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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 第1章 回到过去 1972年，夏。 闷热的天气，吵闹的蝉鸣，透过贴着大字报的玻璃窗传了进来，仰躺在沙发上沉睡的少女忽然眉心一皱，惊呼一声。 “不要……” 叶蓁蓁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人提着锅铲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蓁蓁，你怎么了？” 叶蓁蓁看着眼前年轻的女人，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你是……妈？”那一刻，叶蓁蓁的眼眶有些热，有些酸胀，她不是死了吗？难道人死了真的会走遍生前的轨迹？ 叶母见她额头有汗，眼神呆滞，忙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汗水，“这孩子……做恶梦了吧？赶紧擦擦汗，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我饭菜都快做好了，你付叔叔他们也快到了吧。” 说完，人又朝着厨房走了进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叶蓁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机械的转动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她这是在哪儿？ 最后，视线落在了一张报纸上。 那是一份崭新的云海日报，上面的日期写着：1972年7月23日。 叶蓁蓁忍不住用手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她居然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这天的日期，本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她却记忆深刻。 因为这一天既是这一年的大暑，也是她爸爸的四十岁生日，更是……他们一家人命运转折日。 而现在…… “叩叩叩……” 不等她想清楚，家门就被人给叩响了，她愣了一下，抬脚要去开门，就听到叶母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蓁蓁，快去开门，应该是你付叔叔他们来了。” 付叔叔！ 对了，上辈子她的命运就是从爸爸被抓去劳改之后一落千丈，再也没有看见过光明。而爸爸被抓的原因，就是被人揭发说了几句所谓的逆言反语。 上辈子，他们一直不知道到底是那几句话让父亲被抓的，直到她临死的时候，才从付莎莎嘴里知道，就是在今天，在他爸爸四十岁生日的时候，被付建斌有心引诱着说出了那几句话…… 而现在，他们还没进门，也就意味着爸爸还没被算计成功，一切悲剧都还来得及挽回了。 手猛地朝着大腿一拍，洗什么脸，她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 叶蓁蓁稳了稳心神，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开了门，迎客进门。 “叔叔婶婶们好，大家进屋坐吧，我去倒水。” 两个女人忙朝着她摆了摆手，“我们不坐了，去帮你妈去，你给你叔叔他们倒点水就行。” 不一会儿，叶父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好友，忙疾步上前与俩人握了握手。 “你们来了，坐坐坐，蓁蓁，蓁蓁呢？” 正说完，就看到女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爸，我在这呢。” 叶父点头笑了笑，招呼着好友喝水。 叶蓁蓁将茶水分了之后，端起了最后一杯，放到了叶春华的面前。 “爸爸，你也喝水。” 说着，正想落座，就被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裙的少女给拉住了。 “蓁蓁，咱们好久没见了，我们到你房间去说说话呗？” 付莎莎，她其实早就看见了，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她恨不得扑上去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害她？不知不觉害了她的父亲，夺了她的前程，坏了她的姻缘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故意害她被程鹏殴打致死？ 她怀孕了呀，她和程鹏盼了七年多才盼来的孩子，就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算计，让她的孩子直接被打没了不算，自己还昏迷不醒在病床上躺了十几年…… 看她现在冷静无波，谁又能知道她到底费了多少力气才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滔天怨恨。 她在心底劝自己，别冲动，别冲动！ 她已经回来了，什么都还有时间，什么都还有机会，什么都要……徐徐图之。 但她依旧无法一如既往的朝着付莎莎微笑，唇角抿着，语气有些冷淡。 “我屋子里热，这儿通风好，稍微凉快一些。”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挽住了叶春华的胳膊。 “而且今天我爸爸生日，我想陪着爸爸。” 说话的时候，叶蓁蓁脸上保持着笑容，眼睛微眯着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两位叔叔。 付莎莎呶了呶嘴，有些不乐意的跟着坐了下来。 随即，三个大男人开始聊了起来，聊的内容几个小女娃都插不上嘴，期间付莎莎几度朝着叶蓁蓁使眼色，想把她叫到一边去。 叶蓁蓁却置若罔闻，尽管她也想要从她嘴里打听一些东西。 眼下没有什么比得过爸爸的安危了。 上辈子，她并没有亲耳听到那些话，还是后来东窗事发她才知道的，后来细细想了想，也就是这饭前茶水的时候，被她给错过了。 重来一回，她怎敢再走开？ 她要一直守着爸爸，绝不能让他再说出那几句话。 如果可以，她想…… 只见付建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话锋一转，说起了那件事。 “你们知道吗？郁大嫂准备带着菡菡回老家了。” 叶春华端茶的手一顿，眸子眯了眯，望着窗外，却没有说话。 叶蓁蓁却忍不住挺了挺脊背，来了，来了…… 郁伯伯是他爸爸的同乡同事，也是爸爸的恩人，为人直爽爱结交朋友，本事也很不错，同样是教师，偏偏郁伯伯在学校最受重用。可两个月前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被人举报反动给抓走了，还给判了十年劳改。 他的成分一变，自己一辈子算是完了不算，连带着妻子女儿的日子也苦了起来，这不，婶婶和菡菡姐待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 而她知道，回了老家，日子也一样的难过，甚至更难过…… “哎，郁哥也太冤了，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被抓去劳改了。要我说上面这次……”付建斌说着，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叶蓁蓁见状，心底冷笑，真能装！ 面上却笑得一脸天真，“付叔叔，你摇头的意思是觉得上面的做法是错的，你不赞同的意思吗？” 第2章 阴险小人 付建斌立马脸色一变，眸子一沉，“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他的做法是错的？我只是……我只是替你郁伯伯叫屈而已。” 叶蓁蓁眨了眨眼，“可都说郁伯伯是因为说了反对的话才被抓起来的呀。是主席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做法一定没有错，郁伯伯要真说了那样的话，就该被抓走，可你说郁伯伯冤枉，那不就是同意他的说法，那不就是不赞同……” “砰……” 不等叶蓁蓁说完，付建斌就朝着桌子上拍了一下，眼神狠戾的看着叶蓁蓁。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亏你郁伯伯对你那么好，你却说他被抓了是活该！叶哥，你这闺女，几时变得这么不知礼数了？” 叶春华也正诧异今天的蓁蓁怎么说话口气这般冲，而且还跟长辈呛声，听到付建斌，忙拉了拉叶蓁蓁的袖子。 “蓁蓁，给你付叔叔道歉，他也是担心你郁伯母和菡菡的日子不好过。” 这话一出，付建斌的心稍稍安了下来，朝着叶蓁蓁看了一眼，“就是，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叶哥，老刘，你们看吧，这几年多少人糟了难了，革命革命，可不就是在割人命么？难道你们就真的不觉得上面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吗？” 刘志雄听了，不由抬起头看了付建斌一眼，又看了看叶春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叶春华也跟叹了一口气，却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被一直盯着他的叶蓁蓁抢了先。 “哎呀！付叔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两年下去的人的确多，谁没有点自己的见解，我爸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你觉得哪儿不好你自己知道就是了，干什么一定要跟我爸和刘叔叔一直说呀？付叔叔，你该不会是想学古代那些造反的王爷将军一样，想搞事情吧？” 刚刚放下心的付建斌差点儿就被叶蓁蓁的尖声细语给吓个半死，忙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这丫头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叶哥，怕不是你心里对上面有想法，所以教唆这丫头一直跟我纠缠不清，想要害我吧？” 叶春华乍一听他这话，不适的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我害你做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就是，付叔叔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爸爸才不是那种小人呢。哎，付叔叔你知道吗？就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比郁伯伯说的那些严重多了，要是给人知道了，恐怕比郁伯伯还要多关几年。不过呢，你运气好，我们家还有刘叔叔童婶婶一定会给你保密的，只要你自己不去乱说，我们也不会乱说的，不然的话，你想想莎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可就得跟菡菡姐一样了。” 叶蓁蓁说话的时候，故意挤眉弄眼表现得很夸张，像是一个孩子真的好奇乱说的一样，却听得付建斌整个心都不安起来。 一双眼，不停的在叶蓁蓁和叶春华父女俩面上扫来扫去。 他是来害人的吧？ 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自己是来自投罗网的感觉呢？ “你这孩子，叔叔就是随便说说打发打发时间，哪有你想的这么多？叶哥，你说对不对？我这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叶蓁蓁心底森寒一片，如果不是我先抢了你的话头，这会儿我爸爸已经被你用郁伯伯的事情激得跳脚大骂胡言乱语了吧？ “随口说说也不能乱说的吧。对了爸爸，你不是常说郁伯伯是你们几个里面最聪明的吗？为什么你们都知道那些话不能乱说，偏偏郁伯伯还会那样说呢？” 叶蓁蓁看叶春华一直沉默不语，眸子里面一片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该不会是还没有意识到付建斌的一片狼子野心吧？ “哎呀蓁蓁你可真笨，肯定是郁伯伯自己说话的时候，没注意防备，让那些阴险小人给听去了呗。” 噗嗤…… 半天没有吭声的付莎莎忽然一开口，就惹得叶蓁蓁差点儿笑了出来。 “对对对，莎莎你说得对！郁伯伯说那些话的时候，肯定是被哪个阴肚子小人给听见了，然后去告的密。说不定啊，郁伯伯根本没说什么，是被那个阴险小人给诬告的！” 那一刻，付建斌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凌空飞来两支箭，扎了个大大的血窟窿。 “你们……” 脸色微白，正想呵斥两句，就听自己的女儿拍着手笑了起来。 “蓁蓁，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郁伯伯那人，看着可不像是那么笨的人！” 噗…… 付建斌的脸色从白转黑，尽管他几乎瞬间就假装自己咳了起来，故意弄得自己满脸通红，叶蓁蓁还是从一脸胀红之中看到了几分黑沉。 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好了好了，不过两个孩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一直静默不语的刘志雄忽然开了口，先指责了付建斌一声，而后转过头看向了叶蓁蓁。 “蓁蓁啊，你也别怪你付叔叔话多不知轻重，他这也是替你郁伯伯不甘心呢。从古至今，世人都张扬尊师重教，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没想到到了我们这一代，教师竟突然就成了最低贱的行业，不仅仅是你付叔叔，郁伯伯，你爸爸难道心里就不觉得寒心吗？老叶，你说，这件事，难道不像是一场闹剧吗？” 中华历史悠悠五千载，关于尊师重教的史实数不胜数，一个接一个的名师教诲永垂千古而不朽，曾经，他们都以身为人师为荣。 谁能想到带领着举国上下翻身做主的领导人，一夕之间竟然搞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情，让他们这些以往受人尊重的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叶春华听了刘志雄的话后，眸色一闪，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刘志雄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第3章 防火防盗 “是吧，老叶你也赞同这就是一场闹剧吧？” 付建斌见叶春华点了点头，忙不迭的开口追问，眸子里竟然还含着几分急切，让叶春华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摇了摇头。 “哎，天意弄人，现在情势如此，大家还是该低调低调吧，为了争一时之气弄得妻离子散可划不来啊。” 见叶春华转了口风，付建斌不由心里暗急，“话虽如此，可这话憋在心里总是难受的慌不是，现在也没有外人，我才想起跟你们说上几句的。叶哥，要说郁哥出事，最难受的还不是你，当初要不是郁哥，你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刘志雄听到付建斌这么一说，赶忙跟着附和。 “就是，当初要不是郁哥，老叶你这条命估计都保不住。如今他出了事，你却连句话也不敢说……” “刘叔叔！”叶蓁蓁听到两个人的话，忽然又张开了嘴巴。 “郁伯伯现在需要的不是有人帮他说话，而是有人替他照拂伯母和菡菡姐。虽说这里是我家，没人会把你们说的话传出去，但你们也应该以郁伯伯的事情引以为戒不是吗？这一点我就得表扬我爸爸，虽然他很同情郁伯伯，但是为了我和我妈妈，他就能够做到即便是随口也不会说瞎话。” 叶蓁蓁一边说着话，一边心往下狠狠一沉。 本以为只有付建斌一人居心叵测，现在看来，刘志雄也不是个好人。 这俩人心思恶毒，居然趁着给爸爸庆生的时间，一门心思想让她爸爸说出那些诛心之言，然后让他们去告发邀功。 说什么兄弟情深，却抵不过权利与地位的诱惑！ 哼，有她在，他们休想得逞！ 今天，不管他们说了多少，她是绝对不会让她爸爸说出半个字来的！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 付建斌看着叶蓁蓁，觉得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她跟莎莎差不多大，正是好玩的年纪，肯定是不可能懂这么多事情的，可她刚刚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在护着她爸爸…… 付建斌忍不住和刘志雄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暗暗吃惊。 一起朝着叶春华瞄了一眼，这该不会是叶春华发现了什么，故意教他女儿这么干的吧？ 意在警告他们，如果他们敢去搞他，他就会连着他们俩一块儿拉下水？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看着俩人眼神渐渐清明，差不多要消停下来的样子，叶蓁蓁面带微笑，心在嘲讽。 我何止是吃了炮仗，我是吃了一肚子的哑巴亏！生了一肚子的怨恨！ 要是给你们得了逞我就是一辈子的苦命，不如大家拖着一块儿死，反正我这辈子是赚来的，能够拖着你们这些仇人一块儿死一回，也划得来！ “付叔叔说笑了，我不过是怕隔墙有耳，听到了两位叔叔的逆言而已。要知道，我跟菡菡姐关系一般，跟莎莎才是最好的，我可不希望莎莎变得跟菡菡姐一样，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叶蓁蓁的话一出口，付建斌和刘志雄心里最后的一丝挣扎都没了。 算了算了，今天看来是做不成了。 还是老老实实吃个饭就走吧，老叶这人……手段老辣啊，连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都能用上。 这个时候，叶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盘热腾腾的菜。 “蓁蓁，快来帮忙摆碗筷，要吃饭了。” 叶母的话，让叶蓁蓁无法拒绝，可…… 叶蓁蓁回过头，担忧的朝着叶春华看了一眼，“爸……” 叶春华忽然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儿，朝着她颔了颔首。 “去帮忙吧，乖。” 一个眼神，父女俩心有灵犀，叶蓁蓁知道，叶春华已然警醒，她松了一口气，朝着厨房走去。 付建斌见状，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就被叶春华一摆手给打断了。 “蓁蓁说得对，这年头日子不好过，防火防盗防小人啊。” 付建斌和刘志雄面色一红，忙同时低头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 * 付刘两家在叶家吃了饭之后，稍作停留便离去了，叶蓁蓁看着客人都走了，父亲也成功的避开了一劫，心也不禁放了下来。 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准备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忽然就觉得沙发一晃，抬起头，叶春华一脸笑容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爸爸。” “蓁蓁，你今天说的话做的事，是故意的吧？你怎么知道……” 叶春华教了二十多年书了，自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加上叶蓁蓁的有意引导，他早就明白过来，自己的两位好友在干什么了。 心，如掉进冰窟窿一般寒冷。 “什么？爸爸是说我反驳付叔叔的那些话吗？”叶蓁蓁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爸爸，我马上就要十六岁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郁伯伯的事情，真的让我很害怕，虽然两位叔叔说这是在咱们家里，不会有外人知道。可是爸爸，郁伯伯难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那些话吗？可他还是糟了难，这说明了什么？虽然两位叔叔都是你的好朋友，可这种事情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到好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叶春华忍不住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好朋友？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检举郁哥的人肯定是对他很熟悉的人，不熟的人是听不到郁哥说那些话的，而在这个地方，除了自己，除了付建斌和刘志雄，谁还有能够听到郁哥说那些话？ “乖女儿，谢谢你，让爸爸逃过一劫。” 叶蓁蓁的说法叶春华毫不怀疑，他的女儿由来聪明，只不过突然变得这么谨慎让他有点意外。 看来郁哥的事情真的吓到她了。 他是该警醒一些，绝不能让人得了机会迫害自己，不然的话，他的妻儿谁来守护？ “爸爸，你在说什么呢？” 叶蓁蓁抬起头，一派天真烂漫。 叶春华摇了摇头，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心思百转千回。 “没事，没什么。” 他何其有幸，能得这样一个好女儿？ 可郁大哥却没有他这么好运了…… 第4章 再避祸端 虽然今天把事情躲过去了，叶蓁蓁还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按照上辈子付莎莎的说法，付建斌那种人心思是很重的，他决心想整垮爸爸，绝不可能只出这么一次招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来一次。 她不可能天天跟在爸爸后面替她防备着。 想到这里，叶蓁蓁忍不住抿了抿唇，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爸爸，婶婶和菡菡姐真的要回老家了吗？” 听到叶蓁蓁提起郁菡母女俩，叶春华原本轻松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是吧，不回去又能怎么办？房子是单位的，让给她们多住了两个月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你郁伯伯出事了，你婶婶又没有别的收入，即便能住下来她和菡菡吃什么？” 想起郁菡母女，叶春华就觉得头疼得很。 “不行，我还是得去他们家看看去，她们要回去了，哪怕我不能帮到别的，给她们送点儿钱和吃的总可以吧。” 说着，叶春华就准备起身，去楼下郁家走一趟。 叶蓁蓁急忙站起身，拦住了叶春华。 “爸爸，你不能去！” 叶春华眸色一沉，目露疑色的看着她。 “蓁蓁，你干什么？” 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女儿这么不一样，好像……好像懂得了很多事情一样。 在叶春华深深的注视下，叶蓁蓁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叶春华。 “好吧爸爸，我刚刚在两位叔叔面前就是故意的。爸爸，我不小了，有些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看法，郁伯伯的事情让我觉得很奇怪。那种话，傻子也知道不能随便跟人讲，郁伯伯虽然喜欢交友喝酒，但一直都是个很严谨的人，怎么都不可能随便跟人说那些话。而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住在这一栋楼，他跟谁走得近明眼人都知道……” 叶蓁蓁越说，叶春华的眼珠子便瞪得越是大。 心情也越来越惊喜。 “你……你……你怎么懂这么多的？我还以为你只知道爱漂亮，爱打扮呢。” “爸爸，人家可是你的女儿呢，你那么聪明，我怎么可能是个傻子？爸爸你想想，付叔叔和刘叔叔今天的表现多奇怪，一个个的都把话题往那上面拐，好像非要从你口里听到什么才肯罢休一样，我瞧着不对劲这才反驳的。我也知道我可能是太紧张了，也许他们并没有那个意思，可是爸爸，我真的不想像菡菡姐那样。” 叶春华没说话，只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脑子里一遍一遍过滤着女儿的话和今天发生的一切。 沉吟了好半天之后，才慢慢的重新抬起视线望向叶蓁蓁。 唇角，抿得很紧。 “不，你做得很对，今天这事儿怕不是你太紧张了，而是他们真的有什么想法了。” 叶蓁蓁皱了皱眉，“应该是吧，所以爸爸不能这时候去郁家，你要是去了，没准儿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抨击你的借口。只是女儿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叶春华冷哼一声，“为什么？无非是利益所趋，怪不得上次一块儿喝酒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俩说话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次喝完酒没几天郁大哥就出了事，想来就是这两个阴肚子小人匿名举报的。 “啊？那……那爸爸你不会出事吧？爸爸，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妈妈……我和妈妈可怎么办？还有奶奶……” 他妈？ 叶春华眸子一眯，脊背都跟着僵了一下。 他妈对蓁蓁妈意见可大得很，就因为蓁蓁妈这么多年了还没给老叶家生出个儿子来。别看他现在好好的，每年回去过年的时候，他妈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要是他出了事…… “蓁蓁放心，爸爸一定会时刻谨记着你郁伯伯的教训，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们母女俩慎而重之啊。 “出什么事？你们父女俩聊什么呢？来，吃块西瓜吧，我用井水冰过了，可凉快的。”叶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叶春华最后半句话，不由好奇问了一句。 叶春华便跟妻子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叶母当下白了脸色，“他们怎么……那你多危险啊？早知道这样，我情愿你当初没有出来，这在城里的日子是轻松，可这一出事，也太可怕了点儿。” 叶蓁蓁听着叶母的话，眸色忽然一亮。 “爸爸，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叶春华正发愁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防小人也是一样，况且三家一直往来不断，他们存了心思，指不定哪天就丧心病狂，无中生有都说不定。 听到叶蓁蓁有想法，他忙让她快说。 “爸爸，不如你去辞职然后带我们回老家吧。现在这个情势，你想往前进一步太难了，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既能够避祸，也能够回去在奶奶跟前尽尽孝心。不仅如此，婶婶和菡菡姐要回去了，郁伯伯成分不好了，她们回老家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你不是常说郁伯伯对你有大恩，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吗？这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退回去，也能替他照顾一下菡菡姐母女俩，你觉得呢？” 诶？ 叶春华眸色一亮，随即朝着妻子看了一眼，眼光顿时暗淡下来。 “可是你奶奶不待见你妈，我们这么多年都在城里过，忽然回去只能住到你奶奶那儿，到时候你妈肯定要受委屈的。” 上辈子，叶蓁蓁跟叶春华一样，以为奶奶逼着妈妈生孩子是因为妈妈没生个儿子。 但其实后来她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奶奶只是觉得他们就自己一个孩子太单薄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但是因为婶婶家里是两个儿子，她每次一提再生一个，她爸妈就把奶奶自动带入了重男轻女的角色。 “爸爸，反正你跟我妈年纪也不大，回老家之后，就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呗。” 奶奶说的对，兄弟姐妹太多了负担重是没错，可咱不要多了，就再有一个总行的吧？ 第5章 掉厕所了？ 生不生孩子的事情，叶春华暂时没想好。 可是辞职退下来的事情，他却定了下来，并且很快就给付诸实践了。 这不，这才过去不到两三天的功夫，一家人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了。 “这暖水壶还挺保温的，得拿回去。” “这水壶也得拿回去，回老家了就得下地干活，这个拿来带水下地方便。” “这棉被也得带回去，以后去买可没那么便宜了。” 叶母系着围腰带着袖套，不停的忙碌着，叶春华却只顾着收拾自己的那些书，望着满满几箱子的书，他愁啊。 这都是他压箱底的宝贝，扔是舍不得扔的，可怎么才能带回去呢？ “我说你能不能别光顾着你那些书了？咱回村子里是过日子的，到时候忙着抢工分都忙不过来，你哪有时间看你那书啊？再说了，以后你那书还能不能派上用场都不一定呢，留着干什么呀？” 看着叶春华什么都不干就盯着书发愁，叶母忍不住朝着他埋怨起来。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还不信？这世道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的，总有一天这些东西又会变成宝贝，不，现在它们也是宝贝，只不过蒙尘而已。” 俩人正说着，叶蓁蓁也从房里抱了一堆书走了出来，挪到了叶春华的箱子里。 “爸爸说得对，世道不可能永远这样的，这些书，想办法带走吧。” 叶母听到她的话，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行，你们爷俩回老家没饭吃了，就把这些撕了吃吧，看看管不管饱！” 父女俩被她的话逗得相视一笑，颇有些无奈。 书是个好东西，可到底怎么才能带回去？ 愁啊。 就在这时，家门再次被人叩响了。 这次没等到叶蓁蓁去开门，叶母就近一伸手就把门给拉开了。 “呀，稀客啊，陆先生，陆少爷快进来吧。” 正在笑的叶蓁蓁听到叶母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僵住了身体。 陆少爷？ 能来她家被她妈称作陆少爷的人，除了陆昱珩，还能有谁？ “呀，陆先生，您怎么来了？稀罕稀罕，快进屋坐，进屋坐。家里正在收拾，乱糟糟的，让您见笑了。” 陆战云扯了扯嘴角，摸了一根烟递给了叶春华。 “叶先生客气了，是我们不请自来了。我也是才从别人那儿知道你辞了职，叶先生，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昱珩现在虽然不跟你学习了，但我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有难处，随时可以来陆家找我的。” “是呀叶老师，好好的你怎么直接就辞职了？” 听到一声老师，叶春华这才把视线从陆战云身上移到了他身边矗立着的男人身上。 他以为其父陆战云身高一米八的个头已经足够高大了，配上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好似与生俱来就是要坐在高位一般，年纪轻轻就成了云海市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且四年前他还是自己学生的时候，身高还不及自己，还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窜这么高了？ 他想看他的脸，还得微微仰头。 “昱珩这几年变化挺大呀，要不是你父亲带着，我都不敢认了。” 陆昱珩咧了咧嘴，朝着叶春华笑了笑。 “长得再高也还是老师的学生啊，爸，你跟老师聊着，我去跟蓁蓁说几句话。” 陆战云朝着叶蓁蓁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陆昱珩抬脚跨过一堆锅碗瓢盆，走到了叶蓁蓁的背后。 叶蓁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更加的僵硬了。 她从未想过，回来之后这么快就会见到他。 “你在干什么呢？我来了都不回头看我一眼？” 肩头被他拍了拍，叶蓁蓁有一种触了电的感觉，心跳也急速加快，恨不得能跳出来一样。 她急忙深吸了两口气，翻了几下书本，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回过头。 一回头，还是忍不住愣住了。 眼眶一疼，眼泪止不住的想往外冒，她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脚来越过了他，扔下了一句“我去下厕所。”之后就迅速冲出了家门。 这会儿还没有卫浴设备，这种单位集体宿舍的厕所都是一层楼一个。 叶蓁蓁胡乱选了一个没人的隔间冲进去之后，就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 她又看到他了！ 陆昱珩，那个前世她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男人，那个前世守了她十几年的男人。 他是爸爸最得意的学生，用爸爸的话来讲，他身上既有陆家人的聪明睿智，又有陆家人的沉着大气，年纪轻轻，就浑身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稳重。 当然了，小时候她是没看出来，后来却渐渐为他倾心。 心里还偷偷幻想过，长大了做他的新娘子…… 可一切都在爸爸出事之后戛然而止，他不再上门来，她也不敢与他来往。 “叶伯伯的成分变了，你要是跟他走太近的话，会连累他的。你既然喜欢他，自然也希望他过得好啊，怎么可以连累他？” 那时候付莎莎是这么说的，她也这么信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退避逃离是为他好，也一直以为爸爸出事了，他对自己也开始避而远之…… “叶蓁蓁，你掉厕所里了？” 叶蓁蓁正红着眼眶回忆着那不堪的前世，陆昱珩的声音却在厕所外面响了起来。 吓得她急忙抬手擦了擦眼泪，“你才掉厕所里了。” “没掉进去你倒是出来呀，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想跟我说会儿话啊？” 叶蓁蓁怕自己不出去，他就一直在门口叨叨叨叨，被人听见了不得笑死，急忙走了出来，用冷水拍了拍脸蛋，让红红的眼眶不显得那么突兀。 “你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了？好丑。”叶蓁蓁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怕他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便找了个借口，逼着自己别开了视线。 陆昱珩听了她的话却当了真，抬手捋了捋自己有些捋不上手的平头，英气眉毛耸成一团。 “真的很丑吗？这是部队的要求，我这个年纪只适合这个发型。” 第6章 多看看你 叶蓁蓁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参军好几年了，部队里面纪律严谨，大到思想品德，小到生活习惯都会有要求，便摇了摇头。 “其实，其实也还好啦，可……可能是我还没看习惯吧。”说着，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忽然仰起头来，唇角挂着笑，“我多看看可能就好了。” 嗯，这是个不错的借口。 于是陆昱珩就那么弯着腰，让叶蓁蓁尽情的打量着自己的新发型，却不知道叶蓁蓁却在透着现在的他，望着前世的他。 其实前世从七七年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她高考失利，心灰意冷，加上爸爸虽然平反出狱了，身体却熬垮了，为了给爸爸治病，她和妈妈几乎累得心力交瘁，后来就遇上了程鹏，得他悉心照料，危在旦夕的爸爸病情才得到了控制。 再然后，她得知他考上了军校，前程似锦，与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 为了不耽误他的前程，她不但没有去奔赴他的约见，还在最快的时间内答应了程鹏的求婚，出嫁了。 再后来看到他，是在八六年。 那一天，付莎莎来看她，跟她聊起了他，她一时没忍住，就把心里的苦闷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却没想到全部被程鹏听了去。 程鹏动了怒，当着付莎莎的面将她暴打了一顿，打得她下身出血不止，然后摔门离去。 再后来，付莎莎就把所有真相告诉了她，包括付建斌如何出卖了她的父亲，她又是如何顶替了自己读大学的名额，还有她也喜欢陆昱珩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己艰难困苦时当救命稻草一样的好友，却是害她遗憾终生的罪魁祸首。 她悔啊恨啊，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就是那个时候，紧闭的家门被人强势破开，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他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自己，脸上血色尽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蓁蓁……” 那是她上辈子对他最后的画面记忆，也是她上辈子感觉到的最后的温暖。 很难想象，还可以再看见他，看见比那个时候年轻的他。 “喂，看够了没有？” 陆昱珩看着面前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抬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本该是最得意的心情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因为她的眼神不是他想象中的惊喜或者热情，而是盈盈之中透着几分迷离，让他觉得……她看的，根本不是他！ 他抿起唇角，不悦的打断了她。 叶蓁蓁一怔，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朝着他咧了咧嘴角。 “没够嘛，好久没看到你了，可是我就快回老家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想多看看你，不可以吗？” 能够再次跟他如此说话，是叶蓁蓁做梦也没想过的。 而且，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但其中话中的含义已经变了。 不再是戏谑的嘴上说说，这一次，陆昱珩，我是真的真的，想多看看你。 陆昱珩的确不知道她话中那么多的深意，但只是表面意思，也让他很高兴了。 “没看够就继续看吧，走啊，回书房，咱们聊聊？” 要是上辈子，叶蓁蓁肯定给他一个白眼，回他一句，谁要继续看你了。 可重活一世，她又马上要回乡下，真不知道下次见面什么时候，她很渴望和他多待一会儿，便乖乖的点了点头。 “走吧。” 那乖巧的口吻，让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接白眼的陆昱珩愣了一下，随即抬起手，在她的头顶上揉了两把。 “今天这是怎么了？乖了这么多？” 跟平时一撩就炸的她，很不一样啊。 叶蓁蓁瘪了瘪嘴，抬起头剜了他一眼，“怎么，我乖一点你还不习惯了？那不好意思，从今以后，我要做个聪明能干还懂礼貌的乖宝宝了。” 其实，我不只想做个聪明能干的乖宝宝，还想做你的乖老婆来着。 陆昱珩眸色一亮，锐利的视线停留在叶蓁蓁的眼睛里，沉寂的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来她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这么乖了。 忽然，陆昱珩心里涌起一抹不爽，该不会是自己两年不在，她身边出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吧？ “蓁蓁，这两年，你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什么样的好朋友？像你这样的吗？” 叶蓁蓁眨着眼，一脸天真的看着陆昱珩。 陆昱珩抿了抿唇，好半晌，眼神冷寂的点了点头。 她居然还敢有跟他一样的好朋友？ “没有啊，我身边都是跟我一般大的，哪里去找你年纪这么大的好朋友啊。” 叶蓁蓁看了陆昱珩沉着脸半天，心里偷偷欢喜不已，前世的她真是迟钝得不行了，这么浓烈的醋味儿，前世他可没少当着她的面喝，她却一直都没感受到就算了，后来再大一些了，还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叶蓁蓁就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怎么这么笨，这么笨！ “没有就好，你放心的跟着叶老师回乡下吧，我会找时间去乡下看你的。记住了，到了乡下多帮忙叶老师和师母做事情，别成天只顾着交朋友玩耍了，还要读书，虽然现在情势不好，但我相信，这世界不会永远这样的，读书是你未来的出路。” 其实，他父亲并没有想过来叶家给叶春华送行，是他……是他不放心她忽然又要离他更远了，才让父亲带着他过来走这一趟的。 他怕他们回了老家之后，两家的差距加大，她会变得真的跟一个村子里的姑娘一样，不再读书，不再学习，不再想他，而是沉溺于如何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的杂事上面去。 那很可怕！ 她若是不读书，他们之间以后可以聊的话题会少的，那是不利于他，也是不利于她的。 叶蓁蓁没想到，陆昱珩居然这么早就预见了未来的走向，她还以为他只是因为陆家的方便之门，比她早些获悉了后世的一些改变。 没想到，他在政事上的敏感，这么早就已经形成了。 “嗯，我知道的。陆昱珩，我在乡下会想你的，你，也会想我对不对？” 第7章 卑鄙小人 叶蓁蓁问完那句话，也不等陆昱珩回答，就转过身，捏着自己肩头的双辫子就朝着屋子里蹦跶而去，等陆昱珩回过神来，连忙追着她的步伐，走入了叶家的书房。 说是书房，已经被叶家父女俩给搬空了，就剩下了一些杂乱的纸张，和一些没办法带走的东西。 “叶老师还是那么爱书如命，那么多书，都搬回老家，你们怎么搬得回去啊？” 陆昱珩摸着叶家书房里的书柜桌椅，每一寸地方都是那么的熟悉。 从1968年开始，直到四年前自己年满18周岁以前，整整四年时间，自己差不多就是在叶家过的，跟着叶老师学习。特殊时期的到来，让知识分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父亲以前替自己找到的名师，基本上都没能幸免于难，起初的那两年，父亲也没敢提读书这事儿。 直到后来局势比最开始缓和了一些，才偷偷托人找了叶先生继续教授他知识。 也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和叶蓁蓁朝夕相处，成了好朋友。 这儿不仅仅是他学习知识的地方，也是他跟蓁蓁回忆最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吵架过，打闹过，也在这里笑过，哭过…… 没想到，这里也要守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呢，慢慢搬吧，反正爸爸是舍不得扔掉那些书的，我也舍不得。” 叶蓁蓁想了想，可能明儿一早，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要用来搬书吧。 这一点，陆昱珩倒是没有反对，这儿的书大部分他都看过，的确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书，在被毁了很多书籍的情况下，这些可都是宝贝儿啊。 但是这么多书，他们家里就这么三个人，叶蓁蓁从小被叶老师和师母娇养着，搬得动几本来着？ “要不然，我明天过来帮忙啊？” 叶蓁蓁正想点头，忽然想起付莎莎，急忙又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别来了，你不是还要回军营吗？这点书我们自己搬就行了，大不了到时候就搬到楼下，再请几个劳力背到车站就行了。” 她可不想在他们还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让付莎莎看到了陆昱珩。 虽然她笃定自己这辈子不会输，但能够避开付莎莎的情况下，她真的不想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看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陆昱珩的面色不由沉了沉，一脸不悦。 “怎么？还说是好朋友，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连个小忙都不要我帮了？” 呃…… 叶蓁蓁一愣，抬起头看了看陆昱珩，就看到陆大少爷一脸不爽的样子，不由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哪有，我只是怕你麻烦嘛。再说了，明天我们会有个婶婶和姐姐一块儿回乡下，我那个郁伯伯出了事，我怕你跟她们接触对你有影响，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势有多严峻了，我怕给你和陆家惹麻烦嘛。” 这算是叶蓁蓁唯一能想出来阻止陆昱珩和付莎莎碰上的办法了。 陆昱珩听了之后，唇角这才扬了扬，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也别怕，我明天会过来的，你也别担心我被人认出来，我保证……没人认得出我，我也不上你家里来，成吗？” 瞬息之间，陆昱珩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叶蓁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想到他不会上门来，那应该就不会跟付莎莎撞上了，她就……点了点头。 “那好吧，反正你要注意安全。” * 虽然跟陆昱珩约好了等他来帮忙，不过叶蓁蓁一大早起来后就没有闲着，趁着叶妈妈煮早饭的工夫，跟在叶父后面把家里的藏书搬到了楼下的花坛上堆砌着。 搬完了书后，叶父交代住在一楼的人帮忙看着点儿，就带着叶蓁蓁回家吃早饭，顺便等着陆昱珩的到来。 “蓁蓁啊，昱珩昨天真的说了今天要来送我们吗？这会儿还没来，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爸爸还是去外面找几个劳力来帮忙吧。” 在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里吃过了最后一顿饭后，叶春华对这里的不舍也淡漠了许多。 世事如此，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强求不来，不如看淡一些，看快一些。 这一点上，还是蓁蓁给了他诸多启发。 叶蓁蓁偏头，凑到叶春华手边，看了看时间。 “才九点多，再等等吧爸爸，他既然说了要来肯定会来，我们要是提前走了，他来了见不到人该失望了。” 无论经没经历过上一世，她都知道陆昱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正想着，家门忽然就被人叩响了，叶蓁蓁唇角一勾，朝着叶父挑了挑眉。 “肯定是他来了。” 叶蓁蓁正准备去开门，恰好在门边柜子旁收拾东西的叶妈妈就先一步走过去，将门拉开了。 叶蓁蓁见状，止住了脚步，唇角带着笑容朝着打开的门后看了过去，没等看到陆昱珩的脸，就听到一个暴戾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春华，你出来！” 与此同时，门也被人一把推开，门后的叶妈妈闪避不及，直接被推倒在地，发出哎哟一声惨叫。 叶蓁蓁脸色骤变，急忙上前扶住了叶妈妈。 “爱国？你这是干什么？” 一眼认出了闯进门的少年，正是刘志雄的儿子刘爱国。叶春华走上前，正想好好问问他，就看到刘爱国像一道光影一样，朝着自己扑了上来，压着自己就开始疯狂暴揍。 “你这个卑鄙小人！亏我爸爸把你当成好兄弟，你却在背后捅他刀子，我今天就要替我爸爸报仇！” 叶蓁蓁扶着叶妈妈站起身来，回过头就看到刘爱国跟疯了一样骑在叶春华的身上暴打叶春华，当下眼珠子都气红了。 “刘爱国，你疯了！你干什么打我爸爸？” 情急之下，叶蓁蓁一伸手，攀在了刘爱国的肩头上，刘爱国正在气头上，转过头看到叶蓁蓁愤然的脸，眸色一沉，转而一把揪住了叶蓁蓁的胳膊，狠狠丢开。 “我不想打女人，你给我滚开一点！” 被一把推开，叶蓁蓁看了看已经被打得满脸红肿的叶春华，又看了看站在一边被吓坏的叶妈妈，明白自己也不是对手，急忙转过身站到了窗户口朝着楼下大声喊叫起来。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第8章 打不死你 叶蓁蓁的声音尖细而高昂，不一会儿，楼里在家的人都聚集到了叶家门口，但却没有人敢进门与红了眼的刘爱国对上。 这栋楼是云海学院的职工宿舍，现在不是假期，每户家里的男人全都出去上班了，剩下在家的不是孩子就是老人。 叶蓁蓁看着凑到家门口的左邻右舍，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 怎么办？ 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不管打不打得过，她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爸爸被刘爱国打下去了。 叶蓁蓁抿了抿唇，转身走进了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了一根叶妈妈决定抛弃的擀面杖，朝着客厅里走来。 深吸一口气，擀面杖一提，朝着刘爱国的肩头上就狠狠砸了下去。 叶蓁蓁动作很快，接二连三就在刘爱国的肩头上甩了好几下，很快就把刘爱国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叶春华被他放开了。 可刘爱国转瞬就朝着自己扑了上来。 “你敢打我？” 叶蓁蓁挺了挺胸膛，高举着擀面杖，“你都敢打我爸爸，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刘爱国眯了眯眼，脸色扭曲，“要不是你爸爸自己卑鄙无耻，我怎么会来打他？” 卑鄙，无耻？ “你胡说！我爸爸怎么卑鄙了？我爸爸虽然没有大本事，但起码一辈子堂堂正正，不愧于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叶蓁蓁锁着眉头看着刘爱国，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发起了疯，以前，不管刘志雄和付建斌两个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起码三家面子情是不错的，刘爱国忽然这样，太奇怪了。 “堂堂正正，不愧于人？呵，你爸都把我爸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说他不愧于人！”刘爱国看着面前一脸笃定的叶蓁蓁，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脸紧张的叶春华，忽然阴诡的笑了起来。 “叶春华，你祸害我爸，我就祸害你女儿，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悔不当初！” 叶春华捂着胸口，看着刘爱国疯了一样朝着叶蓁蓁扑了上来，吓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要……” 叶蓁蓁也被满脸扭曲狰狞的刘爱国吓了一跳，闭着眼，高举起擀面杖，准备拼死一搏。 可当她用力把擀面杖打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打了个空。 人呢？ 她睁开眼，就看到刘爱国已经被人压在地上死命的打了起来。 “敢欺负她，我看你是找死！”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维护，让叶蓁蓁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很害怕，却顾不上害怕，急忙步子一转跑到了叶春华的身边，与回过神来的叶妈妈一起扶起了叶春华，坐到了沙发上。 “爸爸，爸爸你没事吧？” 叶蓁蓁一边用手替叶春华清理一身狼狈，一边查看他的伤势，叶春华却摇了摇头，“我没事，蓁蓁，去……让昱珩先别打了，把门关上，问问爱国，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管他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跟蓁蓁怎么办？” 叶妈妈不忿，斜瞪着眼，不满的看着被陆昱珩压着暴揍的刘爱国，恨不得陆昱珩多给他几下子。 平白无故打上门就算了，刚刚还准备做什么？ 准备欺辱她的蓁蓁，这一点，不可饶恕！ 叶春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可原谅，但刘爱国平时不是这样的，忽然变了个样，肯定是有什么事。 他皱着眉头，再次挥了挥手。 “蓁蓁……” 看着他说话都艰难的样子，叶蓁蓁这才走到门口对大家说了几句话，把门关上。 然后回过头，走到了陆昱珩身边，拉了拉陆昱珩的衣摆。 “别打了。” 谁知陆昱珩却被理她，只顾着一个劲的揍着刘爱国。 “敢欺负她，老子打不死你！” “……” 听着他暴戾的语气，叶蓁蓁却忽然觉得心口一甜，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手一伸，抓住了陆昱珩的手，用力的抱住，“陆大哥，别打了，打死他，你也会受累的，不值得。” 他有似锦前程，为了区区一个刘爱国，太不值了。 听到叶蓁蓁的这句话后，陆昱珩的心气才渐渐平息下来，慢慢收回了手，一把拎起了刘爱国的领子，将人扯到了叶春华面前，跪了下来。 “叶叔叔，有什么话你快问吧。” 陆昱珩看了一眼，叶春华伤得不轻…… “爱国，你说吧，为什么？” 刘爱国耷拉着被陆昱珩险些废掉的双臂，听着叶春华的话，不由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我打不过他，算我没用。但你们也别太高兴，我今天打不过，不代表我一辈子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算账的！” “你有病啊刘爱国，我爸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你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答非所问，刘爱国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为什么？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你问他，他生日那天，我爸妈来你们家的时候，他们……他还有付叔叔和我爸，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咦？ 叶蓁蓁闻言，忙朝着叶春华看了一眼，恰好此时，叶春华也看了过来，父女俩一个对视，心中同时有了一个猜测，异口同声朝着刘爱国问道。 “你爸爸是不是也出事了？” “呵，装什么，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吗？明知故问！” 付建斌！ “当天跟你爸一起说话的人又不是只有我爸，你凭什么就那么笃定是我爸干的？你怎么不去找付建斌呢？” 叶蓁蓁扯开嗓门，大声的质问着刘爱国。 刘爱国被她的大嗓门弄得一愣，好像她比自己还要生气一样，怎么回事？ “我去问过了，付叔叔说他没干过，而且我爸昨天出事，你们今天就要走，如果不是他干的，你们为什么要走？” 就因为他们要走了，所以这个锅就毫不犹豫甩到了她爸爸头上？ 叶蓁蓁差点儿都要被刘爱国给气哭了。 旁边陆昱珩听着刘爱国的话，忍不住轻哧一声，低沉的嗓音里染上了深深的鄙夷。 “你爸最可怜的怕不是被人害吧，而是有了你这么个蠢得跟猪差不多的儿子。有人害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他，可叶叔叔已经辞职马上回老家了，你爸垮了，他能得到什么？” 第9章 弱就是弱 虽然陆昱珩的话十分刺耳难听，可话里的道理，刘爱国还是听进去了。 他也懵了一下。 “不可能啊，付叔叔跟我爸一直都是好朋友，他还说以后要把莎莎嫁给我，他怎么可能害我爸爸？还有莎莎，我也问过了，她也说那天……” “她说什么？她是不是说那天是我爸故意引导你爸和她爸聊起那个话题的？刘爱国，你就那么相信她吗？那天我也在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并非是我爸爸想提起那个话题，正相反，是付建斌和你爸一个劲的拿郁伯伯的事情来刺激我爸……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信，我也不会再多作解释，你只要自己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接下来，谁得到的利益最大！你也可以去探监你爸爸，问问他，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刘爱国忽然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叶蓁蓁，好像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一丝破绽。 可惜，没有。 叶蓁蓁的眼神坚毅沉着，表情也十分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但事关至亲，刘爱国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她。 “抱歉，我刚刚的确太冲动了，但我不会偏信你的话，我回去问我爸爸，到底是谁害他的。如果不是你爸，我会来道歉的，如果是，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叶蓁蓁挑了挑下巴，指了指自家家门口。 “如果是，要杀要剐随你便！如果不是，不用你道歉，只要你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刘爱国，付莎莎上辈子最忠诚的爱慕者，在她不幸的上一世里，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样的人，她只想避而远之。 听着叶蓁蓁清冷决然的话，刘爱国的脸忽而僵了一下，想解释什么，却看到她背后的叶春华一脸肿胀，发现解释什么都很苍白，干脆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刘爱国走了，叶妈妈看着叶春华肿的跟猪头似的脸，想起今天还要回老家，顿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说这是倒了什么霉了？好好的，就给人打成了这样，这要是回去让蓁蓁她奶见了，又得不高兴了。” “师母别担心，我这就带老师去医院上点药去，你们今天暂时别走了，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再来送你们回去。” 叶妈妈看了看已经打好的包袱，又看了看叶春华，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陆少爷。” “师母以后叫我昱珩就行了。”这话陆昱珩其实已经说过无数次，但叶妈妈一直没有改过口。今日再提，其实也未抱希望，却没想到叶妈妈愣了一下，居然改了口。 “那陆……昱珩，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你老师指不定都得给刘爱国打死。” 这话一出，叶春华当即红了一张脸，哀怨的剜了妻子一眼。 “我是个斯文人，打不过刘爱国那个蛮小子不很正常吗？”其实，叶春华也觉得自己弱鸡了些，要不是陆昱珩来了，他今天是老婆孩子全都护不住。 但，孩子妈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得这么直嘛。 叶妈妈却不以为然，指了指陆昱珩道。 “弱就是弱，扯什么斯文不斯文。你看看人家昱珩，人家不斯文吗？可是一旦有事，人家拳头也硬，不用怕被人欺负了去。我看啊，以后咱们蓁蓁找丈夫，就不能找你这样的，得找昱珩这样的才行。”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叶蓁蓁和陆昱珩都垂了垂首，各有所思。 叶蓁蓁听着叶妈妈的话，回过头看了一眼陆昱珩，今天的他穿了一套白色衬衣，鼻梁上竟然还挂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有一股浓浓的斯文气息。 陆昱珩颔了颔首，弯腰俯首，拦腰扶起了叶春华，“老师，我先送你去看医生吧，蓁蓁，你也一起吧。” 叶蓁蓁重重点了点头，与陆昱珩一左一右扶着叶春华出了家门。 叶家住在学校的宿舍，附近公共设施配套很全面，云海市人民医院的一家分院就在对面不远处，三个人很快到了。 这个年代的医用资源匮乏，叶春华他们到了之后，发现医院排着长队，叶春华向来本分，直接走到了人群之后排了起来，可是身上的伤口却疼得他直抽冷气。 叶蓁蓁听了之后，心疼不已。 “爸，是不是很疼啊？有没有特别难受啊？陆大哥，干脆你扶着我爸去那边坐会儿吧，我来排队，等要到了你们再过来。” 陆昱珩没接话，反而抬起头朝着队伍打量了一下，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你扶老师去那边坐一下，我到里面看看。” 也不知道陆昱珩干了什么，很快就有护士过来帮叶蓁蓁扶着叶春华从另外的楼道绕到了检查室，做了个全面的全身检查。 “大部分都是外伤，有出血的地方也处理过了，家属到外面交一下医药费，按照单子上的说明把药拿回去按时换擦就行了。” 听到医生的话，叶蓁蓁感激的鞠了个躬，吓得那医生急忙摆了摆手扶起了她。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分内之事，叶小姐，陆先生慢走。” 那医生的态度，让叶蓁蓁不由感叹一句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想当初，想当初她爸从监狱里回来一身是病，她和妈妈带着爸爸到医院里，那些医生的嘴脸真可谓十分难看，不仅仅是瞧不起人，甚至还会恶语相向。 要不是程鹏…… “蓁蓁，走了，你在想什么呢？” 陆昱珩朝着医生颔了颔首之后，扶着叶春华就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却发现身后的小尾巴没了，一转头，就看到叶蓁蓁还在医生桌子前面发呆呢。 “哦，没、没什么，这就来了。” 那刚刚回过神的样子，明显是撒谎。 陆昱珩眸子一眯，松开了叶春华的手，转过头一把拉住了叶蓁蓁的手腕。 “说，刚刚想什么了？” 