一般飞向终点。

“凌觉辉,加油!凌觉辉,加油!高二(九),加油!高二(九),加油……”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仿佛催人奋进的号角。

一身火红的凌觉辉,在短短100米的跑道上刮起凌氏旋风,展现出力与美的强大魅力,在上千双眼睛的密切注视下创造出10.39秒的惊人成绩,继上一届运动会之后,再次刷新校运会高中组男子百米大赛纪录。

广播员慷慨激昂的报道,仿佛一滴水落进沸腾的油锅里。

整个运动场瞬间爆发巨大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锣鼓声……

全场气氛,火爆到了极点。

一篇篇为凌觉辉唱赞歌的通讯稿,仿佛雪片一般飞到广播站,自播音员的口中传遍开来。

这一天,注定是凌觉辉的个人崇拜日。

沈震霆置身于这片欢乐的海洋中,默默听着五花八门的凌氏赞歌,想到的却是被凌觉辉逼死、不知魂飞何处的沈震霆本尊。

他无法向世人揭露,这个众人眼中的“英雄”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他只能提笔修改中午写好的稿件,将其郑重地交到广播站的审稿员手中。

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杜晟锐,在运动会顺利开幕后刚刚清闲下来,又被学校校报编辑老师抓住当壮丁,审稿审得头昏眼花。

当一篇字体隽秀、笔法圆润的手写稿件出现在眼前时,他只觉看到了一泓清泉,灵台顿时为之清明。

当他读完整篇文章时,目光一直定格在“初一(1)班沈震霆”的落款上,心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将稿件递到身旁负责终审的编辑老师王凤茹手中,留心观察对方的神态。

王凤茹快速浏览完稿件,目光在落款上停滞了一下,又回头一字一字地仔细阅读。

终了,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王凤茹抬头看向注视着自己的杜晟锐,语气欢快地说道:“小锐,这篇稿件,将会是这次运动会的金奖稿件。你去读吧,向全校师生传递一下这个孩子对朋友深沉的关爱。”

杜晟锐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在读完后,播放一首《真心英雄》,与大家共勉。”

“好!”王凤茹赞同地点头。

杜晟锐从广播站资料库中找出《真心英雄》这首歌,拿起稿件走向读稿读得口干舌燥的播音员,示意对方读完休息。

播音员连连点头,慷慨激昂地读完手中的凌氏赞歌,起身坐到一旁喝水、吃润喉糖。

杜晟锐坐在台式话筒前,以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说道:“下面播报来自初一(1)班沈震霆同学的稿件,文章标题为《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

沈震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时看向正在运动场边为即将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服务的彭志贤,在心里说道:“孩子,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6点,不见不散:)

求领养,摇尾巴(*^__^*) ……

☆、精彩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冠军身上时,有个人对我说:‘我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不过,差距还是太大了。’

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我一阵心酸,却无法上前安慰。

当初运动会报名时,他就跟我说过,他的长项不是体育,可是,职责所在,他必须参赛。

我回他:‘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比赛结束了,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已经无愧于心,但是,他还是无法摆脱失败的yīn影,带着无法为班集体争光的愧疚孤独离去。

冠军,只有一个,它是给予最强者的莫大荣耀。

人们欣赏它、羡慕它、赞叹它。

它的存在,激励着无数人朝着更高、更快、更强的目标奋勇拼搏。

然而,冠军,终究只有一个。

绝大多数人,都要面对失败。

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漫漫人生数十载,求学、立业、成家、教子、养老……这是必经的过程。

每一小段人生,都是一场激烈的比赛。

你可能会赢、可能会输,也可能会一直输,直到生命的尽头,都没有得到过哪怕一次冠军。

你的人生,没有瞩目、没有喝彩、没有掌声、没有鲜花,你该怎么办?

在你郁郁寡欢地独自舔舐伤口时,你是否记得,你曾经历经千难万险、自数亿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地诞生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在那场生死大战之中,有人为你喝彩吗?

没有!

你孤独地战斗着,你坚强地抗争着,你赢得了人生第一个冠军,光荣地夺得了长达数十载的人生。

不管在你今后的人生中发生什么,都请你牢牢记住你这一生最初的胜利,以它时刻激励自己,告诉自己:我能!我一定行!

现在,我和他是同班同学,我可以写下文字,借助播音员优美的嗓音向他传递我的关心。

几年之后,我和他可能各奔东西,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聚首。

我希望,当他陷入失意之中时,能够记起今天,记起有个人曾经竭尽全力为他打气。

朋友,请你好好爱惜自己!

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

杜晟锐声情并茂地读完这篇文章,眼前突然浮现出曾经在图书馆里收到的道歉纸条,想起了那个乖巧地钻进桌子底下替自己擦皮鞋的侏儒。

他的眼睛一亮,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欢喜之情。

原来,竟是他!

“下面,播放一首《真心英雄》,送给沈震霆同学和他的朋友,也送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够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祝福大家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杜晟锐关掉话筒,播放那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脑海中则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与沈震霆的初遇。

彭志贤一听到播音员说出沈震霆的名字,便侧耳倾听后文。

他没有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番深厚的关怀。

他将手里的毛巾、水一股脑地塞进站在身旁的同学怀里,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回初一(1)班师生所在的看台。

沈震霆注意到彭志贤的举动,知道他这是要回来找自己,忙迎上前去,在《真心英雄》那悠扬的歌声中,与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彭志贤热情相拥。

尹红婷站在高高的看台上,默默看着阳光下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饱经沧桑的脸庞露出欣慰的笑意。

沈震霆,真是个好孩子啊!

尹红婷周围留心听到广播的师生们,也不约而同地向沈震霆、彭志贤行注目礼。

凌觉辉独自一人,呈大字形躺在灌木丛围成的草地上,任凭阳光透过树梢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他将沈震霆的文章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孩子被自己欺侮的种种场面,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的800米比赛,彭志贤顺利进入决赛。

下午,他在以尹红婷为首的全班师生的呐喊助威之下超常发挥,勇夺亚军。

这是初一(1)班两天以来取得的最佳成绩。

当大家像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争先恐后地为汗流浃背的彭志贤服务时,沈震霆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并在彭志贤将目光投向自己时悄悄竖起大拇指。

彭志贤咧开嘴,迎着头顶绚烂的阳光笑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快乐!

历时两天的运动会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比赛项目,是万恶的男子5000米长跑。

这个项目参赛人员不多,没有预赛。

为了防止运动员在参赛过程中出状况,每班还可以有一名学生留在运动场中央的草坪上,以便及时救援。

初中组仅有9人参赛,都是各年级的普通学生,没有体育特长生。

沈震霆个子小,站在这群选手之中,很像一只误入鹤群的小**。

杜晟锐穿着白色长款运动服,悠闲地坐在起跑线附近的活动区,等待参加高中组的男子5000米比赛。

看到沈震霆睁着小鹿一般纯良的大眼睛,带着无辜的表情仰头环视周围忙于热身的高个子们,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容。

昨天放完歌后,他特意查了一下初一(1)班的运动会报名表,发现沈震霆的大名赫然纸上,参赛项目竟是男子5000米,当即来了兴致。

他欣赏有耐心、有毅力的孩子。

刚才,倒数第二个比赛项目一结束,他便早早地来到运动场,等待记忆中那个小矮个儿出现。

一个多月未见,小孩儿似乎脱胎换骨一般,变得光彩照人。

皮肤白里透红,仿佛朝霞映雪。

眼睛清亮有神,有如二泉映月。

上次被咬破的嘴唇,这次完好无损,恰似嫩蕊初绽。

这样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东西,竟然写出那样一篇老气横秋的文章,实在是太表里不一了。

杜晟锐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不过,当体育老师为初中组选手点名时,他确定了自己判断的正确性。

发令枪响,沈震霆缀在队伍的末尾,不紧不慢地跑着。

获准留在场中的彭志贤也跟着跑动起来,始终与沈震霆并肩。

10圈下来,3名参赛选手体力不支,陆续放弃了比赛。

彭志贤依然气喘吁吁地紧跟在沈震霆旁边,表情认真得仿佛他也是一名参赛选手。

沈震霆被这样默默无声的陪伴与鼓励感动,沉重的双腿似乎生出崭新的力量,变得轻巧起来。

从第12圈开始,沈震霆逐渐加速,追到第4位。

看台方向传来初一(1)班全体师生声嘶力竭的加油声。

沈震霆暗暗咬牙,在最后半圈提速冲刺。

当他赶超后劲不足的竞争者,有惊无险地夺得第3名时,看台上立即爆发热烈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沈震霆精疲力竭地扶着终点前方的看台墙壁,喘得仿佛拉风箱一样。

他第一次跑这么快,累得头昏眼花,感觉有点吃不消。

见白毛巾和拧松瓶盖的矿泉水出现在眼前,他伸手接过,晕晕乎乎地喝水、擦汗。

他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头顶忽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

“杜晟锐,我爱你!杜晟锐,我爱你……”

沈震霆被这滔天声浪震得耳朵发麻,不由自主地想起初到扬帆中学/运动场时经历的那次足球赛助威。

两度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不禁对这位校园偶像的庐山真面目好奇起来。

沈震霆定睛看向运动场,发现一位身着白色短款运动服的高挑男孩儿正高举双臂,对着全场的狂热粉丝来回挥手。

阳光斜照在男孩儿身上,为他镀上金色的光辉,衬托出一派飒爽英姿。

沈震霆虽然看不清楚男孩儿的脸,却已经被对方的风采折服。

总有一种人,是天然的发光体,能够轻易地引来万众瞩目。

高中组男子5000米长跑,参赛选手共16名。

随着发令枪响,杜晟锐开始领跑。

“杜晟锐,加油!杜晟锐,加油……”

呐喊助威的声浪,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沈震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快速奔跑的矫健身影,暗暗担心此人被粉丝们的热情冲昏头脑,以至于一味求快,导致后半程体力跟不上。

事实证明,他完全是杞人忧天。

10圈之后,杜晟锐已经将第二名选手甩掉一圈。

接下来的4圈,他不但没有出现乏力的情况,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最后100米,他的冲刺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15分25秒!15分25秒!高三(1)班的杜晟锐同学创造了全新的校运会男子5000米纪录,再度刷新由他自己保持的赛会纪录。让我们一起恭喜杜晟锐!恭喜……”

播音员激情澎湃的话语尚未说完,已经被响遏行云的欢呼声完全遮盖下去。

15分25秒!

这个成绩,简直太惊人了!

想到自己拼了小命去跑,只跑进20分以内,沈震霆对这位一直没看清楚真面目的师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是谁率先冲向运动场,总之,无数男女纷纷跳下看台,欢呼着涌向场中的杜晟锐,将这位全民偶像团团围住。

伴随着一阵阵响亮的号子声,杜晟锐被情绪激动的众人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引来一浪接一浪的尖叫声、欢笑声……

沈震霆被疯狂的人潮挤出场外,在彭志贤的保护下狼狈地突围出去。

他爬上空空荡荡的看台,望着运动场上密密麻麻的疯狂男女,心有余悸。

偶像的力量,太可怕了!

彭志贤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沈震霆,两眼放光地说道:“霆子,你帮哥向杜主席要个签名呗。哥特别崇拜他!”

沈震霆惊讶地看向彭志贤,说道:“我不认识他啊,我到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别逗哥玩儿了!”彭志贤揽住沈震霆的肩膀,艳羡道,“你刚才还从杜主席手里接了毛巾和水呢。”

沈震霆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毛巾和矿泉水,疑惑道:“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彭志贤诧异地睁大眼睛,举起手中的干净毛巾和未开封的宝矿力。

“我还没来得及跑过去递给你,就见你从杜主席手里接了毛巾和水。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沈震霆眨了眨眼睛,带着一脸迷茫的表情看向场中忙着给粉丝们签名、与粉丝们合影的杜晟锐。

“我当时累得头昏眼花的,以为是你给的,也没道谢。没想到,竟然拿了人家的东西。真没礼貌!”

“没关系。我听说,杜主席这人特别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你看他这么受欢迎,就知道了。”彭志贤满怀憧憬地说道,“他大概是看你个子小,又累得东倒西歪的,所以好心递东西给你。”

沈震霆点了点头,对杜晟锐大生好感。

“我听人说过,他可牛了,不止体育好,学习更厉害,还会弹钢琴、吹黑管……简直完美无缺。听说,京师大学、华青大学都点名要他,全国最牛的两所大学,任他挑。真是偶像啊!”彭志贤感叹道,“要是能有机会见他一面,跟他要个签名、合张影就好了。他明年就要毕业了,以后再想找他,就更难了!”

沈震霆瞧着陷入个人崇拜情结的彭志贤,依稀记起自己也曾有这样的青涩岁月,不禁露出怀念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不见不散:)

2

☆、斗争

“啧啧,杜晟锐这小子,简直男女通杀啊!”

张子行歪坐在看台上,饶有兴味地盯着场中忙得不可开交的杜晟锐。

“他耐力这么好,不知道持久力如何。”

“你可以找他试试。”

凌觉辉抱着胳膊坐着,语气淡然。

张子行连忙像条水蛇似的贴上凌觉辉,谄笑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就是好奇而已。”

“你可以找他满足一下好奇心。我绝不拦着。”凌觉辉淡淡地说道,“不过,你以后休想再找我干你。我凌觉辉,绝不干二手货。”

“辉哥,瞧你说的,我张子行是那种人嘛。”

张子行借着外套和背包的遮掩,极尽挑逗地爱抚凌觉辉的命根子,嗓音甜腻。

“人家最爱辉哥的金刚杵,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凌觉辉隔着裤子重重捏了一下张子行浑圆的翘臀,低声骂道:“骚货!干死你!”

张子行咯咯直笑,舔着嘴唇诱惑道:“人家回头就洗干净了等着。”

沈震霆的《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获得“长江杯”扬帆中学2002年田径运动会学生来稿金奖。

校报编辑老师王凤茹将他叫到办公室,邀请他接受人物访谈、加入校报学生记者团,并且要求他参加一年一度的奥林匹克杯全国作文大赛。

沈震霆没有想到,他只是想激励一下自己的朋友,却惹来了一堆事。

他是一位不喜张扬的人,对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面对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女老师,他又不便开口拒绝。

他跟王凤茹讨价还价了一番,取消了访谈照片。

扬帆中学2002年田径运动会特刊印刷、传播开来后,沈震霆一下子变成校园知名人物。

同学们得知他光荣地加入了校报学生记者团,都羡慕得不得了,对他的态度纷纷热情起来。

自己眼中的苦差事,倒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沈震霆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当他被尹红婷叫到办公室,得知自己受到校学生会的亲睐时,这种感觉越发地强烈了。

“尹老师,我能不加入学生会吗?我想专心学习。”沈震霆试探着询问。

“一名优秀的学生,光考试成绩好,是不够的。加入学生会,可以锻炼你的社交、组织等各方面的能力。有了学生会干部的资历,你将来得到推荐升学名额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尹红婷目光慈祥地注视着沈震霆,语气柔和地解释。

沈震霆完全抵挡不住这位年过半百的女老师的温柔攻势,乖乖地加入了校学生会,又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

真心为他高兴的同班同学,恐怕只有彭志贤。

不过,这小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打。

“霆子,你进了学生会,肯定能经常见到杜主席。你帮我向他要个签名呗。要是能有荣幸跟他合影,那我就太幸福啦!”

沈震霆已经从运动会特刊上刊登的杜晟锐的大幅特写照片,认出此人乃是当初在图书馆里逼迫自己钻到桌子底下擦皮鞋的那个小心眼。

他觉得,这孩子就像香远益清的白莲花一样,只可远观、不宜接近。

只是,彭志贤的这点要求不算过分,他又一直把对方当成儿子一样宠爱,哪里忍心拒绝。

“他都高三了,不一定经常去学生会。我看看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这个忙。不过,你可别太着急。毕竟,我跟他不熟,总得相处一段时间。”

“你知道怎么跟人快速拉近关系吗?”彭志贤说道,“我教你几招吧。”

听完彭志贤的教导,沈震霆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

他原本以为,自己好歹34岁了,在心理上是有优势的。

如今看来,他那么多年,都白活了。

每周星期五下午第七、八节课,是校学生会的例行会议。

沈震霆提前准备好一个装有竹纤维毛巾、浴巾的精美礼盒,装在书包里带着。

天气冷了,白天时间很短。

虽然还不到16点,太阳已经开始收工、打算下班了。

枯黄的树叶,零零落落地挂在枝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林荫道上铺满了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沈震霆走进一栋灰色的办公楼,循着门牌号推开会议室虚掩的房门。

见亮着灯的屋里坐满了身穿暗红色镶金边西装、黑色长裤的学生,顶着一张冰山脸的凌觉辉也赫然在座,他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身为新人,居然这么晚才到,架子真够大的啊!我们这些主席、副主席、部长都早早来了,你还杵在那儿磨叽什么?”

张子行特意坐在正对会议室大门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大门,专门等着沈震霆送上门来受虐。

见到沈震霆推门,他当即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沈震霆看清楚了说话人的脸,顿时露出吃饭被噎到的表情。

他大步走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首位的杜晟锐面前,低头致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杜晟锐露出暖阳一般的笑容,语气亲切地说道:“开会时间还没到。我们高中部离这儿近,所以到的早。”

说话间,又有两名学生推门进来。

杜晟锐指了一下右手边的空位,吩咐道:“坐吧。”

“主席,他可是我宣传部的新丁,还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万一冲撞了你,那可就是我这个部长的不是了。”张子行目光冷厉地盯着沈震霆,拍了拍右手边的座椅,命令道,“过来坐!”

沈震霆看了一眼坐在张子行左侧的凌觉辉,心想:“为了欺侮我,居然还大费周章地把我弄进学生会来,累不累!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

他转头看着杜晟锐,以眼神询问对方的意见。

见沈震霆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盛满无辜、可怜之色,杜晟锐笑得像个慈悲的佛祖。

孩子,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种爱吠的吉娃娃,其实没有杀伤力。

“去吧!”

沈震霆听到这声轻柔的吩咐,暗想:“你这是摆明了送羊入虎口啊!”

他暗叹一声,无奈地走到张子行的右侧坐下。

“以后再开会,你得提前半小时到,先把会议室打扫干净。”张子行颐指气使道。

“第六节有课,我得上课。”沈震霆应道。

“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张子行蛮不讲理。

“我没法解决。我只能在散会后留下来打扫卫生,不可能为了提前来打扫而不上课。”

沈震霆语气虽然和婉,态度却很坚决。

张子行正要镇压沈震霆的嚣张气焰,杜晟锐及时开口说道:“现在开始开会。”

张子行对杜晟锐的解围感到不满,却又不能发作,只好低头看准沈震霆规规矩矩放着的左脚,狠狠踩了一下。

沈震霆没提防张子行会下黑脚,条件反射地痛叫一声。

发现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自己,他大感尴尬,忙连声道歉。

杜晟锐暗暗皱眉,对张子行的无理取闹很是不满。

他已经开口了,张子行却还这么不依不饶,摆明了就是挑衅他。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沈震霆这个小孩儿,可是他看中的。

张子行这么做,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杜晟锐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次运动会中,涌现出一些有实力的新人。他们都被吸纳进了学生会。下面,我给大家一一介绍。首先要介绍的,是这次运动会学生来稿金奖得主,沈震霆。”

沈震霆见杜晟锐抬手指了一下自己,忙扶着会议桌站起身来。

他的左脚疼得厉害,还没缓过劲儿来。

发现沈震霆紧紧抓着桌子、表情很不自然,杜晟锐反应过来这是脚被踩狠了,心中顿生怒意。

他吩咐沈震霆坐下,继续介绍道:“他的获奖作品《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已经在运动会特刊上全文刊登,相信大家都已经读过了。作为一名初一新生,能够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很不简单。校报老师已经邀请他加入学生记者团。学生会也对他发出邀请,请他加入文娱部。”

“错了,是宣传部。”张子行插话纠正道。

杜晟锐看了一眼板着脸孔的张子行,线条精美的丹凤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冷光。

他淡淡地说道:“文娱部人手不足,刘部长又求贤若渴。沈震霆这个新人,就放在文娱部吧。”

文娱部部长刘晓静是个机灵人,岂能不明白杜晟锐临时改主意的原因。

见杜晟锐如此爱护沈震霆,她对这个新人顿时高看一眼。

她积极表态:“主席,真是太感谢了!我一定会好好培养沈震霆。”

“马屁精!”

张子行骂了一句,脸色黑得像锅底。

刘晓静冷哼一声,挑衅地斜睨着张子行,没有吭声。

沈震霆原本还想等散会后向杜晟锐申请退出学生会,没想到,杜晟锐竟然及时救他出虎口。

他不明白杜晟锐为何先送、后收,感激之情却油然而生。

杜晟锐一一介绍完新人,将学校元旦晚会的准备工作提上日程。

他吩咐各部部长在下周的例行会议上提交工作计划,接着宣布散会。

他率先站起身,招呼道:“沈震霆,你跟我来。”

沈震霆赶忙收拾好东西,拎着书包起身离开,却被张子行突然伸出的腿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一头撞到墙上。

他扶着墙暗道“好险”,心中好不恼怒。

这个张子行,长得白白净净的,心却黑得像煤炭!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求领养,求花花,求抚摸(*^__^*) 嘻嘻……

☆、有容

杜晟锐将这一幕清楚地看在眼里,胸腔里腾地一下燃起怒火。

见杜晟锐变了脸色,刘晓静知机地厉声喝道:“张子行,做人不要太过分!你这么肆无忌惮地一再欺负新人,以后谁还敢加入学生会?你这是在给我们学生会全体抹黑!”

“哟,上纲上线了!”张子行yīn阳怪气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新人了?我腿就放在这儿,他自己不长眼往上撞,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说不定啊,他根本是故意做秀,就等着你这个傻大姐替他出头呢!”

刘晓静嗤了一声,骂道:“自己满脑子精虫,还有脸骂别人傻。”

“你知道精虫长什么样?别装腔作势了,谁还不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啊!”张子行讥讽道,“下次再装,记得先拿酒瓶给自己破身。”

刘晓静拍案而起,怒吼道:“我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总比你整天对着男人搔首弄姿强!死兔子!臭玻璃!”

“哟嗬,狗急跳墙了!”张子行翘着二郎腿,轻蔑地说道,“老子就是看不上你这种货色,不管你怎么蹦跶,老子都不会掏枪干你!”

杜晟锐听不下去了,开口呵斥道:“都给我闭嘴!散会!”

忙着看热闹的众人立即鱼贯而出,还不忘拉扯身旁呆若木**的新人们。

张子行这特殊的爱好,竟是公开的?

沈震霆压下心中的惊愕,拎着书包快步走向会议室大门。

杜晟锐对刘晓静的见机行事感到很满意。

见刘晓静对着张子行怒目而视、气得满脸通红,他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刘晓静的肩膀,以示安抚。

他这一拍,将刘晓静心中的熊熊怒火霎时浇灭。

刘晓静冲着杜晟锐腼腆地笑了笑,一改先前的泼辣形象,温顺得像个小媳妇儿。

张子行撇了撇嘴,心道:“你就算等到死,杜晟锐也不会拿正眼看你。痴心妄想的傻娘们儿!”

杜晟锐领着沈震霆来到一间办公室,吩咐对方在沙发上坐下。

他动作娴熟地泡制祁门红茶,一双修长的手仿佛象牙雕琢而成,在缕缕茶香中愈显清雅。

沈震霆端起洁白似雪的瓷杯,欣赏着里面红艳明亮的茶汤,嗅着那馥郁的果香与兰花香气,细细品了一口茶。

他只觉茶汤滋味甘鲜醇厚、回味隽永,不由得赞叹一声:“好茶!”

见沈震霆懂得品茶,而不是牛嚼牡丹一般几口喝光这极品红茶,杜晟锐的眼中现出欣慰之色。

他浅浅啜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问道:“你跟张子行有过结?”

沈震霆回想起与张子行的初遇,尴尬地说道:“我在校园里闲逛时,不小心撞破了他和凌觉辉的好事,还傻乎乎地问他要不要报警。”

杜晟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难怪他这么针对你,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我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脑子晕晕乎乎的,就犯傻了。”沈震霆自嘲道,“我真没想到,他这爱好,竟然是公开的。怪我,太孤陋寡闻了!”

“他确实特殊了点,不过,他的才能,还是有目共睹的。”杜晟锐说道,“我希望,我所带领的学生会,能够海纳百川,不受狭隘、偏见的束缚。”

沈震霆惊讶地看着杜晟锐,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宽广的胸襟,不禁肃然起敬。

不过,想到杜晟锐上次在图书馆时的小气,他又有点迷惑了。

这个孩子,真让人看不透!

沈震霆放下茶杯,从书包里掏出系着金色蝴蝶结的白色礼盒。

他站起身,以双手将礼盒捧到杜晟锐面前,诚恳地说道:“上次跑完5000米,我累得头昏眼花,完全没有注意到递毛巾和水给我的人是你,也没有向你道谢,实在是失礼至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你收下!”

杜晟锐接过礼盒打开,发现里面装有白色竹纤维毛巾、浴巾,俊美若雕塑一般的脸上露出淡雅的笑意。

他将礼盒轻轻放在茶几上,问道:“我上次送你的毛巾呢?”

“我洗干净收在衣橱里了。”沈震霆坐下回答。

杜晟锐满意地点头,叮嘱道:“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沈震霆乖乖答应下来,说道:“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如果你真的把我放在文娱部,我现在应该正向你请辞。我不擅长应付这些,也不爱参加这类组织。我更喜欢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看书。”

“这样不好。”杜晟锐严肃地说道,“你上学时,不容易发现弊端。等你将来走上社会,你会非常吃不开。”

沈震霆轻轻点头,无奈地说道:“我尽量改吧。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很难。”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杜晟锐教训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关键看你有没有决心和毅力。”

沈震霆乖乖受教,对面前这个大男孩儿越发地敬佩。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

这孩子已经拥有深厚的背景,再加上坚毅、韧劲与努力,将来必能呼风唤雨、号令一方。

至于随遇而安的他,即便重活一世,恐怕依旧是个会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人。

现在,他尚能和杜晟锐面对面坐着。

多年以后,他恐怕只能从媒体上得到杜晟锐的零星消息。

可能,他会在清闲的时候泡一杯红茶,独自坐在黑暗中,缅怀今晚的谈话,回味这醇厚的茶香。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沈震霆带着一丝伤感,细细品完一杯红茶,将它的滋味牢牢记在心间,然后起身告辞。

虽然他记着彭志贤的嘱托,但是,他到底没好意思向杜晟锐开口。

杜晟锐将沈震霆送出门外,回屋处理学生会的一些事务。

半小时后,他拎着装有毛巾礼盒的书包离开办公室,走上灯光幽暗的走廊。

当他途经大会议室时,发现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

他以为这是最后离开的人忘记了关灯,便伸手推门。

没想到,他看到的,竟是沈震霆抓着长长的拖把柄弯腰拖地的纤瘦背影。

那一刹那,他的心里,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涨满,湿湿的、酸酸的、软软的……

这栋办公楼里的会议室,有校工专门负责打扫。

他没想到沈震霆真会留下来打扫会议室,也没想起来说一声。

不过,他觉得他没提这事挺好。

因为,这让他看到了沈震霆的守信。

他轻轻合上房门,踩着欢快的步子悄然离去。

这个孩子,无愧于他的器重!

日式餐厅的榻榻米包间里,张子行只吃了五分饱,便轻轻放下筷子,托腮看着盘腿坐在对面埋头吃饭的凌觉辉。

“辉哥,沈震霆这小子不简单啊,竟然搭上了杜晟锐。他这是在向你示威吗?以后,你再想对付他,是不是就得有所顾忌了?”

凌觉辉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杜晟锐是那么好利用的?他凭什么让杜晟锐替他出头?他除了一个像疯狗一样的妈,还有什么倚仗?别杞人忧天了!以后,你也收敛点。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别惹毛了杜晟锐。这小子,黑着呢!”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张子行嗲声嗲气地说着,绕过桌子爬到凌觉辉身旁,伸手轻轻揉弄对方的要害。

“人家被那个泼妇骂得好惨,你也不安慰一下人家!”

“送你一个酒瓶?”凌觉辉调笑道。

“讨厌啦……”

张子行轻轻捶了一下凌觉辉肌肉发达的胸膛,伸手拉开对方的裤子拉链。

凌觉辉快速刨完碗里的饭,丢下碗筷,大爷似的岔开双腿。

张子行跪到凌觉辉的两腿之间,弯腰掏出那微微抬头的命根子,张口一吞到底。

扬帆中学2004年元旦晚会实行班级报名制,每班只可以报一个节目。

经过一个星期的初选,校学生会筛选出30个节目。

复选时,杜晟锐请来相关校领导当评委,陆续砍掉了12个节目。

临行前,副校长何金丰拍着杜晟锐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小锐,这可是你在咱们学校参加的最后一次元旦晚会了,怎么没上节目?”

“我就会弹钢琴、吹黑管,都表演过两回了,也该给新人让路了。”杜晟锐语气亲昵地回答。

“没有你压轴登场,晚会就少了一个亮点。现在都讲究明星效应。你这个校园偶像不上台,恐怕晚会上座率会大打折扣。你负责最后一个节目,表演什么都行,不必找我审核。”

何金丰大手一挥,领着一干校领导潇洒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玩弄

杜晟锐略一思索,将目光投向每天都像勤劳的小蚂蚁一样忙前忙后的沈震霆。

他将忙着收拾东西的沈震霆叫到一旁,问道:“你会唱歌、跳舞或者弹奏乐器吗?”

“都会一点,不过,跟台上那些同学没法比。”沈震霆赞叹道,“我们学校真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

“你最擅长什么?”杜晟锐再问。

“考试。”沈震霆实话实说。

杜晟锐屈指在沈震霆的额头重重凿了一个爆栗,骂道:“小笨蛋,考试能上台表演吗?我要找你跟我配节目。你就没有什么拿手的,能跟钢琴、黑管、萨克斯这类乐器配合的技能吗?”

沈震霆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擅长表演。”

杜晟锐无力地抚额,心想:“这个小笨蛋,怎么就不明白我对他的提携之心呢!整天当清洁工、跑腿小二,怎么在人才济济的学生会里出头?其他人都挖空心思往上爬,他倒好,唉……”

见杜晟锐一脸郁闷,沈震霆试探着说道:“我英语很好,我还会围棋、书法、国画。”

杜晟锐盯着像只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沈震霆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出一个主意。

“你能在6分半钟之内画出一幅六尺全开的黄河奔流图吗?”

沈震霆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没试过。”

“你回宿舍上网下载钢琴曲《保卫黄河》,一边听一边练笔,确保曲子结束时能把画画完。下下周星期五晚上9点,你带上作画材料来这儿找我。这段时间,你不必来学生会帮忙,我会跟刘晓静打招呼。去吧!”

杜晟锐交代完毕,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

沈震霆目送着那上白下黑的挺拔背影,渐渐明白过来杜晟锐的用意,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无奈。

孩子,你是伯乐,可我不想当千里马啊!

我的心境,你是不可能理解的。你只会觉得我不求上进吧?

沈震霆虽然不情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但是,他不忍心辜负杜晟锐的一番心意,只好将《保卫黄河》这首钢琴曲下载到mp4里随身带着,一有空闲就戴上耳机凝神倾听,脑中则在构思画作。

六尺全开的宣纸很大,在宿舍里铺展不开来。

要上台表演作画,宣纸应该是竖起来的,那样方便观众欣赏。

为此,沈震霆只能在每天中午、傍晚的放学时间,乘着教室里的众人刚刚离去的空隙,将宣纸用蓝丁胶固定在黑板上,一边戴着耳机听钢琴曲,一边挥毫泼墨。

他原本是和彭志贤一起吃饭的,这么一来,就只能向对方说明情况、让对方先行离去。

彭志贤听说沈震霆要在元旦晚会上配合钢琴演奏表演画画,好奇心顿时如同河水一样暴涨。

沈震霆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彭志贤的若干问题,一直没有提及杜晟锐。

他怕这小子按捺不住对杜晟锐的崇拜心理,死活要跟过去以看彩排为名偷看偶像。

彭志贤见沈震霆为了抢时间练习画画吃不上热饭,特意买了个保温桶,每天替好友买饭,并且送到教室。

沈震霆被这孩子的细心与体贴感动,心里不由得生出歉疚之意。

他决定,等元旦晚会结束,一定要厚着脸皮向杜晟锐讨要签名与合影机会。

星期五晚上8点50分,沈震霆背着装有作画材料的书包,冒着飘飘洒洒的细雪,提前来到学校大礼堂。

彩排的人还没走空,杜晟锐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说话。

他穿着白色高领羊绒衫、黑色长裤,装束一如既往的简单,却令周围的五颜六色都变成背景。

沈震霆忽然生出作画的冲动,遂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他自背包里掏出毛笔、墨汁、国画颜料等物,在桌上铺好宣纸,提笔画下那浓黑如夜的短发、弧度优美的侧脸、修长挺拔的身影。

纯粹的白与黑,透出雪一般的干净、清冷。

杜晟锐看了一眼手表,见9点将到,便把身边的人全部打发走了。

他环视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四周,远远地望见最后一排桌椅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眼底顿时闪过一片讥讽意味十足的寒光。

沈震霆在的时候,他只看到这孩子忙前忙后、没一刻清闲,没有意识到这个勤劳的小蚂蚁的重要性。

沈震霆离开的这12天,他对后勤保障工作的重要性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认识。

这里的人,个个都喜欢冲锋在前、表现自我,没人愿意默默无闻地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脏话、累活。

杜晟锐自初一上学期加入学生会,一直都处在这种人人争先的环境中,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直到沈震霆来了、又走了,他才猛然意识到学生会一直以来的巨大弊病。

他尝试着调整了一下人手安排,却发现效果很不理想。

扬帆中学的学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干部子弟,家里有权有势;一种是富商子弟,家里富得流油。

指望这些个个以天之骄子自居的孩子去当保姆、当跑腿小二、当清洁工……无异于痴人说梦。

与这些人相比,小小年纪的沈震霆显得太过特别,甚至另类。

杜晟锐不禁对这孩子的身份背景好奇起来。

他动用手里的关系详细调查沈震霆,得到了一份出乎意料的资料。

他真没想到,沈震霆竟是凌嘉坤的私生子,是凌觉辉同父异母的弟弟。

拿到这把万能钥匙,一切疑问瞬间解开。

他在脑海中将沈震霆初次参加学生会例行会议时的情景翻出来细细揣摩,意识到张子行只是凌觉辉用来对付沈震霆的一杆枪,怀疑自己也被沈震霆攥在手中当枪使。

他又回想起沈震霆后来的解释,发现自己完全被骗了。

再想到沈震霆留在会议室里打扫卫生,他觉得,这绝对是做秀,是专门做给他一个人看的秀。

可恨他中了圈套而不自知,还绞尽脑汁地想要提携这个处心积虑地利用他的yīn险家伙!

活了17年,杜晟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愚弄、利用过。

他恼火地翻出沈震霆送他的毛巾礼盒,先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又用剪刀狠狠剪碎,全部扔进垃圾桶。

从此,他将沈震霆这个披着天真无辜外皮的yīn险狡诈之徒踢出了心房。

“过来!”

杜晟锐立在原地高声命令,在空旷的大礼堂里引来一阵回响。

沈震霆将视线从宣纸上移开,见下面只剩杜晟锐一人,忙站起身来。

他以双手捧着新画的作品,面带微笑往下走。

杜晟锐冷眼看着沈震霆一步步走来,只觉此人周身隐隐有种妖气,就像个擅长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小小年纪,却能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确已经修炼成精了。

沈震霆走到杜晟锐面前,向对方展示手里的画作。

月夜,腊梅绽放,雪满枝头。

一人立于树下,下颌轻抵领口,眼帘微垂,状若沉思。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身清寂、满纸梅香。

杜晟锐端详着画中人,心中萦绕着轻烟一般淡淡的惆怅。

意识到自己轻易地受到蛊惑,他一阵恼火,却熟练地换上亲和的笑容,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

“怎么样?练好了吗?”

沈震霆快速卷好宣纸,指着巨大的舞台背景led屏幕,说道:“如果你想用图像帮助观众理解你的曲子,可以吩咐工作人员在屏幕上播放真实的黄河奔流的画面。那种让人身临其境的震撼力,根本不是我仓猝之间画出来的小小一幅画所能比的。

“我明白你这是为了提携我,我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带我上节目,完全是画蛇添足。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杜晟锐本想摆出亲切面孔,拉着沈震霆和自己一起排练,吊足对方的胃口,直到临上台前再把对方一脚踢开,借以报复其对自己处心积虑的利用。

他完全没有想到,沈震霆竟会主动把即将到嘴的鸭子给放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震霆那张仿佛美玉一般莹润的脸蛋,完全迷惑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年仅12岁的孩子。

“你加入学生会,是为了什么?”杜晟锐询问。

“我的班主任跟我说:一名优秀的学生,光考试成绩好,是不够的。加入学生会,可以锻炼社交、组织等各方面的能力。有了学生会干部的资历,将来得到推荐升学名额的几率会大大提高。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不好意思拒绝她的一番心意,所以来了。”沈震霆实话实说。

杜晟锐暗暗皱眉,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沈震霆的话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听到一些传言,说你跟凌觉辉有血缘关系,这是真的吗?”

沈震霆苦笑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这传言,肯定是凌觉辉派人散播的。他处心积虑地把我弄进学生会,不就是为了折磨我嘛。

“没错,我确实是他爸在外面乱搞留下的野种。他们大人不负责任,为什么要我这个孩子独自承受谴责?谁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出生?

“主席,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会被狭隘和偏见束缚。但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做到。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歧视,不过,我也不愿意到处蹦跶给人添堵。请允许我向你请辞!

“这段时间,承蒙关照,我会永远记在心间。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

杜晟锐目光深邃地盯着沈震霆,心湖掀起层层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不见不散:)

☆、残酷

沈震霆豁出去了,顾不上什么脸皮了。

“我有个朋友对你极为崇拜,做梦都想跟你合影、得到你的签名。他见我加入了学生会,一直催促我帮忙,我总是不好意思向你开口。现在,我要离开学生会了,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只好厚着脸皮请求你满足一下他的小小心愿。”

“你这个朋友,就是你稿子里写的那个人?”杜晟锐问道。

“嗯。”沈震霆点头,强调道,“他真的非常崇拜你、尊敬你,一直把你当成偶像和学习的榜样、奋斗的目标。”

“如果你继续留在学生会,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杜晟锐提出交换条件。

沈震霆愣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我只能留到你卸任那天。”

“你的出生,无法改变。难道你这一生都要因此躲避、退让?”杜晟锐质问道。

“有什么是值得拼死拼活去争的吗?”沈震霆反问道,“权势?地位?名望?钱财?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最在乎的,是亲情、友情。凌家有吗?既然没有,我为什么不躲、不退?”

“你以为,你识相地躲了,就能全身而退?”杜晟锐毫不留情地逼问。

“我不知道!”沈震霆苦恼地说道,“我已经跟凌觉辉挑明了,绝不会觊觎凌家的任何东西,绝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他就是不信?为什么他还要这么不依不饶?”

“因为你是弱者!”杜晟锐言辞犀利,“弱者,没有话语权!没有宣布停战的资格!”

沈震霆沉默了。

他知道,杜晟锐是对的。

可是,他不想变成所谓的强者,不想处心积虑地追逐权势、地位、名望、钱财。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跟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沈震霆面带自嘲的笑容,将卷好的宣纸塞到杜晟锐手中,转身离去。

杜晟锐注视着沈震霆那小小的、孤独的身影,心空渐渐被乌云笼罩。

沈震霆冒雪回到宿舍,独自坐在黑暗中发呆。

三位室友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只有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他忽然异常想念前世的父母,想要亲眼看看他们。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预订第二天早晨由京市飞往陵市的飞机票。

快速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后,他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顶着寒风走出银装素裹的校园,乘坐机场大巴前往京市国际机场。

抵达陵市后,沈震霆先乘坐机场大巴进入城区,又倒了两趟公共汽车前往前世父母的家。

可惜,他吃了个闭门羹。

他敲开隔壁住户的房门,询问前世父母的情况,得知二老自办完葬礼后就一直没有现身,心中惊疑不定。

沈震霆握着手机摩挲半晌,一咬牙,摁下了钟向真的手机号码。

听到钟向真的问话声,他语气亲切地说道:“钟叔叔,你好,我是于知礼的儿子于震霆。我爸把你的手机号留给了我,让我有事时找你。”

电话那头的钟向真沉默片刻,语气礼貌而疏离。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联系不到爸爸,往爷爷、奶奶家里打电话也找不到人。我特意找到爸爸家,却听邻居说爸爸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也很久没在家里住了。”沈震霆解释了一下,问道,“请问一下,你知道我爸爸去世的事吗?你知道我爷爷、奶奶去哪儿了吗?”

“你在江岸水城?”

“嗯。”

“你在家门口等着,一个多小时后,会有人去找你。到时候,你跟他走,听从他的安排。”

“好的。”

沈震霆坐在家门口前的楼梯上等了约一个半小时,手机接到了陌生来电。

他接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对方却挂断了。

紧接着,一位精干的青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你好,我叫徐英东,钟先生吩咐我来接你。”

沈震霆起身打量来人,举了一下手机,问道:“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徐英东点了点头,示意沈震霆跟随自己下楼。

沈震霆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被徐英东载到市区的一家医院进行体检。

他询问如此安排的原因,只得到“这是钟先生的吩咐”这样的回答。

体检完毕,他被徐英东安排在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入住。

徐英东原本一直彬彬有礼地陪伴在沈震霆身边,却在第二天中午换上了冷淡的面孔。

“请你离开,以后不要再骚扰钟先生。”

沈震霆迷惑地打量着徐英东,解释道:“我只是想找到爷爷、奶奶,如果他不知道,我就不打扰了。”

徐英东冷笑一声,讥讽道:“不必白费心机!”

沈震霆皱眉盯着徐英东那满是冷漠的双眼,初时一头雾水,忽而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体检的目的,是为了便于做亲子鉴定。

那小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看来,爸、妈是跟他在一起了。

有他照顾,挺好!

这个私生子身份,真是莫大的原罪,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沈震霆自嘲地笑了笑,苦涩地说道:“请你帮我转告钟先生,这件事,我爸爸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而是一如既往地爱我。他跟我说过,我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不应该受到指责、歧视。

“能够遇到这样的爸爸,我一直觉得很幸运、很幸福。在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于知礼这一个爸爸,只有于祥庆这一个爷爷、方文洁这一个奶奶。

“不过,爸爸一直瞒着爷爷、奶奶,怕他们受到打击。请一定要对我的爷爷、奶奶保密。他们年纪大了,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请钟先生好好照顾他们,谢谢!”

徐英东目送着沈震霆离开酒店房间,转头给钟向真打电话。

钟向真听完汇报,只是不屑地嗤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沈震霆失落地走出酒店,心间充斥着苦涩的忧伤。

如今,他连看望前世父母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以后,他该怎么办?

他这具身体的年龄太小了,纵然他胸藏锦绣,也不可能找得到工作、不可能挣钱养活自己。

前世父母和钟向真这边,又完全指望不上。

除了回学校,他别无选择。

天下之大,他竟无容身之处。真是可悲!

沈震霆带着满腔愁苦飞往京市,踏着暮色回到学校。

他刚进宿舍放下东西,彭志贤便出现了。

“你小子去哪儿了?怎么手机一直关机?”

沈震霆怔了一下,避开前面的问题,说道:“可能没电了。找我有事?”

“我给你带了糖醋排骨、土豆炖牛肉和虾仁蛋炒饭。”

彭志贤说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再度现身时,手里多了一个保温桶。

沈震霆看着彭志贤熟门熟路地找出自己的搪瓷饭盆和不锈钢勺子,将保温桶里的饭菜各拨出来一些,凄苦的心里涌起阵阵暖流。

他怎么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贴心朋友啊!

“都跟你说了别带了。老这么麻烦阿姨,挺不好意思的。”沈震霆埋怨道。

“不麻烦。我妈听说你爱吃她做的饭菜,可高兴了。她还让我周末带你回家玩,下周末跟我回去呗。”

彭志贤一脸期待地看着沈震霆。

沈震霆注视着彭志贤那双真诚的眼睛,想起自己至今没有为这个好朋友拿到杜晟锐的签名、合影,顿觉愧疚不已。

想起杜晟锐提出的交换条件,他感到一阵头疼。

他是真心不想去学生会面对处心积虑找他麻烦的凌觉辉、张子行,可是,为了彭志贤,他决定忍了。

“近期恐怕没时间。”

“对哦,你得参加元旦晚会的彩排。”

彭志贤想起这事,立即兴致勃勃/起来。

“怎么样?彩排的效果如何?”

“不好,被毙了。”

沈震霆将自己的主动请辞说成被动淘汰。

“咦?画得那么好,竟然被毙?”彭志贤不满道,“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你吧?杜主席怎么也不出来主持公道?”

“你站在黑板面前看,觉得好。等你坐到能容纳数百名观众的学校大礼堂的观众席上,再往舞台上看时,效果就出不来了。”沈震霆解释道。

彭志贤想象了一下那番景象,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沈震霆的肩膀,安慰道:“这只是场合问题,不是你画的不好,你别灰心。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沈震霆笑着点头,愉快地咬下一口红亮油润的糖醋排骨。

为了这个孩子而隐忍,值得!

吃饱之后,沈震霆打发走彭志贤,将装有饭菜的保温桶和干净的饭盆、勺子等物装进书包,踩着薄雪前往学校大礼堂。

他一推开大礼堂的门,就听见张子行刻薄的喝骂声。

“我们跳的是天鹅湖,不是病鹅湖,你们一个个都跟得了瘟疫似的,还有脸在台上丢人现眼!”

“你上次嫌她们胖,让她们减肥。她们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吃饱饭了,自然没力气跳。”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刘晓静解释道。

“身为一名舞者,还敢敞开肚皮吃饭?”张子行冷笑道,“老子从5岁学习跳舞开始,就从来没有吃饱过。你们难道都比老子金贵?”

沈震霆惊讶地打量着张子行那被白色芭蕾舞服包裹得纤细修长的身体,没想到这个牙尖嘴利的男孩子竟然如此严于律己,不由得心生佩服。

“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晚上还跟犯了瘟病似的,老子就不跳了,老子没工夫陪你们这群吃货!”

张子行撂下狠话,气势汹汹地走向后台。

刘晓静苦恼地看着这排垂头丧气的“天鹅”,高声说道:“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生菜、苹果、酸奶,这些可以吃到饱,不怕胖。大家坚持一下,等元旦晚会结束后,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沈震霆同情地看着这群已经算是苗条的女孩子,想到自己每天午饭、晚饭都吃大鱼大肉,还特意吃撑了再去散步,就是为了能够长个子、变强壮,不禁感叹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6点更新。

☆、赌注

“好了!”

坐在第一排的杜晟锐拍了下手,发号施令。

“大家都累了一个下午了,都去吃晚饭、休息一下。18点集合。”

台前幕后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即如潮水一般退散。

杜晟锐起身舒展筋骨,来来回回摇晃脑袋,只觉头昏脑胀、脖子僵硬、后背酸痛。

他一会儿按太阳穴,一会儿掐脖子,一会儿将手伸到后面拍打后背,依旧觉得不舒服。

沈震霆背着书包站在墙角默默看着,忍不住说道:“我懂按摩,要不要我帮你按按?”

杜晟锐扭头看向青松一般翘然矗立的沈震霆,眼眸深处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来吧。”

他坐回座椅上,仰头靠在椅背上等待。

他那修长的脖颈,自白色衬衫领口露出,优雅得仿佛天鹅颈。

沈震霆卸下背包,快步走到杜晟锐身后。

他伸出双手抱住杜晟锐的脑袋,动作娴熟地按揉穴位。

“我不知道你喜欢多大的力道,有需要,你说话。”

“再使点劲儿,脖子、后背也要。”杜晟锐吩咐道。

沈震霆乖乖听令,接连帮杜晟锐按摩了半小时,累得十指发软。

他收回双手,带着歉意说道:“我没劲儿了,得歇歇。我朋友的妈妈做了糖醋排骨、土豆炖牛肉和虾仁蛋炒饭,我感觉口感不错,就带过来了,你要不要吃点儿?”

杜晟锐听到“朋友”这两个字,想到那个拜托沈震霆帮忙拿签名、合影的人,立马明白了沈震霆此行的目的,心里顿生不悦。

“这点东西,就想换签名、换合影?”

“我会留到你卸任那天。”沈震霆应道,“希望你遵守承诺。”

杜晟锐倏然起身,冷淡地说道:“别人做的,我不吃。想要讨好我,就得拿出诚意来,你自己做。”

“我倒是会做菜,可是,宿舍里没条件啊。”沈震霆为难道。

“我就住学校附近,你到我那儿去做。”

杜晟锐抓起担在隔壁座椅椅背上的黑色羊绒大衣穿上,转身快步走向大门口。

沈震霆背起书包跟上去,说道:“18点集合。时间来不及了。”

“你不必管这么多,做你该做的。”杜晟锐语气冷硬。

沈震霆只好闭嘴,一路小跑着追在健步如飞的杜晟锐身后。

天黑了,寒风凛冽。

昏暗的路灯映着积雪,零零星星地点缀着被夜色吞噬的校园,一派萧索。

沈震霆跑得身上热乎乎的,倒不觉得寒冷。

他被杜晟锐领进一家规模很大的超市,根据对方指定的菜肴购买食材。

因为杜晟锐点了四菜一汤和水果拼盘,沈震霆买了满满一袋子食材。

见这家伙不但不主动付账,而且还不伸手拎购物袋,沈震霆只好一边暗骂杜晟锐小气、没风度,一边苦命地当搬运工。

抵达公寓后,杜晟锐将沈震霆领进厨房,便没了踪影。

沈震霆手脚麻利地打理食材、淘米做饭,接着蒸、炸、煮、炒、烧……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总算是做完了杜晟锐指定的菜肴。

他将饭菜一一端上饭桌,高声招呼杜晟锐吃晚饭。

杜晟锐洗净双手,快步走到饭厅。

他扫了一眼桌上品相上佳的饭菜,吩咐道:“你去卫生间,把脏衣篮里的衣服都洗了。”

沈震霆惊讶地睁大眼,心想:“你这是把我当佣人使啊!不就是一个签名、一张合影嘛,能免费给那么多人,偏要这么剥削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他瞪了一眼以优雅的姿态进餐的杜晟锐,无可奈何地前往卫生间做苦役。

杜晟锐听着卫生间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声,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心底生出一阵快意。

竟敢不把他当回事!

走着瞧!

沈震霆恶狠狠地搓洗着手中的白色内裤,心中暗骂:“臭小子,连内裤都要我给你洗,你当我好欺负啊?”

想到自己为了达成彭志贤的心愿,确实只能任凭杜晟锐欺负,沈震霆郁闷得直想撞墙。

这种小心眼、坏脾气的臭小子,到底有哪一点值得崇拜?

这些只知道着迷于外表却看不清本质的傻孩子啊!

沈震霆洗完一盆衣服,在杜晟锐的指挥下端着盆子前往阳台晾晒。

见阳台的晾衣杆固定在高高的天花板上,他探出头来询问:“有晾衣叉吗?”

“没有。”杜晟锐回答。

“太高了,我够不着。”沈震霆一脸为难。

杜晟锐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单薄的沈震霆,问道:“你多高?”