那有些阴鸷的语气，吓得叶蓁蓁心尖一颤，抬起头就看到陆昱珩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 想起自己刚刚居然想起了程鹏，莫名的，叶蓁蓁竟然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真是……怪哉！ 第10章 弄哭郁菡 “说啊，刚刚在想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被刚刚那个年轻的小医生迷住了吧？” 陆昱珩见叶蓁蓁又有点儿走神，不由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叩了一下。 他的轻轻一弹，叶蓁蓁却吃了疼，忙朝着他耸了耸眉眼，略带委屈道。 “我没想什么啦，真的，我就是觉得有你在真好，不然的话，这会儿我爸爸还得忍着疼在外面排队呢。” 这话顺了陆昱珩的毛，当下眼底阴霾一扫，抬起手就在她的发顶揉了两把，“放心吧，我会一直在的。”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的。 听到这句话，叶蓁蓁的眼框默然一酸，视线慢慢模糊起来，她急忙低下头，乖巧的嗯了一声，掩饰自己有些憋不住的情绪。 上辈子，她爸爸被贬之后，陆昱珩也像刚才那样揉过她的脑袋，也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她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一句客套话而已。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客套，他真的做到了一直都在。他们之所以会错过，会走到后来的结局，完全是因为她不相信他。 这辈子，她会相信他，不管怎么样，都会相信他！ * 把叶家父女送回家后，陆昱珩就先回陆家了。走之前跟叶蓁蓁打好了招呼，两天之后再来送他们。 叶春华的伤势虽然不重，可医生交代还是静养一两天为好。 可叶春华却觉得都跟郁家母女约好了一起回，如今失约不好，打算带伤同行。 叶蓁蓁和叶母都觉得不妥，正要拦着，郁家母女就上了门来。 “嫂子，他……没什么事吧？” 只见门打开，一对母女就站在叶家门口，宋瑞香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朝着叶母打了个招呼，见身旁女儿低垂着头不说话，忙拉了拉郁菡的袖子。 “菡菡，怎么不叫人呢？” 郁菡这才抬起头来，朝着章素雯轻轻喊了一声。 “婶婶……” 章素雯看着眼前这对瘦得脱了形，眼底还泛着黑青的母女，一时之间心疼不已，忙拉着母女俩的手臂拽进了门。 “嫂子，菡菡，快进来坐，快进来。” 宋瑞香点了点头，抬起手朝着章素雯递过来一个布袋子，“准备回老家，家里没什么东西了，这是十个鸡蛋，打了给春华吃吧，别嫌弃。刚才听到动静了，没敢第一时间过来，你们也别怪我，我们现在不适合跟你们走得太近了……” 说起这个，宋瑞香就觉得心窝子疼。 曾几何时，这几家里面，她跟章素雯关系才是最好的，可到现在…… “嫂子说的什么话？那刘爱国那么大块头，老叶一个老爷们都打不过，你和菡菡能干什么呢？” 刚准备让闺女扶着进屋躺会儿的叶春华闻言回首望着章素雯，他真是她亲老公吧？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是吧？ 看着叶春华吃瘪的表情，叶蓁蓁忍不住笑了笑，郁伯母来了，她爸不会回屋了。 她急忙将人扶着重新坐下，而后飞奔跑到了门口，一把拉过了郁菡的手。 “菡菡姐，你跟我来！” 说着，不顾郁菡乐不乐意，就把人强势拽回了自己的屋子。 本来打算走了，东西都全收了的，叶蓁蓁的房间一片空荡荡的，跟自己的房间差不多。 郁菡的心里倒没有那么难受了，但转念一想，又有点儿过意不去。 “听说叶叔叔是因为想回乡照顾我们母女一些，才毅然辞职的。其实，不用的，我们现在成分不好，你们该离我们远一些。” 听到郁菡的话，叶蓁蓁却弯了弯唇角，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和婶婶了，菡菡姐，你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郁伯伯是被熟人害的吧？” 郁菡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蓁蓁。 那表情，活像在问叶蓁蓁，“你怎么知道？” 叶蓁蓁又勾了勾唇，“前几天爸爸生日，刘叔叔和付叔叔两家上门来，我陪着他们说话的。期间，付叔叔和刘叔叔俩人就一个劲的提起郁伯伯，好像特别想让我爸发表一点看法似的，我怕我爸爸也像郁伯伯一样被人带走，所以我想办法岔开了话题。倒是他们俩自己，各自说了好些不好的话……” 叶蓁蓁想表达什么意思，郁菡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肩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整个身体紧绷着，拳头紧握，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本来她怀疑的是叶付刘三个人，但前两天她去看过爸爸，爸爸说叶叔叔醇厚敦实，一定不是他害他的。 但她还是怀疑，但却不确定是哪一个。 现在，叶叔叔自请辞职，刘志雄也被整了，凶手是谁一目了然。 “对，是他，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害了郁伯伯。” 听着叶蓁蓁的话，郁菡愣愣的看了叶蓁蓁好一会儿，忽然，哇啦一声抱着叶蓁蓁就哭了起来。 “哇……” 那哭声，悲恸不已。 那哭声，满含委屈。 那哭声，揪紧了叶蓁蓁的心。 外面几个正在聊天的大人听到了这声音，忙不迭的冲了进来，就看到郁锦程出事后从来没哭过的郁菡居然哭得伤心不已。 “蓁蓁，你干什么了？咋把你菡菡姐都弄哭了？” 章素雯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叶蓁蓁欺负了郁菡，走过来准备给叶蓁蓁两下子。 宋瑞香急忙拉住了章素雯的袖子，“别打她，菡菡也该哭了。” 再不哭，她都怕菡菡生生把自己憋坏了！ “妈，菡菡姐就是我弄哭的，我就是故意的。妈，你们忘了，菡菡姐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那是文静，那是淑女。可你们看看现在，她整个人都阴沉沉的，明显是心里装着很多不好的东西，憋得太苦了……” 宋瑞香一听叶蓁蓁这些话，也跟着郁菡一块儿哭了起来。 “蓁蓁啊，伯母谢谢你啊。你菡菡姐命苦啊，碰到伯母这个没用的妈。你伯伯出了事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天在菡菡面前哭，害得她这么点大反而要照顾我，顺带着打点家里的事情。人人都说你菡菡姐懂事，坚强，可是伯母知道，菡菡她心里苦啊，她也想哭，可是我没用，她爸又不在了，她哭给谁看呐！” 第11章 读书无用 宋瑞香是郁锦程母亲在老家给他说的媳妇，性格好，人也勤快，但差就差在太老实了太古板了，不太懂得变通，在郁锦程周全的照料下，除了会在家里忙活以外，一点应变能力也没有。 这不，郁锦程出了事情，宋瑞香反而撑不起事，还不如只有十七岁的女儿郁菡能干。 这一点，宋瑞香自己心里清楚，但她却没有办法，她半个字不认识，很多事情都不懂…… “伯母不用客气，爸妈，你们带伯母出去说话吧，菡菡姐我陪着呢。放心吧，有我在，菡菡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瑞香虽然很担心女儿，但见郁菡和叶蓁蓁一起没多长时间就哭了出来，心想叶蓁蓁肯定也能哄好她，便提着心跟叶春华夫妻俩回到了客厅。 “嫂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已至此，你和菡菡担忧是没法的。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回到乡下好好过日子，起码要好好的活着，说不定等哪天这风向就变了，郁大哥回家来，才有个安身之处。” 看着瘦脱了形的宋瑞香，叶春华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场动乱害死人啊，害死人！ 这差不多四年时间，多少无辜的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冤枉无辜，惨死横死。 但他坚信，总有一日，这些阴霾乌云会过去，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真的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吗？我……之前死了那么多人，你大哥他性格又犟又直，我怕他进去之后还是管不住那个炮仗脾气，万一得罪了人……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可是我的菡菡怎么办？” 一想到女儿一辈子都要受到郁锦程的影响，成分差，又是个女娃娃，回到了乡下干活挣工分都拿不到多少，说不准肚皮都填不饱，又用什么来期盼将来？ “嫂子，这不是还有我吗？你就放心吧，等回去之后，我自会照拂你们一二的。” 他回去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照拂她们母女，怎么都不会让她们活不下去的。 有了叶春华的话，宋瑞香虽然知道不应该寄托希望于人，但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郁菡哭了一阵子终于慢慢歇了下来，眼眶早已经肿得高高的。 “喏，敷在眼睛上吧。” 一挪开袖子，就看到眼前杵着一个鸡蛋，剥了壳的鸡蛋，蛋白白嫩嫩的泛着荧光，诱人口水直流。 郁菡接了过来，敷到了有些发胀的眼睛上。 “谢谢你啊，蓁蓁。” 肯说话，肯交流，眼里的阴霾少了，微含的胸膛挺直了，叶蓁蓁舒了一口气。 她的菡菡姐，总算是迈出了走出阴霾的第一步。 “不客气，菡菡姐，我把家里的书本全部都带回去了，等回去之后，咱们有空就多看看书，千万不能放松了学业。” 她还差一年高中毕业，菡菡姐却是已经拿到了高中毕业证的人，等到七七年末高考恢复，菡菡姐就能直接参加高考的。 菡菡姐读书成绩很好的，向来都是班级第一，就连国人觉得最难学的英语也都学得很好。 但是却因为郁伯伯的事情大受打击，回到乡下又受到别人的欺负，负面情绪得不到宣泄与理解，性格一天比一天阴郁，最后竟然成了一个疯子，被永远的关进了精神病院。 重活一世，她指定不能再看着郁伯伯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变成一个疯子。 “都不能高考了，还看书做什么？再说了，我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救不了我爸，反倒是我爸，他要是没读过书的话，多好，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更不用被人害成这样了。” 郁菡的情绪仍旧十分消极，叶蓁蓁却也能理解。 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未成年少女能够撑到现在已经足够坚强了。 起码比自己坚强，自己上辈子撑到最后全靠妈妈在前面挡着，后来又碰到程鹏，才不至于像郁菡那样被逼疯了。不过说起程鹏，叶蓁蓁心里又是一片阴霾…… 打住！ 叶蓁蓁，你不能老想你自己那点事了，现在是好好做菡菡的思想工作的时候！ “菡菡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么多年来，郁伯伯带给你和伯母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吧？要是他没读过书，出来教书育人领着工资的话，现在说不定你们一家三口都还在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呢。 虽然你们不会面临分离，但那种苦头，也是很苦的。而且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你也看到了，多少人冒着被抓被打压被批斗的风险，都要说这场革命是不对的，它持续不了一辈子的，你信我。” 听着叶蓁蓁的话，郁菡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真的吗？真的还有希望吗？” 真的还有希望等到爸爸回家吗？ “有的，你信我吧。不过这需要时间，郁叔叔指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回到你身边的。菡菡姐，郁伯伯在的时候，把伯母保护得很好，导致她依赖性很强。 你也看到了，伯母她还不如你能干呢，可现在郁伯伯不在家了，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只有你好好的，伯母才能好好的，你们母女俩才能一块儿等到郁伯伯归来。” 郁菡锁眉沉思。 父亲出事后的这段时间，明面上大家不敢跟她们母女靠近。 但因为郁锦程为人豁达大方，还是有很多人偷偷上门看望她们母女俩，安慰她们母女俩。 各种各样的安慰，她听够了。 虽然都是好心好意，但未免太过苍白，在她心口流血不止的时候，不但起不到半点作用，反而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相反，叶蓁蓁的话，却让她觉得看到了一线生机。 这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都要跑出来唱反调，那说明很多人都知道这是错的。 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家只能逆来顺受，蛰伏自保。 之前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到底粗心大意，被付建斌那个阴肚子小人给害了。 “嗯，蓁蓁，我听你的，回乡下之后，我会好好照顾我妈的。” “嗯，我也会陪着你的。”叶蓁蓁一伸手，抱住了郁菡的肩头，希望可以一直给她温暖。 她却没想到，有些改变，来得简直猝不及防。 第12章 知识青年 就在叶蓁蓁第二次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跟父母回乡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朝着她砸了下来。 她被选中成为今年这一批即将上山下乡，到偏远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 这是叶蓁蓁一家始料未及的。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改变。 再有一个月，下去的具体地点就会出来，到时候就得离开父母，独自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想到这里，即将回乡的热情都消散了，叶春华俩口子坐在沙发上齐齐唉声叹气。 “老叶，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咱们家蓁蓁从小就没干过活，到了农村去，哪有活路啊？” 这不是上山乡下的开端，早从1955年起，就开始有知青下乡去搞建设了。 章素雯住在城里，平日里又没有事情做，经常和人一起打毛衣扯八卦，没少听说关于那些知青在下乡的遭遇。 “我也没想到……可上面说了，这事情没得商量。”叶春华也很苦恼，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先不辞职了，这辞了职，许多事情办起来就不容易了。 不同于父母的悲观担忧，叶蓁蓁的心态要平和很多。 下乡的情况再难，难得过前世被撵回乡下吗？ 比起上辈子成分差被排挤，干最苦的活吃最差的伙食，这辈子起码下去是个知识青年，起码成分没问题，不至于被排挤得那么厉害。 当然了，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前世后来文|革结束之后，很多不堪的事情曝光出来，不少女知青在上山下乡的过程中被迫被人欺辱。 尤其是六九年以后下乡的女知青，只有插队的模式，也就是到农村跟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分红分口粮。 下乡之后，命运基本上就掌握在了那些农村基层干部手里。 运气好，碰到心态平和的干部，那么也就是累点儿苦点儿。 万一运气不好，碰到心术不正的干部，他们会利用职权，借招生、招工、上学、发展党员之机，欺辱女知青。 叶蓁蓁就怕碰到这种人。 不过事情已经定板，她没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反而朝着叶春华和章素雯安慰道。 “爸，妈，没事的，我不会可以学的嘛。这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去，我还有时间可以学学做饭啊什么的，起码到了村子里不至于饿死吧。” 叶春华看着闺女一派天真的样子，再想到那些龌龊的事情，真是……有苦难言。 “哎……” 他又忍不住想说了，这劳什子的无产阶级革命，真是害死个人了！ “傻蓁蓁啊，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啊，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妈妈可怎么活呀！” 章素雯看着叶春华无计可施，一脸愁容，忍不住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前天咱们就走了好了。” 听到章素雯这话，叶蓁蓁没忍住笑了起来。 “妈，走了人家也会把我找回来的，名单都报上去了，不是走不走的问题。既然无力改变，不如积极一点，多为了我下去做些准备，才不至于到时候遇到困难无计可施不是。” 干农活那一套，她有前世的经历在，完全不在话下。 她就怕碰到心术不正的人，那样就悲剧了。 不过叶春华俩口子听了叶蓁蓁的话之后，倒是没有再一位消沉，反而打起精神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叶蓁蓁说着在乡下要怎么样才能吃饱的法子。 说了一半，家里的门就被人叩响了。 叶蓁蓁打开门，就看到陆昱珩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 “我……” “你们带着那么多书赶班车不方便，我借了一辆车来，赶紧把东西搬下去吧。” 说着，撸起袖子就准备搬东西。 叶蓁蓁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传来，烫得叶蓁蓁急忙缩回了手。 “那个，我……我被选中去下乡插队了，暂时怕不能回家了吧？” 陆昱珩挑了挑眉，叶春华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陆昱珩。 陆昱珩低头一看，那是通知叶蓁蓁的知青下乡插队书面通知，“去哪儿还没定，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先陪老师师母回家安置吧。回头我去给你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分到哪儿。” 在一家人都毫无头绪的时候，陆昱珩的话无疑是惊喜。 “昱珩，那今天就要麻烦你了，送我们回去吧。蓁蓁一点农村生活的经验都没有，正好让她回去适应几天，免得到时候吃苦头。” “嗯，那开始搬东西吧，对了，我刚刚看到楼下有一对母女也要搬走，是你们那个所谓的朋友吧？” 叶蓁蓁一听，就激动地急忙拎起两口袋衣服，朝着楼下奔了起来。 下楼一看，果然是宋瑞香和郁菡母女俩。 “菡菡姐，快，把东西都放到那个车上去。” 郁菡诧了一下，看了看叶蓁蓁指着的吉普车，坐这个？她们？ “蓁蓁，咱不是去汽车站坐汽车吗？” “不坐骑车了，咱们坐这个车回去，不过要低调一点，影响不好。” 现在外面太阳正烈，没几个在外面走，郁菡母女在叶蓁蓁的劝说下，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一下子钻进了车内。 倒不是她们俩不想帮忙，实在是身份不便，让人见了反而连累叶家一家子。 好在有陆昱珩这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在，搬起来倒也挺快的，不一会儿，一辆越野吉普车后备箱，堆满了，其他地方有的空隙也都塞得满满的，就连车顶上，也绑了章素雯舍不得丢弃的棉絮被褥之类的东西。 亏得一个二个都比较瘦弱，才堪堪把人和物全都装下了。 “蓁蓁，你坐前面来，陪我说话，不然半道上要是睡着了怎么办？” 本来叶蓁蓁还想让叶春华坐前面的，还没等她开口，就听陆昱珩发了话，她只好让叶春华到后座跟章素雯还有郁菡一块儿挤了。 “蓁蓁，这位是？” 宋瑞香打量着陆昱珩，心里好奇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 她还以为是叶家租的车，可看这小伙子举手投足带着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个单纯的司机，而且这车，好像也不是一般人租得起的。 宋瑞香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辆军用吉普，是陆昱珩专门为了送叶蓁蓁一家回乡从部队里借来的。 第13章 徐徐图之 “啊？” 宋瑞香忽然一问，叶蓁蓁整个人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介绍好。 陆昱珩的身份特殊，她怕说实话给他惹麻烦，脑子里正转动着想个什么身份搪塞宋瑞香呢，就听到陆昱珩自己先一步开了口。 “郁伯母吧，我是叶老师的学生，也是蓁蓁的好朋友，您叫我小陆就行了。” 宋瑞香老实，果然叫了一声小陆，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倒是叶蓁蓁，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小鹿？鹿哥哥，那你的鹿角哪儿去了？听说鹿角可是好东西，割了还能再生，要不然送我一个？” 明明将来是雄狮一般的男人，却让人叫小鹿，听着都觉得怪怪的。 被叶蓁蓁这么一说，后排四个人都忍不住扯起了嘴角，落寞归乡的心情都得到了一丝缓解。 陆昱珩知道叶蓁蓁是为了缓和后排四个人心底的阴霾，倒也配合她，车子发动之前，故意把头凑到了叶蓁蓁的面前。 “来，别说鹿角了，就是鹿皮，鹿肉，整个鹿都给你都行。” 陆昱珩不笑的时候，很是严肃，郁菡母女显然没想到刚刚搬东西还一脸冷冽的男人还能有这么活泼的一面，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无声的笑着。 叶春华和章素雯也淡笑着，没有人注意到前排的叶蓁蓁面色有点泛红，心头正小鹿乱撞。 他们只知道陆昱珩是在开玩笑，连陆昱珩可能都以为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却只有她心里清楚，他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却是隐有深意的玩笑。 想着，叶蓁蓁便抬起头，在他有些刺手的头发上摸了两把。 “你说的，那你可记住了，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小鹿了。” 这下子，轮到陆昱珩心头热流如潮了。 抬起头，眼神深切的看着叶蓁蓁，她这么说，是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吗？ 不可能啊，她才多大？ 她懂这些事情了吗？ 看着他眸子里的惊异之色，叶蓁蓁忙扯了扯嘴角，“怎么了？我……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生气了吧？” 该不会生疑心了吧？ 毕竟她才十六不到，如果就能懂他的心思，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了？ “没，坐好吧，我要开车了。” 算了，她还太小了，肯定是不懂瞎说的。 这事儿，还是得徐徐图之，急不得，免得吓到了她呀。 * 叶家之前居住的地方在云海市区，而叶春华的老家则在云海市东北角的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地势偏僻，土地贫瘠，是出了名的贫困之地。 这要是宋瑞香说起回老家就愁眉苦脸的一方面。 在老家，一个十足十的劳力干上整整一年，到头来分到的口粮都可能只能勉强够糊口，不是因为工分不够，而是因为他们那儿的工分不值钱！ 她们母女俩弱质女流，成分又不好，可想而知能有个什么光景。 地方穷，路就不好走，车子刚从县城开往通向镇上的小路时，一车子的人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差距。 等到了叶家所在的村子里，一车人除了坐在前排的叶蓁蓁和司机陆昱珩以外，基本上所有人都下去吐过好几回了。 “可算是到了，我的妈呀，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章素雯一下车，又跑到旁边干呕了一会儿，没办法，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吐了，连胆汁都没有了。 “爸，你快带我妈进屋缓缓，东西我和陆大哥慢慢搬就好了。菡菡姐，你和婶婶也去歇会儿。” 叶春华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点了点头，正要扶着章素雯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就看到眼前破旧的木架房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是叶春华的老母亲顾清碧。 “妈！” 叶春华嗫嚅了几下嘴，艰难的叫了一声。 顾清碧听了，抬眼一看，立马惊喜的笑了起来，“春华，你们回来了？” 顾清碧端着木盆上前，正想迎着儿子媳妇进门，忽然就看到他们背后还跟着郁菡母女，背后还有一辆车，车子旁还有个小伙子在帮着叶蓁蓁下东西。 顾清碧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不年不节的，学校不是还在上课？还有，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听到顾清碧问这些话，叶春华心一沉，忍不住垂下了头。 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老母不好糊弄，没想到她都一把年纪了，依然如此精明。 见叶春华不语，顾清碧就把视线转向了章素雯，章素雯更是吓得一哆嗦，朝着叶春华背后藏了藏，头垂得更低。 顾清碧的唇角抿得越发紧了。 手里的木盆就地一摔。 “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跟我说个清楚吧？装聋子，装哑巴，算怎么回事？” “妈，你……”看着气得直皱眉头的老太太，叶春华终于抬起头，准备和老太太解释一番。 那边叶蓁蓁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着老太太跑了起来。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 叶蓁蓁一冲上来，一把住了顾清碧，那猛地一扑，生生吓得章素雯脸都白了。 “蓁蓁……” 叶蓁蓁却当作没看到她一样，从顾清碧怀里爬了起来，笑眯了眼的依偎在顾清碧身边，面对着他们俩口子。 “奶奶，我好想你啊，你别跟我爸生气了好不好？他也是觉得没脸见你才说话吞吞吐吐的。” 没脸见她？ 顾清碧冷哼一声，瞄了章素雯一眼，还以为叶蓁蓁指的是另外一件事。 “蓁蓁，那你刚刚搬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顾清碧虽然对儿子媳妇颇有怨言，但对孙女却是真心疼爱的，尤其是这次回来，叶蓁蓁居然不像以前一样离她远远的，反而一上来就扑到她怀里。 天知道她有多稀罕老幺这闺女，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叶蓁蓁从小就不跟她亲近。 “奶奶，我郁伯伯被人陷害，给人抓去批斗劳改了。我爸差点儿也没躲过去，我就让我爸干脆辞了职，回来算了。” 第14章 忒不靠谱 虽然离得远，但是外面的事情，顾清碧他们这些乡下人都是知道的，赶场的时候，没少听那些从城里来的人说起哪个哪个又因为什么什么被批斗，被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 “郁、锦程被斗了？那你爸爸呢？” 顾清碧问着孙女，却抬起头看向了叶春华。 “妈，我……我辞职了，这次不是回来看你们，而是搬回来住。” 哐一声，顾清碧手里的木盆脱手，重重砸在了地上。 “搬回来？你这……你这说搬就搬，你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你自个儿看看，看看你们那房子，你们常年不在家里住，已经破得没个样子，要不是我隔三差五过去转转，只怕现在都垮了吧。你自己看看，那屋子现在能住进去吗？你啊你，枉你都当爹十几年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办事不靠谱！” 顾清碧一通吼，叶春华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身边还有三个小辈在，他妈就不能给他留点儿面儿吗？ 章素雯却有些舍不得丈夫挨骂，明明很怵顾清碧，却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妈，你也别骂春华，事出突然，您不知道，要不是蓁蓁机灵，要不是他辞职得快，说不定他也跟郁大哥一样了。” 提起郁锦程，章素雯又急忙回过头，歉疚的看了一眼宋瑞香和郁菡。 俩人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但也明白章素雯没有恶意。 顾清碧睨了一眼章素雯，白了一眼叶春华，拉过了叶蓁蓁和郁菡母女，“一大早上就从市里走的吧？现在肯定饿了，走走，我给你们做点儿吃的去。” “那……蓁蓁她爸妈……”宋瑞香回过头，看了看叶春华和章素雯。 “他们有主意得很，那用得着我老婆子来安排啊，哦对了，蓁蓁，那个搬东西的小伙子是谁呀？你去把他也叫过来吧。” 叶蓁蓁闻言，忙点了点头，从顾清碧怀里钻了出来。 “爸，妈，你们先进去吧，吃点儿东西之后再看看怎么弄。我奶没有恶意的，她也是替咱们担心。” 叶蓁蓁这么说，叶春华和章素雯却是不大信的。 “你奶都快气死了，我们……我们俩还是先不进去了，走，咱俩先把东西搬下车再说吧。” 章素雯催促着叶春华，叶春华也拿不准自己老娘的意思，就准备听婆娘的。 结果刚一转身，就被叶蓁蓁给拽住了。 “妈！你俩现在去搬东西，我奶会更生气的。” 章素雯仍然一脸不信，叶春华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 “你奶气我几次大事都没跟她商量呢，尤其是生二胎这件事……”别看叶春华看起来一脸谦和，平易近人的样子，其实身上反骨挺多的。 年轻时候，老太太并不赞同他读书，甚至用很诛心的话激将过，他愣是没放弃。 还有娶妻，带着妻儿进城…… 现在又多了一件，辞职搬家！ 叶蓁蓁看着叶春华苦恼的样子，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其实叶春华细数的这些事儿，只有生孩子的那件才是顾清碧的心病。 “爸，你根本不懂我奶奶，你读书，结婚，工作的事情，我奶奶虽然跟你反对过，但哪次最后不是遂了你的心愿？她仔细想想，她从什么时候才又把这些话酸溜溜的挂在嘴边，对你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从什么时候起？ “还不是从你出生以后，你奶嫌弃你是个闺女，而我生你的时候情势危险，你爸怕我有事，这些年就没敢让我再生……” 以前的叶蓁蓁，因为章素雯的教导，以为顾清碧不喜欢自己，所以对顾清碧并不亲近。顾清碧看着小丫头片子每次回来都跟她爸妈黏黏糊糊，自然不会有多疼她。 如此一来，也坐实了她心里认为的奶奶不疼她的说法。 可今天叶蓁蓁亲自试了一下，并不是。 “妈，你这话不对，我奶嫌弃你不生二娃，但她并不嫌弃我。刚刚我奶还拉着我的手，要给我做好吃的呢。” 女儿这么一说，叶春华俩口子不由对视了一眼。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你们先进去，等会儿我帮你们跟我奶讨答案，我先去叫陆大哥过来休息会儿。” 说完，转过身，颠着步子摇头晃脑的跑向了陆昱珩。 “陆大哥，开了大半天的车，你先进屋歇会儿吧，等会儿吃饱了再来搬也来得及，反正我们家的房子还没收拾，搬下来也不知道放哪儿呢。” 看着陆昱珩搬下来放在院坝边上的一堆东西，又看了看几乎没有空出来多少的车子，叶蓁蓁不由庆幸。 “还好有陆大哥你借来的车，不然的话，这么多东西，我们恐怕搬不回来。” “是多亏有车，还是多亏有我啊？没看出来，你们东西还挺多的。” 陆昱珩放下了一箱子书，转过头揪住了衣摆，朝着自己的额头抹了一把。 但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也全湿了，抹一把根本没用，叶蓁蓁见状，急忙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用这个擦擦吧，走，先进屋，我再给你打点水洗洗脸。” “好。”陆昱珩接过帕子，看叶蓁蓁已经转身走了，忙把帕子团在一起，揣进了裤兜里。 顾清碧是个手脚麻利的老太太，农村也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好东西，几个鸡蛋打一大碗汤，一个人丢一碗面条，都已经算是体面的了。 很快，叶蓁蓁等人一人分到了一碗，围在桌子上，吃得呼啦啦的响。 “妈做的鸡蛋面就是好吃，我都好久没吃了。” 叶春华喝着吃完面后余下的番茄鸡蛋汤，煞有介意的回忆着。 “每次回来都跟赶场一样，怪我不煮给你们吃吗？现在好了，以后不走了，还怕吃不着？别到时候嫌弃就行了！” 言外之意，是接纳他们回家的，也还会煮饭给他们吃。 “怎么会，肯定不能的。只是儿子不孝，一把年纪了，还要回来拖累你老人家。” 说到这里，叶春华刚刚那点意犹未尽的感觉，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第15章 我差孙子？ 靠读书谋得一份好工作这件事，一直是叶春华的骄傲。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能够挺起胸膛，侃侃而谈自己当初撇下农活不做，起早贪黑只顾着读书的经历。 唯独在顾清碧面前，他没有这个底气。 因为他读书的那些年，全靠顾清碧这个母亲为他承担了所有的风雨。 若不是有郁锦程的事情在前，和叶蓁蓁的机敏让他窥破了付建斌的阴谋一角，他可能还舍不得辞去那份工作。 没有保住自己苦心得来的工作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失去了以后继续抚养母亲的经济来源。 “得了，本来就够倒霉的，就别摆着你那个死人脸了。我这老婆子还能吃能喝能做事，用不着你操心。倒是蓁蓁那孩子，从小在城里长大，没吃过苦，你们俩以后可不能偷懒，让孩子跟着你们吃苦头。” 顾清碧不爱看哪个摆苦脸，见着叶春华那样，连忙拍了拍桌子，瞪了他一眼。 叶春华深知老娘秉性，也不敢继续杵在眼前惹她生气，干脆跑出去下行李了。 陆昱珩见状，几口干光了碗里的面条，跟叶蓁蓁打了个招呼也去了。 “奶，其实这几年我爸可想你了，之所以每次回来都来去匆匆，完全是因为误会你了。” 叶蓁蓁的话，惹来顾清碧嘲讽一笑。 “你个傻丫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不了解。” “真的是误会，奶，我妈在云海市生的我，当时你不在，我妈大出血差点儿出了事，吓着了我爸，他才不让我妈生二胎的。” 叶蓁蓁本人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么多年以来，叶春华不止一次告诉她妈妈生她不易，要她以后好好孝顺妈妈。 可是顾清碧却不知道这事儿。 “大出血？这事儿怎么没人跟我说？” 顾清碧搁下碗，朝着章素雯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章素雯面色微白，暗暗埋怨闺女提什么不好，非提这个，惹老太太不高兴。 “妈，这都过去了，我们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当初婆婆赶到云海市的时候，她月子都坐了一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谁忍心再吓唬老人家一回，俩口子一商量就没跟老太太说。 顾清碧听着章素雯的话，真是恨不得给她脑袋上开个瓢。 “你俩这么能干，咋不一块儿直接上天得了呢？啊？” 顾清碧又生气了，黝黑褶皱的脸气得泛起了黑红。 “当时不说是怕我担心，后来我跟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孩子的事情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呢？你们要是跟我说了，我还能非要逼着你生？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只要孩子，不要媳妇的恶婆婆是不是？” 老太太又生气了，比刚才还生气。 章素雯却觉得眼眶一热，这回老太太的话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又凶又恶，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心口一热。 “我以为，我以为春华跟你说过的。” “他说个鬼啊他说！”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个人居然瞒了她这么多年。 蓁蓁今年都快十六了呀！ 想到这里，顾清碧的眼眶也泛起了红，视线朝着门外远处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奶，你别生气了，我爸妈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妈，你也不要生我奶的气，你以为奶让你生二娃是嫌弃我是女孩，其实奶不是这个意思的，是你和我爸先误会我奶了。” 这话，章素雯却是不信的。 她红着眼看了看顾清碧，略带委屈道。 “可你小时候我们带你回来，你奶确实……确实不怎么搭理你。” 这下没轮到叶蓁蓁代为解释，顾清碧自己就炸开锅了。 “我不搭理她？那两年那混小子多护着你们母女俩，活像我是个母老虎，一不小心能吃了你们娘俩似的，我去哪儿搭理她？再大一点，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教育的，这丫头一看到我就绕道走，怎么的，还要我一个长辈舔着脸去求她跟我亲热是咋的？” 说起这么多年她想主动亲近孙女，孙女就躲着她的样子，顾清碧就恨不得给叶春华和章素雯一顿揍。 “那妈你不是不喜欢蓁蓁？” 听着婆婆的话，章素雯忽然发现事情真的好像是个误会。 一时间，胆子都大了起来。 看着她总算不哆哆嗦嗦跟自己说话，顾清碧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给了章素雯一个白眼。 “你大嫂、二嫂、大姐，几个人生的全都是臭小子，你觉得我差男孙吗？我差臭小子吗？我要是嫌弃女娃，当初家里忙成那样，我还丢开活计去市里做什么？去躲懒吗？” 天知道她刚看到孙女的时候，心里有多喜爱，简直恨不得把她抱回家来养着。 “那妈为什么一直让我们再生一个，还说最好是个男娃？” 许是顾清碧的口吻缓和了，章素雯也渐渐放松了心情，索性一次性把想不通的问题都扯开来说。 不过这么一问一答，氛围难免有点压抑。 叶蓁蓁见状，连忙笑着站起来，凑到了顾清碧身旁，一伸手，亲昵的勾住了顾清碧的胳膊。 “这个我知道！奶一定是怕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想让你们多生一个弟弟妹妹来陪着我。最好是个男娃，那正是因为奶奶疼我，怕我一个女儿家以后被人欺负，有个弟弟能让我在你和爸爸老了以后依靠！奶奶，我说得对不对？” 听着孙女一下子猜中了自己十几年来的苦心，顾清碧只觉得窝心不已。 手臂一伸，将身边的小姑娘用力的往怀里揽了揽。 “亏你爸还是个大学生，书都读到牛屁股里去了吧。还是我的蓁蓁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奶奶的心思。” 刚好抱着一袋子买给老太太礼物走进门的叶春华听到老太太那句牛屁股，顿时老脸红成了大苹果。 “妈，这是孩子妈给你买的一些小物件，放哪儿？” 误会消了，顾清碧的怒火也消了大半，走上前一把夺过了叶春华手里的东西随意的丢到了桌子上。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狠狠瞪了叶春华一眼，走到脸架旁抽了一条破布巾，端起木盆就朝着旁边属于叶春华一家的房子走去。 第16章 我警告你 叶蓁蓁见状，也急忙抽了一条破布巾朝着顾清碧追了上去。 “奶奶，我来帮你。” 留下叶春华皱着眉头看着祖孙俩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什么操作？ 他妈好像还在生气，但却又好像不那么气了，怎么回事？ “妈根本就不是怨我没给她生孙子，妈是疼咱蓁蓁的，也疼咱们呢。我不跟你扯了，我去帮妈和蓁蓁一块儿收拾屋子了。” 章素雯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朝着婆婆和闺女追了上去。 留在门口的叶春华更加懵逼了。 媳妇刚刚还怕他妈怕得哆嗦呢，这会儿怎么也变了？ 最后还是宋瑞香代为解释了一下他刚刚出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叔，谢谢你带我们娘俩一起回来，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收拾去了，就不留下来帮你们的忙了。” “我们家的东西都搬差不多了，你们家还有一段距离，等一等，我让昱珩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宋瑞香想要推辞，但推得过叶春华的热情，却没敢反驳陆昱珩仿佛命令般的话。 “等着，我送你们。” * 宝山镇，名不符实，那可真是一点宝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镇子有多久的历史了，反正在顾清碧的眼中，她一生下来，这宝山镇就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 尤其是土地，特别贫瘠瘦弱，种庄稼的产量特别低，除了一些深山老林开垦不易，基本上能开垦出来的地方都开垦出来了，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上交的之后才勉强够一个村的人糊口。 可这分粮是看工分的，工分值多少钱又是跟粮食产量挂钩的，如此一来恶性循环，宝山镇这地方一直都没富裕过。 但矮个子里拔高个，叶蓁蓁爷爷还在那会儿，是村子里出了名勤快又能干的人，加上顾清碧也能干精明，俩口子愣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村子里修起了两幢房子。 而叶蓁蓁家的这幢就是老宅。 推开木门，一股子霉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叶蓁蓁连忙用手扇了扇风，跟着顾清碧走进屋内。 “臭吧？你爸妈每年回来就待那么一两天，懒得收拾就在我们那边打挤了，这边常年没人住，可不就是得霉烂嘛。” 叶蓁蓁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只要还能将就着住就行了。” 犹记得上辈子她和妈妈就是在这房子里住了五六年的光景呢，直到后来爸爸平反回来了，她嫁给了程鹏，他们一家才搬离了老宅。 房子破败得厉害，尽管收拾过后，一眼看去还是破烂简陋得很。 尤其是家具，往上面放东西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力气大了给弄塌了…… “蓁蓁，今晚你和昱珩就到你奶奶那边想办法挤一挤吧，我跟你妈就住这边了。” 望着昏暗又霉臭的屋子，叶春华实在不好意思委屈自己的学生，当然了，女儿也一样。 叶蓁蓁也觉得这屋子条件太差了，陆昱珩怎么都习惯不了的，便点了点头，转出门去找陆昱珩了。 找了一圈，却发现不见人影。 “奶奶，你看到陆大哥了吗？” “你说送你们回来那个小子啊，他朝院子里去了，可能是无聊，到处走走看看去了吧。” 顾清碧嘴里的院子，指的是村子里人户比较集中的地方。 顺着顾清碧的视线，叶蓁蓁不由眯了眯眼。 他平生最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往院子中间走是怎么回事？ 如是想着，叶蓁蓁便顺着家门口的路也朝着院子中间走去，走了一会儿，就在一条羊场小道上，看到了陆昱珩。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陆大哥，你干什么去了？这位是……” “你就是蓁蓁吧，我是你曲二伯啊。” 曲二伯？叶蓁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曲二伯这个人到底是谁。 “二伯好，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曲和平闻言嘿嘿一笑，指了指叶蓁蓁家的房子，“去你家啊，这个小伙子说你们要搬回来住了，家里的床和桌椅板凳都坏掉了，让我到你们家量量尺寸，给你们家做些新家具。” 这…… 他都想到这么远了？ 还为了这个主动跑去村子里找木匠，一时之间，叶蓁蓁直觉满心感动。 “对，我们家的家具很多都沤坏了，麻烦二伯去量一下，做些新的吧。”说着，身子一侧，让开了路让曲和平先走了。 “谢谢啊，曲二伯家住的挺远的，你问了不少人吧？” 陆昱珩摇了摇头，“还好，你呢？那屋子挺乱的，收拾了一天，累不累？” 她以前在家里，好像都是不干活的，最多也就是帮师母扫扫地吧。 本以为她会满脸疲倦，没想到精神还挺好的。 “还好，虽然累，但起码安心了，不用担心爸爸会不会被人陷害。” 她爷爷奶奶在这桂香村人缘挺好的，只要不是自己太讨嫌，安安稳稳的度过剩下的几年还是很容易的。 “虽然辛苦，但为了以后插队的日子，你还是熬着吧。别的不说，就这做饭这一条，你可一定得学，不然到时候成为第一个饿死的知青，那你可就出大名了。” 叶蓁蓁本来还想好好跟他说说话，没想到他就来了这么一句。 气得她抬脚就朝着他腿上踹了一下。 “我有你说得这么没用吗？饿死，就算不会做饭我也不至于饿死吧。” 陆昱珩跳着避开了她的脚，扯了扯嘴角。 “那可不一定。” “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好看的美少女，有人舍得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吗？” 陆昱珩的眸子忽地就眯了起来，朝着身旁娇俏的少女狠狠看了一眼，忽然脚步一旋，转身与少女对立，伸手握住了少女的肩膀。 “我警告你，插队到了乡下之后，离那些男人都远一点！你一个女孩子孤立无援，特别是独处的时候，一定要离那些男人远远的。” 叶蓁蓁没想到自己就随口一说，陆昱珩就这么严肃，双手箍得她的肩胛骨都有点儿隐隐作疼。 “陆大哥你做什么啊？快松开，我骨头都要被你捏断了。” 陆昱珩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唇角依旧抿着，锐利的眼神盯着叶蓁蓁。 第17章 丫头片子 叶蓁蓁明白，他在等她答应他的要求。 可是…… “陆大哥，我是去下乡插队的，又不是一个人去荒山野岭隐居，怎么可能不跟人接触嘛。”不跟任何男人接触，这一点真的很难，毕竟她是个人，要生活，要与人交流。 陆昱珩一噎，转念一想也是，“那就不要单独跟十五岁到五十岁之前的男人相处，尤其是早晚。” 听着陆昱珩口气里不得不退步的无奈，叶蓁蓁忍不住咧开嘴就哈哈笑了起来。 “好了，我又不是笨蛋，不会一点是非都分不清楚的。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单独跟哪个男人相处的，即便是要说话，也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说，不会给人欺负我的机会，行了吗？” “不对，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跟男人走得太近，尤其是跟你年纪差不差过五岁，不，十岁以下的。” 比起对她有歹意的人，他更害怕对她有好感的男人！ “为什么？” 叶蓁蓁憋着笑，一脸天真的朝着陆昱珩问道。 嘿！ 这男人不了解是不知道，越了解是越觉得有趣啊。 “不为什么，反正你记着就是了。”看着叶蓁蓁纯真的目光，陆昱珩发现自己的心思好像暴露得有点多，急忙转过身迈着大步子往前走了。 叶蓁蓁看着他逃避的目光，偷偷的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 傍晚吃饭的时候，叶蓁蓁的大伯一家回来了，听着顾清碧这边人声嘈杂，好奇的走了过来。 “妈，家里来客人了？” 叶春生人还没进门，就扯开了嗓门，听到声音的叶春华急忙站起身来。 “大哥！” “华子，你怎么回来了？哎哟，弟妹和蓁蓁也回来了啊，我说这屋子里怎么这么热闹呢。” 叶春生今年四十六了，加上常年在田间劳作，风吹日晒又雨淋的，整个人看起来比生活轻松的叶春华老了十岁左右，眉梢眼角堆叠着一层一层的皱纹。 “大伯，大伯娘呢？快叫她一块儿过来吃饭吧。” 叶蓁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主动迎着叶春生进了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转过头，去望阶沿上还有没有人。 叶春生有些受宠若惊，侄女儿以前顶多叫个人就算是了不得了，整个人内向得很，这次回来，大变样啊。 “蓁蓁不用叫了，你二嫂坐月子了，她去你哥他们那边照顾去了。” 叶春生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养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房子，他挣不出来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老二，没办法只得让老二去隔壁村丈母娘家住。 “二嫂生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才刚回来，就要有喜酒喝了。” 新添了孙子，虽然不住在家里，但依旧是跟着老叶家姓的，叶春生很高兴，听了叶蓁蓁的话忙点点头，与叶春华喝了一盏。 “春生啊，华子一家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他的工作没有了。” 顾清碧本不忍在大儿子头上浇冷水，可现实迟早的面对，她冷不丁的就把话说了出来，叶春生的笑容立马僵在了嘴角。 那一刻，章素雯和叶蓁蓁都把心提了起来。 叶春生的脸色僵了一会儿，想到了现在外面的光景，忍不住扯起了一个朴实憨厚的笑容。 “没了就没了，人好好的就行。”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刚刚从郁锦程家的老房子路过时听到的动静，不由挑了挑眉。 “郁锦程也跟你一样，都丢了工作，都回来了？” “回来的只有嫂子和菡菡，郁大哥他被抓起来了，估计……要去劳改吧。” 叶春生面色一僵，随后抬手在叶春华的肩头上拍了拍，“大哥明白了，回来就回来吧，本来也是村子里出去的，只要勤快就饿不死。就是蓁蓁，小姑娘从来没吃过苦，能习惯吗？” 端了个碗站在俩人中间是不是夹一口菜吃的叶蓁蓁闻言，微微一笑。 “大伯，我很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不怕的。” “诶，这次回来，还是咱们蓁蓁变化最大，大伯就喜欢你这笑呵呵的样子。华子，弟妹，你们俩赶紧笑笑，你们起码还轻快了十几年，我们这一辈子苦到老的还没说什么呢。” 有了叶春生这句话一插，叶春华一家的心思也变得轻快起来。 吃过了饭，洗洗漱漱，一家人早早歇下。 …… 翌日。 叶蓁蓁想着昨天太晚了陆昱珩走不了，今天怎么都要回云海市了，便起了个大早，想给陆昱珩做点儿早饭吃。 可她刚一出门，就看到陆昱珩就杵在她门口，吓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妈呀，大清早的你杵我奶门口干嘛呀？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啊？” 陆昱珩侧头看了她一眼，身子一挺，从门框上立了起来，双手插兜低头俯视着她。 “附近有大点的集市吗？走，带我去逛逛。” “你不回家吗？这都出来一整天了，不怕你爸妈担心啊。” “你以为我是你啊，丫头片子让人不放心。哥是爷们，又是成年人，独来独往好几年了，怕什么？再说我跟我爸说了，趁着这趟出来玩两天，完了之后直接回部队，不回家了。” “丫头片子怎么了？你以后还得讨丫头片子当媳妇呢，干嘛这么看不起丫头片子？” 看着陆昱珩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叶蓁蓁就忍不住呲他。 成年人了不起啊，男人了不起啊！ 有本事别讨女人当媳妇儿啊！ “嗯……你说得对，我以后啊，是得讨‘丫头片子’当媳妇，确实不能看不起你。” 陆昱珩俯头在叶蓁蓁耳边道了一句，而后就背着手扬长出了门。 叶蓁蓁在后面慢慢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刚陆昱珩那个丫头片子和你的音，咬得一样重！ “去不去啊？不走我一个人去了！” “去！当然去！你等我会儿，我去问问我妈要不要带点东西回来。” 他们刚回家，应该有很多东西添置，不如趁陆昱珩有车方便一起买回来。 “这么大清早的，你让他们多睡会儿能怎么样？咋这不懂事呢？” 第18章 稍安勿躁 正准备起跑的叶蓁蓁顿住脚步回过头，对着陆昱珩挥了挥拳头。 “什么不懂事，买东西不要钱吗？我们没钱，人家凭什么卖咱们东西，凭你长得好看啊？” “你说对了！” 叶蓁蓁还没听清陆昱珩说了什么，叉腰的手就被陆昱珩一把拽过，直接连手带人一起塞进了车里。 “喂，陆昱珩，你别闹了快停车，我真没带钱！” 叶蓁蓁心里一急，伸手就欲拉开车门跳下去，已经踩下油门的陆昱珩吓了一大跳，忙改去踩了刹车，同时身子一侧，长臂一身，搂住了叶蓁蓁的腰肢。 “砰……” 谁知用力过猛，叶蓁蓁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拦腰一抱，上半身往后一弯，后脑勺直接磕在了陆昱珩的头上。 虽然头被撞得有点疼，但手中实实在在的温度，却让陆昱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喘了两口气，他才慢慢松开了有些僵直的手，抱着叶蓁蓁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放开方向盘，把身子倾向她。 撑在车窗框上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你是不是疯了？万一我一脚油门踩到头了，你这么一开门，摔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能不能乖乖听我的话，能不能别永远这么冒失，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我怎么跟老师和师母交代？” 后脑勺被撞得巨疼的叶蓁蓁原本还觉得陆昱珩在胡闹，害得她被撞了一下而觉得委屈。 可看到陆昱珩猩红的眸子闪过的紧张和悸动，她顿时觉得不委屈了。 她吸了吸鼻子，朝着陆昱珩点了点头。 “对不起，陆大哥，那你现在能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我去找我妈拿点钱吗？” 她只是怕白跑一趟，浪费他的时间和车子的油费。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中吓出了几分水光来，隐隐有流出眼眶的趋势，让他忍不住心头一热，想俯身…… 叶蓁蓁正等着陆昱珩点头呢，忽然就感觉到两根粗糙的指头轻轻的在自己的眼尾蹭了两下，替自己抹去了眼中的泪水。 “乖，我这儿有钱，你想买什么东西都够了，老师和师母这几天一定瞌睡都没睡好，难得回了家他们心里踏实了，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叶蓁蓁当然知道陆昱珩身上有钱，可那是他的钱，又不是她的。 重生一次，她虽然立志要嫁给他，但却不是图着他手里的钱去的。 不过她也转过弯来了，“那等会儿先借用你的钱，等回来了我让妈妈还给你。” 陆昱珩微不可见颔了颔首，叮嘱她坐好之后，重新启动了车子，飞快的朝着集市跑去。 “知道附近哪儿有东西全一些的集市吗？你要是不知道，咱就下车找个老乡问一下。” “不用，直接往前开，前面有个路口往右拐，我们去常义市市区。” 宝山镇倒是有个镇集，不过那边的东西不全还贵，反正有车，倒不如去市区看看。 开了一个钟头的车，两个人来到了市区，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叶蓁蓁就忍不住朝着陆昱珩嚷了起来。 “到了到了。” 陆昱珩却没停车，依旧四处张望着朝着前方开。 有了出门时的前车之鉴，叶蓁蓁没有催促陆昱珩。 “走吧，先带你吃个早饭，然后再去买东西。” 陆昱珩本想带叶蓁蓁去饭店里面吃点好的，叶蓁蓁却坚持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啃着一边就往百货大楼去了。 因为大部分时间住在市里，叶蓁蓁一家在老家用的东西一直都不全，饶是叶妈妈这次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丢掉带了回来，家里还是差了不少东西。 叶蓁蓁走到百货里卖日常用具用品的专柜，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选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去结账。 “一共八块七毛钱……” 听到售货员报数的时候，叶蓁蓁侧过头看向了陆昱珩，准备开口借钱，还没等她张嘴呢，就听到了售货员的后半截话。 “另外还要两张火柴票，一张肥皂票，还有五市尺的布票。” 叶蓁蓁傻眼了。 “还……还要票？” 完了，她早起没睡醒，完全忘了买东西除了钱还得有票才行。 那售货员一看叶蓁蓁哭丧个脸，顿时脸色就变了。 “买东西要票要钱是规矩，没票还来买什么买？白耽搁工夫不是！” 说着，那售货员就准备把东西捡了放回原地，一边捡还一边朝着叶蓁蓁吹胡子瞪眼的。 陆昱珩眼眸一沉，但也没说话，就那么双手环胸看着售货员把叶蓁蓁捡出来的东西全部放了回去。 “怎么办啊陆大哥？我们没有票，还怎么买东西啊。” “别急，等一会儿的。” “怎么能不急啊，咱们开了一个钟头的车才来到市里，结果白跑一趟，你假期本来就少……” “嘘……稍安勿躁。” 陆昱珩一伸手，捂住了叶蓁蓁的唇，眉毛微挑，示意她看向了柜台内。 那个微胖的售货员已经放回了所有的东西，重新拿起了自己扎了一半的鞋底，一边朝着叶蓁蓁和陆昱珩瞟着白眼。 陆昱珩不怒反笑，手，朝着胸口处的荷包里一伸，一沓子的各种票据一股脑的放到了叶蓁蓁的手里。 “她刚刚说的那几种票据还记得吗？挑出来吧。” 叶蓁蓁双手捧着一捧五颜六色的票证，整个人都惊呆了。 “哇塞，陆大哥，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票啊？粮票，肉票，我找到了火柴了，肥皂的也有了……” 叶蓁蓁高高兴兴的先选出了自己要用的之后，就把剩余的先还给了陆昱珩。 陆昱珩摇了摇头，“你全收起来吧，等会儿还得用呢。” 叶蓁蓁倒也没客气，反正等会儿还有机会还，就把那些票子一股脑的朝着自己兜里一塞，拿着手里的几张朝着柜台上一拍。 “大姐，刚才那些东西我要了。” 那大姐眉毛一皱，朝着叶蓁蓁挑了挑眉，“那你自己重新把东西捡过来吧。” “是你把我的东西都放回去的，我有权利要求你帮我把东西全部捡回来。” 陆昱珩什么意思，她懂。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陆昱珩在给她讨公道。 第19章 爱她入骨 “你是故意的吧？有票不早点拿出来，非得我捡完了才拿出来？要买就自己捡，不买就别捡了！” 售货员瞪着叶蓁蓁，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样，脸上火辣辣的。 “不，我要买，但是你得给我全部捡回来。” 叶蓁蓁的不依不饶，惹得售货员为之愤怒起来，手朝着柜台一拍，纤细犀利的指甲直指叶蓁蓁的鼻头。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我可告诉你，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你别惹我啊。” 售货员越走越近，指尖眼看着就要触到叶蓁蓁的鼻头上了，陆昱珩冷哼一声，手一抬，一下子揪住了售货员的手指头用力一翻，立马疼得售货员呼爹喊娘。 “我的手，我的手，快……快放开！” “老子也告诉你，老子脾气更不好，尤其是有人对我妹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候！” 陆昱珩阴沉的脸色，寒冽的语气，猝了毒一样的眼神，无一不在向售货员述说着眼前的男人不好惹的事实。 忙哭丧个脸朝着陆昱珩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给她把东西捡过来，你……你快放开我的手。” 见她态度转变快，陆昱珩冷哼一声，丢开了她的手，嫌恶的抽出叶蓁蓁送给他的帕子，狠狠的擦了几下。 有陆昱珩的施压，售货员就跟送瘟神一样，快速的把刚才的东西全部捡了过来，收钱收票找零，简直一气呵成瞬间完成。 等到陆昱珩提着所有东西跟在叶蓁蓁背后款款离开之后，她才心有余悸的揉了揉自己现在还麻木的手指头。 那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太可怕了！ “陆大哥，你刚才太坏了，明明只需要早一点喊一句有票，那个大姐就不会把东西送回去了的。” “谁让她狗眼看人低，看你是个小姑娘就想欺负你，不就是仗着端着个铁饭碗吃着国家饭吗？我跟你说，像他们这种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我见多了，不差她一个。 但是，她可以不对你笑脸相迎，但却不能侮辱你。穷怎么了？穷你也没吃她家的粮食穿她家的衣裳，她凭什么瞧不起你？” 他都舍不得委屈的小丫头，这天下谁也不能给她委屈受！ “嗯，这倒也是，那我以后也硬气一些，不再让人欺负我了。” 勿怪上辈子她走哪儿都被人奚落，有的时候越是穷越是窘困，自己越是要给自己底气，不然的话，就是在给所有人勇气上来踩你一脚。 偏偏上辈子她因为爸爸的事情，自觉低贱到了尘埃里，愣是把自己的尊严丢给了别人践踏。 看着叶蓁蓁听了自己的话后，慢慢的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脊梁骨，整个人的气质悄然而变，陆昱珩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孺子可教也。” 两个人回到车子边，陆昱珩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后一抬头，他的小姑娘居然不见了！ “蓁蓁……” “叶蓁蓁！” 随着四处张望打量都不见叶蓁蓁的踪影，陆昱珩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他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二哥陆子谦就在公安局工作，他听他提过，近几年国内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有点多…… 拐卖！拐子！蓁蓁！ 几个词眼连在一起，一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陆大哥，你还在等什么呀？