沈震霆额角一跳,硬着头皮说道:“1米44。”

这两个多月,他多吃、多运动,好不容易才长高8毫米。

现在,身高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块心病。

“凌觉辉已经1米88了,你和他,真是一个爸生的?”杜晟锐露出怀疑的目光。

沈震霆黑了脸,闷闷地说道:“我做梦都希望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今天我来晾,下不为例。”杜晟锐站起身,命令道,“你去切个水果拼盘送来,再收拾饭厅、厨房。记得明早6点20过来做饭,我要吃海参小米粥、荷包蛋、三明治、鲜橙汁。”

沈震霆暗吸一口气,心道:“这家伙是杜扒皮吧?”

沈震霆走进饭厅收拾餐具,发现碗碟全是空的、连菜汁都没剩下。

再看电饭煲里也空空如也,他暗暗吃惊,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吃货!一顿饭,光食材费就花了将近两百块钱。”

此后,沈震霆每天都要在学校和杜晟锐的公寓之间来回奔波,不但要自掏腰包替杜晟锐做一日三餐,还要洗衣服、打扫卫生、提供全身按摩服务。

晚上做梦,他都能看见杜扒皮那张可恨的脸。

一个星期下来,沈震霆的银行存款锐减。

他抖着手翻查连日以来的超市小票,暗骂杜晟锐心黑。

正常人,会一个星期吃掉近四千块钱吗?

当晚,沈震霆揣着这叠用钉书针钉好的小票前往杜晟锐的公寓。

他等到杜晟锐吃完晚饭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没钱了,你要是还想让我做饭,就得付食材费用。”

杜晟锐不满地瞪着沈震霆,质问道:“这才几天,你就跟我哭穷?你的诚意,就这么一点?”

“我的诚意,毋庸置疑。但是,我的银行存款,不足以支撑这份诚意。”沈震霆掏出小票递到杜晟锐面前,说道,“这些钱,对于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于我来说,却是省吃俭用了半年的积蓄。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穷兮兮苦哈哈。”

杜晟锐目光深幽地盯着沈震霆看了一会儿,问道:“凌嘉坤不给你钱?”

沈震霆露出嘲讽的笑容,冷漠地说道:“我姓沈,跟姓凌的毫无关系。”

“没有凌嘉坤帮忙,这个学校,你根本进不来。”杜晟锐点出社会现实。

“你以为我稀罕进来?”沈震霆不屑地哼了一声,傲气地说道,“我就算是自学,照样能考上京大、华大!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太小、找不到工作,我根本不会留在学校里浪费时间。我的英语能力,就算是跟京大英语系的优秀本科应届毕业生相比,也毫不逊色!”

杜晟锐皱起眉头,批评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

沈震霆灵机一动,说道:“这样吧,你去找个京大英语系商务英语专业的优秀大四学生过来。如果我的商务英语的口译、笔译能力超过他,你就爽快地给我的朋友签名、跟他合影。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杜晟锐被沈震霆这种急于摆脱他的态度激怒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你输了,就一辈子给我当佣人!”

一辈子?

这个赌注未免太大了。

虽然他对自身能力很有信心,但是,万一遇上一个超级牛人怎么办?

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啊!

“一辈子太久,半年吧,到你高中毕业为止。”沈震霆讨价还价。

“二十年。没得商量!”杜晟锐一锤定音。

这小子的心,可真够黑的!

沈震霆腹诽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输面不大,便没再纠缠。

“我得回去做点准备工作,较量结果出来之前,我就不过来了。有消息打我手机。”

沈震霆匆匆离去,杜晟锐盯着饭桌上没有收拾的碗碟,怒火中烧。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啥事儿?被靓妞甩了?我来帮你泡!”

男子雀跃的声音传来,语气异常亲昵。

“你歇歇吧,青春期早过了,还整天发情。”

杜晟锐与这个仅比他大8岁的小舅舅关系亲厚,向来口不留情。

“人家年轻得很,前两天,还有女高中生跑来表白呢。”陈翊霖炫耀道。

“行了,别炫耀你那风流史了。我找你有正事。”杜晟锐严肃地说道,“你们公司今年还招英语系本科应届毕业生吗?”

“不清楚。”陈翊霖恢复正经,“怎么?有人托你走后门?”

“我这里有个12岁的小男孩儿,放言英语能力超过京大英语系商务英语专业的优秀大四学生。我得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杜晟锐语气寒冷。

“跟个12岁的小孩子计较,这不像你的作风啊!”陈翊霖笑道,“他的母语要是英语,平时再多练练,没准真能比京大学生强。”

“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母亲是京大英语系毕业,其他没什么特殊的。”杜晟锐说道,“你帮我问问人事部,如果公司招人的话,看看有没有来自京大英语系商务英语专业的应聘者。”

陈翊霖难得见外甥如此较真,觉得很好玩儿。

“行,我明天帮你问问。”

“明天中午给我电话,我很急。”杜晟锐催促道。

“行!没问题!”

陈翊霖笑呵呵地答应下来,又和杜晟锐聊了一会儿学业、家庭方面的话题,这才结束通话。

第二天中午,沈震霆接到杜晟锐的电话,得知当晚就要测试。

他对此人如此高效的办事能力大为惊讶,却也没有怯场。

他大学里学的就是商务英语,后来之所以会去中学当英语老师,是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带孩子。

被沈冰清强逼着与儿子分开后,他选择回到母校当老师,周末兼职时用的则都是商务英语。

他不认为,一个还没离开象牙塔的大四学生,能够比他更有翻译经验。

下午的放学铃声一响,沈震霆便跑到彭志贤面前,将自己的课本、笔记、校服上衣交给对方带回宿舍。

他穿上自备的黑色西服、驼色羊绒大衣,背着书包冲进夜色之中。

时值下班晚高峰,他怕交通拥堵耽误时间,便顶着寒风一路跑到地铁站。

地铁车厢里挤得仿佛沙丁鱼罐头一般,瘦小的他被人群夹在中间,就像那墙头草一样,东摇西晃。

他接连倒了两趟地铁,好不容易从车厢里钻出来时,只觉头昏眼花、手脚发软,比跑完5000米还要累。

作者有话要说:  7月5日晚6点更新。

3

☆、震撼

见时间还来得及,他在地铁站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从书包里掏出已经被压成面饼的面包,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快速吞下。

他进入震风集团所在的写字楼时,比预定时间提前十分钟。

他卸下背包、脱下羊绒大衣,乘坐电梯直接上19楼。

电梯门一打开,前台小姐便面带微笑看过来。

“请问,你是沈震霆吗?”

沈震霆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前台小姐将沈震霆领进一间小型会议室,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请稍等,我这就去请孙总监。”

沈震霆点了点头,暗觉奇怪。

不是要跟人比试吗?

怎么跑到写字楼里来见什么总监?

他环视了一下整洁的四周,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安静地坐着等候。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被隐蔽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传输到陈翊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小锐,你就为了这个小孩儿大费周章?”

陈翊霖用下巴指了一下电脑屏幕,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杜晟锐。

他长着一双与杜晟锐相像的丹凤眼,左眼眼角下有颗泪痣,透出妖艳的诱惑。

不过,他总爱在外人面前戴一副平光眼镜,伪装出温文尔雅的斯文模样。

杜晟锐没有回应,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面的沈震霆。

见一位戴着金丝眼镜、三十来岁的干练男子拿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沈震霆立即站起身,礼貌地问好。

孙韶峰示意沈震霆坐下,走到沈震霆对面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录音笔,语气亲和地说道:“下面,请你听一段英文,听完后翻译成中文。”

沈震霆拿起钢笔,侧耳倾听。

这是一段关于融资贷款项目进展情况的汇报的录音,语速很快。

他边听边写,显得不慌不忙。

5分钟后,孙韶峰关掉录音笔,吩咐道:“请你把刚才这段英文翻译一下。”

沈震霆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将录音内容复述了一遍,翻译准确,一字不漏。

孙韶峰听得两眼放光,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英文合同,要求沈震霆笔译。

沈震霆拿起合同快速浏览了一遍,继而一句一句对照着在a4纸上写下中文。

10分钟,他停笔,将翻译出来的中文合同递给孙韶峰。

孙韶峰一看到那隽秀舒展的钢笔字,就觉得赏心悦目。

待他看完全文,眼中光芒更盛。

他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沈震霆,说道:“下面,请为我做现场翻译。”

孙韶峰说一段中文,沈震霆跟着翻译成英文。

见沈震霆的美式英语纯正地道、翻译贴切,孙韶峰毫不吝啬地赞赏道:“你是我面试过的所有人中表现最棒的。难以相信,你仅有12岁。如果你真是应聘者,我会毫不犹豫地聘用你。”

沈震霆诚恳地道谢,心想:“我这算是赢了吗?不知道杜晟锐会否承认。”

“真厉害啊!”陈翊霖感叹道,“这个小孩子,真是不得了!”

杜晟锐沉着脸,眼眸深处暗流涌动。

“你平时是怎么学英语的?为什么你连金融、法律方面的专业术语都如此精通?”孙韶峰好奇地问道。

“我的父亲平时会做些口译、笔译方面的工作,我跟着他学了不少,偶尔还会帮忙。”沈震霆回答。

孙韶峰点了点头,赞叹道:“你的父亲,一定非常优秀!”

“谢谢!”沈震霆笑得羞涩。

“我们公司,配备了专门的翻译人才。不过,有的时候,会出现人手不足、需要短期聘请外援的情况。”孙韶峰说道,“到时候,不知能否邀请你的父亲出面帮忙。”

“他已经去世了。”沈震霆遗憾地说道。

“对不起!”孙韶峰低头致歉。

“没关系。”沈震霆笑了笑,毛遂自荐,“如果您看得上我,我也可以来帮忙。我不但精通英语,德语也很专业。”

孙韶峰打量着面露期待的沈震霆,笑道:“你太小了,我们会被投诉非法雇用童工。”

沈震霆叹了口气,问道:“还有5年两个月,我就满18岁了。到时候,我还能来打扰您吗?”

孙韶峰笑着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真诚地说道:“我很期待你的长大。”

“谢谢!”沈震霆高兴地接过名片,问道,“逢年过节,我给您发个祝福短信,您不会嫌烦吧?”

孙韶峰摇了摇头,笑道:“我很期待。”

陈翊霖看着屏幕上的孙韶峰送走沈震霆,不解道:“小锐,这孩子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却不开眼地惹到了你?”

杜晟锐横了陈翊霖一眼,起身说道:“我走了,元旦再聚。”

“这么晚了,一起吃个饭呗?”陈翊霖建议道。

“没胃口!”

杜晟锐撂下三个字,扬长而去。

沈震霆回到学生宿舍,见杜晟锐一直没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便主动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杜主席,我已经通过震风集团国际部总监孙韶峰先生的考核,不知你如何判定我的胜负,请在方便时给予答复。谢谢!打扰了!”

杜晟锐握着手机,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周身散发着黑云压城一般的危险气息。

一年一度的扬帆中学元旦晚会,因为高规格、高水准,每年都会出现一票难求的情况。

彭志贤见张贴出来的节目单上有杜晟锐的压轴演出,不停地催促沈震霆弄票。

沈震霆一直没等到杜晟锐的回应,不知道这孩子是没收到短信还是忙得忘记了回复。

想到杜晟锐既要盯着元旦晚会彩排现场,又要准备钢琴独奏节目,他没好意思再去打扰。

他被彭志贤磨得头大,只好厚着脸皮联系刘晓静,探探对方的口风。

刘晓静爽快地答应给票,拜托沈震霆在校报的元旦晚会报道中多提几句她的芭蕾舞节目《天鹅湖》和她这个女主角。

沈震霆答应下来,转头就去找王凤茹,积极要求参加有关元旦晚会的采访报道。

2002年12月31日晚,扬帆中学大礼堂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沈震霆跟着校报记者团的师生坐在第一排,一边观赏元旦晚会,一边寻找写作素材。

他不懂芭蕾舞,但是,他依然被那华丽明朗的舞曲、热情奔放的舞蹈所吸引。

他注视着在空中劈腿跳跃的张子行,想到的是,这孩子为了保持身材,自5岁起就没吃饱过。

他不懂篮球,不过,他还是被以凌觉辉为首的校篮球队的花式篮球激起热血。

他凝望着自高空截球、飞身灌篮的凌觉辉,想到的是,这孩子能够拥有如此绚丽的球技,这些年付出了多少汗水。

18个精彩绝伦的节目过后,杜晟锐压轴登场。

身着白色晚礼服的他款款而行,仿佛自密林深处翩翩走来的独角兽,神秘而优雅,令人心折。

潮水一般汹涌的掌声、欢呼声骤然响起,闪光灯竞相闪烁、亮成一片。

看着台上像钻石一样璀璨夺目的杜晟锐,沈震霆想起这孩子对自己的种种剥削、奴役,想起被他吃光的微薄积蓄,不禁露出宽和的笑意。

跟台上这个人相比,他更喜欢那个小心眼、坏脾气的孩子。

杜晟锐没有选择《保卫黄河》,而是选择弹奏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

钢琴在他的十指下迸发铿锵有力的强音,奏出惊心动魄的气势,令人目为之炫、神为之倒、气为之夺。

沈震霆凝视着用尽全身力气弹奏的杜晟锐,感觉出他那敢于扼住命运咽喉的强烈意志,看到了他那勇于将世界踩在脚下的宏大气魄。

激情,好像沸腾的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刹那间,沈震霆仿佛触摸到了杜晟锐的灵魂,离这个变化莫测的孩子前所未有的近。

一曲终了,全场观众齐齐起立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云际,经久不息。

沈震霆背起书包,激动地跑出热闹欢腾的大礼堂,冲向学生宿舍。

一进门,他立即掏出纸笔,奋笔疾书,写下《意志造就震撼》这篇文章。

第二天,他将手稿交到王凤茹手中,赢得老师的高度赞扬。

一个星期后,扬帆中学2003年元旦晚会特刊面世,沈震霆的文章广为传播。

“沈震霆这小子很鬼啊,不但大拍杜晟锐的马屁,连咱俩都捎上了。”

张子行丢下手里的特刊,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是知道杜晟锐要下课、你要上台,所以主动摇尾乞怜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识相,对我有益无害。”凌觉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辉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对待他?”张子行询问道。

“等杜晟锐走了再说。”凌觉辉说道,“一年半时间,足以对付这小子。”

杜晟锐将特刊上的《意志造就震撼》剪了下来,与上次那篇《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收在一起。

他掏出手机,将沈震霆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翻出来看了看,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想要他的签名、合影,没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7月7日晚6点更新。

☆、攀附

1月中旬,沈震霆参加完初一年级的期末考试,迎来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寒假。

与归心似箭的众人不同,他宁愿留在空空荡荡的学生宿舍里,也不愿住沈冰清的房子。

沈冰清在一家外贸公司当总监,工作异常繁忙,直到除夕前一天下午才算是闲下来。

她开车去学校接上沈震霆,领着对方在购物中心大肆采购,又去事先订好座位的法式餐厅吃大餐。

见沈冰清只认世界名牌、花钱如流水,沈震霆越发地觉得前世的自己蠢笨如猪,竟会被一个拜金女轻易蒙骗、套牢。

回家休息一晚后,沈冰清于除夕上午,开车载着沈震霆前往位于邻省的温泉度假村度假。

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嗲声嗲气地给凌嘉坤拜年。

接着,她又将手机塞到沈震霆手中,低声嘱咐:“快给你爸拜年!嘴巴甜一点!”

沈震霆对沈冰清的作为很反感,只以公式化的口吻说了“新年快乐”,连称呼都没用。

沈冰清气得使劲掐沈震霆的手背,一边以凶恶的眼神警告对方,一边以口型敦促对方叫爸。

沈震霆一把挥开沈冰清的手,心中厌烦不已。

“你在学校的情况,我都知道。你在校报上发表的两篇文章,我也看了。老师们对你的评价很高,你继续努力,争取表现得更好。”凌嘉坤谆谆教导。

沈震霆不耐烦地敷衍了两句,率先挂了电话。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叫爸。

“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你爸?”

沈冰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把他哄好了,你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这么拧着,傻不傻?”

“我对荣华富贵没兴趣。”沈震霆冷淡地说道,“别烦我!”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沈冰清叫嚷起来,“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你看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一个个牛气冲天,还不是因为他们投胎投的好。”

沈震霆懒得听沈冰清聒噪,丢下手机后便躲进套房的卫生间。

见自己的手背被掐得红紫一片,他对这个贪图富贵的女人越发地厌恶。

沈震霆打电话给钟向真拜年,被这小子一副懒得搭理你的德性气得直咬牙。

往年,可都是钟向真打电话向他拜年。

现在,长幼顺序颠倒也就罢了,他还得因为私生子身份忍受钟向真的冷淡,真是可气!

“钟叔叔,你跟我的爷爷、奶奶在一起过年吗?”沈震霆询问。

“嗯。”钟向真的语气很不耐烦。

“你能发张爷爷、***合影给我吗?我很想念他们。”

“行了,别装乖卖巧了!我警告你,只要有我在,于家的一分钱你都别想得到。想骗家产,门都没有!”

沈震霆怔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已经通话结束的手机,不明白“骗家产”一说从何而来。

他忽然想到精于算计的沈冰清,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他一把拉开卫生间房门,径直走到正忙于发送新春祝福短信的沈冰清面前,怒道:“你对我爷爷、奶奶做了什么?你竟然想骗于家的家产?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沈冰清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是你妈!你的教养都跑到哪儿去了?”

“就凭你也敢跟我提教养?”沈震霆轻蔑地说道,“你当小三,怀着有妇之夫的孩子去坑于知礼那个大傻瓜的时候,你的教养在哪里?”

沈冰清脸色一白,冷酷地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自己蠢,怪不得我!”

沈震霆出离愤怒,骂道:“无耻的女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沈冰清甩手给了沈震霆一巴掌,吼道:“混账东西!没有老娘,哪来的你?不管老娘做了什么,你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沈震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愤恨地瞪着吼得脸红脖子粗的沈冰清。

“沈冰清,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伤害于知礼的父母、谋夺于家的财产,我会让你的所有算计全部落空!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

沈冰清被沈震霆眼中那刀锋一般冷厉的寒光弄得心里一寒。

她正要发火,忽然想到,这样的气势,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期望的嘛。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竭力放软声音说道:“我忙得很,哪有工夫搭理于家人?我都多少年没跟他们联系了,谁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就凭他们三个穷教师,能挣几个钱?于家那点财产,我压根儿看不上!”

“不管你看不看得上,你都没有任何资格染指!”沈震霆冷笑道,“别惹恼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沈冰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忍耐着没有发作。

她一心盼望着儿子成长为一只猛虎,那样的话,将来才有可能入主凌家。

儿子,是她唯一的倚仗,唯一的希望!

沈震霆与彭志贤打完拜年电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要变强,那样才能保护前世的父母、保护自己。

可是,他该怎么做?

光学习好,有用吗?

前世的他,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结果也不过就是个特级教师。

这一世,如果他重走老路,照样还是平民百姓一个,又如何斗得过凌家的权势?

沈震霆苦恼地抓着头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杜晟锐的身影。

这小子家庭背景显赫,个人才能出众,将来必成大器。

想要巴结、攀附他的人,多如牛毛。

不过,真正能入他法眼的人,寥寥无几。

沈震霆回想起自己被杜晟锐使唤得团团转的过往,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

到现在还没帮彭志贤要到签名,还指望借这小子的威风令凌家却步,真是不自量力。

刚才,他还对攀权附贵的沈冰清鄙夷不屑。

现在,他却打起杜晟锐的主意来,又比沈冰清干净到哪儿去?

沈震霆沉痛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想到还没帮彭志贤达成心愿,只好忍耐着羞耻心,给杜晟锐发送新春祝福短信。

从除夕开始,杜晟锐的手机短信箱一直处于爆满状态。

原本,他可以不予理会。

可是,他怕沈震霆的祝福短信进不来,只好不停地删短信。

他接连等了数个小时,一直没收到来自沈震霆的短信,不禁有点恼火。

陪伴家人吃完年夜饭、放完烟花爆竹,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他却迟迟无法入眠。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介意沈震霆对自己的轻忽。

他曾经想过,这说不定是沈震霆以退为进的计策。

只是,他的心湖已被沈震霆搅扰,终究意难平。

短信提示音响起,杜晟锐烦躁地拿起枕畔的手机,暗暗发狠:“沈震霆,如果这条短信不是你发的,你就死定了!”

见短信来自“侏儒”,他心里一喜,双眸在黑暗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看到“沈震霆祝你新年快乐”这几个字,他腾地火了。

他从昨天等到现在、连觉都睡不好,竟然只等到这几个字。

这混蛋,竟敢这么玩他!

沈震霆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疑惑地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见来电显示是杜晟锐,他忙摁下接听键。

“你的文采去哪儿了?凌晨两点多骚扰我,就发了这么几个千篇一律的破字,你这是在敷衍我吗?”杜晟锐怒气冲冲地质问。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吵醒你,我应该白天发短信才对,对不起。”沈震霆赶忙道歉。

他哪里知道,他要真是拖到白天再发短信,他将会被化成喷火龙的杜晟锐烧成灰烬。

“这种毫无诚意的短信,我不接受!”杜晟锐怒道。

沈震霆郁闷了,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短信,才叫有诚意?”

“你对我有诚意,写出来的东西自然有诚意!”

杜晟锐气愤地挂掉电话,将手机扔进床头柜抽屉里。

大过年的,谁惹到他了?

炸毛小子,真难伺候!

沈震霆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在心里抱怨了一下,酝酿着感情重新撰写短信。

“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刻,我却孤独一人躺在床上。你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么想念我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永远离开人世,不可能再给我鼓舞。一想到未来的路要靠我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我就感到异常疲惫。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你,想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想要从你这儿得到坚强和勇气。

“可是,我算是你的什么人?我有何资格如此依赖你?

“你是一棵大树,见多了想要攀上你的藤蔓。我不愿与那藤蔓为伍,接受你高高在上的注视、不动声色的鄙夷。

“我能对你说什么?除了‘新年快乐’,我不知道还该写下什么文字。

“你说过,我是弱者。我或许终身都无法成为强者。请不要再苛求我,请让我像棵小草一样卑微地活着吧。

“性格决定命运、意志造就成功,我生性是甘于平淡、与世无争的,我纵然有心变强,也是被环境所逼。一想到未来种种,我就觉得很不开心。

“我和你,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喜欢做一棵小草,远远地仰望着你这棵参天大树。即便没有你为我挡风遮雨,我也安然如故。”

听到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杜晟锐气呼呼地等着,直到再也没有声音响起,这才拉开抽屉,抓过手机查看短信。

读完沈震霆发来的一系列短信后,他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

就算沈震霆又在跟他耍心机,他也没法对其置之不理。

他的心,已经放不下这个谜一样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7月9日晚6点更新。

☆、yīn谋

杜晟锐起身打开床头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卷画轴。

这是沈震霆送他的国画,寥寥数笔,却勾动了他的心弦。

自画裱好后,他一直带在身边,经常拿出来观摩。

他觉得,沈震霆能够画出这样一幅画,要么就是窥破了他的内心,要么就是画出了自己的心声。

若是后者,那么,他俩其实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傲,一样的孤独。

自2003年1月起,国内相继出现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的病例报告,却没有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

3月初,京市发现来自外地的输入性病例。很多不具备收治条件的医院开始收治非典患者,由于防护不到位,交叉感染严重。

3月27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京市为非典疫区。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灾害,有如末日降临,令京市人心惶惶。

扬帆中学上下,同样气氛紧张。

谁要是咳嗽两声,立即就会引来周围人群猜忌的目光,并且被校方要求测量体温。

谁的体温要是超出正常体温,立马就会引起一片恐慌,并且像病毒一样被隔离开来。

非常时期,生命显得如此脆弱,人情变得如此冷漠。

沈震霆看着心寒,第一次抛开索要签名、合影这一目的,积极主动地关心杜晟锐。

杜晟锐心里高兴,以学校食堂的东西不干净为由,要求沈震霆继续帮忙做饭。

这一次,他给足了钱,任凭沈震霆花费,还要求沈震霆留下来一起吃饭。

沈震霆将每一笔花销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绝不多拿杜晟锐一分钱。

杜晟锐觉得这种认真没有必要,却拗不过沈震霆的坚持。

他发现,沈震霆身上有很多年轻人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与沈震霆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被吸引。

沈震霆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为由,一直将杜晟锐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其买菜、择菜、洗菜、做菜。

见这孩子不会洗衣服、做家务,他也手把手地教导。

杜晟锐觉得,只要是和沈震霆在一起,做什么都充满乐趣,也乐得学习。

他本就聪明能干,很快便学会了这些日常技能。

沈震霆第一次教到学习速度如此之快的学生,心里很有满足感。

与杜晟锐朝夕相对,他经常会生出回家的温暖感觉。

想到杜晟锐暑假后就要赴美留学,他觉得很是不舍。

重生以来,他不但失去了前世的亲人、朋友,还因为现世的私生子身份而处处提防,以至于身边只有彭志贤这一个年幼的朋友。

他和杜晟锐的关系一直磕磕绊绊,现在好不容易密切起来,却又要面临分离。

任何感情,都禁不住岁月的消磨,更何况他俩这刚刚建立起来的友情。

想到他终将要失去这个朋友,他感到非常遗憾。

沈震霆每隔两天打电话骚扰钟向真,先向他确认前世父母的健康状况,再关心一下钟向真本人的身体情况。

钟向真虽然冷言冷语,倒也没有拒接电话。

沈震霆还主动发短信问候孙韶峰,接到了对方饱含关切的回应短信。

至于沈冰清,他根本不去关心,只在接到对方的电话时敷衍两句。

沈震霆每天坚持锻炼身体,一直没有生过病。

相对于惶惶不安的同学们,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有信心。

然而,5月初的一天晚上,他刚跑完15圈,正忙着喝水、擦汗,背后忽然遭到强烈电击,瞬间失去知觉。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黑漆漆的灌木丛中,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凉风一吹,他冻得瑟瑟发抖,连忙爬起来活动身体。

见自己没有受伤,他又是庆幸、又是疑惑。

沈震霆跑回宿舍冲了个热水澡,又背着室友偷偷吃下两粒感冒药,拿着体温计爬上床。

半夜里,他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他借着手机的光芒悄悄测量了一下/体温,见体温达到38度,心顿时凉了。

他忽然之间想通了晚上会遭到攻击的原因以及袭击者的目的。

沈震霆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躲进卫生间给钟向真打电话。

“你发什么疯?居然现在打电话?你以为现在几点?”钟向真的怒吼声传来。

“你别生气,我有紧急情况。”沈震霆语气急切地说道,“我昨晚被人袭击,现在发烧了,我很快就会被隔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爷爷、奶奶,给他们养老送终。”

“发烧了?”钟向真收起怒气,严肃地问道,“多少度?”

“我其实就是被冻感冒了,不可能是非典。但是,袭击者的目的是把我隔离起来,方便对我为所欲为。所以,我很有可能活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替我照顾好爷爷、奶奶就行。我还要给别人打电话交代后事,挂了!”

沈震霆挂断电话,随即拨打杜晟锐的手机。

杜晟锐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心里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连忙摁下接听键,语气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震霆心里一暖,突然觉得异常委屈。

“晟锐,我可能要跟你永别了。”

“别胡说!”杜晟锐训斥道,“你整天待在学校和我家,传染非典的可能性不大,应该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我昨晚在操场跑完步,忽然被人从背后电击。等我醒过来时,浑身上下都是湿的。我在灌木丛里睡了大概两个小时,被冻感冒了。现在发烧38度。”沈震霆解释道,“我肯定不是非典,你也不会被传染。但是,等我被隔离后,策划这次袭击的人,估计不会让我活着出去。我曾经因不明原因掉进湖里,昏迷了3天才苏醒。上一次侥幸逃脱,这一次,恐怕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杜晟锐听到这里,岂有不明白的。

他惊怒交加地说道:“凌觉辉竟然如此嚣张?”

“他一心想要除掉我。搭上非典这趟顺风车,是最好不过了。”沈震霆叹息道,“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你以后跟他相处,得多留个心眼,别被他算计了。”

“他敢!”杜晟锐怒喝一声,问道,“你在哪儿?”

“我躲在宿舍卫生间里。等挂了电话,我就去找宿舍管理员报告病情。”沈震霆回答。

“你先吃药,上床等着,我很快就会带人过去接你。”杜晟锐吩咐道。

沈震霆没有想到,杜晟锐竟会在这种非常时刻出手相助并且以身犯险,感动得鼻子泛酸、眼眶发热。

“你派人来接我就行,别自己过来,以防万一。大恩不言谢,我……”

沈震霆哽咽难言,心里翻江倒海。

前世的亲人和朋友、现世的亲人全都指望不上,关键时刻,他能依靠的,竟是一个不满18岁的孩子。

重活一次,能够遇上这样一个人,即便他这次真的死了,他也满足了。

杜晟锐听到沈震霆轻微的抽咽声,心里隐隐作痛。

他要保护这个小男孩儿,即便因此趟进凌家这一摊浑水,也在所不惜!

沈震霆摸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裹着毛毯、捧着保温杯坐在黑暗中,晕晕乎乎地倾听着三名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

想到天亮后,他们必定会带着对他的怨恨接受隔离,他苦笑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跟这三个孩子相处得不错。

不过,关系始终不如和彭志贤的关系那么亲近。

现在,要功亏一篑了。

想到彭志贤,沈震霆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小贤,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保重身体。你放心,我只是跑步时着凉了,不会传染你。期待来日相见!”

沈震霆每隔十分钟量一次体温,发现体温直线上升,已经达到38度6。

他正暗自焦急,杜晟锐的短信进来了。

“出来吧,我在宿舍楼前的吉普车里等你。”

傻瓜!

沈震霆暗骂一声,泪水霎时淹没了眼眶。

他揣好手机,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一口气喝光保温杯中的水,起身将杯子收进背包里。

他把毛毯叠好放回床上,背起背包,悄然离去。

因为有个陌生男子的存在,沈震霆没有接受任何盘问,便在宿舍管理员的目送下离开了学生宿舍楼。

他在那名陌生男子的引领下来到一辆黑色吉普车前,坐进了汽车后座。

“我已经38度6了,你赶紧下车。”沈震霆哑着嗓子催促道。

“没关系,我身体一级棒,很少生病。”

杜晟锐抖开一床白色毛毯,将沈震霆裹好。

他把沈震霆揽进怀里,用脖子贴着对方滚烫的额头,柔声细语。

“你先靠着我睡一会儿,我们这就去医院。”

汽车启动,沈震霆在那轻微的摇晃中昏昏欲睡。

虽然身体因为高烧而酸疼无力,但是,他的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的甜。

第二天上午,凌觉辉派人去初一(1)班打听是否有人发高烧、被隔离,得知该班十余名学生被学校安排隔离。

见接受隔离的学生名单里没有沈震霆的名字,他感到很奇怪。

经过一番打探,他得知沈震霆请假回家了,不禁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他打电话给母亲王可欣,报告了一下最新情况,恨恨地说道:“这小子像泥鳅一样滑溜,他肯定是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就赶忙逃了。”

“只要他发烧,就算他躲回家,照样也得被关起来。”王可欣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事你别管了,保护好身体,千万别生病。”

“我的身体比钢铁还结实,哪有可能生病。你就放心吧!”凌觉辉自信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1日晚6点更新。

☆、逃难

沈震霆高烧不退,杜晟锐一直守在病床边陪护。

在这个人人谈发烧色变的时期,杜晟锐的做法堪称疯狂。

沈震霆多次赶人无果,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感动。

他已经想好,只要他恢复健康、安然度过这次劫难,以后就给杜晟锐当一辈子佣人。

经医生提醒,沈震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型是稀有的rhyīn性ab型血,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尽量避免受伤,以防输血、救治困难。

杜晟锐得知这一情况后,对他照顾得越发小心,就像对待珍贵的古代瓷器一般。

杜晟锐的父母得知儿子动用亲戚的关系将一位发高烧的校友从学校转移到医院,并与这位高烧不退的病人在一间病房里同吃同住,急忙全副武装地前往医院抓人,却被杜晟锐以防止传染为由赶了出去。

夫妻俩急得百爪挠心,命人详细调查病人的相关信息,得知病人竟是凌嘉坤的私生子,立即对凌嘉坤兴师问罪。

凌嘉坤声称完全不知情,表示会尽快查明情况,给杜氏夫妇一个交代。

他打电话给沈冰清询问情况,发现沈冰清同样不知情,气得训斥道:“你是怎么当妈的?你儿子都发了3天高烧了,你竟然不知情?”

沈冰清急了,连忙问道:“小霆是非典吗?他一直在学校,怎么会被传染?”

“你问我,我问谁去?”凌嘉坤怒道,“他是死是活不要紧,他竟然拖累了杜家的宝贝疙瘩,你知道他给我招来多大麻烦吗?”

沈冰清不乐意了,强调道:“他身上流的,可是你的血!”

凌嘉坤冷哼一声,冷漠地说道:“我承认,他才是;我不承认,他就是一个野种。沈冰清,我警告你,别拿着**毛当令箭,妄想威胁我。你要是敢不守规矩,我会让他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沈冰清心中一寒,赶紧求饶。

“我知道分寸,绝不会让你为难。小霆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他现在每次考试都是满分,一直稳居全年级第一名,还是校报记者,发表的文章广受欢迎。老师们可喜欢他了,对他赞不绝口。你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你不知道,他现在可像你了,越来越有气势……”

“行了行了!”凌嘉坤不耐烦地打断沈冰清的自卖自夸,警告道,“想要他活着,你就给我安分点!”

沈冰清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双眸中却迸射出无数怨毒之箭。

凌嘉坤挂断电话,转头给凌觉辉打电话,劈头就问:“沈震霆怎么会跟杜晟锐搅和在一起?”

凌觉辉正为遍寻不着沈震霆而百思不得其解,见凌嘉坤这么问,登时茅塞顿开。

好小子,竟然傍上了杜晟锐!

眼见自己的完美谋划毁在了杜晟锐手里,凌觉辉又怒又恨,心里忽然生出一条毒计。

“杜家小子是个臭玻璃兼恋童癖,沈震霆那副软绵绵的小模样,正合他的胃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搅和在了一起。”

凌嘉坤大发雷霆,呵斥道:“你既然知道这事,为什么不管?就让他这么丢凌家的脸?”

“不是您让我离他远点儿嘛,我哪敢多事啊!”凌觉辉委屈地说道,“也不知道您都跟他说什么了,他现在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在学校可嚣张了!”

“我什么都没说,他那是狐假虎威。你竟然被骗上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凌嘉坤骂道。

凌觉辉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沈震霆给骗了,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嘴上却越发的委屈。

“爸,我这可是尊敬您、孝顺您,才会上当。您现在一点都不疼我,我就算有疑问,也不敢跟您开口。”

凌嘉坤微微有些自责,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的东西,将来全是你的。你可是我凌嘉坤唯一的儿子,给我争气点,别丢了你老子的脸,明白吗?”

凌觉辉心花怒放,连忙装乖卖巧,哄得凌嘉坤开开心心地挂了电话。

之后,他立即打电话给王可欣通报最新情况,把王可欣乐得合不拢嘴。

“好!我们得趁热打铁,先把沈冰清那个狐狸精除掉!”

因为在沈震霆这里栽了个跟头,王可欣吸取了教训,没有给沈冰清一丝喘息机会,直接将对方弄成高烧,接着关进收容非典患者的医院。

为免夜长梦多,王可欣授意医院里的内应在一个星期之内弄死沈冰清。

不久,沈冰清这个病患变成了一例非典死亡病例,淹没于众多死者之间。

杜晟锐的父亲杜泽风,从凌嘉坤那里得知儿子的癖好、与沈震霆的秘密关系,震惊得当场失语。

凌嘉坤觉得面上无光,也没多说,只是表示会在沈震霆病愈后、将其驱逐出京市。

杜泽风呆坐了一夜,命人立即将杜晟锐转移到其他医院。

杜晟锐强烈抗议,却被人强行注射了药物,当场晕倒。

沈震霆被这一幕震惊了,慌忙从病床上跳下来保护杜晟锐,同样被扎了一针,很快失去意识。

待他清醒时,发现病房里杜晟锐的所有个人物品被清理一空,他的手机、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6月2日,全国首次出现无新发病例报告,此后再无新增病例。

6月24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解除对京市的旅行警告,并从“近期有当地传播”的名单上删除。

京市和全国防治非典的斗争取得阶段性胜利,早已恢复健康的沈震霆也被批准出院。

见前来接他的人竟是凌嘉坤,他感到有点惊讶。

“你妈已经死于非典,你现在只能进孤儿院。我给你在羊市儿童福利院做了安排,你跟着我的助理前往羊市办理手续。以后,你改名为杨肃慎,与我凌家再无任何关系。”凌嘉坤冷漠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不得踏入京市半步,也不得擅自联系杜晟锐和其他认识沈震霆的人,否则,后果自负。人要脸、树要皮,望你洁身自好,别再做那些寡廉鲜耻的事情!”

沈震霆没有想到,沈冰清那么精于算计的一个人,竟然会惨遭毒手。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如果他在遭到袭击发高烧后给沈冰清打电话提醒对方一下,也许,沈冰清能够侥幸存活。

可是,他有义务提醒沈冰清吗?

没有!

沈冰清这一死,至少他的前世父母的家产不会再遭人觊觎了。

而他,也摆脱了一双魔掌。

这么一想,沈震霆只觉心里一松。

应不应该联系杜晟锐和其他认识沈震霆的人,他自有主张,岂会任凭凌嘉坤摆布。

至于凌嘉坤对他的辱骂,他虽然不理解所为何事,却也懒得跟这人进行口舌之争。

做尽寡廉鲜耻之事的人,竟敢骂他寡廉鲜耻,真是可笑至极!

沈震霆冷笑着上了车,跟随凌嘉坤的助理李开言前往机场,飞向近两千公里以外的羊市。

李开言为沈震霆办好所有手续,递上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这张卡,是以杨肃慎的名义办的,里面有五千块钱。以后,我每个月15号会往这张卡里汇两千块钱,你好好收着,别弄丢了。你有事可以找我,别再去打扰凌先生。从今以后,忘掉你的过去,以杨肃慎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沈震霆接过银行卡和纸条,冷笑道:“一直不能忘记过去的人,不是我。你替我转告凌嘉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李开言目送着沈震霆绝然的背影,眼神深幽。

沈震霆前往商场买好手机、手机卡,首先给杜晟锐打电话。

见杜晟锐手机关机,他转而给彭志贤打电话。

他一听到彭志贤的声音,立马语气严肃地说道:“小贤,你暂时不要说话,先换个没人的地方,要确保你与我的谈话不被任何人听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约一分钟,接着传来关切的声音。

“我回自己的卧室了。你怎么了,一直联系不上,现在又搞得这么紧张?”

“我妈死了,我被人送进了孤儿院,改掉了身份。沈震霆这个人,算是从世界上消失了。”沈震霆告知实情。

“为什么?”彭志贤惊讶不已。

“因为有人想要我的命。只要沈震霆还活着,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沈震霆严肃地说道。

“谁这么嚣张?这还有王法吗?”彭志贤怒道,“太不像话了!”

“这你就别管了。既然没有能力反抗,那就乖乖顺从吧。”沈震霆安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6点更新。

喜欢的亲,请高抬贵手收藏一下本文和作者专栏,非常感谢(*^__^*) 嘻嘻……

☆、狼窝

沈震霆说:“我很愿意更换身份,省得整天提心吊胆。为了保命,我愿意住孤儿院。”

“怎么会这样?”彭志贤无奈地说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杜晟锐的情况,你了解吗?”沈震霆问道。

一听到“杜晟锐”这三个字,彭志贤立马兴奋起来。

“人家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金融了。听说因为非典,好多申请留学的都被拒签了,人家就是牛,出国一点都没耽误。可惜我的签名、合影啊,到了还是没弄到手。都是被非典害的,可恶啊!”

难怪手机关机,他这是已经出国了,不再用这个手机了?

想起杜晟锐被强行注射药物带走的那一幕以及凌嘉坤对自己的警告,沈震霆打消了主动联系杜晟锐的念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日日祈祷他健康平安了。

“小贤,以后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沈震霆的情况,除非是杜晟锐本人亲自问你,否则,你都要表示不知道。一旦你向他人泄漏我的情况,我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你明白吗?”沈震霆郑重地叮嘱道。

“我明白!”彭志贤语气坚定,“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出卖你!”

沈震霆呵呵一笑,说道:“我现在姓杨,其他信息就不告诉你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

“这是你的手机号?”彭志贤问道,“我能打电话给你吗?”

“遇到紧急情况时打电话给我。平时联络的话,用电子邮件。你先把你的电子邮箱告诉我,回头我注册一个新邮箱,再发邮件联系你。”沈震霆应道。

“等等,我开一下电脑,现在就注册一个新邮箱,专门用来和你联系。”彭志贤说道。

“我会在每周六中午去一次网吧,回复你的邮件,你别天天等我的消息。”

和彭志贤说好诸事后,沈震霆结束了通话。

之后,他想要打电话给钟向真,转念想到也许有心人会盯着这小子,企图借由他现世名义上的爷爷、奶奶来追查自己,遂打消了念头。

想要保护前世的父母,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不和他们联络。

沈震霆揣好手机,仰望残阳如血,心中一片凄凉。

从今以后,沈震霆这个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未来的路,他要以杨肃慎的名义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临睡前,杨肃慎将手机放在贴墙的枕边。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他发现手机不见了。

儿童福利院院长吴秀兰得知这一情况,立即发动全院上下寻找手机。

可惜,一通折腾下来,毫无收获。

吴秀兰将杨肃慎单独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阿姨知道你情况特殊,但是,你身在福利院,却花上千块钱买手机,这太扎眼了。如果你以后还是这种行事作风,你还会继续丢东西。阿姨不可能为了你而报警,让警察进来盘问大家。都说财不露白,你得小心点。”

杨肃慎已经猜到手机丢失是内贼所为,却没想到院长不但不打算追究窃贼,还责怪到他这个失主头上。

他气得无话可说,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怏怏离去。

在扬帆中学,所有学生都是人手一部手机,杨肃慎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现在换了个环境,小小一部手机,竟令他陷入如此境地,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

杨肃慎找了一部磁卡公共电话,将手机失窃一事告知彭志贤。

彭志贤大骂福利院上下蛇鼠一窝,撺掇杨肃慎报警。

杨肃慎暗叹彭志贤到底是个孩子、不懂忍辱负重,他表示不会再纠缠这事、以后也不会再购买手机。

得知二人以后只能通过电子邮件联系,彭志贤忿忿不平,直到通话结束前依旧在痛骂福利院。

杨肃慎挂断电话,转身仰望金子一般灿烂的阳光,暗叹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而他,就是那陷在黑暗泥沼中的倒霉鬼。

暑假期间,杨肃慎跟着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一起,为当地的工厂缝了两个月半成品的帽子、袜子,累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痛,得了50元红包。

看着孩子们捧着红包欢呼的场景,想到那部丢失的手机,杨肃慎只觉讽刺不已。

因为那事,他已经心生隔阂,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存有戒备心。

他还悄悄地把银行卡埋在了福利院附近的街心公园里,以防再次遭窃。

开学第一天,杨肃慎在放学回福利院的路上被三个满脸青春痘的小混混围堵。

他出其不意地洒出辣椒粉,又毫不留情地使出断子绝孙脚,这才自混乱之中突围,侥幸逃脱。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自己为何会被小混混盯上,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福利院里的内贼。

他故意撕破校服口袋、扯坏书包拉链,又抓乱头发,装作扭伤脚的模样,一瘸一拐地回到儿童福利院。

杨肃慎的倒霉样儿,引来全院上下围观。

得知他被小混混围堵,有的人露出害怕的神情,有的人现出同情的表情,有的人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更多的则是一脸漠然。

吴秀兰快速检查了一下杨肃慎的伤脚,说道:“看起来没有大碍,先观察一下。以后,你别一个人回来,和小明他们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吴阿姨,你可别拖我们下水。”冯小明yīn阳怪气地说道,“我们都是穷孩子,小混混们看不上。他要是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可就倒大霉了。”

杨肃慎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冯小明,暗暗皱眉。

吴秀兰将杨肃慎叫到院长办公室,说道:“你看你才来两个月,就不停地出事。说到底,都是钱惹的祸。你一个小孩子,身上不要揣那么多钱。你把钱交给我,我帮你保存。”

杨肃慎打量着吴秀兰那张涂着白粉的馒头脸,脑中敲响了警钟。

他一直以为偷他手机的人是福利院里的孩子,却没想过,也许,那个贼其实是吴秀兰。

想到堂堂儿童福利院院长竟然监守自盗、蒙骗孩童,他的心底涌起一阵愤懑之情。

不过,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佯作无辜、委屈的模样。

“阿姨,我身上没钱啊。上次买手机时都花光了。”

吴秀兰狐疑地审视着杨肃慎,试探着问道:“你不是有张银行卡吗?没人汇钱给你?”

杨肃慎暗暗冷笑,脸上却摆出失落的表情。

“阿姨,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哪会有人汇钱给我啊。”

吴秀兰沉下脸,不耐烦地摆手说道:“出去吧,以后给我老实点,别总惹事!”

杨肃慎退出办公室,暗暗庆幸自己因为存了防人之心而一直没有动用银行卡。

如今看来,他以后在用钱时,得万分小心才行。

第二天傍晚,杨肃慎跟随放学回家的人流走出中学校门,忽然拔腿就跑。

发现身后有两个小混混紧追不舍,他暗叹自己果真料中了这等祸事。

他跑到公交车站,冲上一辆正要关闭车门的公共汽车,成功地摆脱了追兵。

不过,想到这些小混混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他感觉苦恼不已。

他虽然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但是,他的体格不够高大、强壮,根本没法和围攻他的小混混们正面对抗。

既然上了公共汽车,杨肃慎索性坐到底站,顺便游览城市。

下车后,他买了一块面包、一瓶矿泉水充饥,又乘坐另一路公共汽车回程。

待他回到儿童福利院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吴秀兰质问他晚归的原因,得知他为了躲避混混们的追赶坐了公共汽车,索性直接搜身,搜走了他身上剩余的1块5毛钱。

“怎么就这点钱?”吴秀兰不满道。

“我肚子饿了,在外面吃了晚饭。”

发现了吴秀兰的真面目后,杨肃慎将手里的现金也藏在了外面,身上只带20块钱零钱。

减去午饭、晚饭、公交车票的花费,就只剩这些了。

吴秀兰本以为杨肃慎是个小财主,处心积虑地想要弄走他手里的钱。

现在幻想破灭,她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想到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们竟然连续两次抓丢了杨肃慎,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杨肃慎观察着吴秀兰的神色,见她有狗急跳墙的倾向,心想自己不管怎么逃都得回福利院,万一吴秀兰丢开伪善面具、让那些混混们到福利院门口来揍他,他可就惨了。

为了保全自身,他决定给吴秀兰尝点甜头。

“阿姨,你能帮我找份兼职吗?等我拿到工资,我拿出一半来孝敬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6点更新,求鲜花,求包养,摇尾(*^__^*) ……

4

☆、盘剥

吴秀兰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瘦小的杨肃慎,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瘦猴样儿,能干什么?”

“体力活肯定干不了,脑力活却没问题。”杨肃慎说道,“我英语很好,可以做家教。”

“你的英语能好到哪儿去?幼儿园的孩子,估计你都教不了。”吴秀兰不屑地撇嘴。

“阿姨,你可以测试一下我的英语水平。不是我自大,我就算教高中生,都没问题。”杨肃慎自信满满。

吴秀兰盯着杨肃慎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家儿子那永远亮红灯的英语成绩,遂本着宁可错信、绝不放过的原则,决定给杨肃慎一次试讲机会。

“你跟我回家,我让我儿子考考你。”

吴秀兰的家离儿童福利院不算远,面积约有120平方米,内部装修显得挺有档次。

想到这套房子的各项费用说不定是吴秀兰从一个个孤儿身上剥削来的,杨肃慎暗自冷笑。

吴秀兰吩咐杨肃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便骂骂咧咧地拖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子走了出来。

那小子一见到杨肃慎,立即不耐烦地骂道:“老巫婆,你脑子进水啦?这小子长得还没我**/巴大。他要是能给我当家教,母猪都能上树。”

“闭上你的臭嘴!”

吴秀兰往儿子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强行将其摁到单人沙发上。

“你先考考他,他要是在吹牛,回头我治他。”

焦仁安斜睨着杨肃慎,yín/笑着以发音极不标准的英语说道:“come on baby, suck my cock everyday!”

杨肃慎强忍住心中的厌恶,皱眉看向吴秀兰,问道:“你儿子叫我每天替他吹箫,你确定你是找我来做英语家教的?”

吴秀兰脸上一红,随即拎起焦仁安的耳朵破口大骂。

“要死了你,你要是敢搞玻璃,我就拿刀阉了你,让你当个一辈子只能蹲着撒尿的死太监!”

焦仁安疼得嗷嗷直叫,大声喊道:“我开玩笑的,放手放手,我要找试卷考他!”

吴秀兰又往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怒吼道:“滚过去拿试卷来。”

杨肃慎只花了30分钟,便做完了焦仁安拿来的一套高二年级英语试卷。

焦仁安对完答案,发现除了英语作文之外,杨肃慎写出的答案全部正确,一双绿豆眼几乎要瞪裂开来。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吴秀兰,难以置信地说道:“老巫婆,他不可能只有13岁吧?这可是高二的英语唉,居然全对。”

吴秀兰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继而露出捡到金元宝似的财迷表情。

她拍着杨肃慎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好样的,以后每天放了学就立刻回福利院,吃完晚饭后过来给我家仁安补课。”

杨肃慎被吴秀兰那只蒲扇般的肉掌拍得几乎散了架,只能强撑着说道:“阿姨,学习最重要的是态度端正,如果他每天只想着叫我替他吹箫,就算我是英语特级教师,也没法帮他提高成绩。”

吴秀兰转手便给了焦仁安的后脑勺一巴掌,疾言厉色地说道:“小王八蛋,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娘就用针把你那张臭嘴缝起来!”

焦仁安冲着杨肃慎比了一下中指,心里脏话连篇。

杨肃慎对这种没教养的孩子厌烦不已,遂说道:“阿姨,你帮我找学习态度端正的孩子,那样我能教出成效来,也能拿到家教费,方便孝敬你。”

“好,我回头替你找找。你先教我家仁安。”

吴秀兰笑眯了一双被堆积的脂肪挤得很小的眼睛。

第二天傍晚放学,杨肃慎在学校门口故伎重施,没发现有小混混追上来。

证实了那些小混混确实是吴秀兰找来的,他心生恨意。

他暗暗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前情况下要忍辱负重。

杨肃慎按照吴秀兰的要求,每天在福利院吃完晚饭后就去后者家中给焦仁安补习英语。

因为吴秀兰一直坐在旁边盯着,焦仁安没机会刁难杨肃慎,只能偶尔占占嘴上便宜,接着后脑勺挨巴掌。

大半个月之后,焦仁安破天荒地在英语月考中低空过及格线,一改英语永远亮红灯的历史。

吴秀兰高兴坏了,不但给焦仁安买了一台mp4作为奖励,还邀请杨肃慎来家中吃晚饭。

“哎哟,一毛不拔的铁公**居然请人吃饭,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焦仁安戴着耳机坐在放满菜肴的饭桌前,一边跟随mp4里的摇滚音乐抖动身体,一边贬损吴秀兰。

吴秀兰照例在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上一巴掌,继而热情地招呼杨肃慎吃菜。

杨肃慎明明手里有钱却不敢花,只能跟随福利院里的孤儿们一起过贫苦生活。

难得见到大鱼大肉,他带着对吴秀兰的恨意,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见杨肃慎没几分钟便消灭了半条糖醋鱼,焦仁安讥讽道:“哎哟喂,你是饿死鬼投胎吧?八百辈子没吃过肉?”

杨肃慎完全不予理睬,继续狼吞虎咽。

吴秀兰没想到杨肃慎会跟一头饿狼似的死盯着肉不放,心疼得脸上横肉都颤抖起来。

她摆上这么多菜,是为了做做样子,根本没想过让杨肃慎全部吃掉。

为了挽回损失,她也跟着狼吞虎咽起来,并且专门吃肉。

焦仁安对吴秀兰的心态了如指掌,眼中闪过鄙夷的神色。

从小到大,他因为母亲的极度吝啬,时常遭到同学、朋友的嘲笑。

他为此跟母亲争吵过很多次,现在已经懒得再去计较了。

自从上了高中,他便没再把朋友带回家。

有这样一位堪比葛朗台的母亲,他觉得很丢脸。

吴秀兰为一顿晚饭肉疼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去小区广场找参加早锻炼的大爷、大妈唠嗑,积极地替杨肃慎找家教工作。

她知道杨肃慎年纪小、不足以取信于人,便抛出免费试讲一个月、学生成绩不提高不收费的诱饵。

经她一番夸张宣传与卖力游说,竟有不下十人动了帮自家孩子找家教的心思。

吴秀兰深知打响第一炮的重要性,不辞辛苦地与每家孩子都见了面,从中挑出两个态度端正、热爱学习、头脑不笨的女初中生。

和两个孩子的家长敲定补习时间后,她对杨肃慎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对方务必教出成效来。

杨肃慎知道吴秀兰紧张的是后续的家教费,虽然心中厌烦,但是,为了改善自身的生活状况,他还是不得不听从吴秀兰的安排。

好在两个学生都是可塑之才,经他点拨,进步可谓神速。

两家的家长见孩子学得高兴,对杨肃慎这个温文有礼的孩子也很欣赏,都在一个月免费试讲期到了之后,爽快地掏腰包付家教费。

先前想给孩子找家教的家长们见状,纷纷找上吴秀兰。

吴秀兰对杨肃慎的教学能力有了信心,也不提免费试讲的事,开门见山地谈收费。

为了便于杨肃慎出教学成果,她还是优先挑选学习态度端正的女孩子。

杨肃慎被迫接下5份家教工作,还要免费给焦仁安补习,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实际拿到手的钱却少得可怜。

他已经私下里问过每个学生的家教费数目,知道吴秀兰嘴上说是五五分成,其实只给了他两成收益。

他纵然生气,却不能与吴秀兰撕破脸,只能暂且吃下这种哑巴亏。

自从有了收入,杨肃慎开始光明正大地买肉吃、买牛奶喝。

他认为,挣钱不是现阶段的重点。

目前他最需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冯小明是儿童福利院的孩子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向眼高于顶。

见杨肃慎做家教挣钱,他心生妒忌,主动要求吴秀兰替他找家教工作。

吴秀兰巴不得有机会压榨他人的劳动成果,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觉得,杨肃慎一个初二的学生都能教好英语,冯小明这个高二学生应该教得更好,干脆将焦仁安的补习老师换成冯小明。

杨肃慎得知真相后,心想冯小明这孩子真是傻,竟然积极主动地往火坑里跳。

不过,他懒得提醒这个平日里总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孩子。

重活一世,遇上太多黑心肠的人,他的心也变得冷硬起来。

除了远在京市的彭志贤,他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冯小明傻眼了。

他知道,近期因为接了包括焦仁安在内的6份家教工作,他基本上没时间学习,成绩肯定会受到一点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5日晚6点更新,敬请期待。

☆、死刑

不过,冯小明没有想到,自己的考试成绩排名竟然滑到了下游。

他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坦白了成绩下滑的原因,被班主任批评为捡芝麻、丢西瓜。

回到儿童福利院后,冯小明向吴秀兰提出终止家教工作的要求。

吴秀兰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训斥道:“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钱我都收了,课你必须接着上!”

冯小明哪里争得过吴秀兰,只能无奈地继续干活。

至于学习,就只能牺牲睡眠时间了。

一个月后,吴秀兰陆续接到家长投诉,得知冯小明不负责任、竟然在给学生补习时睡觉。

她气得将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精神萎靡的冯小明叫过来痛骂一顿,还惩罚对方不得吃晚饭。

冯小明肚子饿,却又舍不得自掏腰包买饭吃,只能强撑着。

如此一来,又困又饿的他,精神状态、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家长们见冯小明死不悔改,陆续回绝了这个家教。

吴秀兰忽然间少了一笔收入,肉痛得要命。

为了出口恶气,她找人将冯小明痛殴一顿,还抢光了冯小明一直贴身收藏的小笔积蓄。

当晚,冯小明带着满身伤痕回到福利院,在吴秀兰的冷嘲热讽之下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他没有照常起床上学。

吴秀兰心中有气,岂能任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休养。

她冲到冯小明的床前,一把掀掉棉被,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冯小明脸色灰白得不正常。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冯小明的鼻息,惊得连退数步,撞翻了墙边的脸盆架。

正在吃早饭的孩子们被卧室里传出的异响惊动,纷纷涌进卧室。

“死人啦!冯小明死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受到惊吓的孩子们齐齐尖叫起来。

杨肃慎心里一寒,立即冲出饭厅,找电话拨打120、110。

救护车、警车几乎同时赶到,整座福利院乱成了一锅粥。

当医护人员宣告冯小明死亡时,杨肃慎只觉整个人“咚”的一声掉进了冰河,冰寒彻骨。

一个人的心得黑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没有顾忌地夺人性命?

如果他上回没有机灵地抛出家教费这块肉骨头出来,他是不是早已变成了尸体?

想到这里,杨肃慎决定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借由此事将吴秀兰拉下马。

否则,他说不定哪天也会步上冯小明的后尘。

杨肃慎默默离开混乱的福利院,前往学校上学。

午间休息时间,他坐上公共汽车来到远离学校的繁华商业区。

他戴着棉帽、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地前往不同的店铺购买报纸、白纸、剪刀、胶水、信封、邮票。

之后,他在寒风瑟瑟的街心公园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戴着手套从报纸上剪下一个个字,拼贴成一封匿名举报信。

将贴好邮票的信封投进路边的邮筒后,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恶人能够得到正义的惩罚。

吴秀兰因买凶打人致人死亡、贪污等罪名,被判处死刑。

羊市儿童福利院新来一位中年女院长,气象为之一新。

杨肃慎继续从事家教工作,所得收益不必再被人盘剥。

李开言当初承诺的每月两千块钱汇款,一直准时到账。

这么一来,他的手里还是蛮宽裕的。

杨肃慎在提高个人生活质量之外,毫不吝啬地将钱花在散打、擒拿等运动上。

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拳头硬,就是硬道理。要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必须努力壮大自己。

转眼一年多时间过去,杨肃慎凭借骄人的成绩考进羊市知名的重点高中——中山实验学校,光荣地获得免除学费、住宿费等所有费用的资格。

8月底,他在福利院众人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下搬离贫民窟,住进了中山实验学校高中部宿舍楼。

这所学校的硬件设施极好,食堂的饭菜也非常可口,就是价格高了些。

不过,为了长身体,杨肃慎从不在饮食方面苛待自己。

他学习、锻炼、兼职三不误,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

3年后的夏天,杨肃慎在高考中摘得全省理科状元的头衔,顺利考入位于海市的着名医学院——复元大学医学院,就读八年制临床医学专业。

彭志贤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为了追随始终不肯踏足京市的杨肃慎,瞒着家人报考了复元大学计算机系。

待到7月底录取通知书现身,彭家上下这才知道彭志贤在填报志愿时动了手脚。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彭志贤挨了父亲一顿皮带烧肉,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为了躲避家中的低气压,他身体一康复,立马打点行装飞赴花市,连前往现场观看北京奥运会的机会都放弃了。

整个8月,他一直闷在杨肃慎短期租用的简陋房间里,对着一台只能收到寥寥几个电视台的老旧电视看奥运。

暑假3个月时间,杨肃慎身兼数份家教工作。

自从摘得理科状元头衔、成为媒体关注焦点,他还被当地知名的高考辅导机构高薪聘为特别讲师。

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时间陪伴为了他而受尽委屈的彭志贤,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眼看着开学在即,他提前3天结束所有工作,陪伴彭志贤游览花市。

之后,二人一起飞赴繁华大都市——海市,前往复元大学报到。

在大学里安顿下来后,彭志贤当晚便以体验海市夜生活为由,拖着杨肃慎进入一家装修新潮、气氛古怪的酒吧。

杨肃慎刚在亮着蓝灯的酒吧吧台前落座,一个衣着前卫的青年男子便径直走过来搭讪。

他婉言谢绝了男子送上的**尾酒,向酒保要了两杯苏打水。

上前搭讪的男子络绎不绝,弄得他莫名其妙。

他环视了一圈灯光幽暗的酒吧,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所有人全部为男性。

他皱眉看向彭志贤,见对方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何种性质的酒吧,顿觉尴尬不已。

他连忙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吧台上,招呼彭志贤离开。

二人没走两步,被一个顶着一头黄色卷发、戴着十字架耳钉的带着酒气的男子拦住去路。

“美人,别急着走啊,陪哥哥喝一杯。”

男子语气轻佻,伸手要摸杨肃慎的脸。

彭志贤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警告道:“放尊重点。”

男子邪气一笑,忽然抬起右膝撞向彭志贤的下身。

杨肃慎一直警惕地盯着男子,见这人打算偷袭,立即飞起一脚踢中男子的左膝内侧,同时用力拉开彭志贤。

见男子摔了个狗吃/屎,逃过一劫的彭志贤只觉下/体发凉,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众人原本就被杨肃慎的精致容颜和脱俗气质吸引,现在见他身手敏捷,对他更生好感。

他们目送着杨肃慎与同伴离去,个个都觉遗憾。

男子偷**不成反蚀一把米,心中生出怨恨。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抄起一个啤酒瓶,直奔背对他的杨肃慎。

“小心!”

伴着好心人的示警声,杨肃慎倏然转身,以一记力道迅猛的腾空后旋踢,将袭击自己的男子踢飞出去。

啪的一声,啤酒瓶摔碎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杨肃慎见状,赶忙拉着呆住的彭志贤飞奔出门。

酒吧二楼装有单向透视玻璃的华丽包厢里,一位浓眉星目、五官硬朗的魁梧男子抬了下手,冲着上前听命的精干男子低语了几句。

霓虹闪烁的繁华大街上,杨肃慎拖着彭志贤一路狂奔,直到彭志贤断断续续地喊“不行了……跑不动了……”方才停下。

彭志贤精疲力竭地倚着路灯杆,喘得像一个坏了的火车头。

杨肃慎呼呼喘着气,警惕地环视四周。

发现危机解除,他转头便教训彭志贤。

“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好奇心杀死猫,明白吗?”

彭志贤连连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

“才跑这么点距离,竟然喘成这样,你的体力太差了。”杨肃慎摇了摇头,命令道,“以后,你每天必须跑5000米。”

彭志贤惨叫一声,对自己今晚的举动后悔不已。

为了防止有心人顺着彭志贤这根藤查到自己头上,杨肃慎不允许彭志贤整天黏着自己。

他建议彭志贤加入学生会、参加社团组织、从事兼职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7日晚6点更新,求鲜花,求领养,呜呜……

☆、陷阱

彭志贤很不乐意。

5年来,他只能跟杨肃慎进行电子邮件交流,一直见不着对方,可谓饱尝思念之苦。

他之所以瞒着家人和杨肃慎报考复元大学,就是为了能够与好朋友朝夕相对。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竟落了空。

彭志贤唉声叹气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交到了朋友、找到了乐趣、赚到了钞票,才收起一身怨气。

杨肃慎在学习之余,依旧身兼数份家教工作。

他已然放弃教师这份职业,当家教时正好可以缅怀一下前世。

因为敬业、专业、细致、体贴,他不管教谁,都深受学生及其家长的喜爱。

这么多年来,他的家教工作之所以一直没有断过,都是靠家长们的热心帮忙。

当他被一名学生家长介绍到另一家当家教时,他没有多想,只是按照人家提供的时间、地点准时抵达。

不过,他没有见到学生,反而碰上了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男人。

杨肃慎仔细打量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这位周身散发着压人气势的男人,一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

他试探着说道:“您好,我叫杨肃慎,是秦女士介绍过来的。不知先生该怎么称呼。”

“我姓钟,名向真。”

钟向真紧盯着杨肃慎,不放过对方的任何表情变化。

杨肃慎恍然大悟,心里却又充满惊讶。

钟向真怎会变化这么大,几乎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他拐着弯找自己过来,所为何事?

“自从于知礼去世,他的父母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好。”钟向真开门见山道,“本来,我不打算让你接近他们。现在,为了他们着想,你可以以孙子的身份过去看望。不过,你最好别动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后果自负!”

杨肃慎心里一沉,对前世父母担忧不已。

转念想到凌家的潜在威胁,他又硬起了心肠。

“钟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钟向真讽刺道,“想骗过我,你的道行还太浅。”

杨肃慎皱眉看着冷若冰霜的钟向真,只觉这人太过陌生、太过遥远。

他微微低头致意,转身离开。

“到底不是亲生的,于知礼真是白养你了。”钟向真冷冷地说道,“他要是在天有灵,估计得后悔死。”

杨肃慎脚步微微一滞,旋即加快步伐。

钟向真默默看着杨肃慎倔强的背影,目光yīn沉。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阳光灿烂、秋风送爽。

杨肃慎在大学食堂吃完午饭后,背着书包在桂花飘香的校园里散步。

他走上宿舍楼旁的林荫道,经过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gmc商务之星时,司机忽然开门下车,拦住了他。

“于老先生请您上车。”

杨肃慎愣了一下,冷淡地说道:“你找错人了。”

他正要绕开司机离去,苍老的男性嗓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杨肃慎身体一僵,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

他缓缓转头,发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隔着半开的车窗泪眼迷蒙地看着自己。

6年多未见,他的前世父亲竟已苍老至此。

他那颗一直伪装坚强的心,刹那间如同玻璃一般碎裂。

他的双眼,迅速被泪水浸湿。

见路边有人驻足观望,杨肃慎连忙开门上车。

发现车厢里坐着一脸笃定的钟向真,他心中暗恨。

杨肃慎吩咐司机关窗、开灯,并要求对方下车、走远点。

司机见钟向真没有异议,便遵照指示办事。

司机一离开,杨肃慎猛然出拳,将猝不及防的钟向真打倒在座椅上。

他跳到钟向真身上,压着对方双拳齐下。

“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名换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过去的一切断绝联系?我这是被逼的!我这是在保护你们!

“你把人带过来试探我,其实是在害他们。我让你好好照顾他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你这是猪脑子吗?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猪头!”

钟向真没想到自己竟有被人压着殴打却没有回击机会的一天,暗暗后悔中了杨肃慎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辆车的车窗全部贴上了黑色薄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他无法指望自己的司机兼保镖救援,只能缩着脑袋吃力地辩解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于祥庆被杨肃慎突如其来的“暴雨梨花拳”惊了一下,听到杨肃慎的一番话,认定了这个青葱一般水灵的孩子确实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子,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又是高兴、又是忧伤……

“孩子,你别打了,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杨肃慎心里一酸,拳头再也打不下去。

他从钟向真身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于祥庆面前,垂头不语。

“快起来!”于祥庆连忙起身去拉杨肃慎,“好孩子,别这样!”

杨肃慎不肯起身,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让我跪着吧。除了下跪,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对不起!”

于祥庆怔了一下,缩回手坐回座椅上。

“你5岁以后,爷爷就没再见过你,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现在看你长得这么好,还考上名牌大学,爷爷真是太高兴了。你爸爸要是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

杨肃慎紧紧抓住于祥庆苍老的双手,在心中呐喊:“爸,我就在这里啊!”

可惜,他不能说,只能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心里。

“***身体好吗?”

杨肃慎引导于祥庆说话,试图帮助对方摆脱悲伤的情绪。

“自从你爸去世后,奶奶哭坏了眼睛,现在一遇风就流泪。”于祥庆叹息道,“要是能早点找到你,有你陪在身边,她就不会整天伤心了。”

杨肃慎心痛难当,自地上一跃而起,扑到钟向真身上又是一顿暴打。

钟向真心中有愧,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于祥庆不忍心看到钟向真挨揍,忙解释道:“你钟叔叔帮了我们很多忙,没有他,我和你奶奶恐怕早就垮了。”

“你根本不明白这家伙有多可恨!”杨肃慎边打边恨恨地骂道,“他就是欠揍!”

杨肃慎将钟向真打得鼻青脸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坐到于祥庆身旁,握着对方的手说道:“我妈跟人结了仇,已经被人害死了。我改名换姓,是为了躲避仇家。

“我不能跟你和奶奶住在一起,也不能经常跟你们见面,以免连累你们。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能够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你们不用替**心。

“你们得好好保重身体,别老是胡思乱想。我爸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这副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于祥庆老泪纵横,抱着杨肃慎抖若筛糠。

钟向真默默看着,心痛有如刀割。

因为他,于知礼丢了性命。

因为他,于家断了香火。

他对于家欠下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罪孽,深重若海,无法救赎。

自改换身份进入儿童福利院以来,杨肃慎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得前世的父母了。

没想到,钟向真竟会主动找上他,不但费尽心机戳破他的身份,还不再阻挠他与前世父母见面。

目前,他虽然不能与前世父母频繁来往,但是,能每个星期通一次电话、每个月见一次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以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自己的兼职收入很满意。

如今,他想要赡养老人,开始不满足现状了。

为了多多赚钱,杨肃慎积极报名参加复元大学的校园英语演讲比赛。

经过初赛、复赛、半决赛、决赛的考验,他轻松夺得冠军头衔,获得5000元奖金。

紧接着,他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荣登冠军宝座。

自夺得省理科状元后,他再度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不过,他对这个不太看重,他在意的是到手的两万块钱奖金。

最后,他又与其他4名大学生一起,代表祖国参加2009年5月中旬在英国伦敦举行的国际英语演讲比赛。

相较于20岁上下的孩子,他这个心理年龄已经41岁的大一新生,毫无心理负担。

他的英语能力早已炉火纯青,即便跟来自以英语为母语的各国参赛选手相比,也毫不逊色。

杨肃慎的英语纯正流利,演讲选题独辟蹊径,包含深刻而丰厚的文化内涵。

面对评委团的刁钻提问,他机敏灵活、睿智幽默。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9日晚6点更新,摇尾求鲜花,求领养(*^__^*) ……

☆、潜伏

杨肃慎的俊逸脱俗、翩翩风度,成功征服了严谨、苛刻的各国评委。

他无可争议地获得一等奖,将1万英镑奖金收入囊中。

中国选手时隔多年夺冠,社会各界一片欢腾。

比赛组织者、中国驻英使馆、英国驻华使馆等等相继致电我有关方面,热烈祝贺杨肃慎夺冠,对其给予高度评价。

复元大学的师生们兴高采烈,校领导、医学院领导相继做出给杨肃慎颁发特别奖学金的决定。

中外媒体蜂拥而至,对杨肃慎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深度报道。

记者们不仅拿杨肃慎的孤儿身份大做文章,为他的荣耀增添传奇色彩,而且对他的脸孔、身材进行细致分析,称其为最符合亚洲人黄金比例的花样美男,赞其为“活体雕塑”。

有好事者将杨肃慎的照片、新闻发到各大论坛,并贴出中、日、韩三国人气花样美男的照片与其进行对比,发出“与他一比,人气美男全是渣”的爆炸性言论,激怒了偶像明星们的无数脑残粉,引发了规模空前的论坛骂战。

随着网络口水战的迅速升级,杨肃慎的支持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

杨肃慎的贴吧、论坛、网站、粉丝团等等相继成立,其网络人气像火箭一般一飞冲天。

彭志贤一直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在骂战中发挥尖兵作用,还一手创建了杨肃慎的个人网站,积极提供第一手照片、资料、消息,为杨肃慎的人气攀升做出重大贡献。

他还参加了粉丝团,捞了个副团长的位子。

为了杨肃慎的安全着想,他不能与好朋友朝夕相对。

他想借由这种方式,与广大粉丝们一起,表达对杨肃慎的关爱。

这一切,他都没有向杨肃慎提起,生怕对方反感。

他知道,杨肃慎是个低调的人,只是,他认为,金子的光芒,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杨肃慎分秒必争地忙碌着,对夺冠引起的连锁反应一无所知,只是对着存折上多出来的一大笔奖金偷乐。

当时尚杂志、广告商、经纪人、热情粉丝等等纷纷找上来时,他才惊觉自己为了赚钱惹来多大的麻烦。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像他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更加不该如此高调。

他完全没想到,只是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竟会闹到这等地步。

他一一谢绝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换了一个土气的发型、买了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戴上,以便摆脱骚扰,。

只是,不知是谁搞鬼,他的新形象很快便出现在网上,引来热情粉丝们一片哀号。

于是乎,这一伪装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的宿舍电话、电子邮箱也被人公布在网上,导致骚扰电话不断、邮箱被无数邮件挤爆。

室友们本来跟杨肃慎关系不错,遭到频频骚扰后,却都没了好脸色。

他们集体向辅导员投诉,要求调换宿舍。

杨肃慎被辅导员找去谈话,得知这一情况后,感觉心里非常难过。

他主动提出搬离学校宿舍,从此告别集体生活。

期末考试一结束,杨肃慎便着手搬家。

为了避嫌,彭志贤没有前往杨肃慎的宿舍帮忙,只是在新租的平房里帮着收拾。

诸事忙定后,他忽然跪倒在地,忏悔道:“是我害了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杨肃慎一头雾水,忙伸手拉起彭志贤询问原因。

待彭志贤讲明前因后果后,他笑着安慰道:“你这潜伏工作做的不错,接着做下去吧。只是,你别跟着他们疯,而应该引导他们好好学习。这些孩子,年纪应该都不大。要不这样,你在网站里开辟一个英语天地,把他们召集起来学英语。相关内容,我来负责。”

彭志贤兴奋地给了杨肃慎一个拥抱,说道:“房租我来出,算是我的赔罪。”

“拉倒吧你。”杨肃慎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彭志贤,笑道,“等哪天你比我能挣的时候再说。用你爸妈的钱,可不光彩。”

“我编程挣的可不少,比你当家教挣的多了去了。”彭志贤不服气地说道。

“我明天就要去瑞通中国研发中心实习了,你行吗?”杨肃慎挑衅道。

“瑞通?全球第一大医药企业?”彭志贤问道,“你才大一,人家怎么会要你?”

“运气好呗。”杨肃慎故作得意地说道,“研发中心直接发函给系里,指名要求我暑假过去实习。这事,辅导员本想在班里公布,后来见我被同学排挤,就没有提。”

“哦耶!”彭志贤欢乐地蹦起来,嚷嚷道,“请客!请客!”

去大公司实习,怎么着也得注意一下个人形象。

杨肃慎去理发店改换发型,丢下多余的黑框眼镜,一身清爽地前往瑞通中国研发中心报到。

他被安排在首席科学家科恩博士的办公室,充当翻译助理。

科恩38岁,不像同龄男人那样发福、秃头。

他的身材保养得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显得很有活力。

他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长得不算英俊,却有种知性的成熟魅力。

他是个热情、和蔼、幽默、风趣的人,对杨肃慎这个年轻的实习生非常照顾。

周末时间,他还会邀请杨肃慎去家中做客,亲自下厨做西餐、烤蛋糕。

杨肃慎对科恩心怀感激,在8月底实习期结束时,特意用大半个月实习工资购买一只万宝龙小牛皮黑色钱包,送给科恩当谢礼。

科恩当面拆开礼物后,乐得合不拢嘴。

他邀请杨肃慎共进晚餐,作为回礼。

科恩选择的餐厅,是海市最负盛名的高档法国餐厅。

餐厅座落于金浦江畔,位置得天独厚。

坐在高高的窗户前,可以将金浦江的美景尽收眼底。

餐厅设计充满法式的浪漫与贵族气息,4米挑高的屋顶覆盖着铜箔,美洲核桃木、深酒红色家私营造出优渥的氛围。

上千平方米的餐厅没有包厢,每一张餐台却因为巧妙的装饰布置而蔓延着美好的私密感觉。

菜香、酒香、花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与悠扬的音乐共同演绎奢华的罗曼蒂克。

杨肃慎不明白科恩为何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吃饭,只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从容自若地进餐。

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皮肤细腻、洁白,仿佛优质的羊脂白玉。

他的眼形仿若桃花,眼尾细而微翘,眼睛明澈如秋水,顾盼之间流光溢彩。

他的鼻子端直挺拔,仿似雪峰一般秀丽。

他的双唇水润饱满,好像熟透的蜜桃,溢出香甜的蜜汁。

科恩凝视着这张享有“亚洲最美素颜”的完美无瑕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他轻轻放下刀叉,用餐布擦净嘴唇,以流利的美语说道:“戴纳,我年纪不小了,却至今未婚。因为,我一直没有遇到能够让我心动的人。”

杨肃慎抬眼看了一下科恩,也礼貌地放下刀叉,专心地倾听对方倾诉。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没想到,就在今年,我收获了一份惊喜。”

杨肃慎露出亲和的笑容,无声地表达恭喜之意。

“那就是你,亲爱的!”

杨肃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等待科恩未完的话。

“我在看到你的照片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能够见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幸福得想要大声欢呼。看不到你的周末两天,我失落得像一座空城。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深深牵动我的心。这一生,我都离不开你了,我爱你!”

杨肃慎惊愕地看着因为激动、羞涩而满脸通红的科恩,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竟会被一位同性的美国知名科学家告白。

他沉默良久,方才尴尬地以美语回应:“科恩先生……我……我很抱歉……”

“我知道我比你大很多,对你有点不公平。”科恩急切地打断杨肃慎,保证道,“但是,我会尽一切能力爱护你,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杨肃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科恩先生……你很好……我很荣幸……只是……对不起……”

科恩大失所望,一双蓝眼睛仿佛下雨的天空,浸满忧伤。

“我知道很突然,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别急着拒绝我,好吗?

“我可以等,等你长大,等你懂得爱情,等你能够接受我。

“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我不能失去你!

“亲爱的,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求求你!”

杨肃慎不忍再看科恩那饱含伤痛的眼睛,拒绝的话滑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单纯、热情、严谨、认真的人,只是弄错了心动的对象。

就算他不能接受这份爱情,也不该因此伤害一个诚挚的人。

杨肃慎轻叹一声,语气委婉地说道:“我还小,心思都在学业上,暂时不打算谈恋爱。你也把这事放一放,专心工作,好吗?我一直很敬佩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科恩怔怔地望着杨肃慎那含着歉意与期待的清澈眼眸,心口一阵疼痛。

他缓缓绽开郁金香一样忧郁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渐渐潮湿了。

这孩子如此体贴、善良,教他如何能不爱?

他第一次见到杨肃慎的照片,胸口立即炸开绚烂的烟花。

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坠入了爱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这个完美的梦中情人。

他吩咐公司有关部门给复元大学医学院发邀请函,邀请杨肃慎前来公司实习。

这两个月,他与杨肃慎相处融洽、配合默契,对这个聪明灵巧、认真努力的孩子的爱意与日俱增。

越是爱恋,就越害怕失去,他将告白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杨肃慎的实习期结束、即将离去。

杨肃慎送来的礼物,给了他鼓舞和信心。

他原本以为,今晚的告白或许会成功。

没想到,他还是过于乐观了。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1日晚6点更新,星星眼期盼鲜红、抚摸(*^__^*) ……

☆、重逢

被告白这事搅扰,二人同时没了胃口。

科恩心情抑郁,干脆抛开主菜,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杨肃慎想要劝解,转念一想,大醉一场未必不是好事,便没有阻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科恩将一瓶红酒喝个底朝天,最终醉倒在桌前。

窗外的金浦江灯光闪亮,一艘艘灯火通明的游艇载着游客,自江面缓缓驶过。

人造灯光太过明亮,使得夜空的星星、月亮黯然失色。

杨肃慎托着下颌观看夜景,忽然听到一直安静地趴在餐桌上的科恩发出“呕呕”的干呕声。

他猜测科恩这是要呕吐,连忙伸手招来侍者,共同搀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科恩赶往卫生间,一路上引来数人侧目。

杨肃慎遣开侍者,单独留下帮助科恩。

科恩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呕吐不止。

呕吐物的酸臭味刺鼻难闻,熏得杨肃慎也感到胃里一阵阵翻腾。

杨肃慎憋着气冲完马桶,急忙跑到洗脸池前用冷水泼脸、漱口,借以缓解胃中的不适。

科恩吐完之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着“戴纳……我爱你……”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科恩的哭声、呢喃声显得异常清晰。

杨肃慎背靠着洗脸池边的墙壁垂头站着,心里感到很难过。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同性的爱情也可以这么真挚、这么疼痛。

他虽然不明白科恩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却被对方的深情打动。

他不知道,在无法回应科恩的爱情的情况下,还要拉着对方做朋友,到底是体贴,还是残忍。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带着一身醇厚悠长的檀香味道走进卫生间。

他如厕过后,径直走向洗脸池。

杨肃慎挪动两步让出空间,依旧倚着墙垂头站着。

哗哗的水声停止后,男子一直站在洗脸池前不动。

杨肃慎不经意地抬头扫了男子一眼,忽然发现男子正透过墙上的镜子打量自己。

他定睛看向镜中人,与对方的视线相接。

见此人不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目光炯炯地审视自己,他暗暗皱眉,也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男子有着一张雕塑一般俊美无俦的脸,五官精致、轮廓俊朗。

一双细长、尾挑的丹凤眼神光内敛,透出高贵典雅与无限威仪。

杨肃慎忽然回想起记忆中的一张脸,“杜晟锐”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他赶忙紧紧捂住嘴。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找过他,恐怕早已忘记了他,他又何苦凑上去自讨没趣?

沈震霆这个人,早已不存在了。

而杨肃慎,注定和他没有交集。

杨肃慎压下心头泛起的苦涩,扭头走开,左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明明认出了我,为何这样走开?”

杜晟锐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仿佛蕴含着深沉而复杂的感情。

“怕我忘了你?还是气我一直没跟你联系?”

杨肃慎心里一酸,嘴上却客气而疏离。

“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杜晟锐语气坚定地说道,“回国前,我特意找人根据你6年前的相貌模拟出现在的相貌。电脑不会出错,我的感觉更不可能出错。”

这么说来,他刚回国?

杨肃慎心绪复杂,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是否应该与杜晟锐相认。

“我当年被强行带走,你应该还记得吧?”杜晟锐语含讥讽之意,“你大概想不到,原因有多么龌龊。”

杨肃慎仰起头,疑惑地看着杜晟锐那双古井深潭似的眼眸。

杜晟锐抬手抚摸杨肃慎的脸,带着薄茧的大拇指缓缓擦过那斜飞入鬓的剑眉。

“幸好只有眉毛长得像,否则,就太恶心了。”

杨肃慎仔细回忆过去,想起凌嘉坤曾经教训他“人要脸、树要皮,望你洁身自好,别再做那些寡廉鲜耻的事情”,却依旧想不明白这番话的确切意思。

转念想到他早已换了身份、与凌家再无瓜葛,又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费神,遂说道:“我姓杨,叫肃慎,是个孤儿。”

杜晟锐微微点头,叹息道:“难怪你能安然活到现在。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能一辈子躲下去?”

杨肃慎想起自己的照片、资料已在网上满天飞,不禁感到泄气。

“避无可避,自然奋起反抗!”

“那就太迟了!”杜晟锐揉了揉杨肃慎柔软的黑发,责备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乌龟德性?”

杨肃慎自嘲地说道:“连你都只有被强行带走的份儿,我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杜晟锐攥紧拳头,咬牙说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是我连累了你。”

杨肃慎后退一步,冲着杜晟锐弯下腰,鞠躬90度。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你非要跟我这么生分?”杜晟锐不悦道。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杨肃慎苦涩地说道,“你只当从未见过我吧。再见!”

“你休想!”

杜晟锐猛地将杨肃慎推到墙上,用力抵住。

他恶狠狠地瞪着杨肃慎,一副山雨欲来的危险架势。

“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竟敢妄想逃跑,没门儿!”

杨肃慎默默看着气势汹汹的杜晟锐,无奈地问道:“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给我当佣人,一辈子伺候我。”杜晟锐气冲冲地说道。

杨肃慎想起自己当年在医院里默默许下的承诺,柔声说道:“这没问题,不过,你不能住得离我太远。我在复元大学医学院读八年制临床医学,暑假后大二。你要是住在京市,我可没办法伺候你。”

杜晟锐沉默片刻,说道:“我正打算买房,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

“你不回京市发展?”杨肃慎惊讶道。

“想要不被家里钳制,就得独立发展。”杜晟锐语气yīn沉,“6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杨肃慎垂下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与其说这些废话,不如想着怎么壮大自己。”杜晟锐训斥道,“就知道当缩头乌龟!”

杨肃慎瞪了杜晟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出来这么久,还不赶紧回去?你不可能是一个人出来吃饭吧?”

被杨肃慎这么一提醒,杜晟锐倒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蹭饭。”杨肃慎回答。

“谁这么大方,竟让你来这儿蹭饭?”杜晟锐追问道。

“你管这么多干吗?”杨肃慎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吧。”

“你是我的佣人,我有权知道你的任何情况,你有义务向我汇报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杜晟锐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

杨肃慎突然出脚,狠狠踢了一下杜晟锐的左脚脚踝。

杜晟锐痛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松手退开。

“这就是得寸进尺的下场!”杨肃慎笑眯眯地讽刺。

杜晟锐怒视杨肃慎,想要教训一下这家伙,顾忌到场合不对,只好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气哼哼地问道:“手机号码多少?”

杨肃慎报上号码,口袋里的手机随即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将其添加为联系人,取名“扒皮”。

“手机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杜晟锐下完命令,在走过杨肃慎身边时忽然出手,在其额头狠狠凿了一个爆栗。

杨肃慎痛叫出声,想要回击,却发现杜晟锐已经没影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心中压抑多年的思念之情忽地仿佛洪水一般泛滥开来。

见科恩倒在被食物残渣弄得脏兮兮的卫生间地上熟睡,杨肃慎暗暗后悔刚才没有阻挠这人喝酒。

他招来餐厅侍者帮忙,草草替科恩擦洗了一下。

结了账后,他又在侍者的帮助下,将睡得死沉的科恩背到停车场、送进轿车车厢。

杨肃慎满头大汗地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侍者。

侍者收了小费,高高兴兴地走了。

杨肃慎想到刚才一下子刷掉了近两万块钱,肉痛得直想把科恩从车里拖出来暴打一顿,越发地后悔纵容这人醉酒。

他开着科恩的别克轿车,将其送回家。

杨肃慎背着熟睡的科恩一进门,立即被扑鼻而来的浓郁花香吸引。

他摸索着打开电灯后,惊讶地发现客厅地面平铺着一个由无数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拼成的巨大红心。

待到来到卧室,见床上也铺着由红玫瑰组成的红心,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科恩滚床单的场景,顿觉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太恐怖了!

杨肃慎甩了甩头,掀起床套用力一抖,将满床红玫瑰掀翻在地。

他将背上的科恩卸到床上,动作麻利地帮其脱掉衣裤、鞋袜,盖上被子。

之后,他找出纸笔写了一张留言条压在床头柜上,如火烧屁股一般飞快离去。

堂堂大男人,竟被另一个男人如此热烈地追求,杨肃慎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

他决定,以后得对科恩敬而远之。

第二天清晨,阳光清透,晴空万里。

身着白色短款运动服的杨肃慎正在学校操场上奔跑,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一看,见来电显示是“扒皮”,嘴角随即上翘。

他摁下接听键,故作平静地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杜晟锐语气轻快,“哪儿呢?”

“操场,正在晨跑。”杨肃慎回应。

“等我。”

杜晟锐撂下两个字,挂断了电话。

杨肃慎收起手机,继续奔跑。

他跑到第6圈时,发现身着白衣、黑裤的杜晟锐披着一身金色的阳光走来,仿佛一尊行走的古希腊神像,高大、健美。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3日晚6点更新。

求领养,求鲜花,呜呜……

5

☆、打击

杨肃慎跑到杜晟锐面前停下,喘着气说道:“这么早?”

杜晟锐打量着被汗水洗过一般的杨肃慎,微笑着说:“看来,你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习惯。”

“嗯。”杨肃慎应道,“我现在的5000米速度,可比以前的快多了。不过,还是赶不上你的15分25秒。这些年,你是不是跑得更快了?”

杜晟锐点了点头,揶揄道:“每次跑步,我都能依稀看到你跑得快要断气的模样。”

“太过分了!”杨肃慎嗔怨道,“你就没想过我一直在进步?”

“我只记得你1米5不到的样子。”杜晟锐怀念地说道。

杨肃慎拍了拍胸口,严肃地说道:“看着我,我现在1米8了。”

“我还真以为你长不高呢。”杜晟锐调侃道,“当年,你连晾衣杆都够不着。”

杨肃慎回忆起往昔,埋怨道:“那会儿,我被你压迫得好惨。结果,到了也没拿到你的签名。”

杜晟锐想起这回事,笑问:“你和那个谁,还有联系吗?”

“他跟我同校,读计算机系。我不能去京市,他为了我,特意瞒着家里考到这边来,却又为了防止被人顺藤摸瓜,不能时常跟我在一起。”杨肃慎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对他的家人也很抱歉。”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庸人自扰。”杜晟锐劝慰道。

杨肃慎笑了笑,问道:“吃过早饭啦?要不要跟我去食堂吃一点?”

“跟我去茶餐厅吧,今天一天会很忙,早晨得吃好。”杜晟锐说道。

“我得先回去洗澡、换衣服。”杨肃慎征询道,“我住外头,房子很破,你要去我那儿坐坐吗?”

“怎么没住校?”杜晟锐不解道。

“发生了一些事,被全体室友扫地出门。”杨肃慎自嘲道。

“怎么回事?”杜晟锐关切地问。

杨肃慎咕咚咕咚喝下半瓶水,一边领着杜晟锐往外走,一边诉说前因后果。

二人走到停车场时,杨肃慎正好讲完。

杜晟锐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一辆黑色路虎的车门,示意杨肃慎上车。

他发动汽车,按照杨肃慎的指引,将车开到后者的住处附近。

杨肃慎的住处极为简陋,只有一间八/九平方米的卧室和一间仅够转身的狭小卫生间。

杨肃慎邀请杜晟锐坐下,给对方倒了一杯白开水,拿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杜晟锐听着从无法关严的卫生间门里传出的哗哗水声,环视着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衣橱的老旧房间,表情冷肃。

待到杨肃慎洗完澡出来,他看着这出水芙蓉一般清丽的人儿,只觉整个房间就像一个万恶的泥沼,疼惜的感觉瞬间漫溢。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杨肃慎微微一怔,说道:“这儿条件虽然差了点,好在离学校近。”

“我看不下去,你得跟我住。”杜晟锐语气坚决。

“你的女朋友……”

杨肃慎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杜晟锐打断了。

“我没有女朋友。”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有我这个电灯泡在,多不方便。”杨肃慎反对道。

“不会有!”

杜晟锐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肃慎,斩钉截铁。

“永远不会有!”

杨肃慎惊愕地瞪着杜晟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杜晟锐一把抱住杨肃慎,沉声问道:“你反感吗?”

“不……”杨肃慎咽了一口唾沫,“只是……”

“跟我住,就这么说定了。”杜晟锐一锤定音。

杨肃慎晕晕乎乎地跟着杜晟锐出门、上车、下车、进茶餐厅,直到小笼包、皮蛋粥摆在眼前,扑鼻的香气勾得他肚子咕咕叫,这才回过神来。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总算有精神消化杜晟锐带来的爆炸性消息。

他望着俊美无双、举止优雅的杜晟锐,心情很是悲伤。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都不爱巾帼爱须眉了?

多么好的孩子啊……太可惜了!

听到杨肃慎长长的哀叹声,杜晟锐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忙问道:“怎么了?”

杨肃慎摇了摇头,愁眉紧锁。

杜晟锐领着杨肃慎来到一个紧邻海市中央公园的名叫凤凰栖的高档社区,在售楼小姐的殷勤服务下翻看户型图。

他将一份6室2厅2卫1厨300平方米户型图递给杨肃慎,问道:“这个怎么样?”

杨肃慎扫了一眼,说道:“你一个人,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两个人。”杜晟锐纠正道。

“太大了,很难打扫。”

杨肃慎话音未落,售楼小姐热情地介绍起来。

“我们配备了家政服务公司,先生可以……”

杜晟锐摆了下手,售楼小姐立即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重新选出一张4室1厅2卫1厨180平方米的户型图,询问杨肃慎的意见。

“不能再小点儿吗?”杨肃慎问道。

“太小的,住着憋屈。”杜晟锐解释道。

杨肃慎想起自己租住的10平方米平房,叹道:“那就去看一下房子吧。”

在售楼小姐的引领下,杜晟锐、杨肃慎连续看了4套位于小区不同地点的公寓,最后选定了可以鸟瞰中央公园的位于9层的一套公寓。

杜晟锐一次性支付完600万房款,又招来设计师探讨装修问题。

他征求杨肃慎的意见,选定了现代简约风格。

与装修公司签好合同、预付定金后,他在工作人员的一片欢送声中潇洒离去。

见杜晟锐用一天时间搞定住房,想到前世的自己为了替父母买房,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半年,杨肃慎不得不感叹自己与杜晟锐之间的巨大差距。

他想像着6万张百元大钞堆在一起的场景,再想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房价,禁不住仰天长叹。

活了两世,依旧被生计逼迫,在一个年仅24岁的小青年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他做人可真失败!

坐在装修别致的中式餐厅包厢里,杨肃慎无精打采地拿着筷子,对满桌美食完全提不起兴致。

“怎么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杜晟锐皱眉问道。

杨肃慎摇了摇头,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我很忙,装修你盯着点。”杜晟锐吩咐道。

杨肃慎点了点头,咽下青菜,没了胃口。

手机传出短信提示音,杨肃慎打开一看,发现自己的银行账号收到了一笔近两万元的款项。

他查看了一下昨晚的刷卡记录,发现两边的金额一样,知道这定是科恩汇过来的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

当初接到来自瑞通中国研发中心的实习邀请函时,他真是高兴坏了。

既能挣钱,又能学知识,还能攒资历,多么好的机会啊,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没想到,人家看重的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这张脸。

现在,美丽的泡沫破碎了。

瑞通这条路,也算是封死了。

以后,他依旧只能靠做家教挣钱。

唉……

“到底什么事?”杜晟锐训斥道,“小小年纪,整天唉声叹气的,像什么话!”

“你别管我!”杨肃慎烦躁地说道,“烦着呢!”

“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杜晟锐义正严词地说道,“说吧!”

“就是你烦人!”

杨肃慎腾地站起身,抓起包转身就走。

杜晟锐急忙起身去追,恼怒地将杨肃慎抵在墙上。

“把话说清楚!我怎么烦人了?”

“你才24岁,就能花600万买房。我累死累活地工作一辈子,恐怕也攒不到这么多钱。你的存在,就是来反衬我的无能的。”杨肃慎愤懑地说道,“我本来过的挺好的,这些年拿奖学金、做家教,攒了一些钱,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可是,你却突然之间蹦出来,还死拖着我不放。我一看到你,就心理不平衡,就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

杜晟锐嗤了一声,讽刺道:“搞了半天,原来是红眼病犯了。人比人,气死人,不知道吗?你没事找事跟我比干什么?我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吗?不自量力!”

“我就爱不自量力,你管得着吗?”杨肃慎气得大叫起来,“放开我!”

杜晟锐伸手使劲捏杨肃慎的脸颊,凶狠地说道:“臭小子,我真想捏死你!为了这点破事,也值得冲我大喊大叫。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这么对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杨肃慎疼得厉害,想要抬脚踢人,却被吃一堑长一智的杜晟锐给及时压制住了。

“你把你的存款交给我,我帮你投资,保管让你变成大财主,买得起大房子,每天数钱数到手软。这总行了吧?”杜晟锐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5日晚6点更新。

☆、心结

杨肃慎登时双眼放光,急切地询问:“我手里有20万,能变成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杜晟锐问道。

杨肃慎想了想,说道:“1000万吧,够我买房、买车、养老了。”

“笨蛋!”

杜晟锐重重拍了一下杨肃慎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得到杜晟锐一年至少翻一番的稳赚不赔的投资保证,杨肃慎的心宽了、气顺了、胃口也回来了。

他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殷勤地给杜晟锐夹菜。

杜晟锐瞧着杨肃慎顶着红肿的半边脸、笑得像朵花似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胃口却是大开。

自从7年前遇到这小子,他的情绪就轻易地受到其影响。

他的心田,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小子埋下了一粒种子。

远隔重洋的6年时光里,这粒种子破土发芽、茁壮成长,如今已经变成一棵大树。

而这个当年播种的小子,却似乎毫不知情。

莫非,这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么,谁该为这一切负责?

新房的装修历时一个月,正好在9月底完工。

国庆期间,正是家电、家具等卖场疯狂促销的时候。

杨肃慎拖着杜晟锐满城跑,将居家过日子需要的所有东西全部买齐。

他那精打细算的小模样,引得杜晟锐忍俊不禁。

短短3天半时间,原本空空荡荡的房子,被杨肃慎的一双巧手布置得雅致、温馨。

若不是新房需要通风一个月,杜晟锐都等不及要搬进去了。

杜晟锐正盘算着剩余3天假期该领着杨肃慎去哪儿玩,杨肃慎主动提出带他去郊区拜访爷爷、奶奶,顺便度假。

“你的爷爷、奶奶?”杜晟锐疑惑不解。

“我曾经的养父的父母。”杨肃慎解释道,“他们一直不知道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你可别说漏嘴。”

杜晟锐想起杨肃慎曾经在震风集团跟孙韶峰提起过养父,故作好奇地问:“你的养父?”

“他已经去世多年了,死于煤气爆炸。”

杨肃慎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厨房的天然气管道。

“对了,我得找人装个天然气泄漏警报装置,可千万不能再出这种事。”

杜晟锐伸手轻抚杨肃慎的脑袋,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放轻松!”

为了方便方文洁、于祥庆修养身心,钟向真在海市郊区购买了一栋三层独栋别墅。

杨肃慎坐在副驾驶座,指引杜晟锐开车过来探望前世父母,整个人像只刚飞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欢乐着。

他向杜晟锐交代完各种内情,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郊区清新的空气。

望着阳光下无边无际的葱郁林木,他感叹道:“真美!我都想留下来养老了。”

“你还不到20岁,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杜晟锐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在这边买栋房子。到了周末,我们可以过来度假,正好方便你探望爷爷、奶奶。”

杨肃慎侧头看着被车外斑驳的光影照得忽明忽暗的杜晟锐,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小锐,你能回来,真好!”

杜晟锐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杨肃慎,将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紧紧握住对方的左手。

抵达目的地后,杨肃慎手拎大包小包的高档补品,领着杜晟锐进入古色古香的别墅。

方文洁、于祥庆眉开眼笑地迎上前来,齐齐埋怨杨肃慎不该买这么多东西。

“这是最后一次,你下次要是再不听话,我可真要生气了。”方文洁摸了摸杨肃慎的脑袋,爱怜地说道,“你还是个学生,挣点钱不容易。”

他现在有了能下金蛋的大公**,当财主不是梦想。

杨肃慎暗自得意,热情地拉着杜晟锐介绍起来。

一通寒暄过后,杜晟锐送上一尊60厘米高的千足金寿星摆件。

方文洁、于祥庆见礼品如此贵重,摆着手不肯接受。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这点小东西,你们就安心收下吧。”

杨肃慎劝解了一番,这才让二老松了口。

泛舟、垂钓、采摘、烧烤、露营……

杨肃慎领着前世父母和杜晟锐,在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的露营景区度假。

他们露营地的隔壁住着一家9口人,其中3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刚满5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岁。

掀群摆、抽椅子、扔毛毛虫……

凡是三胞胎所到之处,无不惊叫声、哭喊声、笑闹声齐飞,真是好不闹腾。

方文洁、于祥庆并排坐在沙滩椅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那3个活泼好动的小小声音,沧桑的脸上均露出怀念的神态。

方文洁拉着杨肃慎的手,慈爱地说道:“你小时候,没这么闹腾。你懂礼貌、嘴巴甜,很讨人喜欢。”

“你爸就太过安静了。”于祥庆追忆道,“小小年纪,拿本书能坐着半天不动。别人家都抓孩子回家学习,我们家却要赶他出去玩。”

“你爸学什么都快,钢琴、画画样样都行,就是体育不好……”

方文洁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杨肃慎掏出餐巾纸,一边帮方文洁擦眼泪,一边心疼地说道:“快别哭了,小心伤着眼睛。”

方文洁哭了一小会儿,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她红着眼睛看着杨肃慎,饱含期待地说道:“肃慎,你一毕业就结婚好吗?奶奶想抱曾孙。”

杜晟锐心里一沉,忙将目光锁定在杨肃慎的脸上。

杨肃慎愣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我就算想结婚,也得有人要啊。现在的女孩子,个个眼高于顶。没房、没车、没存款的穷光蛋,人家可看不上。”

“爷爷、奶奶有房。”方文洁急忙说道。

“陵市有套房,是你爸当年贷款买的,你钟叔叔已经把贷款还完了。这边的别墅,虽然是你钟叔叔掏的钱,房产证上的名字却是我们两口子。爷爷、***房子,就是你的房子。

“存款,我们也有一大笔。你钟叔叔每个月都会往我们的银行账户汇钱。

“你要是想买车的话,立马就能买。”

这下子,杨肃慎算是明白,钟向真为何会担心他觊觎于家财产了。

他暗叹一声,诱导道:“奶奶,如果一个女人嫁给我,只是为了你们的财产,她能老实本分地过日子吗?我妈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这是活生生的教训啊!”

方文洁为难地看向于祥庆,于祥庆忙接上话头。

“你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群人,总还是有单纯、贤惠的女孩子。”

“我被我妈害惨了,对女人有心结。”

杨肃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闷。

“我刚大二,离毕业还有将近7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方文洁和于祥庆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杜晟锐暗暗松了口气,对多事的于家人非常不满。

想到这对老头老太若是知道杨肃慎其实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恐怕就不会心心念念地想要抱曾孙,他的眼中快速掠过一道寒光。

当晚,杨肃慎安静地躺在帐篷里,透过上方的透明塑料布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一直无法入睡。

并排躺着的杜晟锐虽然闭着眼睛,却能通过呼吸声判断出杨肃慎的睡眠状态。

他关心地询问:“怎么了?”

杨肃慎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我替于家可惜,因为我,他们家绝后了。”

杜晟锐翻了个身,将平躺的杨肃慎抱进怀里,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别瞎想。”

“我就算生再多孩子,也都是凌家的种。偏偏爷爷、奶奶不知情,还盼着抱曾孙。”杨肃慎苦恼地说道,“说实话,我真不想替姓凌的传宗接代。”

“要不这样,你就说小时候出过事故,没有生育能力。”杜晟锐提议道。

杨肃慎心里一动,旋即摇头说道:“他们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受这种打击。就算孩子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他们不知情,也能开开心心地抚养。有个孩子在身边闹腾,他们兴许能多活几年。”

杜晟锐沉默片刻,说道:“实在不行,你就找人代孕生子。你不必露面,只要协助工作人员采集体|液就行。有了孩子,你就不用再考虑结婚的事,也不必为女人所累。”

杨肃慎眼前一亮,紧接着又担忧起来。

“愿意做这种事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全世界女人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杜晟锐语气轻松。

“外国人就免了吧,我还是喜欢中国人。”杨肃慎顿了一下,又忧虑道,“不过,不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要对孩子负责的话,还是应该结婚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不见不散。

摇尾求花花、求领养,谢谢(*^__^*) ……

☆、曲折

杜晟锐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训斥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整天瞻前顾后,能成什么事?”