快上车啊。” 就在陆昱珩不知所措的时候，悦耳的女声重新回到了他耳边。 他抬头一看，就看到叶蓁蓁正坐在副驾驶上，半截身子伸到了自己的驾驶位，透过打开的窗户催促着自己。 “你是不是想吓死我？！谁让你上车了？” “我们不是要回家了吗？我上车有……”什么不对吗？ 不等叶蓁蓁把话说完，整个人已经被陆昱珩扯下车，紧紧抱在了怀里面。 “我以为你眨眼就不见了，我以为你被人拐走了。丫头，你别……别这么吓唬我行不行啊？” 那一刻，叶蓁蓁整个人呆住。 陆昱珩刚刚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的，因为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紧张之中，就好像……就好像她前世临死之前，听见他最后的呐喊一样。 “蓁蓁……” 如果说前世那个时候，陆昱珩是爱她入骨的，那么现在他的紧张在跟她表示，他一直都是这么爱她的。 这个认知，让叶蓁蓁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值得那么优秀的他倾尽一生的爱恋维护。 不过有一点她知道，上辈子她配不上他的爱，这辈子，她要努力，更努力，加倍的努力，却配得上他！ 手，颤巍巍的放到了男人宽阔的手背，顺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骨，抚平他的紧张。 “陆大哥，没事的，我在呢，我一直在呢。” 陆昱珩，今生只要你还要我，我都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随着叶蓁蓁的轻抚，陆昱珩身上的紧张倒是缓解了，不过另外一种情绪却冒了起来，下半身盎然而起的势头，吓得他急忙一把推开了叶蓁蓁，转过头看向了百货大楼的方向。 “把门关上，跟我走。” 丢下一句话，他急忙往前走了几步，努力的想甩开脑子里那种被叶蓁蓁轻抚着的感受。 那傻丫头怕是不知道那样的动作，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吧。 “陆大哥，该买的都买好了，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咱们回去吧。” 看着陆昱珩居然又回到了百货大楼里，走进了一间看起来格外有档次的店面，叶蓁蓁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衣摆。 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她买不起啊。 “把刚才的票拿些给我。” 叶蓁蓁不知道陆昱珩要干嘛，只得乖乖把票掏出来递给了陆昱珩，陆昱珩接过去麻利的挑了一些出来，又把剩下的塞到了她手里。 “大姐，给我装两桶麦乳精，三瓶白酒，三斤白糖，一斤红糖，嗯，就这些吧。” 这个店内的售货员倒是没有刚才那个售货员那样态度恶劣，但也没有立马行动起来，反而是用手撑在台面上，朝着陆昱珩勾了勾嘴角。 第20章 等你长大 “小伙子，虽然你看起来应该不差钱，但我这儿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的。这些东西，除了钱，还需要特供券的。” “特、特、特供！”叶蓁蓁惊叫一声，不敢置信的望向了售货员。 “阿姨，你这儿的东西也不便宜吧？” 就刚刚陆昱珩说的那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陆大哥，咱们走吧，那些东西太贵了，还要特供券，还是别买了。” 陆昱珩却立着不动，把手里的特供券放到了售货员的面前，“你看看，这些够了吗？” 售货员惊了一下，急忙抓起了那些特供券看了一下，有酒用的，糖用的，还有通用券，理完之后，才发现还多了一张烟用券。 “小伙子，多了一张烟券，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东西。” 陆昱珩收回烟券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叶蓁蓁还有两个伯父。 “蓁蓁，你大伯二伯抽烟不？” “干什么？你还想买烟呐？陆大哥，不用了，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要花掉爸爸几个月的工资了，回去之后，我妈该心疼了。” 一想到刚刚陆昱珩点的那些东西，叶蓁蓁就觉得肉疼。 不过他们昨天回来得匆忙，的确没给奶奶买什么好点的礼物，就当是替爸爸买来孝敬奶奶的吧。 “不用你花钱，这些都算是我给你们买的礼品，你就说，大伯二伯抽不抽烟吧。” 一听陆昱珩要自己掏腰包，叶蓁蓁就更不好意思了，一伸手就朝着售货员嚷了起来。 “阿姨，阿姨，你把那些券退……” “阿姨拿吧，别听她的！”陆昱珩捂着叶蓁蓁的嘴，抬起头示意停手的售货员继续拿东西，而后拽着叶蓁蓁到了一边，“那些东西不是买给你的，你别瞎做主行吗？” “叶老师怎么说也是我的恩师，我没能帮他保住工作已经很愧疚了，买些礼物算是一片心意，这也是我爸的意思。再有，我第一次上你们家，怎么也得给奶奶和大伯他们一点见面礼吧，还有你那个二嫂，不是生孩子了吗？听我妈说红糖补血，你拿那个看她不挺好的？” 叶蓁蓁抿了抿嘴，“好是挺好，可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 前世，叶蓁蓁虽然知道陆昱珩在部队里，但却不知道具体的职务，更不了解什么职务应该有多少钱。 只知道这个年代，什么身份工资都不会太多…… “好了，我也就买这一次，又不是常常买，再说了我爸让我买礼品，肯定是要给钱的，你不用怕把我整穷了。” 看着售货员把东西都装好了，陆昱珩接了过来掏了钱，拽着叶蓁蓁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着刚刚的虚惊一场，陆昱珩是不敢带着她在市里逗留了，带着她又到隔壁特供的生鲜食品店买了一些肉菜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就折回了杉树村。 叶蓁蓁一家刚搬回来，要忙活的地方实在太多，陆昱珩能帮的帮一把，不能帮的就自己消停一边待着，没去打扰他们忙活。 他待着的时候，视线却一直盯着叶蓁蓁。 看着她咬着牙学着干活的样子，还有出门的时候被一些人盯着看的样子，陆昱珩不禁眯起了自己狐狸般的眼睛。 她这个样子放到农村插队，就好像一块流着汤汁的红烧肉朝着一群狼狗堆里扔了出去，还有留给他吃的机会？ 狐狸眼闪了闪，他得做点儿什么才好。 第三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陆昱珩在桌子上提出了辞行。 “老师，师母，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给我写信，我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叶蓁蓁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含在嘴里的半截面条全部落回了碗里。 “你不是说明天走的吗？” 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吗？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相处了比上辈子剩下的光阴里共处的时光还要久了。 看着叶蓁蓁失魂落魄的样子，陆昱珩心里高兴极了。 “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以后又不是不见了。你乖乖的，趁着还有一段时间赶紧跟奶奶学学怎么烧饭吧。说不定哥哥我以后再有假期，能到你插队的地方去看你，到时候你可得做顿饭招待哥哥吧？” 陆昱珩的口吻十分轻松自在，尤其是那句‘可能会去看她’的话，不经意间就扫去了叶蓁蓁大半的愁绪。 “哼，就怕我学会了做饭，到时候你不去看我！” “我要是不去，你可以催我去嘛。”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塞进了叶蓁蓁的手里。 “这是我的地址，有空了给我写信吧。我吃好了，这就走了。” 说着，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叶蓁蓁的发顶，而后怕自己忍不住情绪，忽地站起身来，迈着大步子走了出去。 叶蓁蓁连忙站起来，跟着他一块儿，快步坐到了副驾驶上。 “陆大哥，我送你到村口吧。” 陆昱珩，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到让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离。 陆昱珩看着叶蓁蓁的眼眶红了，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怎么？还舍不得哥哥了？” 叶蓁蓁侧头靠着椅背，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舍，点了点头。 “嗯。” 那兔子般的可怜样，看得陆昱珩面上挂着笑，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青筋凸起。 丫头，你还小。 哥哥，等你长大。 “哥哥也舍不得你，但是……蓁蓁，如果你真的不想跟哥哥分开，那就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能因为现在不能考大学，就荒废了学业。知识从来都是给自己学的，而不是为别人，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分开！” 陆昱珩说这些话的时候，嗓子很低很沉，叶蓁蓁听得出来，为了压抑他对自己的感情，他憋得很苦。 她前世不懂，但她现在懂了。 因为前世昏迷沉睡的十八年，她并非没有神智，她只是无法醒来，无法动弹，但她能听到他说话，知道他在身边陪伴着她。 他曾将他的心事，在她床畔一一倾述过。 “早知道你会这么早嫁人，当初我就不应该顾及那么多的……” 第21章 别想太多 叶蓁蓁终究还是被陆昱珩撵下了车。 然后看着陆昱珩开着车快速消失在她泪眼迷蒙的视线里。 而后，她哭成了泪人。 章素雯看着她伤心痛哭的样子，急忙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蓁蓁，你这是怎么了？昱珩只是回部队了，又不是再也不来，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 叶蓁蓁摇了摇头，心事没法与人言，只能抱着章素雯的脖子继续哭。 顾清碧见状，忙走上前把叶蓁蓁从章素雯的身上扯了起来，顺道朝着章素雯和叶春华白了一眼。 “让你们多生个孩子不相信，蓁蓁这是把陆家小子当成了哥哥，舍不得他走呢。你们要是多给她生个弟妹一块儿耍，她至于这么舍不得人家的孩子吗？” 叶春华和章素雯闻言，老脸俱是一红。 “妈，都怪我们不好，这么多年，误会了您的好意。” “哼。”对叶春华的抱歉，顾清碧回以一声冷哼。 “听蓁蓁说你们打算再要一个孩子，那什么……有空了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合适就要，不合适就别要了。” 她从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儿媳妇年纪不小了，能不能要孩子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好。 章素雯乍一听顾清碧这句话，眼泪顿时跟着憋不住的要落下来。 尤其是旁边女儿还抽泣着。 “妈……” 顾清碧一听她那话，顿时吼了起来。 “你别哭啊，这大清早的，哭哭啼啼像什么。蓁蓁还没哄好呢，你又来，想忙死我老婆子？” 听到顾清碧中气十足的怒吼，原本正伤心的叶蓁蓁，顿时觉得心里升起了汩汩暖意。 前世，她凄苦一生，爱而不得，亲情缘分也浅薄。 可那已经过去了，这一次，她还有大好前程，她的爱人，还在等着她去追逐，身边又有这么多亲人陪伴，委实不应该太消沉了。 想到这里，想到陆昱珩对她的期许，她抬起手蹭掉了脸上的眼泪，朝着家里人灿烂一笑。 “奶奶，爸妈，咱们进屋吃饭吧。陆大哥对我太好了，我只是有点儿舍不得而已。奶奶做的面条还没吃完呢，我还要吃……” * 陆昱珩开了六七个钟头的车，终于回到了云海市的家里。 “咦？昱珩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送完你老师在那边玩两天，然后直接回军区的吗？” 陆昱珩刚回到家，就看到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军装准备出门的母亲。 “妈，你要出去？” 盛宝芸微微颔首，“是呀，明天就是建军节了，文工团得准备晚会，我得过去盯着点儿。” “那我爸也不在家咯？” “你爸这两天比我忙多了，他是领导，要负责安排部署，还请了他上台发言，他还要背发言词。你知道你爸那个人的，让他拼枪法拳头，没问题，让他背书，哼哼……” 对自己那个糙男人，盛宝芸抱以一声冷哼。 陆昱珩心里装着事情，这会儿却没有功夫跟盛宝芸一块儿贬低自个儿亲爹。 “妈，市里新一批下乡知青的名单全都定下来了吗？就是每个人分配的地方，都定板了没有？” “这些不不太清楚，怎么了？知青插队这事儿跟咱们家又扯不上，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陆家是军政世家，就算现在形势不容乐观，但陆家人尤来爱惜羽毛，就算心里有些不满意，但都会为了家里的平安隐忍不发。 所以，这才是陆家真正平安的根本。 陆家根基庞大，内部也在老爷子的掌舵下团结一致，有心人就是想把陆家薅下去，也得看看陆家人干不干！ “妈，我老师的女儿被选上了，我想看看还能不能调整插队的地点。” 把人彻底调出来是不可能了，虽然他爸有这个能耐，但却容易给人留下把柄，他不能因为叶蓁蓁一个人，就把整个陆家置于险地。 老师的女儿？ 盛宝芸蹙了蹙眉头，总觉得儿子对叶春华一家有些上心过了头。 “昱珩，你老师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陆昱珩侧头看着盛宝芸紧蹙的眉头，眉梢微微挑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 “妈，你在想些什么？我师妹今年才十六还没满呢，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小姑娘到乡下去插队，把我师母眼睛都快哭瞎了。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照顾一二，你可别想太多了。” 原本还狐疑陆昱珩这么关心叶家的事情是因为叶蓁蓁的关系，可一听陆昱珩吊儿郎当的语气，盛宝芸又松了一口气。 是啊，叶家那丫头才十六，她儿子都二十二了，差五六岁呢，应该不可能。 “我哪有想什么？我就是好奇你那么多老师，怎么就偏偏对这个叶老师这么上心而已。” 陆昱珩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自然是叶老师对我也很上心呐。” 陆昱珩这话并没有说谎，叶春华教他的时候非但对他学业有要求，在其他为人处事方面也授予了很多宝贵的经验。 儿子尊师重教，盛宝芸倒是欣慰的。 “好吧，趁着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找人问问这事儿。” *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很有必要的……” 中央领导这么一句话，曾引起全国知识青年的热血狂潮，自愿主动的申请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而不是在城里吃‘闲饭’。 可到现在这个时候，前几年下去的那些知青们返城困难，成功返回的几乎是凤毛麟角，而且大部分都是靠关系，再没有几个年轻人愿意主动要求到农村去。 没关系，既然没人主动了，那就采取强制措施。 ZF成立了专门的领导小组，针对知青的事情，制定了新的政策。由ZF出面组织知识分子下乡插队，与普通社员一样的靠挣工分吃饭。 既是强制，就由不得人不去。 这一次下放的一批人里，叶蓁蓁在列，与叶蓁蓁同岁的付莎莎以及刘志雄的儿子刘爱国也都赫然在列。 此时此刻，刘爱国正面带笑容坐在付建斌的家里，却逼得付建斌脸色铁青，直想跳脚，却又不得不隐忍怒火…… 第22章 人不为己 “爱国，你一开口就是五百块钱，这……你让付叔叔一时之间到哪儿给你凑这么多？” 原来，刘爱国是上门来借钱的。 他也在这次征集下乡的知识青年名单当中，叶蓁蓁背靠着陆家都没办法挣脱出来，更别提父亲成分改变的刘爱国了。 刘爱国知道，自己这身份下乡插队，可能就是一辈子回不来了。 可他家里还有妈妈和妹妹，两个女人不但没有了依靠，还得回乡下过日子，未来什么样，他可以想象。 “付叔叔，我不用你一次性给，只求你每三个月给我妈拿点儿生活费就是了。付叔叔你放心，只要我将来有了钱，就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刘爱国笑眯了眼看着付建斌，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不退反进。 “付叔叔也说了，与我爸爸这么多年交情，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妈和我妹妹两个人在乡下活不下去吗？” 付建斌闻言，内心呕得吐血，表面却要笑得温和。 “爱国这是哪儿的话，可你也知道付叔叔的工资也不高，也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活。爱国，你爸朋友不少，要不然你……” 借钱给刘家，那分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要不是为了钱，也就不会背着良心接二连三的出卖朋友了。 付建斌心思一拐，想把刘爱国推出去。 谁知刘爱国就巴上了他，“付叔叔，我爸朋友是多，可最好的就是你们这几个，如今郁伯伯跟我爸一样，叶叔叔辞了职还要照拂郁伯母母女俩，我能找的，除了您，还有谁？” 刘爱国说着，目光忽然一沉。 “如果付叔叔不帮我，那我只能去找我爸，看看到底是谁害了他。反正我们一家人也活不下去了，不如干脆找到仇人，一块儿同归于尽算了！” 刘爱国这话一出，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付建斌眉头一跳，忙站起身拉住了刘爱国的胳膊。 “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呢？” “就是，爱国哥，你别这么冲动嘛。谁害了刘伯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呀，你得好好活着，看着那个害人的卑鄙小人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才好呢。” 付莎莎从刘爱国进来时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起初是付建斌吩咐她不要随便说话，她就一直隐忍着坐在旁边。 这会儿看刘爱国都说出同归于尽的话来了，她就忍不住开了腔。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这一开口，差点儿没把付建斌给气出内出血来。 为了不让付莎莎继续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付建斌便应下了刘爱国的要求，每隔三个月给刘家母女拿二十块钱。 “那就谢谢付叔叔了，这样吧，为了让您安心，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付建斌却摆了摆手，“不用了，凭咱们两家的关系，我还不信你吗？” 刘爱国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无知的付莎莎。 “付叔叔说得对，您放心，我到了乡下会努力上进，不会让自己配不上莎莎的。” 说完，脚步一转，嘴角阴狠的勾了起来，狠狠一笑，而后离开了付家。 他不用回头，就能够想象到付建斌的脸色有多么的精彩！ 付建斌的脸色的确很精彩，尤其是听到自己宝贝女儿的劝慰之后。 “啪……” 付莎莎原本正劝着付建斌不要跟刘爱国生气，他也是因为刘志雄出了事心里着急而已，这件事其实不怪刘爱国，应该怪那个背地里出卖了刘志雄的卑鄙小人。 谁知道卑鄙二字一出口，付建斌的耳光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 付莎莎从小到大都被付建斌夫妻俩捧在手心里长大，别说大耳巴子，记忆里，付建斌对她大声说话的时候都不多。 突然一个大耳巴子打过来，付莎莎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你打我？” 若是以前，付建斌肯定舍不得付莎莎流眼泪，可是如今他心里正烦躁，再想想那天在叶家叶蓁蓁一脸精明跟他对峙，维护叶春华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自己教养的闺女不如叶家的那个好。 “老子打的就是你，怎么了？你也十五六岁了，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呢，成天嘻嘻哈哈什么都不懂，什么事儿都跟着瞎掺和！你也不看看，那是你能掺和的事吗？” 付莎莎不服，“我掺和什么呢？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我说错什么了？” “你……” 付建斌一张口想告诉付莎莎扳倒刘志雄和郁锦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可是对着付莎莎那清澈的眼神，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不过看刘爱国今天的表情，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了。 以后，绝不能让付莎莎再稀里糊涂的跟刘爱国搅合到一起。 “你来跟她说吧。” 付建斌瞪了付莎莎一眼，朝着站在旁边的付母道了一声，转身进入了自己的书房。 “妈，我爸他打我。” 王秀华抱着哭倒在怀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哎，莎莎啊，你一口一个卑鄙小人说你爸爸，你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我哪有，我明明说的……” 话说一半，付莎莎忽然忘记了哭泣，留着泪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付母。 “妈，你是说出卖郁伯伯和刘伯伯的人，是……是我……” “那根本就算不上出卖，他们的确说出了反动的话，你爸只不过是顺应上面的意思你明白吗？你爸因此立了大功，这才涨了工资又升了级别，咱们娘几个的日子才变得更加好过的。” 付莎莎呶了呶嘴，想说点儿什么，但看着自己身上漂亮的衣服，渐渐变多的零花钱，忽然觉得付建斌这么做也没什么。 书上还说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且他爸只是告发，又不是诬告！ 见女儿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自己，付建斌心里是窃喜的。 这不，为了女儿将来过得更好，他甚至还绞尽脑汁打听了到了一些独家消息。 刘爱国那小子知道了刘志雄和郁锦程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只怕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倒不是他怕了他一个黄毛小子，但是为防万一，他还是得先替莎莎找一条好退路才是。 第23章 出卖连长 跟着盛宝芸跑了一趟云海市ZF，弄明白了叶蓁蓁下乡插队的事情之后，陆昱珩就跟盛宝芸分开了。 虽然他也是要回军区，可却跟盛宝芸所在的军区不一样。 盛宝芸所在的军区，正是云海市分军区，而陆昱珩所在的军区却不在云海，甚至都不在T省，而在隔壁的S省。 S省，北郴市，北郴军区。 虽然不在同一个军区，可今夜每一个军区应该都一样的热闹。 因为八月一号是所有解放军的节日，每一个军区都会举行隆重的晚会来庆祝这个属于军人们的日子。 陆昱珩之所以匆匆忙忙离开杉树村，除了回家替叶蓁蓁跑一趟外，更多的是要赶回军区参加活动。 “昱珩，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文工团那边的人都过来找你好几趟了！” 陆昱珩刚回到军区，就被自己一个连的政治指导员给拦了下来。 “找我做什么？” 看到了齐越，陆昱珩慢慢缓下了步伐，侧眸拧眉看向了齐越。 齐越是个长得挺白净的男人，身上穿了一套军装，看起来比陆昱珩稍长几岁，眉宇之间气质柔和，脾气很好。 听到陆昱珩的话，齐越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咧嘴一笑。 “当然是找你表演节目了，说是有个节目需要找几个比较高大帅气的，不少文工团的姑娘都推荐你。” 文工团的姑娘？ 陆昱珩一想起那一帮子叽叽喳喳的麻雀，脑仁就疼得慌，忙朝着齐越摆了摆手。 “得了吧，我才不去！老齐，我今儿开了一天的车，先回宿舍休息会儿，你别告诉他们我回来了，知道吗？” 说完，不顾齐越话没说完，撩开了步子就朝着宿舍冲去。 “喂！喂！你不能不去啊，我都已经……”看着烈火一般撩走的陆昱珩，齐越摇头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找一个人替补陆昱珩，就听到耳边传来了文工团那边几个女生的嗓音。 “齐越，陆连长回来了吗？” “我说你们，咱们军区这么多人，你们找谁不行？” 齐越推了推眼镜，对这帮姑娘的执着佩服又无奈。 几个穿着背心的女兵手勾着手，彼此相视一笑，悦耳笑声连绵成一串。 “咯咯咯……那不行，咱们这边的节目一定要是最好的，自然要找最英俊帅气的人来配合，整个军区，谁有陆连长帅气来着？” “那他要是不在呢？他可是请假了的。” “陆连长还没回来吗？那太遗憾了，他不在，不如指导员你去吧？” 齐越一听，让自己去跟这帮小姑娘跳舞，那可真是太磨人了，他忙摆了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行，我不行的。你们找别人吧……” 几个女生见他害怕的样子，顿时上来两个，一左一右挽住了齐越的胳膊，起哄的将人朝着操场边拽去。 齐越顿时吓得眼镜都从鼻梁上掉了一半，忙指着陆昱珩的寝室朝着几个姑娘低吼。 “他回来了！他刚刚才回寝室，你们去找他！去……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们自己找过去的！” 听到齐越的话，几个姑娘又是得意的相视一笑，转手丢开了齐越，呼啦啦的朝着陆昱珩的寝室奔去…… * 与陆昱珩丰富的部队生活不同，叶蓁蓁回到村子里的生活变得十分辛苦而乏味。 早上目送陆昱珩离开后，叶蓁蓁一家三口便跟着顾清碧开始下地抢工分了，这会儿在乡下参与劳动，都是必须在大队长那里登记的。 虽然叶蓁蓁要去插队，但因为还有一段日子，顾清碧把她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蓁蓁是吧？这孩子长得可真斯文，模样也俊，今年有多大了？” 杉树村的支书王富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着叶蓁蓁站在顾清碧身后不哭不闹，面上还带着微笑的模样，忍不住朝着叶蓁蓁咧嘴笑了笑。 这叶春华俩口子就是会教育孩子，这叶蓁蓁看着年纪不大，却比之前几年来他们村子里插队的知青稳重多了。 想当初他们村子里那几个知青刚来那会儿，一个个干活干得只抹眼泪说要回家，吃不了这个苦。 “谢谢富强叔夸奖，我今年快满十六岁了。” 叶蓁蓁面带微笑，语气轻快，给人感觉十分有修养有礼貌。 人啊，大部分都喜欢别人对自己有礼貌，尤其是身份比自己好的人，对自己还彬彬有礼，那仿佛是在自己脸上刷了一层光一样。 “真是个好孩子，地里活多，叔叔就不跟你们闲说话了，婶子，你家多了几个人，就多给你分两块地，一共一百个工分，干完之后工分就摊在你们一家人身上。你们慢慢做，我去那边看看……” 王富强说着，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垂首站立在一道田埂上的郁菡母女。 她们母女俩其实一早就来了，可因为郁锦程的事情，村子里谁都离她们远远的，就连王富强都特意等到了最后才准备去给她们母女俩分地。 这好干的地，都被其他人给分去了，留给她们的，自然是最难干的那一块儿…… 看着郁菡佝偻的脊背，叶春华忍不住向前走，却被顾清碧一把扯住了袖子。 “先别过去，等支书派完了，你们再趁没人的时候过去帮着她们娘俩干一会儿吧。” “可是……” 看着那些人都孤立郁菡母女，叶春华实在过意不去，想靠着自己仅剩的几分脸面替二人说说情。 若是上辈子，叶蓁蓁也不理解顾清碧的做法。 可亲身经历过一回，叶蓁蓁明白，顾清碧的做法才是最好的。 “爸，我奶说得对，如果我们明着和婶婶他们走得近的话，到时候别人也会孤立咱们，到时候就真没有人帮着她们了。” 自打生日那天叶蓁蓁替自己挡了一场祸事之后，叶春华就对叶蓁蓁的话多了几分思量，沉吟一会儿觉得有道理，便没有轻举妄动。 那边郁菡母女表面低垂着头，可视线余光一直看着这边，迟迟等不到叶家的人过来帮忙后，母女俩的心不约而同的同时一沉，郁菡的嘴角甚至讥诮的牵了牵…… 第24章 心有怨愤 果然，郁锦程的倒台，意味着她们母女的苦日子接踵而来，连回老家也要受人欺凌。 王富强分给她们的地，最是贫瘠且满是乱石杂草，同样的面积，人家只要花一天时间，她们母女估计得花两天不止，得到的工分却只有人家的一半…… 偏偏，她们当着王富强的面还一句反驳的话不能有。 等王富强大摇大摆的走了之后，宋瑞香当时就抬起袖子抹起了泪珠子。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听说他们满打满算干一年的工分换到的粮食才勉强糊口，咱们娘俩干一天还拿不到人家一半，到时候分到的粮食怎么够吃啊？” 郁菡蹙了蹙眉，没有说话，背着背篓走进了杂草丛丛的苞谷地。 一伸手握住了一根苞谷棒子，却因为手生不会用力，好半天才掰下了一根苞谷，丢进了背篓里。 第二根，掰断苞谷倒是没费多长时间。 可因为不熟悉，将手放在了苞谷与苞谷杆之间，顿时就被夹了一下，立马疼得她缩回了手。 “菡菡，你没事吧？” 宋瑞香见状，忙上前捧起了郁菡的手，只见食指处泛起了一丝青紫，显然被夹起了血泡。 “疼不疼啊？要不然你站在边上看妈干吧，这些活儿妈都会干，难不倒我。”说着，推着郁菡就要让她去休息。 “妈，我没事，一块儿干吧，时间不早了，早点干完好早点儿去别的地方干。” 工分是固定的，活儿也是固定的，早一点干完就能早一点继续挣别的分，不然她们就真的只有饿死的份了。 宋瑞香听了，不禁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分到的地，再看了看不远处叶家分到的那块地，顿觉心中一片苦涩。 “还说回来了会替你爸照看咱们一二，刚刚明明和支书有说有笑，怎么就不知道帮咱们说说情呢。” “妈，别说这些了。我爸出了事，人家帮咱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郁菡心里虽然也很失落，但到底还是记着叶蓁蓁的那些话，凡事到底能靠的只有自己，旁人有的靠才叫靠山，没得靠也强求不来。 “可你爸爸当初可是拼了命去救他，他们怎么……” “妈！再不干活太阳就落山了！” 见宋瑞香的语气越来越幽怨，郁菡忍不住板起了脸。 见女儿生了气，宋瑞香终于不再说话，默默埋头干了起来。 很快，太阳爬到了正当空，苞谷林子里穿梭的乡亲慢慢的受不住炎热，背着掰下来的苞谷慢慢往家里走去。 郁菡和宋瑞香却不敢有回去的想法，哪怕唇角都已经干得裂开了，母女俩还是只能舔舔唇，咬着牙继续干。 “菡菡，要不你回去吧，这天色太大了，你早上又没吃多少东西，会饿晕的。” 郁菡正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看着手里的苞谷杆都要抓不住了，忽然，却感觉到一股力量扶住了自己的肩膀。 “妈……” 郁菡眼花，还以为是宋瑞香过来了。 “菡菡姐，是我，你嘴皮都干了，怕是渴了，赶紧喝口水吧。” 叶蓁蓁说着，忙把自己的水壶拧开，递到了郁菡嘴边。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郁菡微微愣了一下。 “蓁蓁？” 那淡淡轻唤，却满含许多情绪。 “菡菡姐，你别怪我爸，他是怕他求了情不顶用，反而让王支书对我们起了防心，以后更找不到机会帮助你们。你们别怕，忙的时候，我们会抽空偷偷帮你们的。” 听到叶蓁蓁的解释，郁菡的心里顿时暖了不少。 也不跟叶蓁蓁客气，接过了她的水壶就喝了起来。 里面的水，竟然又甜又凉的。 “你装的糖精凉水？” 郁菡眸色微亮，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舔掉了挂在嘴角的水渍。 “嗯，这个解渴，去给婶婶喝去吧，饿了就歇会儿，我奶回去煎饼了，一会儿给咱们送来。” 宋瑞香刚好走了过来，就看到叶春华和章素雯正帮着自家干活，苍白的脸色说了几分激动与愧色。 “她叔，她婶儿，你们自家还没干完呢，怎么过来帮我们干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叶春华望着她叹了一口气，“我也帮不了别的，只能出点力气了。嫂子，去喝水吧，蓁蓁奶给她化了糖精水，清凉解渴呢。” 郁菡真饿了，虽然母女俩手里还有一些处理完家里那些东西的余钱，不过想着以后日子难过，母女俩这会儿就已经开始节省起来。 早上起来，两个人做了最简单的野菜稀饭填了填肚子就出来的，这会儿早已经痨肠寡肚，头晕眼花。 章素雯看着郁菡浑浊的眼神，忙让叶蓁蓁拽着她歇会儿，两个人便坐在田埂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菡菡姐，再有不到一个月，我估计就得走了，到时候你别害怕，有什么事记得主动去找我爸帮忙知道吗？” 郁菡抬眸，目露诧异。 “你要去哪儿？” “我被知青办选中，马上就要去外地下乡插队去了。” “什么？那……那怎么办？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一个人，能行吗？”本以为回老家起码还有叶蓁蓁这么个朋友在，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分离，而且叶蓁蓁还是去当知青插队。 她没当过知青，却听过知青的故事。 那日子，比她这样好不了多少的。 她身边起码还有宋瑞香，还有叶春华照看着。 叶蓁蓁将会是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去哪儿，不过我不怕，我这不是在学习干活吗？只要学会了干活，洗衣做饭，日子苦是苦了点儿，但饿不死就行了。” “那不行，光会这些还不行，到了外面，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听说……” 想着叶蓁蓁要离开，郁菡忽然间打开了话匣子，绞尽脑汁把自己以前听过的关于知青方面的东西一股脑的抛向了叶蓁蓁。 听得叶蓁蓁一阵感动。 “菡菡姐，等我走了，你可千万不要自我放弃知道吗？我会给你写信，你也要给我回信，让我爸爸寄给我就行了，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但我们可以互相鼓励，互相陪伴，相信我，风雨之后，一定会有彩虹出现的。” 第25章 专用票据 自从知道叶蓁蓁将要离开的事情之后，郁菡的话明显多了不少，总是偷偷趁着没人的时候与叶蓁蓁腻在一起，恨不得将一辈子的话都与叶蓁蓁说完才好。 叶蓁蓁明白，郁菡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了朋友，更是当成了唯一的救赎。 她不舍，她何尝又舍得离开？ 不仅郁菡，她更舍不得爸爸妈妈还有奶奶。 可即便如此，分别不会因为不舍而放缓脚步，有时候不经意间，反而觉得离别加快了到来的脚步。 八月二十五日，田间稻谷黄灿灿，眼看着就要收割了。 叶蓁蓁却收到了一封信。 她下乡插队的时间地点都定下来了，八月二十八日在云海市知青办报道，培训两天之后，由云海市统一派车送他们去往插队地点。 “老叶，怎么办呐？蓁蓁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是不放心啊。” 尽管心有准备叶蓁蓁既然要去插队，就不可能离家太近，但事情定下来之后，章素雯还是忍不住发愁。 这才一个月，还是在她和叶春华的照顾下，叶蓁蓁的脸蛋都糙了不少，这要是一个人去了外地，又没有照顾她，能不能混够工分吃饱饭都是问题呢。 家里的工分分到的粮食，是万万没有富余的，还要照拂郁菡母女二人，到时候哪有闲粮分去给叶蓁蓁？ 想想这些，章素雯就觉得心如刀绞。 “不放心又能怎么办？这是上面的政策，又不是你我能阻止的。” 虽然嘴上不像章素雯一样碎碎念，但心里还是一样担心的。 叶春华抿着唇，望着阶沿上跟顾清碧有说有笑的叶蓁蓁，眉宇之间全是忧虑。 叶蓁蓁却比他们乐观，“奶，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呢。” “嗯，走吧，到了那边，别忘了给家里来信就是了。别跟你爸妈似的，害怕有什么用？到哪儿都是过日子，只要你自己勤快本分，总少不了一口吃的给你的。” 顾清碧心里仍是不舍，孙女长这么大，在自己跟前最长的日子也不过这个把月，可一转眼就又要走了，还是去外地插队。 可顾清碧素来看得长远，倒不似章素雯一般，提起这事儿就哭哭啼啼，半点用没有还惹得叶蓁蓁心里难过。 “我知道，我会按时给家里来信的，奶，我不在家，你也别什么事儿都自己干了。我爸妈比你年轻，你有什么事支使他们俩帮忙，可别把自己一个人给累坏了知道吗？” 顾清碧虽然面上不喜叶春华俩口子，说话办事儿总是口气不太好，但做事的时候，却总是自己默默的干得比谁都多。 “这些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奶的身体奶心里有数，总会等到你长大了出息了回来孝敬我的。” 顾清碧这话，一下子勾起了叶蓁蓁的回忆。 上辈子叶春华出了事，面上顾清碧漠不关心，对她们母女也冷冷淡淡，但其实没人知道她从叶春华出事就伤透了心，只不过怕她们母女无人照拂，才硬撑着看顾了她们好几年。 但她终究没能等到云开月明的一天，长期的操劳与心情郁结，让她没熬到叶春华平反就倒下了。 “奶，趁着这几天不忙，明儿让我爸带我妈去检查一下身体吧。我妈年纪不小了，要是能要孩子的话，就早一点吧，听说年纪越大越危险。” 如果妈妈能生，再给她生个弟妹出来，家里因为她离开而低迷的气氛一定会好很多吧。 奶奶高兴了，估计也能活得更加长寿。 果然，顾清碧听了她的话，眉梢眼角有了一些舒展。 “行，那你明天也陪着他们一块儿去，正好休息一天。” 第二天，叶蓁蓁跟着叶春华俩口子往县城走了一趟，顺便又买了不少生活用品，直到天际擦黑，一家人才走回了杉树村。 “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脸担忧的顾清碧疾步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了叶蓁蓁手里的东西，又去替章素雯分担。 “妈，大夫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以试着要个孩子看看。” 因为检查出来身体没什么问题，章素雯的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好，不过也不要强求，看缘分就行了。这看病就看病，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心事搁浅，顾清碧的注意力回到了手上，顿时皱着眉头觉得这一家子有些大手大脚。 “上次蓁蓁进城才买了那么多东西，这次又买这么多，那钱怎么经得住你们这么个花法？” “奶，我们一家刚回来没有口粮，县城的东西比咱们附近的集市便宜一些，所以我们才多买一些的。上次的东西都是陆大哥买的，哦对了，妈，陆大哥给了我不少票据，在我房间里，回头我拿一些你们用得着给你。” 说着，叶蓁蓁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虽说屋子已经很破旧，但经过叶蓁蓁一个月的精心打理，趁着有时不忙，在野外找了一些兰花用破碗栽了摆在室内，又在自己窗户外的自留地边上插了一圈栀子，木槿，还移栽了几株盛放的小野菊，倒给这黑暗潮湿的旧房子带来了几分生机勃勃。 回到房间，掀开了洗得泛旧的黑白格床单，一挪乱七八糟来不及整理的票据露了出来。 叶蓁蓁顺势坐在床沿，拿着一张张褶皱的票据整理起来。 粮票，油票，肥皂票，布票等常见的票据还有不少，份额也比一般的大，另外叶蓁蓁还找到了几张火柴票，特供的糖票，烟票，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张票据上。 那是一张红色的小小的票据，上面用楷体印着小小巧巧的三个字。 月事带！ 还有这玩意儿专用的票据？ “蓁蓁？你的发绳……” 章素雯忽然进门，叶蓁蓁飞快的红了脸，被章素雯一下子看了个正着。 “你脸色怎么那么红？是不是累坏了？” 叶蓁蓁摇了摇头，她十六了，前年夏天月经就已经来过了，月事带也是早就用上的。 不过她从来没有去买过那个东西，都是章素雯代办。 “我没事，妈，你给我的月事带，都是哪儿来的？” 第26章 再见莎莎 “自己做的呀，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你倒霉了？自己的找不着了？” 叶蓁蓁连忙摇了摇头，“没，还有几天，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我发现……”叶蓁蓁说着，将手慢慢摊开，露出了那张红色的小纸票。 “陆大哥给我的票据里，居然有两三张月事带票，买这东西还要票？” “啊？”章素雯明显没想到陆昱珩还会送这样的东西给叶蓁蓁，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 “这……这些票据应该是他从别人那儿搜刮来的吧，他应该……应该没看过这里面都有什么票吧？” 陆昱珩，送她女儿月事带票？ 章素雯光是想想陆昱珩是故意而为之，就觉得那画面太美，她都不忍直视。 再一想，这么多票可不是他一个人应有的，应该是从别人那儿弄来的，只怕别人也是胡乱给他一些。 这么一想，章素雯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叶蓁蓁也跟着释然许多。 这要是故意的，那陆昱珩得多流氓啊？ 她现在可才十六岁！ * 北郴军区，夜。 第七连宿舍。 灯光如豆，宿舍里大部分士兵已经和衣躺下，唯有陆昱珩还盘腿坐在床上忙和着。 “昱珩，你又要请假？” 作为陆昱珩的指导员，齐越自然是和他住得最近的。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请假了，忙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嗯。” 蓁蓁就要报道了，他不放心，还是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妥当。 “每个月就两天假，你上个月已经把这个月的假都请完了吧？” 部队纪律严明，假期是固定的，一般很不少请假。 陆昱珩却不管，只冲着齐越挑了挑眉。 “你想个办法在以后扣回来就行了，这个月的必须请。” “你到底干嘛去？上次回去说是去看老师，这次呢？” “关你屁事！老子的事，你少打听！还有，以后少帮着文工团那帮丫头片子打听哥的事儿，哥对她们没兴趣！” 他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姑娘，他只想等着他的姑娘长大。 听见他这么一说，齐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怕不是回去看老师的吧？瞧你那猴急样，分明是回去看哪个姑娘的吧？你有心上人了？” 见齐越一语中地，陆昱珩顿了一下手，而后抬起头看了齐越一眼，颔了颔首。 “知道就好，以后少他么冒充月老给哥牵红线了。” “哎哟！真有心上人了！谁呀谁呀？难道还能比施文婷还漂亮？” 陆昱珩瞟了八卦的齐越一眼，“指导员，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一个大老爷们，别这么鸡婆行吗？施文婷，谁呀？” 齐越一听，差点儿懊恼得厥过去。 “我操，陆昱珩你不是吧，八一那天你还搂过人家的腰呢，这还没到一个月你就全忘了？” 一提搂腰，陆昱珩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腰一挺，一个猛扑将齐越压在了床上，磨着牙瞪着齐越。 “你不提这茬我还忘了，你当时居然敢出卖我！” 作势拳头一抬，吓得齐越急忙抱头求饶。 “珩哥饶命！” 陆昱珩挥了挥拳头，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他的姑娘。 “饶命可以，得看你表现。” “你说……” 一听陆昱珩这话，齐越就知道，自己又一不小心点了炮仗筒，不出点血丢点人是混不过去了。 他这个指导员，当得真真是没劲儿，事事处处被陆昱珩压得死死的。 “我明儿一早就走，你去帮我弄点儿票据，最好是能买吃的的那种，生活日用的也弄一些。” “上次那么多，你都用完了？”齐越咂舌，上次他从他们手里刮走的票据可不少了，难道都用完了？ 陆昱珩白了他一眼，拳头一捏，指节咔咔作响，“你就说干不干吧。” 齐越立马跳下床，借着昏暗的灯光朝着每一个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兄弟们凑了过去…… 看着他老老实实的样子，陆昱珩得意的拍了拍膝盖，转身放下收拾好的包，顺势躺了下来，双手环胸面带微笑。 明天，就又能看到她了。 却没看到床下齐越看着他合上了眼，正一脸阴险的笑望着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把红色的票据…… “指导员，连长刚才不是说……？” “说什么？说他要票据，我给的不是票据吗？”好你个陆昱珩，我让你为了讨好姑娘不守纪律，我倒要看看那姑娘怎么看你！ * 这一批要下放的知青比较多，叶蓁蓁也是培训了两天之后，才发现知青队伍里竟然有她的老熟人。 “蓁蓁！” 娇媚的声音响起，叶蓁蓁顿时心一沉。 付莎莎！她竟然也在！ 前世回忆滚滚而来，叶蓁蓁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付莎莎已经主动过来勾住了她的胳膊，熟稔的与她打招呼。 “蓁蓁，没想到你也要去插队了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看着付莎莎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叶蓁蓁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朝着她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这辈子都不用看到你，真的！ “哎呀，过两天咱们就得到那穷哈哈的农村去了，你不想趁着还在城里出去好好逛一逛吗？走，咱们到外面逛去，逛累了正好回我家吃饭。” 付莎莎没有意识到叶蓁蓁的排斥，反而越发热情的缠着叶蓁蓁，惹得叶蓁蓁十分不耐。 “我累了，不想出去，你自己去吧。”说完，抽走自己的手，转身欲走。 付莎莎终于察觉到了叶蓁蓁的异样，正要追根究底，就看到刘爱国的身影忽然出现，吓得顿时脸色一白，急匆匆的走了。 叶蓁蓁正好奇她怎么忽然走了，就听到了刘爱国的声音。 “蓁蓁。” “刘爱国，你也要下去插队？” 刘爱国苦笑一声，“是呀，我爸出事的时候，这份名单已经定好了。”正好有人不愿意去，像他这种，自然不能放过。 提起刘志雄，叶蓁蓁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尴尬。 “哦，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莎莎刚走，你去找她吧。” 第27章 离她远点！ “蓁蓁，我已经知道我爸的事情跟叶叔叔无关了，麻烦你帮我跟叶叔叔说声对不起。” 其实，他早就知道付莎莎和叶蓁蓁都在名单里，但他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们。 今天，他是鼓足了勇气想过来跟俩人打个招呼的，可谁知道付莎莎一看到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走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付建斌做的事儿，付莎莎都知道了。 她转身走开，态度已经摆明了。 “我爸那人你知道的，他没怪过你，你爸出事，你着急是难免的。” 看着刘爱国受伤的神情，叶蓁蓁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好刺激刘爱国。 虽然上辈子刘爱国喜欢付莎莎，可这辈子刘志雄因为付建斌出事，刘爱国和付莎莎估计是不可能了。 这样也好，省得日后这俩人搅合到一起。 “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太介怀了。对了，刘婶婶还好吗？你走了，她们娘俩怎么办？” 刘爱国还有一个妹妹，今年才十二岁…… “没事儿，我已经替她们安排妥当了。对了，我被分到了Z省，你呢？你被分到什么地方的？” 叶蓁蓁摊了摊手，“通知书不在身上，我记不住。” “那你明天跟我说一声吧，看看离得远不远，若是不远……”刘爱国唇角含笑，想与叶蓁蓁缓和关系，就被人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不远你想干什么？” 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叶蓁蓁眸色顿时一亮，“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昱珩白了她一眼，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藏到了自己身后，阴着脸瞪着眼对上了刘爱国。 “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刘爱国自然是记得陆昱珩的，那天他冲到叶家打叶春华时，就是被这个人给打得半死不活的。 “我已经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我也跟蓁蓁道了歉的。” 看着陆昱珩藏着叶蓁蓁的架势，刘爱国表示非常不服气。 他跟蓁蓁说话，凭什么他一个外人来管？而且，还动不动就让他远离蓁蓁！ 看着刘爱国挺着胸膛不怕死的样子，陆昱珩不怒反笑，双手恣意插在裤兜里，轻蔑的勾了勾唇角。 “蓁蓁，当时叶叔叔到医院看伤，花了多少钱来着？既然他说他错怪了好人，可曾赔了叶叔叔的医药费啊？” 钱，可谓是刘爱国眼下的心病，为了让母亲和妹妹生活多一份保障，他全身上下几乎分文不剩。 偏偏叶蓁蓁十分配合陆昱珩，也睁大眼瞅着他，似乎等着他赔钱一般。 “蓁蓁，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叶叔叔的医药费，我迟早会赔给你的。” 看着刘爱国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昱珩报以轻嗤一笑。 “陆大哥，他也够倒霉的了，你又何必这么为难他呢。” 想着刘爱国吃瘪的样子，叶蓁蓁虽然心里暗爽，但想到刘家母女，若是刘爱国也一蹶不振，那母女俩该怎么办？ 当日刘志雄虽然心怀不轨，如今不过自食恶果。 可她记得，刘家婶婶从小对她还是不错的，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刘爱国这辈子能够远离付家，好好的保重自己，将来护着刘家婶婶母女俩。 “你倒是好心，可你别忘了，那天要不是我在，叶老师恐怕都被他给打残了。” 两世了解，叶蓁蓁何尝不知道陆昱珩这是醋上了，忙倩然一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胳膊朝着他撒娇道。 “是了是了，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一辈子都记着行吗？” 陆昱珩抿了抿唇角，摇了摇头。 “光记得我的好还不够，要记着远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尤其是刚刚那种！” 那个臭小子，别以为他看不出来，看他的姑娘眼神亮晶晶的，分明是不怀好意。 打听蓁蓁去了哪儿，不就是看看离得远不远，以后好到这丫头面前献殷勤么。 有他在，能有他什么事儿？！ 听着他霸道十足的口吻，叶蓁蓁笑眯了眼点着头。 “好，远离他，本来也离得够远的。他要去的是Z省，我要去的可是S省，中间隔了好几个省呢。” Z省？ 想着那日跟着盛宝芸到知青办打听到的消息，原本叶蓁蓁就应该是被分到Z省去的……陆昱珩顿时额头紧张出一头汗。 亏得他插了手，不然的话，蓁蓁岂不是变成离那个姓刘的近些了？ “陆大哥，你不是应该在军区的吗？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找我了？” 军区管理制度不是很严格的吗？陆昱珩怎么好像很自由的样子？ “我特意回来接你的。” 接她？ 叶蓁蓁挑眉看他，一脸不解其意。 陆昱珩嘴角微挑，“你只知道我从了军，却不知道我在哪儿从军吧？我告诉你，我所在的军区在北郴，北郴军区，你知道在哪儿吗？” 北郴军区，叶蓁蓁当然知道。 随后她想到了自己将去的地方，正好就是S省的北郴市。 “你……你动了手脚，我要去的地方，离你很近？”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惊喜了，之前叶蓁蓁还一直在想要怎么跟陆昱珩拉近距离呢。 他一个军人，自由时间很少，而她下乡插队也并不自由，若是距离太远，估计只能以信件来维持彼此的关系了。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动了关系，替自己调整了插队的地点。 看着她笑逐颜开，惊喜不已的表情，陆昱珩深感欣慰。 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近倒不是很近，但却是这次分派了知青的地方中离我最近的了。现在情势紧张，陆家也被人盯着，我没办法让你不用下去插队，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让你离我近一点，你别怕，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关照你的。” 叶蓁蓁眼含热泪的摇了摇头，双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袖。 “我不怕，能离你近一些已经很好了。” 只要有他在，只要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她就不怕。 这辈子，哪怕千难万阻，她也要风雨无阻，一步一步追上他。 第28章 真的懂吗？ “好了，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你住哪儿？走，我先带你去吃饭。” “培训时间不长，好多都是城里人，知青办就没有安排住处，我住在旅行社的。”说着，叶蓁蓁便与陆昱珩一前一后走出了知青办。 两个人先去找了个地方吃了饭，而后陆昱珩把叶蓁蓁送回了旅行社。 “明天知青办会派车送你们下乡去，我会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你的东西等会儿拿给我，我帮你送到村子里去。到了乡下买东西并不方便，你还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叶蓁蓁摇了摇头，“差不多都买齐全了，其他的等到了那边之后再看吧。村子里的路不好走，没准儿你的车子还开不进去，到时候两个人拿不了也麻烦。” 陆昱珩想了想也是，便没再提带她出去买东西的事儿。 “时间不早了，我回来还没回家，就先回去看看我爸妈了。这些票据是我找人要来的，你……你留着用吧！” 说着，陆昱珩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票据，递给了叶蓁蓁。 叶蓁蓁低头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张红色的票据，脸色唰一下的红了起来。 “陆大哥，你这些票据都是哪儿来的？” 这么多的月事带票，难不成陆昱珩这些票据都是管女兵要来的？ 那他跟那些女兵关系得多好，人家才能把这种票据换给他？ “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从别人那儿搜来的，反正他们也用不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叶蓁蓁没说话，默默的捡了几张红色的票据，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陆昱珩拿起来仔细一看，‘月事带’三个字，顿时刺得他眼睛生疼。 再一看叶蓁蓁，发现她正昂着头蹙着眉心看着自己，眼中闪烁着不明之色。 “陆大哥，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蓁蓁，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齐越！你给老子等着！ “陆大哥，我很感激你连这个都帮我想到了。但是以后别这样了，这种票据，定然是从一些女同志那里来的吧。这是女孩子的秘密，我……我不希望陆大哥去跟别的女孩子要这种票据，哪怕是为了我。” 一想到陆昱珩去问那些女兵问这种私密票据给她，难保人家不会对他动了心，叶蓁蓁就觉得心里紧张不已。 虽然上辈子陆昱珩一直没有变心，甚至为了她走到了自毁前程的一步。 可重活一世，诸多事情出现变数，陆昱珩又是那么优秀，自己也不是什么九天仙女，万一这辈子陆昱珩碰到了更好的姑娘呢？ 听着叶蓁蓁的话，陆昱珩从愤怒之中醒过神来，却又有些迷惘不解。 “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希望他跟别的女孩子要这种票据？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才多大，真的懂吗？ 一时之间，陆昱珩心跳如雷，竟有些紧张起来。 那局促不安的样子，让叶蓁蓁忍不住捂嘴一笑。这个样子的陆昱珩，跟后来在她耳边每说一句话都透着沉稳内敛的陆昱珩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可却一样的令自己心动，令自己的感动。 她一张双手，直接一跃到了他面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陆大哥，我已经十六岁了，有些事情，差不多都懂了。” 有些事情，差不多都懂了。 听着叶蓁蓁略带深意的这一句话，感受着怀里淡淡的少女馨香，陆昱珩只觉得好像活在梦里一般。 “蓁蓁，你……”他怕自己吓着她，生生压着冲动将她从怀里抬了起来，推开了一些。 “你还小，暂时不要想这些事情，眼下最主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知道吗？” 越说他便越清醒起来。 即便她懂了，他也不能顺着她来，他们之间的沟壑，光是你有情我有意还是不够的。 陆家的人门第之见不算太重，但就这样子的叶蓁蓁也是得不到家里人认可的，她必须努力，成长。 而他也必须更努力，只有他做得越好，站得越高，才越能成为保护她的有力后盾。 如果不是前世昏睡的十几年里她听得见他的窃窃私语，她这会儿怕是已经退缩了。 不过她知道，他的一切苦心她都了解。 她坦然耸了耸肩，后退了三步，对着他璀璨一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前进，争取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姑娘。” 说完，快速的低下头，转身去把自己的行李拽了出来，堆到了陆昱珩的脚下。 “爸妈和奶奶都怕我去了那边不习惯，带的东西有些多，麻烦你了。” 看着他的姑娘谅解他的苦心，陆昱珩欣慰不已，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没事儿，这点东西哥哥还拿得动。那我先走了，你早点洗漱了休息，门窗关好，注意安全。”时间太晚了，他一个大男人留在她屋子里太久不妥，陆昱珩弯腰扛起了所有的东西，大步离去了。 叶蓁蓁倒是想送送他，却被陆昱珩强势逼着看她先把门锁上，自己才离开。 陆昱珩走后，叶蓁蓁纵身一跳，趴到了床上，眉梢眼角笑成了一朵花。 真好啊，这辈子再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怕拖累他的前程离他远远的，反而可以离得更近。 而且她也勇敢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却一如上辈子一样稳得住。 在没有未来保证的情况下，不占自己一点点的便宜，不让自己的名声受一丝损害。 这样的男人，真不愧是她上辈子一直喜欢的。 能重来一次，真好。 叶蓁蓁甜甜的笑着，慢慢的合上了倦怠的双眼，就那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才觉得自己的手臂都麻木了。 如果说昨天大胆与陆昱珩表明了心意让叶蓁蓁开心了一晚上的话。 那么今天再次被付莎莎搭讪的事儿，却让叶蓁蓁整个去S省的路途上都郁郁寡欢。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付莎莎所去的地方居然和她一样，包括分到的村子，都是一样的。 “蓁蓁，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都被分到了长平村，那样以后咱们就能继续再一块儿玩了。” 第29章 是我表哥 最后半天的培训，完事了就走，所有人当然都是带了通知书来的。 付莎莎一上来，就夺过了叶蓁蓁的通知书看了一眼，而后兴奋的喊了一声。 叶蓁蓁却感觉如遭雷劈一般，迅速拿过了付莎莎的通知书看了一眼，待看清上面的地址与自己一样时，叶蓁蓁只觉得有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 本以为避开了父亲被害，自家又主动回避回乡下，她与付莎莎就算毫无关系和牵扯了。 可没想到阴错阳差，她们又走到了一起。 “你小点声吧，咱们下去是为了响应上面号召，到基层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做贡献，可不是去玩的。” 想到一路要与付莎莎同行，以后更难甩开这个尾巴，叶蓁蓁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 唇角微抿，换回了自己的通知书后，悄然走到了角落里，垂头不语。 付莎莎虽觉奇怪，再看着周围许多人都眼眶通红，情绪低落的样子，她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她爸说了，下乡插队虽然条件艰苦一点，可他会按时给她寄钱来，她顶多就是敷衍一下便可。 她到这里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历经半天颠簸，叶蓁蓁一行终于来到了S省北郴市知青办。 稍作休息之后，就由当地的工作人员按照路线远近分配，开始往自己分到的村社赶起路来。 当他们一行来到镇上，被告知车子无法前行，得靠自己走路前往村子的时候，叶蓁蓁不由心慌意乱起来。 “蓁蓁，你怎么一直都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害怕村子里条件太艰苦，自己挺不过来？你别害怕，我爸说了，会按时给我寄钱，到时候有我吃的饭，自然也有你的，你别怕！” 看着付莎莎热情洋溢的脸，叶蓁蓁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有些晕车而已，我想去买点药，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陆昱珩一直跟着她，一会儿应该就会出现了。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付莎莎看到陆昱珩呢？ 上辈子付莎莎最后做出陷害自己的事情，正是因为苦求陆昱珩不得才把怒火转向了自己，这辈子万一她又看上了陆昱珩怎么办？ 上辈子已经过去，仇恨固然重要，可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是陆昱珩。 可有些时候，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等叶蓁蓁甩开付莎莎去找陆昱珩，陆昱珩就提着一大包的东西来找她了。 “蓁蓁，车子不能往前开了，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吧。” 陆昱珩出现，付莎莎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陆昱珩的身上，眸子亮了一下。 “蓁蓁，这是谁呀？” 看着付莎莎勾着叶蓁蓁手臂的亲昵样，陆昱珩还当付莎莎跟郁菡一样时叶蓁蓁的好姐妹，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叶蓁蓁先一步打断了去。 “表哥，你来了。”叶蓁蓁快速唤了一声，而后转过头看着付莎莎，“这是我表哥，特意给我送行李的。” 听着叶蓁蓁的话，陆昱珩张开的嘴立马合上，也收回了投在付莎莎身上的视线。 “原来是章大哥，你好，我是蓁蓁的好朋友付莎莎。” 陆昱珩因为叶蓁蓁的话没有吭声，反而朝着叶蓁蓁呶了呶嘴。 “我想买包烟，身上没零钱，你去帮我付一下吧。” 说着，俩人就避开了付莎莎，走到了一边。 “她是谁？为什么说我是你表哥？我见不得人？”表哥？还章大哥…… “不是啦，她就是那个害我爸爸被刘爱国打那人的女儿。而他们原本想害的人，其实是我爸爸……” 叶蓁蓁一边说，一边防备的望着不远处与其他知青有说有笑的付莎莎，眉头皱得死紧。 “原来如此，早知道她分到了这里，该把她调换出去的。” 还以为是她的朋友，没想到竟是仇人。 “但你为什么说我是你表哥呢？”他是她什么人，跟那个付莎莎有何关系？ 为什么？ 叶蓁蓁抿着唇，不知作何解释。 上辈子付莎莎之所以会对陆昱珩上心，完全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主动勾起了付莎莎对陆昱珩的好奇心。 这辈子，她当然要先杜绝后患在前才是。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你以后若来看我，以表哥身份方便一些，免得被人说闲话。” “好，我会注意的。” 看着叶蓁蓁不开心的样子，陆昱珩倒是没有怀疑她的用意，只当她是不喜付莎莎。 * 因着一行人出来，只有叶蓁蓁一个人专门还有个人跟在后面送行李，显得格外扎眼。 为了不那么特殊，叶蓁蓁跟陆昱珩商量好他到了公社就走，不用继续跟着她。 陆昱珩想了想，反正自己假期也不长，到了之后果然没有逗留就离开了。 “蓁蓁，章大哥怎么走了？他不帮你把东西送到长平村吗？” 看到陆昱珩走了，付莎莎第一时间凑了过来。 “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面对付莎莎，叶蓁蓁一句关于陆昱珩的话都不想多说。 “蓁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章大哥啊？他长得真精神，是做什么的呀？” 她爸说让她找的那个人，有蓁蓁表哥一半好看吗？ 而且蓁蓁表哥那样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没准比她要找的人还要能干呢。 “我也不知道，那边在喊了，赶紧过去吧。” 很快，带着他们来的人就把他们全部交给了长平村的村长，由村长带人赶着一辆牛车载着他们的行李，大家伙儿走路回到了长平村。 长平村的村长是个五十多岁左右的老头子，身穿补疤衣，脚踩草编鞋，手里拿着一根竹根烟杆头，巴巴的吸了两口烟，走到了他们几个人的中间。 “各位小同志大老远的来到我们长平村支援我们搞农村建设，一路上辛苦了。坐了一天车又走了不少时候，大家都饿坏了吧。村子里面也没有食堂，我这儿有几个麦粑，分给大家将就一下吧。” 说着朝着一个麻花辫姑娘招了招手，那姑娘端了个筛子，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裹着油桐叶的麦粑递给了叶蓁蓁等人。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黑黢黢的，能吃吗？” 叶蓁蓁刚接到麦粑，正要跟姑娘说谢谢，就听到付莎莎嫌弃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姑娘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第30章 我能适应 “不吃拉倒。” 麻花辫姑娘撇了撇嘴，一把从付莎莎手中夺走了被她剥了一半的麦粑，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 “桂凤！远来是客，你这是什么态度？” 村长见麻花辫姑娘吹胡子瞪眼，忙板起了脸训起人来。 “她自己嫌弃的，又不是我不给！咱们自己都没多少粮食了，匀出来两天的给他们做麦粑，她凭什么嫌弃？” 长平村虽然地势与杉树村不同，但条件却是一样的艰苦，乡亲们辛苦劳作一年，未必吃得饱肚子那种。 麻花辫姑娘说着话时，眼眶一下子红了，看得叶蓁蓁心里一热。 “对不起啊桂凤姑娘，她不是嫌弃，她只是没见过麦粑而已。” 见叶蓁蓁开了口，其他知青也急忙七嘴八舌的替付莎莎说起话来。 他们虽然以前生活比人家优越，可这会儿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不要一来就把人得罪了才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他们什么也不是。 听见那么多人都替付莎莎说情，桂凤这才不情不愿的重新递了一块麦粑给付莎莎。 一段小插曲，终于得到平息。 但很快，另一端小插曲又随之而来。 原来，长平村早前已经来过两批知青，至今还无一人离开，有的扛不住乡下日子艰苦寂寞，与本村的人结了婚。 有的还在苦苦熬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城里，故而还住在村里的知青点。 而村里的知青点能够安置的人有限。 “你们这一趟来了六个人，知青点那边一共能住二十个人，现在里面还住着十五个，只剩下五个人的位置……” 村长的意思显而易见，有一个人无法住进知青点，估计得去哪个老乡家里将就了。 看着六个小同志一言不发，各有计较，村长咂了咂嘴。 “大家一路走来也都瞧见了，村子里家家户户也不富裕，条件都挺艰苦的，腾个地方不容易。多出来的一个人，安排住到我家里，你们商量一下吧，谁去？” 村长的话一出，几个人立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付莎莎更是一把抱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蓁蓁，咱们住在一起吧。” “我不想去，咱们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才好。” “就是，而且我刚刚看了，那些农房好多都是茅草或者土胚，看着脏死了。” …… 叶蓁蓁静静听着其他人的喋喋不休，视线落到了眼含沧桑的村长脸上。 只见村长也正看着他们这边，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之中的三个男同志，他大概想挑一个男的住到自己家里，毕竟女孩子事情比较多，他也怕麻烦。 可等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同志主动往前一步。 村长的脸色就有些黯然了。 叶蓁蓁看着村长黯然下去的脸色，忽然一把就推开了紧紧拽着她胳膊的付莎莎，向前走了一步。 “村长，我去你们家住吧。” “蓁蓁，你……” 付莎莎没想到叶蓁蓁推开了自己，叶蓁蓁却回过头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别乱说话。 住到村长家也好，正好远离付莎莎。 听到有人站出来，村长眸色亮了一下，但在看到叶蓁蓁一身整洁干净的衣着时，面上露出了几分怀疑。 “我家可不比你们城里，又脏又乱，你确定你要去？” 其实他是想挑个男娃，男娃好将就一些。 “来之前我爸妈怕我不习惯农村生活，特意带我回老家住了一个月，村长你放心吧，我能适应。” 脏，乱，还能比得过她上辈子经历的那些吗？ 听到叶蓁蓁那么说，村长一下子咧开嘴乐了起来。 “那好，你们等会儿，我这就去找人来帮你们搬东西。” 村长说着，踩着草编鞋蹭蹭蹭的跑开了，不一会儿就从一排土胚房里喊来了好些人，帮着新来的几个知青搬东西，腾地方。 “国华，知青点这边的安置就交给你了，我和桂凤就先带这个女同志回去收拾去了。明儿你们新来的知青先不急着上工，给你们一天时间安顿，后天一早开始，跟着大家一块儿下地干活挣工分。” 李国华，既是长平村最老一批的知青，也是长平村的女婿，更是现在的长平村生产大队会计。 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个头不高，但却五官端正，身体也很结实，瞅着还挺憨实的一个人。 “好，村长你先去吧，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新一首插曲，以叶蓁蓁的主动唱罢。 * 跟着村长和桂凤走了一段路之后，来到了一座土胚房前。 叶蓁蓁才知道村长的话并不是客套话，他家的条件是真的很差。 “那个小同志啊，刚才你们人多，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村长，我叫叶蓁蓁，你叫我蓁蓁就行了。” 村长颔了颔首，把烟杆放到了窗棱上，指了指最左边的屋子，朝着叶蓁蓁道。 “蓁蓁啊，那你就住那间屋子吧。灶房在那边，茅房在屋后，洗衣服去河边，吃水旁边不远处有水井。吃饭的问题，你要是愿意，东西可以放到那边，要是不放心可以放自己屋里，要煮饭的时候再拿过去就是了。” 村长一边指着一边说，叶蓁蓁急忙默默的在心里记下来。 等村长交代完了，又叫桂凤进屋帮着叶蓁蓁收拾。 叶蓁蓁想着屋子简陋，估计顶多有个床，有个桌子什么的，可进了屋之后，她才发现，这屋子比她想的还要简陋。 “桂凤，那个……没有床，我睡哪儿？” 桂凤咧嘴一笑，放下了手里的行李，走到了靠窗的墙边。 两张条凳隔了差不多一米七八的距离，而后又从靠窗的墙壁上搬出来一块类似于床板的东西。 叶蓁蓁见她搬起来有些吃力，急忙也放下行李过来搭了一把手。 “这是什么呀？” “床呀，这个是绷子床，就架在条凳上铺上棉絮褥子和床单，就能睡人了。你看看，这绷子床还是新的呢，知道你们要来六个人，我大伯让我爸特意给新做的。” 叶蓁蓁摸了摸绷子床边沿的木方，果然一切还是木头原色。 可看着那几乎可以看到地面的床，“这能承受住吗？不会睡到半夜就掉地上了吧？” 第31章 开心是吧？ 桂凤回过头，看白痴一样看了叶蓁蓁一眼。 “怎么可能？你可别小看这床，你等着……” 桂凤说着，和叶蓁蓁一起把绷子床放到了条凳上，又四处挪挪动动，直到把床放稳了。 屁股往床上一坐，鞋子一踢，翻身就站到了绷子床上跳了起来。 紧跟着，叶蓁蓁就看到桂凤整个人被弹起了半人高，而后又落回到床上，再被弹起来…… 玩了一会儿，桂凤觉得浑身发热，才一屁股坐在床上得意的看着叶蓁蓁。 “怎么样？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叶蓁蓁看着桂凤额上薄汗，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绷子床，忙低下头仔细摸了摸绷子床中间的材料。 “太神奇了，这东西拿什么做的？” “棕毛啊，棕毛割了之后搓成细股绳用力的绷紧，边上用木方箍着，就成了绷子床。” 提起棕毛，叶蓁蓁一下子就明白了原理，便不再深究。 转过身拿出了章素雯给她准备的床单被罩还有棉絮，快速的铺展开来。 除了绷子床，房间里村长还给叶蓁蓁留了一张木桌和一口木箱子，箱子用来放衣服，桌子用来放一些日常用品。 等叶蓁蓁和桂凤收拾好屋子时，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村长媳妇也背着背篓从田间回来了。 “大伯娘，你回来了。” 看到村长媳妇，桂凤笑着就朝她走了过去，亲热的与她打起招呼来。 村长媳妇是个面色和蔼的农村妇女，高高挽起的袖子和裤腿彰显着她是个利落干脆的人，手中夹着的几根谷穗儿，说明她是个勤恳节约的。 “大娘你好，我是今天新来的知青叶蓁蓁，以后住在你们家，真是麻烦你们了。” 滕建秀早就知道家里会住进来一个知青，想起以前来过那些知青的高傲劲儿，其实她心里还是不太乐意的。 不怕别的，就是怕人家看不起自家，住在一块儿互相都不舒服。 可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性格还挺好，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起码第一印象还不错。 “你好，我们家条件有限，你不嫌弃就是了。来了多久了？屋子收拾好没有？没有也不急，等会儿做了饭吃我帮你收拾。” “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桂凤帮了我不少忙。大娘，我刚来，米粮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去买，今天晚上估计要搭着你们吃点儿了，我可以给你帮忙，明天我去买了粮食还你们。” 滕建秀闻言，探着头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见床和桌子都摆得整整齐齐，顿时笑眯了眼。 “顿把饭说什么还不还的，你别嫌弃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了。” 跟村长一样，滕建秀也是个实在人，说没什么好吃的，就真没什么好吃的。 一锅玉米糊糊，配上几个带皮煮熟的红薯，就着野菜泛滥时节采摘来腌制的咸菜，便是一顿晚餐了。 因为叶蓁蓁的到来，滕建秀才特意花了点油，敲了三个鸡蛋，用筷子打得几乎起了沫子，煎出了慢慢一大碗的鸡蛋。 “蓁丫头啊，你家是哪儿的呀？父母又是做什么的？” 吃饭的时候，村长忍不住打听起叶蓁蓁的家庭情况来。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叶蓁蓁便跟他说了实话。 “我家是隔壁T省云海市的，爸爸原来是云海学院的老师，不久前刚刚辞职回了老家。” “老师，老师好啊，好好的干什么辞职呢？怪不得你这么有礼貌，家教一定很严吧。”在乡下，识字的人都很了不起，尤其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更是备受尊敬的存在。 “因为一些事情吧，家里面奶奶年纪也大了没人照顾，他们就回去了。” 滕建秀听了这话，越发的喜欢叶蓁蓁了。 那么有孝心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太差，只是这俏生生的丫头来了他们这苦哈哈的地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城里，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儿。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只要人勤快，在这村子里还是饿不着的。就是这回城的事情，你莫要抱太大的期望，别太强求就行了。” 滕建秀怕叶蓁蓁一心想着回城，干活不上心，迟早吃大亏。 “大娘你放心吧，不管能不能回城，我都会好好干活的。再说了，我年纪还小，说不定哪天形势又变了，就都能回城了呢。” 且不说每年都有回城的名额，她可以凭本事争一争。 就算一直等到动乱结束，也不过是几年时间，熬过去便是她赢了。 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如何，这辈子她叶蓁蓁什么都不怕了。 * 自打陆昱珩离开部队之后，齐越每天除了盯着底下的兵操练以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陆昱珩被心上人当成登徒子以后的下场。 嗯…… 陆昱珩的心上人看到了那些票据之后，是把陆昱珩凑骂一顿再也不理他呢，还是干脆直接赏他一巴掌？ 哎呀呀，这不能近在眼前的看戏真真是遗憾得很呐。 不过光是想想，也挺过瘾的。 堂堂一连之长，要是被个女人甩了耳光，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呵呵……” 如是想着，躺在床上的齐越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陆昱珩被打，你最开心了是不？” “那当然……吼，你怎么回来了？”齐越猛然回神，发现说话的竟是陆昱珩，吓得急忙朝着墙上退了几下，无奈半边身子被陆昱珩拽住了，退也退不开。 “陆昱珩，你放开我！” “齐越，你胆子挺肥啊，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老子，之前长的记性都还不够是不是？” 说着，抡起拳头朝着齐越就是一顿揍。 可怜齐越一个堂堂政治指导员，生生被陆昱珩这个连长压得死死的。 当翻个白眼都觉得脸疼的时候，齐越生生怀疑上级领导是不是跟自己有仇，否则为什么要把他安排到陆昱珩的身边来受这份罪。 “陆昱珩，我要去找领导抗议，我不要跟你待在一个连队了！” “别呀，我可喜欢跟你一个连队了。我告诉你啊，从今以后，从女兵那儿讨那种特殊票据的事儿叫交给你了。” 第32章 是个怪人 蓁蓁只是说不让他亲自去跟别的女人要那种票，却没说不要这种票，由齐越去讨不正合适？ 陆昱珩扯着嘴角，自觉想出了一个妙招。 可怜齐越敢怒不敢言，只能埋在被窝里暗搓搓的问候陆昱珩祖宗十八代！ * 第二天，叶蓁蓁一行六人在李国华的带领下来到了平安镇的公社上购买各自的生活物资。 除开叶蓁蓁和付莎莎，这一次来到长平村还有另外四个知青，一女三男。 三个男人里，生得最为高大健壮的名叫王华安，浓眉大眼，腰圆膀粗，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紧紧跟在李国华的背后，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这不大点的镇集。 与王华安走在一起的男人名叫张小东，个子不高但却胖墩一个，与王华安原就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交情自然比别人好一些。 “东子，走，咱俩到那边看看去。” 王华安扫视了一圈镇集，最后一伸手搂住了张小东的脖子，俩人歪在一块儿朝着一边儿走了。 李国华见他们俩胆大又有主意，便没管他们，只交代了一会儿到哪里集合就让他们分开行动了。 付莎莎原本一直跟着叶蓁蓁，一见三个男人一下子走开了两个，忙拉住了最后一个性格温润模样斯文的林庆元。 “喂，我跟你一块儿去买东西吧。” 林庆元抬起头，就看付莎莎揪住了自己的衣袖，脸色微红的挣开了付莎莎的手。 “我们一起，不太方便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看着我一个女孩子没人帮忙，扛着那么多东西吗？” 这么一说，林庆元倒是明白付莎莎的意思了，忙咧嘴一笑。 “原来是让我帮忙拎东西啊，那没问题。” 看着他笑得憨傻，付莎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挽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蓁蓁，咱们一块儿啊，让他给咱们拎东西。” 叶蓁蓁听着付莎莎支使人的语气，不由得冷冷勾了勾唇，淡淡的挥开了付莎莎的胳膊。 “不用了，我自己能拿动，你跟他一起去吧。” 说着，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付莎莎见叶蓁蓁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有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 要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方便跑去军营找人，她才不会巴着叶蓁蓁不放呢。 “我要先去买粮食，付莎莎同志，你去不去？” 付莎莎原本想去追叶蓁蓁，但一想到跟叶蓁蓁一块儿就得自己下力，她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便一转头，与林庆元一块儿走了。 罢了，等回去之后再跟叶蓁蓁好好套近乎去。 左右时间还长着呢。 见付莎莎没有跟上来，叶蓁蓁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叶蓁蓁花了些钱和票，买了一袋富强粉和大米，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杂物。 转身，又去另一处买了必须的生活用品等物，每一分钱都力争花在了刀刃上。 叶春华没了工作，但好歹这些年还有些积蓄，叶蓁蓁离家的时候，章素雯给她拿了一百块钱。 可叶蓁蓁知道，家里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父母又准备再要一个孩子，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临走时就把一半的钱压在了章素雯的枕头底下，只带了五十块钱出来。 票据还是陆昱珩两次给的，分量足得她根本用不完。 所以叶蓁蓁买东西的时候，都可着紧要的买，那些不紧要的，她都没敢买。 很快，她就买好了东西回到了李国华叮嘱的地点，就看到除开林庆元和付莎莎以外，其他人差不多都回到了原地。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王华安和张小东看着叶蓁蓁两手满满当当，再低头看了看自个儿俩买的东西，急忙上前帮了叶蓁蓁一把。 “谢谢你们，咱们到长平村就相当于安家了，这居家过日子的东西当然要置办齐全一些了。我这都是可着要紧的买了，还多，那你们买了什么？” 叶蓁蓁说着，探过头看了看俩人的行李。 就只看到了几袋粮食，其余东西寥寥无几…… 两个男人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 “别的不说，你们好歹也买点油盐吧，做菜不放油盐，干活哪有劲儿啊？” 俩人在家时候都是没下过厨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听了叶蓁蓁的话，才急急忙忙又去买东西去了。 一时间，原地只剩下了叶蓁蓁和另外一个女生。 白静秋，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叶蓁蓁都没听到她说过什么话，以至于一点了解也没有。 见眼下没人，站着等人也无聊，叶蓁蓁便走到了白静秋身边，想主动搭话。 “你的东西都买全了吗？” 白静秋没说话，反而狐疑的看了叶蓁蓁一眼，拽着自己的东西朝着旁边躲了躲。 “……” 那防备的眼神，让叶蓁蓁怔了一下，没敢继续搭腔。 恰好这时付莎莎和林庆元走了回来，正好看到了俩人的尴尬，付莎莎急忙跑上前来抱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蓁蓁，你别跟她说话，她这人傲气得很，根本不理人的。” 付莎莎的嗓门很大，叶蓁蓁生怕白静秋听了不高兴，忙推开了她的胳膊，朝着白静秋看了一眼，却发现白静秋只淡淡看了一眼付莎莎，什么都没说的低下了头。 真是个怪人！ “你别这么说话，也许人家就是这个性格呢。” 说完，径自走回了自己的东西旁边，望着一大堆的东西隐隐发愁。 这一路可是要走回去的，她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弄回去？ 就在叶蓁蓁发愁的时候，付莎莎看着林庆元满头大汗的样子，便知道回去的时候不可能靠他一个人把东西扛回去了，又看王华安和张小东步履轻快的走了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去。 “王大哥，张大哥，你们可回来了。那个我买的东西有点多，林大哥一个人好像拎不完，你们能不能帮我拎一下？” 付莎莎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得叶蓁蓁却是心中一冷。 她本来还想找个人帮忙的，没想到付莎莎却一个也不放过…… 叶蓁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从村长家借来的背篓，前世在村子里熬了两年之后，这背篓装满之后她也是能咬牙背起来的…… 实在不行，咬牙试试吧。 第33章 要找的人 求人不如求己，叶蓁蓁想了想，便开始把米面等重物往背篓里面放，留下桶盆等轻巧的东西一会儿用手提。 刚把富强粉放进去，就见一个袋子凭空砸进了自己的背篓里，顿时吓了叶蓁蓁一跳。 抬起头，就看到王华安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那身板背不动这么多的，背篓借我，我帮你背了重的，轻巧的你自己提。” 说着就把自己的重物放进了叶蓁蓁的背篓里，叶蓁蓁也不客气，忙笑着朝王华安道了谢。 “那就谢谢你了，王同志。” 王华安撇了撇唇，摆摆头。 “不用客气，互帮互助而已。” 说着，屈膝蹲下，伸手揽过了肩带准备起身。 付莎莎看着背篓上方还有些空隙，眼疾手快，忙把自己的东西拿了两袋麻溜丢在了背篓上方。 王华安正欲背起背篓，乍一下被付莎莎两包东西压得肩头一闪，差点儿没把腰扭了，气得放下背篓一边带子，转过身拎了付莎莎的两袋东西丢到了地上。 付莎莎见自己的东西被他不客气的丢下，气得顿时眉眼一皱，朝着王华安就吼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扔了我的东西？” “凭要使力气的是我行吗？咱们三个男人，你们三个女人，正好一人帮一个，我去帮叶蓁蓁，东子帮白静秋，林庆元帮你不是正好？你一个人还要使唤好几个，你当自个儿是哪儿来的千金大小姐吗？” 王华安生性直莽，最不喜欢与女人搅合，嫌弃女人事多麻烦。 会帮叶蓁蓁也是看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却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款。 付莎莎刚刚那两包东西一扔，差点儿扭了他的腰，他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付莎莎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吼过，忽然这么来一下，顿觉尴尬又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这不是看林庆元一个人拿不动了，想让你们帮帮忙嘛。你不帮就不帮，脾气那么臭做什么，还把我的东西扔了那么远。” 付莎莎说着，还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恰好李国华这会儿也买了东西回来了，正好撞到这档口。 “怎么了？付小同志怎么还哭上了？谁欺负你了？” “他！我看林大哥拿不动那么多东西，就想让他帮帮忙，谁知道他不乐意，还把我东西给扔了。” 付莎莎一抬手，直指着王华安的鼻子跟李国华告状。 李国华闻言，眸子一沉，就要教训王华安。 叶蓁蓁忙插了句嘴，“李会计，这事儿不能怪王大哥的。是付莎莎，王同志刚刚正要起身，她不打招呼扔了两大包东西，差点儿就把王同志的腰闪了。” 李国华是干惯了农活的，瞬间明白了叶蓁蓁的意思，忙朝着付莎莎淡淡看了一眼。 “付莎莎同志，这事儿是你不对，你要让人帮忙，总得提前说一声，要是闪了人家的腰，之后的工分谁替他挣？” 说完，转过头询问其他人东西买得如何了。 王华安见付莎莎恶人先告状没成，不由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愣是没帮她拿上一点儿东西，背着原来的那些站起身就走。 叶蓁蓁也急忙提起了剩下的轻巧东西，跟上了王华安的步伐。 有了付莎莎对王华安的无礼对待，本来想搭把手的张小东瞬间转了脚步，跑去把白静秋的重物提了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白静秋见状，忙拎了剩余的东西跟了上去，那模样，生怕张小东把她的东西抢走了一般。 眨眼之间，后面只剩下了林庆元和付莎莎二人。 “走吧，他们都走了。” 林庆元一个人提着两个人的东西，偏偏付莎莎买的东西还特别多，只觉得两条胳膊都要废掉的感觉。 原本以为能有人分担一下，没想到…… 但看着付莎莎眼眶红红的样子，他又忍不下心让她帮忙，只能咬着牙一个人提着东西在前面走。 看着叶蓁蓁提着东西在前面追着王华安，付莎莎实在气不过叶蓁蓁帮着王华安指责自己，便迈着步子走到了叶蓁蓁身边。 “你刚刚怎么都不帮帮我？蓁蓁，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难道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 听了付莎莎这话，叶蓁蓁怔了一下，忽而冷嘲一笑，这就是她前世视如珍宝的朋友。 在她心里，自己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这样的人，她连虚与委蛇都不想了。 想罢，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付莎莎的眼睛。 “付莎莎，就凭你说这话，就没资格做我叶蓁蓁的朋友！而且，我们相识不过几载，实在算不上从小一起长大。倒是付叔叔跟我爸，还有郁伯伯和刘叔叔，那可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到头来，你爸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叶蓁蓁的话，直白而犀利，刺得付莎莎脸色一白。 她早就疑心叶蓁蓁知道这一切，但碍于还需要攀着自家所以一直装聋作哑。 没想到，叶蓁蓁忽然就把事情挑开了，反而弄得她下不来台。 “蓁蓁，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行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了，你大可不必再缠着我不放。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别犯河水得好。” 窗户纸已经彻底捅破，从今以后，她再不用对她假意逢迎。 想到这里，叶蓁蓁又不免暗叹老天弄人，把付莎莎也弄来当知青不算，偏偏还跟她分到一个村，存心不让她过安生日子啊。 看着叶蓁蓁快步离去的背影，付莎莎恨得暗暗咬了咬牙，想要大声辱骂叶蓁蓁两句，想着付建斌的交代，却又不敢开口，只得恨恨跺了跺脚。 “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有你好看的！” 原来，付莎莎之前被分到的地方也不是长平村，甚至也不是北郴市。 付建斌动了好大的关系，才找到人把她调换到了长平村这边来，目的，就是为了离北郴军区近一些。 付建斌给付莎莎安排的后路，就在北郴军区。 第34章 看老子的 对于付建斌给付莎莎安排后路一事，叶蓁蓁是半点不知的。 她只知道，忙碌的日子将要来临。 秋收最忙碌的时候，就在这个月了，地里的谷子金黄一片，就等着收割了。 这个月下来插队，既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的幸运。 不幸的是活多且重，幸运的是，挣工分的机会也多，年底分到的口粮也会多一些。当然了，肯定够不上富足有余，但能多一口是一口，也省得拿钱再去买了。 安顿下来的第三天一大早，叶蓁蓁就被村长叫了起来，跟其他的知青一起拉到了地里准备干活。 “大家既然来到了咱们长平村，以后就算是咱们村的一份子了，这挣工分的事情也跟村子里的人一样。我这儿有两种办法，一是按工时计分，各干各的，还有就是按面积算分，可以几个人搭伙儿，干完了之后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划分工分。之前的知青们选哪种的都有，你们几个新来，看你们怎么选吧。” 付莎莎一听，顿时就举起手，选了第二种。 “大家一块儿干吧，挣的工分大家平分。” 付莎莎说着，扯着嘴角看着叶蓁蓁和白静秋，她满心以为女孩子都会这么选，谁知道叶蓁蓁和白静秋却都抿着唇角冷着脸。 付莎莎不免有些着急，伸手碰了碰叶蓁蓁的胳膊。 “蓁蓁，咱们是女孩子，干活肯定干不过他们男人的。选第二种，对咱们才是最好的，你快举手啊。” 说完，又朝着对面几个男人道。 “我们女同志体力本来就不如你们男人，大家都是一块儿下来的，又都是来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的，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照顾照顾我们女同志。” 张小东和林庆元听了付莎莎的话，略微赞同的点了点头。 的确，女同志娇气，他们男同志自当照顾一些。 王华安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村长，我选第一种。男同志虽然体力好，但到底是要下力气干活，下的力气越大，要吃的口粮越多，需要的工分也越多，我们干活不如他们，怎么好意思跟他们平分。我选第一种，自己能挣多少就吃多少吧。” 不提要跟付莎莎一块儿干活磨人，单论平分工分这事儿就对人家男同志不公平。 她可没有付莎莎的大脸。 听到叶蓁蓁居然选了第一种，付莎莎脸色一变，忙朝着她瞪了一眼。 “你有病啊？你会干那些农活吗？咱们大家一块儿干，多少偷点儿懒也好啊，你是不是傻？” 叶蓁蓁反过头朝着她笑了笑，“我会啊，拜你爸所赐，我才有机会回乡下学了一个月，你不知道吗？” 叶蓁蓁一句话，呕得付莎莎几欲吐血。 有了叶蓁蓁在前，白静秋也举起手，“村长，我也选第一种。” 紧跟着，王华安也选了第一种，张小东也跟着选了第一种，留下林庆元正要随大流，就被付莎莎给一把揪住了衣袖。 “林大哥，要不咱们俩搭伙吧？” 林庆元当下一惊，“这……就我俩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林庆元都这么说了，付莎莎自然不好再纠缠，只得白了他一眼，松开了他的衣袖。 林庆元不知为何，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 “好，既然大家都选好了，那就跟我到田里去吧，你们估计都没干过农活，先学吧。” 村长嘴里的话说得轻巧，然而做起来却不是那么轻巧的。 几个人先到了田里，女人学割谷穗，绑稻谷草，男人学打谷，担谷……学得村长觉得过了关，才开始计算工时换工分，不然的话，就得继续学。 叶蓁蓁因着前世做过，下了田之后不过片刻功夫就得到了村长的认可，到了另一边有很多人聚集的田里挣工分去了。 “没看出来呀，叶蓁蓁这么厉害，好像本来就会啊。” 张小东看了看叶蓁蓁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王华安眸子闪了闪，“这有什么难的，看老子的。” 说着，抱起一捆稻谷朝着木斗壁上打了下去。 却因为力道没用到点上，没有预料中的“咚……”一声粗响传来，反而响起了谷穗散落的唰唰声。 旁边张小东和林庆元见了，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就连付莎莎都跟着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王华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忙把谷穗重新拾了起来，交给了村长。 “村长，你再来给我们示范一下吧。” 村长点点头，弹掉了手里的叶子烟，大步上前，提着谷穗打了起来。 “咚……咚……咚……” 只听得斗壁传来一阵韵律感极强的震动…… 王华安又看了一会儿，再次忍不住手痒试了起来，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很快，张小东，林庆元，就连瘦弱纤细的白静秋也默默无闻的通过了村长的考核，跑去挣工分了，只有付莎莎拿着伐镰三五根稻草的割着…… “付莎莎同志，你这样太慢了，是不可能挣到十个工分的。” 一次割不完一拢稻谷就算了，割那三五根还要把伐镰挪动两三回，这速度，人家割一亩地，她只能割三分，要是和人家拿一样工分，岂不是对别人不公平。 “村长，那我就少要点工分还不行吗？你就让我过去吧。” 她不差钱，没有工分分不到口粮没关系，她爸自然会给她寄钱来。 村长却板着脸，“那不行，这必须得做到合格了才能计算工时的，你赶紧练吧。”说完，也不理她了，径自转过身打起谷来。 虽然身为村长，但也是需要干活挣工分换口粮吃的。 付莎莎狠狠的剜了村长一眼，暗暗在心底唾弃。 不过就是几个工分而已，她又不稀罕，他就是故意磋磨她的吧？ 不过付莎莎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同他叫嚣，要是被冠上一个不求上进的名声，对她以后回城可不利。 但当她把双手全都磨起了水泡，又把水泡磨破才勉强过了关，夜里疼得睡不着时，便把这些愤恨全部转嫁到了叶蓁蓁的身上。 要不是她第一个站出来选，他们肯定就能一起挣工分，她哪里会受那些罪？ 第35章 摔了饭碗 虽然有前世的经验在，可忙碌一天下来，叶蓁蓁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白皙的小手变得黑黢黢一片，还疼得慌。 “蓁蓁，你怎么了？” 桂凤收起了伐镰装入背篓里，攀上田埂就看到叶蓁蓁站在一旁抚着双手蹙着眉心。 “没什么，手有点疼，估计是起泡了吧。” 桂凤闻言，拿起叶蓁蓁的手翻了两下，点了点头，“你第一天干这活，磨起泡是肯定的，等磨出了茧子以后就不会了。走，我领你洗个手回家去，晚上给你抹点儿软膏好得快些。” 等回家之后，桂凤果然给叶蓁蓁拿来了一盒软膏。 “桂凤，谢谢你呀，我等做了饭吃之后再抹吧。”叶蓁蓁接了软膏，转身就要去做饭吃，就见滕建秀也进了家门。 “蓁蓁手上起泡了？那你别做饭了，今晚跟我们一块儿吃吧，早点抹了药膏早点好，明儿才能继续下地干活。” 本以为这么娇滴滴的几个女孩子，干活的时候肯定娇气得很，说不定要帮些倒忙也没准儿。 没想到叶蓁蓁这女娃子利索得很，不叫苦不叫累，干起活来跟她们这些干惯了的也差不了多少。这一点，让滕建秀觉得很是欢喜，得亏住进家来的是叶蓁蓁，要是换成那个付莎莎，她肯定头都大了。 “那怎么好意思？我……我还是自己做吧。” 前天昨天都是搭着村长家里吃的，事不过三，叶蓁蓁都不好意思了。 桂凤见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吃了？这样吧，我有一个主意，反正你都是住在我大伯家里，自己做饭还要多费一些柴禾，不如干脆把口粮搭在他们家一块儿煮，还能省时省力呢。” 不得不说，桂凤这个主意挺好的。 叶蓁蓁有些心动。 那边滕建秀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不好，蓁蓁同志吃的都是精细粮，我们家吃的都是粗粮野菜，要么就是咸菜帮子，这要是扯在一起，蓁蓁同志是要吃亏的。” 滕建秀为人大方，但却是个不愿意占别人便宜的。 叶蓁蓁买的富强粉和大米她是看到的，那种精细的粮食可不便宜，这要是混在一起吃，别人会嚼舌根说他们占人家小知青同志的便宜的。 “大娘这话说得，我也不是每次都能买那么精细的粮食的。大娘，就让我跟你们搭伙过日子吧，我厨艺不太好，正好跟你学一学……” 说着，叶蓁蓁便舔着脸凑到了滕建秀跟前，伸手挽住了滕建秀的胳膊，撒起娇来。 滕建秀是个直爽性子，哪里受得了她这一招，梗着脖子摇了两次头就受不住同意了。 “那好吧，不过你吃多少就给多少，可不许给多了。” 这孩子厚道，她怕她吃亏。 “好，那就谢谢伯母了。” * 都是初次干农活，叶蓁蓁手上起泡，白静秋和付莎莎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因为住在知青点，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有老知青张罗着大家一块儿煮饭吃，大家能做饭的做饭，不能做饭的挑水砍柴，分工轮流做。 这一点，白静秋和付莎莎都是同意的。 这不，新来的人第一天上工，做饭的事便是老知青负责的。 刚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付莎莎只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但却不以为意，直到老知青喊吃饭了，一群人涌到厨房端起碗。 碗底传来的热度，烫得付莎莎惊叫一声。 “啊……” “哐当……”一声，碗落了地，里面的白米饭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呢？” 王华安正准备接碗，被她一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也差点儿跟着飞了出去，不由回过头冲着付莎莎吼了一声。 付莎莎立马委屈得红了眼。 “手……手疼……” 手心的水泡，因着被烫了一下，变得更加的猩红刺眼。 王华安张了张嘴，见她可怜兮兮，到底没好意思再吼。 “口粮都是固定的，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地上的饭弄些干净的起来吧，不然你吃什么？” 付莎莎正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乍一听王华安的意思，不由瞪圆了眼珠子。 “这都撒了，还怎么吃啊？碗破了我到时候买了赔，给我……给我重新盛一碗吧。” 今天负责做饭的老知青名叫尚春香，是七零年下来的，已经在长平村待了两年。 尚春香长得一般，脸上还有许多斑点，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风吹日晒弄出来的。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年纪就比她们大不少，但因为说话和气，付莎莎就以为她是个软和人，说话半点没客气。 却没想到尚春香说话语气是缓和，但话的内容却直耿耿的，能噎死人。 “我只按照你们拿来的口粮做的，一人一碗，没有多余。” “锅里明明还有……”付莎莎白了她一眼，指了指锅中余粮。 “还有好几个人的没盛呢，盛完就剩锅巴了。要不，我把锅巴留给你吧。” 尚春香说着，口中还隐隐有几分舍不得的意味。 不管来了多少知青，他们一直都是搭伙做饭吃，轮到谁做饭锅里的锅巴就归谁，一直都是默认的规矩。 因着付莎莎等人刚来，几个人都买了大米，头几天才能煮上大米饭吃。 这米饭锅巴收拾起来晒干了，没饭吃的时候用开水泡上一碗就着咸菜吃了，比苞谷稀饭煮红苕好吃多了。 现在却因为付莎莎不小心撒了一碗，她的锅巴是保不住了。 “谁要吃锅巴了？这是我买的米，我拿过来的也有多余的，我不管，我就要吃白米饭。”说着，伸手就要去抢锅铲。 尚春香手一闪，避开了付莎莎的手。 “你自己不小心把饭倒了怪谁呀？” “你也没告诉我饭碗底下那么烫啊……” 两个人互不相让，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王华安听的不耐烦，连忙取了一个空碗，走过来朝着付莎莎旁边的灶台上用力一放。 “你够了！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怪人家给你盛饭盛错了？喏，我的饭分你一些，春香姐，她新来的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匀点儿给她吃吧，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就够她吃了。” 第36章 缠人桂凤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很简陋，知青点也不例外。 说白了，就是几间泥土结构的土屋用来让外来知青将就的住所，省得还要把人分到各家各户，反弄得人心惶惶，不如让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自个儿抱成一团，过好过歹都跟他们无关。 既然是为了将就，那就不可能太好。 灶房里倒是摆了两张破桌子，但上面除开乱七八糟的杂物，再放上几大碗菜，根本坐不下什么人。 王华安性子豪迈，干脆夹了自己分量的菜搁在碗里，转身到了门口阶沿边上蹲着扒起饭来。 张小东有心学他，却又不知道夹多少菜合适，夹多了怕别人不够吃，夹少了怕自己吃不饱，看了两眼，干脆杵在桌边慢慢吃。 林庆元和白静秋，一个斯文温吞，细嚼慢咽。一个害怕与人接触，随意夹了两筷子饭菜，缩到了灶门口慢慢吞咽着，灶孔里的余温熏得人汗水滴滴滑落，白静秋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付莎莎怕再被烫了手，用抹布裹了碗底端着，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夹了菜转身走出了门，蹲到了王华安的身旁。 屋子里男知青吃相难看，女知青都跟她合不来，她待着不舒服。 “喂，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啊？” 看着王华安大口大口吃着饭，汗水顺着脖子一个劲的往下流，付莎莎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还长，付莎莎便咧了咧嘴，主动跟王华安说起话来。 “没什么……” 他只是不想因为她们吵架耽误了吃饭而已。 干了一天的活，又饿又累，他想早点睡觉。 “谢谢你啊，我也不是故意把碗扔掉的。” 想起手心里的水泡，付莎莎就觉得一阵委屈。 她搞不懂，既然她爸有关系可用，为什么不干脆让她躲过这场征召，偏偏要让她下来吃这些苦头。 她在家里，别说体力活，就是连地都没扫过，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听着付莎莎憋闷的语气，想起自己在家时的光景，除了读书也一样什么都不用干，忽然下到生产队来，既要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又要面对那么多沉重的农活，心情不好在所难免。 王华安便叹了一口气，朝着付莎莎看了一眼。 “你也别害怕，什么事情多听村长的就是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继续下地呢，一切等习惯了就好了。” 说着，转过头扒完了最后两口饭，转身进屋，一边搁碗，一边朝着张小东和林庆元嚷嚷起来。 “吃完没，吃完了下河冲澡了。” 夏季炎热，十几个知青又只得了一口锅灶，烧热水洗澡得排到后半夜。 男人们干脆就拿上换洗衣服和香皂下河去冲澡，省事省力还省了柴禾。 女人们就没那么方便了，烧水打水都需要排队，冲澡的屋子也要排队，新老知青加起来一共六个女人住在知青点…… 付莎莎手疼得慌，眼看着那么多人排着队，一时便想到了独自住在村长家的叶蓁蓁。 “我不在这儿洗了，我去蓁蓁那边去。” 虽然叶蓁蓁说要跟她桥归桥路归路，但付莎莎却没打算听她的话。 * 长平村偏远贫穷，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就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了。也有一两家富裕的，也就是房架子多几根木头柱子，多了一两间屋子而已。 就这光景，能想到送孩子念书识字的父母，少之又少。 就说村长杨华明认得了几个字，那都是自己年轻时候到外面闯荡时，厚着脸皮跟别人学的，再后来又买了些书自己钻研，才勉强能够认完生活中常用的字。 到了再往下一代，大家虽然意识到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可碍于温饱问题，也没人顾得上。 桂凤是个性格活泼热情的，村子里许多女娃都跟她关系不错，可她却一直觉得玩伴们的有些想法太过于古板，虽然平时关系不错，但有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无人附和，很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因为她是村长侄女，从小性格活泼开朗，胆子又大脸皮也厚，跟着杨华明认过字，想法就比别的小姑娘多了一些。 是以，她格外喜欢往外面来的知青们身边凑合。 可她是个女孩子，跟男知青走得近不好，偏偏这两年来的女知青不是性格合不来，就是压根看不起她们这种乡下人。 叶蓁蓁的出现，可谓让桂凤欣喜不已。 这不，自从帮着叶蓁蓁收拾过一趟屋子之后，桂凤就缠上叶蓁蓁了，得了空闲就跑过来找叶蓁蓁。 “桂凤，我感觉我身上都要臭了，可是我上哪儿洗澡啊？” 吃过饭，叶蓁蓁帮着滕建秀收拾了灶房后，桂凤就找了过来。 叶蓁蓁正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不舒服，想找地方洗澡，便朝着桂凤问了一声。 桂凤眨了眨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清河。 “下河啊。” “啊？”叶蓁蓁吃了一惊，再看桂凤捂着嘴在那笑，才知道她是开玩笑。 “我这都快累趴了，你还逗我玩儿。”叶蓁蓁是真的精疲力尽了，恨不得倒头就睡，偏偏身上稻谷毛刺得浑身又痒又疼，不洗澡不舒服。 桂凤笑了一会儿，看她眉目之间果有倦色，忙收了戏谑。 “乡下地方，自然没有你们城里好，还有专门冲澡的屋子。喏，你去灶房烧点热水，我回家去把我洗澡的大木盆给你搬过来，你接了热水在屋子里洗洗吧。” 叶蓁蓁闻言，挑眉看了看滕建秀屋外的大木盆。 “我用滕大娘的不行吗？” 她还以为两地风俗不一样，没想到差别不大，都是用木盆接水洗澡。 那她有经验，装水的木盆重的很，搬来搬去不方便，不如借用滕建秀的更方便一些。 谁知道桂凤冲她眨了眨眼，“我家的木盆是我一个人用的，伯母的木盆既是洗澡盆又是洗脚盆……” 听她这么一说，叶蓁蓁跟着捂嘴笑了笑。 “那我就谢谢你了，你去搬吧，我去烧水。” 桂凤说着，雀跃的朝家中跑去。 叶蓁蓁转身进了村长家的灶房，锅中添满水，将就着指尖正挽了一把杂草塞进了灶膛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你动作怎么那么快啊？” 第37章 小人告状 叶蓁蓁笑着转过头，还以为是桂凤回来了，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居然是抱着一个布袋子的付莎莎。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唇角。 “你怎么来了？” 付莎莎扯着眉眼笑了笑，抱着换洗衣物进了门。 “蓁蓁，那边排队洗澡的人太多了，我等不起，过来跟你凑合一下。” 叶蓁蓁当下皱了皱眉，“我这边人也多，而且也没地方洗啊。” 付莎莎挑了挑眉，径自走到灶台边，薅开锅盖看了一眼。 “你别小气了，烧了这么多水，分我一点洗个澡怎么了？” 叶蓁蓁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些水又不是我一个人用的，还有杨村长和杨伯母俩口子呢。” 这一次，付莎莎倒是不傻了。 “你多烧两把火，把水烧热一点，等会儿多兑点冷水不就行了吗？” 听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叶蓁蓁唇线紧抿，没说话。 付莎莎看着她冷冷的眸子，不由咽了咽口水，“喂，我都已经主动来找你和好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嘛。你爸是自己辞职的，又不是我爸害他去乡下的……” “你够了！” 付莎莎不提叶春华还好，提起叶春华，叶蓁蓁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叶春华被害之后，自己跟章素雯母女俩落魄回乡的光景来。 那时候，她们母女俩成分不好，就连顾清碧都离她们远远的，第一天干活就跟郁菡母女一样，干着最苦最累最多的活，却拿着最少的工分。 第一天下地，她何止像现在这样光是手上起了泡…… “喂！蓁蓁，你怎么不说话？” “付莎莎，你走吧，我烧的水是不可能给你用的。” 她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没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但还要让她继续在付莎莎手上吃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付莎莎听了叶蓁蓁的话，脸色气得胀红。 刚想发作，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村长俩口子的声音。 “今年天色好，谷子苞谷都长得不错，等交了公粮之后，家家户户能分到的粮食应该能比去年多些。” 滕建秀和杨华明吃了饭后又出去了一趟，原来是去收割过得稻谷地里拾谷穗去了。 拎着手里略有分量的谷穗，滕建秀乐观的朝着杨华明咧嘴一笑。 杨华明却是叹了一口气。 “哎，也多不了多少，村里不是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吗？还得给他们分一些口粮呢，这批年轻人……哎……” 滕建秀想着家里还住了个叶蓁蓁，忙拽了拽杨华明的袖子。 “他们也不是吃白食的，你是当村长的，这话可别乱说。” 杨华明赶忙点了点头，狐疑的看了看叶蓁蓁的屋子，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他的话。 “村长，你可回来了。” 付莎莎看着叶蓁蓁油盐不进的样子，一咬唇，直接跑到了村长面前，摆了个委屈脸。 “哟，又来一个漂亮姑娘，也是新来的知青吗？” 滕建秀初见付莎莎，乍一看付莎莎生得白白净净，皮肤比叶蓁蓁还要白嫩几分，心下就觉得欢喜。 果然是城里的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乖。 杨华明见滕建秀作势就要和付莎莎亲热起来，赶忙上前打断了她的话。 “付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村长，大娘，知青点那边人多，我想洗澡半天排不上，就过来你们家想借点水洗个澡。可是叶蓁蓁同志她……她不愿意分我热水……” 叶蓁蓁待在灶房内，听着付莎莎的语气，就知道她在告状。 唇角一咧，脸带微笑的走出了门。 “付莎莎同志，不是我不愿意分热水给你，实在是不够用啊。不是你一个人干活辛苦的，村长和大娘也忙了一天呢，大娘，我烧了热水，你快来打了水去洗个澡吧。” “你还烧水了？你手疼不疼啊？怎么不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烧就行了。”嘴上这么说，滕建秀心里却觉得熨帖得很。 本以为要等自己晚上回来再烧水给叶蓁蓁用，等她用完木盆，只怕自己得天黢黑了才能洗上，没想到叶蓁蓁这么懂事，居然烧好了热水。 “烧水又不费力，就是几把柴禾的事。” 村长见付莎莎脸色不好的站在一边，他到底是当村长的，人家都求上门了，总不好撵人家走。 “阿秀，我去河边冲个凉，你们把热水分给付同志一些吧。” 滕建秀也不是小气的，更不知道付莎莎是个什么人，也笑着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候桂凤扛了自己的木盆也过来了。 “蓁蓁，咦，伯娘你们也回来了？” “回了，你搬盆子干什么？” 滕建秀看着桂凤满头大汗，手里抱着个大木盆。 桂凤迷了眼嘿嘿一笑，“给蓁蓁洗澡用呢。” “哦，那付同志你先洗吧，水在锅里，你自己打一下，我先回屋了。” 听到叶蓁蓁说洗澡，滕建秀这会儿只觉得全身刺痒，只想快点找个事情做，让付莎莎先洗完了自己好好洗洗…… 付莎莎得了滕建秀的话，忙跑去占了一只水桶，打水去了。 外面，桂凤看着付莎莎急匆匆的背影，朝着叶蓁蓁呶了呶嘴。 “她怎么来了？来干什么？”因着麦粑那件事，杨桂凤对付莎莎印象十分不好，见到是她，眉头皱得死紧。 “洗澡。” “知青点又不是没有洗澡的地方，她干什么跑这儿来？” 桂凤更闹不懂了，知青点有专门冲澡的屋子，不比这儿方便？ “她说那边人多……” 桂凤这才点了点头，拿着木盆走到了灶房门口，就看付莎莎大瓢大瓢的把热水往水桶里面装。 付莎莎是存了为难叶蓁蓁的心，想着自己把热水多打走一些，让叶蓁蓁一会儿还得重新烧。 可等到水打满了以后，她才发现她拎不动。 抬起头想找人帮忙，却见桂凤藏在门外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好在村长还在家，从屋里拿了干净衣服出来，见她拎不动，就主动帮她拎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你就在这里洗吧，用木盆，记得从里面闩好门窗。” 付莎莎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就走到了桂凤面前，去接她手里的木盆。 “木盆给我用一下。” 第38章 成了修猪 桂凤却忽然手一抬，打在了付莎莎的手背上。 “凭什么呀？” 付莎莎手背吃疼，瞪着眼剜着桂凤。 “你没听大娘说吗？让我先洗，你不把盆给我，我怎么洗？” 说着，还要伸手夺盆。 桂凤却是拖着木盆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进了叶蓁蓁的房间。 付莎莎见状，扯着脖子大喊起来。 “喂，你不给我盆，我怎么洗澡啊？” “付莎莎同志，桂凤要与我一起洗澡，她怕大娘要用木盆，所以搬了自己的来。现在大娘让你先洗，你就用大娘的吧。” 就在付莎莎准备开口问滕建秀的木盆时，叶蓁蓁忽然抬手指了指立在滕建秀门外的那口又黑又旧的大木盆。 “喏，大娘的木盆就在那儿。” 付莎莎还以为都是木盆应该都差不多，可一看到那口黑黢黢脏兮兮的木盆，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叶蓁蓁你逗我玩儿呢？那木盆脏得要死，怎么可能是洗澡盆？拿来洗脚都得嫌脏吧！” 叶蓁蓁抬眼看了看滕建秀的房间，在心里冷冷一笑。 “哪儿脏了？就是旧了点儿，你洗之前刷一刷不就好了？” 付莎莎不以为然，轻哧一声，“你少说风凉话了，既然你觉得那个不脏，那你用那个，我用桂凤那个。” 叶蓁蓁闻言也不多说，径自走上前提了滕建秀的木盆就走，屋内滕建秀早就听到了俩人的对话，本就倦怠的脸色早已经黑成了锅底。 “付小同志既然觉得我家里脏，那还是赶紧回知青点那边去吧。蓁蓁，盆给我，我这身上痒得很，早点洗了舒服些。” 滕建秀说着便朝叶蓁蓁伸出了手来。 付莎莎听着滕建秀的话，就知道自己被她讨厌了，忙朝着叶蓁蓁瞪了一眼。 “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就去洗……” 看着付莎莎拿着木盆进了屋，滕建秀脸色变了几变才淡淡缩回了手。 “天快黑了，你快去打水洗澡吧。” 看着滕建秀对付莎莎的好印象慢慢变差，叶蓁蓁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嘴角，走开了。 到了灶台边一看，锅里的热水一半都没了，叶蓁蓁不气反笑，眼底一片森寒。 “啊……” 叶蓁蓁嘴角的弧度还未放平，就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了付莎莎杀猪般的嚎叫声。 “怎么回事？她在吼什么呀？” 桂凤放下木盆正偷偷的翻看着叶蓁蓁放在床头的一本书，不请自那本来就心虚，付莎莎一叫，吓得她急忙丢开了书本跑了出来。 “我烧了一锅滚烫的水，够洗三个人的，她一个人舀了半锅……” 叶蓁蓁话说一半，不管是桂凤还是屋内抱着通红的手疼得直掉泪的付莎莎都明白过来。 “哎哟我的天，幸亏你没烧成开水，不然的话，岂不成了修猪了？” 乡下杀猪，先用长刀刺穿猪喉管，放尽鲜血，血尽猪亡。而后用开水淋在猪的周身，来来回回好几趟，直到用手轻轻一拉，猪毛就脱落下来，再用刨子快速刨去猪毛。 这个刨去猪毛的过程，就叫做修猪。 付莎莎虽然在城里长大，但付建斌却是农村出身，逢年过节也要带着妻女回老家过年的。 对于修猪，付莎莎并不陌生。 听了桂凤的话，知道自己当成了笑话，抱着双膝委屈的呜咽起来。 怪不得叶蓁蓁那么容易就让自己用了她的热水，原来竟是这样。 付莎莎眼含热泪，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掌，又看了看桶中缭绕不绝的白雾，她衣服都脱完了，那么烫的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洗上澡？ 没有手表，叶蓁蓁也不晓得和桂凤坐在屋子里聊了多久，才听到付莎莎洗完澡出门的动静，反正抬头看了一眼天，忽明忽暗的星星挂了满天都是。 “洗好了？” 付莎莎抱着脏衣服走出来，就看到滕建秀翘着二郎腿儿拿着蒲扇一下一下拍打着脚下的蚊虫。 “洗好了，大娘，你可以去洗了。” 滕建秀摆了摆手，“我已经洗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天都黑了，看得见路吗？” 付莎莎点了点头，“看得见，那大娘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谢你了。” 说完，抱着换下来的衣服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滕建秀不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幸亏住到咱们家的是蓁蓁，要是这姑娘，也太娇气了。”洗个澡而已，心大的贪水多也就罢了，洗完了水也不倒，盆也不刷…… “伯娘，她何止是娇气呢。我看她啊，一肚子的坏水儿，下回她来，你可别让应她了。” 还想用她的盆洗澡，做她的白日梦去吧！ “你这丫头可真是……好好的把盆拿过来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嫌弃我的盆脏呢。” “哎呀，伯娘，我哪有嫌弃？不过你们那盆本来就又洗脚又洗澡，给蓁蓁确实不太好嘛。” 桂凤从小在滕建秀膝下长大，跟亲生的也没多大区别，实话实说滕建秀也不见怪。 但还是用手狠狠戳了戳桂凤的脑门。 “好了，知道你们小姑娘爱干净。蓁蓁呢？手疼得厉害吗？” 听见滕建秀问起自己，叶蓁蓁连忙从床上立了起来，“好多了，谢谢大娘关心。”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你头回这么干活累坏了，早点休息吧。” 滕建秀走过来看到叶蓁蓁坐在床上，就知道小姑娘累了一天累坏了，也没再啰嗦，叫上桂凤去帮忙倒水了。 叶蓁蓁躺回床上，想着刚刚让付莎莎吃了些苦头，不由沾沾自喜，揪着胸口的薄被进入了梦乡。 浑然不知自己在其他知青眼里，已然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又小气的人。 *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忙得昏头转向，谁也没空搭理谁。 直到叶蓁蓁发现不对劲。 这几天，她不管跟谁打招呼，一个个都冷着个脸，见着她就绕道走。 起初她还以为是太忙太累了顾不上，后来才回过神来，人家是不待见她。 叶蓁蓁咬了咬唇，不用想就知道是付莎莎做了什么手脚。 “王大哥……” 恰好王华安从她身边经过，叶蓁蓁忙张口叫住了他，王华安倒是没有直接走人，但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却有些阴沉。 第39章 一个不懂 “有事吗？” 冷冽的语气，更加坐实了叶蓁蓁心里的猜疑。 她摇了摇头，“没事了，王大哥先忙吧。” 付莎莎还真是好本事啊，她让她在滕建秀面前原形毕露，她转过头就毁了她在知青们心中的形象。 王华安看她愁眉不展，眉头皱了皱。 “我不知道你跟付莎莎原来有什么关系，可既然都来了这里，不如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乡亲们都很热情，但咱们这些人到底是外来的，不应该你争我斗让别人看笑话。” 其实，王华安还挺喜欢叶蓁蓁自立自强的性格，比付莎莎强了不少。 可他却看不惯她仗着与桂凤相熟，一起欺负付莎莎。 叶蓁蓁何尝不懂王华安的好意，但她与付莎莎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谢谢王大哥的好意了，只是我跟付莎莎之间，是永远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的。” 住进村长家的好处就是可以避开付莎莎的纠缠，坏处可能就是永远得不到同伴们的理解和支持吧。 不过这又如何？ 不信她的人，她不会太在意。 这辈子，她只想全心全意为自己而活，为那个信自己爱自己的男人而活。 