杨肃慎缓缓支起上身,疑惑地问:“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啊?”

杜晟锐重重敲了一下杨肃慎的额头,骂道:“你就是个大蠢蛋!”

“又打人!”杨肃慎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委屈地说道,“老被你这么打,不笨也变笨了!”

杜晟锐气恼地吐了口气,对这个无视他一直以来的各种暗示的榆木脑袋无能为力。

有时候,他真想把话挑明了说,又怕吓跑这只惯于缩头缩尾的小乌龟。

以前,他远在美国,脑海中只有杨肃慎那不足1米5的幼小模样,除了思念,并没有其他想法。

如今,杨肃慎已经长大,像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一般散发着甜美的香气,饶是他自制力超出常人,也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想他正值青春年华,却要像个老和尚似的清心寡欲,他觉得自己真是憋屈得紧,时不时地便会爆发一下。

杨肃慎哪里知晓杜晟锐这些曲曲折折的心思,总是无辜、委屈地当着炮灰。

一个月后,新房的气味散干净了,杜晟锐立即催促杨肃慎搬家。

杨肃慎本打算通知彭志贤,见对方在电话那头似乎非常忙的样子,就没再多话,也没提有关杜晟锐的事情。

他搬走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彭志贤打电话过来询问,这才意识到自从他搬离学校宿舍后,与彭志贤的联系竟是越来越少。

想到彭志贤说不定正处于热恋之中、顾不上他这个朋友,他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

2010年除夕,杨肃慎正在于家别墅里配合钟向真贴对联、挂灯笼,接到了来自彭志贤的电话。

“你没在租的房子里?”彭志贤劈头就问。

到现在才发现啊!

杨肃慎暗暗叹息,回答道:“我搬家了。”

“什么时候搬的?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彭志贤责备道。

“我看你挺忙的,就没打扰你。”杨肃慎解释道。

“你这话很见外。”彭志贤不高兴地说道,“我确实忙得昏天黑地,但是,不管你什么时候找我,都不算打扰。”

“你要是正跟女朋友亲热,我也不算打扰?”杨肃慎调侃道。

“我哪有女朋友?你听谁胡说八道?”彭志贤生气了,“为了赚钱租个好房子,我编程编得都快吐了,你竟然这么误会我!”

“好好好,是我的错。”杨肃慎连忙道歉,问道,“你租房子干什么?”

“跟你一起住啊。”彭志贤说道。

“宿舍又挤又闹,晚上还要熄灯,太不方便。食堂的饭菜也不好。我早就想搬出来了。

“我想过了,现在很多大学生都在外面合租。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引人怀疑。

“我租的房子,家具家电样样都有,还有厨房可以做饭。以后,我们就在家里吃。

“我已经搬过来收拾好了。你在哪儿?快过来看看我们的新家吧。”

“今天是除夕哎,你怎么没回家过年?”杨肃慎惊讶道。

“明天是你的20岁生日,我要陪你在新家过生日。”彭志贤应道。

“我的生日是5月20号。”杨肃慎说的是现在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你以前的生日不是情人节吗?”彭志贤认真地说道,“明天,你正好满20岁。”

杨肃慎无语了。

今年的情人节,恰好跟春节是同一天,又是沈震霆的20岁生日,真是赶巧了。

想到彭志贤为了自己拼命赚钱、闷声租房,连过年都不回家,杨肃慎感动不已,三个多月以来逐渐累积的郁闷感一扫而空。

“新家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杨肃慎记下地址,表示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抵达。

他跟方文洁、于祥庆打了声招呼,小跑着上楼收拾东西。

他拎着包直接下到车库,却被钟向真拦在了车前。

“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呆着,往哪儿跑?”钟向真训斥道。

“我跟爷爷、奶奶说过了,我要陪朋友过年。”杨肃慎回应。

钟向真冷哼一声,说道:“朋友能比家人重要?”

“这个朋友,跟家人一样重要!”杨肃慎语气坚定,“你管得太宽了!”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敢挑三嫌四?”钟向真质问道。

杨肃慎目光一冷,嘲弄道:“当初,可是你处心积虑地要把我找回来。这房子,是我爷爷、***。吃的、用的,也是他们掏钱买的。跟你有关系吗?你要是气不过,就把他们的房子、存款收走,以后别再骚扰他们。没有你,我照样能把他们养得好好的!”

钟向真面罩寒霜,盯着杨肃慎的目光仿佛两柄利剑。

杨肃慎只作不见,反而指着面前崭新的白色比亚迪f0小轿车,自豪地说道:“这辆车,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跟你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他打开车库大门,底气十足地开门上车,动作娴熟地将车驶出车库。

钟向真站在原地,目光冷硬地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当初在酒吧初见杨肃慎,他便被对方的出众风采吸引。

他吩咐心腹徐英东调查此人,没想到,竟有意外发现。

他两番试探,证实了杨肃慎与失踪多年的沈震霆果真是同一人,却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接连打了两顿。

杨肃慎完全不像小时候那样厚脸皮地热情,对他的态度总是在礼貌中透着疏离。

他与杨肃慎接触不多,却经常听到于家二老欢乐地念叨自家孙子,对这孩子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他经常去杨肃慎的个人网站查看最新消息,还跟着杨肃慎的热情粉丝一起,在英语天地里学英语。

他发现,杨肃慎就像飘然落下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以前,他过来探望于家二老,是出于孝心和责任。

现在,他多了一种心情,希望能够看到杨肃慎那雪莲花一般清雅的身影,听到那泉水叮咚一般悦耳的声音。

刚才,他正沉浸在与杨肃慎共度春节的淡淡喜悦之中,一个电话突兀地破坏了这份美好。

见杨肃慎急急匆匆地拎包离开,他有种被人忽略的恼怒感。

他试图阻挠,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杨肃慎赤/裸/裸地无视。

从来没有人胆敢这么对他!

这小子,必须为自己的无知无畏付出代价!

杨肃慎在路上购买了一些鞭炮、烟花,抵达彭志贤所在的桃园小区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开着车缓缓驶过处处张灯结彩的小区,停在一栋塔楼底下。

他乘坐电梯来到10层,敲响1002的防盗门。

房门很快打开,屋里黑漆漆的。

彭志贤的脸被楼道的灯光映得青白一片,却挂着阳光灿烂的笑。

“亲爱的,欢迎回家!”

杨肃慎跨进大门,一边脱外套、换鞋,一边向屋里张望。

由于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他看到了点点摇曳的烛光。

薰衣草的香气缓缓飘来,清香中带着淡淡的甜意,闻起来有种温暖的感觉。

钢琴曲的声音清澈如流水,轻灵缥缈。

彭志贤扶着杨肃慎走到铺着白色餐布,摆着刀叉、红玫瑰和红烛的长条桌前坐下。

他先奉上热腾腾的湿毛巾,接着端上两盘香气扑鼻的美式牛扒。

他与杨肃慎相对而坐,期待地说道:“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杨肃慎蘸着黑椒汁品尝牛扒,发现牛扒入口酥软、汁味浓郁,却又清爽适口。

他咽下牛扒,赞美道:“味道好极了。”

彭志贤咧开嘴,笑得开心。

“我还包了饺子,留在夜里12点吃。”

“这么厉害?”杨肃慎赞叹道,“西餐、中餐都会做,你未来的老婆可有口福了。”

彭志贤嘿嘿一笑,黑里透红的脸上憨态十足。

吃完牛扒,彭志贤又端上两杯菠萝酸奶慕斯,表功道:“这也是我自己做的。”

杨肃慎品尝了一口,冲着彭志贤竖起大拇指。

“你可以改行当大厨了。”

“我只做给我喜欢的人吃。”彭志贤笑道,“其他人可没这个口福。”

“我很荣幸。”

杨肃慎品着餐后甜点,心情像口中的美食一样酸酸甜甜。

吃完晚饭,彭志贤将杨肃慎请到沙发前坐下,打开电视和高清播放器,播放一部名为《若世界属于我》的美国电影。

这是一部同性恋青春魔幻音乐剧,讲述了一个弥漫着梦幻氛围的校园同志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沉重

杨肃慎看明白电影题材后,心生疑窦。

他偷偷打量彭志贤,发现对方正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顿觉心凉了半截。

科恩这样,杜晟锐这样,现在连彭志贤都这样。

怎么他的朋友,全部都有这种性取向?

这个世界如此的刻薄、世俗,他们的另类,会让他们的生活充满艰辛。

他们原本都是很优秀的人,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因为这样的与众不同,他们却要承担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杨肃慎默默看着电视里不断变化的画面,眼底、心中盛满了悲哀。

他的朋友很少,却都在默默承受不为世俗所容的痛苦。

他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只能给予最起码的尊重、理解、宽容。

想起自去年夏天表白失败后就一直没有联络的科恩,杨肃慎决定给对方打个电话。

这个美国人,独在异乡为异客,现在一定很孤单吧?

他不能回应对方的爱情,至少可以给予温暖的友情。

杨肃慎起身离开客厅,掏出手机寻找科恩的手机号码。

彭志贤望着杨肃慎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

自从因为好奇去了同志酒吧,他就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自己对杨肃慎的感情。

一年半过去,他的爱,早已泛滥成灾。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表白,只敢以这样的方式试探。

如果杨肃慎表现出反感,他会立刻像只胆小的蜗牛一样缩回触角。

他太过珍视这个人,宁愿一辈子将这份与众不同的爱情埋在心底,也不能冒险失去对方。

科恩独自在家吃完晚饭,正坐在书房的高背椅里,就着落地灯的灯光看书。

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一看,发现来电显示竟是“honey”,顿时心如鹿撞。

去年夏天,他因那次醉酒失态而无地自容,却也知道那顿晚餐的费用对于孤儿身份的杨肃慎来说是沉重的负担。

他向公司的财务部门索要了杨肃慎的银行账户,将餐费汇了过去。

之后,他一直没脸主动联系杨肃慎。

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偷偷想念心中挚爱。

没想到,他的honey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科恩抖着手摁下接听键,一声“hello”颤抖得语不成调。

“科恩先生,你好,今天是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除夕,我打电话给你拜个年,祝你新年快乐。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杨肃慎以美语礼貌地说道。

“不打扰。”科恩激动地说道,“能够接到你的电话,我很荣幸、很高兴。”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在哪儿吗?”杨肃慎询问。

“我在公司附近的家里。”科恩回答。

“一个人过节?”

“嗯。”

杨肃慎静默片刻,问道:“科恩先生,你有兴趣跟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过年吗?”

“好!”

科恩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他真没想到,经历了那样的失败与失态之后,他还有机会与杨肃慎共度佳节。

杨肃慎报上住址,吩咐科恩在经过复元大学时给他打个电话,以便他去小区大门口迎接。

挂断电话后,他回到客厅,告知彭志贤自己邀请了朋友一起过年。

彭志贤猜测,杨肃慎此举定是对同志反感、不愿意与自己共处一室。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觉得一颗心砰的一声摔成了碎片,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

发现彭志贤垂着头无声落泪,杨肃慎吓了一跳,忙坐到对方身边,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哭起来了?”

“你讨厌我。”彭志贤哭着说道。

“我没有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杨肃慎连忙解释道,“我是看电影想起来一个美国朋友。他一个人过年,我怕他孤单,才叫他过来的。他是同志,你有个心理准备。”

“真的?”彭志贤含泪看着杨肃慎,问道,“不是讨厌我?”

“绝对不是!”杨肃慎举手发誓。

彭志贤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问道:“你以后,会疏远我吗?”

“不会!”杨肃慎保证道,“不管你喜欢谁,我们都是好哥们儿!”

好哥们儿?

彭志贤暗暗苦笑,知道自己这份爱慕之情只能永埋心底了。

他伸手抱住杨肃慎,为自己夭折的爱情泪如雨下。

杨肃慎完全不知彭志贤千回百转的心情,只是伸手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对方的后背。

科恩抵达时,彭志贤已经调整好情绪,准备好饺子粉、面团、饺子馅、擀面杖等包饺子需要的物品。

杨肃慎招呼科恩洗手、穿围裙,手把手地教对方包饺子。

为了增添过年的热闹气氛,他还打开电视,收看央视春节联欢晚会。

科恩听不懂中文,见杨肃慎、彭志贤不时地跟着电视节目哈哈大笑,表情一片茫然。

直到杨肃慎笑完了、用美语向他详细解释,他才落后一步笑出声来。

他来中国3年了,以前过年时都独自出国旅游。

今年,因为对杨肃慎心存眷恋,他没舍得走。

他发现,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否则,岂不是错过了如此美好的除夕之夜?

三人提前吃完饺子,抱着一纸箱鞭炮、烟花,赶在午夜12点之前来到小区外面的街心花园。

矗立着大钟的宽阔广场上,聚集了无数戴着棉帽、裹着围巾抵抗严寒的男女老少。

众人口中呼出的白汽连成一片,却遮不住那迎接新年的兴奋、喜悦。

倒计时进入最后10秒,众人齐声高喊:“10、9……2、1。”

铛……铛……

钟声悠扬,与爆炸一般的欢呼声齐奏出欢乐的新春乐章。

杨肃慎掏出手机,将事先写好的“杨肃慎祝你新年快乐”这条短信群发给远在京市的杜晟锐、身在郊区别墅的前世父母和钟向真。

12声钟响过后,人们纷纷对亲人和身边的陌生人说出“新年快乐”这样简单却充满祝福的字眼。

科恩也用新学的汉语向杨肃慎、彭志贤以及周围的人群送上新春祝福。

之后,众人默契地散开,各自找地方点鞭炮、放烟花。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呼啸升空的烟花声此起彼落。

五彩缤纷的烟花照亮夜空、照亮一双双喜悦的眼睛、照亮一颗颗快乐的心灵。

置身于这片欢乐的海洋之中,科恩情不自禁地拉住杨肃慎的手,凝视着对方那映射着漫天绚烂的明亮眼眸,深情地说出“i love you”。

杨肃慎听不见这声告白,却从科恩的口型看懂了其话语。

他望着那含情脉脉的蓝眼睛,心里一阵歉疚。

如果他可以,他真想回应这个男人的深情。

可惜,他不能。

爱情,就是这样一种让人无奈的东西。

不是你只要付出努力,就会得到回报。

杨肃慎忽然想到,自己历经两世,还从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

这一生,他也会像科恩这样爱上一个人,哪怕遭到拒绝也坚持下去吗?

这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这一刻,杨肃慎对科恩生出了深深的敬意。

彭志贤一直在关注杨肃慎。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没有看清楚科恩的告白。

但是,他敏锐地发现科恩的眼神很不对劲。

他直觉地认为,那是热恋的眼神。

这一发现,令他惊奇、兴奋。

他决定,用科恩投石问路,打探一下杨肃慎的真实想法。

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杨肃慎掏出来一看,见来电显示是“金蛋”,忙跑到一旁以左手捂耳朵、右手接电话。

“又是那几个破字,多发几句会死啊!”

杜晟锐的吼声,伴着隆隆鞭炮声传出。

杨肃慎被震得耳膜生疼,却没有完全听清楚杜晟锐的话。

他对着手机大喊道:“太吵了,听不见,发短信!”

杨肃慎挂断电话没多久,收到一条杀气腾腾的短信。

“15点55,江东国际机场t1接机,到时候收拾你!”

这是哪天、哪个航班啊?

也不写清楚!

杨肃慎嘀咕了一声,收起手机。

三人放完鞭炮、烟花,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周围的人们差不多都放完了手中的存货,纷纷踏着满地碎红离去。

夜空恢复了寂静,在缭绕的烟雾和刺鼻的火药味中透出一丝清冷的孤寂。

杨肃慎对着夜空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收拾地上的烟花残骸。

繁华落尽,寂寞成殇。

这正是他不爱热闹的原因。

科恩默默地帮忙收拾,心情从云霄直坠深崖。

离别在即,相聚无期,教他如何不伤悲?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折磨

将残骸扔进垃圾箱后,三人面面相对,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杨肃慎借着路灯灯光仰望满脸依依不舍的科恩,心里有些怜惜。

他踌躇了一下,以美语询问:“科恩先生,再过4个半月,我就要放暑假了。不知到时候,我是否有荣幸再去贵公司实习。”

科恩笑了,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上绽放出向日葵一般灿烂的笑容。

“非常欢迎!”

他张开双臂,给了杨肃慎一个热情的拥抱。

杨肃慎抱住科恩,心空的乌云渐渐散开,明亮的日光倾泻而下。

送走科恩后,杨肃慎、彭志贤冒着严寒回到家中。

一进门,彭志贤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了?我怎么觉得科恩喜欢你?”

杨肃慎略一犹豫,坦言道:“他曾经向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彭志贤惊讶地张大嘴,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杨肃慎重重拍了拍彭志贤的肩膀,走进卫生间洗漱。

彭志贤听着哗哗水声,心想:“科恩表白失败了,肃慎还是把他当成朋友。我该不该大胆表白一次?说不定,肃慎会接受我。”

他刚刚窃喜了一下,又连忙自我反省。

那样厉害的科学家,肃慎都看不上。

他有何过人之处,能够让肃慎看得上?

彭志贤失落地叹了口气,心想:“我还是好好学习、努力赚钱,先争取做个能配得上他的人吧!”

杨肃慎、彭志贤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起床后各自打电话给家人拜年。

草草吃完晚点的早餐,他俩开始忙活午饭和生日蛋糕。

杨肃慎想起自己从昨晚进门开始就一直忙碌,还没来得及询问房租的事,遂开口问道:“房租多少钱?你租了多长时间?”

“这些你不用管,安心住下就行。”彭志贤豪爽地说道,“我现在的收入,付房租完全没问题。”

“既然是合租,我就得承担一半房租。你老实说,到底多少钱。”杨肃慎追问道。

“一千,你每个月给我五百就行。”彭志贤搪塞道。

“彭志贤!”杨肃慎停住择菜的手,语气严厉,“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彭志贤见势不妙,连忙改口:“两千,你给我一千。”

“你去把租房合同拿来。我自己看!”杨肃慎态度严肃。

“真是两千,没骗你。”彭志贤一脸诚恳,“我刚搬来,东西乱得很,不知道合同塞哪儿了。”

“我只要上网查一下桃园的房租,你立马露馅。”杨肃慎冷声问道,“彭志贤,你真打算顽抗到底?”

彭志贤心里发虚,不敢再隐瞒。

“三千。”

“租了多久?”

“一年一签。”

“过两天,我转一万八到你账上。”

“不用一次性给,你每个月给我一千五就行。”

“你一下子花出去一大笔钱,手里方便?”

“没问题。”

杨肃慎想起自己的存款都给了杜晟锐投资,前阵子跟他要钱买车就狠费了一番力气,不想再为房租这事去瞧杜晟锐的冷脸,遂没再坚持。

说来挺憋屈,明明是自己的钱,到了杜晟锐手里后,再想拿回来却很困难。

若不是看在惊人的投资回报率的份上,他真想从杜金蛋手里把自己的钱给抢回来。

杨肃慎正在心里埋怨杜晟锐,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他丢下菜快速洗了一下手,跑进卧室接电话。

“我要登机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出门。”

杨肃慎还没来得及答话,杜晟锐已经挂断了电话。

今天就回来?

他前天晚上不是刚走吗?

是有工作要忙吗?

欧美国家可不过春节。

想到这里,杨肃慎心里满是对辛苦奔波的杜晟锐的疼惜。

先前的怨气,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肃慎上网查询了一下航班,跟彭志贤表示要去机场接个朋友,便匆匆出了门。

处处飘红的机场大厅里人山人海,一团喜气。

在这里,分离、相聚频繁上演,这边哭罢那边欢笑,真是好不热闹。

杨肃慎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翘首以盼,待到杜晟锐那被长款黑色羊绒大衣包裹的颀长身影出现时,他视野中的其余事物一律褪成了白色的背景。

这个男人,家世、相貌、气质、才华……样样堪称完美。

或许是连上帝都有点看不过眼了,便给他添了一点小小的瑕疵。

可怜天下的女人们啊,只能远观这等优质美男,却没有机会亲近。

杨肃慎忙于感叹杜晟锐的瑕疵,却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才是一个能够让万物都化为虚无的耀眼所在。

杜晟锐走到仿佛雅致的白玉兰一般静静伫立的杨肃慎面前,伸手揉乱对方那头黑色丝绸一般柔滑的秀发。

他扫了一眼杨肃慎身上粗陋的大众品牌衣物,心中暗暗不爽。

什么破衣服穿到他身上,都掩盖不掉其内敛的风华。

难不成真要让他穿劣质的地摊货?

上了杨肃慎的f0小车后,杜晟锐的两条长腿完全伸展不开。

他一再调整副驾驶座的座椅,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杨肃慎冷眼旁观,幸灾乐祸地说道:“叫你小气,非让我买这么小的车。这叫现世报!”

“你这德性,也就配开这种车。”杜晟锐贬损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杨肃慎怨愤地横了杜晟锐一眼,气呼呼地发动车子。

他按照杜晟锐的要求,将其送到游艇码头。

眼看着太阳已经下山,他停车后便说道:“我得先走了,你回头自己叫车吧。”

“你去哪儿?”杜晟锐皱眉道。

“小贤过年没回家,我得陪着他。”杨肃慎说道。

“他3岁啊,要你这么**婆?”杜晟锐很是不满。

“他是为了替我过生日,才特意留下来的。”杨肃慎解释道,“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特意挑今天替小乌龟过生日,那小子用心险恶啊!

小乌龟肯定会大受感动,然后傻乎乎地上当受骗。

他岂能让小乌龟落入那小子的圈套?

杜晟锐暗暗咬牙,霸道地说道:“打电话给他,就说你今晚有事、回不去。”

“我没事啊。”

杨肃慎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杜晟锐。

“我找你有事。”杜晟锐敲了一下杨肃慎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要不然,我干吗要赶在大年初一回来,还坐你这破车遭罪?”

“什么事啊?”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非得今天吗?”

“对。”

“能找别人代替吗?”

“不能!”

“这样很对不起小贤,他肯定已经做好饭和生日蛋糕在家里等我了。”

“家?”

“嗯。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房子,与我同住。”

“跟你同住?”

“我想搬过去。房租挺贵的,他一个人负担会很吃力。那儿离学校近,我上下学也方便……”

杨肃慎话没说完,杜晟锐的拳头突然飞了过来。

饶是他反应敏捷地偏了下头,脑袋还是挨了重重一下。

“你神经病啊?”杨肃慎痛得大叫,“干吗突然打人?”

杜晟锐一把抓住杨肃慎的头发,一边使劲摇晃,一边怒火冲天地痛骂。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吗?你看不出那小子居心叵测?他摆明了看中你的屁股,你还傻乎乎地送上门去?难道说,你其实很想被他上,只是在我面前故作纯情?”

杨肃慎甩手扇了杜晟锐一巴掌,气得眼泪汪汪。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杜晟锐有生以来第一次挨巴掌,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一滴滴泪珠从杨肃慎的眼眶里滑出来、流过脸颊、在下巴凝成一滴大水珠,最后沉重地落在衣服上。

杨肃慎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说道:“我现在就搬家,以后,我们再也别见面了。你把我的钱都还给我。”

杜晟锐登时扑到杨肃慎身上,以别扭地姿势抱住对方。

“我会口不择言,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就是老天派下来折磨我的妖精!吸了我的魂,还敢跑,你休想!”

“放开我!”杨肃慎挣扎着骂道,“杜晟锐,你混蛋!”

杜晟锐见压制不住愤怒的杨肃慎,急得一口咬上对方的嘴唇。

刹那间,他只觉有电流自唇上掠过,迅速流向全身,令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理智之笼瞬间坍塌,欲望之兽咆哮着跳出来,蠢蠢欲动。

杨肃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惊呆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6

☆、破冰

杜晟锐困难地压制着心中的野兽,大脑一片混乱。

该不该现在表明态度?

会不会把他吓跑?

他都已经要跟他绝交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杜晟锐把心一横,低头吻住杨肃慎的双唇。

他没有接吻经验,只是凭借从影像资料中学来的东西,借着本能舔吻、勾缠。

他还没掌握一边接吻一边换气的窍门,没两分钟便停了下来。

见杨肃慎一张脸涨得紫红,他猛然发现对方一直憋着气,忙伸手轻拍对方的脸颊,提醒对方呼吸。

杨肃慎回过神来,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心脏有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

杜晟锐初尝亲吻的美妙滋味,没等杨肃慎喘匀气,又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杨肃慎呜呜叫唤着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摆脱杜晟锐的唇舌纠缠,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吻你!”杜晟锐回答得简单明了。

杨肃慎只觉脸颊烫得有如火烧,硬着头皮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这种白痴问题,我拒绝回答。”杜晟锐霸气十足地说道,“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碰。你必须一辈子爱我、忠诚于我、对我不离不弃!”

杨肃慎气结。

“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得去修理!”

“这都是你的责任,你必须对我负责!”杜晟锐带着控诉的表情,冷酷地说道,“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就杀了你,把你做成干尸!”

杨肃慎惊怒交加地瞪着杜晟锐,骂道:“神经病!”

“我只为你一个人发神经,你知足吧!”杜晟锐训斥道,“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蛋!”

杜晟锐使出蛮力,连拖带抱地将杨肃慎弄出车厢,一把扛到肩膀上。

“放我下来!”杨肃慎捶打着杜晟锐的后背,警告道,“别逼我动手!”

杜晟锐“啪”地拍了一下杨肃慎的屁股,呵斥道:“老实点!”

杨肃慎只觉半边屁股都麻了,气得重重打了一下杜晟锐的屁股。

杜晟锐脚步一滞,压低着嗓音说道:“你越闹,我越兴奋,既然你这么猴急,我就成全你。”

杨肃慎气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假装自己是个被人搭在肩上的褡裢。

他要是真的下狠手,杜晟锐其实也奈何不了他。

关键问题是,他舍得吗?

答案很明显,舍不得。

于是乎,他只能无奈地被杜晟锐扛上游艇,迎着漫天星光出海。

游艇为杜晟锐私人所有,上面的厨师、侍者、乐者等等则是从海市知名餐厅请来的。

餐桌上,杨肃慎以切盘子的力度狠切牛排,将刀叉用得嘎吱作响。

他吃饭的模样异常凶狠,仿佛一头正在撕裂猎物的野兽。

立在桌边的侍者暗暗惊讶,服务水准却丝毫不受影响。

拉小提琴的乐者则没这么淡定,偶尔会拉错一两个音节。

杜晟锐面带微笑看着借机泄愤的杨肃慎,用餐举止优雅,食欲异常旺盛。

大餐结束,餐厅里明亮的灯光忽然熄灭。

侍者推着一辆小车缓步走来,车上放着燃有20支彩色蜡烛的心形生日蛋糕。

乐者演奏完生日歌的欢乐旋律,拿着小提琴退到一旁。

“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不过,难得的20岁生日,还是放在今天过吧。等到5月20号,我可以再给你过一次生日。”杜晟锐柔声细语。

“免了。”杨肃慎语气冷淡,“我怕消化不良。”

杜晟锐不以为意,吩咐道:“许个生日愿望,吹蜡烛吧。”

“我希望你立马失忆,头脑恢复正常。”

杨肃慎直接说出愿望,一口气吹灭了20支蜡烛。

砰砰砰……

烟花陆续升空,在黑漆漆的海面上绽放刹那芳华。

杨肃慎扭头看向窗外,冰封的脸被色彩缤纷的亮光软化。

杜晟锐起身走到杨肃慎面前,在其耳畔说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烟火盛会,到甲板上看吧。”

杨肃慎哼了一声,快步走出舱室。

从暖和的室内突然走到寒冷的室外,他冻得直打哆嗦。

不过,他的目光仍被天空中妖娆绽放的一朵朵红玫瑰吸引。

杜晟锐披着一床厚实的毛毯走出来,从背后抱住杨肃慎,将二人裹在一起。

杨肃慎起先挣扎了几下,后来挡不住温暖的诱惑,乖乖地安静下来。

一颗闪亮的红心亮起,紧接着又是一颗与前者相交的红心,然后一柄飞箭射来,将两颗红心穿在一起。

最后,“i love you”这排英文字母在空中绽放,闪亮数秒后渐渐熄灭。

杜晟锐在杨肃慎那被海风吹得冰冷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柔情万千地说道:“我爱你!至死不渝!”

杨肃慎心神一荡,甜蜜的感觉像泉水一般自心底汩汩冒出。

他羞涩地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无地自容。

杜晟锐牵着精神恍惚的杨肃慎进入卧室,低头吻上那诱人的双唇。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的吻不再生涩,唇舌也很灵活。

杨肃慎心情摇摆得厉害,虽然一直在挣扎,却又使不出力气,反而变成了欲拒还迎的状态。

这勾得杜晟锐热情似火,亲吻愈发地热烈。

他只觉心跳如雷、两腿发软,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要随风而逝。

杜晟锐抱起杨肃慎放到床上,伸手去解对方的皮带。

杨肃慎登时清醒过来,摆出一副保家卫国的姿态,死死护住衣裤。

杜晟锐指着支起帐篷的地方,嗔怨道:“你想憋死我?我要是出了毛病,你这辈子都得守活寡!”

杨肃慎啐了一口,心里又羞又恼。

杜晟锐迅速摸了一把杨肃慎的腿间,坏笑道:“瞧瞧,小弟都在抗议了,你要是再专/制,以后就管不住它了。”

杨肃慎大感丢脸,忙翻身遮挡那处尴尬地。

居然被一个男人挑得情动,他难道也摆脱不了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通病?

杜晟锐压住趴在床上的杨肃慎,一边亲吻对方耳后的娇嫩肌肤,一边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诱哄。

“我不动你,就看看,我都忍了大半年了,真的不行了,乖,让我看看……”

杜晟锐的嗓音像大提琴一般低沉、华丽,有种深入人心的魔力。

杨肃慎逐渐沉沦,半推半就间被剥光衣物,露出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美好身体。

杜晟锐兴奋得眼冒精光、鼻息粗重。

他焦渴地亲吻每一寸肌肤,密密麻麻地种下一朵朵红樱。

来到那已经翘首以待的关键处时,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吞噬下去。

杨肃慎嘶得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杜晟锐强行压制。

他只觉自己落进了熔炉里,热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整个人像块冰一样快速融化。

为了这一刻,杜晟锐事先拿着香蕉,跟随影像资料练习了多次。

如今,虽是首次实战,他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

杨肃慎前世虽然做了12年免费老爸,实际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雏儿。

他的嫩**仔一旦被俘,根本毫无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杜晟锐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当杨肃慎缴械投降时,他反应不及时,被灌了一喉咙,呛得咳嗽不止。

杨肃慎意识到这是自己闯下的祸,尴尬、羞愧得直想找道缝钻进去。

他抓起枕头盖住滋滋冒烟的脸,恨不得把自己捂死。

他没脸再活下去了!

杜晟锐生怕杨肃慎就此退缩,忙止住咳嗽,夺走其遮羞的枕头。

他爱抚着杨肃慎那红得妖艳的脸庞,如饥似渴地吻了下去。

杨肃慎品尝到与先前不同的青涩味道,想到那是自己的东西,顿觉浑身上下燃起熊熊大火,整个人很快化作焦炭。

仙桃明明就在眼前,却得强忍着诱惑不去摘取,杜晟锐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不过,他尚余一丝理智,知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在城门前的峡谷里发动了一场袭击战。

杨肃慎被迫并拢双腿任敌冲刺,被那坚硬、滚烫的鲜明触感弄得心惊肉跳。

随着杜晟锐一声低吼,湿滑的液体喷涌而出,他像被开水烫到一样弹跳了一下,复又倒回柔软的床上。

青涩的气味飘散开来,粗重的喘息声缭绕不去,屋里静悄悄的,空气逐渐沉凝。

杨肃慎一动不动地趴着,心乱如麻。

他竟然和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他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污点

他和他相识多年,曾经生死相依,曾经长久别离,曾经乍然相遇,曾经朝夕相对……为何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不清楚,他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只知道,如果换成第二个男人这么对他,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对方。

或许,这就是爱吧。

只对这一个人特殊,只对这一个人宽容,只对这一个人敞开……

如果两个人真的走上这条不为世俗所容的道路,将会迎来多少骤风急雨、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可不是平民百姓。

他的背后,屹立着权势喧天的庞大家族。

这个家族,岂会容忍此等惊天丑闻、容忍他这个巨大污点的存在?

想到平静多年的生活将会就此打破,危险会随之而来,杨肃慎长叹一声,硬起心肠。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的纸盒里抽了些餐巾纸,草草擦去身上的污迹。

之后,他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前往卫生间洗澡。

当他回到卧室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正气。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裸身躺在床上的杜晟锐,语气郑重地说道:“人可以犯一次错,不能一辈子犯错。今天的荒唐到此结束。我得搬家,你尽快把钱还给我。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杜晟锐正为成功实现突破而高兴,没想到却突然被兜头浇下一桶冰水。

他自床上一跃而起,冲到杨肃慎面前,厉声质问。

“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很理智,发神经的人是你。”杨肃慎严肃地说道。

“你自出生起便头顶七色光环,坐拥普通人做梦都无法拥有的钱财、势力,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没有任性的权力。如果你一意孤行,你将会被你身后的势力吞噬。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你现在可以为了心目中的爱情不顾一切,你或许认为你已经有能力和整个家族对抗。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我相信,等你尝到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滋味后,你会后悔、退缩。到时候,倒霉的人是我。

“一个凌家,已经害我东躲西藏。再加上杜家,我在这世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要真是孤家寡人倒也罢了,我还有爷爷、奶奶啊。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不能再经受任何变故了。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陪伴他们平平安安地终老。

“算我求你,成全我这点小小的心愿吧。

“你也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懂得珍惜、感恩。

“能够被你喜欢,我真的很荣幸、很感激,可是,我真的无法接受。

“你骂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无情也好,我都只能给你一个答复:你和我,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注定了只能偶尔相交,然后各奔前程。

“我从来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也无意做灰姑娘。到此结束吧!谢谢你至今为我所做的一切!

“再见!”

杜晟锐默默看着面沉如水的杨肃慎,心情由最初的愤怒转为失望、转为灰心、转为冷淡。

杨肃慎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再开口挽留。

他的爱情之花刚刚绽放,又瞬间枯萎。

杨肃慎吩咐游艇船长驶回码头。

上岸后,他乘着浓黑的夜色,开车直奔凤凰栖小区。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个人物品,留下门禁卡和钥匙,毅然离去。

他回到桃园小区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他拖着行李箱一进门,便被飞扑过来的彭志贤问长问短。

“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后来还关机了?”

杨肃慎这才想起手机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他疲惫不已,懒得再下楼去车里查看手机的下楼。

“手机找不着了。现在几点了?”

“凌晨1点半,你的生日早过了。”彭志贤大为失望。

“没关系。”杨肃慎安慰道,“我们补过一下生日。”

短短几个小时时间,杨肃慎再度面对燃有20根彩色蜡烛的生日蛋糕,心里百感交集。

他闭着眼睛默默许愿,祝愿杜晟锐一生平安。

吹灭蜡烛后,他草草吃下一块蛋糕,说道:“我把行李都搬过来了,以后一起住吧。”

彭志贤一听这话,只觉先前漫长的等待一下子得到了回报。

他张开双臂拥住杨肃慎,开心地说道:“好!”

杨肃慎想起杜晟锐之前痛骂他的话语,心里有点芥蒂,对彭志贤这种亲密拥抱感到别扭。

只是,他自信不会被彭志贤迷惑心志、引入歧途,所以并不担心日后的合租生活。

大年初七,杨肃慎收到银行的账户余额短信提醒,得知原本空空如也的账户里一下子多了1000万。

他吓了一跳,连忙给杜晟锐打电话,对方却拒绝接听。

他再打过去时,杜晟锐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杨肃慎知道,杜晟锐这是打算用1000万为二人的关系画上终止符,就没再自讨没趣地骚扰对方。

只是,对着这天上砸下来的巨大馅饼,他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反而难过得想哭。

杨肃慎不再做兼职,而是把时间花在自学上面。

他想学习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识,想了解杜晟锐的专业领域。

思念,像一条神出鬼没的小蛇,时不时地便会游出来咬他一口。

那种疼,并不剧烈,却有种腐蚀人心的力量。

天长日久,他的心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千疮百孔。

5月母亲节的第二天傍晚,杨肃慎回到桃园小区时,发现家里多了一对中年夫妇。

经彭志贤介绍,他知道这二人是其父亲彭德强、母亲许丹娜。

彭志贤被许丹娜叫进厨房帮忙做晚饭,杨肃慎则被彭德强叫进卧室。

“昨天母亲节,小贤他妈收到了一份礼物。”

彭德强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到杨肃慎手中。

“你打开看一下。”

杨肃慎疑惑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

见照片内容竟是自己与彭志贤的亲吻,他又惊又怒。

“这绝对是假的,我和小贤从未做过这种事。”

“我已经找人看过,这不是电脑合成照片。”

彭德强逼视着杨肃慎,黑里透红的国字脸上满是威严。

杨肃慎对着灯光仔细查看了一下两张照片,说道:“那就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让人产生了误会。”

“如果这两张照片流传出去,没人会相信这是角度问题、这是误会,小贤和你都将成为众矢之的。你们的学业很有可能无法继续。”彭德强语气冷厉。

杨肃慎深以为然,心里很是恼火。

他不知道偷拍者针对的是自己还是彭志贤,反正,只要照片流出去,他们两个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世人总爱捕风捉影,如果有照片为证,即便反映的不是真相,好事者也会兴风作浪。

“这事得让小贤知道。”杨肃慎严肃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愿意跟他走得太近,他却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房子给租下来了。房租这么贵,他一个人承担会很吃力,我只好搬过来与他同住。没想到,竟会被有心人拍出这种照片来。也不知偷拍者是针对谁。说到底,这还是我的疏忽。”

彭德强以审问犯人的目光盯着杨肃慎,冷冷地问道:“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这真的只是误会?”

杨肃慎皱起眉头,语含责备之意。

“彭先生,你我初次相识,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你问这种话,就是连你自己的儿子都怀疑了。发生这种事,小贤需要的不是家人的责备,而是无条件的信任和坚定的支持。请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态度!”

彭德强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20岁的毛头小子教训,先前的立场也被瞬间调转。

杨肃慎走出卧室,进厨房将彭志贤叫了出来。

他递上两张照片,说道:“这是你爸刚才给我的,不知是谁,昨天寄给你妈作为母亲节礼物。”

彭志贤接过照片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哪个王八蛋ps的?老子操他十八代祖宗!”

“你爸说,他找人看过了,不是电脑合成照片。”杨肃慎平静地说道。

彭志贤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见父亲立在卧室门口、母亲立在厨房门口,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气得暴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暗算

彭志贤怒道:“我刚才还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突然跑过来。竟然是为了这种破事。你们不先跟我说,却偷偷摸摸地质问我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我们没有做过这种事,绝对没有!

“我好歹当了你们20年的儿子,你们对我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们这也是当父母的?

“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肯上本市的大学吗?就是因为我烦你们,烦透了!”

杨肃慎盯着脸色难看的彭德强,目光里散发着无声的谴责之意。

许丹娜迈着裹在黑色丝袜里的一双细腿走上前,以保养完好的白皙手掌轻抚彭志贤的后背,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你爸就是问一声,既然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就没事了。好了,别生气了。”

彭志贤扭身避开,愤怒地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杨肃慎伸手拉了彭志贤一下,教导道:“叔叔、阿姨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枪口得对着偷拍照片、寄照片的人。”

彭志贤登时调转枪口,骂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害老子?等老子查出来,黑他祖宗十八代!”

杨肃慎想起彭志贤是个挺高杆的黑客,遂建议道:“寄照片的人有你家的地址,对你肯定很熟悉。你先从身边的同学、朋友查起吧。”

彭志贤点了点头,咬牙切齿。

“我得找房子搬家了,你以后一个人住吧,房租我会继续承担。”杨肃慎叹息道,“这什么世道,同性都得战战兢兢地怕人误会,真是……唉……你以后在为人处事方面谨慎点,别大大咧咧的被人钻了空子。”

彭志贤又气又急,想要挽留杨肃慎,又怕偷拍事件升级。

他不是一个不懂人心险恶的傻蛋,现在都已经被人偷袭了,岂能傻乎乎地留着把柄。

眼看着同居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头,他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你都不住这儿了,还付什么房租?我手里有钱,你放心吧。”

杨肃慎拍了拍彭志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只要你好好把握,生命里的每一个挫折,都会成为今后的宝贵财富。我先去旅馆住两天,近期我们还是别见面了,电话联系吧。”

“我出去住,你留在这儿。”彭志贤连忙表态。

“叔叔、阿姨都在呢,你们好好聚一聚。”杨肃慎鼓励道,“小贤,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珍惜重要的人。”

他最重要的人,是他啊!

可惜,一点小小的风浪,就能把他俩分开。

说到底,还是他的力量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保护他的最爱。

彭志贤恨意滔天,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强!

杨肃慎执意不让彭志贤送出门,拖着行李箱独自离开。

彭志贤转头就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上网入侵可疑人物的电脑、捉拿凶手。

彭德强、许丹娜本是过来找杨肃慎兴师问罪的,结果却弄了个灰头土脸。

现在,他们没了立场,又被儿子无视,真是尴尬不已。

想到寄照片的人说不定还会兴风作浪,他俩又提心吊胆起来。

杨肃慎躺在旅馆的床上,想着那两张照片,觉得整件事情很可笑,却又让人警醒。

社会何其险恶,稍有不慎,就会麻烦缠身。

人活一世,必须禁锢在世俗划定的条条框框里,即便不快乐、不幸福,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着实可悲。

他好歹重活一次,应该比从前更潇洒一些才对,否则,就太对不起这第二次人生了。

至少,他可以在脑海里放纵自己想念那个人、想念那一晚。

拥有的时候,不能够珍惜;失去的时候,却倍加怀念。

他真是一个可怜虫啊!

一年不到的时间,接连搬了4次家,杨肃慎对这种居无定所的状态生出厌倦之心。

想到银行里转成一笔笔年限不同的整存整取的存款,他动了买房的心思。

杜晟锐既然已经摆明了要跟他断绝来往,这笔钱,他是还不回去了。

把钱放在银行里生利息,是最愚蠢的行为。

至于金融投资,他目前还是门外汉,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只有投资房产这条路了。

杨肃慎先在网上查看信息,又实地考察了一番,最后在学校周围靠近地铁站的地方买下两套房。

面积大的那套,他打算好好装修一下,留着自己住。

面积小的那套,他打算简单装修一下,到时候找借口低价租给彭志贤。

一夜之间变成有房有车一族,都是托杜晟锐的福。

想到此生再也不可能与“金蛋”产生交集,杨肃慎又情不自禁地伤心了一回。

彭志贤忙活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捉到凶手。

不过,他意外地抓住了不少人的把柄。

他将这些信息加密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他发现,他变得越来越yīn险了。

不过,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他不介意这种变化。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需要对一个人真诚就可以了。

他的心,也只对这一个人敞开。

那两张照片一直没有被人公开,彭氏夫妻的心一直悬着,不得安宁。

他俩日日期盼凶手迷途知返,期盼彭志贤早日毕业、不必再受这无中生有的照片的威胁。

彭志贤却盼着凶手行动,以便乘机捉住对方。

他抓人把柄抓上了瘾,对提升个人能力的渴求越来越旺盛。

进入三年级,彭志贤积极踊跃地报名参加复元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的交换留学项目。

他一方面是为了有机会出国深造,另一方面是为了刺激凶手动手。

他还怂恿杨肃慎报名参加复元大学医学院与哈佛大学医学院的交换留学项目,却被忙于辅修金融学二学位的杨肃慎拒绝了。

彭志贤以为,凶手会偷拍照片,应该是出于对他或者杨肃慎的嫉恨。

他俩一旦风光起来,凶手必定会忍不住拿照片出来威胁。

没想到,他的请君入瓮计划竟然失败了。

直到他力敌群雄、光荣地成为交换生,凶手也没有任何行动。

彭志贤暗骂凶手孬种,心情复杂地准备出国事宜。

他不明白,杨肃慎为何放弃交换留学这样大好的机会,非要学那个二学位。

他是多么地不舍得离开啊!

可是,要想成长为能够与杨肃慎并肩站立的人,他首先必须学会忍耐。

曾经黏人的孩子长大了,已经可以独自飞翔了。

杨肃慎感到非常欣慰,真心诚意地给予祝福。

他不知道,彭志贤此番留学,其实是为了将来能够有资格、有能力一辈子黏着他。

8月下旬,彭志贤自海市江东国际机场启程,飞往美国波士顿。

前来机场送行的人包括父母、朋友、同学,唯独没有杨肃慎。

彭志贤知道,杨肃慎这是为了避嫌。

他多么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杨肃慎身旁,自豪地向世人宣布:这个美人是他的一生挚爱。

带着这样美好的期待,他压下心头的伤感、不舍,意气风发地奔赴大洋彼岸。

彭志贤走了,杨肃慎总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的。

他偶尔会去彭志贤已经退租的房子里坐坐,回味一下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将这套房子空置着,等着远飞的朋友归巢。

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反应迟钝的人,总在失去以后才懂得想念。

好在他的学习任务很重,容不得他陷在情绪低谷之中。

在麻省理工学院当交换生期间,彭志贤凭借优异的表现,顺利拿到该校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杨肃慎则在大四学年末修满金融学二学位所需学分,顺利拿到二学位。

6月底,彭志贤回国参加复元大学2012年本科生毕业典礼,并以优秀毕业生身份上台致辞。

彭德强、许丹娜坐在台下,黑白对比分明的两张脸上同样挂着骄傲的笑容。

杨肃慎坐在侧后方的座椅上,隔着落座的人群打量这对夫妻,觉得彭志贤真是生亏了,不但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皮肤和美貌,而且比父亲长得更加粗犷、壮实,偏偏体育还不是强项,典型的徒有其表。

想到这小子上初一时挺爱忧郁,小小一场运动会都能弄个落寞离群,害得他要写通讯稿表达情意、加以安慰,杨肃慎不禁感叹流年似水、岁月如歌。

仔细想来,那篇通讯稿的朗读者还是杜晟锐,真是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日晚6点更新。

☆、难堪

那时候,杜晟锐的嗓音就很优美,像大提琴一样低沉。

6年后,他的嗓音变得浑厚丰满,带着一种深沉的华丽感。

现在,他的嗓音是不是变得更美了?

他会用那样美的嗓音在谁的耳畔低喃爱语,诱使对方与之激情缠绵吗?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画面,杨肃慎就觉得似乎刚刚吃下一枚又酸又涩的青果,那股滋味一直蔓延到心灵深处。

好吧,他承认,他嫉妒了,虽然他没有任何立场。

如果他当初接受了杜晟锐的爱情,或许……

不!

没有或许,他肯定已经像个yīn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东躲西藏。

他真是被嫉妒冲昏头了!

他当初的选择,完全正确,不容置疑。

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光明正大地坐在学校大礼堂里为好友喝彩,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贪心不足,是绝对要不得的!

他绝不能令自己被欲望卷入绝望的深渊!

毕业典礼结束,彭志贤头戴学士帽、身着学士服,毫不避讳地拉着杨肃慎,在人潮涌动、热闹欢腾的校园里到处奔跑。

彭氏夫妇,一个举着数码摄像机、一个拿着数码相机,欢乐地追在宝贝儿子身后,忠实地记录下儿子的风采。

肆意挥洒的阳光、葱葱郁郁的校园,成为见证青春的美好背景。

儿子毕业了,照片的yīn影消除了,彭氏夫妇对杨肃慎也和颜悦色起来。

他们盛情邀请杨肃慎前往京市旅游,被对方以大五实习为由婉言谢绝。

彭志贤则以兼职为由打发走了父母,像4年前一样赖在杨肃慎的住处。

不过,因为有个设施齐全的厨房,这一次,他没在当米虫,而是当起了家庭煮夫。

他还不辞辛苦地每天往杨肃慎所在的复元大学附属医院送午饭,以便每天能够多看一次心上人享受美食的笑颜。

杨肃慎知道,这样的午饭,只能持续到8月底。

每次吃饭时,他都要先用手机拍下美食,然后再细细品尝。

谁都可以伴谁一程,谁都不能共谁一生,世事就是这么无奈。

不管彭志贤如何留恋,时间的脚步都不会停留。

临行前一晚,他不再克制自己不去触碰杨肃慎,也不肯睡客厅的沙发床,而是像条八爪鱼一样缠着对方,要求与对方睡在同一张床上。

夜深了,卧室里只有空调的轻响。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朦胧似梦。

彭志贤倾听着杨肃慎绵长的呼吸声,试探着轻唤对方的名字。

见杨肃慎没有回应,他凑到其耳畔轻声呢喃。

“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真是舍不得走啊!

“可是,如果不走,我就没办法变成能够配得上你的人,没资格对你说出那三个字。

“我要在美国闯出名堂来再回国。在我回来之前,你别爱上别人,好吗?

“等着我,求你了!”

彭志贤安静了很长时间,大着胆子撑起上身,屏住呼吸在杨肃慎柔软的双唇上印下一吻。

重新躺下后,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心脏咚咚直跳。

杨肃慎的睫毛快速颤抖了几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

他要是真跟他变成那种关系,还不得被他爸妈扒皮抽筋?

他的心,早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这一辈子,他注定只能辜负他了。

唉……

第五学年的临床实习时间较短,杨肃慎这个菜鸟算是初步入门。

待到第六学年的长达50周的临床通科实习结束,他看起来已经像个有模有样的医生了。

眼看着杨肃慎还有两年就要博士毕业、女朋友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方文洁、于祥庆开始坐不住了。

他俩一直在郊区养老,与年轻人接触得少,便拜托钟向真帮忙挑选人选,给杨肃慎安排相亲。

钟向真早就看上了杨肃慎,却因为于家二老的存在而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而杨肃慎在他面前就像个缩在壳子里的乌龟一样,令他总有种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无力感。

这些年,钟向真时不时地便会让徐英东打探一下杨肃慎的交友情况。

如果发现谁与杨肃慎交往过密,他就会使点手段拆散他们。

当年往彭家寄偷拍照片,就是他的杰作。

可怜杨肃慎、彭志贤这两个当事人怀疑过那么多人,却从未怀疑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身上。

经过多年的观察,钟向真发现,杨肃慎既不亲近女人、也不亲近男人,私生活干净得像个和尚。

他对杨肃慎的身心健康、性取向产生了好奇。

接到二老的拜托,他纵然不愿意看到杨肃慎结婚,却也乐意通过相亲试探一下这只小乌龟,顺便让小乌龟认清女性的世俗、刻薄,就此打消结婚生子的想法。

在前世父母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杨肃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点头答应相亲。

钟向真派人订的餐厅都是价格昂贵的高级餐厅,他却开着f0小车、穿着大众品牌衣物赴约。

每一个女人初见杨肃慎时都会露出惊艳的神色,然后笑靥如花地跟他交谈。

不过,当他表示自己目前是个穷学生、毕业后短期之内工资不会高、10年之内攒不够房子首付时,女人们的笑脸一律维持不住。

于是,每一次相亲的结果,都是失败。

以钱包急速瘪掉为代价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后,杨肃慎对女性群体大失所望,已经提不起结婚的念头了。

这一晚,杨肃慎刚刚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坐在对面的浓妆女人突然摔了刀叉,拍案而起。

“就凭你这副德性,也敢找我相亲?你知道我一个小时的咨询费收多少钱?你已经对我构成严重的人格侮辱与精神损害!赶紧回去啃你的破书吧,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女人抓起自己的香奈儿皮包、羊毛大衣,踩着10厘米高的红色细高跟鞋,凶神恶煞地走开。

杨肃慎愕然失语,呆呆地目送着女人怒气冲冲的背影。

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倍感难堪,对安排此次相亲的钟向真怨愤不已。

他招呼侍者结账,只觉等待的过程如此漫长、难熬。

等到结完账,他立马夹着尾巴逃走。

他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再相亲!