王华安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叶蓁蓁当场给拒了，脸色闪过一瞬间的尴尬与扭曲，哼了一声，快步走开了。 恰好桂凤从对面走来，与臭脸的王华安擦肩而过。 她向来大方，咧嘴叫了一声王大哥，却换来王华安一声冷哼。 她忍不住瞪了王华安一眼，攀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他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没有招惹他，不过喊他一声，冲我哼什么哼？” “别管他，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落日西沉，闷热的暑气却熏得人晕乎乎的，下了工之后桂凤就跟着她爸妈先回去了。 叶蓁蓁则留了下来，想等着人都走了偷偷在稻草堆里抓几只青蛙回去。 “还不是为了你啊，我大伯说谷子快收完了，明儿起少一批人下地割谷子，拿些人到晒场去晒谷子去。我跟他说了，咱们俩明天去晒谷子，割谷子一个割一天，晒谷子不用时时刻刻翻，比这个轻松些，明天咱俩一块儿啊？” 七二年，水泥还没有普及，所谓晒场其实就是一块足够宽的空坝子，上面摆放着无数竹席，将谷子摊在竹席上晒。 隔一阵子，让人用耙子翻来覆去的推几下，好让没被晒到的谷物被晒干水分。 这是个轻松活，上辈子直到七八年末叶春华被平反以前，叶蓁蓁母女俩是轮都轮不上这么轻松的活计的。 “那太好了，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要不是桂凤在，这事情真还轮不上自己来。 桂凤闻言，得意的扬了扬眉，“那是，所以你得好好谢谢我啊。” “好，你说吧，怎么谢你？” 叶蓁蓁只当桂凤是开玩笑，没想到桂凤却忽然收起了笑脸，左右看了看她们附近，见没有人靠拢，才偷偷附嘴到了叶蓁蓁的耳边。 “别的我也不要，就想借你偷偷压在枕头底下的书看看。” 叶蓁蓁一惊，怔怔的看着桂凤。 “你能看懂？” 桂凤嘿嘿笑了两声，“认得一些字，不过不多，好些我都看不懂呢。” 桂凤说着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叶蓁蓁却觉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识字呢，我听到好几个大娘偷偷嘀咕，读书没用，像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一样要下来跟她们学种地生产。” “哎，你当我妈不是这么想的吗？我妈说了，别说送不起我念书，就是送得起也不会送我去学堂的，姑娘家家的，念书都是给别人家念的。” “……” 这个说法，叶蓁蓁更不陌生了。 “那你的字又是跟谁学的？” “跟我大伯啊，起初他也不愿意教我，连我堂哥堂妹都没学过，是我脸皮厚，看到他看书就过来缠着他。” 说起小时候缠着杨华明学字的光景，桂凤只觉得好笑。 三四岁的年纪懂个什么，纯碎是为了好玩，但就是那一股子天真劲儿，让杨华明拿他没有办法。但他又不是老师，也不会教毛孩子，不教又不行，就想了一个办法。 找了一本空白比较多的闲书，教她写数字，从一开始，一直写到成千上万…… 她那时候也是傻，居然把一本书的空白都给填满了。 本以为写完了一本书，该能看懂一本书了，结果拿起书的内容一看…… 嗯，除了右下角的页码以外，一个字也看不懂。 “哈哈哈，看不出来，村长年轻时候还挺好玩的。” “好玩什么呀，就是为了敷衍我。可我聪明呢，不好敷衍，他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偏不肯，缠着他开始认字，他见我兴趣不减，这才认真教起了我来的。 后来……后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他又当了村长，就没得那么多时间教我了。我靠着自学学了一些，但年纪越来越大，我爸妈哪里会让我成天不做事情读书，就荒废了。” 现在好了，叶蓁蓁来了，不禁自己来了，还带了书本，得空的时候，她可以等着叶蓁蓁学了。 不过看着叶蓁蓁眉目倦怠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农忙的时候我不会烦你，等忙过去了，比较闲的时候，你再教教我行吗？” 看着桂凤一脸羞红的样子，叶蓁蓁忍不住勾了勾唇，顺手在她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啊？只要我有时间，你尽管来就是了，只不过我能力有限，你别嫌弃就行了。” “不嫌弃不嫌弃，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饭去。” 滕建秀娘家那边今天有喜事，杨华明也跟她一块儿去走亲戚了。 走之前，他们是跟叶蓁蓁打过招呼的，让她自己在灶上做饭吃，家里别的没有，咸菜缸里的腌菜还是有的。 叶蓁蓁想着天天不是咸菜稀粥，就是麦粑片儿汤，实在是寡淡得很，便想弄点儿有味道的东西来吃。 想着，一把挽住了桂凤的胳膊，就把人朝着打完谷子的空田里走去。 “走走走，我带你去弄点儿好东西去！” 第40章 剐青蛙皮 七点之后，天际擦黑，田野里到处一片朦胧，有慢慢被黑夜笼罩的势头。 却因天边挂了一轮圆盘，旁边还闪烁着许多忽明忽暗的星星，让整个田野好似蒙上了一层暗芒，不说亮如白昼，但起码还是可以依稀看清事物的影子。 叶蓁蓁拽着桂凤的手矗立在一排排站得稳稳当当的稻草之中，仿佛置身于待命的千军万马之中一般。 “蓁蓁，你到底要干……” 桂凤实在闹不懂叶蓁蓁想做什么，她是个没有耐心的，拉了拉叶蓁蓁的手就开问。 问了一般，就被叶蓁蓁一把捂住了嘴巴。 “别说话，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桂凤忙把嘴巴闭上，等叶蓁蓁松了手也没再开口，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继续矗立着，耳边陆陆续续的传来杂七杂八的声响。 “呱呱呱……”那是青蛙的叫声。 “啾啾啾……”那是蛐蛐的叫声。 还有一些稻草被青蛙或者蛐蛐跳动时压出来的轻响，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桂凤说过话，她们身边好一阵子没有太大的响动，那些声音都是从远处传来，等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感觉到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呱呱呱……” 忽然，一道清晰响亮的声音响起，桂凤看到叶蓁蓁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身边发出声响的那笼稻草。 她终于明白叶蓁蓁要干什么了，原来，她要抓青蛙！ 正想着，只见叶蓁蓁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推倒了那笼稻草，借着月光就看到一只青蛙正躲在稻草矗立的地方。 没了遮蔽的稻草，青蛙受惊停止了叫唤，四腿一伸就要逃窜。 叶蓁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整个人猛地一跳，朝着青蛙就扑了上去，那姿势看得桂凤瞠目结舌…… “蓁蓁，你……你还会抓青蛙啊？” 叶蓁蓁提着青蛙的一只脚，抽了一根稻草将它的腿绑了起来，递到了桂凤手里。 “我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来这里之前也回老家待了一个月，活没干多少，青蛙抓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桂凤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叶蓁蓁已经微微弯着腰，轻手轻脚朝着前方继续搜寻起来。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不由抿了抿唇。 熟练的将青蛙拴在了裤带上，桂凤也跟着弯腰朝着另外一边的稻草堆里找了起来。 秋收时节，青蛙是最多的，尽管不时有人捉，但叶蓁蓁和桂凤还是没费多少工夫就抓到了约莫十来只青蛙。 “桂凤，差不多了，咱们回去收拾去吧。” 抓青蛙说起来轻松，可一扑一跳费的都是力气，桂凤早已经筋疲力尽，便点了点头，与叶蓁蓁一起拎着几个青蛙往家里走去。 如果说会抓青蛙不算奇怪的话，那么会剐青蛙皮的叶蓁蓁绝对是让桂凤吃了一惊的。 看着叶蓁蓁熟稔的动作，桂凤缩着两只手放在嘴边，完全不敢相信的瞪着叶蓁蓁忙碌的身影。 “你……你……你居然连皮都自己剐啊，我……我虽然也敢抓青蛙，可剐皮我是不敢的，都是让我爸帮我弄。” 叶蓁蓁淡淡一笑，用手按了一只青蛙在刀板上，用刀在它的脚边开了一个口子…… 剐青蛙皮算什么？ 她妈本来就体弱，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加上劳累，身体差的不行了。 有心给章素雯补补身体，可她们哪儿来的钱买肉吃？ 农村家里，老鼠横行，可人都吃不饱的年岁，老鼠都生得瘦不拉几。 有一次下雨天，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只老鼠，毛茸茸的一大团，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吃了什么，长得又肥又壮。 她在屋檐下接了雨水在洗衣服，被它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都扔在了地上。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迈出，用力一扑，抓住了那只老鼠。 把老鼠掂了掂，重量不轻，她转念想到了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章素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把那只老鼠扒皮之后，用小辣椒爆炒了…… 现在想想，哪儿来的勇气？ 不过是饿得心慌了，连害怕与嫌弃都来不及了，只想着那么肥硕的老鼠一定能炒出一大盘肉来。 这一辈子，她没有落到那个地步，再让她抓老鼠剥老鼠皮，她估计是怎么都干不出来了吧。 “村长和大娘不在家，灶房里也没有辣椒，你们家有辣椒吗？” 青蛙肉，叶蓁蓁还是最喜欢切成碎丁，和着那种火辣辣的尖椒爆炒，又辣又有味儿，还能够遮掩掉青蛙本身的腥气。 “有，那你先忙着，我回去拿点儿去。” 桂凤回到家里，就听到父母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吱嘎声，她愣了一下，脸色微红。 她已经十七岁了，对于这种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因为常常听见所以见怪不怪，反而庆幸他们忙着呢，没空管她。 偷偷摸摸摸到了灶房，轻车熟路的用衣服兜了一大捧辣椒准备逃之夭夭。 谁知道刚一转身出门，就撞到了揉着眼睛起来上茅房的自家小弟。 “谁呀？” “小弟，是我，大姐。” 桂凤怕被当成偷儿，赶忙捂住了杨小弟的嘴巴。 “大姐？这大晚上的大姐你做什么呢？你这衣兜里，装的什么呀？” 桂凤见杨小弟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忙朝后退了一步，“没，没什么，你不是要上茅房吗？快去吧，我……我先回去睡觉了。”说完，脚步匆匆的就走了。 却没注意到自己行走的方向与自己房间背道而驰…… 杨小弟眸色一闪，回去睡觉？ 那明明就是出门的方向，而且他刚刚摸到了她衣兜里的东西，尖尖细细，好像是辣椒吧？ 下半身忽然传来一阵憋闷，憋不住的尿意来袭，让杨小弟暂时甩开了一切，急匆匆的踩着拖鞋往茅厕去了。 尿完之后，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他抬手抚了抚下巴，将脚下的草鞋穿稳之后，摸摸索索跟着出了门。 大伯家里住了个城里来的知青，听说城里人有钱，天天都有肉吃…… 第41章 笑够了没 忙碌中的叶蓁蓁和桂凤并不知道，很快就有人会加入她们的小饭局。 一个切肉切辣椒，一个淘米下锅烧火，各忙各的，井井有序。 不一会儿，饭菜都齐齐出了锅。 为了匹配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爆炒青蛙肉，叶蓁蓁特意奢侈了一回，让桂凤帮着盛了半碗白米蒸出了白茫茫香喷喷的白米饭。 饭菜上桌，两个姑娘就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相对而坐，闻着盘子和碗里缭绕而起的两股香气，两个人把鼻头都给吸皱了。 口水流了一嘴，桂凤忍不住先动了筷子，眼看着一颗炒的金黄泛着油光的肉丁就要进嘴，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手一抖，肉丁滚落到桌面上滚了几个圈，最后落到了地面上。 “谁呀？”难得的一块肉喂了灰尘，桂凤气得很，口气也很冲。 “大姐，是我。” 桂凤一听，原来是自家小弟摸了过来，忙朝着叶蓁蓁歉疚了看了一眼。 “蓁蓁，怎么办？我拿辣椒的时候碰到了我小弟，我骗他去睡觉了，没想到他居然找过来了。” 蓁蓁不会以为自己是想占她便宜吧？ 毕竟青蛙肉易得，炒肉的油却金贵，他们家里没少吃青蛙肉，但却很少做得这么好吃。 “怎么办？开门啊，这么多咱们俩也吃不完。实在不行，那还有一盘呢。” 见叶蓁蓁没有不高兴，桂凤这才放下心来，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见杨小弟笑眯了眼挤了进来，生怕动作慢了被桂凤关在门外。 “姐，你们也太狡猾了，居然半夜偷吃。” 话刚说完，桂凤就一个爆栗子打了他一下。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偷吃？我们连晚饭都还没吃呢，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狗鼻子挺好使啊，这都知道。” 杨小弟嘿嘿笑着凑到了桌边，顿时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哇，青蛙肉，白米饭，我也要吃。” 说着，动手就要端起叶蓁蓁跟前的碗筷，却又被桂凤在背上打了一巴掌。 “要不要脸？这些都是你蓁蓁姐的东西，她让你吃了吗？” 杨小弟这才把视线艰难的从饭菜上面挪到了叶蓁蓁的脸上，就看叶蓁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你别凶他了，让他吃吧。” 杨小弟本还以为桂凤那么说，叶蓁蓁肯定不是个大方的。 没想到叶蓁蓁却比他亲姐还要温柔大方，他忙咧嘴一笑，那笑容逗得叶蓁蓁忍不住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你弟几岁了？长得挺高啊，我还以为十来岁了，居然才开始换牙。” 叶蓁蓁这话一出，桂凤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他这哪是换牙，他今年都十二了，早过了换牙的年纪了。” “呃……”叶蓁蓁抬手指了指杨小弟，“那是我看错了？可我明明看到有个缺口……” “那是他好吃惹的祸，村里有棵大核桃树，每年能结一百多斤核桃。你也知道，乡下孩子没什么零嘴，果子熟了就摘了，他们就趁着还没熟透的时候去偷。去年，他为了吃核桃张大个嘴在树下又跳又喊，被人一石头砸掉了一颗门牙。” 说起杨小弟的囧事，桂凤格外开心。 杨小弟却囧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板着个脸，朝着笑得前俯后仰的桂凤用力拍了拍桌子。 “杨桂凤，你笑够了没有？” “没有，哈哈，谁让你好吃狗来着？现在知道丢人了吧？” 杨小弟叹了一口气，瘪了瘪嘴，“大姐，我已经得了教训了，你就给我留点儿面子吧。” 他本来只是想吃个核桃而已，谁知道小伙伴准头太差，扔出去的石头没砸到核桃，反倒砸了他的牙。为着这个，今年一年他都很少出去玩了，因为人人见他一张嘴，就盯着他漏风的门牙笑话。 叶蓁蓁跟着桂凤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拍了拍桂凤的肩膀。 “好了别笑了，小弟你也别气馁，等以后出息了，用钱买颗金牙镶上去就行了。” 说完，想起前世看到的镶着金牙的人，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杨小弟见俩人都笑话他，不由翻了翻白眼，直接提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肉吃。泄愤一样，故意把青蛙骨头嚼得咔咔作响，可等尝到了肉味儿之后，没有门牙什么的都抛到了后脑勺去了。 “嗯嗯，真好吃，蓁蓁姐，你这青蛙肉怎么做的？比我姐和我妈做的都要好吃！” 见他头也不抬的狼吞虎咽起来，几下子就吃掉了好几块肉，桂凤心疼得忙用筷子打了打他的手背。 “臭小子，你慢点吃，我们还没吃呢。” 叶蓁蓁也不啰嗦，见他们姐弟俩都快打起来了，忙用筷子用旁边飞快的夹了一块又一块的肉放进嘴里。 嗯，又辣又香，这荤素果然差别很大啊。 爆炒的青蛙肉，越吃越有味儿，三个人索性埋头挑拣往嘴里扔，到最后肉渐渐没了踪影，需要在辣椒堆里翻一会儿才能找到一块，一个个拉得哈喇子不断的往外冒。 又不好让口水流出来，然后就只听见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嗦……嗦……嗦……” “哈……哈……哈……” “好香啊，蓁蓁，原来你做饭这么香，这么好吃，简直太好吃了。” 挑完了盘中的肉，桂凤急忙端起了碗，朝着嘴里塞了一口雪白的大米饭，口中灼热的辣感才缓和了一些，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叶蓁蓁。 她还以为城里的娇小姐能把饭煮熟，菜炒熟就不错了，没想到蓁蓁做饭的手艺还挺好。 “熟能生巧而已，而且这顿饭咱们可是下了本钱了，油多调料足，可不是香嘛。要是让你敞开了用油盐，你也可以做得很好吃。” 叶蓁蓁说着，用筷子夹了挑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后一块肉，放到了桂凤的碗里。 “好吃吧？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就是不会抓。” 她知道，乡下田间有许多美食，像今晚的青蛙，还有泥巴里的黄鳝，泥鳅，还有田螺，以及小河沟里的小河螺，只要会做，都能做出来十分美味的珍馐。 杨小弟听着她细数着那些东西，眸色一下一下的闪着光亮，仿佛天际挂着的明星一般。 第42章 多管闲事 “蓁蓁姐，我会，我会啊！我会捉黄鳝和泥鳅，也会抓青蛙，田螺现在是没有了，插秧打田的时候，大家看到田螺都会捡回家，这会儿没有大个头的。小河螺倒是有，等空了我也可以去捞一些回来。” 叶蓁蓁听了眉毛一挑，“真的？那你得空了抓点儿回来，我做给你吃啊。” 杨小弟一听，忙喜得眉开眼笑。 “好，那我明儿就去抓去，蓁蓁姐，说话算话啊。” 叶蓁蓁颔了颔首，笑眯眯的应了。 “你们都吃饱了吧？这辣椒还剩挺多，桂凤，你端回家吧，虽然没什么稀奇，但胜在里面油水足，你带回去明天早上给你爸妈下苞谷稀饭吃，干活的时候也能有力一些。” 桂凤正摸着肚子盯着盘子里的辣椒心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蓁蓁主动开口，她却又有点儿抹不开脸。 “这不好吧，要不还是留着你自己明天吃吧？” “不了，我胃不太好，早上吃不了太辣的东西。今晚的分量不是很多，就没有给你爸妈端过去的了，等哪天小弟弄了多的，我做好了给你爸妈也弄些回去。” 别人都只以为她们城里来的知青，日子会比他们好过。 却不知道城里人也分三六九等，而她哪种都够不上，现在的她，也只是个乡下人而已。 叶蓁蓁都那么说了，桂凤也没跟她客气，帮着她收拾了灶房之后，就端着一盘子香喷喷的辣椒领着杨小弟一起往家里走去。 “姐，蓁蓁姐家里是不是老有钱了？吃得起大白米饭就算了，那炒一盘菜，放那么多油，够咱们家吃好几天的了。” 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杨小弟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关你屁事啊！我告诉你啊，我跟她做朋友不是为了吃，你以后吃她的东西可以，但必须帮着她干活啊什么的，不许光占人便宜知道吗？” 她好不容易交到一个贴心的朋友，要是不小心让蓁蓁以为她是个光想占便宜的小人与她疏远了就不好了。 虽然她家里也很穷，可人穷志不穷，没道理一直占人便宜的。 况且蓁蓁家里，也未必很有钱。 蓁蓁的肤色比起她们这些乡下村姑来是要白嫩了不少，可与那个付莎莎却差了一截。 杨小弟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不敢和桂凤犟嘴，只默默点了点头。 * 第二天早晨，叶蓁蓁还没起床，就听到家里传来响动。 她爬起床，揉着惺忪的眼走出来，就看到滕建秀和杨华明正收拾着家什，准备下地干活去了。 “村长，大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刚回的，时间还早，你再眯会儿吧。” 滕建秀是个急性子，昨天差了一天的工分，恨不得从今天找补回来。 这个时候挣工分，除了干足工时拿固定工分以外，还能够通过干别的活来挣分。 比如给生产队的牛割草，一篓子草两个工分。 “不了，醒都醒了，我洗把脸跟你们一块儿走吧。”说完，急急忙忙回屋换了一身旧衣服，洗了把冷水脸就跟上了滕建秀俩口子的步伐。 “你这孩子，等会儿你在晒谷场干活，跟着我们跑什么跑？实在闲不住，就到晒谷场那边，那边有条河，河坎上也有草，你去那边割了草放着，等我空了来给你背。” 杨华明看着叶蓁蓁勤奋的样子实在喜欢，不忍心她来回跑，索性给叶蓁蓁出了个主意。 叶蓁蓁听了之后顿住了脚步看了看晒场和没有收割的田地，中间距离确实挺远的。 “那我就不去地里了，直接去河边了哟。大娘，中午的时候我回去煮饭吧，你们慢慢回来，不用紧赶慢赶的。” 说完，步子一转，重新回家背了一个背篓，拿了镰刀，往晒谷场旁的河边走去。 八月天气实在热，大清早的，背着个空篓子走一道，都热得额头脖子后背全是汗，打湿了衣服黏在身上，只觉得哪哪儿都透不过气来一样。 叶蓁蓁拉开衣领，朝着里面吹了两口气，在河坎上站了一会儿，才找了个可以爬下去的地方，站在河岸边开始割起草来。 河岸两边因为水分充足，加上早晨起来露水未干，看上去更是鲜嫩翠绿，不一会儿叶蓁蓁就割了半篓。 可下脚的地方能割到的地方都割完了，叶蓁蓁仰起头看了看地势，前面一笼草长得更好，可因为没有下脚的地方，无法去割。 她只能重新爬上了岸，背着篓子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有落脚地又有茂密草丛的地方，疾步走过去，放下背篓就要下去割草。 却听到扑通一声，丝丝凉意透过裤腿传到了自己的身上。 低头一看，竟是被水溅到了。 “谁呀？” 叶蓁蓁转过头，只当是有人砸了石头下水，溅了自己一身。 可她身后，没有半个人影。 她狐疑的皱了皱眉，没当回事，继续往下爬，举起镰刀正要先割了临水的茅草，就看到一抹黑色从水里飘了起来。 “吼……” 叶蓁蓁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镰刀也滚到了一边，差点儿割破了她的手。 定睛一看，那黑色竟是一块布，而且还慢悠悠的朝着下方移动着…… 叶蓁蓁好奇，伸手牵住了黑布，没想到居然拉不动，叶蓁蓁心下一骇。 忙站起身，用力的拽了一把。 一个人头忽然从水里冒了起来，不等叶蓁蓁被吓坏，就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哪个多管闲事啊？我好不容易跳下来，你拉我做什么呀？” 那声音，粗嘎而苍老，赫然是个老人的嗓音。 “……”叶蓁蓁拽着黑布的手一时间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好半晌，老人见叶蓁蓁还不肯松手，忙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摆，“你愣着做什么呀？要么放手让我去死，要么就把我拉上去啊。” 老人刚说完，整个人就精疲力尽的瘫在了水中央。 忽然一波急流打过来，老人的身体顺着水流就往下一坠，叶蓁蓁拽在手里的布料因为力道不够也脱了手。 第43章 离我远点 手上忽然一空，叶蓁蓁立马傻眼了。 眼看着老人的身体顺着水流急速向下飘去，叶蓁蓁急得跺了跺脚，什么也顾不上了，纵身一跳下了水，朝着老人追了过去。 老人体力不支，这会儿已经晕了过去。 叶蓁蓁想把人送上岸，可是正好河道两边都没有着力点，他们没办法靠岸。 她抿了抿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只能一只手划水，一只手搂着老人的脖子，将他的口鼻露在水面，怕淹在水里时间长了把人给溺死了。 尽管他是有意求死，自寻短见，可既然她碰到了，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飘到了水流缓慢的宽敞处，又有浅滩可以靠岸，叶蓁蓁毫不犹豫的咬紧牙关，连吃奶的力气也一起用上了，拽着老人朝着岸边游去。 先是把人弄到了浅滩上，然后自己先爬了起来，拽着老人的肩膀往干处又拖又拉又是拽。 累了个半死，终于把人拖到了干净的地方。 “呼……呼……” 浑身瘫软，她坐在地上先喘了好几口粗气之后，才翻过身，趴在老人旁边，准备查看老人的情况。 “老大爷，你可别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呀。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要人还在，什么坎迈不过去呀。” 上辈子她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记忆中最深刻的苦除了心里苦以外，有一次印象最令人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深秋，农忙之后下大暴雨，她和章素雯双双得了很严重的风寒，但因为怕年底工分不够分不到足够的口粮饿肚皮，娘俩一块儿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进了深山砍柴。 进山难，出山更难，路过一个又一个山坡的时候，她都想干脆一闭眼跳下去算了。 活得实在是太辛苦！ 可她还是没有跳，虽然后来的日子算不上多么的富贵，但起码她等来了动荡岁月走到尽头，爸爸的冤屈得到平反。 虽然爸爸最后几年过得并不好，没过几年就离开了她们，但总算后来一家人也有一段朝夕相处的团聚时光啊。 所以，再苦，都不能轻易求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与叶蓁蓁截然不同的心境，阮振华是希望自己可以一死了之的。 虽然他生长于中国最混乱的时期，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但向来性格顽强的他，一直都不曾向命运低过头。 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努力求学，潜心钻研自己喜好的东西。烽烟四起时，他也曾深入军营为国效力，解放之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抛去一身浮华…… 可谁也没想到，解放之后不到二十年，阮家却轰然倒塌。 他被作为破除四旧的主要针对对象，下放到这个离家千里的地方劳动改造，隔三差五被拉到村子里的晒场坝上批斗一番…… 身体上的痛苦还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人的是，他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们，他无法获悉他们一点点的消息，是生？是死？ 可如果他们还在，五六年过去了，为什么一点点消息也没有？ 是不在了吧？ 又或者，都怪他连累了整个阮家，所以当他死了？ 是了。 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可他偏偏是个胆子小的，跳个河而已，犹豫踌躇了五六年，直到今年开春雨绵绵，过度的湿冷天气侵坏了他的身子骨，他终于想到了顺子自然不去管它，病死就病死了吧。 可谁知道风寒都上身半年了，他还没死！ 成天迷迷糊糊还要被人拽出去咒骂殴打，这种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他终于想到了自绝。 “哎……” 张开眼，看到天际一片蔚蓝，活了六十多年的阮振华就知道，自己第一次自绝失败了。 “老大爷，您醒了？” 听到叹气声，正不知道怎么办的叶蓁蓁惊喜的喊了一声，忙上前扶起了阮振华。 阮振华在河里喝了一些水，平躺着正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便顺着叶蓁蓁的搀扶坐起了身，长长的吸了两口气，又呼了几口。 “你这丫头干什么要多管闲事？我……我都说了我要去死，你干什么还跳下去救我？” 看着阮振华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但说话的精神头却还好，叶蓁蓁不禁舒了一口气，朝着阮振华俏皮的弯了弯眉眼。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救了老大爷，可是积了大德，以后说不定会有福报呢。” “福报？”阮振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历经沧桑的眸子朝着河岸两边看了看，转而板起了脸，朝着叶蓁蓁缓缓道。 “算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刚刚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从水里拉了起来，叶蓁蓁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独处。 “老大爷，你听我说，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不能再做傻事了。” 这个老大爷，该不会是还没想清楚，想等自己走后，又跳下去吧？ 看着阮振华毫无朝气的眼神，叶蓁蓁好不怀疑他会这么做。 阮振华黯淡的眼忽地闪了一下，随后咧了咧嘴。 “你当我跳河跟吃饭一样，一天还有个顿头？我要是早有这魄力，也轮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了。走吧，赶紧走，别让人知道你遇到了我，更别让人知道你救了我。” 他是个不祥之人，他是个反动派，接近他就是跟现在的革命作斗争，是造反，是不积极的。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丫头跟村子里的那些丫头不一样。 “你……” 听着阮振华的话，叶蓁蓁眸子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正要细细打听阮振华的事儿，就被阮振华用力往肩膀上一推。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滚！这地方是我先来的，不许你到这儿来！” 叶蓁蓁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整个人怔然，正要开口，就听到河岸上面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蓁蓁，你怎么在这儿？阮振华，你又怎么回事？好好的不去干活，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杨华明说着，蹲下身一下子顺着河坎滑了下来，凑到了叶蓁蓁旁边，拽着她的手臂就想走，却摸到了叶蓁蓁的衣袖一片濡湿。 “你怎么了？衣服怎么都打湿了？” 第44章 前往军区 “我……” 叶蓁蓁正想解释，杨华明却拽着她急急忙忙上了河岸。 “蓁蓁，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和那人在一起？” 杨华明的脸色有些暗沉，眉头也微微皱着，让叶蓁蓁觉得有些迷惘。 “杨叔，那位大爷是什么人啊？” “这个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反正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你以后再见着他记得离远一点就是了。好了，你割的草呢？你这衣服湿透了，跟我回家换身衣服再来上工吧。” 什么人会让杨华明提都不愿意多提，重活一次的叶蓁蓁不难想到。 她回过头，朝着坐在河边那抹单薄削瘦而佝偻的背影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几分恻隐。 “杨叔，那人叫什么名字？是从哪儿来的？你跟我说说吧，他刚刚跳了河，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跟着跳下水把他给救上来了。” 杨华明背着大半篓子的青草在前面走着，阮振华在长平村已经待了这么多年，除了批斗会上永远一言不发以外，倒是从来没有给他添过什么麻烦。 可叶蓁蓁的话一出口，杨华明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他想寻死？” “嗯，我救了他，他还骂我多管闲事。杨叔，他是被下放到村子里来劳动改造的坏分子吗？那我救了他，我是不是也成了坏分子？” 叶蓁蓁睁着清澈的大眼，朝着杨华明不解的问着。 杨华明看了叶蓁蓁一眼，抿了抿唇角，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者不怪，你舍身救人到底是一件好事。只是蓁蓁，那人不但是个坏分子，而且是个冥顽不灵的坏分子，六七年起就来了长平村，批斗了无数次，可他从来没有松口承认过自己的错误。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懂，记得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听着杨华明苦口婆媳的话，叶蓁蓁虽然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但与此同时却又觉得温暖。 村长是实实在在为她着想的。 如今的形势便是如此，靠近一个思想有问题的坏分子，她的名声也容易被人攻讦。 但，看着老大爷孤单落寞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爸爸的境遇。 在她和妈妈看不到的偏远山村里，爸爸是不是也像这个老大爷一样，对一切都绝望过。所以，他原本不算结实但却康健的身体才在短短数年间就败成了那个样子。 “好，我会注意的。” 不管如何，村长一片好心，叶蓁蓁乖巧应下，让他安心。 见她乖巧，杨华明果真舒了一口气。 他就怕这些城里来的小年轻不听话，不过好在大家都还挺识时务的，至今没有人愿意和阮振华走得太近。 “明后天就是中秋节了，那天给大家放个假，你要是有想买的东西可以趁着那天去。农忙还有一段时间才收尾，大家还得忙一阵子。” 对呀中秋节快到了。 叶蓁蓁第一时间想到了家里，忽而才想到早在三四天前她就已经写了两封信让人带到邮局投递了。 她出来快要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她妈的肚皮里是不是已经怀上了小弟妹。还有菡菡姐，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怎么样？ 可是再担心，她还是只能等着他们回信，两地之隔有些远，一天假期她回不去。 可转念一想，杉树村太远她够不着，可北郴军区呢？ “杨叔，你知道北郴军区吗？” “那当然，凡是S省的人，就没有知道北郴军区的。” “那你知道军区在哪儿吗？离咱们这儿远不远？”知道就好了，若是隔得近，她想去军区看看陆昱珩。 “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走路的话好几十里呢。怎么，你有认识的人在军区？” 叶蓁蓁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压抑不住的咧开着，“有个熟人在军区，以前对我们一家挺照顾的，我想趁着过节去看看他。” “是上次来送你那个小伙子吧？” 叶蓁蓁本想瞒着点杨华明，毕竟陆昱珩不是她的表哥，这个真相迟早会被人知道。 但晚一天是一天啊。 可她没想到杨华明眼力劲挺好，一下子就看出来陆昱珩是个当兵的，而且还猜出了她要去看的人，就是陆昱珩。 “杨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对，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爸妈，可一天假期我回不了家，就想去部队看看我表哥，跟他一起过个节，你看行吗？” 杨华明闻言，颔了颔首。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们镇上有到北郴市的班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北郴市，军区可能要偏一点，但应该也是有车的，具体我不太清楚，得你自己到时候去打听了。” 叶蓁蓁一想，正准备点头。 忽而想起陆昱珩特意把她调换到长平村来，只怕就是为了让她离他近些，方便他看顾他。 那么，中秋佳节，他是不是会过来找她？ 那万一她去了，他来了，两个人错过了怎么办？ 又或者，她不去，他又没来，又怎么办？ 想到种种可能，叶蓁蓁不由蹙了蹙眉头。 * 第二天中午，吃过了午饭之后，叶蓁蓁便烧水洗了个澡。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梳成了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而后，整个人看上去恬静又稳重。 借着一盘青蛙肉带来的喜悦，她向杨华明讨了半天的假期。 “蓁蓁姐，蓁蓁姐，你看，这是我今天抓到的泥鳅和黄鳝，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把这些做了给我们加菜好不好？” 杨小弟提了个尼龙袋子过来，给叶蓁蓁看了一眼他昨天和今天的战利品，希望明儿能过一个丰盛的节日。 “小弟，我今儿要走呢，明天估计快天黑才能回来。这些……这些东西你都先用清水养着，等我回来给你做吧。” 她本以为乡下人人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打牙祭，不会太好抓。 没想到杨小弟不过两天功夫，就抓不到了不少。 她提起袋子一角掂了掂，怕是有三四斤的样子。 “啊？这样啊，不能早一点回来吗？” 叶蓁蓁心里不忍，但一想到陆昱珩，她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能哦，对不起了小弟，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第45章 我不甘心 “砰……” 北郴军区，营长办公室。 一声沉闷连绵的响声骤然响起，紧跟着就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又请假？陆昱珩，这连着几个月你都请了几次假了？你当军营是你家，我们大家伙儿都陪你玩过家家呢？” 伴随着这段怒喝，之间立在陆昱珩面前桌子后方的军装男人忽地一把撕碎了陆昱珩刚刚交上来的请假条。 陆昱珩面上一黯，捏了捏双拳，呐呐道，“营长，就一天，我就请一天假还不行吗？从今以后，我除了休假再也不请了。” “不行！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待着，要是让我知道你离开军区，那你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进部队的时候说要靠自己的力量往上走，拒绝他们把他与陆家的关系抛出去。 前几年表现倒还算不错，可谁知道最近两个月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每个月一有假期就离开军区，假期修完了就算了，居然还请假…… 呃…… “至于吗？我真的有事，又不是出去鬼混！” 看着一营长黑压压的脸色，陆昱珩忍不住掀了掀嘴角，朝着他道。 谁知道一营长的脸色更加的黑沉了。 “我管你是去干嘛，反正就是不准去！” 军装男人说完，双手拄在桌面上，漆黑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陆昱珩。 陆昱珩拧着眉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朝着他举起了双手成拳舞了舞。 “行行行，你营长大你说了算行吗？那我先走了……” 一转身，牙齿咬住了唇角，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办呢？ 走不掉，不能去陪他的小姑娘过节了，她一个人在乡下孤零零的，该多可怜呐？ 不过，他的小姑娘一个人离家这么远都可以，一个人过个节日也应该可以的吧？听她说，村长一家对她还算不错，也许八月十五，她也会跟在一起过也说不定，未必就会孤单。 这么一想，陆昱珩的愁绪淡了不少。 只是过个节而已，叶蓁蓁这点事情都熬不过去，那也不是他看上的姑娘了。 此时此刻，陆昱珩还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已经在来找他的路上了。 而正坐在车上的叶蓁蓁也不知道，有人比她早一步来到了北郴军区的大门口。 部队的纪律不比外面，戒备森严，守卫重重。 付莎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在军区门口张望了许久，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混进军区里面。 她把只说那个人就在北郴军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这让她怎么找嘛？ 忽然，军区大门打了开来，几个女兵从里面走了出来。 “婷婷，你最近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听到声音，付莎莎瞬间回过头，就看到有两个女兵手挽着手走在一块儿，其中个子稍矮的那个仰着头朝着她身边那个高挑白皙的女兵问道。 真漂亮！ 这部队里的女兵难道都这么漂亮吗？ 先不说那个个子高挑的，就旁边那个矮个子的，那也就是站在那个高个的旁边才显矮，要是跟她比起来，绝对是算高的。 虽然她的相貌没有漂亮到让人眼前一亮，但起码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 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就十分的漂亮了，柳叶眉，丹凤眼，明眸皓齿，面若桃花，美得让人惊艳。 这部队里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她爸说的那个人还能看上她这样的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我今年都二十了，我爸说我妈在家给我相看好了一个人，可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施文婷锁着眉头，想着陆昱珩对她的毫无兴趣，整颗心就觉得憋闷。 “我知道，可是婷婷，我觉得陆连长也就是人长得好看而已，其他方面根本就配不上你。他要是对你有意思还好，起码你的坚持还有一些意义，可你也看到了，他对你根本就……” “你别说了，要真那么容易，我早就放弃了。陆……就这么放弃了，我真的不甘心。” 四年了，从四年前新兵入伍的那天起，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大雨滂泼之中随手拉了自己一把的男人攫取了。 陆？ 陆！ 陆连长！ 是那个陆吗？ 原来还只是个连长啊，付莎莎不满意的跺了跺脚。 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害得她放弃了留在城里过好日子的机会，跑到了长平村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这么一想，付莎莎一路奔过来的热情一下子被击得所剩无几。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虽然只是个连长，但那可是陆家的人啊。 要不然，还是先想办法见见人再说吧？ 但她却没有了直接去见陆昱珩的心思，只想先偷偷打量陆昱珩一眼。 这么想着，付莎莎便没有继续守在大门口，反而转身走了。 * 北郴军区虽在郊区，但也不是十分偏僻，军区外面学校，医院，饭店，招待所应有尽有，生意不见萧条，反而因为靠着军区格外兴隆。 叶蓁蓁到达北郴军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军区找陆昱珩，反而是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可以做饭的那种套房啊？” 叶蓁蓁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了怀里的介绍信递给招待所的工作人员。 这个年代出远门并不方便，还需要开介绍信，好在杨华明人很好，二话没说就给她开了一封。 “有，一块钱一天，住吗？” 来都来了，当然得住！ 叶蓁蓁放下了肩头的包包，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块钱，递向了工作人员。 “开一间吧。” 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很快给叶蓁蓁开好了一间房，并将手写收据一并递给了叶蓁蓁。 “给你开了靠窗的那一套，从这里过去走到尽头就是，喏，这是收据和钥匙，你拿好。” 叶蓁蓁接过钥匙就回了房间，恰好与在外面晃了好几圈的付莎莎错过了。 “我要住店，给我这头最外面的那一家。” 她到处看过了，这家招待所靠窗的房间很多，但唯有两三间可以时时刻刻看着军区的大门方向。 那个叫婷婷的姑娘那么喜欢那个姓陆的，明天过节，说不定她会找机会约陆昱珩出来也不一定呢。 她要等着看那个陆连长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46章 白跑一趟 叶蓁蓁回到房间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安顿好之后，才又出了门。 这一次，她直奔军区大门口的警卫室。 “找谁啊？” 警卫室的玻璃窗被叩响，里面立马传来了一声不算耐烦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出现在了叶蓁蓁的视线里，看见是个小姑娘，男人的眼神更加轻忽了，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问道。 “找谁呀？” “我想找一下陆昱珩。” 偌大一个军区，甭说连长，营长团长都是扎堆的，陆昱珩是谁？还真没那么引人注目。 叶蓁蓁本以为提起陆昱珩的名字，就算不看她的面子，看陆昱珩的面子也有人会帮她传话。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说出陆昱珩的名字之后，警卫员跟着重复了一遍。 “不认识，不认识！” 说完，哐当一声就合上了窗户。 叶蓁蓁瞬间傻眼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陆昱珩如今在部队里的职位是什么，她只记得她前世最后走到了一军之长的位置，满身荣耀，耀眼无比。 怎么会有人不认识他？ 她却忘了，这还是七十年代动乱之中，陆昱珩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叶蓁蓁抿了抿嘴，再次叩响了警卫室的玻璃窗。 “大哥，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找过来，麻烦你帮我找一下他吧。他叫陆昱珩，陆昱珩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叫的。” 警卫员见叶蓁蓁不识相走人不说，还敢反复敲窗纠缠，当下黑了脸，打开窗户就冲着叶蓁蓁吼了起来。 “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军区那么多人，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么一个人，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走走走，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别耽误我的时间。” “我不走！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你不给我叫人，那你开门，让我自己进去找！” 叶蓁蓁看着警卫员不耐烦的表情，也不强求了。 总有人是狗眼看人低的，也总有人站着一席之地，总以为自己了不起的。 但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陆昱珩，她才不要白跑一趟呢。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开开门让你自己进去，我看你是疯了吧？赶紧给我走，不然一会儿给你抓起来送警察局去！” 叶蓁蓁不服，进不了门，她气得咬了咬唇。 随后看到军区门口还是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难道还没有一个人认识陆昱珩吗？ 想着，她干脆嗓门一扯，站在大门口就喊了起来。 “陆昱珩！” “陆昱珩……” “陆昱珩……” 很快，很多人都朝着门口这边围了过来，目光诧异的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姑娘。 “姑娘，军区进去还有好远呢，你这么叫人是不行的。” “我知道，可是他们不帮我找，我自己又进不去，我只能这么办了。各位大哥，你们有没有人认识陆昱珩啊？” 叶蓁蓁当然不指望自己的嗓门能把陆昱珩给喊出来，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吸引人，然后另找人带话。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差，喊了一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陆昱珩。 不对劲啊。 他那么优秀，不管在哪儿都应该是万众瞩目的才对，怎么没人认识他呢？ “婷婷，那边怎么这么热闹啊？咱们过去看看呗？” 其实军区的人并不是每天都能够随意出入的，是有限制的。 施文婷和室友之所以出来，是因为她倒霉的日子就要到了，她有痛经的毛病，每次都要喝红糖姜水才能缓解，她是约了室友一起出来买东西的。 这个年代，军权至上，军人在很多方面都有些绝对的优势。 不然她家里也不会费了大把大把的力气把她往部队里面塞了，部队里面纪律森严，你家世背景再好，也是要遵守纪律的。 在军区门口，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围堵的场面，若是被哪个领导见了，只怕警卫员的日子不好过。 “算了吧，万一给领导碰见了就不好了。” 室友听了施文婷的话，想起了军区领导们的大黑脸，顿时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那咱们赶紧进去吧。” 说着，俩人绕过了人群，正准备进门。 就听到叶蓁蓁忽然又高喊了一声。 “陆昱珩……” 施文婷的脚步忽地一顿，“她喊的谁？” “好像……好像是陆连长的名字，要去看看吗？”室友见施文婷的脸色有些僵滞，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 “嗯。”施文婷点点头，脚步一转，走到了人群之中，看向了叶蓁蓁。 叶蓁蓁张开嘴正准备再叫，就看到一个大美人儿忽然挤到了最里层，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带着探究与疑惑。 叶蓁蓁顿时心头一喜，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跟陆昱珩什么关系，但她肯定认识陆昱珩！ “这位姐姐，你认识陆昱珩吗？” 施文婷看到叶蓁蓁的第一眼，心里就油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危机感。 见她笑眯了眼朝着自己走过来，施文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大高兴的打量着叶蓁蓁。 这个女人是谁？ 会是陆昱珩的什么人？ 明儿就是八月十五，她这个时候来找陆昱珩，是来陪他过节的？ 一时之间，施文婷的心思千回百转。 旁边她的室友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下巴，有些嘲讽的看着穿着比较朴素的叶蓁蓁。 “我们婷婷当然认识陆连长了，倒是你，哪儿来的？找陆连长做什么？” 连长？ 原来陆昱珩现在还只是个连长呢，怪不得门口的守卫兵不认识他。 这会儿，叶蓁蓁忽然有点儿理解警卫员的不耐烦了，偌大一个军区，一个连长确实不好找。 不过…… 那个回她话的人，口气挺冲啊。 不过她见过比这更冲的，也没当回事，反而咧开嘴笑得更加天真烂漫了。 “姐姐，我是陆昱珩的表妹，因为中秋节回不去T省过节，就过来看看我哥。” 婷婷？ 看来是陆昱珩在军中的爱慕者啊，不得不说，这位婷婷姑娘长得真的很漂亮，加上穿着一身笔挺严肃的军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但因为她的身材极好，即使是毫无曲线设计的军装也挡不住她婀娜多姿的曲线，叶蓁蓁抿了抿嘴。 这位婷婷姑娘，应该是文工团的吧。 说不定还能歌善舞呢。 施文婷一听叶蓁蓁说陆昱珩是她表哥，虽然心有怀疑，但却又不敢大意，脸上带了三分笑意。 第47章 有了面子，想要里子 “是吗？原来是陆连长的妹妹啊，那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进去帮你叫陆昱珩出来，怎么样？” 听着施文婷的话，叶蓁蓁立马勾了勾唇。 “好啊。我叫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蓁，你告诉我哥，我哥就知道了。”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施文婷嗫嚅了一遍叶蓁蓁的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叶蓁蓁，想要从少女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无奈叶蓁蓁视线一片清明，什么都没有。 “姐姐，麻烦你了，那我就在这儿等你咯。” 看着叶蓁蓁甜甜的笑容，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施文婷只能颔了颔首，转身快步朝着军区里面走去。 室友见了，仍旧转过头深深看了叶蓁蓁一眼，转过头追着施文婷跑去了。 “婷婷，我总觉得那女人好像是在撒谎一样，陆连长来军营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表妹来过……” 施文婷喜欢陆昱珩好几年，她这室友一直以施文婷马首是瞻，自然也替她留心着陆昱珩身边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 她也很怀疑那个女人的身份，她记得齐越说过，跟她们那些人讨要的票据，最后都是拿去送人的。 为了试探陆昱珩，她连月事带票都夹在了那些票据里，本以为他会回来质问。 可至今为止，也没有看到他因为这个来找他。 不但如此，前两天齐越又在找大家收集票据了。 而且那种票据他依旧来者不拒…… 这就说明，他送票据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姑娘。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要去帮她叫人？万一她是陆连长喜欢的人怎么办？” “秦霜！” 秦霜的话音刚落，施文婷就皱着眉头喊了她一声，秦霜立马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施文婷。 “对不起啊婷婷，我……我一时嘴快而已，我也是替你担心啊。不过不可能的，那个什么蓁蓁看起来就土得掉渣，穿得没你好，长得也没有你高挑好看，陆连长的眼光很好，一定不会喜欢上她而不喜欢你的。” 施文婷听了秦霜这话，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但依旧有些发褶。 “可是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每次想方设法见到一面，说不上话他就走人了。”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别处都是她不想搭理人，从没人不愿意搭理她。 可偏偏在陆昱珩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跌跟头。 “那或许是陆连长还没开窍而已呢，他不喜欢你，或许他现在谁也不喜欢呢。等他开窍了，说不定就喜欢你了。” 秦霜兴奋的说着，心底却有些不屑。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陆昱珩不是没有开窍，只不过他是真的不喜欢施文婷而已。 可施文婷不肯死心啊，她不是没劝过她，可每次她刚一开口说陆昱珩可能喜欢别人，施文婷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施文婷可是师旅长的女儿，她惹不起。 “走吧，不管那个女人是谁，答应了她的事情，总是要办到的。” 说着，施文婷脚步一转，朝着陆昱珩所在的连队方向就走了过去。 “你……你还要去帮她叫人啊？就算陆昱珩不喜欢她，可万一她打着陆连长的主意呢？” 施文婷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就她，我还不放在眼里。秦霜，你不觉得这个机会比我自己制造跟他见面的机会如何？” 她想方设法都难见他一面，眼下这个机会白白送上门，她为什么要拒绝？ 秦霜看着施文婷迷之自信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为施文婷暗暗祈祷。 门口那姑娘，可千万别是陆连长的心头好啊，不然的话，施文婷不得疯啊。 就算是，也求陆连长别表现得太明显了…… 施文婷可不知道秦霜那么多的想法，很快两个人前后脚来到了陆昱珩的宿舍外面。 女兵是不许进入男兵宿舍的，可奈何施文婷漂亮，多的是人为她传话。 正在奋笔疾书给叶蓁蓁写信的陆昱珩乍一听施文婷找他，二话没说就拒绝了。 “忙着呢，没空。” 带话的人听到陆昱珩的回答，都有一种恨不得扑上来给他一拳的冲动。 “陆昱珩，人施文婷好歹是个姑娘家，你好歹给人留点儿面子吧。” 陆昱珩冷哼一声，“有了面子，就想要里子，要是她得寸进尺怎么办？不见就是不见，让她走！” 嘿！ 一个破连长而已，搞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一样。 “陆昱珩，我提醒你一句啊，人家施文婷的父亲可是施旅长，人家稀罕你那可是你的福气，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传话的人见陆昱珩始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陆昱珩立马抄起了旁边的笔筒，朝着那人就砸了过来。 “都说了老子很忙，你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谁规定她稀罕老子，老子就得稀罕她？” 那人见陆昱珩抄起东西砸人了，气得大骂了几句，转身就去给施文婷回话了。 施文婷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心想面子都丢了还见不着他的面也太亏了。 “你去告诉他，我是来替人带话给他的，他要是不后悔的话，就尽管忙着别下来！” 那人见施文婷绷着脸皮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施文婷同志，那陆昱珩就跟个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你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干什么非要跟他杠着啊。” 部队里比陆昱珩优秀的人又不是没有，凭着施文婷的家世，找什么人找不到，为什么非要在陆昱珩这棵歪脖子树上面吊死啊。 施文婷的脸色忽地一沉，秦霜看了忙朝着带话的人一吼。 “让你去你就去呗，费什么话呀！赶紧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们找别人了。” 那人见状，忙又跑上去找陆昱珩了。 连着两三次写信的心思被打断，陆昱珩气得脸色阴沉的吓人。 实在是不想被再打断，他终于走了出来。 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走出来，施文婷的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笑颜。 “陆昱珩，你来了。” 陆昱珩轻哧一声，眼白一翻瞟了她一眼，“你都放狠话了，我再不来岂不是不识抬举。说吧，给什么人带什么话……” 第48章 陆昱珩，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昱珩，明天中秋不回家吧？我们团里准备明天晚上一块儿聚一聚，你一起来啊？” 其实，没有门口那个姑娘，施文婷今天也是要想办法见陆昱珩一面的。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最宝贵的年纪也就是十五六岁到二十五六之间，而男人不一样，男人过了二十五六人生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她今年已经二十了，五六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她妈说得对，应该在趁着自己最美好的时候找一个最优质的男人。 而陆昱珩就是她看上的那个人。 可是他却看不上她。 听了她的邀约，陆昱珩不以为然的摆了摆头。 “没兴趣，说完了吗？” 他就知道，什么给人带话，不过是骗他出来的借口。 见他转身就要走，施文婷急忙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陆昱珩急忙手一扬，挥开了施文婷的手。 “同志，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你是旅长千金，我可只是个草根小士兵，到时候施旅长找我麻烦，我有嘴说不清的啊。” 嘴上怕得罪她父亲，可语气中的嘲讽却让施文婷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 “陆昱珩，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避如蛇蝎啊？你跟我说，我改不行吗？” “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我哪儿，我改行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还需要找一个不喜欢她的理由吗？ 他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听见陆昱珩这么一说，施文婷眼中氤氲一片，咬着唇瓣盯着陆昱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秦霜见了，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陆昱珩，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婷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朝她甩什么脸子啊？