杨肃慎垂头站在电梯间里等待电梯上来,耳边忽然响起语气雀跃的女性嗓音。

“嗨,你在相亲?”

杨肃慎抬起头来,发现眼前有张妆容精致、兴味盎然的俏脸。

他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转头盯着不断变换的电梯指示灯。

女人滑步挡在杨肃慎眼前,挺着被紧身羊毛连衣裙勾勒得异常丰满的胸脯,以自信的口吻说道:“你看我怎么样?我们约会吧!”

杨肃慎惊讶地看着毛遂自荐的女人,礼貌而疏离地说道:“你很好,不过,我们不合适。抱歉!”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合不合适?”女人亲热地挽住杨肃慎的左臂,娇滴滴地说道,“带我去坐摩天轮吧,我想坐在最高处看夜景。”

杨肃慎被紧紧抵在手臂上的柔软弄得很不自在。

闻到女人口中喷出酒香,他猜测这个女人可能是喝醉了,心里暗叫倒霉。

他转头试图寻找她的同伴,正好撞上一双深如古井、艳中带煞的丹凤眼。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一时眼花,竟将陌生男人看成了杜晟锐。

待他定睛细看这位高大英俊、周身散发着睥睨天下气势的男人时,惊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真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8月4日晚6点更新。

☆、绑架

“锐,我是不是很没有魅力?”

女人拉着杨肃慎的手臂,转头仰望杜晟锐,抹着粉红色唇蜜的嘴唇撒娇似的撅着,语气满含委屈。

“我都这么投怀送抱了,他也不带我走!”

“他有眼无珠,看不到你的美!”

杜晟锐语气温柔,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意。

女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转头批评杨肃慎。

“你太没眼光了!竟然跟那种女人相亲,却不愿意跟我约会!”

杨肃慎回过神来,像甩掉溅在手上的滚油似的甩开女人,撒腿就跑。

女人望着杨肃慎狼狈逃窜的背影咯咯直笑,眼底却死气沉沉。

杜晟锐默默站着,低垂的眼眸下冰寒一片。

杨肃慎从12楼的楼梯间一口气跑到地下一层停车场,直奔自己的f0小汽车。

他粗喘着坐进驾驶室,掏出车钥匙想要插/进锁孔里,右手却颤抖得像中风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他恼恨地扔下钥匙,对着方向盘一通猛捶,胸口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眼泪像大雨一样滂沱。

发泄完毕,杨肃慎放倒座椅,带着一脸泪水疲惫地躺下。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

他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他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流眼泪?

一别5年,再度偶遇时竟被他撞破那种难堪场面,真丢脸!

接下来的两个月,杨肃慎一直陷在低落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傍晚,他结束医院的实习工作,去超市买了一些菜拎回家,发现家门口立着一位不速之客。

他打量着剑眉星目、目光犀利的中年男子,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先生,你找谁?”

“找你。”中年男子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跟我去医院做一下骨髓配型。”

杨肃慎被男子的态度激怒了,不客气地质问:“你哪位啊?”

“你爸!”男子斥责道,“居然连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太不像话了!”

杨肃慎这才想起凌嘉坤这号人物,登时嗤笑道:“我爸早死了,哪来的神经病!”

凌嘉坤勃然大怒,抬手想要扇杨肃慎一巴掌,却被对方敏捷地格挡开。

“有病就去治!再敢发疯,别怪我不客气!”杨肃慎厉声警告。

凌嘉坤气得直抖,指着杨肃慎的鼻子大骂“不孝子”。

杨肃慎毫不留情地以身体将凌嘉坤撞到一边,动作麻利地开门进屋,将防盗门砰的一声重重甩在身后。

骨髓配型?

他家有人得了重病?

活该,死了干净!

第二天清晨,杨肃慎穿着运动服出门晨跑。

他刚走出电梯,就被两个身穿特警制服的男人飞扑上来捉住、反手铐上手铐。

他惊诧地打量两位表情冷肃的精悍特警,语气肯定地说道:“特警同志,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两名特警一声不吭,只是强硬地将杨肃慎送上警车。

一路上,不管杨肃慎如何抗议,把他夹在中间的两名特警和前方开车的司机都跟哑巴似的不吐一字。

杨肃慎说得口干舌燥,泄气地闭上了嘴。

他想起昨晚上门颐指气使的凌嘉坤,强烈怀疑这次绑架事件与那个老混蛋有关。

警车停下后,他被扭送至一家私人诊所,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还被一名女护士抽走了鲜血。

到此为止,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对凌嘉坤恨得咬牙切齿。

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踢开;需要的时候,强行绑架。

这世上,竟有这样对待亲生儿子的父亲。

当天下午,杨肃慎被松了绑,却又被强行扒光除内裤以外的其余衣服。

他被迫接受身体检查,又被套上病号服关押在窗户装有防盗网的病房里。

经过几次试探,杨肃慎知道负责看守他的两名特警比他更加专业、强悍,不打算班门弄斧、自找苦吃,遂认命地留在屋里。

一个星期后,杨肃慎开始被迫接受动员剂静脉注射。

他知道,这意味着配型成功,他将被迫捐献造血干细胞。

想到自己一直被凌家人迫害,现在却又被迫拯救凌家人的性命,他觉得,自己真是这世上最懦弱无能、最荒唐可笑的人。

杨肃慎被迫连续4天注射动员剂,于第5天被采集走100毫升鲜血。

之后,他被两名特警送到自家小区附近,结束了近半个月的囚禁生活。

家里落满了灰尘,冰箱里的馒头、面包都长了绿毛,垃圾桶散发着阵阵恶臭,阳台的花草全部枯死……

面对这糟糕透顶的一切,杨肃慎只觉心灰意冷。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可以彻底摆脱私生子身份引来的噩运。

没想到,他还是太过天真了!

门铃响起,杨肃慎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去查看。

从猫眼里看到钟向真立在门口,他感到很意外。

他打开房门,打量着脸色yīn沉的钟向真,问道:“你怎么来了?”

钟向真推开杨肃慎进屋,话语透着逼人的寒气。

“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杨肃慎不打算隐瞒钟向真,而是希望对方能够了解现实的残酷,进而更加警醒。

“我被凌家派来的人绑架了,被逼着捐献了造血干细胞。

“他家的势力不小,竟能支使特警、动用警车。也不知是不是假冒的。反正绑架我的那两个人很厉害,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麻烦你找两个素质过硬的保镖,保护好我的爷爷、奶奶。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能让他们受伤。

“你也离我远点吧,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你要是出了事,二老怎么可能会没事?”钟向真语气冷冽,“赶紧收拾东西,搬去跟我住。”

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钟向真便疏忽大意了,也没派人保护杨肃慎。

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

一想到杨肃慎失踪了近半个月,他居然一直查不到线索,他就觉得异常恼火。

“不用了。就算搬到你那儿,他们也可以在学校或者医院动手。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杨肃慎灰心地说道,“与其天天提心吊胆,不如豁出命去享受当下。人这辈子,不就这回事嘛。要不是爷爷、奶奶还在,我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多少遗憾。随它去吧,能活几天是几天。”

“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懦夫!”钟向真骂道。

杨肃慎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有勇气、有毅力。所以,你成功了,而千千万万的人还在苦苦挣扎。

“我其实是一个很平庸的人,你就别想着鞭策我了。

“说实话,我一直很佩服你!能够认识你,我感觉挺骄傲的!”

钟向真不了解杨肃慎的真实身份,无法领会对方这番话的深层含义。

不过,他轻易地被杨肃慎取悦了,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就算是为了二老,你也得好好活着。跟我住吧。”

杨肃慎扫视了一圈死气沉沉的家,想到自己近期的状态确实太过糟糕,不能继续放纵下去,遂问道:“你家会不会常有朋友来访?我住过去,方便吗?”

“除了小时工,家里没有别人,你放心吧。”

钟向真开始憧憬二人的同居生活。

“那我就不客气地过去打扰了。”

自这一世见到钟向真以来,杨肃慎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

杨肃慎是个念旧的人,也是个懂得宽容与感恩的人。

即便钟向真改变太多、安排的相亲害他无比难堪,他也还是记得当年那个辍学少年的影子、记得这孩子多年来对前世父母的细心照顾,容易对此人生出亲近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8月6日晚6点更新。

7

☆、圈套

钟向真少年时期遭遇重大的家庭变故,恨透了他那个在丈夫死后丢下家人、卷走全部家产逃跑的妈,连带着对所有女人都心生芥蒂。

多年来,他只找男人泄欲,从来不碰女人。

即便于家二老不断催他结婚生子,他也无动于衷。

虽说他把二老当成亲生父母一样侍奉,二老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是,双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对彼此的私生活都不会越界管理。

所以,钟向真不会像杨肃慎那样被二老逼着相亲,而是一直顶着钻石王老五的头衔恣意放纵。

钟向真换床伴的速度比换衣服的还快,对谁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没投入真心。

不过,他出手大方、技术娴熟、能力超强,在圈内一向都是抢手货。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腻味了纯肉体交流,对精神交流的诉求越来越高。

他在挑床伴时不仅要挑容貌、身材、皮肤、年龄,还要挑内涵、品味、深度。

这就产生了矛盾。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年轻美貌的,都不会有深厚的内涵,而有内涵、有深度的,则不太可能年轻。

于是乎,他渐渐陷入找不到床伴的窘境。

一开始,钟向真尚能忍受。

时间一长,他那原本因为顾忌于家二老而对杨肃慎淡下去的心思又死灰复燃。

他想要杨肃慎,想将这个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的完美男人圈进自己的领地。

而杨肃慎的突然失踪,成了催化剂,令钟向真加快了行动。

杨肃慎不了解钟向真的心思,只是像株安静的植物一样生活在自己的区域,尽可能地不对钟向真这个房主造成影响。

钟向真一开始还担心自己适应不了被人侵入领地的生活,一段时间以后,他放下心来,却又开始不满了。

他要的不是不受干扰,而是进展。

美人在侧,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简直就是折磨。

钟向真思来想去,决定耍点小伎俩,诱骗杨肃慎喝下添加催情药物的酒。

他派人事先打听好杨肃慎的休息日,在杨肃慎轮休时以公司签下了一个投资规模巨大、预期回报率很高的项目为由,从外面的餐厅叫了一桌子菜在家中摆开,要求对方陪自己庆祝。

杨肃慎因为第二天休息,不必禁酒,便欣然举杯。

身在家中,他心情放松,再加上对钟向真不戒备,不知不觉间便被诱哄得喝了不少酒。

他感到身体很热,血液像欢快的小溪一般在血管中奔涌,最后汇集在关键部位。

他尝试着压制那种冲动,却没能像往常那样成功。

他生怕会被钟向真看出端倪,慌忙起身去卫生间冲冷水。

钟向真观察着脸色绯红、呼吸紧促、东摇西晃的杨肃慎,知道药物起效了,压抑多年的欲望开始躁动起来。

他跟随杨肃慎进入卫生间,好整以暇地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垂死挣扎。

杨肃慎发现仅用冷水冲洗脑袋不管用,打算再洗个冷水澡。

他抬手去解衬衫钮扣,手指头却完全不听使唤,老半天也解不开一粒钮扣。

身体越来越热,血管里涌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他只觉焦渴难耐,等不及脱掉衣服,便踉踉跄跄地扑到淋浴间,打开冷水冲澡。

湿透的白衬衫、黑裤子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极具雕刻美的修长身体,散发着禁欲的诱惑气息。

钟向真看得热血沸腾,再也按捺不住冲动,箭步冲进淋浴间。

他关掉水龙头,将湿淋淋的杨肃慎抵在湿滑的墙壁上,以风卷残云一般的气势吞噬觊觎已久的猎物。

他的亲吻、抚摸,像火星落入汽油桶,瞬间点燃杨肃慎身体里的欲望之火。

杨肃慎脑中警铃大作,慌忙伸手去推钟向真,却发现对方沉重得像座高山,无法撼动分毫。

他呜呜叫唤着想让钟向真退出,却迎来更加热烈的纠缠。

无奈之下,他只好猛地合上牙关,狠狠咬上那作乱的灵蛇。

钟向真已然忘情,没有防备杨肃慎的突然袭击,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双眼因为舌头传来的剧痛而冒出凶光。

杨肃慎抖着手打开冷水水龙头,贴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在喷洒下来的冷雨中缩成一团。

到了这份上,如果他还没察觉到异样,那就真是没脑子了。

身为一名男子,却总被男人觊觎身体,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吗?

自打重生以来,他一直在苦苦挣扎。

这13年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向真垂头看着在冷水中瑟瑟发抖的杨肃慎,心里懊恼不已。

他了解药物的药性,知道杨肃慎正在死扛。

宁愿忍受药物的折磨,也不肯顺水推舟放纵自己,这人未免太死脑筋了!

他怎么偏偏就看中了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他虽然急着想吃大餐,倒也不会没品到强/暴杨肃慎。

他伸手关掉水龙头,口齿不清地说道:“别再冲冷水死扛了,自己动手纾解吧。”

丢下这话,他带着冲天怨气快步走出卫生间。

钟向真从不会委屈自己,既然欲望已被勾起,而家里的臭石头又不能助他宣泄,他自然要另找床伴。

这一夜,他龙精虎猛,硬生生地将经验丰富的床伴给干晕过去。

杨肃慎明白洪水宜疏不宜堵的道理,实在撑不下去时,只能忍耐着羞耻心自我宣泄。

直到耗光了库存,累得几乎虚脱的他才算是摆脱了困境。

他草草冲了个热水澡,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杨肃慎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只觉身体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想到钟向真这个罪魁祸首,他又怒又恨,却也有点庆幸、有点后怕。

钟向真既然敢对他下药,想必是做好了拿下他的打算。

如果钟向真没有中途收手、而是强硬到底,以他昨晚那种欲/火焚身却又四肢绵软的状态,恐怕会在劫难逃。

仔细想来,钟向真一直对他没有好感,当初会主动邀请他同住,必定是有yīn谋的。

而他,总想着钟向真是自己前世的学生,对这人轻易地解除了防备,竟然傻乎乎地中了圈套。

真是何其愚蠢!

杨肃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挺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拖着行李箱搬离钟宅。

想到许久未住的家中必定积满灰尘,他没有力气打扫,直接开车前往酒店入驻。

百花齐放,阳光灿烂,明媚的春天已然来临,为什么他的人生还处于冰封的寒冬之中?

春走了,夏来,在一片喧嚷的蝉鸣声中,杨肃慎被一位头顶利落的短发、身穿清凉的吊带裙的妩媚女人敲开了家门。

“我一直在等你请我去坐摩天轮,你一直没来,我只好过来找你了。”女人俏皮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雪蛟,黎明的黎、雪花的雪、蛟龙的蛟。”

杨肃慎端详着黎雪蛟那荡漾着笑意的脸,想起此人是杜晟锐的亲密朋友,心里微微一痛。

他点头致意,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好!”

“不请我进去坐坐?”

黎雪蛟挑眉看着堵在门口的杨肃慎。

“家里太乱,不好意思。”

杨肃慎转身换了一双黑色夏季运动鞋,拿上钱包、钥匙走出门来。

“我们到外面的快餐店坐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8月8日晚6点更新。

☆、真相

黎雪蛟打量着身着白色圆领t恤、藏蓝色运动短裤的杨肃慎,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得天独厚,不但相貌好、皮肤好,而且不管是曾经的正装还是现在的家常衣服,都掩不住那股清风朗月般的气质。

对比之下,每天光是化妆、配衣服、配首饰就要花上两三个小时的她,则透出浓浓的包装味道。

杨肃慎掏钱买了两杯鲜橙汁,领着黎雪蛟在被阳光照得通透的凉爽快餐店角落坐下。

冷饮喝了一大半,黎雪蛟见杨肃慎一直不开口说话,大有沉默到底的架势,只好主动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杨肃慎抬起头,一脸迷惑。

“上次遇到你时,我已经被查出患有白血病。我的血型特殊,骨髓供体一直找不到。我当时以为,我这辈子,就算是活到头了,便破罐子破摔了。”黎雪蛟解释道,“平时的我,没那么豪放。我看你那次似乎被吓到了,不好意思。”

杨肃慎这才明白,害他去年冬天被凌嘉坤绑架的罪魁祸首竟是面前这个陌生女人。

只是,杜晟锐不是知道他的特殊血型吗,怎么没有联系他去做骨髓配型?

朋友的性命,竟无法令杜晟锐暂时放下他俩之间的矛盾?

也许,黎雪蛟不算是杜晟锐的亲密朋友?

那么,杜晟锐那天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

杨肃慎心中疑惑,便想向黎雪蛟打探。

“那天那个男人,是你的朋友?”

“你还记得他啊?”黎雪蛟笑了起来,“对哦,他骂了你。他平时不是那样的人,那次只是对我保护过度了。毕竟,那时候,我是个快要死的人,将死者为大嘛!”

保护她,就该辱骂他?

杨肃慎垂下头,感觉嘴里发苦。

二人都沉默下来,在喧闹的快餐店里自成一个静谧的空间。

黎雪蛟突然叹了口气,以充满怀念的口吻说道:“有时候,我真怀念那段日子。虽然快要死了,却得到了他的关注。我追了他那么多年,他一直对我很冷淡,等我被查出白血病、迟迟找不到骨髓供体,他却向我求婚了。”

杨肃慎只觉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连呼吸都疼痛起来。

他在桌子底下攥紧双拳,指甲悉数刺进掌心。

“唉……我当时真是太蠢了!怎么会突然自尊心发作,一口拒绝了他?就算他是可怜我,我也应该牢牢抓住他啊!就算我很快就要死了,也该跟他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啊!”

黎雪蛟唉声叹气,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

杨肃慎自巨大打击中缓过劲儿来,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杜晟锐既然已经向黎雪蛟求婚,对这个女子应该很重视,为何宁愿看着她被死亡的yīn影笼罩,也不找他去做骨髓配型?

虽说血型相同,不一定就能配型成功,可是,这毕竟也是一个机会啊,怎么能眼睁睁地放过?

他想不通杜晟锐的心思,忍不住试探着说道:“你病重时,他都能向你求婚。你现在好了,不正该皆大欢喜吗?”

黎雪蛟撅起红唇,委屈地说道:“他只在我病重的时候对我好,我动完手术,他就渐渐地不来看我了。再等我出了院去找他,他比从前更冷淡了。我多次向他道歉,他都不肯原谅我。他的自尊心太强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我好后悔!”

杨肃慎越发地觉得奇怪。

他感觉,杜晟锐之所以会向黎雪蛟求婚,似乎就是看中了她命不久矣这一点。

要知道,杜晟锐如果真的只喜欢男性,娶一个身体健康的妻子无异于作茧自缚,而一直不娶妻,又会像他这样被家人不停地唠叨、甚至逼着去相亲。

如果娶一个病重的妻子的话,以上问题迎刃而解。

待到妻子病逝,杜晟锐完全可以以思念亡妻为借口,此生再不续娶。

亡妻,实质上是一块万能且坚实的挡箭牌,可以抵达来自俗世的一切利箭。

他真是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往无前,而是懂得迂回、妥协。

杨肃慎在欣慰之余,对被迫成长的杜晟锐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

再看面前这位差点成为牺牲品却尤不自知的女人,杨肃慎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转念想到这个女人当初如果真的跟杜晟锐结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据妻子之名,他又心生嫉妒。

当他想到此女至今仍在没完没了地纠缠杜晟锐时,他又厌烦起来。

“瞧瞧我都跟你说了什么。”黎雪蛟自嘲地笑道,“你肯定觉得我特唠叨吧?”

杨肃慎摇了摇头,不想再被纠结的心情干扰,遂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捐赠者是我?”

“我问了凌先生。”黎雪蛟回答。

“你跟他很熟?”杨肃慎问道。

“以前不熟,现在很熟。”黎雪蛟迟疑了一下,说道,“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的父亲。我很感激他。”

杨肃慎冷笑一声,质问道:“感激他绑架我,囚禁我半个月?”

黎雪蛟惊讶地睁大眼,说道:“竟有这种事?我完全不知情,对不起!”

“他会这么卖力地讨好你,肯定是有求于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也配得上‘感激’二字!大小姐,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杨肃慎讽刺道,“你不必感激我,因为我根本不想捐献,完全是被强迫的。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凌家上下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再见!”

杨肃慎决绝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黎雪蛟。

因为出生显赫,黎雪蛟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只在杜晟锐那里品尝过碰壁的滋味。

哪怕是家世显赫的杜晟锐,也未曾如此待她。

第一次遭受此等境遇,她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待到黎雪蛟回过神来,杨肃慎早已走得没影了。

她看着对面喝剩的鲜橙汁,回想着杨肃慎的一番话,决定对凌嘉坤及其亲人进行重新评估。

杨肃慎回到家,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他握着手机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半晌,终于还是下决心给多年未曾联系的杜晟锐发一条短信。

“天气炎热,注意防暑。即便未能心想事成,也不要着急上火。好好保重身体!”

杜晟锐看完来自“小乌龟”的短信,大脑飞快运转。

未能心想事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何会忽然之间发这么一条短信?

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杜晟锐思来想去,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只好拿起手机拨打杨肃慎的电话。

见来电显示是“金蛋”,杨肃慎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

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连一个“喂”字都发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给我发这种短信?”

杜晟锐的声音像大提琴一般低缓,带着一种直击心灵的力量。

杨肃慎瞬间湿了眼眶,张了张嘴,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说话!”杜晟锐命令道。

杨肃慎尝试了几次,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不可能没事!”杜晟锐语气强硬,“老实说!”

杨肃慎沉默了一会儿,以沙哑的声音说道:“黎雪蛟找过我。”

杜晟锐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暗恨这个女人多事。

“我不知道需要造血干细胞的人是她,我被凌嘉坤绑架、囚禁,没有拼死反抗。”杨肃慎低声说道,“对不起,坏了你的好事!”

杜晟锐早就猜到凌嘉坤不可能说服杨肃慎捐献造血干细胞,却没想到凌嘉坤竟会使出这等卑鄙手段,顿时心头火起。

“发生那种事,为什么不求救?”

“他需要我的鲜血救命,不会蠢到害我。”杨肃慎顿了一下,语气低落地说道,“我没有可以求救的人。”

杜晟锐心里一痛,一颗心霎时化作沉重的石头。

他沉默良久,语气僵硬地说道:“你可以找我!”

杨肃慎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委屈、伤心等等各种负面情绪蜂拥而至。

他一边哭一边控诉,像个饱受委屈的小孩子。

“你早就不要我了,用1000万打发我,不肯接我的电话,见面也假装不认识,还当着别人的面骂我……”

杜晟锐心疼得无以复加,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波涛一般汹涌的思念,握着手机飞奔至玄关换鞋、拿钥匙。

冲到楼梯间时,他按下下行按钮,打断杨肃慎的哭声,大声问道:“你在哪儿?”

“家。”杨肃慎哭着回答。

“哪个小区的房子?”

“怡和园。”

“我这就过去,等我!”

杜晟锐挂断电话,大步跨进敞开的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0日晚6点更新。

☆、套牢

杨肃慎盯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意识到杜晟锐这是要来家里找自己,心情顿时慌乱起来。

他要来了!

他要来了!

……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茶几上摊开的医学杂志。

家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无须多加收拾,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便闲得无事可做了。

想到杜晟锐或许还对自己有感情、有冲动,或许还会做那种让他羞得无地自容的事,他顿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很怀念二人肌肤相亲的美妙滋味。

杨肃慎一咬牙,决定事先做好准备。

他拿起斜挎包装上手机、钱包、钥匙,跑进卫生间快速洗干净脸,又跑到玄关换上运动鞋、戴上墨镜和棒球帽,飞奔出门。

他硬着头皮跑进药店购买安全套、润滑剂、消炎药,待到买完东西出来,竟是大汗淋漓。

回到家后,杨肃慎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又咬牙清洗了后面,像只煮熟的虾一般带着一身水汽走进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色光芒的卧室。

他在衣橱里翻来翻去,最后挑了一件方文洁送他的、他一次都不肯穿的淡粉色短袖t恤套上身,又配了一条白色休闲短裤。

望着穿衣镜里粉粉嫩嫩的大男孩儿,想到自己的真实年龄,他羞赧得不敢再看,却也没舍得脱掉衣服。

三短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杨肃慎连忙关上衣橱,飞快地冲向玄关。

见杜晟锐还记得二人当年约定的敲门节奏,他心里头暖烘烘的。

杜晟锐跨进屋里,身穿黑色短款家居服,脚蹬黑色慢跑鞋,连袜子都没顾得上穿,可见出门之仓促。

而这种仓促,恰好打动了杨肃慎的心。

这个男人如此在意自己,因为自己的眼泪而迫不及待地赶来,杨肃慎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杜晟锐打量着鲜嫩欲滴的杨肃慎,视线仿佛扫描仪一般一寸一寸扫过其全身,幽深的眼眸跳动着两簇黑火。

这个小东西自小就爱装老成,身上从未出现过鲜亮的颜色。

如今这么一穿,真是嫩得让人恨不得咬上几口、吞进腹中。

杨肃慎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晟锐的眼睛,清楚地看到其中的欲望。

他心里一热,主动上前,在杜晟锐那线条优雅的唇角亲了一下。

他尚未来得及撤退,已经被杜晟锐紧紧拥抱、深深吻住。

杜晟锐的吻狂热而激烈,像席卷万物的暴风雨。

杨肃慎已经竭力配合,却还是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不知不觉间,杨肃慎已经被杜晟锐扒光。

发现杜晟锐心急火燎地直接进攻后方,他赶忙摁住对方的手,粗喘着说道:“去床上。”

杨肃慎打开卧室大灯,将落地窗帘拉严。

他在杜晟锐火辣辣的注视之下,红着脸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未拆封的安全套、润滑剂。

杜晟锐见状,只觉眼前砰的一声炸开七彩缤纷的烟花,胸中涌起万丈豪情。

他将杨肃慎扑倒在床上,吻得昏天黑地。

饶是做足了润滑,当杜晟锐挥剑挺进时,杨肃慎还是被那从中狠狠劈开的剧烈疼痛逼出泪来。

“疼……”他绷紧身体,嘶哑着嗓子喊道,“疼……”

杜晟锐也被夹得很疼,浑身上下汗出如浆。

他俯下去亲吻杨肃慎,一边以唇舌迷惑对方的心志,一边以双手诱惑对方的身体。

察觉出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出其不意地直捣龙潭,引来杨肃慎“啊……”的一声惨叫。

杜晟锐慌忙伸手去摸,见杨肃慎没有出血,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低头以缠绵热吻将杨肃慎诱入迷情陷阱,腰胯缓缓挺动起来。

待到杨肃慎适应过来,他便纵横驰骋,一展英雄本色。

夕阳没入地平线,黑暗笼罩天地间,月亮升上柳梢头……

这一晚,风云迭起,山河失色。

杨肃慎错过了晨跑,一觉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不过,卧室窗帘遮光效果极好,屋里依旧是黑暗一片。

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闹钟,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后方更是传来一阵阵钝痛。

想到睡前经历的连番云雨,他又羞又恼。

臭小子,一点节制都没有,初夜就这么疯狂,任凭他如何求饶都不肯听,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杜晟锐从背后抱紧杨肃慎,在其耳垂轻轻吻了一下,以磁性十足的慵懒嗓音说道:“早!”

“早个头啊!”

惊觉自己的声音粗哑难听,杨肃慎想起这都是昨晚叫得太过厉害导致的,脸霎时滚烫一片。

他气恼地踢了一脚杜晟锐,不小心牵扯到操劳过度的后方,疼得嘶嘶抽气。

杜晟锐连忙翻身开灯,摁住杨肃慎那密布红痕的修长身体,小心翼翼地检查那红肿的密地,问道:“你昨天买药膏了吗?我帮你涂点药。”

杨肃慎暗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恼火地说道:“我自己会上药。”

“还是我来吧,别再弄伤了。”

杜晟锐轻轻拍了一下杨肃慎那圆润的屁股,下床去开床头柜抽屉。

他找出一盒未拆封的药膏,仔细看了一下说明书,转而替杨肃慎抹药。

清凉的药膏有效缓解了疼痛,杨肃慎放松下来,却发现前面的小东西不听话了。

他尴尬地趴在床上,以仿佛被人卡住脖子似的细小声音说道:“别弄了!出去!”

杜晟锐停住上药的手指,细细观察杨肃慎的身体。

见那被压在下面的小家伙精神十足,早已心猿意马的他登时硬了。

昨晚虽然酣战多时,却一直被迫戴套,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今天,他很想尝试一下赤/裸上阵的滋味儿。

他缓缓抽出手指,将蓄势待发的宝贝挤进柔软、潮湿的秘境。

杨肃慎被这突如其来的饱胀感惊得大叫。

“快出去!”

“不要!”杜晟锐强行摁住想要翻身的杨肃慎,以孩子气的口吻委屈地说道,“你老让我穿雨衣,我觉得很不舒服。我要跟你直接接触。”

杨肃慎心里一软,诱哄道:“改天我一定满足你,今天先出去,好吗?”

“不要!”杜晟锐一口否决,埋怨道,“我已经等你13年了,再也等不下去了!”

“13年前,我才12岁,你疯了吗?”杨肃慎斥责道。

“我没那么兽性!不过,你还是害我等了13年,你必须对我负责!”

杜晟锐说着,已经来回移动起来。

事已至此,杨肃慎知道反抗无效,只好警告道:“做完1次就给我出来,你要是再食言,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论心狠,谁能比得过你!”

杜晟锐带着满腔怨气重重撞击,引得杨肃慎哀叫连连。

待到杜晟锐鸣金收兵时,杨肃慎湿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累得只有喘气的力气。

他被杜晟锐抱到卫生间冲洗、清理,身体酥软得像融化了一般。

注意到杜晟锐很快又精神抖擞,他真是有点害怕这家伙的强悍体力。

回到换了床单的整洁床铺上,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杜晟锐搂着杨肃慎躺在床上,在其裸/露的后背落下细密的吻。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2日晚6点更新。

☆、克星

杨肃慎要去医院实习,要参加2015年7月中旬举行的临床执业医师资格实践技能考试,还要准备9月中旬举行的全国临床执业医师综合笔试考试,忙得不可开交。

偏偏杜晟锐总像一只无法餍足的猛兽一般,一有空闲就在他身上驰骋。

8月8日,是杜晟锐的30岁生日。

杨肃慎原本拟定了一系列计划,想要给杜晟锐一个难忘的生日体验。

没想到,杜晟锐完全不配合,只砸下一句“我只要你”,接着就摁住他做了一整天,差点没把他弄死在床上。

杨肃慎彻底恼了,自此不允许杜晟锐近身,一旦对方想要亲热,就直接拳脚相向。

他虽然不至于下狠手,但是,他拒不配合,杜晟锐又舍不得太过暴力,想要成事还真难。

每天对着诱人的美食,却只能看、不能吃,杜晟锐憋屈得要命。

为了纾解这份憋屈的心情,他只好将自己放逐出国门出差。

杨肃慎忙于准备全国临床执业医师综合笔试考试,巴不得杜晟锐不来骚扰,几乎要鼓掌欢送对方出国。

待到9月11日下午考完试,一下子放松下来的他才惊觉二人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他想要打电话给杜晟锐,又怕对方像猛虎一般把自己给活吞了,便打消了念头。

他以前在新闻里看到女方因为男方性/欲太强而提出离婚,还觉得这未免小题大做,如今亲身经历,他才知道,这真是有苦难言。

他是要时常上手术台执刀的准医生,如果天天被爱人做得腿软、手抖,他的学业、事业就算是完了。

杨肃慎忍住没跟杜晟锐联系,发现对方也不主动联系自己。

一开始,他还没觉出什么。

时间一长,他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3天不让做就暴跳如雷的家伙,竟然连续3个月不来找自己,难不成,他另觅新欢了?

一想到杜晟锐跟别的男人激情缠绵,杨肃慎顿时打翻了醋缸。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醋劲竟如此之大,大得恨不得活撕了杜晟锐那个花心大萝卜。

不过,他是一个有理智、有自尊的男人,不会失态到找上门去发飙,只是气到内伤,活活折磨自己。

转眼间又过了3个月,杨肃慎见杜晟锐连春节期间都没联系自己,心彻底凉了。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对这个男人敞开身心,对方却毫不珍惜,只对他保持了两个月的新鲜劲,就甩手丢到一边,他又是伤心、又是愤恨。

情人节即将来临,海市的街头巷尾繁花似锦,亲密依偎的一双双身影无处不在。

众商家大搞浪漫营销,鲜花、珠宝、巧克力、餐厅等广告铺天盖地。

2月14日这天,是大年初七、星期日。

杨肃慎原本应该休息,却在想要与女友共度情人节的同事的拜托之下帮忙值班。

他虽然忙碌,却时不时地便会掏出手机来查看一下是否有来自杜晟锐的电话或者短信。

他苦苦等了一天,直到深夜都没有等到。

工作结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变得这么快。

曾经的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的?

才短短两个月啊,他就被抛弃了。

他杨肃慎竟是如此不堪?

杨肃慎心灰意懒地回到家中。

进门开灯后,他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大码男式皮鞋,立即脱掉身上的羽绒服、踢掉脚上的皮鞋,穿着棉袜冲进屋里。

见杜晟锐睡在卧室床上,他一下子火冒三丈,当即冲到床前掀掉被子,扑上去就是一顿狠揍。

睡梦中的杜晟锐忽然被人揍醒,疼得大叫:“是我!是我!别打了!”

“打的就是你!”

杨肃慎厉声一喝,落拳如雨,每一拳都用了十分力气。

见杨肃慎下手毫不留情,杜晟锐意识到不对劲,忙奋力反抗。

他将杨肃慎掀翻在床上,随即以身体牢牢压制住对方,怒喝道:“你发什么疯?对我也舍得下狠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舍不得?”杨肃慎侧着头痛骂。

杜晟锐怔了一下,语气冷厉地说道:“难怪连续半年都不联系我,原来早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杨肃慎,算你狠!以后我要是再犯贱来找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你另结新欢,凭什么我还要把你当回事?我看起来就那么贱吗?任你想干就干、想甩就甩?”杨肃慎扯着嗓子大骂,“你给我滚!”

“我另结新欢?”杜晟锐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另结新欢了?”

“你这满脑子精虫的禽兽,3天不做就暴跳如雷,这都半年了,你会不找其他男人上床?”杨肃慎怒吼道,“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下子,杜晟锐算是明白问题所在了。

他狠狠拍了一下杨肃慎的后脑勺,气恼地骂道:“你这是猪脑子?你看不出我只对你有感觉吗?我根本不是同性恋,怎么可能会跟其他男人上床?”

杨肃慎被拍得脑袋嗡嗡作响,脑筋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有女朋友吗?”

“我那是为了你。我不是对女人不行,而是为了你放弃了女人,你明不明白?”杜晟锐恼怒道。

“我为你当了近30年处男,你却不肯让我碰你。我又舍不得对你用强,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你倒好,这都半年了,也不联系我。

“我好心好意地过来替你过生日,你却深更半夜才回来,还对我下狠手。

“杨肃慎,我杜晟锐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根本无足轻重?

“很好!这次我算是彻底死心了。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尽管放心!”

杜晟锐松开对杨肃慎的钳制,翻身下床。

杨肃慎急忙爬起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杜晟锐。

他急得大叫,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

“我以为你玩腻了我,不要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我不联系你,只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你在我心中怎么可能无足轻重?你知道我每每想到你在跟别的男人上床,是什么心情吗?我恨不得活撕了你!我恨不得杀光全天下的男人!

“我从未这么疯狂过,都是被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但不喜欢男人,我对女人也没有感觉,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你明不明白?

“别走,别丢下我,求你了!我爱你!”

杜晟锐笑了,心里快活得仿佛有泉水在喷涌,清冽甘甜。

他抬手去拉杨肃慎的手臂,杨肃慎以为他这是坚决要走,登时急得哭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打我吧,随便打!”

杨肃慎松开手,闭着眼睛跪坐在床上,眼泪哗哗直下。

杜晟锐暗骂一句“笨蛋”,转身将杨肃慎扑倒,吻得如火如荼。

杨肃慎再也顾不上哭泣,而是热情似火地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疯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肃慎像半身不遂的病人一样在床上整整躺了3天,才勉强能够下床。

见杜晟锐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照料,他心烦意乱。

如果他的体力全部被消耗在床上,他还怎么上手术台?

要知道,外科医生这个职业也是需要充沛体力的。

杜晟锐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他命中的克星!

第八学年下学期开学后,杨肃慎对一向器重他的导师陈高飞表达了留校任教的意愿。

陈高飞积极地替他联系医学院院系领导,最终帮他敲定了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4日晚6点更新。

☆、宿敌

继获得临床执业医师资格后,杨肃慎于6月下旬顺利通过博士论文答辩,自此一身轻松。

2016年6月30日,天气晴好,阳光炫目。

杨肃慎和广大校友们一起迎来博士毕业典礼,为长达8年的大学校园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

当他以优秀毕业生代表的身份上台演讲时,台下坐着他的前世父母、被他单方面拒绝来往的钟向真、乔装改扮的杜晟锐,以及几位不速之客。

彭志贤提前给他发了贺信,没有回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一结束,头戴博士帽、身着博士服的杨肃慎就被众多女生争先恐后地请到学校大礼堂外面合影。

她们的热情,堪比头顶似火的骄阳。

方文洁、于祥庆送走有事要办的钟向真,站在远处的树荫下,骄傲地看着这热闹的一幕,沉寂了一年多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哎,老伴儿,你看这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怎么样?身体结实,屁股又大,肯定好生养。”方文洁凑到于祥庆耳边低语。

“长得不好。”于祥庆摇了摇头,说道,“那个长发过腰的女孩子好,跟小慎站在一起就像金童玉女。”

“太瘦了。”方文洁撇撇嘴,“光漂亮不够,还得能生养。我还急着抱曾孙子呢。”

“曾孙子?真是白日做梦!”

尖细的女性嗓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位老人的欢乐。

这位不速之客,便是凌嘉坤的妻子王可欣。

方文洁转头发现身旁站着一位被米色亚麻宽边遮阳帽和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中年女子,顿时不悦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我跟我老伴儿说话,你乱插什么嘴?”

“我这是好意提醒你。”王可欣冷笑道,“你那个所谓的孙子,是你家儿媳妇偷汉子生下的野种,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还盼着抱曾孙子,这不是笑话嘛!”

“你胡说!”方文洁勃然大怒。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跟他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不就知道了。”

王可欣咂咂嘴,摆出一副无比惋惜的模样。

“可怜你们白养了这个野种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家里早就断后了,真是命苦哦!”

“你……”

方文洁愤怒地伸手指着王可欣,只觉气血翻腾、胸闷气短。

随着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于祥庆连忙托住软倒的方文洁,焦急地望向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杨肃慎。

王可欣摇了摇头,心想:“这都什么战斗力啊?太没挑战性了!”

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凌觉辉闲散地倚着树干站着,望着杨肃慎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热烈光芒。

陷在包围圈中无法脱身的杨肃慎因为担心二老在炎热的户外站久了会中暑,时不时地便会朝二老所在的树荫下看一眼。

见方文洁倒下了,他以为这是中暑了,慌忙拨开热情的拥戴者们,摘下博士帽跑向于祥庆。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方文洁的身体,背起对方前往停车场。

转头发现很多女生追在身后,他高声说道:“对不起大家,我奶奶病倒了,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请你们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心有不甘。

见杨肃慎脱下博士服草草卷了抱在怀里,她们只能暗叹倒霉,错过了这一生一次的大好合影机会。

杜晟锐立在人群中没动,只是透过墨镜镜片目送脚步匆匆的杨肃慎离去。

他转头看向王可欣、凌觉辉,深邃的眸子里闪过犀利的光芒。

同样盯着这对母子的,还有一双毒蛇一般充满怨毒的眼睛。

只是,这双眼睛被蕾丝花边遮阳帽和墨镜遮住了。

戴着帽子与墨镜的科恩,是在没有接到杨肃慎邀请的情况下主动过来的。

他本想等杨肃慎脱身以后再上前道贺,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变故,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佳人离去。

将方文洁安顿在复元大学附属医院的病房里后,杨肃慎擦了把汗,转而检查于祥庆的身体。

于祥庆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杨肃慎那白里透红、精美绝伦的脸庞,越看越觉得他跟于家人没有相同之处。

想到陌生女人的那些话,他只觉胸口疼痛难当,浑浊的双眼渐渐泛红。

杨肃慎见状,忙安慰道:“奶奶就是有点中暑,不是大病。”

于祥庆点了点头,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病房。

他得请钟向真帮忙查明真相,否则,这心里就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

钟向真接到于祥庆的电话,觉得很奇怪。

“叔,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做亲子鉴定?”

“刚才在学校,有个不认识的女人跟我和你阿姨说小慎不是知礼的孩子。你阿姨被气晕了,我这心里也不踏实。我们就偷偷地做个鉴定,如果小慎没问题,就瞒着他别让他知道。如果有问题……”

于祥庆说不下去了,眼睛又开始发潮。

钟向真一下子就联想到杨肃慎的仇家身上,心里暗叫不妙。

他先答应下来,稳住于祥庆的情绪,转头就给杨肃慎打电话。

杨肃慎听完钟向真的情况报告,这才知道方文洁是被气晕的,脸色登时yīn沉下来。

“凌家一年半没动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你先弄个假鉴定报告出来,安了他们的心。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那多被动!你除了当缩头乌龟,还能干什么?”钟向真急得骂道。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杨肃慎问道。

“连根拔了,让他们永远没机会挑衅。”钟向真霸气满满。

“拉倒吧你!”杨肃慎语气不善。

“我要是真的犯傻听了你的鬼话,只会死得更快!

“你手里有了几个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暴发户。

“我脑袋没被驴踢,你一边儿歇着去吧。”

钟向真气结,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电话已经断了。

他忿忿地丢下手机,真想把杨肃慎这小子的私生子身份给捅到于家二老那里去。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哪敢真的拿二老的性命开玩笑。

自从发生那次醉酒事件以来,杨肃慎一直不给他好脸色。

他经常被气得跳脚,却毫无办法。

谁叫他当初急着下药。

自作自受啊!

方文洁苏醒后,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守在病床边伺候的杨肃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于祥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肃慎,神色复杂。

杨肃慎暗叹一声,语气凝重地说道:“外人挑拨两句,你们就对自己的亲孙子产生怀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方文洁、于祥庆顿时心虚起来,不敢再看杨肃慎。

“小真当年就给我和你们做过亲子鉴定,要不然的话,他哪敢把我带到你们面前。”杨肃慎叹息道,“你们要是还存疑,我们就再做一次鉴定。你们要是信不过小真,就自己找家信得过的机构……”

杨肃慎话没说完,就被方文洁急切地打断了。

“奶奶信你!”

于祥庆也急忙附和:“爷爷也信你!”

“还是做个鉴定吧,这样你们心里也踏实,省得总是疑神疑鬼的。”杨肃慎一脸慎重。

“不用不用!”方文洁连忙摆手,讨好道,“孙儿生气了?怪奶奶不好,奶奶向你道歉!”

于祥庆觉得惭愧,也跟着道歉。

杨肃慎成功安抚住二老,心情却无法轻松。

仇家已经找上门来挑衅了,他岂能坐以待毙!

“我当年就跟你们说过,我妈跟人有仇,命都丢了。我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被仇家给找到了。

“他们见不得我们过得舒坦,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找麻烦。这次说我是野种,下次还不知道会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你们要是每次都被气病了,还疑神疑鬼地和我生分,正好就称了他们的心。”

“奶奶知道!”方文洁急忙表态,“以后,不管外人对我们说什么,我们绝不上当!”

“对!”于祥庆附和道,“今天事发突然,我们没有心理准备,以后不会了。你尽管放心!”

“你们可千万要记住刚才的保证!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可千万不能做!”杨肃慎叮嘱道,“我在这世上,就你们两个亲人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傻孩子,别胡说!”方文洁嗔怪道,“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迟早得先走。到时候,不管你是单身,还是有了家庭,你都得好好地活着。要不然的话,我们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没法瞑目。”

“对!别胡思乱想。”于祥庆附和道,“你活得好,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6日晚6点更新。

☆、复仇

杨肃慎陪伴二老在医院吃完晚饭,开着杜晟锐送他的毕业礼物——东风雪铁龙珠光白c5,赶往位于凤凰栖的家。

因为知道杜晟锐事先从中式餐厅订了一桌子菜,吩咐餐厅在下午6点时送上门来,他在医院只是少吃了几口。

杨肃慎一进门,就被杜晟锐抵在墙上吻得热血沸腾。

待衣服被强行扒光后,他又被迫套上博士服、戴上博士帽。

“这是干什么?”

他拉了拉身上丝绸质地的博士服,觉得光着身子穿它特别不庄重。

“干你!”

杜晟锐说着,抬起杨肃慎的一条长腿盘在自己的腰上,将坚硬的利器顶了进去。

“你在台上演讲时,我就想冲上去把你按在讲台上狠狠干!”

杨肃慎红着脸捶了杜晟锐一拳,骂道:“亏你想得出!真是疯了!”

“我为你疯狂!祝贺你博士毕业!”

杜晟锐激烈地吻住杨肃慎的双唇,将其抵在墙上狂抽猛/插。

杨肃慎不仅留校任教,而且在复元大学附属医院外科坐诊。

因为心灵手巧、细致沉稳,他在实习期间很受老师们的亲睐,获得很多上手术台锻炼的机会。

如今,他的资历虽浅,医术却不差,加上他身上有种让患者觉得亲近和信服的奇特力量,找他主刀的病患络绎不绝。

杨肃慎主刀的机会越多,医术提高得越快,在医学界的口碑越好,赢得的患者越多,进而获得更多的主刀机会。

这是一种良性的循环过程,是无数资历尚浅的医者梦寐以求的。

最不愿看到这种发展势头的人,是杜晟锐。

随着二人的亲密时间不断被挤压,他的火气越来越大。

杨肃慎暗暗叫苦,却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作为一名进入职场不满一年的新人,他没有资格跟医院讨价还价,只能服从工作安排。

他的时间、精力有限,工作占去了大半,个人生活就无法顾全。

他早就因为考虑到工作和生活的冲突而选择留校任教,没想到,问题还是出现了。

当杨肃慎第4次在亲密过程中睡着时,杜晟锐终于爆发了。

他连夜收拾行李离开,还留下一张威胁意味十足的字条。

“事不过三,我忍你很久了。工作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要是选择工作,就永远别来找我!”

杨肃慎睡得太沉,没能及时阻止杜晟锐离家出走。

待他第二天早晨起床后看见字条时,方知大事不妙。

他不是女人,不可能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要想保证充足的私人时间,他只能调换工作岗位。

想到导师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器重和照顾,他觉得很羞愧。

杨肃慎给杜晟锐发了一条短信,先向对方道歉,再表示自己会尽快调换工作岗位,又硬着头皮写下一些甜言蜜语。

他等了一天,见杜晟锐没有回复,知道对方还没消气,只好暂且搁置此事。

工作依旧忙碌,他总是找不到机会提出换岗位一事。

当患者家属顶着料峭春寒、领着上百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医院闹事,气焰嚣张地大骂主刀医生杨肃慎是杀人凶手、要求杨肃慎血债血偿时,杨肃慎当即被医院强制休假,从此不必再忙碌,也不必再提换岗位之事。

闹事者在医院堵不到杨肃慎,转而去教学楼堵截对方。

他们冲进杨肃慎授课的教室,不分青红皂白,逮到人就打。

他们还大声叫喊这是找杨肃慎报仇,谁敢维护杨肃慎,谁就得挨打。

杨肃慎气急攻心,抄起教具横扫千军,将围攻他的乌合之众全部打倒。

他一边冲上前解救遭到殴打的学生,一边高呼:“逃出去!报警!”

杨肃慎一人力敌数十人,几番冲撞都未能突围出去,只能孤军奋战、苦苦支撑。

当校警和警察匆匆赶到时,他已经被围攻得头破血流。

危机解除后,他草草抹去糊住眼睛的鲜血,强撑着给杜晟锐发了一条简略的短信“凌动收尸”。

他颤颤巍巍地揣回手机,很快便失去意识。

与此同时,以“大学发生大规模暴力事件”、“教师被人寻仇祸害无数学生”、“黑心医生杀害患者”等等为标题的各种消息、视频,在网上疯传,引来网民热烈关注。

杨肃慎的照片、个人履历、联系电话、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等等信息全部曝光。

彭志贤自制了一款网络搜索报警软件,有关杨肃慎的消息在网上一发布,他的手机立即响起警报声。

他上网一搜,登时化作怒目金刚。

他在电脑键盘上十指翻飞,带着满腔怒火封杀关于杨肃慎的所有消息,攻击所有抹黑杨肃慎的网站、论坛。

他还编写了一款软件,负责24小时搜索、封杀、攻击。

自此,各大网站、论坛纷纷瘫痪,有关杨肃慎的消息再也无法出现在网络上。

王可欣、凌觉辉正为杨肃慎即将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幸灾乐祸,没想到,负责在网络上散播谣言、煽动舆论的人员却传来消息,表示因为黑客攻击,行动无法展开。

王可欣大感奇怪。

“那小子已经躺进医院了,还有精力雇用黑客?”

“该不会是我爸在捣鬼吧?”凌觉辉皱眉道。

王可欣怫然不悦:“必须尽快把那小子弄死,省得祸患无穷!”

“这事我来办,你就别操心了。”

凌觉辉早就对杨肃慎垂涎三尺,想要将其囚禁起来把玩,哪里舍得弄死对方。

他知道这事不能让王可欣知道,打算秘密进行。

杜晟锐见到脑袋上裹着纱布昏迷不醒的杨肃慎,心疼得潮湿了双眼。

他将杨肃慎转出复元大学附属医院,送到秘密地点救治,严禁其家属探望。

方文洁、于祥庆、钟向真提出强烈抗议,一律被他无视。

他动用关系,责令警方迅速查明此事、严惩凶手,要求复元大学及其附属医院相关领导发表声明、公开道歉。

同时,他命令潜伏在凌家相关人员身边收集罪证的下属全部行动,对凌家上下发起全面进攻。

杜晟锐冲冠一怒,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父亲杜泽风获悉,连忙电话急召他回京,被他一口回绝。

他的母亲陈翊雯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收手,被他直接挂断电话。

夫妻二人拿这个长大后与他俩渐行渐远的儿子没有办法,只好邀请一向与杜晟锐关系亲近的陈翊霖出马。

陈翊霖本在欧洲出差,接到姐姐、姐夫的委托后,连忙提前完成工作,匆匆飞往海市。

他披星戴月地赶到凤凰栖,刚站到杜晟锐面前,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外甥硬梆梆的话语堵得噎了一下。

“你要是来替人游说,就立刻转身离开。”

“臭小子,我这是想你了。”

陈翊霖轻轻打了杜晟锐一拳,摘下平光眼镜丢进玄关处的抽屉里,现出一张轻易便能魅惑众生的精致脸庞。

可惜,杜晟锐对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像的脸完全免疫。

“你不必说多余的话。我意已决,不容更改!”杜晟锐语气强硬。

“我可没说要你更改,我只是好奇罢了。说说吧,没准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陈翊霖揽住杜晟锐的肩膀往屋里走,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两人只相差8岁,从小就爱凑在一起玩,关系比其他家人要亲近得多。

“没什么可说的,你尽管落井下石、乘机得利就行!”杜晟锐冷笑道,“小小凌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自量力!”