她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喜欢，你是不是有病啊？” 虽然施文婷喜欢陆昱珩这事儿是有点儿过于一厢情愿了，可陆昱珩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狠心吧。 什么叫你喜欢我哪儿，我改哪儿。 这也太不给施文婷面子了！ 这也就是施文婷性子够坚韧，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找根绳子上吊去了。 这要是秦霜一直愿意跟在施文婷身边的原因。 “对，我就是有病。所以，好好劝劝你的朋友，别成天盯着我这个病人了。” 看着陆昱珩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儿，秦霜几乎忍不住想骂娘。 倒是施文婷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挽住了秦霜的胳膊。 “门口有个女孩找你，霜霜，我们走吧。” 她虽然喜欢他，打定了主意想要收服她，可到底也还是要脸的。 他刚刚的话，仿佛一把刀子捅进了她的胸口，她需要冷静。 秦霜搞不懂施文婷，“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给他带什么话啊？婷婷，我真替你不值！” 施文婷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要是不把话带到，万一那真是他的表妹或者什么人，他只会更加讨厌我。” * 施文婷和秦霜走了。 陆昱珩捏着未写完的信站在宿舍门口，狐疑的眯着眼，想着施文婷临走前的那句话。 门口有个女孩找他？ 谁会来找他？ 该不会是施文婷故意扯谎的吧？ 陆昱珩没打算相信施文婷的话，眯了眯眼，打算回宿舍重新给叶蓁蓁写信去。 请不了假去陪她，只能写封信找人带过去了。 希望她不会不高兴吧。 “陆昱珩！” 就在他推开门的刹那，隔壁六连的连长忽然跑了过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陆昱珩，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然呢？我该在哪儿？”陆昱珩剜了一眼，手一挥，推开了他支在自己肩头的手。 手一空，六连长身子一个踉跄，额头撞到了门框上，他赶忙用手捂了额头吐槽陆昱珩。 “我草，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暴躁了。施文婷不是答应那姑娘来给你送信了嘛，难不成她没来？不可能呀，按照施大小姐的行事风格，这可是一个绝好的跟你套近乎的机会，她会舍得不来？” 原来，叶蓁蓁在大门口闹腾的时候，六连长刚好路过，本来想帮忙跑腿儿的。 可是施文婷比他先一步站了出来，他想施文婷答应了，那应该就可以了，便转身出了军区，到外面吃东西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那姑娘还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施文婷万一以为那是陆昱珩喜欢的姑娘就不给带话怎么办？ 所以他才急急的跑了回来…… “什么姑娘？真有人找我？” 陆昱珩这才正了脸色，皱着眉头看着六连长。 “当然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她叫什么……蓁蓁？长得挺好看……” 蓁蓁？ 不等六连长把话说完，陆昱珩就朝着他推了一掌，迈开了步子朝着军区大门口跑去。 可怜六连长本来就额头疼，又被他推着撞了一下，额头顿时更疼了。 * “唔……” 招待所里，付莎莎因为起了大早赶路，在门口踌躇了半天累得够呛，进了招待所之后就先美美的睡了一觉。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唤起来，才把她从梦中给拉了起来。 揉了揉的惺忪的眼，仰头就朝着透着光亮的窗户看了过去。 整个人猛然一惊，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开靠窗房间的初衷是为了找人，连忙从床上弹跳而起，鞋子都来不及穿扑到了窗户边，朝着军区大门口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 嘿！ 居然看到了熟人！ 付莎莎的眼神忽地一沉，她怎么也到军区来了？该不会是跟她一样，知道陆家的少爷在这边从军，来勾搭他的吧？ 想到这里，付莎莎不由得阴狠的看了叶蓁蓁一眼。 好啊，怪不得现在不爱搭理她了，原来她也想来攀高枝！ 哼！ 付莎莎想着若是给叶蓁蓁攀上了陆家的小少爷，叶蓁蓁再在陆少爷耳边说一说她爸爸做过的那些事情，那他们付家还能落到一个好吗？ 就算一点不用军政方面的事情，付莎莎也听说过陆家在T省的影响力。 弄跨他们付家，对于陆家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 想到自己也要落得跟郁菡或者叶蓁蓁那样的苦日子，付莎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手指头紧紧扣着窗棱，粉红的指甲盖里满是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第49章 他姓陆，是个连长 陆昱珩还没跑到军区门口，就远远看到叶蓁蓁静静的靠着警卫室的墙壁，视线瞭望着军区大门口对面的山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她在想什么，他都很高兴。 “蓁蓁！” 他喊了她一声，加快了脚步，叶蓁蓁也听到了他的声音，收回视线朝着他看了过去，就看到一抹绿影如风一般朝着自己席卷过来。 叶蓁蓁朝前走了两步，以为陆昱珩会抱住她，可没想到陆昱珩却在俩人即将抱在一起的档口，竟用双手箍住了她的胳膊。 “蓁蓁，你怎么跑来了？” 陆昱珩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口气还十分沉重，这是叶蓁蓁始料未及的。 面色微黯，她咬着唇瓣抬起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不想我来？” 陆昱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骇人，忙咧了咧嘴角，顺势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军区外面走。 “说什么傻话呢，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长平村到这里可不近，你怎么跑来了？” 怪不得他刚刚跑起来还笑眯了眼，走近了反而板着个脸，原来是担心她。 叶蓁蓁满意的勾了勾唇，忽而又想起了施文婷来。 “怎么，那位婷婷姐姐没有告诉你吗？我是来找你一块儿过八月十五的呀。” 叶蓁蓁提起施文婷的时候，冲着陆昱珩暧昧的眨了眨眼。 陆昱珩顿时面色一沉，抬手在叶蓁蓁的脑门上轻轻一弹。 “什么姐姐，别瞎叫。你妈只有你一个娃儿，就算以后还有，那也是你当姐姐。” 叶蓁蓁嘿嘿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改为勾住了陆昱珩的胳膊。 “陆大哥，我看那个婷婷姑娘长得很漂亮啊，英姿飒爽的，听说她父亲还是个当官的，你真的不心动？” 其实叶蓁蓁知道陆昱珩不会心动，若是心动，上辈子她就不会被付莎莎算计丢了孩子丢了命，陆昱珩也不会苦苦守了她那么多年。 但是她听惯了成熟稳重的陆昱珩说话，跟那种万年枯井的沉寂比起来，她更加喜欢有朝气有活力的陆昱珩。 就好比现在，她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他就气得回过头瞪着她。 “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有空的话，多看看书。” 以前，他只当她年纪还小不懂，所以他这几年一直安安心心的待在部队里，努力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直到叶春华忽然辞职，他们家要搬离云海市……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他爸告诉他的。 他曾在叶春华门下学习了好几年，叶春华和章素雯对他都十分的好，他爸记着这份情，特意叫他回去送叶春华一程。 他连夜赶回家里的时候，他爸还诧异呢。 “没看出来啊，你对叶老师的感情还挺深厚的。” 他当时一笑置之。 没好意思说，他对叶老师有情意不假，可让他连夜赶回的原因却不是叶春华，而是叶家的小姑娘，那个不知怎么回事就走到了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你的事情吗？她很喜欢你啊。” 陆昱珩没有否认，施文婷这几年的确为他做了许多事儿，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蓁蓁，别人的事情与你我无关，你只要记得，我在等着你长大就行了，知道了吗？” 自称喜欢他的人，又何止施文婷一个。 可他都不喜欢，也绝不给任何人希望。 不拖泥带水耽误人，是他能回报给那些姑娘唯一的东西，这一点，他不会吝啬。 看着陆昱珩忽然沉静的眼神，以及正儿八经的口吻，叶蓁蓁忽地就收起了嘴角的弧度，乖乖的朝着陆昱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他一直在等她，她一直以为他只等了她十八年，其实不然，他一直都在等她。 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脸色却有些沉了下来，陆昱珩忙揽过了她的肩头，晃了晃她的小身板。 “好了，别想了，既然是来陪我过节的，那就开心一点。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两个人晃晃悠悠就朝着国营饭店那边走去。 没走几步呢，就被忽然冲到自己面前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蓁蓁！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你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付莎莎。 本来她没打算让叶蓁蓁知道自己来了的，可她没想到叶蓁蓁的表哥居然也在这个军营里。 那么也就是说，叶蓁蓁并不一定是冲着陆家的少爷来的，她可能只是来看她表哥的？ “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付莎莎的那一刻，叶蓁蓁愣了一下，随即骨子里快速窜起一股凉意。 付莎莎为什么回来军区？ 她来有什么事？ 还是她也重生回来了，所以故意跟踪她，从而与陆昱珩重新认识上，然后从中破坏他们？ 想着，叶蓁蓁的脊背都跟着僵了起来。 “我来这儿有点事，你呢？不会是特意过来找章大哥过节的吧？” 说着，付莎莎便抬起头来，朝着陆昱珩扯了一抹温婉宜人的笑容。 “章大哥，好久不见。” 其实，若是不论身份，叶蓁蓁这个表哥长得倒是挺让她欢喜的，又高又大，长得还帅气，就是性格有点冷漠，但却显得极有个性。 正如她所想，陆昱珩对她十分冷漠，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别过了视线，望向了别处。 “对啊，村长说明儿放假一天，家里是回不去了，一个人过节又孤单得很，就过来找我哥聚一聚。” 听见叶蓁蓁这么一说，付莎莎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疑心，转而看着陆昱珩的侧脸，心里打起了另外的主意来。 “我饿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跟我哥去吃饭了。” 看付莎莎盯着陆昱珩的侧脸，叶蓁蓁只觉得脊背窜起一股凉意，迫不及待想拉着陆昱珩走人，避开付莎莎一些。 谁知道她刚拉着陆昱珩走了两步，付莎莎就又缠了上来。 “蓁蓁，其实我是过来这边找人的，可是我进不去军区里面。你……你能不能让章大哥帮我找一下人？” 呃？ 付莎莎是来找人的？ 叶蓁蓁狐疑的看了付莎莎一眼，“你找什么人啊？我表哥又不是什么大官，不一定能找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陆，是个连长。” 第50章 大白天的，脱衣服干什么？ 付莎莎防备着叶蓁蓁，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陆昱珩的身份，心想只不过是一个姓而已，叶蓁蓁应该猜不到她要找的人其实是陆家的少爷，从而来跟她抢人吧？ 可她没想到她的话一出口，叶蓁蓁和陆昱珩的眸子里同时闪过了惊讶，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姓陆的连长，整个军区好像就他一个吧？ 陆昱珩暗搓搓的想着，偷偷拿眼打量着付莎莎。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难道这又是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他张罗的相亲对象之一？ 另一边，叶蓁蓁听到付莎莎的话，整张脸都有些僵住了。 虽然看到付莎莎出现在北郴军区附近她觉得很奇怪，但她真没想到付莎莎竟然就是冲着陆昱珩来的！ 这个时候，不论前世今生，付莎莎都是不认识陆昱珩的呀。 她怎么会…… 看叶蓁蓁和陆昱珩都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付莎莎也跟着蹙了蹙眉头，心里有些怨愤。 叶蓁蓁跟陆昱珩才见着没一会儿，她该不会就跟她表哥告了状吧？ “章大哥，怎么样？你认识我要找的人吗？” “他不……” 叶蓁蓁一张嘴，正要替陆昱珩回绝付莎莎，就被陆昱珩给打断了。 “认识啊。” 叶蓁蓁立马回过头瞪着陆昱珩，难道他要承认他就是付莎莎要找的人了？ “真的？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或者你帮我把他叫出来一下？” 陆昱珩的回答，让付莎莎喜出望外，眸子都亮了起来。 看着付莎莎亮晶晶的眼神，又看到叶蓁蓁不停朝着自己眨巴的眼睛，他忽而勾起了唇角。 “这个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只是个小兵而已，哪有能认识陆连长那种人物。” “可你刚才还说认识的，你是不是……不想帮我的忙啊？” 付莎莎说着，眼珠子不断的朝着叶蓁蓁的身上瞟。 “不是，我说的认识是我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啊。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见到他。” 听着陆昱珩说不认识那人的时候，付莎莎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陆昱珩说有办法，她又提起了精神来。 “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我……我请你和叶蓁蓁吃饭！” 太好了！ 她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那个人，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次就能成功了。 这么想着，付莎莎忽然觉得就连叶蓁蓁都没那么惹她厌恶了。 “吃饭就不必了，我跟蓁蓁好久不见，有些事情要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找陆……他有什么事？”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总之我找他又很要紧的事情就对了。” 付莎莎狐疑的看了陆昱珩一眼，她找姓陆的做什么，不管能不能CD是不能对人言的。 陆昱珩见她不肯说，眸子一沉，脸上却笑了起来。 “那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给你透个信，街口有家馆子，味道特别好，那个陆连长最喜欢去那儿吃饭了，你去那儿守着，没准儿能够碰到他。” 付莎莎一听，果然喜得眉开眼笑，朝着陆昱珩指着的那家店就奔了过去。 看着她转头就走，一声谢谢都没有，叶蓁蓁也没觉得奇怪。 她只觉得付莎莎跑来找陆昱珩这件事奇怪。 “她要找的人分明是你，可是她怎么会来找你呢？” “谁知道呢，没准儿是找错人了吧。走了，你好不容易来到哥哥的地盘，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付莎莎的出现，与陆昱珩而言就是一阵风，吹过了就散了。 “可是你让她去那家馆子等着，我们又不去那边，你这不是耍她吗？” 回头付莎莎等不到人，等回了长平村，付莎莎还不得把火都朝着她撒？ “她要找姓陆的，等会儿有姓陆的去找她不就行了。”陆昱珩说着，眸光忽闪忽闪，像极了一只狡诈的小狐狸。 * 七几年，可供消遣的事情实在太少。 尤其是北郴市又算不得什么特别发达的城市，可供消遣的方式就更少了。 陆昱珩先带着叶蓁蓁在附近吃了个饭，而后便带着叶蓁蓁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呢？这……这感觉怎么离军区越来越远了，陆大哥，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军区吧？我在军区外面的招待所开了间房，要不我们会招待所待会儿？” 陆昱珩摇了摇头，抬手就撸起了自己的军装往下脱。 吓得叶蓁蓁急忙朝后跳了两步，双手捂着胸口瞪着眼看他。 “陆大哥，你……你……你要干什么？” 大白天的，又是荒郊野外，他做什么脱衣服啊？ 前不久他明明还说自己还小的…… “我带你去的地方不便穿军装，把我刚刚买的那件背心给我。” 叶蓁蓁忙把手里的小袋子朝着陆昱珩扔了过去，陆昱珩看她怕兮兮的样子很有趣，结果背心的同时，将手里的军装朝着叶蓁蓁扔了过来。 叶蓁蓁不知道他会扔衣服过来，忙手臂一伸，带着他身体余温的军装就稳稳的贴在了叶蓁蓁的手臂上。 明明只是一点淡淡的余温，却仿佛开水一般，烫得叶蓁蓁全身都一个激灵。 这是他刚刚还穿在身上的衣服呐。 见陆昱珩还在穿衣服，叶蓁蓁忙把手里的衣服凑到了鼻尖嗅了一下，有一点点味道，但不是很浓，但那种味道却让她觉得安心。 “傻愣着干什么呢？走啊。” 陆昱珩忽然回头，叶蓁蓁赶忙把衣服拿开，小跑着跟上了陆昱珩的步伐。 “哦。” 叶蓁蓁方向感有些差，也不知道陆昱珩带着她怎么七拐八拐的，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陆昱珩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一方小市场。 “这……陆大哥，这些人……这儿是黑市吗？” 她打量了一下那些卖东西的人，各个眼珠子转得跟陀螺似的，精神力高度集中。 还有些小贩，不停的改变着自己摆摊的位置，一看就是自己做小买卖的。 可这个年代，别提买卖了，就是自家产的东西拿去卖，那都是走资犯法的。 唯有一个地方，这些人能够扎堆…… 第51章 我妹妹喜欢，可不得给买 “你还挺有见识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种地方呢。” 陆昱珩拽着叶蓁蓁的手，肆无忌惮的在黑市里穿梭着，头不停的四处转动，打量着哪儿有好吃的好玩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从前住在城里的时候，为了给我补身体，我妈还经常买鸡蛋给我吃呢。” 不过章素雯去的不是黑市，而是趁着别人来卖的时候买了而已。 云海市附近也有很多村子，许多乡下人养了几只鸡，下了鸡蛋舍不得吃，拿去供销社卖又卖不上价，就攒起来偷偷拿到学校啊工厂啊这类家庭煮妇比较多的地方隐蔽的卖。 “嗯，这儿的东西价格便宜还不要票，味道还很不错的，咱们逛逛，要是有想吃的就跟我说，咱买。” “你……你的身份，来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万一给人发现了，不会有问题吧？” 他可是个军人啊，来这种地方真的不怕被人发现吗？ 陆昱珩扯了扯嘴角，“怕什么？大不了就跑，就哥哥这腿脚，你觉得有几个人能追得上？” 他从小就胆子大，这点事算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叶蓁蓁忽而就笑了起来，“也是，那走吧，我还从来没有逛过这种地方呢。” 黑市比不得供销社的市场，加上卖的东西又杂又乱，显得拥挤又混乱，但好东西的确不少。 “啊，这儿居然有书卖！” 在一堆卖各种吃的，用的东西中间，一两个书摊引起了叶蓁蓁的注意。 她松开了陆昱珩的手，跑到了书摊前蹲了下来。 仔细一看，又不禁黯然失色，都是些顺应时代主流的书籍，根本没有买的欲望。 “哎……离家的时候行李太多，我带的书不多，还以为能买两本教材回家看呢。”她去年正好读到高一，高二高三的课本都没有。 陆昱珩见她瞬间从喜到忧，忙用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安慰。 “别着急，等我有时间了到书店里给你买全新的给你寄过去。” 说着，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 那摊主却忽然一起身，拽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小姑娘，我这儿没有什么课本，可是有些别的书，你有兴趣吗？” 诶？ “什么书？” 摊主狐疑的看了陆昱珩一眼，朝着叶蓁蓁招了招手，让叶蓁蓁凑过去看。 “去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摊主身边还有一个密实的背篓，篓子上面盖着一个斗笠，叶蓁蓁凑过头去，摊主就揭开了斗笠，露出背篓里的东西给叶蓁蓁看。 叶蓁蓁探头一看，忽地就被吓得愣住了。 “这……这些……叔叔，你这些，都是四旧的东西吧？你怎么还拿出来卖？” 什么书，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一些字画古籍啊！ 这年头，人人看到这些都恨不得赶紧扔掉，这位大叔胆子真大，还敢拿出来卖！ 听到叶蓁蓁提起四旧，摊主忙一把推开了她，用斗笠盖住了背篓。 “你不买就算了，赶紧走吧。” 摊主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摊，他看走了眼，原来不是他的主顾。 看着摊主急切的样子，叶蓁蓁忽然想到动乱结束之后，举国上下一番合计，多少文物古籍毁在了这个年代。 也不知道摊主背篓里的东西，最终是毁了还是保留了下来。 如今她重活一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东西再毁一次？ 可是买下来的话，得多少钱？ 叶蓁蓁站在原地，踌躇不已。 “怎么了？想买就买，不想要就走吧。” 陆昱珩见她愣着不动了，不由推了推她的肩膀。 叶蓁蓁转过头，咬着唇瓣望着陆昱珩，眸子里水雾浅浅。 “陆大哥，我……我想买那些东西，可是我不知道要多少钱。而且，而且我怕买了给你添麻烦。” 这个年代，四旧之物一露出来，就是要被毁的。 拥有它们的人，也落不着一个好下场。 陆昱珩看了叶蓁蓁一眼，转而弓下腰，揭开了斗笠看了一眼。 “你干什么呀？都说了不买就赶紧走，我……我不卖了！” 摊主见陆昱珩动了手，忙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掌，然后抱起自己的东西丢进了背篓里，背起来就要走人。 陆昱珩却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背篓，他走也走不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的东西我不卖了还不行吗？松手，你给我松手啊！” 陆昱珩没听他的话，一手拽着叶蓁蓁，一手拽着那男子，飞快的朝着角落无人的地方走去。 “这些东西怎么卖？” 摊主诧异，没想到陆昱珩要买这些玩意儿，“你存心买？不是骗我的吧？” “我倒不是很稀罕，可我妹妹看上了，我可不得给她买么。” 摊主听着他的话，额头上的汗水都要滴下来了。 什么人啊，你妹子喜欢你就买，这可不是几尺布几件衣服几朵头花好吗？ 这可是古董字画，害人的东西！ “陆大哥，咱还是别买了吧，这么多，应该要花不少钱的。” 她也是天真，她家里现在穷得叮当响，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她居然还妄想着抢救这些文物。 文物再重要，重要得过人命？ 陆昱珩却摇了摇头，“既然你喜欢，那就买。你放心吧，这东西不值多少钱，哥哥买得起！” 说完也不等叶蓁蓁再说话，朝着那摊主就挑了挑下巴。 “说吧，这些东西多少钱能卖？” 摊主见陆昱珩是真要买，眼睑一低，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似乎在思量要个什么价格比较好。 这人瞅着就像个不差钱的主，虽说这些东西害人不浅，但好歹也有这么大一堆，价钱太低了白费他一顿背来背去的力气不是。 想着，摊主颤巍巍的朝着陆昱珩举出了一只手。 “这是多少啊？” 看叶蓁蓁十分喜欢的样子，陆昱珩也是诚心想给她买下来。 可又怕摊主漫天要价，故意一副不是很在意的口吻。 摊主也是诚心想卖，忙赔了个笑脸。 “五块钱，小兄弟，这可是一背篓的东西呢。” 陆昱珩一听，哼的一声就冷笑出来。 “一背篓的东西，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来！这些东西，越多越不值钱，你会不知道？” 第52章 麻辣河螺蛳 五块钱，陆昱珩都觉得贵了！ 这些东西，拥有越多越危险，所以越多越贱，虽然他陆昱珩不差这几个钱，但也不是钱多到随便扔啊。 他摩挲着下巴，想要再压压价，摊主却没想到碰到了陆昱珩这样的人。 明明诚心要买，偏偏往死里压价…… 想着捣鼓这些东西费的劲儿，一时之间，摊主有点儿犹豫不决。 陆昱珩觉得贵，可叶蓁蓁却不这么想。 这些，可都是未来价值连城的古董啊，居然就……就五块钱？ 五块钱呐！ 叶蓁蓁上辈子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她家里有些叶春华收集的字画字帖，动乱刚开始那几年，叶春华特意在家里弄了个小隔间藏着那些字画，平时根本没人看得到那些东西。 当然了，很多人知道他有些东西，所以叶春华使了个障眼法，主动烧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书，当作主动破除了四旧，还因此获得了上面的奖励。 后来，叶春华被陷害的时候，家里的房子都被人搜了个精光，更遑论那些身外之物了，搜刮出来，叫人一把火全部烧掉了，到底值多少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后来平反了，那些东西慢慢的重新被找回来，价格一日千里的往上涨…… 但她真没关注过，后来价值连城的这些东西在十年动乱期间，已经贱到了这个份上。 五块钱一背篓！ 陆昱珩还说贵了！ 明明是太便宜了。 不说为了保护文物这么高尚了，她就是买下这一背篓将来拿去卖，那就一眨眼能成个富婆的节奏啊。 叶蓁蓁想着后世这些东西的价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朝着摊主看了一眼，就看到摊主眉宇之间的犹豫，生怕他开口说不卖了。 那她岂不是文物也护不住，钱也挣不了，啥啥都落不着了吗？ “陆大哥……” 她刚一开口，想跟陆昱珩说就五块钱吧。 他先帮他买下来，以后她有钱了还他，就见摊主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再给减一块钱行不行？小伙子，就算这些东西不要钱，你也看在我一把年纪背着这些东西来来回回不容易的份上，让我把脚力钱挣回来吧？” 诶？ 叶蓁蓁闭上嘴，不敢置信的看向摊主。 五块钱都还给讲价？ “三块钱，能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当他不知道呢，这些东西分明是他白得来的，拿出来卖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 尽管破四旧的阵仗这么大，但偌大一个国，总有那么几个心疼这些东西被毁掉的人会偷偷的买这些东西藏起来的。 啊？ 叶蓁蓁再一惊，不等她看向陆昱珩，摊主就直接点了头。 “行吧，三块就三块吧！” “……” 看着陆昱珩从裤兜里掏出来三块钱五毛钱，爽快的递给了摊主。 “五毛钱，连你的背篓一块儿买了。” 摊主一愣，随即咧嘴一笑，“行行行，卖给你，全都卖给你了，那东西你们都带走吧，我先走了。”摊主揣好钱，浑身摸了摸，转身就跑。 留下陆昱珩和叶蓁蓁对视一眼。 “本来还想带你多吃点儿好的，可没想到上来就买了这一背篓的玩意儿，只能明儿再来了。” 陆昱珩说着，弯下腰背起了背篓，牵着叶蓁蓁的手就准备回去了。 可叶蓁蓁却摇了摇头，“我看了一下，这里面字画偏多，古籍书本并不多，应该不是很重。陆大哥，你背着它们，咱们再往里面走一圈，我刚刚看到了卖鸡的，还有卖肉和买鸡蛋菜蔬的，咱们买点儿回去，明天过节，我做饭给你吃啊。” 走马观花一般，他们先把黑市都溜达了一遍的。 听叶蓁蓁这么一说，陆昱珩掂了掂背上的篓子，果真不沉，便点了点头。 “那走吧，这些人生意好得很，晚了怕东西都卖完了。” 黑市每天持续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他们来得就晚了些…… 的确有些已经卖完了，叶蓁蓁买了一只公鸡，可是卖干货的人走了，她没买着炖鸡肉的香菇。有人卖肉，她挑着还算不错的五花肉称了两斤，八月中秋，正是板栗成熟的时节，有人提了板栗来卖，叶蓁蓁干脆称了两斤。 这个吃饭痨肠寡肚的年代，连她都喜欢吃肉，可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菜做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她就没有特意去买什么蔬菜了，就随意买了一把青菜而已。 “差不多了，陆大哥，咱回吧。” 陆昱珩看着叶蓁蓁一路一边逛，一边弯下腰跟贩子们讲价的模样，嘴角翘起来之后就没再掉下来。 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做起这些事情来倒是熟练得很，看来这个把月在长平村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吧。 想着，他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好。” 蓁蓁，你要快一点儿长大啊，哥哥我等得真苦呐。 俩人携手朝着黑市外面挤着。 忽然，一个角落里响起了一道吆喝声。 “卖麻辣螺蛳了，又香又辣的麻辣河螺蛳，一块钱一斤咯，只要一块钱一斤咯。明儿就是八月十五了，赏月的时候怎么少得了喝一杯酒，喝酒又怎么少得了一盘下酒菜，这个螺蛳保管你们买了不后悔哟。” 叶蓁蓁闻言，忽地就想起了杨小弟今儿早晨提到家里来的泥鳅和黄鳝，除此之外，好像也有一些河螺蛳的吧？ 这东西也能做好了拿到黑市来卖？ 见叶蓁蓁顿住了脚步，侧耳去听小贩的吆喝声，陆昱珩也跟着停了下来，望着那贩子面前的瓷盆问叶蓁蓁。 “你喜欢吃那东西？” 叶蓁蓁摇了摇头，“不是，不过明天是中秋节，我们买点儿米酒喝好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要买点儿这个河螺蛳了。 “行，那我在这儿等你，你去买点儿吧。” 叶蓁蓁笑眯了眼，忙推了推陆昱珩的手，“一块钱我这里有，不用你给。” 虽然她也会做河螺蛳，可她也想先尝尝别人做的味道。 或许，她能够跟杨小弟达成一种合作。 杨小弟不是想镶金牙吗？应该会愿意和自己合作的吧？ 嗯，等回去之后，先试探一下他们姐弟俩再说吧。 “小哥，给我来一斤这个螺蛳。” “好嘞！”小贩喊了一声，麻利的给叶蓁蓁称起螺蛳来…… 第53章 最好是把她抱起来 夕阳西下，付莎莎不知道自己独自在馆子里等了多久，只知道茶水一壶一壶下肚，茅房都跑了好几趟了，依然没见那人到来。 她该不会是被人耍了吧？ 叶蓁蓁的表哥一定是为了给叶蓁蓁出气，所以故意骗他姓陆的那个人会来这个馆子，让她在这里白等这么久。 “砰……” 右手成拳，一下子砸在桌面上，面色微微扭曲。 “叶蓁蓁，你太过分了！” 付莎莎阴沉着眼朝着柜台处看了一眼，正准备结账走人。 就看到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无一不穿着北郴军区的军装，而付莎莎的眼睛里却已经波澜不起。 她坐在这儿快半天了，来过的军人数都数不过来，刚开始来人，她激动得跑上去就问人家姓什么，一个一个问过来，她的脸色就越来越挂不住…… 不是不姓陆，就是没当上连长的陆，反正不是她要找的！ 叶蓁蓁，你给我等着！ 付莎莎眸子一沉，站起身掏出钱朝着柜台走了过去，手一挥，把钱丢在了柜台上。 “结账！” “老规矩！”与此同时，旁边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对着柜台敲了两下，与她异口同声喊了一声。 老板闻言，快速瞄了二人一眼，忙朝着男人扯了扯嘴角。 “好嘞，您先坐会儿，马上就来！” 付莎莎见明明自己稍微快了一步放了钱，结果老板却先搭理了身旁的男人，不由沉下脸来。 “喂，你这人……” “姑娘，不好意思啊，那位陆长官是我这儿的常客，脾气不大好，我先……” 嗯？ “陆……长官？”付莎莎的怒火瞬间熄灭，眼眸里光芒闪烁。 能被成为长官的人，肯定不会是个小兵，而且看他的年纪好像也不是很大，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吧？ 如此一想，付莎莎不由慢慢转过头，偷偷的望了一眼已经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的男人。 浓眉大眼，鼻梁挺拔，五官俊秀，嗯……总觉得有点儿面熟，好像，好像和叶蓁蓁的表哥有几分相似。 不过也不奇怪，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带着一样的帽子，都一样是帅气威猛的款，有几分相似难免。 付莎莎勾了勾唇，显然对看到的男人十分满意。 既然满意，那就要找机会靠近了。 恰好这时那人提起了桌上的茶壶，倒了几口滚开的热茶在碗里，然后提起碗晃悠了一会儿，哗……原来是嫌外面的碗筷不干净，用热茶先冲洗一遍。 看着地上那滩溅开的水渍，付莎莎眸光一闪。 “哎呀，我有个东西好像落在桌子上了……” 说完，疾步就朝着男人那桌的旁边走去，眼看着就要与男人擦肩而过，脚下却是一滑，两条腿一前一后的劈了开来，她赶忙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 “啊……” 紧跟着，尖叫变成了惨叫。 “啊……” 脸色惨白一片，目光死死的瞪着自己已经完全密实贴合在地上的双腿。 她感觉……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快被掰开了一样。 付莎莎不禁咬着唇瓣连抽冷气，心底却暗暗埋怨旁边的男人。 为什么？ 为什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难道他不应该英雄救美，及时的把自己的给拉住吗？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正准备朝着那人瞪一眼，就看到那人也正看着她，微微一怔，随后把本来就抬起的手往前伸了一些。 “姑娘，你没事吧？” 付莎莎咬了咬唇，将手递到了那人手里，“没事，麻、麻烦你，拉我一把。” 陆景桓颔首，腕间微微使力，就看到付莎莎脸上的血色快速消失，整张俏脸生生皱成了一团。 “景桓，你别拉了！她不是文工团的那些女兵，她估计双腿都疼得动不了了。” 跟陆景桓坐在一起的几个人见状，忙开口跟陆景桓说道。 陆景桓忙停止用力，挑眉看了看其他人。 “那怎么办？” “最好是把她抱起来，放凳子上坐会儿，让她缓缓。”那人说着，还用手比划着抱的动作。 陆景桓看着他那双又黑又糙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身子却站了起来，弯下腰，粗糙的大掌一把卡住了付莎莎的纤腰。 “你忍忍。” 话音刚落，腰一挺，付莎莎顿时疼得双手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肩膀，感觉双腿有种不是自己的感觉。 “嗯……”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到了凳子上，她咬着牙朝着陆景桓点了点头，“谢……谢谢。” 嘶…… 总算是跟他搭上话了，只是这代价有点沉重，不过好在没有白跑一趟吧。 “不谢。” 放下了付莎莎，陆景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正好这时他点的东西端了上来，几个大男人撸起袖子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军区食堂的饭菜虽然还算不错的，可到底比不上自己掏腰包出来吃，油水足，味道好，几个人呼啦啦的先吃了一通，吃了差不多半饱，才想起来旁边还做了个娇滴滴的姑娘，放慢了动作。 付莎莎本来是不饿的，可侧头看着陆景桓他们吃得欢快，肚子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咕咕……” 清晰的声音，听得几个大老爷们同时一愣。 “姑娘，你这是饿了吗？” 他记得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姑娘明明是要走的呀，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我……我……”付莎莎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只喝了水，虽然有饱的感觉，但肚子好像真的有点给水灌坏了的感觉。 而且，他们吃的好香，她的嘴里，口水流得特别快。 “吃不吃辣？” 陆景桓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 付莎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能吃。” 他要请她吃饭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随之，陆景桓给付莎莎也点了一碗羊肉，一桌子人齐齐吃了起来。 付莎莎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吃了几嘴就忍不住朝着陆景桓搭起煽来。 “长官，你们当兵辛不辛苦啊？” 陆景桓挑眉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想当兵？” 莫非是个想进军营的，怕军营里面日子太苦，特意过来踩点的？ 第54章 陆大营长，有何贵干？ 当兵？ 付莎莎深深看了陆景桓一眼，若是当兵能够和他朝夕相处，似乎也不错啊。 “听说女兵很难考，我可没这个本事。” 不仅她没有本事，而且她家里的关系也不太够。不然的话，同样都是吃苦，同样都要接近他，付建斌不会舍近求远选择让她下乡插队了。 “这倒是，咱们军区女兵还真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文艺兵，都进了文工团。不过……你的样貌倒是挺适合的，但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征兵计划。” 有人插了一嘴，替付莎莎解释着。 付莎莎笑了笑，“没事，我也怕吃苦。” 在乡下，她还可以偷个懒，反正有钱就有饭吃，干不干活无所谓。回城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有她爸帮忙想法子，再不济，等到有机会了，她拿点儿好处给村长，就不信回不去。 “既然不进军营，那你来军区做什么？” 陆景桓皱着眉，忽然看向了付莎莎。 “我来找人的，可是没找到，在这儿等了半天，刚刚准备走，可是东西好像不见了，准备进去找，谁知道这就摔了。” 付莎莎说着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委屈，听得几个男人心头一阵酥麻。 军营里虽然有姑娘，但狼多肉少，又纪律严明，他们这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啊，天天都靠自家五指姑娘纾解。 乍一听付莎莎娇滴滴的嗓音，整个心神都有些荡了起来。 陆景桓却依旧沉着脸，朝着几个人狠狠剜了一眼。 “什么东西丢了，我去给你找找。” 说着就站起身，准备朝付莎莎指的桌子走去。付莎莎吓了一跳，“不、不用了，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怎么不重要，反正还在这里。” “陆连长，真的不用了！”付莎莎心里有鬼，自然害怕，要是陆景桓什么都找不到，不就看透了她是故意凑过来套近乎的。 不，不能让他发现。 谁知道情急之下一声称呼，却反而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一愣，其中一个正张开嘴想告诉付莎莎陆景桓并不是连长，而是个营长。 就接到了陆景桓警告的视线。 众人见状，闭紧了嘴巴，同时心里暗搓搓的道：原来人家就是冲着陆大营长而来的。 “看来真不重要，那算了。”说着，直接走到了柜台前，付了所有人的饭钱，转而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付莎莎。 “我们要进军区了，你……能走路吗？住哪儿？” “好像还很疼，不过我住得很近，就……就在前面的招待所，你……你要送我吗？” 付莎莎说着，抬起头迎上了陆景桓深沉的视线，嘴角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陆景桓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先进去吧，我送送她再回。” 几个人见状，忙咧着嘴猥琐的笑了，“没事没事，你慢慢来，我们就先走了。” 他们不傻，那姑娘是冲着陆景桓来的，而陆景桓的样子，分明也是对那姑娘有点儿意思。 他们还留着碍什么事儿啊。 * 都说了河螺蛳用来下酒最好，回招待所之前陆昱珩就去商店里买了一小壶酒，度数不高，酒味香醇绵柔，十分适合叶蓁蓁这样的小姑娘小酌。 进门之后，两个人坐着歇了一会儿，陆昱珩问了问叶蓁蓁在长平村的情况，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四点多的时候，陆昱珩提出带叶蓁蓁去外面吃饭，却被叶蓁蓁给拦住了。 “买了这么多菜，明天咱俩肯定吃不了，不如今晚就做一顿来吃吧。” “会不会太累了？干农活可不轻松，难得休息一天，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煮个饭而已，没多累的。就两个人的饭菜，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厨房里面走去。 陆昱珩见状，也起了身，跟着她进了厨房。 这个时候还没有燃气灶，做饭全靠火炉子，叶蓁蓁轻车熟路的洗锅淘米，弓着腰点着火炉子。 陆昱珩扫了一眼，有心帮忙做点儿什么，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蓁蓁，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叶蓁蓁回过头，就看到陆昱珩正在撸袖子，忙咧嘴一笑，“有啊，一会儿你帮忙吃啊。” “我说正经的，能帮着做点什么。” 叶蓁蓁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房间又窄又小，你待在这里太憋屈了。你出去坐会儿吧，要不然躺会儿也行，我做好了叫你。” 最后，陆昱珩也没听叶蓁蓁的话，愣是挤进了狭隘的房间里，帮着叶蓁蓁洗洗菜，递一递碗盘筷子…… 再出门，已经是五六点钟的光景。 餍足的摸着肚子刚走到招待所的大堂，就与刚把付莎莎送回房间的陆景桓不期而遇了。 看到彼此，俩人眼中同时闪过诧异。 随后，陆昱珩好像没看到陆景桓一样，率先走出了招待所。 陆景桓脚步一抬，忙上前勾住了陆昱珩的肩膀，拽着他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钻了进去。 “陆大营长，有何贵干？” “你到招待所干什么？你别忘了你自己什么身份！”陆景桓想着付莎莎那一声陆连长，恰好付莎莎住在这里，陆昱珩也从这里出来，不由猜想陆昱珩与付莎莎有什么关系。 “那你又进去干什么了？” 那个付莎莎，该不会也住在这招待所吧？还有，陆景桓该不会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吧？ 想着陆景桓和付莎莎刚刚独处一室，陆昱珩的眼神就变得十分暧昧。 “陆大营长身上，好像有女人香啊。” 说着，他还深深吸吸一口气。 陆景桓的脸色顿时一黑，一拳头就朝着陆昱珩挥了过来。 “王八蛋，那女人果然是冲着你来的！” 陆昱珩又岂是等着挨打的，忙抬起手招架起来，两个人很快缠成一团，偏动作控制又极好，愣是没人发现。 最后，两个人双手互缠，紧紧靠在墙壁上，一个唇角带笑，一个满脸黑沉。 “你自己喜欢招惹女人就算了，干嘛把人支给我？” “天地良心，我真不认识那个女人，我正准备去信问问家里，是不是又背着我给我相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了。” 第55章 对我好点儿 陆景桓其实心里也清楚，付莎莎根本不是陆昱珩招惹的女人。 因为她连人都认不准。 而他，从小到大，他根本没见过这么一个姑娘。 他不认识，昱珩也没招惹，那么就是主动找来的。 虽然他们都是隐了身世背景来参军的，可这种事情，总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若是有心再与陆家有点儿丝丝缕缕的关系，不难打听到他们的去向。 “你真不认识？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邪火已经消散。 陆昱珩先一步松开了陆景桓的脖子，陆景桓也松开了陆昱珩的手腕。 “我的老师还记得吗？他的女儿在长平村插队，特意过来看我。” “就是你那个小师妹？她来军区了？也住这个招待所？” 叶蓁蓁其人，陆景桓自然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叶蓁蓁之所以被分到长平村，还是自家婶婶盛宝芸插手的结果。 “嗯，而且她跟那个女人认识，以前是好朋友，现在嘛，是仇人。” 仇人？ 陆景桓想起付莎莎在自己跟前的表现，不由得冷哼一声。 “怕不止是仇人，还是情敌吧？” 陆昱珩白了陆景桓一眼，冷哼一声，“之前不知道，现在嘛，她感兴趣的人可不是我了。” 这一招就叫做，祸水东引。 他已经有了他的小姑娘，而且陆景桓一把年纪了，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他这么做，也算是替家里的一帮娘子军做了一件好事儿。 看着陆昱珩得意的样子，陆景桓忍不住挑了挑眉，脚步忽地转向了付莎莎所在房间的方向。 “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进去跟她说清楚，我可不是什么陆连长，你才是她要找那个陆连长。” 陆昱珩闻言色变，忙一把勾住了陆景桓的胳膊。 “二哥，二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这女的认都不认识我就跑来找我，肯定没安好心。” 陆景桓点点头，侧头望着陆昱珩，“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二哥，咱可是亲兄弟啊，算计我就是算计陆家，算计陆家就是算计你……” “行了吧，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揭穿你没关系，可你怎么报答我？” “我让我妈多给你物色几个姑……”娘还没说出口，陆景桓腿一抬，朝着陆昱珩的屁股就扫了过去，随之而来一声怒喝。 “滚！” 陆昱珩忙腰一弯，脚步一旋，飞快的跑走了。 看着陆昱珩溜得飞快的背影，陆景桓不由得咧了咧嘴。 师兄师妹，还是小七命好啊，早早的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像他…… *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叶蓁蓁撩着窗帘开着窗户，熄了油灯，静静的躺在床头透过窗户仰望着朗朗星空，以及星空下偌大的北郴军区。 士兵们夜间还在操练，一声声整齐有力的号子，一阵一阵的传进了房间内，弄得什么也没干的叶蓁蓁都跟着心情澎湃。 前世今生，除了陆昱珩在叶家学习的那几年和她被程鹏打得流产成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后，她与陆昱珩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的靠近过。 哪怕中间隔了无数道墙壁，和成百上千米的距离，但也比前世近了太多太多。 她耳际充斥的声音中，虽然听不出他的来，但她知道，那么红亮的声音里，总有一分是他的。 以后，她不仅可以乖乖的等在长平村，盼着他放了假去看她。 也可以偶尔跑过来，主动来看望他。 不用做太亲密的事情，哪怕只是给他做一顿饭，洗一件衣服，都是难能可贵的幸福。 “嗯……” 想着，叶蓁蓁不由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抱着被子贴在脸颊上，慢慢逼上了笑眯眯的眼。 睡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他待着。 很快，叶蓁蓁就着窗外的月光陷入了梦乡。 而在军营宿舍里，陆昱珩却被齐越盯得头皮发麻。 “你上哪儿去了？干了什么？下午的时候，我找你开会，你怎么不在？” “老子干什么凭什么要告诉你？有事不行吗？开会，要开会你不知道早点通知我吗？” 看着齐越管家婆似的模样，陆昱珩只觉得这人……神烦！ 他是他的政治指导员，又不是他的老妈子，话说回来，他妈盛宝芸同志管他都没那么严好吗？ “陆大连长，咱们俩可是一体的，代表着咱第七连！我没想管你，可你去哪儿好歹跟我说一声，万一……万一上面领导啥的找你，我也好有个说辞来搪塞不是？” 好吧，其实他就是想知道陆昱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因为他发现，今天早上的陆昱珩和现在的陆昱珩，明显不一样了。 早上的陆昱珩因为请不了假，浑身上下都缭绕着一股子‘谁也别惹老子’的情绪，弄得整个连的兄弟中午操练的时候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嘿，这就消失了一个下午回来，整个人就变了。 不但脸不黑了，眼神不哀怨了，浑身上下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高兴一样。 他甚至还听到了他哼唱小曲儿。 怪哉，莫非是他的心头好来了？ 见他说了一通话，陆昱珩一句话也不吭，就躺在床上盯着刷得雪白的屋顶勾着唇角，一脸骚气！ 齐越越发肯定他的改变一定和那个他让他去讨月事带票的姑娘有关。 “陆昱珩，你下午不在，该不会是去见你喜欢的姑娘了吧？我记得你去请假，营长没准，肯定不是你去看她了，她来找你了？她在哪儿啊？” 听着齐越三言两语猜中了真相，陆昱珩也不恼，只拿眼白了一眼八卦的齐越。 “好歹也是个指导员，你这么八卦，就不怕领导知道吗？” 齐越闻言，叹了一口气，顺势把陆昱珩朝着旁边挤了挤，愣是跟陆昱珩挤到了一张床上并排躺着。 “知道就知道，反正我管不住你，全军区都出了名的。我就求你一件事，以后好歹当人面给我点面子。你看我，我为了你，他么的丢人都丢遍了整个文工团了，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好点儿？” 第56章 他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想着齐越虽然每次都背地里给他使绊子，但关键时刻却都挺着他，陆昱珩不由得咧嘴一笑，抬手搂了搂齐越的肩。 “行，以后对你好点儿。听说文工团里新来了个跳舞的姑娘，身娇体软的，倍儿适合你这种文质彬彬的人，要不我给你牵个线？” 陆昱珩的话刚说完，齐越就对着他的大腿拍了一巴掌。 “滚蛋！我他么才二十一，比你还小一岁好吗？” “切，只是认识认识，又不是马上就娶。” “那也不要，你只要别成天打我就行了，你也说了我文质彬彬，跟你个糙老爷们比不得。” 这话倒是没错，陆昱珩没再抽他。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珩哥，那姑娘真的来了？瞧你这样，真的有那么喜欢？” 齐越在政治教育方面擅长，论说教，陆昱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在情爱方面，齐越却是一张白纸，因为家庭原因，十五岁就入了伍，在那之前很少和女生接触。进了军营后，因为长相文弱，偏女性的原因，跟文工团的姑娘倒是打成一片，但却没有对谁有过不一样的情感。 那些姑娘也只当他是个男性闺蜜一般，需要有人下力气的时候喊他。 所以，他看着前几年铁汉一般的陆昱珩忽然变得忽软忽硬，忽喜忽怒，对情爱有了一丝好奇心。 “喜欢啊，参军之前就喜欢上了。” 别看陆昱珩平日跟齐越不合，其实俩人关系很好。 “我操，参军之前……那时候你才十八，刚成年而已吧。珩哥，你这也太早熟了点儿。” 陆昱珩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这就早熟了，老子还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我看上那丫头更早。 只不过那会儿自己年纪也小，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当叶蓁蓁是个很好的朋友玩伴。 知道后来分开了，他才渐渐意识到，他对叶蓁蓁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早熟个屁，就咱们连队里，多少人比我还小都已经娶了媳妇，甚至还有的娃都有了的。” 这个齐越当然知道，但这能一样吗？ “珩哥，你忘了你刚来的时候说的话了？一个连长而已，你就满足了？” 齐越虽然比陆昱珩先入军营两年，可这丝毫没影响到俩人成为好哥们，好兄弟之间，畅谈理想与未来，是必不可少的。 犹记得陆昱珩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曾说过会一路前进，爬到一个旁人爬不到的高度…… 可现在…… 齐越看着被情爱耽误的陆昱珩，十分怀疑他的斗志是否还一如当初。 陆昱珩却哼哼笑了两声，“阿越，你不懂，有些人的感情，能够吞噬一个人的斗志，消磨一个人的意志。而有些人的感情，却是可以让一个人越来越好的推手。我的姑娘之于我，绝不会是英雄冢，为了她，我会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不说他的家庭不会准许他为了一个女人堕落。 就是他自己，也绝不会让自己松懈一丝一毫，让蓁蓁背上带累他的骂名。 齐越的确不懂，想好好问问陆昱珩。 可他一张嘴，就听到陆昱珩忽然高声道。 “时间不早了，赶紧滚回你床上去，老子要睡觉了。” 说完，还朝着齐越腰上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下了地。 “……”齐越抽了抽嘴角，委屈的爬了起来，弱弱的叨叨，“说好的对我好点儿，你言而无信。” 陆昱珩翻了个身，趴着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隐隐传来。 “明儿中午，准许你跟我去混一顿中午饭。” 诶？ 齐越面上一喜，忙捂着嘴笑眯了眼跑回了自己的床上，随着房间里越来越安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陆昱珩果然言而有信，十一点多的时候，就带着他进了招待所的门。 门被叩响的时候，叶蓁蓁正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开门一看，就被站在陆昱珩旁边的齐越吓了一跳。 “陆大哥，这位是？” “蓁蓁，这是齐越，我们连的指导员，也是我朋友。他今天中午没饭吃，你等会儿赏他一碗就行了。” 这话说的，叶蓁蓁微微一愣，忙朝着齐越微微一笑。 “齐大哥进来坐吧，招待所很简陋，凳子……你和陆大哥一样坐床上吧。” 叶蓁蓁没想过陆昱珩会带外人来，买来的那一背篓古董字画正放在椅子里，叶蓁蓁便只好让齐越坐床上。 齐越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拿眼打量着招待所狭小的房间。 叶蓁蓁转过身，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本来准备晚上再炖鸡的，既然齐越来了，那她就得先把菜都做了，下午热一下就能吃，也省事儿。 “珩哥，蓁蓁妹子还挺勤快的，瞧着房间，东西搬开，就跟没人住过一样。姑娘家就是不一样，瞧瞧咱们宿舍，要不是有规定，床上指定跟猪窝一个样！” 陆昱珩斜了他一眼，“你说的那是你吧？” 齐越闻言，忽而想起陆昱珩还真是个例外，忙陪着笑脸打哈哈。 “没有没有，珩哥你当然不是，我说的是连队其他那帮人。” 作为一个政治指导员，当然不可能成天只盯着陆昱珩，主要的还是帮助陆昱珩管着连队里的所有士兵，从生活习惯到思想作风，容不得任何人有一点差错。 见叶蓁蓁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乱，陆昱珩有心帮忙，却又不好撇下齐越一个人。 一时之间，有点儿后悔带了齐越来。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后悔了。 “陆大哥，你过来一下。” “我昨天只以为咱们两个人吃饭，准备的菜有些少了。我这还要一会儿才好，你们俩待着也无聊，不如你们俩去菜市那边买点儿新鲜菜蔬回来吧，也别太多了，多了吃不完浪费。” 叶蓁蓁拽着陆昱珩的袖子凑在他耳边低语，没办法房间太小，她怕说太大声了让齐越觉得不好意思。 可在齐越看来，那俩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亲亲热热，他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就在齐越想着要不要走的时候，陆昱珩忽然杵在了他的眼前。 “想什么呢？喊你都听不见！” 第57章 一条船也没上！ “啊？你喊我了？” 齐越回过神，一脸懵逼。 陆昱珩白他一眼，踢了踢他的脚。 “走，跟我出去买点儿东西去。” 两个人刚走出门，一抬头，陆昱珩就看到了从另一头的房间里走出来的付莎莎。 “昱……” 齐越一张嘴，正要问陆昱珩出去买什么东西，就被陆昱珩忽地掐了一把。 “嘶……” 齐越吃疼，捂着手臂上疼得快掉了那块肉，正准备问陆昱珩为什么掐他，就听到付莎莎笑着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章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蓁蓁也住这个招待所？” 陆昱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径自拽着齐越的胳膊就从旁边走了出去。 那鄙夷的眼神，气得付莎莎面色一僵，随后跺了跺脚，狠狠的看了陆昱珩一眼。 “拽什么拽？哼！” 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士兵，要不是看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当她愿意跟他打招呼吗？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找到了陆家的少爷，这个姓章的，不搭理她也没关系。 * “喂，陆昱珩，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被陆昱珩拽出招待所，齐越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他知道陆昱珩掐他是为了什么了，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姑娘要叫陆昱珩章大哥。 他什么时候改姓章了？ 陆昱珩嫌他呱噪，压根不搭理他，只双手插兜酷酷的走在前面。 齐越看他那一副不愿搭理的表情，不由得自己暗暗猜测起来。 前脚一个蓁蓁妹妹，后面又来一个漂亮姑娘，喝！ 陆昱珩这王八蛋，该不会是脚踏两条船来的吧？ 这可是很严重的作风问题啊！ 齐越当即停下脚步，双手叉腰，一声怒喝砸向了陆昱珩。 “你给我站住！” 齐越每次训人的时候，就这个口吻，正儿八经的，陆昱珩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你抽什么风？” “我抽风？陆昱珩，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跟刚刚那个姑娘也有什么关系？我听那姑娘的话，她和那个蓁蓁姑娘还是认识的，你该不会是为了同时玩弄两个姑娘，才编了个章什么玩意儿的名字，招摇撞骗吧？” 说着说着，齐越看着陆昱珩的眼神都变了，仿佛眼前的陆昱珩已经成了陌生人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昱珩看着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是脑补的毛病又犯了，忙转回头朝着他的头上就是一巴掌。 “我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脚踏两条……呸，我现在一条船也没有上！她的事儿，一会儿买完东西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就对了。” 说着，拽了拽齐越的胳膊，齐越却依旧瞪着眼看他。 “你没骗我？” 陆昱珩白他一眼，松开了手。 “看来你不饿啊，那我回去了，家里的饭菜够我和蓁蓁两个人吃。” 说着，转过头就准备回招待所。 齐越这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舔着脸嘿嘿直笑。 “先买东西，一会儿给你时间慢慢解释！” * “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坐车的时候别打瞌睡，钱和票都贴身揣着，车站那种地方扒手最多，要当心。” 下午三点，陆昱珩背着背篓带着叶蓁蓁站在军区门口不远处的公路边等班车。 等车的时候，他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活像蓁蓁的妈。 “陆大哥，这些我都知道，你别翻来覆去的念，嗯……有点太啰嗦了。” 好不容易见一面，有大半的时间陆昱珩都在教她为人处事。 陆昱珩被她一说，唇角微微一抽，随即咧嘴笑了。 “我这不是怕你受欺负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还嫌弃我啰嗦。” 叶蓁蓁偏了偏头，从他的大掌下挪开自己的脑袋，白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你摸就摸，别乱揉啊。” 陆昱珩低头一看，原本梳得光光滑滑的头顶果然有几缕青丝被自己粗粝的手掌刮了起来，他忙伸出两根指头，轻轻的替她把飞起来几根毛发捋顺捋服帖了。 “在村子里干活尽力而为就行了，说话办事小心一些，别让人抓到了错处就行。” “那怎么行呢？我可不是付莎莎，没饭吃还能有家里接济补贴。我爸已经没有了工作，他们在家挣那点工分够他们自己吃就不错了。我要是不努力，吃不上饭可不得把自己饿死了啊。” 叶蓁蓁这话算是半开玩笑半感叹。 如果叶春华没有辞职的话，她现在肯定也跟付莎莎一样，不会为了几个工分起早贪黑，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偷个懒。 不过她不后悔。 现在这样，比起前世，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她知足了。 “干活你尽本分就行了，工分不工分倒是不打紧。老师不能补贴你，哥哥能啊，哥哥现在每个月工资虽然不多，但养活一个你还是可以的。” 叶蓁蓁笑了笑，没有接他这段话，反而想起了付莎莎来。 “陆大哥，有个事儿你得留意一下。付莎莎原本是不认识你的，可她这次过来分明就是找你的，肯定是有人告诉她你在这个军营里服役。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可我爸爸跟他爸爸原来十几年的交情，她爸爸付建斌看着深明大义，其实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最好回去查一查陆家是不是有人跟他有牵连。” 付莎莎来找陆昱珩的目的，叶蓁蓁很清楚。 无非是想让付莎莎跟陆家的少爷扯上关系，如果付建斌与陆家成了亲家，那以后T省还有几个人能把他怎么样？ 待到动乱结束之后，陆家能给付家带去的好处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叶蓁蓁不免有些替陆昱珩担心。 “我已经写信回去让我爸去查了，这事儿你不用担心。不管她打什么主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明白吗？” 忽然，他双手一伸，握住了她的削瘦的肩膀，深邃的眼神牢牢的盯着叶蓁蓁的双眸。 其中的隐忍与深情，叶蓁蓁感受得清清楚楚。 “嘟嘟嘟……” 班车到了，催促着要走的人上车。 “陆大哥，车子来了，我要上车了。” 陆昱珩背着背篓送她上车，叶蓁蓁选择了一个靠窗靠里的位置，趁着陆昱珩蹲下身放背篓的时候，她忽然手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 第58章 怎么能够不心动 “啵……” 一声轻响，虽不是很响亮，但却足以让凑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听个清楚。 冷硬的脸颊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还在，陆昱珩瞪大眼愣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朝着叶蓁蓁看过去，正要说教一二，却发现干了坏事的少女早已经别过头将视线飘向了窗外，双手捧着脸颊，根本不看他，也不让他看她。 只有那只被黑色辫子衬得越发白皙的耳朵上泛起了层层粉红，泄露了她的心虚和羞涩。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摸了摸叶蓁蓁的发顶。 “你还小，别成天就想着这些事情，记得好好学习和劳动，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写信。” 叶蓁蓁根本不敢回头，只乖乖的点头，一张脸火辣辣的。 刚刚那一吻，其实冲动大过理智，做完之后，她才有些后怕。 万一被付莎莎或者陆昱珩的熟人看到了，她的名声说不定就毁了。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主动亲吻一个男人，少不得要被人戳脊梁骨，骂她有伤风化。 可是看着他明明是陆家最受宠的少爷，拥有最光明的前程，什么都不需要做，自然有成群结队的女人想要嫁给他。 可他偏偏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 上辈子，为她终身不娶，为她苦等十八年，只为了等付莎莎和程鹏两个人从监狱里出来。 他们以为，十八年监禁熬出头，等待他们的是监狱外的一片艳阳天，却不知道等在监狱外的，是陆昱珩。 为了给她复仇，他先把俩人送进暗无天日的监狱，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强忍着恐惧与绝望熬出头来，却发现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这辈子，他又在最不可一世的年纪，弯下腰来，替她做尽这些微不足道又累人烦人的小事，让她怎么能够不心动？ “那我走了，这些东西带回去之后，记得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如果可以，陆昱珩本来是不打算让叶蓁蓁把这一背篓东西带走的，可他现在身在军区，也找不到地方替她藏匿这些东西。 “嗯。” 看着座位上娇小的少女，站起身的陆昱珩十分舍不得离开。 他靠着前排的座位，仗着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上车，一直没走，视线贪婪的望着少女。 直到所有人都坐好了，司机看他还站在那里，忙按了两下喇叭。 “那个小军官，你走不走？要走就坐好，不走的话，可以下车了，我们要出发了。” 陆昱珩这才点点头，转身要走。 叶蓁蓁急忙转过头朝他看过去，正好与陆昱珩还未转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陆大哥，你快下去吧，一会儿要开车了。” 陆昱珩勾了勾唇角，颔首，“乖乖等我，有事来信。” 说完，几步走到了车门口，一跃而下。 叶蓁蓁急忙把头转向了窗外，贪婪而放肆的望着玻璃窗外的男人。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陆昱珩的身影渐渐被车子甩在后面，叶蓁蓁的视线在慢慢模糊。 忽然，肩头一重，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蓁蓁……” 是付莎莎，叶蓁蓁忙用袖子擦去了眼中的泪，表情也沉了下来。 见叶蓁蓁没有搭理自己，付莎莎也不气馁。 “蓁蓁，咱们和解好不好？” 和解？ 听着付莎莎的话，叶蓁蓁心底冷笑，付莎莎这是把她当二傻子耍呢？ 她要跟她和解，只怕不知道还想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不必了，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的。” 听着叶蓁蓁冷冷的声音，付莎莎唇角一僵，眼中闪过几分懊恼。 她都已经主动求和了，叶蓁蓁到底还想要她怎么样？虽然叶春华那件事付建斌是有过害人之心，可最后不是没有成吗？ 想到这里，付莎莎也没了跟叶蓁蓁求和的心思了。 算了，反正她也已经认识了陆景桓，叶蓁蓁跟不跟她好影响并不大。 她当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多跟陆景桓接触，让他对她生出好感来…… * 赶了两个小时的车，叶蓁蓁终于回到了村长家里。 运气很好，她到家的时候村长家里并没有人，她把那些东西藏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房间太小，东西也不多，藏了一圈，都发现藏不严实。 蹙了蹙眉，望了望外面的天，叶蓁蓁干脆锁了门，把东西拿出来挑拣了一番。 书本，她全部展开扑在了床上的稻谷草下面，古籍在下面，一些语录宝书之类的，放在最上面。 古画，她数了数，足足有十副，她把自己装棉絮过来的麻布口袋翻了出来，把古画装了进去，又用绳子绑着掉在了床底下…… “蓁蓁……” 正要把绳子系好，外向就传来了杨桂凤的喊声。 吓得叶蓁蓁浑身一抖，绳子差点散开了，她忙又拉了起来，快速系好，而后站起身，把床上整了整，外面杨桂凤已经凑到了门边，叩叩叩的砸着门。 “蓁蓁，我看见你回来了的，怎么不开门呀？快开门，快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蓁蓁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汗水，忙把衣服脱了，随意找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去给杨桂凤开了门。 “什么事啊，催得这么急，我刚回来，走了一身汗，正准备换衣服呢。” 先发制人，堵住了杨桂凤想问的问题。 “你继续换吧，我跟你说话也不会耽误你。” 说着，直接进门，替叶蓁蓁关了门，一屁股坐到了叶蓁蓁的床上。 刚一坐下，整个人就僵了一下，而后起身，摸了摸床单。 “蓁蓁，我怎么觉得你这床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一刻，原来汗流浃背的叶蓁蓁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生怕，生怕杨桂凤个坐不住的丫头伸手去掀开她的床褥，忙走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用力的晃了晃。 “哦，我之前觉得下面垫的东西太少了，踩上去总是有点晃，我给加了些东西。” 杨桂凤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计较。 “蓁蓁，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上面下来政策了，说是咱们村老一批的知青里，有两个回城的名额。” 第59章 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真的？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 为了彻底转移开杨桂凤对床铺的关注，叶蓁蓁故作十分惊讶的表情。 但心里，却是一片哀叹。 知青回城，说起来好听，但其中难度可见一斑。 两个回城的名额，可老知青足足有十几个。 分给谁？不分给谁？ 谁回去？谁不回去？ 先不说那些已经结婚安家的，至今知青点还住着七个人，大的已经二十七八，小的也有二十二三，放在村子里，早已经是娃娃都能打酱油的年纪了。 可他们就是为了回城，一直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就等着政策到来…… 现在政策来了，可名额就两个，给谁都是个难题。 唯一的办法，就是公平竞争，可只要是竞争，就做不到绝对公平，更何况这不仅仅是一场竞争，输赢关系到自己的一生，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去争取。 还有那些已婚的…… 想到后世爆发出来那些知青下乡的各种事情，叶蓁蓁的心忍不住狠狠一沉。 “当然是真的，今儿早上我大伯去县里开会回来说的。诶，蓁蓁，你说这两个名额会落到谁的身上？” 看着杨桂凤笑嘻嘻的样子，叶蓁蓁都不好跟她说这事情的残酷面，只淡淡的道了一句不知道。 “这个事情咱们说了不算，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杨桂凤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着这毕竟是个好事嘛。虽然这一次你们走不了，可等几年说不定还有名额，到时候你也可以走了。” “好啊，我才刚来，你就想让我走了？” 叶蓁蓁说着，朝着杨桂凤的腰上就掐了一把，杨桂凤笑眯了眼躲开，反手抓住了叶蓁蓁的双手。 “你看看，你的手跟我的手明显就不同。你这么好，我当然舍不得你走，可你这样的姑娘留在我们村子里太辛苦了，作为好朋友，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城市里过好一点的日子啊。” 什么农村建设，杨桂凤面上没说过，其实心里是有些不屑的。 蓁蓁还算好，来了之后干活劳动都十分积极。 看那个住在知青点的付莎莎，还有白静秋。 一个娇气脾气大，干活完全不行，一个干活将就，但却一声不吭，活像个幽灵，一点意思也没有。 再说了，他们被下放，说的不是下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吗？ 可那个付莎莎凭什么那么拽？ 还不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既然不想来，那就别来啊！ 想着付莎莎在外面败坏叶蓁蓁的名声，杨桂凤就忍不住抱怨。 倒让叶蓁蓁这个苦主还得回过头安慰她。 “回不回去都不重要，我相信总有一天都是可以回去的。即便回不去，留在村里跟你做个伴不正好吗？” 五年，距离七七年几个重要领导人物去世，四人帮倒台，十年动乱结束还有五年。 这五年，她等得起。 “可是我不想看着你以后变成我妈我大伯娘那个样子，我……我自己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你不知道，他们看着已经是村子里比较体面的女人了，可她们真的很辛苦啊，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家里，老老小小，忙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 杨桂凤忽然情绪变得有些黯然，叶蓁蓁蹙着眉头，有些闹不懂她怎么回事。 杨桂凤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妈和我大伯娘，每天下地没比我爸他们少干活吧？回来之后，我妈还要做饭，洗衣，蓁蓁，难道我们以后也要过那种日子吗？” 叶蓁蓁这才明白过来，杨桂凤在愁个什么，忙朝着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担心个什么劲儿？难道，你想嫁人了？” 杨桂凤捉住她的手，脸上不见往日的欢喜自在，有的是更深的担忧。 “我不想嫁人，可是我妈已经等不及想把我嫁了。” 叶蓁蓁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十六了。 杨桂凤比她大一岁多，明年就十八了！ 这个时候，八零年新颁布的婚姻法还没出来，执行的是五零年的婚姻法，女子年满十八就达到了法定婚龄。 而且这里是农村，不遵法律早婚早育的人很多…… “那怎么办？那个……桂凤啊，那知青点那边那些女知青，是不是也会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上门给说和亲事啊？” 想到这里，叶蓁蓁忽然觉得有点方。 “可不是嘛。除了你们新来的一批，原来咱村一共来了三批知青，一共十好几个呢，到现在，单身的只有六七个了。” 其他的，回城的少，就地嫁娶安家的多。 叶蓁蓁一听，更觉得方了。 不过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么一想，叶蓁蓁又摆了摆头，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反过去安慰杨桂凤。 “我看杨二叔和杨二婶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跟他们说说，就说你不想这么早嫁人，心里也没有喜欢的人，他们应该能听你的，起码可以缓个两年吧。” “缓个两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哎……我反正是逃不掉这种命了。可是蓁蓁你不同，你一定要努力，要坚持，争取下次有机会回城的时候就回去吧。” 杨桂凤从来没有过这么谈得来的一个朋友过。私心里，她很想让叶蓁蓁留下来，当个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正因为自己没办法跳出去，她又希望叶蓁蓁可以逃离这种境况。 大而化之的桂凤，忽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让叶蓁蓁十分不适应。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走走走，小弟不是抓了许多黄鳝泥鳅吗？正好我这会儿有空，到你们家去收拾一些出来，晚上做了正好当过节的菜！” 望着杨桂凤黯淡的眸子，叶蓁蓁忽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桂凤不安于现状，不想过村子里这种苦哈哈的日子，那么她会不会愿意跟自己大干一场？ 嗯…… 等会儿试探试探她！ 如果她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60章 杨桂凤，你要死啊！ 为了加大拖着杨桂凤下水的筹码，到了杨桂凤家里，叶蓁蓁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替杨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一盘红烧黄鳝，一盘麻辣河螺蛳，一个素炒白菜，一个凉拌萝卜丝，再加上一个渣豆腐（有的地方又叫菜豆花，带渣一起吃）。最后，还有一大盆野生鲫鱼汤，一上桌，一股子香味儿就飘了满屋子都是。 刚从地里回来的杨华伦俩口子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口水哗啦啦的往外冒。 杨华伦是个吃货，一边放下满满的背篓，一边就朝着灶房嚎了起来。 “凤啊，做什么好吃的了？怎么那么香啊？给我这口水都香出来了。” “爸，爸，今晚有口福了，蓁蓁姐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我抓回来的！”不等杨桂凤出去，杨小弟就先一步跑出去找杨华伦邀功去了。 虽然蓁蓁手艺不错，可到底原材料都是他捉来的啊。 杨华伦媳妇蒋英一听是叶蓁蓁在做饭，忙不迭的丢了手里的东西冲进了门。 “背时的桂凤，人家叶同志来了就是客，怎么好让人家做饭。” 蒋英如一阵风似的撩进门，看到叶蓁蓁在灶上忙来忙去，再看杨桂凤就站在旁边闲看，走上去揪住杨桂凤的耳朵正准备骂人。 视线就被锅中的油水给吸引了。 揪耳朵的手瞬间变成去抢了叶蓁蓁手里的勺子。 “天啦，你们这些背时挨千刀的死丫头啊，放这么多油做菜，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啊！” 说着，蒋英就快速的用勺子把锅里的水舀到了旁边的大碗里。 “……” 叶蓁蓁默默的看着，那可是洗锅水啊。 不过看蒋英一脸肉疼的样子，她没敢说话。 可杨桂凤关键时刻脑子短路，见蒋英把洗锅水当宝贝盛了起来，咧咧着说了真相。 “妈，你干嘛呢？洗锅水你不放到潲水里，你拿碗装着做什么？” 什么？ 潲水！ 蒋英低头看了看油花花的一碗汤，居然差点成了潲水。 这还只是刷锅水，那做菜的时候得放了多少油啊？ 想着，蒋英就朝着桌子上看了过去，好家伙，一看那碗盘里的油水，整个人差点儿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下一秒，杨桂凤的耳朵就遭了难。 “杨桂凤，你要死啊。” 这么多油，他们家够吃一个礼拜了，结果她就让叶蓁蓁一天就给败了！ 杨桂凤龇牙咧嘴，忙大喊大叫。 “妈，妈，你轻点，轻一点啊！我没动咱们家的油啊，这些油和菜都是蓁蓁拿过来的，不是咱们家的。” 蒋英一听，面色顿时一尬。 望向叶蓁蓁的视线也带了几分羞涩，“叶同志，真不是我们家的油？” 叶蓁蓁知她没有恶意，只是习惯了节约而已，便笑着颔了颔首。 “是我拿过来的，我晚饭吃得早。来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多亏杨叔和桂凤的照顾，别的我也做不了，就想做顿饭给你们吃。你们放心，粮食我也拿了一些过来，等会儿就把杨叔和大娘请过来就行了。” 为防杨桂凤再被揪耳朵，叶蓁蓁干脆一口气交代明白。 蒋英脸色僵了僵，随即扯起了笑脸。 “叶同志啊，本来呢，我一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是没什么资格说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什么的。可是……这村子里面的人居家过日子到底和你们城里面不一样，虽然这油不是我家的，但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么铺张浪费，有点过了。” 蒋英的话，弄得杨桂凤面上感觉挂不住。 蓁蓁是被她和杨小弟弄来的，是他们缠蓁蓁做的菜好吃，结果却害得蓁蓁被她妈冤枉了。 “妈，你别说蓁蓁了，是我和小弟嘴馋，你骂我跟小弟就行了。人家蓁蓁辛苦了一下午给咱们做饭，出钱出力，你干什么这样啊？” “我哪样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杨桂凤的话，同样弄得蒋英难受，“前几年大饥荒的日子你忘了？那会儿别说油了，树皮都没得啃的时候……” 蒋英说着，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杨桂凤也忽地想起了那几年的光景，瞬间就不说话了。 见母女俩之间气氛有些不妙，叶蓁蓁忙解开了腰上的围裙，走到了母女俩中间。 一边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各自的背心。 “婶婶，桂凤，你们不要吵了。桂凤，婶婶是一片好心，她说得对，别说我爸妈现在根本不在城里了，我们家跟你们家的条件其实差不多，说不定过几年还不如你们呢，我确实不应该这么浪费。” 蒋英见叶蓁蓁比桂凤识相，明白她的一片苦心，顿时忍不住抬手抹了两滴泪。 “我就是这么个想法，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这个形势也不好，今天有饭吃，不代表明儿还有的吃，不节约一点，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叶蓁蓁点点头，“婶婶，你做得对。不过你也不要怪桂凤，我也不是天天都能这么铺张的，这不是今天过节嘛，我就想既然是过节，起码让大家吃顿好的，吃顿饱的，这才多放了一点油的。平日里，你看我跟着杨叔他们过日子，还不是他们怎么吃我怎么吃，对吧？” 叶蓁蓁的乖巧，让蒋英舒坦了不少，却越发觉得桂凤不太懂事。 “你这样子以后走了婆家怎么得了啊？一点都不懂事，以后好好跟人蓁蓁学学，你这翻年都十八了，在家的时候不长了！” 提起嫁人，杨桂凤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我……我不想那么早嫁人！” “那你想什么时候？等好人家都被别人选完了，然后你再找个歪瓜裂枣？” 叶蓁蓁见状，怕母女俩又掐起来，正想找个理由打断他们，就看到杨华伦洗了把手进来了。 他一进门，大大咧咧就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这么一桌子菜啊，真香，就是太费油了吧？” 嘴上那么说，却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鳝扔进了嘴里。 “嗯，真好吃。”作势，还要再来一块，就被蒋英一把拍掉回了盘子里。 第61章 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干什么呀？” 杨华伦不满蒋英拍掉了他的筷子。 谁知道蒋英反而怒目瞪了他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你自己这张嘴。这都是叶同志提来的米粮，整治的饭菜，你就想自己吃独食啊？皮蛋，去喊你大伯大伯娘过来吃饭了。” 杨华伦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的确，叶蓁蓁住在他大哥家里，做一顿饭没道理只给他吃，不给他大哥俩口子吃。 “那，那等他们就是了嘛。诶，对了，刚刚我听你吼桂凤了，你吼她做什么？” “你管我？”蒋英想起刚刚的乌龙，有些面红耳赤，忙瞪了杨华伦一眼，转身走开了。 很快，杨华明和滕建秀就被杨小弟喊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却有些不好意思落座。 “蓁蓁，前儿才做了一盘子螺蛳，今天怎么又做了这么多？这一桌子菜，得费多少油啊？” 瞧着每一盘菜底下都沁着一层红油，滕建秀都忍不住替叶蓁蓁感觉肉疼。 “我也是这么说的，这孩子手太松了，也太铺张了。嫂子，你以后可管着她些。” 蒋英附和着滕建秀，就连杨华明也帮着妯娌俩，最后说得叶蓁蓁再三承诺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两家人才安分坐下来开吃。 等动了筷子之后，就再也没人顾得上说什么了，直到把桌子上的碗盘全部干翻。 最后，两个男人抚摸着肚子意犹未尽的坐在月下闲谈。 滕建秀和蒋英心疼两个女孩子，把她们撵出了灶房，妯娌俩凑一块儿一边扯家长，一边将盘子底下的油水弄到一起，琢磨着一家分一半，明天一天的油水都够了。 * 在北郴这边有个小习俗，是关于八月十五的，是以前流传下来的，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八月十五这一晚上，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以偷偷的去别人家的地里偷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也有人去水田里偷过人家的鸭子。 至于为什么会这一天晚上去偷，有传说是因为这天被偷了东西的人家不能骂人，如果骂了，会被月亮割了嘴巴。 到底有没有人被割过嘴巴没人知道，但这个偷东西的事情倒是被人记住了，一直传了下来。 吃过了饭后，杨小弟就按捺不住一年的等待，兴冲冲的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了。 现在的土地还没下放，自家的自留地屁股大一块，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杨小弟他们一帮孩子，看中的是村子里还没开挖的地瓜地。 当然了，为了防止庄稼被祸害得太厉害，杨华明也是安排了人到处巡逻的，不会放任大家伙儿肆无忌惮的去偷。 叶蓁蓁和杨桂凤都算是大姑娘了，对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兴趣，借着月色，叶蓁蓁拽着杨桂凤出了门。 “蓁蓁，天都黑了，外面蚊子又多，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呀？” “抓青蛙……” 她没忘记刚刚饭桌上的寂静无声。 那些东西，他们全部都吃的津津有味儿，要是弄了去卖，一定会很好卖的吧？ 叶蓁蓁暗暗琢磨着，脚步放得很轻很缓，耳朵机敏的窃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刚被我妈骂了一顿，你还敢抓青蛙啊？” 看叶蓁蓁还要抓青蛙，杨桂凤一脸惊讶，当着她妈的面说再也不敢的那个人哪儿去了？ “我抓来又不是为了自己吃，桂凤，你想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桂凤更懵了，呐呐点点头，“我想啊，可这抓青蛙难道能够改变我的命运？” 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关系？ “桂凤，别说你，就连我都无法保证自己以后的命运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别的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但有一点，你可以帮助你自己。” 改变命运，这是桂凤最心心念念的事儿，听着叶蓁蓁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桂凤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来了兴致。 “怎么做？” 叶蓁蓁见她果然上了勾，索性也不抓青蛙了，直接拽着桂凤的手，坐到了晒场边上，吹着河风小声说话。 “光凭一句不嫁，你爸妈是不可能让你不嫁人的。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我都躲不过，可这嫁人之后过得好不好，还是得看你自己。” 这一点，桂凤是不信的。 虽然她读了几本书，可毕竟懂得少，浅薄，人生观主要还是从父母那里获得。 在蒋英她们看来，虽然累了倦了可以拿男人出出气，可家里的大小事情还是要担起来。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孝敬老人，照看小孩，哪一样都是女人的本分。 男人再好，一个女人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面前，还能过得轻松自在，过得舒坦？ “蓁蓁，你爸爸对你妈妈一定特别好，所以你根本不懂嫁了人之后的女人有多么的辛苦。” “谁说我不懂？桂凤，你想想，如果你有钱，出嫁的时候能有一台缝纫机之类的陪嫁，再学一手做衣服之类的本事，到时候你还怕自己的日子过不好吗？” 缝纫机？ 桂凤瞪了瞪眼，忙摇了摇头。 “我家能有那东西给我陪嫁？” “你就说要是能有，你在婆家底气足不足？光靠着给人偷偷的缝缝补补，能不能养活自己？” 桂凤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叶蓁蓁，“那当然能了，可关键是买不起，要是买得起，我也就不愁了。” “那如果我有办法挣到钱，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叶蓁蓁知道，桂凤从小在乡间长大，缝纫机那种大件别说她，就是他爸妈也轻易不敢想。 原本她也是不太敢想的，可是这次去看陆昱珩实在是收获太大了。 她上辈子在城里的时候年纪小，接触的东西有限，后来回到村子里，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那些。 她抱着书本等着唯一的出路，可最后的出路却被堵死…… “挣钱？蓁蓁，你别开玩笑了，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可我……” “嘘……”叶蓁蓁忽然将手抵在唇间，拽着桂凤的手，把城里偷偷做买卖的那些事情都跟桂凤一一说了。 桂凤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差点儿僵住了。 僵了好一会儿，等她缓过来，眸光忽闪，朝着叶蓁蓁说了一句话。 第62章 瞎猫碰死耗子 天刚蒙蒙亮，通往平安镇的山路上，两道黑影忽上忽下的晃动着。 这两道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叶蓁蓁和杨桂凤。 两个人蓄谋了一个礼拜，终于攒足了足够分量的螺蛳和黄鳝，在昨天下午叶蓁蓁谎称肚子疼在家里做成了麻辣螺蛳和油炸黄鳝。 其实分量也不多，叶蓁蓁在家称了一下，螺蛳约莫有十来斤，黄鳝有四五斤的样子。 “蓁蓁，你觉得咱这事情能成吗？万一……万一卖不出去……”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得亏你是凤凰不是乌鸦，咱们要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你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很好吃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叶蓁蓁心里也忐忑。 倒不是怕卖不出去，而是怕找不到丽阳县城的黑市在哪儿。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只不过跟杨桂凤也没法说，一切还得见机行事呢。 “好吃是好吃，可我还是担心……” 杨桂凤越想越是觉得害怕，真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跟叶蓁蓁一块儿干！ 干什么呀干！ 她连丽阳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不定出去一趟能把自己给走丢了…… 见她隐有退缩的趋势，叶蓁蓁忙冷冷笑了一声。 “这点胆子都没有，那你回去吧，也别提什么改变命运的事儿了，你这胆子，也就适合找个男人嫁了当牛做马去！” 嘶…… 这痛脚踩得，杨桂凤顿时就挺直了脊背，脚步匆匆的朝着前面走了起来，一路上再也没提过我怕我怂的话。 很快，两个人到了镇上，花了四毛钱赶了个车进了县城。 杨桂凤感叹了一下县城的繁华之后，看向了叶蓁蓁。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咱们现在就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县城有没有黑市。” “啊？” 料千猜万，杨桂凤也没料到叶蓁蓁居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走了一早上，你饿了不？走，我带你去吃肉包子！” 无视杨桂凤的诧异，叶蓁蓁一把拽着她的手腕走向了不远处的包子铺。 杨桂凤本来想发牢骚，却看到叶蓁蓁趁着点东西的档口跟卖包子的人聊了起来，她只能闭紧嘴巴，在一边干瞪眼。 不知道聊了多久，就听叶蓁蓁跟那个卖包子的说。 “阿姨，那你把我们的包子包起来，我们一边走一边吃，赶时间啊。” 于是，她背着背篓开始跟着叶蓁蓁朝着北边跑去。 到了一个很大的大门口，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喏，吃吧，赶紧吃，吃完了估计生意就来了。” 杨桂凤累得狗一样，放下背篓就一屁股坐在了便是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啃着手心里的包子，仿佛跟包子有仇一样。 可她忽略了一点，她太累了，口干舌燥，干涩的包子皮吃进去，不一会儿就卡住了。 “咳咳咳咳……” 一口气没上来，呛了个半死。 叶蓁蓁见状，赶忙取下背在身上的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 “喝口水喝口水，你别太着急啊，也没这么快。” “咳咳……咳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我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跟着你到处跑，别回头钱还没看到，我人就先给你吓死了！” 叶蓁蓁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 “时间不多了，等回去了再细细跟你说。” 我怕我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出来瞎猫碰死耗子了的，你这会儿能直接吓死过去。 果然，俩人吃完包子没多久，大门里面忽然传来了热闹的人声，不少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蓁蓁却忽然扯了扯杨桂凤的袖子。 “干嘛？” 只见叶蓁蓁使了个眼色，她朝着她们旁边和身后一看。 喝，什么时候周围多了好几个人，有的提着篮子，有的背着背篓，还有的，甚至包都没有一个，两手揣兜，眼珠子四处转动…… “这些人跟咱们一样吗？” “嗯，这儿是个大工厂，员工有一二百人，等会儿就要出来了。咱俩分开……” 等叶蓁蓁跟杨桂凤交代好，大门就被门卫打开了，呼啦啦的工人从里面钻出来，叶蓁蓁和杨桂凤急忙分开，站在了厂门口的两边。 很快，就有人朝着叶蓁蓁的身旁路过。 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都拉住，叶蓁蓁咬了咬牙，选了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袖子。 “叔叔，香辣可口的螺蛳和黄鳝，要不要买点儿？” 男人急着回家，本来想回头呵斥，忽然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儿。再一看，叶蓁蓁已经把碗凑到了他的面前，“叔叔，你尝一口，不好吃不要钱。” 听说不要钱，男人立马伸手捡了一截黄鳝扔进了嘴里，酥脆麻辣的感觉瞬间炸开。 耳边，叶蓁蓁酥酥软软的声音跟催眠一样。 “叔叔，黄鳝酥脆，螺蛳爽辣，要是再有一杯酒，你觉得这滋味如何？”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可你这东西油水那么足，怎么卖的？” 听她这么问，叶蓁蓁就知道有谱了，价格是她在家里早就合计好的，忙跟男人说了。 “黄鳝五毛钱一碗，螺蛳一块钱一碗，你是我第一个客人，我给你装冒尖。” 果然，价格并不便宜。 男人嘴角扯了一下，“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好，一样来一碗。” 叶蓁蓁但笑不语，快速给男人装了东西收了钱，笑眯眯的送他走了。 开玩笑，要是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那她上辈子才是真的彻底白活了。 这什么年代，不管城里还是农村，能够敞开吃的家庭都不多，那个男人还长得那么胖，肯定是个吃货呀。 她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吃货而生的？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叶蓁蓁也没有太沾沾自喜，急忙收回了心思，拉第二个客人。 第二个叶蓁蓁没看到胖子，但她还是选择拉了一个男人。 “叔叔，香辣可口的螺蛳和黄鳝，下酒的好东西，要不要买点儿？” 不得不说，叶蓁蓁多活了一辈子，还真是没白活，看人还挺准。 只不过……她看准了一些东西，也看走眼了一些东西。 第63章 垫脚石 第二个男人也是动了买的心思的，不过他却没有第一个那么爽快干脆。 试吃了好几颗个头挺大的螺蛳之后，开始巴巴着嘴挑三拣四起来。 “肉才八九毛钱一斤，你这东西就要一块钱，除了壳和辣椒佐料，能有二两吗？便宜点，便宜点我多买点儿。” 那理论，听得叶蓁蓁都忍不住嘴角抽抽。 “叔，你不能这么理论啊。这要是把肉挑出来卖，那螺蛳肉也跟猪肉不是一个价了呀。按您这么一说，我卖您越多越吃亏啊，叔，你看我一个小姑娘弄这些也不容易……”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螺蛳肉是肉，猪肉也是肉，怎么就不能是一个价了？” 男人说着，一边不停的用手捡着旁边的黄鳝肉往嘴里塞，看的叶蓁蓁一阵叫苦不迭。 她眼睛准，但也瞎啊。 这人分明就是个葛朗台啊。 叶蓁蓁见他嘴巴动个不停，手也不停，忙手一伸，挡住了他的手。 男人见状，眼珠子一瞪，“你干什么？不是说免费尝试的吗？” 作势，还要继续吃。 叶蓁蓁见状，急忙高声嚷了起来。 “叔叔，你不买的话就别吃了，我拢共才弄了这么点儿，你这都快给我吃没了。” 说话的时候，叶蓁蓁不由狠狠瞪了那个男人一眼。 既然你不要脸，就不要怪我用你当垫脚石了！ 后面的人里，一定有男人的熟人，他们看到他，一定会凑过来的吧？ 果然，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成群的围了过来。 “呀，老唐，你这又是占人家小姑娘什么便宜呢？” “就是，人家一个孩子，你别光吃不买啊，小姑娘，卖什么的？” 那男人见熟人围了过来，忙朝着叶蓁蓁瞪了一眼，梗着脖子道。 “我占什么便宜了？她自己问我买不买，我可不得试试味儿嘛，味道也不过如此，走了走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叶蓁蓁见状，忙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 “是啊，我这可能味道是轻了些，害得叔叔你尝了这么半天才尝出来味道不好，我下次改进，下次改进哈。” 这话，众人一听就听出了叶蓁蓁的话外音，忙帮着叶蓁蓁拽住了那人的胳膊。 “哎，姑娘，不介意我也尝一口吧？” “我也尝尝，这东西得多难吃，让咱老唐尝那么久才尝出味道来……” 一来二去，因着那人倒是引来了不少人为了看他的笑话，围观起了叶蓁蓁的螺蛳和黄鳝。 原来，这人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抠门，抠门也就算了，还特别喜欢斤斤计较，计较到那种食堂里打饭的大姐都嫌弃他事儿妈。 这样的人，别人可能不会对他恨之入骨，却十分乐意瞧着他丢人。 “嗯，这味儿……真辣！” 有人尝了一口螺蛳，呼啦啦的开始朝着舌头上扇风，把旁边有些不太能吃辣的吓了一跳。 “不过真的好吃，老唐，你舌头是不是坏掉了？快，小姑娘，怎么卖的，给我来点儿。” 其他人见状，纷纷不客气的直接上手捡了一颗螺蛳尝味儿，尝过之后的，就忍不住跟那人一样，吆喝着要买一些。 也有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在旁边起了会儿哄，看了一通见老唐趁着人多热闹一把推开拽着他的人溜之大吉后也跟着散了。 不过本来就不多点儿的东西，被她们分成了两份，叶蓁蓁这边因着那些人一起哄，倒是一气儿的给卖了个精光。 摸了摸荷包里乱糟糟但存在感十足的票子，叶蓁蓁忍不住笑眯了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不应该埋怨那个抠门又小气的男人，她得感谢他！ 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要卖到什么时候去。 工人下工的时间就是一阵儿，慢慢的，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了。 叶蓁蓁这才想起来杨桂凤不知道被人给冲到了哪儿去了，忙抬起头四下望了起来。 “桂凤……” “桂凤……” 桂凤不见了，意识到这个问题，叶蓁蓁急得冷汗都淌了下来。 该死的，该不会挣了几个钱，就把杨桂凤给弄丢了吧？ “桂凤！桂凤，你在哪儿？” 叶蓁蓁背起篓子，四处张望着，眼看着就要朝着远处找去。 忽然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一把拽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小姑娘，你找你那同伴吗？” 这话问的，说明她知道杨桂凤的下落。 叶蓁蓁急忙一把握住了妇人的手，“婶儿，你看到她了吗？她在哪儿？她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妇人手差点儿被叶蓁蓁弄得一松，吓得一头虚汗，忙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叶蓁蓁的胳膊。 “她在那边的树后面，没被人带走。” 顺着妇人的手，叶蓁蓁朝着厂区门口那棵大槐树看了过去，眸子里闪过惊诧。 杨桂凤，在那树后面？ 怎么可能？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桂凤果真从那后面走了出来。 “桂凤，你怎么……” 不是约好了分开卖东西，她怎么躲在树后面？ 还没等叶蓁蓁问完，杨桂凤的眼泪就一下子流了下来。 “蓁蓁，我好没用，你都卖完了，我……我一颗也没卖出去。” 看着桂凤挫败的表情，叶蓁蓁忙走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没事没事，时间还早呢，还是有机会卖出去的。” “可是你都卖完了，我这一点都没卖，我太差劲了。”来之前，虽然对叶蓁蓁的说法抱有七分怀疑，可她心里还是信心满满的。 如果蓁蓁说得靠谱的话，她一定能够做好。 可现在呢？ 蓁蓁说的都对，可她却一点都没做好。 看着桂凤自我否定的模样，叶蓁蓁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要是给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片子给比下去了，那才是丢人好吗？ “桂凤，你别气馁啊，你先听我说啊。我刚刚也看到你拉人了，可你拉人不能盲目知道吗？” 听了叶蓁蓁的话，桂凤忽然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泪眼迷蒙的看着叶蓁蓁。 “你说得对，光、光哭没用，那你教教我，为什么我问的人都不理我，而你只问了两个，就一下子把东西全卖完了。” 第64章 夜半敲门声 工厂的人下完中午班了，等会儿再有人潮就是上下午班，上班都是卡点到，驻足买东西的几率不大。 下下午班的时间得五点多去了，那太晚了，回去之后天都要黑透了，家里人不放心不说，也容易被人发现。 叶蓁蓁计较了一下，将视线落在了刚刚那个拦了她一把的妇人的背影上。 “先别哭了，背着背篓跟我走，一会儿我慢慢跟你解释。” 说完，一把背起了杨桂凤的那个背篓，把空的那个留给了杨桂凤，快步朝着那个大婶儿追了上去。 “婶子，婶子你等会儿。” 妇人闻声转过头，就看到叶蓁蓁和杨桂凤快速朝着自己跑来。 妇人面色一紧，忙把自己的篮子紧紧抱在怀里，“还有什么事？” 叶蓁蓁站定，揭开了手里的瓷碗，夹了一根黄鳝递到了妇人的嘴边。 “婶子，你这篮子里提的什么呀？” 妇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避开了叶蓁蓁的手。 “是鸡蛋，我想拿来卖了换几个钱的，谁知道今天生意不太好，还剩了一大半。” 妇人见她们俩卖东西也没藏着掖着，索性也没瞒着叶蓁蓁，揭开了篮子上面的花布，露出了里面的鸡蛋。 “婶子，你这鸡蛋个头挺大的呀，怎么还卖不完呢？” “哎，县城里拢共就这几个地方能卖出去，现在村子里每家每户虽然不能喂很多的鸡，但三五只还是有的，谁也舍不得把鸡蛋拿来自己吃，都攒着来卖……” 妇人其实没好意思说，今天大部分人都因为去看那个老唐的热闹，都没顾得上瞧别人卖的什么。 这禁止走资的年代，她们出来也就是那一会儿的功夫，谁还敢在外面一直站着等人抓吗？ 不过看着叶蓁蓁一脸和气的样子，妇人就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便没好意思迁怒她。 “那婶子，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卖呢？我们这儿也还有一半的东西没卖完，这东西放不得，我们也想卖完了再回去，求婶子给我指个地头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妇人眉头一皱，有些犹豫。 跟她们一块儿，她的鸡蛋不会又卖不完吧？ 看着妇人目露犹豫，叶蓁蓁赶忙用荷叶给妇人包了一些黄鳝，放到了她的篮子里。 “螺蛳偏辣，不适合小孩子，这几根黄鳝，婶子带回去哄哄小孩子吧，这个辣味儿没那么重。” “……”妇人无法，只好带着叶蓁蓁和杨桂凤一块儿往她常去的几个地方去了。 一个是学校门口，因着妇人常来，跟学校里几个女老师很熟了，叫了门卫帮忙叫人，很快女老师出来买鸡蛋，妇人帮着推荐了一下叶蓁蓁她们带来的东西。 能吃辣的，或者家里有人喜欢喝酒的，就买了一些，不爱的，叶蓁蓁也不勉强。 倒是杨桂凤在路上听了叶蓁蓁一番教诲，忽然脑子开了窍。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下次，下次我们弄些不辣的来，你们会买吗？” 再后来，她们还去了两个偏小的厂子，妇人卖完了鸡蛋，她们的东西也卖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一丁点儿，又给妇人包了一小份，给杨小弟留了一小份。 因着俩人出来是报了叶蓁蓁的粮食吃光了才请的假，回去之前，俩人回到镇上又买了点儿米面才继续回家。 等回到家吃完饭后，两个人才关进房间里，做贼一般的点起了油灯，掏出了裤兜里的大团结。 “好多钱啊，蓁蓁，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这么多钱呢。” 见过是见过的，她常年跟在李华明身边晃悠，没少看到李华明和会计算账。 叶蓁蓁嘿嘿一笑，慢慢的把一张张的大团结捋直捋平，按面额大小叠在一起。 “我摸过比这多的钱，可没摸过自己挣的这么多钱。” 上辈子，叶蓁蓁倒是摸过钱，程鹏的工资钱，她自己是没有挣过钱的，心情跟杨桂凤一样，激动不已。 就冲着手里的这些大团结，她这辈子的日子都不可能跟上辈子一样窘迫！ 这些，还不够。 她还要继续努力，挣更多的钱，替父母分担，帮着爸妈孝敬奶奶，抚养弟妹。 弟妹啊，也不知道妈妈的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 弟弟妹妹有影子了没有？ 想到这里，叶蓁蓁决定，明儿就给家里写一封信，嗯，顺道给菡菡姐也写一封信。 * 累…… 浑身上下每一寸每一分都叫嚣着倦怠与疲惫。 别人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山的时候就下了工，回家做饭吃，下河洗澡，洗衣服。 她和妈妈却还在地里弯着腰一镰刀一镰刀的挥舞着，隔着田里留下的稻谷杆。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妈妈才恋恋不舍的喊上她，慢悠悠的回到黢黑的家里，借着灶孔里烧火煮饭的火光，忙不迭的顺手把洗澡洗脸洗脚的事情全做了，吃饭都靠摸黑……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趴在隐隐传来一股味道的床上，望着被斑驳的窗户割碎的月光，她都顾不上嫌弃这味道，只呆呆的想着。 在城里的时候，她最爱干净了，别说这一股子汗臭味儿，就是屋子里稍微有点儿爸爸抽的烟味儿，她都忍不住冲着爸爸嚷嚷发脾气。 可现在…… 她无声的哼笑两声，现在爸爸不在身边了，她才知道，那点子烟味儿算什么？ 这时候，她反倒想回到那个时候，情愿天天被那股味道熏着，也不愿意爸爸不见了，她和妈妈回到村子里，守着无边无际的苦。 蓁蓁，真的会有希望吗？ 你……你是不是骗我的？ 为什么我一点都希望看不到呢？ 累，这日子真的是太累了，有时候，还不仅仅是累，还有恐惧与害怕。 比如此时此刻…… “砰砰砰……” 就在郁菡眼角的一滴泪滑入枕头之中时，家里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叩响了。 没睡着的郁菡和睡过去但浅眠的宋瑞香同时惊了一下，异口同声朝着门外问道。 “谁呀？”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敲门了，有时候甚至还有人在外面桀桀怪笑，吓得她们母女俩紧紧抱成一团，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第65章 蓁蓁，胆子太大了！ 好在，门外很快有人出了声，是个正常的声音，是叶春华过来了。 “嫂子，是我，春华。天太晚了，我就不多留了，蓁蓁来了信，有一封是给菡菡的，我从门缝塞了进来，你们起来收一下，我走了。” 叶春华将一封信与五块钱夹在一起，塞进了郁家的门缝，转身就走了。 大晚上的，她们孤儿寡母，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不适合见面。 他倒不是怕自己有麻烦，而是怕给郁菡母女再添风言风语。 郁菡母女也明白，所以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等到叶春华的脚步声消失了，郁菡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借着昏暗朦胧的月色摸到了门边，摸索着信件。 这会儿，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她刚刚才想起了叶蓁蓁，这会儿就收到了她的信，她迫不及待想看叶蓁蓁给她写了什么。 “妈，叶叔好像还放了一个包袱……” 郁菡摸着，没有第一时间摸到信件，反而摸到了一个布包。 以前叶春华给他们送信，都是夹着一些钱在信封边上，这直接送包袱还是头一回啊。 “什么？包袱？你拿过来看看……” 宋瑞香爬了起来，将窗帘全部撩了开，想借着月色看看包袱里都有些什么。 郁菡点头，在旁边摸到了信件之后，抱着包袱爬上了床。 包袱里，东西有些多且杂，郁菡都不知道是些什么。 直到在包袱里摸到了几个小巧的方盒子，许久没有用过火柴的她一下子就意识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忙用手指头抵住了方盒子的一头，抽出了一根火柴，对着旁边的摩擦面蹭了过去。 “唰……” 明火不见，却有一丝火花冒了起来，郁菡嘴角一勾，忙又蹭了一下。 这一次，火光亮了起来，借着一根火柴，母女看清了包袱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她们眼下最需要却用不起的东西。 火柴，蜡烛，甚至还有盐巴，以及两双厚厚的鞋底。 很快，一根火柴灭了，房间重归黑暗。 “妈，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明天再归整。我去灶门口点把火看信去……” 蜡烛难得，柴禾易得，该省就要省。 郁菡到了灶门口，抓了一捆稻草捆了几个结，然后点了起来，借着火光，掏出叶蓁蓁的信件，快速而贪婪的看了起来。 信里，叶蓁蓁先是提到了包袱里的东西都是她寄回来的，让她不要有负担的用，她现在可以挣钱了，虽然帮不了她太多的忙，但却可以偶尔给她弄点儿必要又弄不来。 看了前半截，郁菡忍不住羡慕起叶蓁蓁来。 从前就知道叶蓁蓁聪明，没想到她这么聪明，居然还能挣钱了。 可转念一想，她是去下乡插队的，靠什么挣钱呐？ 想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眼看着火把燃了一半，忙扯过了信纸继续看了起来。 后半截的内容，直看得她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投机倒把！ 脑子里第一时间闪出来的，便是这四个字！ 蓁蓁她……怎么敢做这种事？ 叶叔叔他知道吗？ 一时间，郁菡睡意全无，呆呆的在灶门口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火把即将烧尽，火光忽明忽暗弄得房间里影影绰绰的跳动，唤醒了她的神智。 手一伸，忙把信纸伸到了最后一丝火苗上，把信烧了。 不管如何，这信，一定不能再让别人看到！ 蓁蓁，胆子太大了！ * 七零年代的时候，信件的投递时间比较长。 等到叶春华和郁菡的回信到手时，叶蓁蓁已经带着杨桂凤到丽阳县城里又干了两回买卖了。 今天出来的理由还是到邮局去取信呢。 两个人卖完了背篓里的东西，巨资在怀，乐得唇角飞扬，原本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蓁蓁，照这么下去，咱们一年都能攒下买一台缝纫机的钱了吧？” 第一次没经验，东西少，还给人白吃了不少，挣得不多，她们细细数了数，一共只有十六块五，刨除叶蓁蓁用来制作的油，辣椒花椒胡椒粉，差不多挣了十五块。 但第一次的原材料是杨小弟攒的，那么多东西一下子不见了，总要拿东西堵住他的嘴。 看在他辛辛苦苦的份上，叶蓁蓁给了他两块钱。 剩余的钱，叶蓁蓁没动，留着当他们的启动资金了。 这第二回第三回，一次就比一次挣得多了，每一次杨桂凤都能分到八九块甚至十几块。 “嗯，应该可以，不过你一定要稳住啊，千万别让人看出端倪来知道吗？” 看着杨桂凤最近走路都带风的样子，叶蓁蓁真是怕她一不小心泄露了俩人的秘密，到时候不但钱没了，俩人身上还得给人打上投机倒把的标签，拉去晒场批斗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咱们干这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也得像阮老头一样，被拉到晒场坝上批斗的。” “阮老头？那是谁呀？你还看过批斗？” 说起批斗，杨桂凤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我当然看过了，我不止看过咱们村子里的，我还跟着我大伯到镇上，县城里看过批斗更大的坏分子呢。那老多的人围着，那些反动分子被绑着捆起来，拿人架着站在高处，一个个都垂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哎我跟你说，那场面老壮观了，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想阻止革命的成功，阻止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叶蓁蓁对批斗当然是印象深刻的。 作为一个‘坏分子’的女儿，她和章素雯上辈子没少被人拽到村子里斗。 没到批斗大会的时候，原本一张张看起来淳朴和蔼的面容就会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一阵阵声讨的浪潮伴随着横飞的唾沫，将她们母女淹没了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低着头？ 的确是没脸见人…… 那时候的她们也以为那是错的，作为一个修正主义分子的妻女，她们也成了坏分子，就该被人那样对待。 可后来呢？ 十年动乱结束，多少人被平反，那一场革命却成为了某人政治生涯最大的污点。 孰对？孰错？ 第66章 差点被撞飞 “桂凤，你说的阮老头，是哪个？” 想起叶春华上辈子的遭遇，叶蓁蓁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朝着杨桂凤问了一句。 说不定那个姓阮的人，就算不像他爸那样是被冤枉的，那也绝对是受到迫害的一份子。 这辈子叶春华躲过了被人迫害的下场，她叶蓁蓁感恩。 “阮老头，就是那个住在晒场坝跟前那条河边上的那个老头子啊，咱们前一阵子到晒场坝干活的时候，还要打他住的地方跟前过呢。” 听着杨桂凤的话，叶蓁蓁眯着眼想了想，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被下放到长平村来的吗？” “不是很了解，我大伯和我爸他们都不让我跟他说话，只说他是个满嘴反动修正主义的坏分子，怕他把我也给教坏了。” 杨桂凤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几分迷惘。 其实，什么是修正主义她都不懂，她只在开批斗大会的时候看到人家拉着的横幅，写着各种各样的标语，给那些被批斗的人胸口挂着牌子或者写了大字的一大张纸。 她依稀记得有什么反dang分子，黑帮分子，顽固不化走资派，大叛徒等等，每个被批斗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不是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就是被人用墨水污泥甚至屎尿浇个满身，还有些女的，被人撕得衣衫破碎，头皮都给人拽下来的，总之场面极其惨烈。 回忆着那些惨烈的场面，再加上天色已晚，一阵秋风从山里吹过来，杨桂凤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脚步一偏，朝着叶蓁蓁靠了靠，抱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好冷啊，蓁蓁，咱们快点走吧。” 叶蓁蓁也想到了上辈子叶春华平反之后回家的情形，只觉得脊骨一阵阵发寒。 见杨桂凤凑了过来，忙抱紧了对方，俩人齐齐快步朝着家里走去。 没等走几步，路过一处岔路口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从山上冲下来的黑影撞了一下。 “啊……” 是杨桂凤的惨叫响起，从她的……身下。 叶蓁蓁愣了一下，忙不迭的爬了起身，顺势拽着被自己侧压在地的杨桂凤一块儿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跑这么快，万一把我们撞伤了怎么办？” 扶着杨桂凤，叶蓁蓁回过头就朝着那人发了飚。 林庆元没想到这么巧，路口会有人经过，本来就觉得抱歉，正酝酿着怎么开口道歉，就被叶蓁蓁先一顿抢了白，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啊，这多危险啊！亏得我俩走在一起，要是单独一个人那点重量，还不直接被你给撞飞了啊？” 要是路过的不是她们，而是村子里的那些贪玩的小娃娃，那后果可比撞飞还要严重！ 人命关天的事情，叶蓁蓁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自打付莎莎告过一次状后，知青点的知青们跟叶蓁蓁就有意保持距离，不想跟她走得太近。 林庆元对叶蓁蓁的印象一直保持在初见的时候，小姑娘沉稳内敛，比较安静随和。 却没想到原来她还可以这么咄咄逼人，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他犯了错。 “不好意思，我……我下次会注意的。那个……莎莎同志还在等我回去，我……我先走了。” 咦？ 这里面还有付莎莎的事儿？ “你什么意思？因为付莎莎在等你，你就可以罔顾别人的安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庆元向来老实，自然说不过叶蓁蓁。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想洗澡，知青点的柴禾烧完了，我来给她砍柴的……” 这段时间农忙，大家都只忙着抢工分，谁也没顾得上去山里砍柴，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柴禾烧完了。 “行了行了，下次注意点，你走吧。” 得了叶蓁蓁一句话，林庆元转身担着柴禾就走了，气得杨桂凤从地上爬起来就瞪着他的背影直跺脚。 “这都什么人啊？把我撞了，都怕拉我一把就跑。他这算什么？怕我赖上他还是怎么的？”说着，忍不住张牙舞爪，紧跟着身子一僵。 “嘶……疼死我了。” 揉着腰后的位置，杨桂凤扭着头掀开了衣摆看了一眼，那个位置被地上的石头硌出了一些淡淡的痕迹。 “都青了，桂凤，你没事吧？” 叶蓁蓁看了一眼，忍不住替杨桂凤担心。 杨桂凤却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这会儿有些疼，过一会儿疼过劲了就好了。走吧，咱往回走。” 被林庆元这么一耽搁，俩人一抬头，天色更加晚了。 想着回去太晚了容易惹人怀疑，俩人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话都没顾上说。 等走回村子，进了家门，杨华明一家已经开始吃饭，见到叶蓁蓁背着个篓子，杨华明忙放下了饭碗走过来，替她接了下背篓。 “不是说取个信就回，怎么回来这么晚？这背篓里，装的什么东西？” 不等杨华明打开背篓看，叶蓁蓁就笑着先从背篓里拎出了一小瓶白酒。 “我气力小，每次去买口粮都买不了多久的，所以买的勤一点。杨叔，这段日子多谢你跟大娘的照看，这瓶酒您拿去喝吧。” 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消遣较少的年代，喜好喝两口酒的不少，杨华明也是其中一个。 而且在他们看来，男人喝了两口酒后浑身发热，干活也格外有力。 叶蓁蓁之所以买这一瓶酒，也是因为常常看到滕建秀给他打酒喝。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又不是白吃白住，自己出口粮，还帮着你大娘干活……” 杨华明虽然好酒，但却不忍心要叶蓁蓁的酒。 这年头，说到底谁也不容易，更何况叶蓁蓁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在外面，家里寄来几个钱都是希望她过得好。 他也有孩子在外地，将心比心，他都不好意思收。 他不好意思，叶蓁蓁却一伸手将酒瓶子直接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这怎么是客气呢？就是不客气我才买的，我这还白住着你们家的屋子呢，要说不好意思那也是我不好意思。” 第67章 更努力的赚钱 叶蓁蓁不是个不知好赖的人，有些事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杨华明俩口子从来没说过，可她自己有眼睛，会看，她有心，会体会。 知青点虽然住满了，可谁也没有义务给她腾出一间房子来住。 她可以自己想办法，也可以和付莎莎她们一块儿挤一挤…… 杨华明要是个自私自利的，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家里腾出一间屋子来，随意安排其他村民家里腾出一间屋子来，那都是可以的。 他是村长，官不大，但在这个年代，恰好是他说了就算的时候。 而且她也听桂凤说了，村长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儿子原来在城里读书，后来也被下放到别的地方当知青去了。 老二去年刚刚嫁了出去，老三年纪还小，暂时住在外婆家里。 目前家里就剩下一间空屋子，是老三的，而她这一间，原本是留着给老大，老二偶尔回来也可以暂住的。 因为她来了，村长就先把屋子腾出来给她用了。 见叶蓁蓁这么一说，杨华明也没再矫情了，这酒已经买了，他要不收，难道要让叶蓁蓁拿来喝？ 虽然不想占叶蓁蓁的便宜，可当他看到叶蓁蓁给他酒的时候，杨华明还是很欣慰的。 他没看错，这姑娘是个有良心的。 