“凌家人不会蠢到惹你吧?”陈翊霖好奇道,“你难道真是为了那个小教师?不至于吧?”

“如果你的宝贝儿子被人伤了,你会怎么做?”杜晟锐问道。

“灭他祖宗十八代!”陈翊霖霸气侧漏,忽然叫道,“他能跟我儿子比?他对你这么重要?”

杜晟锐点了点头,警告道:“如果你以后还想有机会进我的门,就别替老头子他们多嘴。如果你想让我更待见你,就加把劲,帮我尽快把凌家给灭了。”

陈翊霖转到杜晟锐面前,紧紧握住对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那个小教师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鼎力相助。”

杜晟锐迟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他是我老婆。”

陈翊霖的嘴巴一下子变成了“o”型。

“记得替我保密,我不希望他被老头子他们骚扰。”杜晟锐叮嘱道。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6日晚6点更新。

8

☆、覆灭

陈翊霖点了点头,心里生出隐忧。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次又大张旗鼓地为他撑腰。他们迟早会想到那方面去。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要是敢伤他,我绝不轻饶!”杜晟锐斩钉截铁。

“姐夫的性格,是斩草除根,你最好小心点。”陈翊霖提醒道,“人要是没了,你就算闹翻天,也没有意义了。”

杜晟锐沉下脸,语气凛然:“我不会给老头子机会!”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陈翊霖很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

他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真的就定下他了?不能再改了?”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改吗?”杜晟锐反问道。

陈翊霖知道,杜晟锐是那种一旦认准了就绝不回头的固执性子,不禁感到非常无奈。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杜晟锐忆起往昔,以缥缈的声音说道,“或许,15年前我们在图书馆初遇,就已经注定了此生的纠缠。”

陈翊霖突然灵光乍现,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沈震霆!”

杜晟锐挑眉看向陈翊霖,惊讶道:“你居然还记得他!”

“因为你那次的表现很奇怪。”陈翊霖摇了摇头,叹息道,“小锐,你太狠了,那么小的孩子,你都敢下手。”

“别胡扯!”杜晟锐捶了陈翊霖一拳,辩解道,“回国前,我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幸好你出国了,否则,那小家伙还不得老早就被你辣手摧花?”陈翊霖揶揄道,“你看起来那么威武,他承受得住吗?”

杜晟锐一听这话,顿时怨气冲天。

“这次,我非让他断了工作的念头不可。身为老婆,就应该留在家里伺候老公。整天在外面忙来忙去,一回家就呼呼大睡,太不像话!”

陈翊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握着拳头猛捶杜晟锐的肩膀。

这小子,从小到大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欠揍。

如今,有个人能把他变成怨夫,实在是太过瘾了!

陈翊霖回到京市,首先拿出杜晟锐提供的秘密资料游说姐姐陈翊雯,激起其同仇敌忾之心。

接着,姐弟俩又带着资料,有理有据地合力劝说杜泽风。

杜泽风一贯奉行低调作风,很不赞同杜晟锐当出头鸟。

不过,看了这些资料后,他认为凌家倒台已是必然趋势,便没再阻挠。

自从“非典”那年强行关押杜晟锐,他就被这个唯一的儿子漠然以对。

14年来,他一再尝试修复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始终收效甚微。

儿子大了,已经具备运筹帷幄、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却老了,就像那渐渐沉向地平线的夕阳,纵然壮丽,也摆脱不掉最终被黑暗吞没的命运。

他已经不指望能够走进儿子的世界了。

他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为儿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杨肃慎刚刚康复,就被杜晟锐发配到一座偏僻的山谷里,接受几位退伍特种兵教官的魔鬼特训。

他虽然常年坚持锻炼身体,也学过散打、擒拿,但是,离教官们的训练目标还有很大差距。

教官们对他毫不留情,只要他完不成规定的训练项目,就严惩不贷。

他每晚都累到极致,像死去一样睡着。

第二天清晨,他又会被尖锐的哨音吵醒,被铁面教官呼喝、驱赶着接受地狱一般的训练。

杨肃慎知道,杜晟锐这是希望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从此不惧绑架、群殴等暴力伤害。

他一直在坚持,一直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的散打水平、擒拿格斗水平飞速提高。

他学会了使用各种枪械,学会了跳伞、潜水,学会了驾驶各种车辆……

都说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嚣张跋扈了多年的凌家上下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人心险恶、世态炎凉。

凌嘉坤四处奔走,妄图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然而,往日笑脸相迎之人,一个个都拒不相见。

他并不惊慌,因为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受了他救命之恩的黎雪蛟。

他相信,只要黎家出手帮忙,凌家就不会倒。

可惜,黎雪蛟出国了,归期不定。

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往黎家跑,却不知黎雪蛟在被杨肃慎呵斥之后就派人进行详细调查、对其有了全面认识。

他更不知道,在得知此番“倒凌”的势力之中有杜晟锐这个推手后,黎雪蛟早已坚定地站在了梦中情人这边,还动用人脉关系大力帮忙。

凌家垮台,凌嘉坤、王可欣锒铛入狱,凌觉辉远遁美国。

这一家三口均以为,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们却不知道,有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已经暗中盯了他们很多年。

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出现感冒发烧症状时,他们还不知晓死神的yīn影已经降临。

直到病情迅速恶化,他们才开始惊慌。

只是,太晚了,监狱中的凌氏夫妻只能在病床上无助地死去。

而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凌觉辉则被恨他入骨的仇人救活,从此被一群疯狂的科研人员用来做恐怖的人体实验。

杜晟锐接到凌氏夫妻毙命的消息,心情畅快至极。

不过,当凌觉辉在美国失踪的消息传来时,他的好心情又蒙上了一层yīn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派人四处寻找凌觉辉,始终没有收获。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此隐忧暂且压下,先行召回被他发配山沟大半年的宝贝疙瘩。

杨肃慎顺利通过教官们的考核,与大家一起顶着三九天的刺骨寒风出山。

当他抵达海市江东国际机场、面对川流不息的旅客时,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到这大半年来的训练成果,他忽地豪情万丈。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杨肃慎走向出口,远远望见一身黑衣的杜晟锐仿佛挺拔的青松一般立在人群之中。

思念之情,顿时有如滔天巨浪一般拍打下来。

他压制着心头的激动,举步如飞地走向许久不见的爱人。

杜晟锐以漆黑的眼眸锁定身姿矫健的杨肃慎,待到对方快要到面前时转身便走。

二人没有言语沟通,只是一前一后快步走着。

上了一辆车窗玻璃黑漆漆的商务车后,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杜晟锐猛地将杨肃慎压倒在座椅上。

狂热的吻仿佛暴雨一般,落在杨肃慎的头上、脸上、唇上……

杨肃慎热情地回应着,第一次主动伸手撕扯杜晟锐的衣服。

二人以最激烈的肢体动作,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粗重的喘息声、响亮的撞击声、销魂的呻/吟声在车厢里不断回旋。

车里的温度快速攀升,空气渐渐沸腾起来。

方文洁、于祥庆一见到数月未归的杨肃慎,立即抱着他痛哭起来。

待到害怕、担忧、想念等种种情绪随着泪水发泄出来后,方文洁开始数落起杜晟锐来。

“姓杜的那小子太不像话了。你刚动完手术,他就把你给转走了。他不肯告诉我们你去了哪儿,不肯让我们探望你。要不是小真说这是为了保护你,我早就报警抓他了!”

“当时的情形确实危险。如果我一直留在学校医院里,很有可能会被人下杀手。我的仇家一向无法无天,我妈就是那么死掉的。”杨肃慎安慰道,“现在好了,他们家倒台了,他们也都被人寻仇弄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真的?”方文洁大喜,“那以后,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嗯。”杨肃慎点了点头,说道,“这要多亏杜晟锐帮忙。要不然的话,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那些心狠手辣的贪官。”

方文洁一听这话,对杜晟锐的怨气顿时消了。

“你找个时间带他来家里吃饭,我要好好谢谢他。”

于祥庆也开口附和,笑得合不拢嘴。

大年二十九这天,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也是杨肃慎的28岁生日。

杜晟锐不送鲜花,不买生日蛋糕,也不允许杨肃慎与家人聚会,而是丢开工作,一整天与寿星缠在一起。

想到杜晟锐除夕要回京,杨肃慎有点伤感。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迎新春、一起放鞭炮?”

“等老头、老太他们全死了。”杜晟锐安抚道,“我们会比他们多活几十年,别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7日晚6点更新。

☆、障碍

“你都33了,他们不催你结婚?”杨肃慎询问。

“每年都催,但我从来不听。”杜晟锐不以为然。

“他们没逼着你相亲?”杨肃慎追问。

“逼?”杜晟锐挑眉,傲气十足地说道,“这世上,没人能逼我。”

“总有拖不下去的一天吧?”杨肃慎轻叹道。

杜晟锐拍了一下杨肃慎的光屁股,笑道:“那你这丑媳妇,就得见公婆咯!”

“别吓我!”杨肃慎缩了缩脖子。

“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杜晟锐豪情满满,“你有个这么强大的老公,你应该是这世上底气最足的老婆!”

“谁是你老婆?”杨肃慎横了杜晟锐一眼,嗔道,“别把我当女人!”

杜晟锐一把抓住杨肃慎的活宝贝,调笑道:“女人要是都有这玩意儿,这世界就乱套了!”

除夕夜,杜家、陈家等一大家子人全部聚在挂满大红灯笼的四合院里,热热闹闹地共度佳节。

陈翊霖将杜晟锐叫到自己的房间,紧闭门窗。

他脱掉身上有着雪人图案的红色毛衣丢在沙发上,嘀咕了一句“真傻”。

杜晟锐乐了,揶揄道:“刚才是谁,逢人便炫耀这是老婆亲手织的爱心毛衣?”

“嗨,那不是为了哄她开心嘛。”

陈翊霖一笑,便能让人有种春风拂面、桃花盛开的美好感觉。

左眼眼角那颗泪痣,则像小精灵一般活泼起来,诱惑人心。

虽然结婚10年、大儿子8岁、小儿子4岁,他依旧能将当年倒追他的老婆迷得晕头转向。

“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老婆哄得团团转,这叫驭妻之道。你小子学着点。”

“你那个老婆,根本就是花痴一个,还用“驭”?”杜晟锐嗤之以鼻,“我老婆可是高智商人才,没有可比性!”

“会被你拘在家里当家庭主夫,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陈翊霖贬损道,“你丢下他一个人,他没闹脾气?”

“他比你老婆可贤惠多了,一向通情达理,从不耍性子。”

杜晟锐想着昨天一天的缠绵,心神不由得一荡。

“那多没情趣。”陈翊霖嗤了一声,“书呆子真可怕!”

杜晟锐伸手捏了一下陈翊霖那保养得相当年轻的脸,揶揄道:“这张嫉妒的脸,才真叫可怕!”

“我会嫉妒你?”陈翊霖来劲了,“我老婆可是有目共睹的美人,你家那位能比吗?”

“拿女人跟男人比美貌,你的智商已经被你家那个万年吊车尾拉成负值了。”

杜晟锐带着一脸鄙夷之色掏出钱包,抽出他与杨肃慎的最新合影。

“不过,就算是美女,跟我家小慎一比,也得自卑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陈翊霖一把抢过照片,对着头顶的灯光仔细查看杜晟锐怀里的短发男子。

这人丰神俊朗、清眸流盼,眉宇间英气勃勃,周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充满知性的美感、清雅的气息,令人见之忘俗。

想起这孩子12岁时就能技压群雄,他不得不感叹上天太过垂青此人,给了他太多美貌、智慧、才华、气质……

陈翊霖捏着拳头捶了一下杜晟锐的肩头,不甘心地说道:“你小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真是气人!”

杜晟锐嘿嘿一笑,抢回照片塞进钱包里。

“你有个花痴老婆不挺好嘛。这么多年了,她的眼里还是只有你,容不下其他人。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那是……”陈翊霖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带着一副八卦嘴脸问道,“你老婆这么出色,肯定有很多女人倒追,你是怎么拿下他的?”

杜晟锐立马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他对男人没感觉,对女人也没好感,只爱我一个!”

“你就吹吧!”陈翊霖给了杜晟锐一个鄙视的眼神。

“真的!”杜晟锐解释道,“他跟我一样,都只是对特定的一个人有感觉,对其他男人没兴趣。”

陈翊霖瞪大眼,惊讶地说道:“你们都对其他男人没感觉,只爱对方?这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很奇特。”杜晟锐叹道,“也许,这就叫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吗?

恐怕不会有人赞成这种关系。

陈翊霖心生忧虑,警告道:“你这样随身带照片很危险,小心被你妈看见。她从小就爱偷翻我的东西,而且死不悔改。”

“老太太确实烦人!”杜晟锐不满地皱起眉头,问道,“她没跟你提我的婚事吧?”

“怎么没提!”陈翊霖说道,“她跟黎家的千金走得很近,对那姑娘很有好感。她跟我说,要不是怕那姑娘再得什么绝症,早就让你娶她进门了。”

“妄想!”杜晟锐厉声说道,“你跟她说,黎雪蛟大病后影响生育,让她少跟那女人来往。”

“我看那姑娘对你很中意,恐怕不会轻言放弃。”陈翊霖提醒道。

“要不是我家小慎捐献造血干细胞,她早死了,还敢妄想跟他抢老公!不自量力!”杜晟锐大感不悦。

“竟有这事!”陈翊霖一脸好奇。

杜晟锐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骂道:“该死的凌嘉坤!”

得知杨肃慎的曲折身世,陈翊霖不得不感叹上天的恶趣味。

果然,它给你打开一扇门,就会关闭一扇窗。

“难怪你会对凌家狠下杀手!”

“凌嘉坤夫妇的死亡,跟我无关。”杜晟锐语气淡漠,“凌家小子至今行踪不明,希望他已经被仇家弄死。”

“这可不行,必须确认他的死亡。”陈翊霖严肃地说道,“万一他还活着,他肯定会伺机报仇。要是他在暗、你们在明,这可就太危险了!”

“我知道。”杜晟锐表情冷酷,“我会安排人手一直追查这人。”

“小慎孤苦伶仃的,你可得多陪陪他,对他好一点。”陈翊霖叮嘱道,“老婆是用来疼的,怎么宠都不过分!”

“我明白。”杜晟锐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每到除夕就分开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有时候,我真想豁出去公布我们的关系。”

“千万不可!”陈翊霖立马阻止。

“这事一旦曝光,倒霉的人绝对是小慎。

“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他整天揣在口袋里带着。

“万一有个疏忽,让人钻了空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我找人给他搞了大半年特训,现在的他,就算应征特种兵都没问题。”杜晟锐说得自豪。

“不会吧?”陈翊霖惊讶不已,“就他那样,能当特种兵?”

“人不可貌相。”杜晟锐得意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孩子真能吃苦!真让人心疼!”陈翊霖拍了拍杜晟锐,叹息道,“你可真舍得!”

“舍不得也没办法。总比看到他被人打伤昏迷强。”

回想起杨肃慎当时昏迷不醒的苍白模样,杜晟锐又心疼了。

“好在凌家倒了,希望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

难!

陈翊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他知道杜晟锐其实心里并不踏实,不想再给外甥增加压力。

一想到杜家迟早掀起一场风暴,他就感到心情压抑。

为了爱情,走上这样一条不为世俗所容的艰险道路,真的值得吗?

大年初五这天,杨肃慎像往年一样上门拜访导师陈高飞。

自从杨肃慎出事后,陈高飞一直没见到这个得意弟子。

时隔近一年再度相见,他的情绪颇为激动。

“堂堂大学,竟然让数十个地痞流氓闯进教室殴打老师、学生,真是太不像话了!”

“您消消气,小心又犯高血压。”

杨肃慎扶着发怒的陈高飞,轻抚其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既然休养好了,就回来上班吧。”陈高飞吩咐道。

“发生那么大事,我哪还有脸回来啊。”杨肃慎羞赧道。

“遇到这么点小挫折就退缩,像什么话?”陈高飞批评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磨难,怎么能成长?”

杨肃慎乖乖点头受教,试探着说道:“老师,我能不能只教书、不坐诊?我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我工作太忙,怕没时间照顾他们。”

“不坐诊,岂不是纸上谈兵?实践经验必不可少!”陈高飞严肃地说道。

“医院给你安排的手术确实多了些。人又不是铁打的,这么往死里用,岂能长久?这些管理者只知道看眼前利益,鼠目寸光!

“我回头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每周只给你安排两台手术。贪多嚼不烂,得慢慢来!”

杨肃慎一把抱住陈高飞,高兴地说道:“老师,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你只要不断进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陈高飞笑了起来,富态的脸上表情慈祥。

见老婆郭静玉在一旁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他心里有点不耐烦,故意装作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8日晚6点更新。

☆、诈

郭静玉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自己开口。

“小杨啊,你以前说要专心学习、暂时不找女朋友。去年,你又说刚刚上班,顾不上找女朋友。现在,你总该考虑找女朋友了吧。你已经28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杨肃慎知道郭静玉一直有撮合他和她侄女的心思,每每都找借口推脱。

没想到,郭静玉竟这么锲而不舍,每年都不忘提这事。

他脑筋一转,礼貌地回答:“师母,您说的对。我爷爷、奶奶也这么个说法。

“初三那天,他们带我去朋友家拜年。回来后就给我一个手机号码,说那家孙女相中我了,让我主动打电话约人家。我这才知道,原来白天是去相亲的。

“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我都将近一年没上班了,现在正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他们却天天催我打电话,还跟人家约好了,请人家元宵节上门做客。”

“这事好办,你约她两回,表现得呆板一点,她肯定对你有意见。现在的姑娘,都很娇气、很挑剔,哪受得了没有情趣、不懂体贴的书呆子。只要她开口拒绝,你爷爷、奶奶就没办法催你了。”陈高飞热心支招。

杨肃慎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地说道:“老师,您真厉害!我就照您说的做。”

陈高飞开怀一笑,轻拍着杨肃慎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就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事业上。你这点做的很好,我很支持!”

杨肃慎连连点头,脸上尽是信服之色。

郭静玉横了陈高飞一眼,气呼呼地走向厨房。

听到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陈高飞凑到杨肃慎耳边说道:“她那个侄女,太过活泼好动,一直没个定性。跟你不合适。偏偏她认为你太过安静,两个人正好性格互补。我都说了她几回了,她老是不听,给你添麻烦了。”

“您这话太见外了。”杨肃慎忙亲热地说道,“师母也是喜欢我,才会舍得把侄女介绍给我。不过,我现在真是没心思谈恋爱。还是您最理解我!”

陈高飞笑眯眯地点头,老怀甚慰。

他教了32年书,可谓桃李满天下。

这个弟子,与他最合拍,最得他欢心。

回到家后,杨肃慎将工作之事汇报给杜晟锐,杜晟锐登时冷了脸。

“这班有什么好上的?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把我伺候好就行!”

杨肃慎不乐意了。

“我寒窗苦读20载,怎么能只在家里当保姆?我现在工作不忙了,保证准点回家。”

“我要下班一回到家就看见你、就有热饭吃,你能做到?”杜晟锐质问道。

“如果我们住在医院附近,我就能做到。”杨肃慎应答,“这儿离得远,我们搬到怡和园住呗。”

“那种破小区,我不住!”杜晟锐不屑道。

“多少人想买都买不起。”杨肃慎撇撇嘴,“你这种大少爷,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买不起只能说明没能耐,少往出身上扯!”多少人傲气地说道,“我就算出身社会最底层,也照样能功成名就。”

“是是是……谁能有你这么大能耐!”杨肃慎没好气地说道,“我这种买不起房的无能分子,还是赶紧出去工作挣钱吧!”

“瞧瞧这股酸味儿,醋坛子都打翻了!”杜晟锐揶揄道。

杨肃慎挺起胸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必须出去工作!绝不呆在家里看你脸色!”

杜晟锐不悦地瞪着杨肃慎,语气强硬。

“我们必须住在这儿!你必须每天做好早饭陪我吃完、做好晚饭等我回家!”

杨肃慎冷哼一声,决定无视杜晟锐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

方文洁、于祥庆得知杨肃慎恢复工作,立马张罗起买房的事。

他俩想把位于陵市的那套房子卖掉,再添些钱,给杨肃慎在复元大学附属医院附近买套面积大些的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这些年,为了防止二老起疑,杨肃慎一直没提自己买房的事,只说是在外面租房子住。

两位老人心疼孙子,早有替杨肃慎买房的打算,却碍于仇家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仇家已灭,他们终于可以实现与孙子朝夕相对的愿望,对于买房一事自然非常积极。

杨肃慎不希望看到二老为房子来来回回折腾,灵机一动,撒谎说自己买彩票中了奖,已经悄悄买下了一套二手房。

二老将信将疑,齐齐要求杨肃慎出示房产证。

杨肃慎推说房产证还没办下来,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二老虽然对中奖之事大感意外,但是,他俩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孙子。

他俩积极要求看房子,被杨肃慎以正在装修为借口拖延下来。

杨肃慎回头便以退还两个月租金为诱饵,让欢天喜地的租客在一个星期之内搬离了怡和园的房子。

他又联系装修公司,将这套房龄8年的房子重新装修。

他既要工作,又要盯着房子装修,还要伺候家里的杜大老爷,每天忙得脚不点地。

不过,拜那大半年的特训所赐,他的身体倒还吃得消。

杜晟锐原本对杨肃慎的不听话感到很生气,后来见对方在身体沟通方面的表现没受工作影响,便渐渐放开了这事。

好景不长,杨肃慎却提出要搬到怡和园跟爷爷、奶奶住,他一下子爆发了。

“你要是敢搬走,就永远别回来!”

“他们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没有顾虑地跟我一起住,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杨肃慎柔声乞求。

“他们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多少年?你就大人有大量,让让他们吧。好不好?

“我们还年轻,将来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别生气了,行吗?”

“你什么事都以他们为优先,他们要是催你赶紧结婚,你结不结?”杜晟锐厉声质问。

“不结!绝对不结!”杨肃慎举手发誓,“我心里只有你,容不下别人!”

杜晟锐神色稍霁,却还是觉得心里那把火烧得劈啪作响。

那对老头、老太,明明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非要自找麻烦往前凑。

有这两个大电灯泡在,他们以后还怎么过二人世界?

杨肃慎伸手抱住杜晟锐的脖子,仰着脸大表决心。

“我每天都会过来打扫卫生、做晚饭,并且把第二天的早饭做好放冰箱。我会陪你吃晚饭,帮你洗衣服。总之,除了晚上不在这边睡觉、早上不在这边吃饭,其他的都一样。”

“你就是个做家务的小时工?”杜晟锐冷哼道。

杨肃慎主动亲了一下杜晟锐,羞涩地说道:“当然,这个也必不可少。”

杜晟锐哼了一声,顺势抱起杨肃慎,大步走向卧室。

为了讨好杜晟锐,杨肃慎可谓使尽浑身解数。

杜晟锐被伺候得通体舒爽,终于在吃饱喝足之后像只慵懒的雄狮一样抬起了高贵的爪子,放了柔顺的小绵羊一条生路。

方文洁、于祥庆欢天喜地地搬进怡和园,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美好憧憬。

他们哪里知道,杨肃慎为了满足他们的心愿,付出了多少辛苦。

钟向真成了怡和园的常客,三天两头地过来蹭饭。

方文洁、于祥庆自是欢迎,还热情地邀请他留宿。

当着二老的面,杨肃慎对钟向真和颜悦色。

不过,一转身,他就没有好脸色了。

“不准住我家,回你自己家去!”

钟向真勾起嘴角,邪笑道:“中奖买的房子?是8年前中的奖吧?这奖金可真够多的,能一下子买下两套房。”

杨肃慎登时警惕起来,怒道:“你竟敢调查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么怕被人调查,是怕你的龌龊事曝光吧。”钟向真讽刺道。

“你知道‘龌龊’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杨肃慎反唇相讥,“肚子里没墨水,就别假装有文化,以免贻笑大方。”

钟向真眯起眼,双眸中迸发出yīn狠的光芒。

“被红三代包养,卖屁股挣钱。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整天装纯洁、装清高。你这种龌龊东西,光是看着,就让人恶心!”

杨肃慎只觉内心有上千匹野马奔腾而过,慌乱不已。

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他这是诈他吧?

绝对是!

他强作镇定,冷笑道:“神经有毛病,就赶紧去治,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你要是惊吓到我爷爷、奶奶,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9日晚6点更新。

☆、勒索

钟向真恶狠狠地逼视着杨肃慎,想要从对方冰封的表情上看出破绽,却没能如愿。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恶意推断,为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暗暗懊恼。

因为对杨肃慎中奖买房一事心生怀疑,他吩咐徐英东进行深入调查,结果发现杨肃慎早在8年前就拥有了两套房,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清房款。

他查不出杨肃慎这大笔资金的来源,便联想到去年因杨肃慎受伤而大动干戈的杜晟锐头上。

他认为,那笔钱,很有可能是杜晟锐给的。

至于杜晟锐为何会如此大手笔,显然是因为包养了杨肃慎。

他经常包养各式各样的漂亮男孩儿,一出手就是名表、名车,偶尔也会有房子。

他很熟悉这种套路,很自然地就推断出这个结论。

不过,现在看杨肃慎的反应,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说实话,他真不愿意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是真相。

他活了40年,只对这一个人动了心。

他为他隐忍、对他纵容,无论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内心深处始终留着一方净土,虔诚地供奉着这白莲花一般圣洁的人儿。

他不希望自己看错人、动错心。

否则,这将是对他人格的极大侮辱!是对他感情的严重背叛!

见杨肃慎毫不退缩地与自己对视,钟向真忽觉松了口气。

他突然不想再去追究那两套房的事了。

他宁愿糊涂一点,在自己的心中保留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杨肃慎,我很希望你真的像外表看起来这样干干净净。你好自为之吧!”

钟向真神色复杂地看了杨肃慎一眼,扬长而去。

果然是诈他!

幸好他沉住了气!

杨肃慎暗自庆幸,心情却如坠深海,沉重无比。

他们这事,真能一直瞒下去吗?

得瞒多少年?

真的要等到两家的长辈都辞世?

唉……

怡和园小区里有所幼儿园,方文洁、于祥庆每天散步时都要绕到那里去看活泼可爱的孩子们。

他们抱曾孙心切,又催促杨肃慎结婚。

杨肃慎早料到这种情况,依旧找借口推脱。

方文洁却不依不饶,亲自出马找上提供专业红娘服务的相亲征婚公司——百年好合,替杨肃慎张罗起相亲对象来。

杨肃慎拗不过74岁高龄的老太太,只好无奈地服从安排。

他照着陈高飞当初教他的方法装呆、装木讷、装无趣,成功地令自己一次次被甩。

方文洁又是失望、又是愤慨,痛骂这些女人没眼光。

杨肃慎正觉得意,某天上午,诊室里忽然闯进来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把抱住坐在椅子上的杨肃慎,当着屋里的患者、医生的面,兴奋地大声说道:“亲爱的,我怀孕了!”

杨肃慎惊讶莫名,在众人充满暧昧的目光下伸手拉开女人。

他起身打量散发着浓烈香水味的女人,严肃地说道:“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

女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和孩子了?你对我只是玩玩而已?我被你哄得晕头转向,把处女身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抛弃我?”

“这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人格竟然这么卑劣!”

炸雷般的男性嗓音响起,怒气十足。

“这种人也能当医生?医院太不像话了!”

原本在走廊上排队的患者纷纷涌进诊室,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女人突然收了哭声,扑到窗前一把拉开原本关闭的窗户。

寒风陡然间灌进来,高高扬起天蓝色的窗帘,激得适应了屋里温暖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你要是敢抛弃我和孩子,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女人脸上的化妆品都被泪水冲开,一张脸黑黑红红,形同鬼魅。

杨肃慎箭步冲上前抓住女人,立掌为刀砍在对方的脖颈处,一下子将其砍晕过去。

先前煽风点火的壮汉大吼一声,捏着拳头砸向杨肃慎。

杨肃慎敏捷地避开壮汉的攻击,一拳击中对方的太阳穴,将其打晕在地。

紧接着,杨肃慎抄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医院保安室电话,表示有恶徒来外科诊室闹事、企图殴打医护人员。

挂断电话后,他发现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人均目瞪口呆。

他暗叹一声,心想这又是谁要害他。

杨肃慎转身关上大敞的窗户,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为坐在桌旁的一位中年男性患者诊断。

患者回过神来,看着杨肃慎的眼神充满敬畏、戒备。

杨肃慎露出充满亲和力的笑容,亲切地说道:“你别怕,保安一会儿就会过来把这两个寻衅滋事的恶徒带走,医院会保护广大患者的安全。”

患者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男一女,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

坐在杨肃慎对面的桌子面前的青年医生低低咳了一声,暗想这小子太猛了,遇上这种事都能如此淡定,难怪会受领导器重。

这个女人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怀孕这事是不是真的?

他一边浮想联翩,一边继续写病历本,不时地便会写错一个字。

不过,他的字体跟鬼画符差不多,患者完全看不懂。

保安室主任胡云涛很快领着两名青年男性保安赶到位于4楼的外科1诊室。

他曾经因为去年春天的大规模闹事事件遭到领导训斥,对杨肃慎这个上头有人的年轻医生印象深刻。

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客气地向杨肃慎询问情况。

“这个女人忽然闯进来,跟我说她怀孕了,要我对她负责,还拉开窗户以跳楼威胁我。我制服她之后,这个男人冲过来行凶,也被我制服。在场的大家都看到了。”杨肃慎说道,“我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是能看出他俩很有可能是一伙的。他们来医院闹事,很有可能是要敲诈勒索。还请胡主任慎重处理。”

胡云涛连连点头,吩咐下属将地上的人搬走。

众人见杨肃慎始终表现坦然、镇定自若,纷纷选择相信这个很有亲和力的帅哥医生。

诊室内外的气氛渐渐回暖,秩序恢复正常。

胡云涛直接将那昏睡的一男一女送进附近的派出所,请相熟的警察戴如军帮忙弄清情况。

这一男一女醒来后,忽见自己身在派出所,都有点慌张。

不过,在面对警察的质询时,他俩又镇定下来。

男子名叫黄志强,是洗车店小老板。

他表示,自己只是瞧不上医生的薄情负义,一时冲动打抱不平,并不认识那个自称怀孕的女子。

女子名叫贾淑娟,曾经是公司文员,目前无业。

她表示,自己确实是杨肃慎的女朋友、肚子里确实怀着两人的孩子。

她还拿出手机,出示二人的裸体亲密照,请求警察为自己做主。

至于黄志强其人,她则表示不认识。

胡云涛听完审问,将戴如军叫到一旁,轻声说道:“老弟,我们医院那个姓杨的医生,是医学院博士,人长得很帅,家里又有背景。我觉着,他不太可能看上贾淑娟这种艳俗的女人。这个贾淑娟,八成在撒谎。那个照片,估计是电脑合成的。”

戴如军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头就找人检验照片真伪。如果照片是假的,我会再审。”

“那就麻烦你了。”胡云涛拍了拍戴如军的肩膀,叮嘱道,“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戴如军吩咐下属外出调查黄志强、贾淑娟的社会关系,又找人检验照片真伪。

结果显示,黄志强、贾淑娟早在多年前就认识,并且有过男女关系。而贾淑娟提供的照片,也是伪造的。

戴如军对两名提供假口供的嫌疑人严加审讯,很快便查明真相。

原来,贾淑娟曾经是百年好合公司的员工,因工作失职被公司辞退后,便利用手里的客户资料,伙同黄志强对客户进行敲诈勒索。

他们专挑职业为公务员、教师、医生这类需要维护公众形象的客户作案,并且屡屡得手。

没想到,这次会在杨肃慎这里踢到铁板。

杨肃慎得知真相后,觉得这是劝说方文洁、于祥庆放他一马的好机会,遂回家将这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幸亏我出手快,没让他们把事情闹大。否则的话,我以后哪还有脸去医院上班。你们不知道当时在场的患者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同事们也在背后悄悄议论我,弄得我很难堪。”

方文洁顿觉罪恶深重,连忙向杨肃慎道歉。

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差点害了孙子,她默默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0日晚6点更新。

☆、横祸

杨肃慎纵然心疼,却没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

“现在的世道乱得很,听说还有犯罪分子以相亲为诱饵做局,对不明真相的人实施抢劫、绑架。奶奶,你以后可千万别把我的照片、信息随便给陌生人,让人安排相亲了。万一再碰上居心叵测的,可就惨了!”

方文洁连连点头,又是内疚、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于祥庆默不作声地给方文洁不断递纸巾,心情很是低落。

他们老了,已经看不清这个时代了。

或许,他们真该放手不管孙子的事,老老实实地在家安享晚年。

杨肃慎刚刚清静了个把月,正要和二老欢欢喜喜地过新年,方文洁忽然晕倒了。

进医院一查,她竟得了恶性脑肿瘤,肿瘤还长在脑干位置,手术风险很大。

杨肃慎急坏了,顾不上礼仪,大年三十就往陈高飞家中跑。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陈高飞面前,含泪说道:“老师,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快起来,起来说话!”陈高飞连忙扶起杨肃慎,劝解道,“有话好好说,别忙着哭。”

杨肃慎拿出方文洁的脑瘤ct片、核磁共振片、化验单等资料,一一交给陈高飞查看。

陈高飞仔细看完后,心情有些沉重。

“手术风险很大,我也没有太大把握。”

杨肃慎的眼泪顿时哗哗直流。

“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等死?”

“我联系一下同行,问问他们的意见。”陈高飞语气凝重地说道,“也许,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医生动手术。”

陈高飞在我国神经外科领域已是泰斗级人物,他说没把握,还有谁能有本事动这个手术?

杨肃慎心里明白陈高飞这是安慰之语,只觉胸口破了个大洞,寒风“嗖嗖嗖”地直往里灌。

“如果亚吉教授能再年轻三四十岁就好了,岁月不饶人啊!”陈高飞重重叹了口气。

杨肃慎知道陈高飞这是说被誉为“世纪泰斗”的瑞士脑神经外科专家亚吉教授。

此人已经94岁高龄,就算曾经一再创造辉煌,也不可能亲自操刀动手术了。

“他的弟子呢?就没有一个青出于蓝的?”

“我给他发个邮件问问,你先回去过年,等有了消息,我会找你。”陈高飞吩咐道。

“要不要我把这些资料扫描成电子版,方便你用附件一起发过去?”杨肃慎问道。

“也好。”陈高飞点头。

杨肃慎拿着资料匆匆赶往医院,将资料扫描成电子版存在u盘里后,又拿着u盘赶到陈家。

陈高飞给亚吉教授发送完电子邮件,又给关系要好的同行发送邮件。

待他走出书房时,发现杨肃慎像尊石像一般立在门口,心里一阵怜惜。

他伸手抱了一下杨肃慎,叮嘱道:“患者需要一直保持愉悦的心情,手术效果才会好。你得迅速调整好心情,回去陪家人快快乐乐地过年。”

杨肃慎僵硬地点头,冲着陈高飞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陈高飞默默注视着浑身上下透出绝望气息的杨肃慎,暗暗叹了口气。

杨肃慎离开后,郭静玉忙走上前关心地询问:“能治吗?”

陈高飞摇了摇头,说道:“年纪太大了,很有可能挺不过手术。”

“要我说,都75了,也算可以了。”郭静玉叹道,“这孩子,孝心重!”

陈高飞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洁白的雪,漫天飘飞,牵出连绵愁思。

杨肃慎脚步沉重地踩着薄霜一般的积雪,一颗心冷似寒霜。

他真恨自己年轻识浅、资历不足,如果再给他5年时间,他或许就能亲手将奶奶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为什么命运对他永远这么残酷?

他才刚刚能和家人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上天这么快就剥夺了他的幸福。

杨肃慎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围着医院住院部大楼来来回回走了很多圈,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绝望与悲痛。

他面带微笑走进方文洁所在的单人病房,先查看了一下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数据,接着坐在床边的圆凳上默默打量熟睡中的老人。

她确实老了。

头发白了大半。

苍白的脸上密布深深浅浅的皱纹,还有几块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她的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睡梦之中也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想到这位至亲很有可能不久于人世,杨肃慎那强压在心底的悲痛瞬间翻涌上来。

于祥庆一直默默观察着杨肃慎,见宝贝孙子红着眼睛强忍悲痛,心脏顿时像落水的石头一样急速下沉。

他不用问,已经猜到老伴的病情很严重。

方文洁睡醒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杨肃慎那红通通的双眼,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杨肃慎连忙摇头,强颜欢笑。

“良性肿瘤,动手术切掉就行,没有太大问题。”

“你骗我!”方文洁执拗地说道,“你的眼睛告诉我,我快要死了。”

杨肃慎立即垂下眼帘,掩饰道:“我刚才在外面迷了眼,到现在眼睛还疼呢。”

“我不怕死……我早就想去找你爸了……他一个人在地下……很孤单……”

方文洁说着说着,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他只是丢失了身体,灵魂还在啊!

他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啊!

可是,他怎能将真相说出口?

除了默然以对,他还能怎么做?

“你走了,我怎么办?”

于祥庆握住方文洁的手,浑浊的双眼中满含泪水。

“你真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方文洁泪眼朦胧地望着苍老的老伴,嘴唇激烈颤抖起来。

剧烈的疼痛陡然袭来,她猛地抓紧于祥庆的手,痛苦地皱起眉头。

杨肃慎见状,忙起身替方文洁按摩太阳穴,嘱咐道:“别激动!放松!放松!”

方文洁被头痛折磨得筋疲力尽,又沉睡过去。

于祥庆在杨肃慎耳畔轻声问道:“能不能尽快动手术?看到她这么疼,我心里难受。”

“我会尽快安排。你别着急。”杨肃慎安抚道,“奶奶现在很需要你,你得好好保重身体。”

钟向真带着对联、窗花、红灯笼等东西走进病房,将洁白一片的屋里布置得喜气洋洋。

忙定之后,他将杨肃慎叫到一边询问情况。

杨肃慎没再像从前那样给钟向真脸色看,而是语气沉重地据实相告。

“真的就没办法了?”

钟向真一副不信邪的倔强模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我悬赏1个亿,还能找不到好医生!”

杨肃慎被钟向真的孝心打动,柔声安慰道:“我在等瑞士那边的消息。也许,人家能技高一筹。”

“你让那个红三代也想想办法。”钟向真语气冷硬,“他这次要是不帮忙,以后休想再过来!”

杨肃慎怔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还没告诉杜晟锐形势严峻,毕竟,杜晟锐是外行,知道了也是白担心。

更何况,杜晟锐一直对与他同住、逼他相亲的二老有意见,说不定并不希望二老长寿。

想到杜晟锐此时此刻应该正在京市与家人欢聚一堂,他的心里涌起一阵苦楚。

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和杜晟锐在一起,而是早早结婚生子,让方文洁心想事成、心情愉悦,这场病是不是就不会降临?

如果他当初没有将被恶徒闹到诊室的事情告知方文洁、借机逼她打消相亲的念头,这场病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来势汹汹?

杨肃慎知道自己的假设有问题,却控制不住地自责、懊悔。

亚吉教授那边传来消息,表示有位名为德里克的德国医生或许可以挑战此等高难度手术,只是,德里克已经失踪多日、一直联系不上。

杨肃慎从陈高飞那里听说情况后,立即请老师帮忙索要德里克的个人信息和相关资料,打算向单位请假、启程前往德国寻找对方。

杜晟锐得知杨肃慎的打算后,斥责对方犯傻。

他夺走杨肃慎手里的所有资料,扣下对方的身份证、护照等证件,命令对方老实等候。

一个月后,杜晟锐表示德里克已经找到,吩咐杨肃慎做好出行准备。

一行人乘坐杜晟锐包下的专机,自海市直飞德国法兰克福,前往科林可医院。

杨肃慎德语流利,正好充当大家的翻译。

德里克是一位又高又帅的中年男子,有着德国人特有的严谨与认真。

他那沉稳的气质极具信服力,很容易让患者产生安全感。

方文洁虽然听不懂德语,但是见到德里克后,原先的焦躁、恐慌、失落等等负面情绪很快如同云烟一般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1日晚6点更新。

9

☆、风波

杨肃慎看着高兴,在方文洁、于祥庆面前大夸德里克医术高明,帮二老建立信心。

方文洁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情况良好。

杨肃慎对德里克充满感激和敬佩之情,忐忑不安地提出拜师学艺的请求。

德里克注视着杨肃慎那双充满渴望与忐忑的清澈眼眸,语气柔和地问道:“你和菲利普先生商量过吗?他同意吗?”

杨肃慎知道德里克这是说杜晟锐,不解道:“为什么需要他同意?”

“你如果跟着我学习,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国。”德里克说道,“菲利普先生同意长时间两地分居吗?”

杨肃慎眨了眨眼睛,渐渐反应过来德里克的话外之音,顿时窘迫地红了脸。

“你……你误会了……”

“不必紧张,我对此没有偏见。”德里克平静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你是一个幸运儿。你应该好好珍惜他,不要轻言离开。遥远的距离、长期的分离,会对爱情造成很大伤害。你真的想好了吗?”

杨肃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你回去和菲利普先生好好商量一下,只要他同意,我就收你为徒。”德里克吩咐道。

杨肃慎回到杜晟锐在医院附近临时租住的高级公寓,见杜晟锐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工作,便放轻脚步走到桌旁坐下,托腮望着那线条精致的俊美侧脸发呆。

想起德里克所说的“他很爱你”,他觉得又甜蜜、又羞涩,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杜晟锐瞥了一眼像含羞草一样含苞待放的杨肃慎,顿时没了工作的心思。

他合上电脑屏幕,伸手捞过杨肃慎,将其抱到腿上坐着。

他一边亲吻杨肃慎那樱桃一般水嫩的脸颊,一边柔声询问:“有好事?一直傻笑?”

杨肃慎觉得有点羞赧,忙收起笑容。

“我俩在外面从来没有亲密动作,德里克怎么会看出我俩是恋人关系?你跟他说过?”

“没有。”

杜晟锐将手探进杨肃慎的衣服里,轻抚那丝绸一般软滑的肌肤。

“交浅言深,人生大忌。”

杨肃慎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天向他提出拜师请求。他说,遥远的距离、长期的分离,会对爱情造成很大伤害。让我慎重考虑。他还说,只要你同意,就收我为徒。”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杜晟锐动作娴熟地解开杨肃慎的衣服钮扣,在那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落下一个个吻。

杨肃慎仰着脖子任凭杜晟锐亲吻,身体渐渐发热。

“我想趁早多学点东西,变成像德里克那样厉害的医生。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病重,却束手无策。这种绝望,我不想再经历。”

杜晟锐抬起头,英挺的眉间挤出不满的褶皱。

“她不过是碰巧得了脑肿瘤,她要是得了其他病,难道你也要去学?”

“我至少得钻研好神经外科这块,确保今后不再留下遗憾。”

杨肃慎以双手托住杜晟锐的脸,软语相求。

“求你了,支持一下我吧。”

杜晟锐从鼻腔轻轻哼了一声,问道:“她这病刚好,你舍得把她丢在国内?”

“我打算把他们都带在身边,方便照顾。”杨肃慎请求道,“你帮帮忙,给他们办一下长期签证呗。”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国了。”杜晟锐推开上衣大敞的杨肃慎,生气地说道,“你走吧,别烦我!”

杨肃慎哪敢真的走开。

他抬腿跨坐到杜晟锐的大腿上,伸手抱住对方的脖子,主动献吻。

杜晟锐知道这家伙又打算使用美男计,干脆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杨肃慎见杜晟锐不为所动,便挺动腰胯,来来回回磨蹭那处要害。

不一会儿,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就违背主人意愿站立起来。

杨肃慎打量着额头爆出青筋的杜晟锐,秋水般荡漾的眼眸中快速闪过狡黠的笑意。

他下地分开杜晟锐的双腿,跪在两腿之间,以唇舌与双手诱使立场向来不坚定的小杜同志叛变。

杜晟锐闭着眼睛享受那醉人的甜美,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至于先前的怒气,已经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5月下旬的星期日,陈翊霖接到杜泽风召唤,披着一身阳光匆匆赶到百花争艳、群芳吐蕊的杜家四合院,在浓郁的花香中走进书房。

见书房里的窗帘全部拉上,屋里开着大灯,他奇怪地问道:“阳光那么好,怎么不开窗?”

杜泽风将书房房门从里面反锁好,脚步沉凝地走到书桌前坐下,同时抬手示意陈翊霖坐在对面木椅上。

陈翊霖坐着打量脸色凝重的杜泽风,暗暗猜测对方召他过来的用意。

杜泽风将一张彩色照片推到陈翊霖面前,语气严肃地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陈翊霖一看这是杨肃慎的日常生活照,心脏突地一跳。

他故作镇定地回答:“不认识,这谁啊?”

“你觉得,这人漂亮吗?”杜泽风声音yīn沉。

“这不是男人吗?用漂亮这个词不合适吧。不过,这个男人长得确实很好,挺让人惊艳的。”

陈翊霖实话实说,暗想杜泽风这是发现真相了吗。

杜泽风冷着脸,将手边的一叠资料推给陈翊霖。

陈翊霖快速翻阅了一下资料,暗想:“竟然跑到德国去了。我家那小子可真舍得。”

他放下资料,赞道:“才貌兼备,很有潜力的年轻人。”

杜泽风冷哼一声,脸色黑得像锅底。

“你仔细想想,对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印象。”

陈翊霖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出色的人,我只要见过,一定会记得。”

“出色?”杜泽风忽然大喝一声,怒道,“他的出色,全用来勾引我儿子了!”

陈翊霖心脏狂跳,面上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之情。

“姐夫,你这是说什么话?这不是男人吗?”

杜泽风拍案而起,怒气冲天。

“你的外甥,偏偏就看上了这个男人。还连续17年不撒手!”

“17年?”陈翊霖故作讶异,“17年前,这人不才12岁吗?姐夫,你搞错了吧?”

“我巴不得我搞错了!”杜泽风愤恨地说道,“早在17年前,我就该弄死凌家这个野种!”

“凌家?”陈翊霖装出疑惑的样子,问道,“怎么又跟凌家扯上了?”

“他是凌嘉坤的私生子。”杜泽风咬牙道,“我早就觉得奇怪,臭小子怎么会跟凌家杠上,死活要将凌家打倒。原来,他是为了这个野种。这么多年了,他们竟然还搅在一起。”

“还?”陈翊霖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

杜泽风深吸了几口气,语气很快地解释道:“非典那会儿,臭小子找人将发高烧的野种弄进医院,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我当时查出那是凌嘉坤的私生子,打电话过去质问。凌嘉坤跟我说,臭小子有恋童癖,把他儿子弄上了床。我立马派人将臭小子强行押走、送到美国。

“我派人监视了臭小子很长时间,见他没有异动,才把人撤走。没想到,臭小子竟暗渡陈仓,这些年一直跟那个野种搞在一起。”

陈翊霖大为惊讶。

这跟杜晟锐告诉他的情况完全不同啊!

他相信,杜小子不会对他撒谎,那么,就是凌嘉坤撒了谎,杜泽风搞错了。

“等等,姐夫。”陈翊霖打断杜泽风的话,说道,“那凌嘉坤是什么东西?他说的话,你都信?小锐要真是恋童癖,又怎么会跟个29岁的男人在一起?这不是自相矛盾嘛。姐夫,你气糊涂了!”

杜泽风愣住了。

他仔细回忆过去,忽然觉得不确定了。

他当时确实气糊涂了,一句话都没问,就将杜晟锐抓起来关禁闭,后来又押送出国。

那样龌龊的事情,他哪里问得出口。

光是想一下,他都觉得恶心。

难道说,他竟然被凌嘉坤给耍了?

为了逃避谴责,竟然往私生子身上泼脏水,这人得恶劣到什么地步?

陈翊霖见杜泽风惊疑不定,知道他确实没有调查清楚,不禁暗叹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姐夫,你这是关心则乱。小锐是什么样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你完全被骗啦!难怪小锐那么恨凌家。此等奇耻大辱,他要是不报仇,还算男人吗?”

杜泽风惊得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3日晚6点更新。

☆、偷心

陈翊霖立即趁热打铁。

“这次,你又没调查清楚吧?白白生了半天气!”

杜泽风抬起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盯着陈翊霖。

“臭小子为了他甘冒被病毒感染的风险,为了他大动干戈、打倒了凌家,还为了他托人调动飞鹰突击队出国解救人质、消灭恐怖组织。他们两个会没有不正当关系?”

哇塞,连“飞鹰”都请动了,这小子够猛的啊!

难道是为了解救杨肃慎?

凌家都倒了,又是谁找杨肃慎麻烦?

杨肃慎不是接受过特训吗?

莫非寡不敌众?

发生这么大事,臭小子居然没跟他提,太不像话了!

陈翊霖脑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杜泽风。

“那是友情啊,姐夫!你跟粱将军,不也是铁哥们儿嘛。小锐能调动‘飞鹰’,肯定是找粱将军帮的忙吧。

“你能有这么铁的朋友,小锐就不能有?杨肃慎亏就亏在长得太好了,他要是长得跟李逵似的,看谁还有本事兴风作浪!”

杜泽风觉得有理,脸色渐渐缓和。

“难道说,我一直错怪小锐了?”

陈翊霖重重点头,又加了一发重炮。

“我姐还老埋怨小锐跟她不亲,这当父母的,对儿子这么不信任,能亲才怪!”

杜泽风惭愧起来,嘴上却还不肯落下风。

“臭小子要是早点结婚生子,我能怀疑他吗?这都34了,还光棍一个,不像话!”

“他这工作狂,还不是学你。”陈翊霖笑道,“与其找个老婆天天埋怨他不归家,还不如单身清静点。”

杜泽风想起陈翊雯没少因为他忙于工作而找他吵架,顿觉陈翊霖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他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推开实木雕花玻璃窗。

金灿灿的阳光泻进屋里,驱散一室yīn霾。

玫瑰、牡丹、郁金香等等花香扑鼻而来,营造出生机勃勃的春的气息。

陈翊霖起身关掉大灯,望着立在窗前舒展筋骨的杜泽风,知道姐夫这是被自己说服了,现在正心情舒畅。

他决定过会儿就打电话给杜晟锐,叮嘱这小子提高警惕,别浪费了他这番苦心。

杜晟锐听完陈翊霖的情况汇报,讽刺道:“老头子一向自诩英明,被人坑了这么多年都不自知,蠢死了!”

“他这也是关心你,越是在乎,就越容易被人钻空子,越容易出错。”陈翊霖劝解道。

“少跟我说漂亮话!”杜晟锐冷冷地说道,“他对我,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一有疑心,立马暴力镇压。我杜晟锐岂是任搓任捏的软蛋?那种窝囊,一辈子经受一次就足够了。这辈子,他休想再控制我!”

陈翊霖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替杜泽风说情,忙转移话题。

“你怎么调动了‘飞鹰’?小慎被人给绑架了?”

“谁敢动他?不想活了!”

杜晟锐显露霸王本色。

“他奶奶得了恶性脑肿瘤,急需要找一个德国医生动手术。偏偏那个医生被恐怖组织绑走,要给组织头目动手术。

“不出动‘飞鹰’,他奶奶就得等死。没办法!”

“哎哟,我听着都觉得感动,小慎是不是感激涕零、对你死心塌地?”陈翊霖打趣道。

“我没跟他说,他完全不知情。”杜晟锐有点恼火,“他倒是对那个医生感激涕零,还死心塌地地跟在德国佬屁股后面当小跟班。”

“哎呀,小锐啊,你怎么这么傻呀?别人做一分,都要宣扬成十分。你倒好,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竟然不让他知道。”陈翊霖数落道,“这样你都能把人追到手,你到底干了多少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啊?”

“我学不来你的花言巧语。”杜晟锐郁闷地说道,“我在他心里,永远排最后一名。我都两个月没见到他了。他从来也不想我。”

陈翊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俊秀的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

“我替你去德国试试他吧,看看他对你够不够忠贞。”

“别胡来!”杜晟锐斥责道。

“他要是禁不起诱惑,你还是趁早一脚蹬了他,别为这种人浪费感情。”陈翊霖挑唆道。

“你等着踢铁板吧。”杜晟锐信心十足,“我看中的人,岂会是那等货色!”

陈翊霖顿时不服气了。

“臭小子,竟敢小看我的魅力!你舅舅我可是男女通杀!”

“就算你过去战无不胜,碰上我家小慎,你注定要惨败!”杜晟锐得意地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你要是输了,给我1亿人民币。”

“你抢钱啊!”陈翊霖大叫。

“我要是输了,给你1亿人民币。”杜晟锐诱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1亿人民币哦!”

陈翊霖特意把脸凑到车厢里的中央后视镜前细细查看了一下,觉得自己仍旧拥有傲人资本,遂决定接受挑战。

与杜晟锐立下赌约后,他立即开车去美容院做spa,精心打造美貌这一武器。

陈翊霖来到德国法兰克福,亲自做了一番调查。

他假扮成哑巴画者,在杨肃慎每天早晚必经的小广场上搭了个临时摊位,给来来往往的路人画素描赚钱。

他衣着虽然简朴,周身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典雅、秀丽。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面前放一排当下世界知名明星的素描,就能吸引很多人驻足、围观。

当他的缺陷暴露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慷慨解囊。

两天下来,他的生意红火,握炭笔的右手因为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时间而酸疼不已。

第三天傍晚,陈翊霖一边给顾客画素描,一边留意着广场钟表的时间。

他注意到,杨肃慎一般会在18点30分前后经过广场。

果不其然,当时针指向18点31分时,如往常一样身着白衬衫、黑裤子的杨肃慎踩着夕阳的余晖出现了。

陈翊霖示意顾客稍等,起身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画稿跑到杨肃慎面前,快速展开。

杨肃慎见画纸上画着自己的素描全身像,觉得很惊讶。

再看画纸左下角用飘逸的汉字写下的话语“我没法说话,只能以文字表达,抱歉。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这幅画送给你”,他忙抬头看向眼前这人。

这人留着一头层次感很强的细碎中短发,发丝在阳光下黑亮如墨玉。

他的皮肤雪白,光滑柔嫩得仿佛婴儿的肌肤。

他那双丹凤眼霸气隐现,左眼眼角下那颗淡褐色的泪痣则透出妖娆的味道,显得矛盾却又和谐,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他的五官精致、轮廓秀美、身形修长,好像那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这样一个人,却是哑巴,上天真是暴殄天物。

杨肃慎暗暗惋惜,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礼貌地说道:“谢谢!我很荣幸!”

陈翊霖露出惊喜的笑容,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本子和一支铅笔,写道:“你果然是中国人,我猜对了。能够在这里遇到同胞,我真是太高兴了!”

杨肃慎看完陈翊霖写下的文字,微笑着说道:“我也很高兴。你的顾客还在等你,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陈翊霖立马露出失望、不舍的表情,又快速写下一行字。

“我每天都在这边画画,你要常来看我哦!我叫林翼晨,你呢?”

杨肃慎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

他握着卷好的画纸轻轻挥了挥,绕开陈翊霖离开。

陈翊霖目送着杨肃慎修长的背影,暗想:“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啊!”

第二天傍晚,陈翊霖又拦住下班回家的杨肃慎,送上新画的头像素描。

素描下方写着:“近看你,才发现你是如此的完美。我的画笔,竟不能完整地描绘出你的全部风采。希望拙作能多多少少给你带来一点快乐。”

杨肃慎道了声谢,有点无奈地说道:“请你别再为我画画了,我不习惯这样。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受你的礼物。谢谢!”

第三天傍晚,杨肃慎没有照常出现。

陈翊霖一直等到晚上10点,都没见到杨肃慎的身影。

陈翊霖原本怀疑自己忙于为顾客画画,错过了杨肃慎。

待到第四天傍晚依旧没有见到杨肃慎时,他这才反应过来杨肃慎定是为了避开他的纠缠改换了回家的路线。

他对杨肃慎的警惕性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决定改变守株待兔的策略。

第五天上午,陈翊霖假装生病,前往科林可医院外科就诊。

当他发现杨肃慎的身影时,立即装出惊喜的模样上前打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5日晚6点更新。

☆、露馅

杨肃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满脸真诚的哑巴画者,心中有点疑虑。

他怀疑这人是故意装出偶遇的样子接近自己,那么,这就意味着此人早已盯上了他,摸清了他上下班的路线、工作单位等信息。

可是,原因何在?

凌家已经覆灭,他又初来乍到,怎会有人找他麻烦?

杨肃慎快速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他打消了对哑巴画者的怀疑,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亲近的样子,只是在礼节性的点头致意后离开。

陈翊霖开始觉得有点棘手了。

寻常人哪会有这样夸张的警惕性?

他想了一下,干脆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等待。

到了中午杨肃慎下班时,他立即迎上前去,出示早已在小本子上写好的文字。

“我没生病,只是为了假装与你偶遇。我初次到广场写生时,碰巧见到你。那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怦然心动是什么感觉。我跟着你来到医院,知道你在这儿上班。然后,我就跑到广场摆摊画画,想要制造机会接近你。没想到,你却不再从广场经过了,我只好过来找你。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倾慕你的风采。请你不要对我如此冷漠,我感觉很难过!”

杨肃慎看完这些文字,抬头打量一脸忧伤的哑巴画者,带着一丝歉意说道:“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回去吧!”

陈翊霖立马将小本子翻到背面,出示已经写好的文字。

“我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身在异国他乡,又身有缺陷,我一直感觉很孤单。当初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很亲切,仿佛遇到了亲人一般。

“我从小就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长大。我一直憧憬着能够拥有亲人。我就像一只四处流浪的小狗,想要找到温暖的家。我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能够给我温暖感觉的人,直到遇到你。请你不要对我避之若浼。”

杨肃慎看完文字,盯着纸上那只在大雨中湿淋淋地耷拉着耳朵的可怜小狗看了一会儿,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忽然生出恻隐之心。

他轻叹口气,柔声说道:“等你了解了我,就会发现我远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好。如果你到时候觉得失望,可不要怪我。”

陈翊霖立即点头,像个纯真的孩子一般欢喜地扑到杨肃慎身上。

杨肃慎被陈翊霖这单纯的热情感染,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主动邀请道:“一起吃午饭吧。”

陈翊霖发现,杨肃慎的戒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

即便二人天天见面、相“谈”甚欢,杨肃慎还是将自己的真心藏得滴水不漏。

他俩看似靠近,其实中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城墙。

时间如流水一般飞逝,陈翊霖的攻心计划却毫无进展,真是急煞人也。

他平时工作很忙,这一次为了与杜晟锐打赌,他特地休了15天年假。

眼看着年假就要休完,他决定改变计划,放手一搏。

陈翊霖装出郁闷的样子,将杨肃慎拉去酒吧,磨着对方陪自己喝酒。

见杨肃慎只肯小口啜饮,他气呼呼地在纸上写下“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连陪我大醉一场都不肯”,然后以眼神控诉对方。

杨肃慎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翼晨,我没有放纵的资格,不能像你这样恣意挥洒。我的人生经历太过复杂,你不会明白我的苦衷。我只能看着你喝醉,然后将你送回家。对不起!”

“连喝醉酒都不敢,你不嫌活得太累吗?”

陈翊霖在纸上接连画了三个问号,借以加强感情。

“有时候是挺累的。不过,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杨肃慎劝解道,“你不要总想着种种不如意,你要想想你已经得到的。都说知足常乐,你得学会‘知足’。”

“知足?”陈翊霖以怨气冲天的文字质问,“知足我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知足我是一个哑巴?知足我爱的人不肯接受我的一片真心,只肯把我当普通朋友?”

陈翊霖瞪着杨肃慎,眼睛里盛满委屈、难过。

杨肃慎沉默片刻,带着歉意说道:“翼晨,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

陈翊霖挥手打断杨肃慎的话,愤怒地在纸上写下:“不要跟我说这种场面话!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你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你哪里懂得什么叫‘爱’!”

“我懂!”杨肃慎语气笃定,“我爱过!我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我很理解你!”

陈翊霖暗叫一声lucky,八卦心思瞬间膨胀。

他快速写下:“你爱过?爱过谁?”

“我不能说。”杨肃慎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他对于我来说太过重要……”

陈翊霖再次打断杨肃慎,以文字控诉:“你这就是不相信我!”

杨肃慎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只给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陈翊霖气得撕碎了小本子、掰断了铅笔,一杯接一杯地猛灌啤酒。

杨肃慎也不阻挠,只是默默坐在旁边看着。

陈翊霖这下子是真郁闷了。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难啃的硬骨头,从未碰到过一身魅力无处施展的窘境。

他接连喝下5杯啤酒,把自己撑得够呛,转而装醉。

他的酒量向来大,从未彻底醉过,倒是见识过各种醉态。

他选择学习醉酒的老婆,对杨肃慎施展超级缠功。

他没法说话,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啊……”声,听起来格外揪心。

杨肃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一路上又吐、又闹、没一刻消停的陈翊霖送回了住处。

进门后,他用力将缠在身上的陈翊霖撕下来,剥掉对方脏污的衣物,仅留一条内裤。

他连拖带抱地将陈翊霖弄进卧室、送到床上,却被对方缠得重心不稳,一下子趴倒在床,碰巧压在陈翊霖身上。

陈翊霖乘机抱紧杨肃慎的脖子,没头没脑地在其脸上乱亲。

他其实可以趁着杨肃慎没有防备,攫住其嘴唇亲吻,不过,想到杜晟锐见到监控录像后一定会发飙,他便没敢放肆。

他正为自己初步得手而得意,脖颈处忽然一痛,人随即晕了。

杨肃慎拉开陈翊霖的手臂,起身坐在床边休息。

他真没想到,醉酒的陈翊霖竟会这么缠人。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因为表白失败而喝醉酒的科恩。

二人一比,科恩的酒品要好上很多。

想到科恩至今依旧单身,他忽然觉得,能够与杜晟锐两情相悦的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杨肃慎突然之间想要听到杜晟锐的声音,掏出手机后,又想起海市那边正是凌晨,只得压下心头猛然涌起的思念之情,将手机揣回兜里。

他打算替陈翊霖打开空调,在寻找空调遥控器时发现了收在床头柜抽屉里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有张彩色照片,照片里是亲密地搂在一起、笑得阳光灿烂的陈翊霖和杜晟锐,二人身后则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标志性建筑洛氏纪念图书馆。

杨肃慎盯着照片里年轻的杜晟锐,疑云迅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这两个人,居然认识,姿态还如此亲密。

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肃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颗心顿时乱了。

他丢下相框,在抽屉里一通乱翻。

当他打开一本素描本,发现里面全部是杜晟锐年轻时的素描画,甚至还有一张腰间盖着床单的□素描时,心脏顿时像失控的电梯一样飞速坠落。

他不是外行,他能够从每一笔、每一个线条里看出浓浓的爱意、深深的眷念。

他不是傻子,他已经猜出了这两个人曾经有多么亲密。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原来,一切都是预谋!

杨肃慎将视线投向躺在床上昏睡的陈翊霖,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

他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四处搜索。

当他从卧室、卫生间、客厅、厨房里搜出4个监控摄像头时,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杀意。

杨肃慎快步走进卫生间,在洗脸盆里放满冷水。

接着,他把陈翊霖拖进卫生间,将其脑袋摁进洗脸盆的水里。

待到陈翊霖呛咳着清醒过来,他抓住其手臂反扭到背后,将其面朝墙死死抵住,开始逼供。

“说!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又在房间里安装监控摄像头,目的何在!”

陈翊霖暗叹自己失策,竟没防备会被杨肃慎打晕。

他安装监控摄像头,只是想将二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拍下来刺激一下杜晟锐。

没想到,竟会被杨肃慎给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7日晚6点更新。

☆、离间

陈翊霖“啊……啊……”叫唤了两声,表明自己是哑巴。

紧接着,他被杨肃慎抓着头发面对镜子,喉管处被一枚锋利的手术刀片给抵住。

“再装,我就割开你的喉咙,让你一辈子当哑巴。”杨肃慎语气yīn冷,“如果你以为我只是吓唬你,就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陈翊霖忽觉脖子一痛,随即看见镜子里的刀片下流出一丝鲜血。

真敢下手啊!

他心里一惊,忙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了解你!”

杨肃慎嗤之以鼻。

“先向情敌示爱,再与情敌暧昧纠缠,然后把光盘寄到心上人手里。打的好算盘!”

陈翊霖本打算故意让杨肃慎看到照片和素描本,令对方误会他与杜晟锐的关系,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

如果杨肃慎能够打翻醋坛子找杜晟锐大闹一场,他就可以在一旁看好戏了。

没想到,他竟会被杨肃慎打晕,后续发展全部失控。

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我装监控摄像头,不是为了拍你,而是为了防小偷,我的屋子曾经被人偷窃过。”陈翊霖胡诌道。

杨肃慎冷哼一声,摆明了不信。

“想要挽回旧情人,就找本尊去,别在我面前耍yīn谋诡计。”

“ok!”陈翊霖识时务地妥协道,“你放开我,然后离开这里。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我信不过你的保证。”

杨肃慎一掌打晕陈翊霖,将其丢在地上。

他动作麻利地刮掉陈翊霖的半边头发,割开对方的内裤。

接着,他出门拿了数码相机进来,将陈翊霖的尊容一一拍下。

他拿走存储卡、留下一张字条,带着一身呕吐物的酸臭气离开。

月色朦胧,夜景迷人,杨肃慎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一想到杜晟锐曾经有过同性情人,他就感到自己的肺像被过度充气的气球一般,几乎爆炸开来。

他对杜晟锐太过信任,从没怀疑过对方的话。

他真的以为,杜晟锐跟他一样,只对特定的一位同性有感觉。

没想到,他竟然被骗了。

前不久,他还为二人能够两情相悦而高兴。

这一刻,他只觉无比讽刺。

杜晟锐正做着与自家宝贝儿激情缠绵的美梦,完全不知自己的小舅舅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他坚信杨肃慎不会被妖孽男迷惑,却没想到自己会被牵扯进去,被无辜地扣上一只超级大黑锅。

陈翊霖醒来后,发现自己裸着身体躺在卫生间的地上。

他动了动酸疼的脖子,暗叹杜晟锐多事,竟把杨肃慎的身手训练得如此厉害,害他屡屡中招、毫无反抗的余地。

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yīn阳头时,顿时惨叫出声。

太狠了!

竟敢这么对他!

待他发现数码相机下面压着的字条时,已经欲哭无泪了。

他陈翊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没事找事地要跑到德国来惹这个活阎王。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被杜晟锐那个活阎王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省油的灯。

陈翊霖记着杨肃慎12岁时的纯良模样,想着杨肃慎的曲折身世、凄苦遭遇,顾着杨肃慎的外甥媳妇身份,一直没对杨肃慎心生提防。

没想到,他一时大意,竟会沦落到被人剃yīn阳头、拍裸/照的悲惨境地。

这样的屈辱,就算是1亿人民币也弥补不了。

更何况,他在这次与杜晟锐的赌约中完败,还得拱手送上1亿人民币。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就是典型案例。

陈翊霖给自己弄了个光头,灰头土脸地收拾行囊回国。

15天期限一到,他便接到了杜晟锐的电话。

“钱准备好了吗?”

见杜晟锐开头就是这句话,陈翊霖气得牙痒痒。

“你凭什么断定我必输?”

“凭我对我家宝贝儿的信任。”杜晟锐得意洋洋,“赶紧给钱!”

“臭小子,你得意得太早了。”陈翊霖没好气地说道,“他这几天没有主动找你吧?你完了!”

“什么意思?”杜晟锐不解道。

“他要是去找你闹了,那就没什么大事。既然他到现在都没吭声,可见他是恨上你了。你惨了!”

陈翊霖挂断电话,忽觉出了一口恶气。

事涉三方,怎么能就他一个人倒霉。

能把这一对恩爱鸳鸯拖下水,他输得也算值了。

杜晟锐深知陈翊霖满肚子坏水,见对方如此说话,忽觉大事不妙。

他连忙给杨肃慎打电话,却打不通。

他又给杨肃慎发送电子邮件,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连续打了一个上午电话,见杨肃慎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便明白自己这是被列入黑名单了。

他想不通陈翊霖到底在背地里搞了什么鬼,暗暗后悔跟这家伙打赌。

他哪里在乎那点小钱,只是因为对杨肃慎深具信心,才会想要让陈翊霖吃回瘪,顺便赚点零花钱。

没想到,他竟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真是蠢死了!

杜晟锐立即打电话预订飞机票,火烧屁股一般赶往法兰克福。

当他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敲开杨肃慎住处的房门,见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冷漠至极,登时急了。

“陈翊霖那小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满肚子坏水、鬼话连篇,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陈翊霖,林翼晨,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亏他还跟这家伙来往了多日,对这家伙心生怜悯,真是傻透了!

杨肃慎暗暗自嘲,冷淡地说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我对你很失望。我们分手吧!”

杜晟锐震惊地瞪大眼,急切地问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杨肃慎说着就要关门,被杜晟锐眼疾手快地抵住。

“我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就被你判了死刑,这也太冤了!你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杜晟锐叫道。

“别吵!”杨肃慎压低声音呵斥,“爷爷、奶奶都睡下了,别吵醒他们!”

“那你让我进屋,我们好好谈谈。”杜晟锐低声说话。

杨肃慎犹豫了一下,打开房门。

二人进入杨肃慎的卧室,将门反锁好。

杜晟锐放下行李,表情严肃地看着杨肃慎,质问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给我一条一条讲清楚。”

杨肃慎一想起那张全/裸素描,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他闷声闷气地说道:“你在美国有同性情人,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说你对其他同性没感觉?”

“我在美国有同性情人?”杜晟锐拧紧眉头,问道,“陈翊霖告诉你的?”

“你们俩那么亲密,连全/裸素描都画出来了,还要他亲口告诉我?”杨肃慎气得红了眼圈。

杜晟锐明白了症结所在,暗骂陈翊霖混蛋。

“陈翊霖是我的亲舅舅。我俩关系确实好,但是,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杨肃慎惊呆了。

难怪他觉得陈翊霖眼熟,看起来很有亲切感。

原来,竟是这样!

“他是你的……亲舅舅?那我误会他的时候,他怎么不解释?”

“他那是故意让你误会,想看你吃醋啊。他老婆经常乱吃飞醋找他闹,他巴不得我也跟他一样吃苦头。”杜晟锐上前抱紧杨肃慎,委屈地说道,“你倒好,一声不吭,直接一脚把我给蹬了。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可有可无,让你甩起来这么干脆?”

杨肃慎急忙摇头,颠三倒四地解释道:“我太生气了!我一向信任你,从来不曾怀疑过你,你却……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他怎么能这样?他装哑巴、装孤儿,不停向我示爱。他还缠着我、亲我,还故意让我误会你们俩是情人关系……”

杜晟锐抬起杨肃慎的下巴,脸色yīn沉地问:“他亲你哪儿了?”

“脸。”杨肃慎应了一声,问道,“他真是你舅舅?你确定你们俩关系好?我无法理解你们!”

“那小子一向爱玩儿,这次,他玩过火了。”杜晟锐咬牙道,“我会狠狠教训他!”

“我手里有他的照片,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杨肃慎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存储卡里的照片,杜晟锐当即笑喷了。

“好!够狠!我这就给他老婆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9日晚6点更新。

☆、报复

杜晟锐临时注册了一个电子邮箱,挑了两张yīn阳头的照片发送给陈翊霖的老婆,写下恐吓之语:“玩完了就想拍屁股走人,没门儿!3天之内,准备好堕胎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500万元。否则,我就把他的裸/照发给他的所有亲人、朋友、同事!”

杨肃慎看着杜晟锐敲下这些字,不解道:“你真是他外甥?你们俩这也叫关系好?”

“我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害我差点被你蹬了,我也让他老婆大闹一回。”杜晟锐发狠道,“可惜,他那个没出息的花痴老婆把他当成命,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会舍得蹬掉他。”

杨肃慎听了这话,顿时不忍心了。

“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吧?只要惩罚他一个人就够了。”

“你对不认识的人都这么心善,怎么就偏偏对我这么心狠?”杜晟锐不满道。

“你不一样。”杨肃慎回答。

“怎么不一样?”

杜晟锐将杨肃慎拉到大腿上坐着,以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轻蹭对方的脸颊。

杨肃慎一边躲闪,一边含糊其辞。

“就是不一样呗。”

“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杜晟锐故意逼杨肃慎表白心迹。

“你好烦!”

杨肃慎不好意思说出那些羞人的话,干脆以吻封缄。

杜晟锐忙像急于吃奶的婴儿一样用力吮吸那许久未碰的美味唇舌,双手则麻利地宽衣解带。

不一会儿,二人已经配合默契地扒光彼此,从书桌前转战到床上。

因为前戏太过急促,杜晟锐进入时有点困难。

杨肃慎疼得直冒汗,双手死死掐住杜晟锐那精壮的手臂。

“别紧绷着,放松!乖!放松!”

杜晟锐以充满磁性的性感嗓音诱哄杨肃慎,双手在其敏感处来回摩挲。

杨肃慎竭力放松身体,哑着嗓子说道:“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这么对我。”

杜晟锐登时情动,迫不及待地一冲到底。

杨肃慎“啊”的叫了一声,想到隔壁睡着爷爷、奶奶,赶紧咬紧嘴唇。

杜晟锐知道杨肃慎的顾忌,坏心眼地故意往敏感点上撞,刺激得对方不停失声呻/吟。

杨肃慎气得以双手在杜晟锐的背上狠抓,还用力夹紧身体。

杜晟锐爽得吼叫起来,急得杨肃慎连忙伸手捂住其嘴巴。

“轻点儿!”杨肃慎疾言厉色道,“老年人睡眠浅,被他们听见就完了!”

“听见了就直接承认呗。”杜晟锐不以为意,还得意地说道,“能找到我这样的女婿,他们做梦都得笑醒。”

杨肃慎瞪了杜晟锐一眼,警告道:“他们要是真发现了,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到时候,我要是被逼结婚生子,你可别闹。”

杜晟锐登时沉下脸,埋头苦干。

杨肃慎又痛又爽,恨不得仰天长叫,却只能抓着毛巾被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杜晟锐见状,想到二人这永远无法见光的恋情,心情好不郁闷。

他化悲愤为力量,弄得身下的大床嘎吱作响。

杨肃慎立马叫停,示意杜晟锐抽身下床。

他在地板上草草铺就一层毛巾被,又抓来两只枕头给杜晟锐垫膝盖。

杜晟锐再度冲进杨肃慎的身体,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凶猛。

杨肃慎咬着毛巾被承受那凶狠的撞击,感觉后背被磨得几乎脱了层皮。

这一场酣战,一直持续到凌晨。

二人都很疲惫,匆匆洗了个澡,便搂在一起睡了过去。

那封电子邮件未能发出,陈翊霖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他也因此被杜晟锐敲诈了1000万人民币。

陈翊霖心中不忿,故意挑拨道:“杨肃慎跟我说,他爱过,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他还说,那个人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不能泄密。你小子有个这么厉害的情敌,可得小心点。”

杜晟锐对陈翊霖的心态把握得一清二楚,笑得格外得意。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本大爷。”

“人不要太自负,会摔得很惨。”陈翊霖警告道。

“这不就是你的真实写照嘛。”杜晟锐幸灾乐祸道,“人到中年,就该收了心,老老实实回家抱黄脸婆,别再装嫩到处瞎蹦跶了。这次是我家宝贝儿心善,不想连累无辜的人。要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跟我打电话?”

陈翊霖气结,恼火道:“我就不明白了,他的戒备心那么重,怎么偏就被你给骗到了手?”

“我碰巧在非典时期救了他一回,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杜晟锐变得正经起来。

“非典过后,他就丧失了信任别人的能力,至今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我应该算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你故意让他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他很受打击。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对他撒谎,就是怕他伤心、怕他不敢再付出信任。

“说实话,你这次的行为,让我很生气。我们当初的赌约,不包括这个,你已经严重犯规了。

“他是一个很善良、很认真、很脆弱的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拿我的事情去伤害他。他受伤,最疼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对不起!”陈翊霖诚恳地道歉,“我不够了解他,用错了方法,我会想办法弥补。”

“你应该像爱护我一样好好爱护他。”杜晟锐叮嘱道,“他值得你这么做。”

彭志贤给杨肃慎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表示他将于2020年2月14日出席德国法兰克福大学的一项活动,希望杨肃慎届时能够帮忙充当德语翻译。

杨肃慎原本计划30岁生日这天与杜晟锐共度二人世界,不过,他认为彭志贤的公事更重要,便回复邮件答应下来。

杜晟锐得知此事后,也没多话,只是在飞抵法兰克福的13日晚上将杨肃慎压在宾馆的床上狠干,直到对方累得昏睡过去方才罢手。

杨肃慎一觉睡醒时,已是早晨9点,早过了他设定的闹钟时间。

见只剩30分钟时间赶去法兰克福大学,他急忙翻身下床,却因为腰酸、腿软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杜晟锐听到动静,赶忙跳下床搀扶杨肃慎,关切地询问:“摔到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别猫哭耗子……”

杨肃慎一把推开杜晟锐,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想到昨晚被杜晟锐逼得不停叫唤、用嗓过度,他又是羞赧、又是气恼。

他很了解杜晟锐的小心眼,知道这家伙故意使坏,想要阻止自己与彭志贤见面。

他没时间跟杜晟锐计较,腰腿又使不上力气,干脆手脚并用爬到卫生间洗漱。

杨肃慎扶着洗脸盆站起来时,猛然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被咬了两圈紫红的牙印,气得一挥手将台面上的洗漱用品全部扫落在地。

杜晟锐知道杨肃慎这是发现牙印了,立即倒头装睡。

他了解自家宝贝儿的脾气,不会傻到这时候去撞枪口。

杨肃慎用清水漱口、洗脸,快速套上高领羊绒衫、西装、羊绒大衣、皮鞋,急急匆匆地出门。

他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9点半时抵达法兰克福大学报告厅。

见人潮涌动的报告厅门口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布告牌,上书“彭志贤先生特聘教授授予仪式暨学术演讲会 10:00”,他惊讶地驻足观望。

“杨先生,您好。”

男性嗓音响起,语气礼貌地说着汉语。

杨肃慎循声望去,发现身旁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干练男子。

“我是彭先生的特别助理齐一鸣。”齐一鸣点头致意,恭敬地说道,“彭先生正在贵宾室等您,请跟我来。”

杨肃慎点了下头,在齐一鸣的引导下走进宽敞、舒适的贵宾室。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男子站起身来,做工精致的深藏青色西装塑造出魁伟挺拔的身形。

他那宽阔的额头、浓黑的眉毛、坚毅的眼神、刚硬的脸孔,无不显现自信挥洒的神采,透出一股强者风范。

杨肃慎上下打量着这位优雅、沉静的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这人与多年前那个总爱黏在他身上耍赖的大男孩儿是同一个人。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小贤?”

彭志贤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关心地询问:“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杨肃慎脸上一热,搪塞道:“感冒了。”

彭志贤快步走上前,用嘴唇贴了一下杨肃慎的额头,担忧道:“有点烫。”

杨肃慎连忙摆手,解释道:“我起床晚了,一路跑来的,没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8月31日晚6点更新。

10

☆、故人

彭志贤伸手帮杨肃慎脱掉羊绒大衣,握着对方的双肩,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将其搂进怀里,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抱住。

思念,仿佛大浪席卷而来,一下子将二人吞没。

杨肃慎的脑海里忽然间蹦出“在我回来之前,你别爱上别人,好吗?”、“等着我,求你了!”这样的话语,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小贤已经变了这么多,当年那份纯真的爱情也该变了吧?

如果这7年半他一直在坚守,那他该如何面对这份痴情?

彭志贤牵着杨肃慎的手坐到长条沙发上,一直默默凝视着对方的脸。

他与杨肃慎十指相扣,不时以嘴唇轻触对方的手背。

杨肃慎想到彭志贤的举动暗含的情意,顿觉如坐针毡。

他想要抽回手,却被彭志贤紧紧扣住。

他看向彭志贤的眼睛,分明看到其间那大海一样深沉的爱恋,心中不由得一痛,反抗的力气仿佛流水一般渐渐消逝。

二人无声地僵持着,一股暧昧而焦灼的气息在安静的空间里缓缓涌动。

敲门声突然响起,杨肃慎立时抽回手,迅速移到沙发角上正襟危坐,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彭志贤看了一眼手表,知道这是助理提醒自己该准备出席活动了,心里微微有点不耐烦。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杨肃慎分开,却又要向心上人展示自己的成就与风采,借以博得对方的心,只好暂且按下心中泛滥成灾的爱意。

“活动要开始了,你在第一排坐着就行,我带了备用翻译。活动结束后,我们要跟大学校长吃顿饭,然后就可以独处了。”

“不好意思。”

杨肃慎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独处”二字有点戒惧。

7年半前,彭志贤在熟睡的杨肃慎耳畔承诺,要在美国闯出名堂来再回国,变成一个能够配得上杨肃慎的人。

他开发出一种生物计算机,可以代替人体进行新药物临床试验。

研究人员只要把药品成分描述输入生物计算机,它便可以模拟人体的多种变化情况,得出反应结果。

该计算机的研制成功,在计算机领域内掀起一场划时代的革命。

彭志贤获奖无数,接到多所世界知名大学的邀请前往讲学。

世界各大知名研究机构、知名公司的高薪聘请函,如雪片一般飞来。

多所世界知名投资机构,争先恐后地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他选择与知名投资机构合作,在美国波士顿创立华成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如今,他已是身家数十亿美元的科技富豪,被权威媒体赞为“21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具有无穷的发展潜力。

彭志贤本打算在杨肃慎30岁生日时衣锦还乡,后来见杨肃慎仍在德国医院交流学习,便选择了法兰克福大学作为展示舞台。

他特意吩咐学校将特聘教授授予仪式暨学术演讲会安排在2月14日这天。

他想让杨肃慎亲眼目睹自己的成功,想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生日体验。

事实证明,彭志贤做到了。

他那视角独特、内涵深刻的英语演讲,赢得台下连绵起伏的掌声。

他的魅力和风采,征服了全场观众,引无数女性芳心大动。

杨肃慎与广大“贤迷”一起,将双手拍得通红。

他真是太骄傲了!

他从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彭志贤竟会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

身为彭志贤的朋友,他感觉与有荣焉。

演讲结束后,进入自由问答环节,观众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继两个专业问题之后,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无比神勇地击败众多积极举手提问的观众,从工作人员手中抢过话筒,以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彭先生,你的演讲非常精彩,我也有很多专业问题要问,不过,时间有限,我最想问你的是,请问,你还单身吗?我有机会吗?”

此话一出,口哨声、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无数双眼睛齐齐聚焦在彭志贤身上,八卦意味十足。

彭志贤露出爽朗的笑容,语气欢快地以英语说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正打算活动结束后就求婚。希望大家给予我祝福,祝我成功抱得美人归!”

掌声啪啦啪啦地响起来,仿佛下起了一场大雨。

欢呼声、口哨声、尖叫声、哭泣声……几乎将房顶掀翻。

在这炸锅一般热闹的气氛中,台上的彭志贤与台下的杨肃慎默默凝望着彼此,共同构筑出一片静谧的私密空间。

杨肃慎只觉心中有上千面大鼓齐齐擂响,整个人被震得一阵阵发懵。

他刚才说什么?

求婚?

向他求婚?

他不是在自作多情吧?

彭志贤望着像只呆头鹅一般傻在当场的杨肃慎,幽深的眼眸中荡漾起一片笑意。

如果不是顾忌杨肃慎的感受,他真想当着上千人的面跪地求婚。

他为了这一天,艰苦奋斗了十余年。

他能够创造奇迹,根源就在这个让他狂热爱恋的美人身上。

杜晟锐立在报告厅前热闹欢腾的广场上,与上千人一起仰头观看同步直播彭志贤演讲现场的电子显示屏。

他虽然看不到彭志贤凝望的对象,却能够断定这充满宠溺的笑容全部给予了杨肃慎。

好小子,竟敢横刀夺爱,有种!

可惜,他家那只呆头鹅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彭志贤这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想到彭志贤当年不过是个巴望着向他要个签名、要张合影的盲目崇拜者,如今竟已成长为具有强大竞争实力的科技富豪、世界名人,杜晟锐不禁暗暗咬牙。

换成其他任何人,他都不必担心。

偏偏是彭志贤,一个比他更早进驻杨肃慎心房的人,一个能够让年幼的杨肃慎写出《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这样充满深沉关爱的文章的人。

若不是哪篇特别的文章,他还不会注意到一个初一新生。

可以说,彭志贤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与杨肃慎的红娘。

现在,红娘改行了,打算对他的宝贝儿下手了,他岂能坐以待毙!

杜晟锐从羊绒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杨肃慎的手机。

杨肃慎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忙掏出来查看。

见来电显示是“金蛋”,他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仿佛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他滑动拒接键,快速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报告厅太吵,没法接听电话,什么事?”

杜晟锐见杨肃慎的短信里没有出门前的火气,遂回复道:“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杨肃慎想起彭志贤刚才说的“活动结束后就求婚”,登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写道:“大概十几分钟就结束,你赶紧过来,到了报告厅大门口打我手机。”

杜晟锐看完短信,被寒风吹红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家的呆头鹅果然没听明白彭志贤的暗示,这么急着离开,恐怕是自觉地不想当电灯泡。

彭志贤那小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响,可惜当事人完全不知道配合,结果就是白忙一场。哈哈!

电子显示屏里直播的演讲会一结束,杜晟锐立即给杨肃慎打电话。

杨肃慎滑动拒接键,看了一眼被无数热情观众围堵得难以脱身的彭志贤,起身走向贵宾通道。

他进贵宾室穿上羊绒大衣,给彭志贤发了一条短信,转身出门。

守在贵宾室门口的齐一鸣见杨肃慎要离开,忙恭敬地说道:“杨先生,彭先生很快就会过来,请稍候。”

“他不是得和校长共进午餐嘛,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给他发了短信,让他吃完午饭再联系我。你再帮我跟他说一声。”

杨肃慎绕过齐一鸣,快步从贵宾通道走出报告厅。

早春的阳光稀薄,照在身上没有暖意。

一阵风过,杨肃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他裹紧身上的大衣,扬头望向人群密集的大门口,一眼便望见神像一般高大俊美的杜晟锐。

见杜晟锐灵活地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向自己,他那纷乱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他已经如此幸福,应该懂得珍惜。

就算彭志贤再深情,他也不可以产生任何动摇。

他的拒绝,肯定会让彭志贤伤心。

但是,如果他优柔寡断,就会伤害到两个爱他的人。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及早让彭志贤死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日晚6点更新。

☆、摊牌

杜晟锐走到杨肃慎面前站定,佯作不知情地问道:“那小子没请你吃饭,就拿你当免费劳力了?”

杨肃慎瞪了杜晟锐一眼,埋怨道:“我嗓子哑成这样,哪当得了翻译。人家用的是自己的翻译。”

“自己有翻译,干吗还要劳烦你?”杜晟锐不满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这家伙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杨肃慎懒得理会杜晟锐的小心眼,说道:“我们先找地方吃午饭,等小贤忙完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杜晟锐点了点头,心想:“很好,就算你不介绍,我也该会一会这小子了。”

彭志贤在报告厅里耽搁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在学校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摆脱了热情过度的“贤迷”。

他与大学校长边走边聊,心里则惦记着不见踪影的杨肃慎。

齐一鸣适时上前报告杨肃慎的去向。

彭志贤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短消息,对推脱不掉的应酬心生厌烦。

两个半小时后,彭志贤总算是摆脱了俗事的搅扰。

他立马打电话查问杨肃慎的行踪,约对方前来其下榻的酒店房间见面。

太阳如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缓步走向地平线。

黯淡的阳光,从客厅的玻璃幕墙照进来,没有热度。

在这万物萧索的早春时节,彭志贤的心却是火热的,仿佛那浓烈的盛夏一样充满激情。

敲门声响起时,彭志贤激动地前去开门。

见门外不止站着杨肃慎,还站着一个风骨伟岸、气度非凡的青年男子,他赶紧压下满腔热情,询问道:“这位先生是……”

“进屋再说。”

杨肃慎进屋脱掉外套,径直走到客厅的长条沙发前坐下。

杜晟锐故意紧贴着杨肃慎坐下,还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姿态亲昵。

杨肃慎知道杜晟锐的小心眼又开始发作了,想到自己的打算,干脆抱住对方的腰,依偎在对方怀里。

杜晟锐见杨肃慎如此配合,微微有点惊讶。

他脑筋一转,忽然间明白了杨肃慎的用意。

原来,他家宝贝儿一点也不呆,早就听懂了彭志贤的暗示。

注意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彭志贤黑沉着脸,他偷偷乐了。

很好,这下子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彭志贤目光凌厉地盯着杜晟锐,语气冷淡。

“我想,这位先生不介意自我介绍一下吧。”

杜晟锐微微一笑,风度极佳。

“我是杜晟锐。当年那篇《哪怕无人喝彩,也请你独自精彩》的通讯稿,就是我朗读的。小慎那份对朋友的深切关爱之情感动了我,让我从此盯上了他。这么说来,彭先生还算是我俩的媒人,等我俩将来结婚,一定请你喝喜酒。”

彭志贤惊讶过度,呆在了当场。

杨肃慎也因为杜晟锐的话而怔住了。

结婚?喝喜酒?

这种事可能发生在他俩身上吗?

他俩的关系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

这样的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杨肃慎松开杜晟锐,坐直身体,没了表演的心情。

他语气低落地说道:“小贤,这条路很艰难,我总像过街老鼠似的提心吊胆。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希望至少你能理解我、支持我。”

彭志贤目光沉痛地看着杨肃慎,半晌,方才开口。

“如果你选择我,就不会这样。我可以对着全世界宣布我的爱。刚才如果不是怕吓到你,我在那个女生提问后就可以向你下跪求婚。

“你不该选择他。他的家境成就了他,也束缚了他。他不可能像我这样自由、像我这样无畏。

“你和他分手吧,跟我去登记结婚。我可以用我的尊严和生命起誓,爱你一辈子,让你幸福一辈子!”

杨肃慎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彭志贤,眼睛渐渐潮湿。

纵然他不能回应这份深情,他还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杜晟锐见状,心里有点恼火。

他被彭志贤说中了痛处,无法底气十足地反驳。

他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可是,那样将要付出太过巨大的代价,还有可能危及杨肃慎的生命安全,他不能冒险。

他伸手揉了揉杨肃慎柔软亮泽的短发,将其揽进怀里。

“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保证不了他的幸福。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就该知道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成功和财富而改变心意。他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该好好珍惜这份友情,别再给他增堵。”

“你这是怕被比较吗?”彭志贤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前的我,确实不如你,现在不一样了。他值得更好的!”

杜晟锐嗤笑道:“你已经30岁了吧?竟然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等你有能耐查清我的家底,再来跟我比较。真是无知者无畏!”

“就算你现在还是比我强,那也是靠家里的照拂。我却不同,我现在的成功,都是我艰苦打拼来的。所以,你摆脱不了你的家族,只能让他做你的地下情人。而我,却敢于把他领到阳光下,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他的爱。”彭志贤挑衅道,“有种你现在就带他回家,向家人公布你们的关系,光明正大地举行一场婚礼。”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杜晟锐语气冷傲。

“好了,都别说了!”杨肃慎阻止道。

“这事我不可能让家人知道。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种打击。

“小贤你也别张扬,你忘了你爸、妈当年为了两张照片是怎么对我的?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你带上了歪路,还不得撕了我?”

“那是当年,现在绝不会了。”彭志贤辩解道,“只要你接受我,我就会跟他们讲清楚,绝不会让他们吵闹。”

“你拉倒吧!我要是害你断了香火,你爸、妈非得找我拼命不可。”杨肃慎笑道,“你赶紧结婚生子去,我还等着当干爹呢。”

“不可能!”彭志贤斩钉截铁,“我为你一直努力到今天。对你,我绝不放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杨肃慎一阵头疼,“我只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你没有爱情,你听不明白吗?”

彭志贤瞪着杨肃慎,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他倔强地说道:“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阻挠我爱你!这是我的自由!”

“你的自由,已经严重干扰他的情绪。”杜晟锐训斥道,“你要是真爱他,就不该拿你的爱来骚扰他。你应该祝他幸福,然后安静地离开。”

“少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彭志贤冷哼道,“换了你,你会做这种蠢事?不去争取,怎么可能得到?不去耕耘,怎么可能会有收获?你糊弄3岁孩子去吧!”

“好了好了,我们换个话题成吗?”杨肃慎转移话题,“小贤你难得来这边,我带你出门转转吧。”

“没心情!”彭志贤气鼓鼓地应道。

“我们回房睡觉吧。”杜晟锐亲了一下杨肃慎的脸颊,柔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还喊腰酸、腿疼嘛,回去我给你按摩按摩。”

杨肃慎偷偷掐了一下杜晟锐的屁股,心中好不羞赧。

彭志贤瞧出杨肃慎的羞涩,渐渐反应过来对方腰酸、腿疼的原因,顿时气炸了。

他愤怒地指着杜晟锐,骂道:“无耻小人!”

“我们小两口的情/事,你这个外人管得着吗?”

杜晟锐斜睨着彭志贤,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杨肃慎慌忙捂住杜晟锐的嘴,红着脸看向彭志贤。

“我们先回去,你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

“我特意赶过来替你过生日,你就这么对我?”彭志贤气红了双眼,“我爱了你十几年,你就这么对我?”

杨肃慎内疚急了,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彭志贤身边坐下。

他一边轻拍彭志贤的后背,一边安抚道:“好了,消消气,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彭志贤垂着头默默坐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抱住杨肃慎,像蚂蟥一样紧紧吸住对方的唇舌,将对方扑倒在沙发上。

杜晟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起身抽出腰间的皮带,甩手就向彭志贤的后背抽去。

彭志贤疼得闷哼一声,急忙护住身下的杨肃慎,骂道:“你***有病啊?小心伤到小慎!”

“我心里有数,抽不到他。”杜晟锐抓着皮带,语气yīn鸷,“你小子给我起来,今天我不把你打成残废,我就不姓杜。”

彭志贤立即爬起来应战,挑衅道:“今天不让你断子绝孙,老子不姓彭。”

作者有话要说:  9月4日晚6点更新。

☆、算计

杨肃慎生怕两个人真的打起来,灵机一动,哀叫道:“哎哟……我的腰……嘶……”

彭志贤登时急了,连忙低头查看。

“怎么了?腰怎么了?”

“别碰!”杨肃慎痛叫道,“疼!”

杜晟锐赶忙掏出手机,打算拨打急救电话。

杨肃慎见状,忙叫道:“别乱打电话,我先缓缓。”

杜晟锐只好收起手机,快速将皮带系回腰间,走到沙发前握住杨肃慎的手。

见危机解除,杨肃慎暗暗松了口气。

他紧拧着眉头不时哼哼两声,心中暗暗叫苦。

以后,他坚决不能再让这两个家伙碰面。

除了前世父母,他在这世上最亲的就这两个人,不管谁受伤,他都心疼。

真是冤家啊!

唉……

杨肃慎本就睡眠不足,又奔波了大半天,现在为了装伤员只能躺着不动。

不一会儿,他便犯困了。

他轻轻晃了晃杜晟锐的手,语气含糊地说道:“我睡一会儿,你守着我别乱跑。”

杜晟锐点了点头,低头亲了一下杨肃慎的额头。

杨肃慎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彭志贤,叮嘱道:“别打架。”

彭志贤立即点头,语气轻柔地说道:“睡吧。”

杨肃慎渐渐沉入梦乡,杜晟锐、彭志贤默默凝视着他那眉间含着轻愁的美丽睡脸,各怀心事。

杨肃慎睡醒时,已是夜晚。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表示腰部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他在杜晟锐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接过彭志贤递来的水杯,慢慢喝下一杯矿泉水。

放下水杯后,他提议道:“我行动不便,要不叫餐送到房间里来吧。”

彭志贤本就打算在房间里与杨肃慎共度二人世界,早已做好各项准备。

他打电话给酒店餐饮部,要求多加一套餐具。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推着餐车过来敲门了。

三人共进晚餐,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杨肃慎看了看各自埋头吃饭的杜晟锐、彭志贤,主动打破沉默。

“小贤,你是打算扎根美国了?”

“等你回国,我就回国开公司。”彭志贤说道,“你打算去哪个城市工作?”

“还是回海市吧。住了那么多年,习惯了。南方的气候也适合老年人养生。”杨肃慎回应。

“那我就把公司设在海市。”彭志贤表示,“到时候,我买下一层楼,咱俩当邻居。”

“开公司怎能这么随意?”杨肃慎皱眉道,“你别处处以我为先。你在美国那么多年,也该跟父母亲人团聚了。”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彭志贤认真地说道,“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只有我漂泊无依。如果连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杨肃慎伸手盖住彭志贤的手背,承诺道:“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彭志贤反手握住杨肃慎的手,语气坚定。

“我绝不会放弃爱你,除非我死了!”

“你这是何必。”杨肃慎很不赞同,“优秀的人那么多,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我只要你!”彭志贤斩钉截铁。

杨肃慎无奈地叹了口气,忧虑重重。

杜晟锐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心里则在盘算该怎么解决掉彭志贤这个蚂蟥一样讨人厌的家伙。

4个多月后,华成生物技术有限公司聘用了一位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生物系的女博士谭维维。

此女才貌俱佳、热情奔放,在彭志贤的生日会上当着公司全体员工的面,向老板高调表白,一下子成为话题人物。

彭志贤当面婉言谢绝,以为谭维维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此女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斗志昂扬地对他实施穷追猛打。

他烦不胜烦,干脆以一纸调令将谭维维发配英国分公司。

谭维维愈挫愈勇,在圆满完成工作的同时,对彭志贤进行电话、短消息、电子邮件等全方位轰炸,一副不将心上人拿下誓不罢休的架势。

彭志贤出于爱惜人才的考虑,一直对谭维维采取忍让态度。

他认为,只要他置之不理,谭维维的热情总会有退却的时候。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此女根本不知退缩为何物,每日都在上演轰轰烈烈的女追男戏码,还一演就是一年半。

彭志贤纵然对谭维维没有爱意,也不禁要佩服她的毅力了。

在2021年圣诞节前夕举行的优秀员工表彰大会上,他亲自给谭维维颁奖,还当众和颜悦色地鼓励了她几句。

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晚的放松警惕,他误饮了被谭维维下药的香槟,中了此女精心设下的圈套,被她盗走了精子。

事后,他气急败坏地派人追捕谭维维,此女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杳无踪影。

2023年1月8日,谭维维抱着一名裹在襁褓中的男婴,找上位于京市的彭家,声称此男婴乃彭志贤的私生子。

彭德强、许丹娜夫妇吓了一大跳,立马打电话询问彭志贤。

彭志贤得知谭维维现身、还抱着一个刚满百日的男婴,掐指一算,时间正好,登时气得怒发冲冠。

他吩咐父母扣留谭维维及男婴,心焦如焚地自波士顿赶回京市。

谭维维根本不着急离开,而是心安理得地在彭家住了下来。

待到彭志贤风尘仆仆地赶到家时,她还抱着男婴迎上去,笑呵呵地说道:“儿子,你爸回来了。”

彭志贤逼视着眼前这位凹凸有致的艳丽女人,只觉她像蛇蝎一样恶毒。

“你这么处心积虑,目的何在?”

“我对你仰慕已久。当初加入华成生物,就是为了追你。”谭维维坦言道,“没想到,你不进油盐,我只好出此下策。”

彭志贤怒不可遏,质问道:“你以为你弄出孩子来,我就会任你摆布?”

“我并不想摆布你。”谭维维表明态度,“我只想嫁给你!”

“你做梦!”彭志贤怒道。

“这真是咱俩的儿子,不管你找哪家机构做亲子鉴定,都不可能出问题。”谭维维说道,“你忍心让亲生儿子当野种、背负骂名?”

“想以孩子要挟我?”彭志贤冷笑道,“没门儿!”

“如果你不答应娶我,你就别想要孩子。”谭维维威胁道。

“身上流着你这种恶心女人的血,不如死了重新投胎。”彭志贤冷酷地说道。

谭维维愣了一下,转身走向彭德强、许丹娜,哽咽道:“爸、妈,你们都舍得不要这个孙子吗?他才100天啊,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呜呜……”

谭维维抱着男婴痛哭,男婴因为被勒得难受也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许丹娜看着心疼,忙从谭维维怀里一把抢过孙子,一边抖着胳膊、一边轻拍襁褓。

彭德强一会儿看看脸色yīn沉的彭志贤,一会儿看看抽噎不止的男婴,一会儿看看眼泪汪汪的谭维维,心里头矛盾不已。

儿子都33岁了,至今还是单身。

这个男婴要真是彭家的骨血,哪能丢弃啊!

这个女人心术不正,该如何打发才好?

彭德强找人给彭志贤和男婴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了男婴的确是彭家的血脉。

许丹娜又喜又忧,整天抱着男婴不肯撒手。

谭维维默默跟在许丹娜身边,对其实施紧迫盯人策略。

她很清楚,儿子是她的杀手锏,只要盯紧儿子,她就能达成心愿。

许丹娜怕谭维维一哭二闹三上吊,传出去影响彭志贤的声誉。

她不急于赶走谭维维,只在心里把这个处心积虑地弄出彭家后代的女人当成免费保姆。

见此女以乳汁匮乏为由不对婴儿实施母乳喂养,她心里非常反感。

她认为,谭维维这是想要保持身材才不愿为孩子作牺牲。

这种yīn险狡猾、唯利是图、没有爱心的女人,她绝对不会允许其嫁进彭家。

为了防止谭维维心存侥幸,她连姓名都不给男婴取,只给取了个乳名,叫“非非”。

彭志贤雇了两个退伍特种兵盯住非非和谭维维,以免谭维维出其不意地抱走孩子,再次玩人间蒸发。

他雇用专业人士调查谭维维的身份,发现这个女人自幼生长于儿童福利院,既没有亲人,也没有关系密切的朋友。

这么一来,他就没法捉住谭维维的把柄,借机逼其退缩了。

彭志贤对身上流着他的血的男婴很厌恶,觉得这是他人生的最大污点,是他的爱情之路的最大障碍。

他的父母却不知他这隐秘的心思,对亲孙子疼爱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9月6日晚6点更新。

☆、危机

是年7月,杨肃慎学成归国,受到复元大学医学院、复元大学附属医院有关领导的热烈欢迎,被聘为教授、特邀专家。

得知杨肃慎的回国时间,彭志贤于年初便派人前往海市筹建公司。

筹建工作得到海市领导的大力支持,一路畅通无阻。

8月8日这天,华成中国研发中心正式成立。

国家科技部领导、海市领导、复元大学领导、业内专家、媒体人士等等悉数出席庆典活动。

华成中国的成立,被誉为中国科技界的一大盛事,赢得社会各界一致好评。

彭志贤的声望与身价急速攀升,成为全中国家喻户晓的名人。

名人的八卦消息,总是特别有市场。

彭志贤有私生子的传闻一出,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彭志贤纵然有本事雇用顶级黑客阻挠该消息的网络传播,却没办法阻止其他途径的传播。

想到泄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正在京市老家带孩子的谭维维,他立即打电话吩咐父母寻找一处隐蔽之地,动用家中的退伍特种兵,将谭维维隔离起来。

杨肃慎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他身边的同事们很热衷于将名人的绯闻轶事当成饭后的谈资。

当他听说彭志贤的私生子传闻时,认为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下班回家后,他还对杜晟锐发表了一通个别媒体为了博眼球不顾职业道德的言论,为彭志贤打抱不平。

杜晟锐从背后抱住愤愤不平的杨肃慎,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彭志贤会中枪,肯定是做了亏心事。”

“他会有私生子?”杨肃慎挑眉道,“绝不可能!”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杜晟锐诱导道,“这么多年来,你们不过是偶尔通通电子邮件,你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我们的事,你不也瞒了他很多年嘛。他会把私生子的事情瞒着你,很正常。”

杨肃慎怔了一下,对彭志贤的信任渐渐动摇。

“他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他的成功来得太快、太突然,忽然之间面对那么多诱惑,会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杜晟锐看似替彭志贤说话,实则别有用心。

杨肃慎觉得有理,也理解彭志贤所犯的错误,却不可避免地对这孩子感到失望。

“他3年半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买层楼,跟你做邻居。现在你回来了,他却不提这事了。他的承诺,变的真是快啊!”杜晟锐叹息道。

“我本就没打算住他的房子。”

杨肃慎应了一声,心情有些低落。

杜晟锐见好就收,拖着杨肃慎做床上运动。

杨肃慎却总想着私生子那事,显得心不在焉。

“彭志贤非法拘禁私生子生母”这则消息一发布,社会舆论顿时炸开锅。

警察很快找上门来,要求彭志贤配合调查。

华成生物一下子陷入巨大危机之中,股价一路狂跌。

杨肃慎看到新闻,急忙给彭志贤打电话,可惜对方的手机关机。

他又给彭志贤发送电子邮件,也得不到回应。

他为彭志贤心焦不已,忙找同事调班,趁着工作日时间前往华成中国,想要查问一下彭志贤的情况。

没想到,华成中国的大门口被媒体记者、示威群众等等围得水泄不通,他根本挤不进去。

杨肃慎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他想不明白,为了一个私生子,怎么就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连辛苦打拼建立起来的事业都遭受重创。

他没有心思给杜晟锐做饭,凤凰栖那边也不去了。

方文洁、于祥庆见杨肃慎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上长了一串水泡,忙关心地询问情况。

得知宝贝孙子的好朋友陷入危机,他们心生同情,齐齐感叹都是钱多惹的祸。

“小锐那么大能耐,你找他帮帮忙呗。”方文洁提议道。

“他又不是万金油,哪能什么忙都帮得上。”

杨肃慎想过请杜晟锐帮忙,转念想到杜晟锐本就对彭志贤很反感,万一他开口后激起杜晟锐更深的敌意,岂不是雪上加霜。

杨肃慎每天给彭志贤打电话留言、发短信、写电子邮件表达关怀之意,期望得到回应。

可惜,终是白忙一场。

杜晟锐连续一个星期没见到杨肃慎,知道对方这是为彭志贤奔忙去了,心里很是生气。

待他见到憔悴不堪的杨肃慎时,满腔怒火立时被浓浓的疼惜之情取代。

他要惩罚的是胆敢横刀夺爱的彭志贤,结果却伤害到了最疼爱的宝贝儿,最终惩罚到自己头上,真是得不偿失!

杜晟锐将杨肃慎揉进怀里,怜爱地说道:“彭志贤一出事,你就这副鬼样子。他要是被关个一两年,你是不是就下黄泉了?”

杨肃慎摇了摇头,委屈地红了眼。

“我太没用了。除了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要是哪天也出了事,我非得急死不可。”

“我才不会像他那么没用。”杜晟锐冷笑道,“稍微有点成绩,就狂妄地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树大招风,越是高调,死得越快。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帮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杨肃慎没有言语,只是抱紧杜晟锐,依恋地将脸贴在对方的脖颈处。

杜晟锐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我这是心疼你,才会帮他。他要是再敢向你示爱,我非灭了他不可!”

“我只把他当成朋友。”杨肃慎连忙表态,“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怦然心动!”

杜晟锐笑了,低头重重亲了一下杨肃慎的额头。

他会放彭志贤一马,不过,彭志贤休想腾出工夫来骚扰他的心肝宝贝。

彭志贤被放了出来,华成生物立即展开危机公关,积极澄清谣言,极力挽救老板声誉、公司形象。

彭志贤听到杨肃慎的语音留言,看到对方发来的短消息和电子邮件,立即给杨肃慎打电话。

时隔多日听到彭志贤的声音,杨肃慎激动得哽咽难言。

“你……还好吗?”

“我前年年底被公司女员工下药取走了精/子,今年年初,她带着满百日的孩子找上门来威胁我娶她。我没答应,一直把她留在老家看孩子。华成中国成立后,私生子的传闻就出去了。我怀疑是她搞鬼,就派人把她隔离开来。没想到,这事立马就传了出去,警察也很快找上我,把我关了起来。”彭志贤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怀疑,这一系列事件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推动。那个女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傀儡罢了。”

“小锐说你树大招风,遭人嫉恨。”杨肃慎忧虑地说道,“你心里对潜伏的敌人一点数都没有吗?”

“太多了。我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彭志贤沮丧地说道,“简直是草木皆兵!”

“你要是出事,那个孩子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吧?”杨肃慎担忧极了,“难道他们想要你的命?”

彭志贤心里一寒,赶忙说道:“我这就找律师立遗嘱。”

“只要他们手里掌握着孩子,你的脖子就算是被套住了。”杨肃慎语气严峻,“你得尽快找个年龄相仿的孤儿,把孩子偷偷换掉。到时候,你再光明正大地做个亲子鉴定,证明你是被人栽赃陷害,私生子一事子虚乌有。那样你才能顺利脱身。”

彭志贤顿觉醍醐灌顶,大喜道:“太好了!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哎哟,我这大半年几乎愁死了,早知道就早点告诉你了。”

杨肃慎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该一直瞒着我。你别忘了,我从小就是从鬼门关闯过来的,斗争经验丰富。”

彭志贤心情为之一黯,歉疚道:“对不起!”

“别跟我这么见外。”杨肃慎吩咐道,“你赶紧去办事吧,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以防泄密。如果有需要,小锐也会帮你。这次要是没他帮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你说上话。”

彭志贤心里一阵别扭,语气很不自然。

“我会想办法回报他。”

“我真心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杨肃慎叹息道,“除了爷爷、奶奶,你们两个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唉……”

彭志贤没好意思再提心中的爱情。

他先是中了圈套,被人弄出个私生子来。现在又被搞得狼狈不堪,需要情敌援手才暂获自由。

他实在是没脸再向心上人表白了。

彭志贤与父母秘密商定换婴一事,一家三口密切配合,悄然行事。

待到全新的亲子鉴定报告公布于众时,谭维维才惊觉孩子被换掉了。

她丢开冒牌货大闹彭家,被及时赶来的警察强行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9月8日晚6点更新。

☆、仇人

华成生物的危机公关团队立即行动起来,大张旗鼓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借助各种传播手段,向社会公众澄清真相,宣传彭志贤及其领导的华成集团的正面形象。

杜晟锐从杨肃慎口中得知,这招釜底抽薪之计乃是出自后者的提议,不禁暗暗苦笑。

他谋划多时,本可以将彭志贤打压得永无翻身之日。

结果,一看到自家宝贝儿着急上火、形容憔悴,他就心软了。

在杜晟锐的心目中,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杨肃慎的快乐重要。

看到杨肃慎那带着小小得意的灿烂笑脸,他决定暂且放过彭志贤。

当风波平息、一切恢复平静,彭志贤私下里找上杜晟锐,表示要以华成中国5%的股份答谢对方先前的帮助。

杜晟锐不为所动,神色淡然。

“我对你的股份不感兴趣,我只要求你向我作出承诺,从此不再拿你的爱去骚扰小慎。”

“你别急着拒绝,你恐怕还没弄清楚华成中国5%的股份代表着怎样的财富。” 彭志贤诱惑道。

杜晟锐不屑地哼了一声,嘲讽道:“一个贫下中农,竟然跑到我这儿来炫富,你还能再可笑一点吗?”

彭志贤暗暗惊讶,试探道:“原来杜主席爱好夸张这一修辞手法。”

“如果不是为了小慎,我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见你这种跳梁小丑。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诺,只要你骚扰小慎,我就会让你尝到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滋味。我能帮你,也能毁你,不要愚蠢地挑衅我。”

杜晟锐指了一下门的方向,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出去!”

彭志贤憋着一肚子气离开,恼火地心想:“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嘛,了不起啊!”

自从功成名就之后,他还从未受过此等冷遇,真是气死了!

不过,他对先前的风波心有余悸,到底还是不敢招惹杜晟锐。

他打电话向杨肃慎诉苦,添油加醋地描述杜晟锐的无礼。

杨肃慎默默听完,轻叹道:“小贤,除了用钱回报,你想不到其他办法吗?”

“我给的是股份,不是现金。华成中国的股份,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彭志贤辩解道。

“性质是一样的。”杨肃慎语气黯淡。

彭志贤怔了一下,控诉道:“他逼迫我放弃对你的爱,我的爱情难道可以作为交易筹码?”

“小贤,你已经是一位父亲了。你想过你的言行举止会给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杨肃慎叹道。

“私生子的传闻,都能把你搞得那么狼狈。如果是同性恋的传闻,你以为你能挺得过去?

“你收获了名誉和财富,就意味着你要放弃任性的自由。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清醒一点吧!”

“我就知道你会嫌弃我有个拖油瓶。”彭志贤委屈地说道,“那孩子又不是我弄出来的!”

“跟孩子无关,我只把你当成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杨肃慎很是无奈,“小贤,这个话题,以后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彭志贤沮丧极了,大发牢骚。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当初就不去美国了。我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到底图个什么啊!”

杨肃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彭志贤,只好选择沉默。

通话忽然中断,他朝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自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悲叹。

他只有一颗心,心里只能住下一个人。

除了任其伤心,他别无选择。

又是丹桂飘香的金秋时节,一转眼,他们已经相识21年了。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21年?

如此珍贵的友情,他怎么就是不懂得珍惜,非要亲手打破?

唉……

杨肃慎站在医院顶层的天台上,望着满院挂满枝头的金灿灿的桂花发呆。

一阵阵清风吹来,带着浓郁的甜香,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苦涩。

手机突然响起,见来电显示未知,他疑惑地摁下接听键。

“你妈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立即准备1000万旧钞票。”

yīn沉的男性嗓音传来,语气狠厉。

杨肃慎嗤了一声,讽刺道:“想搞绑架勒索,最起码先调查清楚机主的家庭成员。我妈早死了,你要是有本事让她活过来,你根本不必干这种勾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沈冰清这种祸害,哪会那么容易死。”男人冷笑道,“她现在就在我手里。”

杨肃慎大吃一惊,脑筋快速转动,语气则很镇定。

“你找错勒索对象了,换下一家吧。”

“沈震霆,你少跟我装相。”男人威胁道,“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杨肃慎暗暗心惊,骂道:“装神弄鬼,不知所谓!”

“看来用沈冰清威胁不了你。”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改成于祥庆、方文洁吧。老头、老太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被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连累,真是可怜!”

杨肃慎大惊失色,慌忙挂断电话,边跑边往家里打电话。

见家中座机无人接听,他又改打二老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

他急忙给杜晟锐打电话,语气急切地汇报情况。

杜晟锐一下子便想到失踪多年的凌觉辉,心里暗叫不妙。

“你先回家看看情况,说不定他们出门忘带手机了。我这就赶过去与你会合。别慌!别自乱阵脚!”

杨肃慎答应下来,揣好手机一路狂奔回家。

他刚进门,客厅的座机便响了。

他连忙扑过去接电话,来电者依旧是刚才那个男人。

“速度挺快嘛,看来老头、老太比沈冰清值钱多了,那就一人3000万,总共6000万。全部要旧钞票。”男人威胁道,“别报警,别耍花招,否则,就准备好两口棺材吧。”

“王八蛋!”杨肃慎怒道,“你到底是谁?”

“到现在都没猜出我的身份,就凭你这智商,也能读到博士。难怪现在的博士比白菜还多。”男人讥讽道,“我已经准备好一打酒瓶,等着干你这个贱货!”

杨肃慎脑中骤然一个激灵,“凌觉辉”这三个字一下子蹦了出来。

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立即拨打杜晟锐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问:“你确定凌觉辉死了?不可能出差错?”

杜晟锐暗叹一声,心想,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沉声说道:“他失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找他。”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害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杨肃慎急道,“如果是他,那我爷爷、奶奶肯定被绑走了!他不会干打草惊蛇的蠢事!”

“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过日子。”杜晟锐解释了一下,安抚道,“没关系,他势单力孤,翻不出大浪来。我这就找人帮忙。”

“他让我准备6000万旧钞票,还叫我别报警、别耍花招,否则就准备好两口棺材。”杨肃慎急得六神无主,“我该怎么办啊?”

“别慌,一切交给我!”杜晟锐语气镇定,“你别一个人呆在屋里折磨自己,你带着手机到楼下的花廊里坐着,我大概半小时到。”

“好。我等你!”

杨肃慎挂断电话,心慌意乱地扫了一眼略显凌乱的家,转身出门。

凌觉辉盯着监控显示器上杨肃慎的身影,双眼中满是怨毒的寒光。

他这堂堂凌家大少爷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个野种凭什么舒服度日?

如果不是杜晟锐那家伙多管闲事,他岂会落到此等境地。

这一次,他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杜晟锐步履匆匆地赶到花廊,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杨肃慎立即飞扑过去,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对方。

“锐,你快救救我爷爷、奶奶。他们那么大年纪了,禁不起折腾啊!”

杜晟锐爱怜地抚摸着杨肃慎的后背,柔声安慰。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杨肃慎像个恐慌的孩子一样缩在杜晟锐怀里,对这个坚实的怀抱充满依赖。

两名身着便服的精悍男子带着设备进入杨肃慎的家,很快从屋里搜出2个监控摄像头、4个监听器,掐断了凌觉辉的监视、监听。

杨肃慎又是惊讶、又是惭愧,觉得疏忽大意的自己很对不起当年的魔鬼特训。

他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未知。

一位专家将杨肃慎的手机接到追踪设备上,接通电话,打开扬声器。

凌觉辉那yīn狠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钻进耳膜。

“沈震霆,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那就要付出代价!”

于祥庆那惨绝人寰的叫声忽然传出,紧接着是方文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杨肃慎惊跳起来,对着手机叫喊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9月10日晚6点更新。

完完结

☆、遇难

“老头、老太,每人一根小拇指,明天等着收货。”

凌觉辉的笑声,像恶魔的声音一样回荡在陡然间沉寂的客厅里。

杨肃慎顿觉被人当胸猛击一拳,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一把抓起手机,嘶吼道:“凌觉辉,你是个禽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杜晟锐从背后抱紧狂躁的杨肃慎,无声地给予安抚。

“24小时之内,准备好6000万旧钞票。你和杜晟锐两个人一起送过来,除了内裤,不准穿其他任何衣物。再耍花招,我就杀了这两个老不死的!”

余音未落,电话已经挂断。

杨肃慎恶狠狠地瞪着手机屏幕,恨不得钻进手机,掐死电话那头的恶棍。

杜晟锐抬头看向专家,见对方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凌觉辉狡猾如狐。

杜晟锐打电话吩咐人手准备旧钞票,怀抱着身体紧绷、脸色yīn郁的杨肃慎,与两位专家探讨营救方案。

“你不能去!”杨肃慎斩钉截铁,“你灭了凌家,那个疯子一定会要你的命。你不能冒险!”

“他要求我们俩一起去,如果我不出现,他肯定不会放人。”杜晟锐忧虑道。

“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放人。”杨肃慎沉痛地说道,“被他那么折磨,爷爷、奶奶肯定撑不住,我已经做好收尸的准备。”

杜晟锐揉了揉杨肃慎的脑袋,安慰道:“也许事情没那么糟,别自己吓自己。”

“我只是太清楚他的本性。”杨肃慎咬牙切齿,“钱不用准备那么多,外面一层做做样子,底下全部用白纸夹炸弹。钱箱里装上追踪器、袖珍手枪。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二天上午,快递员送货上门,被当场抓捕、审讯。

专业人士仔细查验包裹,试图从中找到线索。

杨肃慎站在一旁望着塑料袋里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心如刀割。

他暗暗发誓:不杀竖子,誓不为人!

24小时后,凌觉辉打来电话,要求杨肃慎、杜晟锐前往一处废弃的码头送钱。

杨肃慎命令杜晟锐坐镇后方,独自带着钱箱开车离去。

杜晟锐目送着轿车绝尘而去,随后登上一辆吉普车,与两位专家一起赶赴飞鹰突击队作战指挥部。

杨肃慎抵达景象荒凉的码头,两位陌生男子端着手枪迎上前来,命令其下车。

二人动作迅速地搜完杨肃慎的全身,一个负责看守杨肃慎,一个负责汇报情况。

“老板,只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衣物、没有携带武器。根据照片显示,此人应是杨肃慎。”

“把对讲机给他。”凌觉辉下完命令,高声质问道,“杜晟锐怎么没来?”

杨肃慎接过对讲机,语气冰冷。

“你绑架的是我的爷爷、奶奶,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会来?”

凌觉辉顿了一下,信心十足地说道:“只要我把你扣下,不信他不来。”

“你一向冷血无情,竟然还相信杜晟锐会为我牺牲,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杨肃慎嘲弄道。

凌觉辉沉默片刻,发狠道:“立刻脱光衣服!内裤也脱掉!”

“不可能!”杨肃慎严词拒绝,“你要是想要钱,我已经带来了。你要是想看裸体秀,找别人去!”

“哟,你还挺硬气,不怕我再送你两根手指?”凌觉辉恐吓道。

“你要是敢弄死他们,你一分钱也别想拿!”杨肃慎语气坚定。

“被两把枪指着,还敢说这种话,你的智商是负值吧?”凌觉辉讥讽道。

“钱箱有密码。”杨肃慎威胁道,“只要密码错误,箱子会自动引爆。”

凌觉辉有点恼火,命令道:“打开钱箱!我要验货!”

“看不见我爷爷、奶奶,我不可能开箱。”杨肃慎态度强硬。

“贱货,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凌觉辉吼叫道,“给我打!”

两个男人忠实地执行命令。

杨肃慎为了掩藏实力没有还手,只是护住要害巧妙地卸去拳脚的力道。

过了约一分钟,他倒地不起,装出晕过去的样子。

凌觉辉接到报告,命令两名手下拿上钱箱、把杨肃慎绑回来。

杜晟锐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能通过杨肃慎身上的监听器听见拳打脚踢的声音。

听说杨肃慎晕倒,他猜测对方应该是装相,却又怕对方是真的被打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两个男人将杨肃慎拖上船,用麻绳草草绑了一下,便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了。

他们护着钱箱,全速驶向公海,与停在海面上的一艘游艇会合。

夕阳似火,点燃了天边的云彩和广阔的海面。

海水仿佛熔化的铁水一般,在强劲的海风中翻滚着。

当杨肃慎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游艇甲板上时,他故意呻/吟了一声,装作苏醒的模样。

一只脚踏上他的脸,yīn冷的男性声音自头顶传来。

“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挨操的货。被杜晟锐干了这么多年,你的已经松得连酒瓶都夹不住了吧?他现在用什么干你?拳头?那家伙真够变态的!”

杜晟锐握紧双拳,恨不得立即冲到凌觉辉眼前,将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混蛋揍死。

指挥中心的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心中有佛,则满眼皆佛;心中有粪,则满眼皆粪!”杨肃慎艰难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心已经变成了无底粪坑!”

凌觉辉抬脚踢向杨肃慎的脸,杨肃慎敏捷地贴着甲板旋转,在挣断已经被他割开的麻绳的同时,飞脚踢向凌觉辉的膝弯。

凌觉辉顺势倒地,迅速拔出腰间的枪射向杨肃慎。

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杨肃慎一脚踢掉凌觉辉手里的枪。

他如同迅猛的猎豹一般飞身扑上,以藏在手心的锋利刀片抵住凌觉辉的颈动脉。

两个男人举枪指着杨肃慎,却一直没敢开枪,怕误伤老板。

见老板被挟持,他俩大惊失色。

杨肃慎在凌觉辉的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淌下来。

他目光冷冽地盯着持枪的二人,厉声喝道:“立刻把枪扔进海里,敢耍花招,我一刀杀了他。”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齐齐望向动弹不得的凌觉辉。

凌觉辉忍痛瞪着二人,恼火地骂道:“赶紧扔掉枪,饭桶!”

待到两个男人扔掉手里的枪,又遵照命令捡起掉在甲板上的枪扔进海里,杨肃慎命令道:“去把人质带过来!”

两个男人陆续将三个身上绑着炸弹的人拖到甲板上,其中两位是方文洁、于祥庆,第三位则是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

发现二老浑身血污、昏迷不醒,杨肃慎恨不得一刀杀了凌觉辉。

他强忍住心中的滔天恨意,喝令道:“立刻解开他们身上的炸弹。”

“没办法解。”凌觉辉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可以让杜晟锐替你找拆弹专家。”

杨肃慎知道,就算拆弹专家来了,已近八十高龄的二老恐怕也凶多吉少。

他把心一横,猛然举刀刺进凌觉辉的左眼。

凌觉辉惨叫着剧烈挣扎,陡然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挣脱了杨肃慎的钳制。

杨肃慎暗暗心惊,动作迅捷地再度扑上,一刀刺向凌觉辉的颈动脉。

两个男人连忙攻击杨肃慎,试图解救老板。

可惜,鲜红的血已经如同喷泉一般自凌觉辉的颈侧喷出。

二人动作一顿,随即被杨肃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了颈动脉。

杨肃慎忙于杀人,没注意到凌觉辉在临死前拉动了藏在袖子里的一根细线。

轰的一声巨响,三个身上绑着炸弹的人瞬间被炸成碎末,游艇同时发生剧烈爆炸。

杨肃慎被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掀翻,身体被多枚爆炸碎片割开、嵌入,血溅当场。

他重重砸进火海之中,当场失去意识。

继巨大的爆炸声后,监听器忽然失灵。

杜晟锐倏然起身,神经紧绷。

指挥中心的众人面面相觑,心同时一沉。

负责人抓起指挥台上的对讲机,语气严肃地呼叫。

“海鹰、海鹰,我是飞鹰、我是飞鹰,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飞鹰、飞鹰,海鹰收到、海鹰收到。”对讲机中传出应答声。

“目标现状如何?重复,目标现状如何?”

“游艇发生剧烈爆炸,海面燃起大火。目标现状不明,海鹰正在搜救,海鹰正在搜救。”

负责人结束通话后,杜晟锐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双眼赤红。

“带我去找他,立刻!”

负责人点了点头,下达出发指令。

想到目标恐怕凶多吉少,他暗暗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9月12日晚6点更新。

☆、失踪

伤痕累累的杨肃慎在大海中漂流了一夜,搁浅在一座岛屿的沙滩上,被渔民救起、送进医院。

他接连多日高烧不退,在死亡线上几度徘徊,到底还是挣扎了回来。

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想要开灯,忽然嘎吱一声门响,一位中年女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亲切地说道。

“我这是在哪儿?”杨肃慎问道,“麻烦开一下灯。”

护士望了一眼隔着窗帘依旧阳光炫目的窗外,快步走到病床边,试探着伸手在杨肃慎的眼前挥了挥。

见杨肃慎睁大的双眼毫无反应,她伸出两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我看不见,麻烦开一下灯。”

杨肃慎说完这话,忽然愣住了。

“屋里已经开灯了,是吗?”

护士默默看着杨肃慎那张像花儿一样美丽的脸庞,惋惜地说道:“现在是白天,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杨肃慎愕然片刻,沮丧地垮下肩膀。

“你叫什么?多大岁数?哪儿人?”护士问道。

杨肃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记得了。”

护士惊愕地看着杨肃慎,留下一句“我去叫医生”,匆匆离开病房。

医生为杨肃慎做完身体检查,同情地说道:“我们这儿设备不齐全,你最好转到大医院去做检查。我估计,你的失明与失忆,应该是脑部遭受重创造成的。”

杨肃慎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请联系一下我的家人。”

“你是渔民在海边救起来的,他们都不认识你。”护士解释道,“你仔细想想,你家在哪儿,家里都有哪些人,我们好帮你联系。”

杨肃慎想得头疼欲裂,只能无奈地放弃。

“我头疼,想不起来。”

医生吩咐杨肃慎躺下休息,打手势示意护士跟随自己出来。

离开病房后,他吩咐护士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个麻烦的病人。

杨肃慎无法恢复记忆,出院后被当地民政部门安排进了社会福利院。

福利院的条件非常艰苦,老人与孤儿生活在一起,二十来人只有两个工作人员照顾。

一日三餐均是海产品,令杨肃慎很不适应。

杨肃慎感觉如此嘈杂、简陋的生活似曾相识,暗想自己莫非也是孤儿出身。

这么一想,他断了寻找亲人的念头,踏踏实实地扎根福利院。

只是,他时常被头疼困扰,却始终记不起过去。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在附近的光明学校上学,清一色的乡土英语,听得杨肃慎忍俊不禁。

他在孩子们放学后,会将大家召集起来,从英语字母a开始,系统地教导大家phonics。

他耐心地纠正每一个孩子的英语发音,细致地指点大家学习方法,给大家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英语启蒙。

他虽然双眼失明,看不见书本,肚子里却有讲不完的英语故事。

他的声音,仿佛叮咚作响的山间清泉一样纯净,洗涤着每一颗蒙上尘埃的童心。

孩子们跟随他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学习热情高涨。

一有时间,孩子们就围在他身边,央求他讲故事。

孩子们都知道他不记得自己的姓名,遂给他取名为“叮咚叔叔”。

很快,叮咚叔叔的美名就传到了光明学校的校长孟冬梅耳中。

孟冬梅是土生土长的岛民,大专毕业后就回到家乡当语文老师,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在当地居民心目中很有威望。

她主动找上杨肃慎,表示因为条件艰苦,学校留不住老师,英语老师尤其稀缺,希望杨肃慎能够前往学校任教。

杨肃慎表示,自己很乐意帮忙,但是,恐因双目失明、行动不便而影响教学。

孟冬梅连声表示没关系,叮嘱福利院的孩子们引领老师上下学,多多照顾老师。

孩子们齐齐欢呼起来,改称杨肃慎为“丁老师”。

杨肃慎在英语教师张彩霞的帮助下完成备课工作,与对方一起负责小学部的英语教学工作。

他每月领到工资,就会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小卖部购买学习用品、零食,哄得孩子们欢呼雀跃。

他还会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帮助福利院上下改善日常生活。

他的工资虽然不多,却还是为孤独的老人与孩子带来了福音。

半年下来,张彩霞对杨肃慎的品性、才华佩服不已,不顾对方双眼有疾,大着胆子热情表白。

“丁老师,我的长相、身材、学识都一般,论理,是配不上你的。只是,你的眼睛不好、生活不便,需要个女人贴身照顾。我不是自我吹嘘,我工作、家务都是一把好手,一定能给你当个贤内助。你看,我们两个凑一起过日子,彼此有个照应可好?”

杨肃慎没想到他都落魄成这样了,竟还有单身女性愿意下嫁,不禁心怀感激。

他真诚地说道:“我不想拖累你。等我哪天眼睛好了,我再考虑这种事。”

“正因为你眼睛不好,才更需要娶妻啊。”张彩霞直白地说道,“我不认为你是个拖累。我愿意当你的眼睛。”

杨肃慎露出感激的笑容,柔声说道:“我考虑一下,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当晚,杨肃慎躺在床上认真思考这事,心里觉得很不踏实。

他虽然丧失了记忆,但是,他下意识地对婚姻生活产生抵触心理。

第二天中午,杨肃慎趁着午休时间,吩咐张彩霞领他到无人的地方说话。

他带着歉意撒谎道:“我现在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但我有预感,我好像已经结婚了。我的妻子说不定正在到处找我,对不起!”

张彩霞大失所望,却没有怀疑杨肃慎的话。

她认为,以杨肃慎的条件,如果眼睛完好,那绝对是无数女性心目中的完美丈夫。

她遗憾地说道:“如果哪天你恢复记忆,发现自己仍是单身,请你优先考虑一下我。我是真心喜欢你,哪怕你的眼睛一辈子都没法见到光明。”

“谢谢!”杨肃慎诚恳道谢。

“另外,我多句嘴,你别生气。”张彩霞直言道,“你是不是每次拿到工资都填补给福利院了?你这样心善,我很敬佩。但是,我觉得,你目前最需要做的是攒齐医药费,去城里的大医院治疗眼睛。你还这么年轻,失明太可惜。你要是缺钱,我手里有点积蓄,可以借给你。”

杨肃慎再次道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位淳朴、善良的女性,值得更好的男人真心相待。

杨肃慎按部就班地过着平淡的生活,不知道杜晟锐、彭志贤正在满天下疯找他这个失踪者。

杜晟锐请人帮忙,要求各级公安机关寻找杨肃慎。

彭志贤不但在全国各大主流媒体登出重金悬赏的寻人启事,还在全球知名的即时通讯工具、杀毒软件等媒介上发布寻人启事。

可惜,杨肃慎所在的小岛太过偏僻、闭塞,上级公安机关的条文没有传达到这里。

岛民们平时连电视都很少看,更别提上网了,也没人知道寻人启事这事。

两年多后,杨肃慎的学生郭海涛在全国小学生英语能力竞赛中斩获金奖,引起相关媒体的关注。

得知郭海涛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失明、失忆的海难幸存者时,媒体记者们登时来了兴致,纷纷赶赴小岛进行采访。

当杨肃慎的照片及相关新闻传播开来后,彭志贤陆陆续续接到多个回应寻人启事的电话。

寻人启事已经登出去3年了,一直没有回应。

彭志贤以为杨肃慎早已丧生大海,背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没想到,在他绝望的时候,竟有惊天喜讯传来。

他激动地打电话给杜晟锐,语无伦次地报告好消息。

杜晟锐得知杨肃慎尚在人世,激动得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淋了满腿的热咖啡而不自知。

结束通话后,他立即联系朋友帮忙,在公安部相关人员的陪同下火速赶往杨肃慎所在的小岛。

阳光明媚的午后,杨肃慎领着孩子们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以纯正流利的英文给大家讲小美人鱼的故事。

他那清朗圆润的声音,仿佛泉水叮咚,流淌在孩子们童稚的心上。

杜晟锐、彭志贤一行人跟随孟冬梅寻来,远远望见一位身着白色长袖衬衫的青年男子闲适地倚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闭着双眼将故事娓娓道来。

阳光被枝叶筛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光斑,落在男子的头上、身上。

一阵风过,光动影摇,衬托出男子的一派恬静出尘。

作者有话要说:  9月14日晚6点更新。

☆、陪伴

杜晟锐目不转睛地看着沉浸在故事伤感气氛中的杨肃慎,胸口痛楚难当。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与心上人的甜蜜缠绵总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嘎然而止。

多少次辗转反侧,都为这杳无音信的佳人。

1099个日夜,他的心早已被刻骨思念腐蚀得千疮百孔,他的一头黑发早已化作霜雪。

他原本以为,他终将在这绝望的相思中孤独地老去,带着对天堂的向往赶去与他心目中的天使会合。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即便已经剥夺了他这心上人的视力与记忆。

至少,他还有机会日日面对这恬淡静美的人儿,有机会唤醒对方心中沉睡的爱意。

彭志贤快步穿过围坐在杨肃慎身旁的孩子们,引得众人纷纷抬头观望。

杨肃慎一边讲故事,一边侧耳倾听这陌生的脚步声,心想这是谁过来了。

当彭志贤俯身扑过来时,他敏捷地抬脚踢中对方的小腿。

彭志贤痛叫着跪倒在地,高呼道:“是我!别动手!”

杨肃慎怔了一下,睁开没有聚焦的双眼,问道:“你是谁?声音很陌生。”

“我是小贤啊,彭志贤!”彭志贤一把抱住杨肃慎,心痛地说道,“你真的把我给忘了?我们可是24年的朋友啊。你怎么能狠心忘记我?我找了你3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彭志贤说不下去了,抱着失而复得的杨肃慎失声痛哭。

杨肃慎被这哭声感染,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

24年的朋友?

他俩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

他怎么竟然忘了?

杜晟锐凝视着一脸茫然、惆怅的杨肃慎,心脏仿佛被荆棘缠紧,鲜血淋漓。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记忆?

孟冬梅吩咐孩子们回教室自习,待到孩子们走光后,方才询问杜晟锐。

“杨老师很快就要走了吧?”

“今天就走。”杜晟锐回应道,“他的病情拖得太久了,得赶紧治疗。”

“能明天走吗?”孟冬梅征询道,“我想给他办场欢送会。”

“等他病情康复,我会带他回来看望大家。”杜晟锐说道。

孟冬梅点了点头,一脸不舍。

“他真是个极好的老师,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大家都很快乐!”

这种快乐,全部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他的宝贝儿丢下他,把3年光yīn花在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身上。

杜晟锐默默想着,脸色yīn郁。

彭志贤发泄完3年来的悲伤、绝望、痛苦,抬起衣袖狠狠擦去满脸的眼泪、鼻涕。

他扶起衬衫的一边肩膀湿了大片的杨肃慎,以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走吧,你得赶紧去医院接受治疗。”

“我叫什么名字?”杨肃慎平静地询问,“我是孤儿吧?”

“你的身世很复杂,路上我会慢慢给你讲。”彭志贤应道,“你现在的名字,叫杨肃慎,杨树的杨、严肃的肃、慎重的慎。”

杨肃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杨肃慎”这三个字,发现没什么印象。

“我现在还有家人吗?”

“有!”

杜晟锐快步走上前,伸手将杨肃慎揽进怀里抱住,在其耳畔喃喃低语。

“老婆,我们回家。”

杨肃慎怔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杜晟锐遮掩着在杨肃慎的耳垂上落下一吻,亲密地低喃道:“老婆!”

杨肃慎震惊过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开玩笑……的吧?”

杜晟锐偷偷捏了一下杨肃慎那挺翘的屁股,以天鹅绒一般华丽、性感的嗓音撩拨道:“小笨蛋,连老公都忘了,你说,该怎么惩罚?”

杨肃慎挣扎着推开杜晟锐,心情一片混乱。

他竟是同性恋?

天哪!

见杨肃慎表情混乱、失焦的双眼无助地东看西看,彭志贤心疼了。

他瞪着杜晟锐,质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说事实。”杜晟锐警告道,“你别以为他现在失忆,你就可以乘虚而入!”

彭志贤被戳中隐秘心思,恼火道:“我真不该给你打电话!”

“你难道还想偷偷把他藏起来?”杜晟锐语含威胁之意,“你儿子快4岁了吧?既然当了爹,就该老老实实地在家带孩子,别觊觎不属于你的人!”

彭志贤被踩到痛处,只觉血气直往头上涌。

他对杜晟锐怒目相向,咬牙道:“小慎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杜晟锐眯了一下眼睛,自信地说道:“他一定会记起我!”

因为彭志贤、杜晟锐齐齐要求自己立即前往医院接受治疗,杨肃慎只好与孩子们匆匆告别,又赶回福利院与老人们及工作人员道别。

他翻出这两年积攒下来的微薄积蓄,连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全部捐赠给福利院。

见福利院的条件极其简陋,想到杨肃慎流落在此3年,杜晟锐心疼极了,上车后一直紧紧搂着杨肃慎不撒手。

杨肃慎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的姿态,多次挣扎无果,只好以商量的口气说道:“就算你和我曾经是那种关系,但是,现在我失忆了,不习惯这种亲密,请你体谅一下我,可以吗?”

杜晟锐没有松手,只是沉声问道:“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是我失明、失忆,你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挽回我?”

杨肃慎被问住了,也没心思计较杜晟锐的拥抱了。

他嗅着杜晟锐身上那醇厚悠长的檀香味道,在汽车有节奏的颠簸中渐渐睡去。

杨肃慎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梦见他与一个男生裹在一床白色毛毯里,在光线黑暗的车厢中紧紧依偎。

他似乎发着高烧,浑身酸疼无力。

不过,他在那个男生的怀抱里感觉很温暖、很踏实,心里甜蜜得像喝了蜂蜜一般。

他住进了医院,病得似乎很严重。

那个男生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床边,感动得他热泪盈眶。

后来,忽然来了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强行给激烈反抗的男生注射药物,将其弄晕带走。

他急得疯狂呐喊,却始终发不出声来,身体也动弹不得。

杨肃慎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杜晟锐抽出餐巾纸帮杨肃慎擦拭额头的汗水,关切地询问:“做梦了?我看你睡得很不安稳。”

杨肃慎忽地鼻子一酸,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心有余悸地问道:“我曾经生过很重的病吗?”

杜晟锐微微一征,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梦见非典那时候了?当时,你一直高烧不退,可急坏我了。”

杨肃慎记起非典时期的全国性恐慌,却记不起自己当年的情况,心情很是郁闷。

他闷声问道:“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到底多大岁数?”

“你13,我18。”杜晟锐回答。

13岁?

他竟然诱拐男童?

杨肃慎惊愕不已,问道:“我家里没人管我吗?”

“你是私生子,你的生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你的生母眼里只有钱,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整天想着联合他妈除掉你。你倒是有个疼你的养父,可惜他英年早逝。”杜晟锐直言不讳。

“非典过后,你被生父改名换姓丢进孤儿院,平安度过了几年。后来,你身份曝光,又差点被害。我替你扳倒了生父所在的家族,却漏掉了你那个狡猾的哥哥。他潜伏多年,绑架了你的养父的父母。你为了解救他们,遭遇爆炸,落海后不知所踪。

“据我调查,你是那次爆炸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杨肃慎听完这离奇身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倒霉蛋,难怪会选择遗忘。

他感慨道:“这样的过去,永远忘记,也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杜晟锐沉默片刻,松开了杨肃慎。

他挪到车门边,语气黯然。

“你一向狠心,连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以前那些山盟海誓,你都是哄我玩儿的?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你?”

杨肃慎愣住了。

他竟在二人的关系中扮演了负心汉这一角色?

杜晟锐联系上远在德国的德里克医生,大致介绍了一下杨肃慎的病情。

德里克为自己的高徒惋惜不已,要求杜晟锐尽快送杨肃慎前来科林可医院接受治疗。

杜晟锐已经派人安排好专机,在抵达海市后随即送杨肃慎前往德国法兰克福。

彭志贤本想跟着,被杜晟锐直接扫地出门。

他只好急急匆匆地购买机票,赶去法兰克福找杨肃慎。

杨肃慎对恩师德里克没有印象,德语倒是一如既往地流利。

与德里克交谈时,他会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些医学专业术语,弄得他自己都很惊讶。

德里克为杨肃慎做完全面检查后,立即安排颅内淤血清除手术。

手术过后,彭志贤积极要求照顾杨肃慎,被杜晟锐一口回绝。

他只好改为伺候一日三餐,这才得以每天看上几眼心上人。

有德里克的精心治疗、杜晟锐的贴心照顾、彭志贤的美食伺候,杨肃慎的病情康复良好,视力逐渐恢复。

当他终于能够看见杜晟锐时,被对方的满头白发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这样……”

杜晟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吭声。

他为他几乎一夜白头,他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能说什么?

杨肃慎仔细打量杜晟锐那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精致的眼型、英挺的鼻子、优美的嘴唇、硬朗的脸庞、光洁的肌肤、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精壮的身体、修长的双腿,越发地觉得那头白发刺眼。

他找了个机会,偷偷询问彭志贤:“杜晟锐的头发,原本就是白的吗?”

彭志贤摇了摇头。

“他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开始白的?”杨肃慎问道。

彭志贤凝视着杨肃慎的眼睛,心想:“自从你失踪,他的头发就白了,但我怎能告诉你。那小子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他不好过。”

所以,他选择继续摇头。

杨肃慎没再多问,心里却仿佛堵着一团棉花似的,闷得难受。

因为病情拖延太久,杨肃慎双眼视神经的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彭志贤公务缠身,没法一直守在法兰克福,便做起了空中飞人,频繁地在欧洲、亚洲、美洲之间来回跑。

杜晟锐则不同,他日夜守候在杨肃慎身边,连除夕都没回国。

杨肃慎觉得无法理解,忍不住问道:“你不需要工作吗?你不需要与家人共度除夕?”

“你失踪的这3年,我几乎把一辈子的工作都做完了。我很累,决定退休。”

杜晟锐的语气中,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疲惫感。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陪你过除夕,你一直对此感到很遗憾。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遗憾。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9月16日晚6点更新。

☆、永远

杨肃慎怔怔地看着一脸落寞的杜晟锐,突然觉得这个深情而执着的男人异常可怜,觉得失忆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当晚,他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后,又频繁地做梦。

梦境很杂乱,却无一例外地都与同一个男人有关。

他甚至还与这个男人相拥热吻、激情缠绵。

清晨梦醒,杨肃慎发现内裤湿了一片。

他回想起梦中的绮丽场景,羞得无地自容。

再看到杜晟锐时,他会情不自禁地脸红心跳。

他对自己的状况很懊恼,却无力解决。

杜晟锐除夕不回家,引来杜家上下所有人的疑问。

陈翊霖知道杜晟锐这是在德国陪伴杨肃慎治疗眼睛,使尽浑身解数为外甥遮掩。

半个月后,他接到杜泽风的召唤,来到杜家书房。

杜泽风出示了一沓杜晟锐、杨肃慎在德国的合影,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为了找这个狐狸精,臭小子惊动了上上下下一大批人。为了这个狐狸精,臭小子连除夕都不回家。你还敢说他俩是友情?我看分明就是□!

“这个狐狸精长得再好,毕竟也是个男人。臭小子是被鬼迷了心窍吗,连续二十多年都不放手?”

小锐也真是的,要是他除夕回来,就没这么多事了。

陈翊霖边想边快速翻看一张张合影,说道:“这些照片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能看出□了?”

“你就包庇他吧!”杜泽风恼火道,“他都快42了,到现在还打光棍。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心里会怎么想他?”

“别人心里怎么想,我可管不着,也不在乎!”陈翊霖傲气地说道,“人生短短数十年,总是顾忌这个、害怕那个,累不累!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嘛!”

“那也不能离经叛道到这种地步啊!”杜泽风怒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臭小子要是一直跟男人搅和在一起,我杜家岂不是要绝后?”

“这都什么年代了,想要孩子还不容易。”陈翊霖轻描淡写地说道,“去卵子库挑颗满意的卵子,形成受精卵后放进人造子宫。280天后,你就能抱孙子了。”

“胡闹!”杜泽风训斥道,“我们家岂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家!”

“难道你还想来个包办婚姻?”陈翊霖反问道,“你也不看看你儿子是什么人,他能任你摆布?”

儿子没出息,老子脸上无光。

儿子太有本事,老子完全插不上手,又倍感郁闷。

杜泽风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很矛盾。

他既盼着儿子有出息,能够为家族争光,又觉得儿子太有本事不好,害他这个父亲没地位。

“你去跟他说,一年之内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结婚后立马给我生孩子!”杜泽风下达最后通牒,“否则,别怪我强行包办婚姻!”

“一年之内,还要门当户对。这怎么可能?”陈翊霖反对道,“那些大家闺秀又不是萝卜白菜,放在摊位上随便咱们挑。”

“黎雪蛟那姑娘不就挺好嘛,人家一直在等这个臭小子,都等成老姑娘了。”杜泽风说道。

“她得过白血病,这是基因缺陷,很有可能会传给后代。谁敢娶她!”陈翊霖提醒道,“你们可别病急乱投医,让小锐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杜泽风想了想,说道:“谢家那闺女也不错。”

“她仗着家世养了不少小白脸,俨然一副女皇帝派头。”陈翊霖讥讽道,“你打算让小锐去充斥她的后宫?”

“竟有这事?”杜泽风惊讶道,“那闺女看起来挺乖的。”

“那是在你面前。背地里,她还不知道有多荒唐呢。”陈翊霖不屑道。

“王家那个呢?”杜泽风问。

“她有严重洁癖,看谁都跟看蟑螂似的,一天刷牙几十次、洗手几百遍,谁受得了?”陈翊霖嘲弄道。

“这些姑娘都怎么回事?”杜泽风烦恼道,“毛病一大堆!”

“还不是家里给惯的,都惯成嫁不出去的剩女了。”陈翊霖傲然道,“我家小锐那么优秀,干吗要捡破烂!”

杜泽风被激起傲气,忽然觉得平日里认识的那些姑娘,真的没一个能够配得上自家儿子。

他又是骄傲,又是苦恼,不由得叹息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陈翊霖知道杜泽风这是打退堂鼓了,心中暗笑。

“娶媳妇这事急不得,得看缘分。咱还是慢慢等着吧。没准哪天,会有个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姑娘出现,小锐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到时候,还不是水到渠成!”

“这要等到哪天是个头啊!”杜泽风摇了摇头。

“永远不可能等到!”陈翊霖心想,“小锐早就遇上命中注定的人了!”

杜晟锐接到陈翊霖的通报电话,不悦道:“老头子烦不烦啊,一大把年纪了,还在玩监视、偷拍这一套!”

“谁叫你除夕不回家!”陈翊霖埋怨道,“你一天到晚陪着他,就差那两天啊?”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眼睛又不好,还失忆,除夕这样敏感的日子,我怎能丢下他一个人?”杜晟锐解释道,“我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陪他共度除夕。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

“你都陪他小半年了,他也记不起你。你倒不如离开一段时间,让他意识到你的重要性。”陈翊霖提议道。

“现在不行。”杜晟锐应道,“等他眼睛完全好了再说。”

“你啊……这辈子就栽在他这儿了。”陈翊霖无奈地叹息,“等他眼睛完全好了,要是再记不起你,我真要揍他了!”

“你最好祈祷他记不起你骗他的事,否则,挨揍的人恐怕是你!”杜晟锐揶揄道。

陈翊霖想起自己的倒霉经历,哀怨道:“我那还不是为了你!我问你,我跟他打架,你到底帮谁?”

“我谁都不帮,就等着看你吃瘪。”杜晟锐幸灾乐祸。

“你这家伙!”陈翊霖气乐了,吓唬道,“你爸已经发火了。他命令你一年之内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否则,就要强行包办婚姻。你惨了!”

“老头老太整天闲着没事干,就爱惹是生非,不如给他们弄两个孙子,好好折腾他们一下。”杜晟锐沉吟道。

“我也这么想。”陈翊霖说道,“你尽快去卵子库挑两颗合适的卵子,把孩子给弄出来,省得他们把心思放到小慎身上。这段时间,你得盯紧小慎,以免他们搞点什么动作,伤害到他。”

“我明白。”杜晟锐叮嘱道,“我离得远,你帮我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干蠢事。”

“他们要是在行动之前找我商量,我肯定能帮你。万一他们要是避开我,我就没辙了。”陈翊霖担忧地说道,“我有个想法,你最好尽快给小慎弄个替身放在明处。那样的话,即便他们真的动手,也伤不到他。”

杜晟锐大喜,赞道:“你果然是老狐狸,这么狡猾!”

陈翊霖只当这是夸奖,还带着炫耀的口气说道:“你哪天能修炼成我这样,我就不必整天替你担心了。”

为了杜晟锐这个外甥,陈翊霖真可谓殚精竭虑。

杨肃慎失踪的那3年里,杜晟锐曾经因为没日没夜疯狂工作而胃出血昏迷,当时真是把他吓坏了。

他深知,杜晟锐的健康、快乐,全部系在杨肃慎这个人身上。

没了杨肃慎,杜晟锐就是一辆失控的火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进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现在,杜晟锐好不容易找回杨肃慎,万一杨肃慎真的死在杜泽风或者陈翊雯手里,那杜家必将面临一场毁灭性的巨大灾难。

那样的结果,是他永远不想看到的。

半年后,杨肃慎替身的死讯传来,陈翊霖惊得瞠目结舌。

他当初提议找替身,只是为了有备无患。

他真没想到,杜泽风竟然真的这么心狠手辣。

他私下里试探了一下陈翊雯,发现姐姐竟然也是知情人,一颗心顿时凉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对夫妻的眼里,家族名誉竟比独生儿子的幸福更加重要。

陈翊霖将实情告知杜晟锐,杜晟锐沉默良久,语气冷漠地说道:“从今以后,他们和我再无关系。”

半年后,杜晟锐拜托陈翊霖将两名初生男婴送往杜家,从此与杨肃慎一起人间蒸发。

在中美洲广阔的海域中,有一座风景秀丽的私人岛屿。

这座岛屿上,别墅、高尔夫球场、简易飞机场、小艇船坞等等设施齐备。

这是杜晟锐与杨肃慎的独立王国,是他俩享受宁静时光的世外桃源。

杜晟锐与杨肃慎并肩坐在山顶花廊下的秋千长椅里,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和煦的海风,眺望着山下翠绿的草坪、洁白的沙滩、湛蓝的大海,深深陶醉在迷人的景色里。

这两年,随着眼睛逐渐康复,杨肃慎的记忆也恢复如初。

因为曾经失去过,他俩对彼此格外地珍惜。

杨肃慎将头轻轻靠在杜晟锐肩上,说道:“我想回国办件事。”

杜晟锐神色一凝,问道:“什么事?”

“我名下不是有两套房子嘛,我想都卖掉,把钱捐给福利院。”杨肃慎说道,“福利院的条件太艰苦了,我想帮老人、孩子们改善一下生活。”

杜晟锐心里一松,伸手揉了揉杨肃慎那随风飞舞的黑发。

“我早就以你的名义捐过了,孩子们早已住进了新建的慎行福利院、在崭新的慎行学校上学。你当时身体不好,我没通知你过去剪彩,你不会怪我吧?”

杨肃慎摇了摇头,如释重负。

“我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大家过得好就行。”

“你放心吧,他们都过得很好。”杜晟锐安抚道。

“谢谢!”杨肃慎由衷地感激。

“没诚意!”杜晟锐故作不满。

杨肃慎抬头在杜晟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引来一句“敷衍”的指责。

他犹豫了一下,忍着羞意跨坐到杜晟锐身上,主动献吻。

杜晟锐心中一喜,很快化被动为主动,熟练地扒掉杨肃慎的衣物。

二人肌肤相亲若干年,从未在户外亲密接触过。

杨肃慎初时不太适应,很快便被卷入汹涌的情潮之中。

当杜晟锐深深地进入跨坐在其身上的美妙身体时,情不自禁地低吼出声。

杨肃慎也比往常激动,白皙的身体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二人首尝野战的滋味儿,恰如干柴碰到烈火,燃起熊熊火焰。

秋千长椅跟随杜晟锐的动作富有节奏的摇摆,杨肃慎时而飞到空中、时而重重坐下,仿佛每一次都被进入得更深,以至于不断地发出惊叫声。手机用户访问:m.hebao.net

杜晟锐听得血脉喷张,动作、力道好不威猛。

海浪拍岸、清风送爽、绿叶轻摇……

在这远离喧嚣的人间天堂,这对饱经磨难的爱人,正以激烈的肢体语言表达着对彼此大海一般深沉的爱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待新文奉上时,还望大家能继续捧场。

如果亲喜欢我的文,请收藏一下我的专栏,那样新文上传时,亲就可以及时获知,期待下一篇文再相见!:)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