以至于到了饭桌上，他一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满面红光，竟有了几分醉意。 “蓁蓁啊，你这丫头真不错，叔喜欢。” 呃…… 叶蓁蓁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滕建秀，就看到滕建秀几步走过来，朝着杨华明的后背拍了两下。 “他就这样，爱这一口但量不行，喝多了就喜欢说胡话。不过今天这话倒是不假，你这丫头挺招人稀罕的，在家你爸妈可疼你了吧？可怜你年纪轻轻的就一个人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受委屈了。” 叶蓁蓁颔了颔首，“嗯，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的确很疼我。不过我不觉得委屈，我还蛮喜欢你们家的，你和叔都很和气，能来长平村算我运气好，我也听爸妈说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等好运气的。” 滕建秀听了，脸上笑得更真诚，抽了干净筷子给叶蓁蓁夹了一筷子鸡蛋。 “好孩子，多吃点吧。你放心，只要你杨叔在，顶多就是干活累点苦点，绝不会让你遭那些罪。不过你平时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尤其是阮老头，你记得离他远一些。” 又一个提起阮老头的人，叶蓁蓁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大娘，阮……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建秀见叶蓁蓁对阮振华起了好奇之心，有些不想多说，但又怕叶蓁蓁年轻好奇心重，主动跑去接近阮振华，倒简单的跟叶蓁蓁说了几句。 “……反正，你记得远离他就对了。若要说他有什么罪，我跟你杨叔也说不清，只不过上面说他有罪，咱们犟不过的……” 听了滕建秀的话，叶蓁蓁也跟着沉默下来，乖顺的点了点头。 上辈子，她爸爸的身体之所以垮下来，应该也是和那位阮大爷一样，因为身在异乡常常受罪不说，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手帮帮他，才让他的身体生生给熬垮了吧。 不知怎么的，叶蓁蓁忽然就想起了阮振华嫌弃她多管闲事的时候的眼神…… “大娘，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有点累了，先回屋了。” 与滕建秀打了一声招呼，叶蓁蓁便回了房间。 把背篓里的调料取出来，一番倒腾之后，她准备脱衣服睡觉，摸到了荷包里有硬物时，她才猛然想起还有两封回信没看。 信件的出现，才打消了她心底的黯然，她麻溜的拾掇好后上了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读起了信件。 为了节约，两封信是搁在一起邮寄的，可以节省一张邮票钱。 不过郁菡的信纸这一次却用米汤给黏住了。 叶蓁蓁了然，她在上一次的心里提到了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明显是不方便给叶春华知道的。 郁菡为了省钱，选择把信交给叶春华一块合寄，虽然信得过叶春华的人品，但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 叶蓁蓁觉得十分贴心。 拆开信件之后，叶蓁蓁先读了叶春华的那一封，家里的情况一如既往，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章素雯的身体调理得比以前好多了。 虽然不是怀孕的好消息直接传来，可这也让叶蓁蓁觉得很开心了。 尽管心里叶春华言语之间透露出了几分愁绪，担心章素雯怀不上，或者怀上了又怕章素雯有危险。 但这却丝毫影响不到叶蓁蓁的喜悦。 妈妈的身体调理有效果，那就说明之前身体是真差。 至于怀不怀得上孩子，那得听天由命，但总而言之，机会比以前大了不是？ 这也是好消息啊。 不过叶春华的有些担忧又的确需要引起重视，比如章素雯的年龄问题，再有就是假设章素雯真的怀孕了，到时候家里少一个劳动力挣工分，一家人的口粮以及小孩子的营养问题。 嗯，她需要更加努力的赚钱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她的开头已经算是平安渡过了，一步一步，只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紧跟着，她拆开了郁菡的信件。 郁菡的信件她看完之后，前一封信的兴奋就收敛了许多。 心里，郁菡的情绪有些崩溃，不过可能是收到了自己的去信之后缓和了一些，尽管情绪崩溃，但郁菡还是没忘记关心她。 “……我已经深受其害，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所以，你干什么都好，务必小心谨慎，千万别让人家给发现了。” 看着郁菡极度消极的话语，叶蓁蓁心里十分难受。 她的本意，是想让郁菡跟着她学习，偷偷的也去干点什么攒点钱，改善一下她和宋瑞香的生活。 可是转念一想，她们孤儿寡母，周围环伺着一群恶意满满的人，郁菡想做点什么，确实也不容易。 这么一想，叶蓁蓁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不能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她还有时间，一切慢慢来吧。 第68章 别挡着我干活 这个年代土地贫瘠，产量薄弱，想要饿不死，全靠人的勤劳辛苦。 这不，刚把谷子收进了粮仓，杨华明又开始带领着大家收拾起了收完谷子的地。有人负责割谷茬，有人负责挖沟渠排掉水田里的水分，等泥地晒干之后用锄头挖好，种麦子，种油菜都可以。 叶蓁蓁来插队主要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自然不能少了劳动。 尽管心里想着挣钱，但她更清楚现在这个时候的形势虽然不如一开始那几年严峻，但也不容大意。 赚钱重要，安全保密却更重要。 这不，跟杨桂凤又去了一趟之后，俩人跟着大家伙儿来到了地里挖沟渠。 挖沟渠倒不是什么技术活，杨桂凤和叶蓁蓁都是熟手，俩人也不是什么娇气姑娘，扛着锄头各自找了两条相近的就开始挖了起来。 一开始俩人齐头并进，还能互相说说话，可渐渐的，杨桂凤就落后了许多。 那天被撞了一下之后，她的腰上就青了一片，在家里做点儿事情没觉得疼，可这一举着锄头扭着腰，就疼得直皱眉头。 她总是挖几下，就拄着锄头揉一揉后腰。 “桂凤，你怎么了？” 叶蓁蓁埋头挖了好长一段，回过头却看到杨桂凤落后自己好几米的距离，要知道杨桂凤常年干活，体力可比她大多了。 “我腰疼，都怪那个林庆元，害我那天摔了一跤……” “那你要不要换个事情做吧，这挖渠本来就最累腰，你本身还疼。” 杨桂凤却摇了摇头，“这都快干了一小半了，不划算。” 挖沟渠比别的事情工分稍多一些，挖一条就是十二分呢。 别看杨桂凤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在这些事情上面却极为能吃苦，精打细算的。 “可你要是把腰折腾得更疼了，明儿干不了才更不划算吧？” “没事，我慢慢干，大不了我晚点回去，等我妈那边挖完了，让她过来帮我挖一截就是了。” 她们的体力完整情况下，挖完一条都要比蒋英她们慢一些的，有可能一天还挖不完，需要明天继续。 听到杨桂凤坚持，叶蓁蓁只能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大不了等会儿挖个大半了，回过头去帮桂凤挖一截好了。 “那你悠着点，别勉强自己。” 杨桂凤颔了颔首，揉着后腰，朝着不远处另外一块田里的林庆元望了过去。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身后快速挖好的沟渠，杨桂凤恨得把后槽牙都给咬紧了。 都怪他！ 要不是他，她的腰怎么会这么疼！ 正埋头苦干挥洒汗水的林庆元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犀利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浑身冒着热汗都忍不住脊背一寒。 抬头一看，就看到杨桂凤正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林庆元面色一尬。 杨桂凤也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忙瞪了他一眼，低下头拿着锄头挖了起来。 没挖两下，就觉得后腰针扎一样疼，忙停了动作，蹙着眉头揉了揉后腰。 这下子，一头雾水的林庆元顿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杨桂凤蹬了。 他叹了一口气，朝着付莎莎那边走了过去。 “同志，今天的沟渠你得自己挖了，我估计帮不了你。” 付莎莎正懒洋洋的拎着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挖着，本来正等着林庆元干完了过来给她帮忙，可没想到林庆元过来了，却跟她说他帮不了她。 “为什么？你不是挖了那么多了，时间还早啊。” 林庆元抬起手，指了指杨桂凤的方向。 “那天去帮你砍柴的时候，还得杨桂凤摔了一跤，腰受伤了，挖沟渠可能有点困难，我得去帮帮她。” 付莎莎当下脸色微沉，朝着林庆元瞪了一眼。 但她也不在意那几个工分，便不耐烦的朝着林庆元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不过几个工分而已，本姑娘不在乎。” 林庆元素来是个没脾气的，听了付莎莎的话也没什么表情，转身提着锄头就朝着杨桂凤那边走了过去。 尽管腰疼，可想着工分，杨桂凤还是一直在坚持着。 忽然，视线里多出了一双绿色的解放鞋来，她微微一愣。 “爸，你……” 鞋子很大，她还以为是她爸干完了过来帮她，扬着唇角正要笑，就看到了林庆元那表情寡淡的面容。 唇角弧度僵住，她眼珠子一横，“怎么是你？让开，别挡着我干活。” 说着，提起锄头，恨不得给他那大脚上一下。 “桂凤同志，那天害你摔了一跤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腰受伤了吧，你到旁边休息一会儿，我来给你挖吧。” 杨桂凤白了他一眼，没有动。 “你给我挖，那你自己怎么办？” 林庆元扯了扯嘴角，“我晚点回去就是了。” 见他表情认真，的确是存心来道歉的，杨桂凤也不好意思胡搅蛮缠，朝着他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干就行了。” 她话还没说完，林庆元却已经走到了她那一条沟渠的另外一头，与她对着开始挖了起来。 杨桂凤扯了扯嘴角，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的也埋头挖了起来。 叶蓁蓁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见林庆元过来帮起了杨桂凤，唇角也跟着掀了掀，看来她今天不用再辛苦了。 到下午下工的时候，杨桂凤的沟渠算是挖完了，林庆元见叶蓁蓁也只剩了不多一点儿，又帮着她把剩下的挖完了，自己却剩下了一半，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林庆元，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恩怨分明，尽管林庆元与付莎莎走得很近，几乎对付莎莎言听计从，但叶蓁蓁还是朝着林庆元颔了颔首，道了一声谢。 林庆元听到叶蓁蓁的话，微微一愣，朝着她腼腆笑了笑。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庆元，跟我们一块儿走吧，今天晚饭就到我家吃。” 虽然林庆元害她伤了腰，她心有怨愤，但其实杨桂凤心里明白，这事儿不能全怪林庆元。他又帮着自己挖了一下午的沟渠，很是辛苦，她便开口请他去家里吃饭。 第69章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林庆元本想客套两句，那边蒋英就走了过来。 “小林同志帮了桂凤的忙，到家里吃顿饭吧。” 林庆元客气，杨华伦却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朝着他道。 “小林同志不愿意去，难不成是嫌弃我们家的饭菜不好吗？” 这话一出，林庆元便再不好推辞，只能跑去和今天晚上做饭的知青打了个招呼，跟着杨桂凤他们一块儿回了杨桂凤家。 请了林庆元，隔壁的叶蓁蓁自然也是要请的。 村长家里几个孩子都不在家，家里就俩口子在，叶蓁蓁见自己走了，家里就剩村长俩口子。 她索性装了三个人的口粮，一起来到了杨桂凤家里。 杨小弟闲来无事，又跟伙伴们抓了不少的鱼虾，叶蓁蓁整治了一碗小鱼，熬了一大碗乳白色的鱼汤，上面撒上一把小香葱，香气顿时撩得一大群人饥肠辘辘。 剩下的，就是一些咸菜，青菜，但因着她稍微舍得放些油水倒也比平日里他们吃到的香一些。 林庆元吃了一顿饭之后，对叶蓁蓁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临走之前，特意找到了叶蓁蓁，跟她说了两句话。 “叶蓁蓁，谢谢你了，你做饭的手艺真好。” “呃……家常小菜而已，算不得什么，你吃饱了就行。” 对于林庆元特意跑过来跟自己说话，叶蓁蓁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 要知道从那次付莎莎在村长家里洗完澡离开之后，她跟那批一起来的年轻知青从未说过一句话过。 老知青们倒是偶尔说过几句话，但也都是最普遍的问候而已。 “吃饱了，很久没吃这么饱了。那什么，我……我听付莎莎说那次她过来洗澡你故意欺负她，可我看你不像是这种人，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他刚刚一直偷偷的观察叶蓁蓁来着，他觉得她并不像是付莎莎嘴里说的那种人。 可当初付莎莎回去哭成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作假…… 叶蓁蓁完全没想到林庆元会问起这件事，这都过去多久了？ “你们不是都信她的话，这两个月都不搭理我吗？” 林庆元面色微红，“我之前跟你也不熟，她那天回去之后哭得很惨，我们……就信了。” 叶蓁蓁冷嘲一笑，第一次干活两只手的皮都破了，还用那么烫的水去洗，可不是疼得想哭吗？ 不过这是一个还自己清白的机会，叶蓁蓁当然不会放过。 “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欺负她。她之所以会哭，估计是因为伤口被热水烫了吧，我烧了一大锅水，因为人多烧得很热，是准备兑了冷水再洗澡的。可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就光提了一桶热水进去，我还以为她就喜欢洗烫水呢。” 叶蓁蓁的话一说完，林庆元的眼眸就是一沉。 若是以前，他肯定觉得叶蓁蓁的话不可信。 可这两个月跟那几个女人住在一起，天天听见她们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斤斤计较之后，他知道，叶蓁蓁的话，并不假。 付莎莎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和其他人解释，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至于付莎莎，你就当她是忽然离开父母，不懂事算了吧。” 付莎莎怎么样，叶蓁蓁一点兴趣也没有。 便朝着林庆元笑了笑。 “行，我本来也没当回事。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干了不少活，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吧，我也要回去了。” 林庆元前脚走了，后脚杨桂凤就走了过来。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之前付莎莎来洗澡的事情。他说信我的，会回去帮我跟其他人解释。” 其实，解释不解释的，她根本不在意。 他们跟不跟她来往，于她而言，并无什么不同。 “没看出来，他人还挺好的啊，他去给你解释一下也好，省得你们一起来那几个人每次看到咱们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望着林庆元渐渐远去的背影，杨桂凤忽然觉得他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顺眼嘛。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们也不过就是不跟我们搭话而已，就咱们现在这个情况，还巴不得他们别搭理咱呢。” 杨桂凤却摇头不赞同叶蓁蓁的话。 “说到底这也关系到你的名声，你们一起来的人都不跟你好，村子里其他人也很难相信你的。” 叶蓁蓁却仍旧不以为然，“我有你信我，村长和大娘信我就够了。那些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愿意信我就信，不愿意也没关系。好了，你腰还疼吧，走，我记得大娘泡了跌打酒，咱去找点儿我给你揉一揉。” 说起腰疼，杨桂凤立时皱起了眉头，乖乖跟着叶蓁蓁走了。 * 第二天，付莎莎就发现王华安和张小东去找叶蓁蓁说话了。 眉目之间，还隐隐透着笑意。 她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她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白静秋，你知道他们怎么了吗？为什么他们突然都去找叶蓁蓁了？” 寡言如白静秋看了一眼付莎莎，摇了摇头，没说话，还避着身子绕开了付莎莎，比以前离她还要远一些了。 付莎莎顿时面色一青，转过头望向了林庆元。 “林庆元，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嗯，我知道你家境不错，以前没吃过苦，可叶蓁蓁并没有故意欺负过你，你不该那么抹黑人家。” 言下之意，是他告诉了王华安和张小东他们当初那件事的真相，一个个就都跑去找叶蓁蓁道歉了？ “什么叫我抹黑她？她明明知道我手受伤了，却不帮我提一下水，明知道那水烫得要死，却不提醒我。” 林庆元虽然个性温和，但却也不是个傻子。 听着付莎莎的话，他的眸色微微有些暗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弄那么多烫水本来是想让人家没有热水可用，可你没想到那水那么烫。你……你以后还是少跟人耍些心眼吧，你干不动的活，我会帮你。” 听着林庆元略微有些严肃的话，付莎莎心里一惊。 第70章 她的大团结不见了 王华安和张小东之前虽然信了她的话，对叶蓁蓁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对她爱答不理。 可他们对她也没有多热情，两个人成天搅合在一起，从来不说帮着她干点什么，她有点什么事都只能靠着好脾气老实的林庆元。 如果连林庆元都不帮她了，就算有钱，她也会吃苦头的。 想到这里，付莎莎忙垂下头，朝着林庆元乖乖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可我也不是故意说她坏话的，我……” “我明白，你去洗澡吧，干活的事情你不用急，我有时间会帮你的。”看着付莎莎乖巧点头的样子，林庆元心里一热，唇角翘了起来。 虽然付莎莎性子娇气了一点，心思也有些不够坦荡，可他还是挺喜欢她的。 他相信，只要他耐心一点，她总会慢慢变好的。 等到以后有机会回城了，他再跟她…… 想着两个人的未来，林庆元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嘴角也高高翘了起来。 而他却没看到付莎莎转过身后，阴沉下来的面色。 *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杨小弟他们能够弄到的黄鳝和泥鳅不多了，螺蛳的分量也因为闲下来的人越来越多，量少了很多。 不过叶蓁蓁却没气馁，把杨小弟他们弄回来的东西一番收拾做成了美味之后，就带着杨桂凤又一次进城了。 俩人卖东西已经算是熟门熟路，很快就在那几个地点把东西一售而空了。 可卖完之后，叶蓁蓁却没急着回家，反而拉着杨桂凤朝着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黑市走去。 “蓁蓁，咱们的东西已经卖完了，还去黑市做什么呀？” 看着叶蓁蓁的脚步，杨桂凤有些不解。 既然东西都卖完了，那她们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不卖东西，当然是去买东西了。桂凤，之前几次咱们都只顾着卖东西了，也没机会好好逛一逛，今儿时候还早，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呗。” 杨桂凤是个节省的，一听说要去花钱，顿时摇头。 “不要了，我家里什么都不差，差了我爸妈也会自己买，用不着我来。” 她的钱，都要攒起来，以后给自己买嫁妆的。 虽说她爸妈对她还算不错，可在这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点儿重男轻女的心思，从很早开始，她爸妈有点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念着以后给小弟娶媳妇怎么怎么合适，从来没说那样东西以后用来给她陪嫁。 所以，她得靠自己。 叶蓁蓁却不知道她这么多心思，“你不买那你陪我就行了。” 其实叶蓁蓁的心思并非单纯的是买东西，她还想看看别人都在买卖什么，她想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进了黑市里面，叶蓁蓁和杨桂凤双双挽着手，慢慢的朝着里面挤着，一边朝着各个摊子打望着。 卖粮食的，卖衣服的，卖菜蔬瓜果的，什么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 “蓁蓁，这里面东西可真全啊，之前我都没注意看，那个大姐卖的衣服款式真好看。” 杨桂凤抬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卖衣服的摊子，叶蓁蓁顺势看过去，就看到那摊子上摆着两件红色的薄棉衣，除开胸口绣了一朵小花以外，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元素，竟也能让杨桂凤羡慕不已。 “你要是喜欢，买一件呗。”一件棉衣，估计就是四五块钱，她随口一问，估摸着杨桂凤舍不得。 杨桂凤却凑嘴到她耳边，“你说自己买布料和棉花是不是会便宜许多？” “肯定的，可是你会做吗？” 叶蓁蓁自己是不会做衣服的，上辈子哪怕穷成那样，她在针线方面都没有多少耐心，一直都是章素雯替她包办。 杨桂凤却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重重点头。 “我做饭的手艺不如你，可我做衣服扎鞋子却还是很好的。不过这也没什么用，这儿也没有布匹和棉花卖，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可都要票，我可没有……” “你没有我有！桂凤，我……我会画画，我知道一些特别好看的衣服款式，你看着我的画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衣服来吗？” 叶蓁蓁忽然灵光一闪，发现了另外一条赚钱的路子。 若是桂凤会做衣服，那她们也可以做一些衣服出来卖呀。 她们本来也不能天天都来做生意，做衣服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正好时间线拉得长一点，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一些。 杨桂凤也是个机灵鬼，一听叶蓁蓁这话，顿时明白了叶蓁蓁的意思。 一想到钱，她立马就拍着自己的胸口朝着叶蓁蓁自豪道。 “只要能买到布料，你能画出来，我就能做出来！” 叶蓁蓁立马在她肩头上拍了一巴掌，“好，那布料的问题交给我，做衣服交给你！”说着，俩人就朝着另外一个小摊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卖的正是做针线要用的小物件。 “婶子，给装一包绣花针，各种扣子装一些，暗扣也买一点。线团也每个颜色来一个……” 杨桂凤在家缝缝补补习惯了，一开口井井有条，叶蓁蓁只能在旁边负责砍价掏钱，最后花了三块钱，买了不少的扣子针线，心满意足的放进了背篓里。 “桂凤，你饿不饿？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了，那边有卖包子的，咱们去买两个来吃吧？” 刚刚想到了新的挣钱法子，杨桂凤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边卖的包子好像还是酱肉的，格外香，“人好多，咱们背着背篓去挤太不方便了。这样吧，你给我五毛钱，我去买包子，你在这儿看着背篓等我吧。” 桂凤说的在理，叶蓁蓁便从荷包里摸出钱来，抽出五毛钱给了桂凤。 桂凤转身就朝着包子摊跑了过去。 叶蓁蓁刚想把剩下的钱放回去，忽然就觉得背后的篓子被人一推，她整个人顿时忍不住朝着地上扑了下去。 手一张，手里团成一卷的大团结顿时滚到了一边。 她连忙抬起拍在地上有些麻木的手掌，准备去捡钱，就看到一个人影快速的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紧跟着，她的大团结不见了。 第71章 你真的不让我走？ 看着空地愣了一秒，叶蓁蓁立马回过神来，拍地而起，双手一翻，脱下了背上的背篓朝着杨桂凤喊了一声。 “桂凤！” 然后整个人就跟灵活的兔子一样朝着那个一晃而过的影子追了过去。 杨桂凤正买完了包子挤出来，就看到叶蓁蓁放下了背篓跑了，她心里一急，连忙将包子往衣兜里一揣，上前背着一个背篓，拎起另一个朝着叶蓁蓁追了上去。 “蓁蓁……” “别跑！” 叶蓁蓁听到了背后杨桂凤的叫声却顾不上回应，双目更是眨也不敢眨的盯着前方不停跃动的影子，生怕一个眨眼就被那人给逃脱了。 那可是她们俩今天辛辛苦苦才挣来的钱，包括了本钱和盈利，这要是被人抢走了，不仅是她，桂凤都得伤心死！ “站住，你给我站住！” 想着，叶蓁蓁的脚步不敢放慢半点，反而越发的捣腾得快了。 一边跑，一边大声的朝着前方大喊。 杨桂凤在后面扛着两个背篓追得精疲力尽，但她也知道叶蓁蓁肯定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情，半点不敢泄气的往前追着。 “蓁蓁……蓁蓁……” 不远处，一个摊贩正看着面前把玩着一只漆木盒子的男人哭丧个脸。 “这位小兄弟，你这砍价也太狠了，您多少再给添点儿吧。” “两块钱，一毛都不能再多了，卖不卖？” 若不是知道叶蓁蓁喜欢这些东西，他才不来这黑咕隆咚乱七八糟的黑市晃悠呢。 假期难得，他多想早点儿到地方，多陪陪他的小姑娘。 “小兄弟，我也不要你五块钱了，就三块五钱，咱们一人退一步，行不行？” 陆昱珩抿着唇，正欲开口，忽然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道声响。 “蓁蓁……” 语气急切而慌乱，引得陆昱珩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脸上沾满灰尘的女孩背着两个背篓朝着他身后跑过。 他淡然回过头，朝着摊再看了一眼。 “两块钱卖不卖？不卖我走……” 话还未完，脑子里猛然想起刚刚那个少女提在手心里的那个背篓，有一边的被带上缝着一条红布。 那不是上次他跟蓁蓁一块儿买了那一背篓的东西时，那个摊主的背篓吗？ 想着，他立马从荷包里掏出了三块钱丢给了摊主，转身跑了。 “多给你一块钱，我有急事，东西我拿走了。” 摊主见状，捋平了三块钱，倒也没有去追陆昱珩，反而快速把钱收了起来。 那边陆昱珩却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杨桂凤背着的篓子，将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在叫的蓁蓁，是叫叶蓁蓁吗？她怎么了？” 能说出叶蓁蓁全名的人，一定是个熟人，杨桂凤当即反手抓住了陆昱珩的手。 “你认识蓁蓁，快，快帮我去追她，她在前面追别人，我怕她是遇到了坏人！” 陆昱珩眼眸一沉，迅速挣开了杨桂凤的手，拿着那个漆木盒子就朝着前方奔去。 杨桂凤被他弄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着陆昱珩矫健的身姿和飞快的步伐，她又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那人认识蓁蓁，又很急的样子，应该能够追上蓁蓁追的人吧？ 不过她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背着背篓继续跟了上去…… * 累…… 不仅叶蓁蓁觉得累，前面被她追得死死的扒手也觉得累。 他是个惯犯了，之所以在黑市这儿来晃悠，就是因为黑市这边的人自己都是投机倒把，根本不敢声张，只要他动作麻利跑脱了，别人就拿他没办法。 他也是看人下菜碟，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或者一些看起来就很机灵的人，他不会去招惹。 看到叶蓁蓁，一来她面生，二来他看到她摸出了几十块钱来…… 见她个子小小，又拿了两个背篓，应该是追不上的。 谁知道她不但追上了，还一直紧追不舍，害得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也没能甩掉她。 既然甩不掉，扒手心一横，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看着叶蓁蓁。 “我说小丫头，不就是几个钱吗？你至于这么穷追不舍的吗？” 叶蓁蓁看他不跑了，也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慢慢朝着扒手靠近。 “几个钱，那你知道我挣这几个钱有多不容易吗？” 她虽然拼着一股执念跟着这个人，可她也没力气了，此时可能风再大一点，她都能倒地不起。 “怎么不容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黑市投机倒把的，挣起钱来可比外面挣工资的那些人简单多了……” “那也比不上你容易啊，手一伸，就轻而易举抢了别人的东西。你没有手脚吗？不会自己去想法子挣钱吗？干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 这都什么人啊，抢人东西，偷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刷新了叶蓁蓁的三观。 扒手见叶蓁蓁义正言辞的模样，脚步却在慢慢朝着自己靠近，显然是不会轻易退让了。 他忽地一咧嘴，扯了一个猥琐的笑容，双手紧握成拳，互相摩挲了一下。 “小丫头，你真的不让我走？” “让，你把钱还我，我就让你走！” 叶蓁蓁怕他再跑，忙疾走了几步，想上前抓住他，可谁知道她还没靠近，扒手忽地一伸手，先拽过了她的手腕，吓得叶蓁蓁大惊失色的尖叫起来。 “啊……你想干什么？” 扒手与叶蓁蓁纠缠着，“既然你不让我走，那不如咱们就来乐呵乐呵吧。臭丫头，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可怪不得我了。” 说着，嘟着一张臭嘴，朝着叶蓁蓁的脸上就胡乱的凑了过来。 叶蓁蓁心里一急，抬起手就朝着扒手脸上甩了一耳光。 “王八蛋！” 扒手脸上挨了一巴掌，非但没怕，反而越发笑得淫邪了。 “好家伙，还是个暴脾气的，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说不定把你弄服气了，老子还能白得一个媳……” 最后一个妇字还没出口，脸上忽然迎来一个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得他连人都跟着腾空飞了出去…… 第72章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护着她？ 原本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扒手狰狞的面孔忽然远离自己，叶蓁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看看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当她看到陆昱珩那熟悉的身影时，眼泪一下子就迷蒙了视线。 是他，还是他。 是了，除了他，谁还会这么护着她？ 就好像上辈子，如果不是她一直逃避闪躲，他绝对不会让她落到最后那个地步。 就算如此，在她生命最无助的时候，也是他及时出现，虽没来得及挽救她的孩子，可等到他的出现，她也是很高兴的。 叶蓁蓁正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忽然就被一阵哀嚎打乱了思绪。 “啊！啊！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扒手被陆昱珩踢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整个人毫无还击之力，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边哀嚎一边暗叹自己倒霉。 今儿出门肯定是忘记翻黄历了，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倒霉丫头，害得他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要挨一顿胖揍，没准儿命都保不住…… “你还想干什么？啊？”听着扒手的狡辩，陆昱珩抬脚就朝着他的脸上踹了过去。 恰好这时候叶蓁蓁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汩汩鲜血从扒手的鼻孔里流了出来，陆昱珩却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暴打着那个人。 叶蓁蓁浑身血液一凝，忙不迭的爬了起来，朝着陆昱珩扑了上去。 “陆大哥，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叶蓁蓁略带哭腔的声音，陆昱珩这才收回了长腿，转身搂住了叶蓁蓁的腰肢。 “你没事吧？这个王八蛋碰你那儿了，老子这就废了他！” 叶蓁蓁摇了摇头，一把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道。 “我没事，就是跑累了，你别打了。” 扒手见叶蓁蓁扯住了陆昱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准备跑。 可没跑几步，陆昱珩就转过头再一次抓住了他，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掀翻在地，再次举起了拳头。 “陆大哥，别打了！”叶蓁蓁连忙再次扑上去，一把扯住了陆昱珩的袖子，弯下腰揪住了扒手的衣领。 “我的钱呢？还给我！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扒手急忙伸手颤巍巍的从上衣荷包里摸出了叶蓁蓁的那些钱，哭丧个脸朝着叶蓁蓁求饶。 “姑娘，钱，钱我都还你，求求你，让他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 叶蓁蓁拿过钱，仔细的数了一遍，忙把钱收回了腰间。 “你走吧，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做点什么不好呢？” 扒手闻言，连连点头，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了。 陆昱珩看着他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气愤不已，还想跑上去抓着他再揍一顿。 居然敢当他面利用他的小姑娘。 “这种人渣，你干什么让他跑了？这种混蛋，就该去死！” 偷盗抢劫不算，还打算侮辱他的小姑娘，简直罪不容恕。 叶蓁蓁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陆昱珩的袖子，语气里透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我当然知道这种人该死，我也并非是心软被他利用了。我是担心陆大哥你，你刚才下手太重了，我真怕你把他打死了，不值得的。你是天子骄子，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自毁前程。” 叶蓁蓁一番解释，陆昱珩听得心花怒放。 他还以为叶蓁蓁是盲目善良，原来是因为担心自己。 尽管他不需要，但她这般体贴，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手一抬，揉了一把叶蓁蓁的发顶，顺便替她理好了跟扒手扭打时弄得乱糟糟的头发。 “就算是担心我，也不必把他放了的。这种人，咱们可以送去警察局，抢劫罪，能判好几年刑罚呢。” 叶蓁蓁一听警察局三个字，眼中立马闪过一阵闪躲与瑟缩。 陆昱珩见了，眉毛一挑，“你怎么了？被那人吓到了？” 叶蓁蓁摇了摇头，抬起头，眉心微皱的看着陆昱珩的眼睛，心里有些犹豫不决。 她现在算是投机倒把的走资分子，陆大哥却是一名刚正不阿的军人，他会赞同她做这种事吗？ 他要是知道了她做的事情，还会喜欢她吗？ 可要是不说，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会知道，那时候的冲突是不是会更大？ 一时之间，叶蓁蓁的心思可谓百转千回。 陆昱珩是谁啊？还能看不出来她那点小九九，忙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头。 “快别皱眉了，都快成小老太太了。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管什么事，哥哥都给你兜着就是了。” 见陆昱珩满脸真诚，也是真心维护她，叶蓁蓁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若是现在就开始做不到坦诚相待，她怎么对得起他上辈子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就算他不乐意她做这些，大不了放弃就是了。 换条路也不是不能挣钱，只不过没有这么容易，也比较辛苦罢了。 想到这里，叶蓁蓁脸上的不安换成了轻松，朝着陆昱珩就是灿烂一笑。 “真的？那我要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都帮我兜着？” 陆昱珩哼笑出声，“就你，还大逆不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家下地干活，却跟人背着背篓来黑市逛，该不会是去做投机倒把的坏事了吧？” 见他一猜即中，叶蓁蓁不由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啊，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不简单，老师以前有工资的时候，你们一家人过得都不算富余，现在他没了工资，怎可能有那么多钱给你。这些钱，你自己想法子挣到的吧？” 叶蓁蓁摸了摸荷包里的大团结，嘿嘿的笑了两声。 “陆大哥，我也不是光为了钱，我只是想给我爸妈减轻一点负担。” 叶蓁蓁试图解释些什么，挽回自己在陆昱珩心目中的形象。 谁知道她的话刚说完，陆昱珩就不以为然的咧了咧唇角。 “没关系，就算你是为了钱，哥哥对你的心一样不会变。” “……” 第73章 村长起疑心 听着陆昱珩毫不在意的口吻，叶蓁蓁怔了一下。 “陆大哥，如果你跟我走得近了，我做这些事被人发现了，肯定也会拖累你的吧？你就不怕……” “不怕，我只怕你为了不牵累我，真出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一声，让我稀里糊涂的蒙在鼓里。”陆昱珩将手插在裤兜里，头微微扬起遥望着白云袅袅的上空。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这动荡不安的岁月才能过去，这般下去，也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被冤枉迫害，有多少文物宝藏被毁于一旦，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如果是外敌来犯，他这个穿着军装的人还能端着机枪冲上前与敌人厮杀。 可如今……一言难尽。 看着陆昱珩忽然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肃穆一片，叶蓁蓁知道，陆昱珩不高兴了。 她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缓缓走上前，轻轻用手勾住了他粗糙却宽大温暖的大掌。 “陆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很小心不被人发现的。就算被人发现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给你送信，让你来救我，帮我的。” 她已经辜负过他一次，绝不会辜负他第二次。 “嗯，那就好。走吧，时间不早了，你不是有个朋友一起来的，还得去找她吧。” 听陆昱珩一提，叶蓁蓁才猛然想起自己把杨桂凤扔在了黑市，脸色一变，忙拉住了陆昱珩的手就往黑市倒回去。 看她心急如焚，陆昱珩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应该没什么事，她知道我来救你了，这么久不见追上来，估计是累坏了，在半道上休息。” 叶蓁蓁舒了一口气，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陆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军区又放假了？” 不应该啊，最近没有什么节日啊。 “休假，来看看你。” 傻丫头，该不是忙着挣钱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了吧？ 叶蓁蓁当然没有忘记，只是这个年代，莫说一个女孩子十多岁的生日了，哪怕是长辈整十的生日也与平日没有太大的不同。 活照干，分照抢，吃的用的一如既往节俭。 自己都没当回事的生日，她哪里想得到陆昱珩会为了她的生日特意请了假过来陪她呀。 “唔，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走，咱们回黑市多买点儿肉，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昱珩见她唇角弯弯，好似并不知道自己的来意，唇角抽了抽，也没说什么，乖乖让她牵着走。 * 长平村，村长家门口。 缱绻白烟缭绕着老旧的窗户爬上了房顶，白烟下，一身满是补丁的杨华明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仰坐着，眸子微眯略带愁绪的瞧着不远处渐渐朝着家里归来的几个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恰逢滕建秀端了菜篮子和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揪来的南瓜叶，蹲下身就开始挑拣起来。 南瓜叶掐的尖尖那一段，十分鲜嫩，但尽管嫩，因为表面全是绒毛，吃起来却涩嘴得很，往常他们是不太喜欢吃这个东西的，也是许久才会弄一嘴吃，算是个新鲜菜。 可有次叶蓁蓁见她采了一些，主动开口替她做这道菜。 那丫头手松，舍得放油，炒出来的南瓜叶倒是又香又爽口，一点也不干涩。 明儿是这丫头的生日，她也没别的能耐，只能搜罗一些她没吃过或者不常吃到的东西回来，添两碗菜给她庆祝了。 “你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你就没发现，蓁蓁这丫头和桂凤两个人，进城进得太勤了些吗？而且俩人每次进城都背着个背篓……” 滕建秀闻言，摘菜的手一顿，指尖一根嫩绿的南瓜尖落到了地面上。 “你什么意思？” 看着老妻的表现，杨华明闭了闭眼，手一松，烟卷滚落在地，他抬起脚尖，朝着冒着烟圈的烟卷一脚就踩了下去。 “那丫头住在咱们家，咱们要是包庇她，咱们家也落不到好。” 杨华明的话一出口，滕建秀顿时只觉得一阵心慌。 “你……你别着急，等她们回来了，你先问问再说吧。万一冤枉了她们呢？” 蓁蓁那丫头，她瞧着实在是喜欢，可她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要真是……她光是想想那乖巧懂事的丫头要受罪，就觉得心口疼。 她还想，她还想等她家老二回来，看能不能跟蓁蓁看对眼呢。 “你别这样子，我这也只是猜想而已，等她俩回来，我先问问她们。” 滕建秀点点头，复又摇头。 “今天就别问了，明天是蓁蓁生日，人家背井离乡父母不在身边，能住到咱们家就是一场缘分。咱不能给她什么好东西，也别给她添堵，成吗？” 杨华明抿着唇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视线一直望着叶蓁蓁等人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俩人身边跟着的不是村子里的人，而是一个生人。 也不是全生，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 看着陆昱珩背上背着叶蓁蓁的背篓，整个人看起来高大挺拔，不笑的时候，眉宇之间自带一股子与众不容的英气，让杨华明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 陆昱珩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朴实的杨华明，想起叶蓁蓁说起过，这个村长对她十分照顾，是个不过的人，陆昱珩的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淡笑。 “您就是杨村长了吧？我是蓁蓁的表哥，我姓……章。” 话到嘴边，想起付莎莎也在这村子里，陆昱珩忙拐了个弯。 “原来是蓁蓁表哥啊，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眼熟，他们来那天，你是不是也来送她了？” 陆昱珩颔首，“我妹妹第一次出远门，我姑不放心，正好我在北郴军区服役，姑姑就让我帮忙送一下了。” 一听是北郴军区出来的，杨华明似乎找到了许多话题一样，拉着陆昱珩就聊了起来，刚才发愁的事情都给忘到了后脑勺去了。 滕建秀见杨华明那样，忙过来帮着叶蓁蓁把背篓接了过去。 “别理他们了，走，跟大娘到灶房做饭吃去。” 一进屋，掀开背篓上面那层布，就看到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横在最顶上。 “蓁蓁，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肉？”那质问的语气，听得叶蓁蓁心头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滕建秀。 第74章 不配给你洗是不是？ 看着滕建秀眼光有异，叶蓁蓁心里明白，滕建秀许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正处于怀疑她的阶段。 乍一看一背篓的东西，就忍不住了。 她忙按捺住心底的惊慌，勉强扯出一抹从容淡定的笑容来。 “大娘，你怎么了？”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钱吧？你不是说你爸妈现在都在农村抢工分挣口粮，他们……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给你用？” 这孩子看着不大点儿，乖乖巧巧的，胆子怎么这样大啊。 叶蓁蓁不解的眨了眨眼，“大娘，这些东西不是我自己买的呀。我哪有这么多钱，一次性买这么些，这些都是我表哥给买的。” 呃…… 表哥买的？ “你表哥是干什么的，花钱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就算是为你过生日，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东西吧。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还有票，他哪儿来那么多票据的？” 生日！ 叶蓁蓁这才知道为什么陆昱珩会出现在丽阳县城里了，而且还恰好出现在黑市附近。 原来他是特意赶来给自己过生的，这也把她看得太重了一点吧。 “我表哥是当兵的，我跟您说过的呀，八月十五那天，我就是去北郴军区看他了。” 听见叶蓁蓁说陆昱珩是当兵的之后，滕建秀心底的疑惑消散了不少。 这年头，当兵的虽然算不得多大的体面，但胜在工资不错，如果有额外任务出，还能拿到一些奖金，这么一想，人家买这些东西可不是很轻松了。 只是有一点滕建秀觉得奇怪，蓁蓁这个表哥对蓁蓁也太好了，要知道她家老大对自己的弟妹从来都没这么大方过，十分之一也没有。 那也是个有工资的人呐。 “蓁蓁呐，你这表哥家里条件很不错吧？” 叶蓁蓁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滕建秀的意思，想着陆家的家世，叶蓁蓁有些脸热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表哥家里条件还行，而且我们感情很好，表哥他一直对我很照顾的。” 陆家条件何止是还行啊，别的不敢说，但在整个云海市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那是陆家，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叶蓁蓁点头的时候，真是觉得好羞耻。 就算以后她会与陆家有关系，那也是等到和陆昱珩结婚之后去了，还老远的事情呢。 “那敢情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做饭吧，这些东西全部放到明天再吃还是今天收拾一些？” 叶蓁蓁低头看了一眼背篓，琢磨了一下，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 叶蓁蓁亲自下厨，油水充足，不一会儿村长家的屋顶上飘出的白烟里，就带出一阵又一阵的肉香味儿出来。 靠着他们家住的好几户人家闻到了那肉香之后，忍不住嘀咕起来。 亏了，亏大了。 这以前也不见村长家常常吃肉，做饭这么香啊，肯定是那个新来的知青在做饭了。 听说那知青跟村长家搭伙吃饭，早知如此，当初他们就该主动一点，让那个知青住到自己家里来。 哎…… 闻着了人家那饭菜的香味儿，再一看自己碗里的粗茶淡饭，顿时觉得嘴巴里淡出鸟来了。 “你说村长这人良心也真黑啊，仗着人家城里来的小姑娘不懂事，就天天让人家给他们家买肉吃，他哪里来的脸呐？” 隔着最近的土墙院子里，陈二狗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碗里稀拉拉的苞谷稀饭，巴巴着嘴数落着杨华明俩口子的黑心肠。 那嗓门，丝毫不加掩饰就算了，还扯着脖子，大有让杨华明听见的架势。 他媳妇见了，忙上前往他嘴里塞了一口红苕。 “你可闭嘴吧！人家当初可没挑哪个去他家，也没说那些知青不能住咱家，你瞅瞅咱们家的屋子，有空地给人家住吗？跟隔壁村那个黑了心肠的比，咱们村长算是厚道人了好吗？” 陈二狗嗤了一声，显然对他媳妇的话不以为然。 眸子忽闪忽闪，朝着隔着两家的那道土墙望了好几眼。 既然厚道，吃肉咋不喊他呢？ * 吃过了晚饭，叶蓁蓁烧了一锅热水。 “哥，你要不要洗个澡？” 她记得，陆昱珩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今天帮她追扒手出了不少汗，他应该想要洗个澡的吧？ 陆昱珩却摇了摇头，“你洗吧，我等会儿到河边冲一下就行了。” “这天开始冷了，河水有些凉了吧？要不还是用热水冲吧，你放心，我烧了一大锅，够用。” “我冬天还和齐越下河冬泳呢，这会儿才什么时候。赶紧去吧，我这就下河去了。” 说完，拎起自己带来的绿色小包，昂首阔步的扬长而去。 叶蓁蓁看着他走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打水洗澡去了。 洗完了澡，自然是要洗衣服的。 家里的水是一担一担担回来的，用来洗衣服太奢侈了，一般都是到河边洗。 陆昱珩还没回来，叶蓁蓁干脆端起木盆，朝着河边走去。 走到半路，就看到了拎着布包的陆昱珩，身上的衣服已然换过，叶蓁蓁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包里，明天带回去洗吧。” 叶蓁蓁将手里的木盆朝着他伸了伸，“拿出来吧，装包里还不得捂馊了啊，正好我要去洗，一起洗了吧。” “不了，我自己回去洗。” 他来找她，可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洗衣服的。 当然，以后也不是为了洗衣服的。 叶蓁蓁见他如此客气，咧嘴一笑，玩笑道。 “怎么的，怕我不会洗把你衣服洗坏了吗？” “没，反正不用你洗。” 叶蓁蓁闻言，忙把脸色一沉，眯着眼瞪着他。 “是我不配给你洗是不是？那你回去，把你给我买的东西，还有那些票据全都拿回去吧，那是你的东西，我也不配用！” 说着，端着木盆气冲冲的就往河边走去，陆昱珩见状，忙抬手抚了抚额，转身追了上去。 “又说胡话！那些东西你不配用谁配？” “那你的衣服为什么不给我洗？” 第75章 最不听话的就是你 “你……”陆昱珩无奈的看着她，忍不住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变乖了，看来你还跟以前一样，挺会胡搅蛮缠啊。人家小姑娘都只想着占便宜，不付出，你可倒好，非要给我洗衣服，不嫌累啊？” 原来是怕她辛苦，叶蓁蓁闻言鼻头一酸。 “你什么都顾着我，生怕我受委屈。可我喜欢你嘛，不想一直都是被你照顾的那一个，我现在也没有大能耐，洗衣服是我能为你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你都不满足我。” 前世今生，他都是一直在付出的那一个，而他得到的回报，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往他的心里狠狠的捅上一刀。 她怎么忍心，忍心他这辈子还一直这样无怨无悔的付出呢？ 哪怕只是洗一件衣服，起码她也算是为他做过一些事了呀。 听着叶蓁蓁委屈的声音，陆昱珩哪里还敢犟，忙把包里的衣服取出来，放进了木盆里。 “出了很多汗，你别嫌臭给我扔了啊。” 调侃的语气，让叶蓁蓁一下子破涕为笑。 手却抓着衣服往盆里用力的塞了塞，“才不会，你一直很爱干净的，肯定天天洗澡换衣服，再臭能有多臭？” 见叶蓁蓁重新笑了起来，陆昱珩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原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小脾气呢，不过今天的小脾气耍得他心里……很舒坦。 “那可说不准，有时候出任务，连饭都混不上一嘴，更别提换衣服了。看你这样，得亏看不到我出任务的时候，不然你可不得嫌弃我臭了。” 这年头战争已经基本平定，军功难挣，级别难爬，只能靠着领一些别的任务来挣军功混级别。 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吃喝拉撒全是就地解决，回来的时候全须全尾都不错了，那还顾得上什么干净不干净，保命要紧。 但这一切，他都不想让她知道。 “不嫌弃，永远都不会嫌弃。” 臭，谁比得上一个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却又留着一口气的病人臭？ 那时候，他却每天都亲自照顾她，一顾便是十几年。 她怎么会嫌弃他？ 不嫌，永远不嫌弃。 陆昱珩不知道这些，光是听着叶蓁蓁的话，就觉得满身疲倦化作了烟云，飘散而去。 叶蓁蓁蹲在岸边洗衣服，他便就着一块干净的石头仰躺着，一边吹着风，一边打量着他的小姑娘。 嗯，明儿就十六了。 再有两年，他的姑娘就成大人了，到时候虽然还不能彻底吃进嘴里，但他也能偶尔喝点儿肉末汤了吧。 时间啊，你快点过吧…… * 曾几何时，阮振华担心过自己没饭吃没衣穿，饭菜有妻子张罗，衣服有她清洗熨烫，送到他的手边，有时候还会亲自替他穿上。 可自从被打倒之后，那样的日子就成为了过去。 来到长平村，粮食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饭要自己做，衣要自己洗…… 这不，在地里佝偻着背脊忙了一天，回到家洗了个澡，还不能睡下，还得来洗衣服。 日子艰苦，他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两件了，不洗的话，下一次换洗都不知道穿什么了。 本以为河边没人，他便歪着步子来了，没想到又碰到了那个多管闲事的丫头。 “村子里那么大的水井你不去，干什么又跑来跟我老头子抢地方？” 看着披头散发蹲在河边的丫头，阮振华嘀咕了一句，却没有往下走，端着木盆就准备回了。 叶蓁蓁根本都没听到他的话，反倒是陆昱珩耳朵尖，听到了他的话立马站了起来，三两步走上去揪住了阮振华的肩头。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这河又不是你家的！” 阮振华刚刚也没看到陆昱珩，乍一下被人拎住了肩头，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个年轻人，忙蹙起眉头。 “放手，我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放，你说我妹就是不行！”听着阮振华的口气，陆昱珩只以为他是常常这般欺负叶蓁蓁。 叶蓁蓁听到了动静，见陆昱珩竟然快把阮振华整个人拎起来，忙丢了手里的衣服，跑上来拉开了陆昱珩的手。 “阮大爷，对不住啊，我哥他不是故意的。哥，你怎么了？阮大爷他没招惹你吧？” 叶蓁蓁打量了一下阮振华，一个行动都打哆嗦的老人家，应该不会招惹陆昱珩了吧？ 陆昱珩横了阮振华一眼，“他说你抢了他的地方，你说，这村子里是不是常有这样的人这么欺负你？”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阮大爷，你是来洗衣服的吧，你去吧，我哥有些冒失了，我代他跟你道个歉，你别怪他。” 阮振华听着叶蓁蓁软糯的语气，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一把推开了叶蓁蓁扶着他的手。 “你离我远一点。” 那口气，十分嫌弃。 听得陆昱珩蹙了蹙眉，却被叶蓁蓁一个眼神镇住。 紧跟着，陆昱珩就看到叶蓁蓁竟然一把夺过了那老头子手里的木盆，跑到河边帮着那老头子洗起了衣服来。 等阮振华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别人见到他躲都躲不及，偏偏这个丫头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脑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还给他洗上衣服了。 那次救他，可能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情有可原。 这一次，他不信杨华明没有警告过她。 “还给我吧，都说你是个听话的，依我看，最不听话的就是你。” 慢悠悠蹲下，阮振华朝着叶蓁蓁伸出了手，讨要自己的衣服。 叶蓁蓁见他肯蹲下来与自己好好说话，立马朝着他扯了一抹笑容，“大爷，你放心吧，有人的时候我肯定离你远远的，不过眼下不是到处都没有人嘛，你到旁边石头上坐会儿，我很快就洗好了。” 阮振华眸子闪了闪，没有走开。 “你这丫头，就真的不怕吗？我可是顽固不化的右派分子，你就真的不怕被我连累了吗？” 说起自己被批斗的名头，阮振华的口吻有些轻蔑，又有些无奈。 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个毒物一般的存在，这丫头还是个城里来的知青，对这些应该更清楚才对，怎地就不知道害怕呢？ 第76章 跟付莎莎换一下 他却不知道，叶蓁蓁哪里是不怕。 只不过她总是忍不住透过眼前这个人，猜测着上辈子叶春华的处境。 上辈子若是有人偷偷的帮上两把手，叶春华的身体何至于垮成那个样子，回到家后，没过两年就去了。 如今她遇见了这样的人，自然能帮要帮上一把。 “阮大爷，其实我也怕，不过我怕的不是你……” 我怕的，是这动荡不安的年代，给这好不容易安稳的世界带来的阴霾。 阮振华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洗起来十分简单，很快叶蓁蓁便将洗净的衣服放进了木盆里，递向了阮振华。 “大爷，洗好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去吧。” 望着少女清澈的眼睛，阮振华沉寂已久的心湖荡起了一丝淡淡的涟漪。 自从他被打倒之后，别说外人，就连自家以前的亲戚都怕被他牵连，离他们一家远远的，活像他是瘟疫一样。 这几年，他尝尽的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比得过前面数十年的经历。 没想到最后给他一抹温暖的，却是一个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小姑娘。 呵呵…… 阮振华结果木盆，点着头呵呵笑了两声。 “谢谢你了，你是个好孩子，定会有好报的。” 祖国还有这样的好苗子，这样阴暗无边的岁月，一定是有尽头的吧？ 他要等，等到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天，说不定真的有那一天。 “咳咳……咳咳……” 阮振华走了没几步，叶蓁蓁就听到了他跟拉风箱般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那咳嗽声，听着格外刺耳，像是有人用刀片刮着他的喉咙一般，与前世叶春华回到家之后那咳嗽声相差无几。 叶蓁蓁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望着阮振华的背影充满了担忧。 “那人是谁啊？” 自打被叶蓁蓁示意之后，陆昱珩就退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与阮振华互动。 叶蓁蓁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他尽数纳入眼中。 那老头对她的态度明明不太好，为什么她还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 “那是被下放到长平村来劳改的知识分子，被斗的名头好像是顽固右派分子，可我看着，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老大爷而已。” 顽固右派分子，被批斗过还被下放劳改，这罪名可不小。 陆昱珩眸子一沉，眸光犀利的看向了叶蓁蓁。 “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攀扯你与他有什么来往，到时候你有嘴也说不清。” “陆大哥，你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不懂。就不说阮大爷他们这些人了，就连昔日为老百姓做了大贡献的那些大领……” 不等叶蓁蓁把话说完，陆昱珩急忙往前一跪，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知道吗？我这几年见到的那种批斗的场面比你更多，更残酷，我也比你更清楚，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罪……” 可没办法，目前的形势就是如此严峻。 那些曾经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人面对这场运动都没办法全身而退，以求自保，他们这些人更不能盲目的去抵抗，去硬拼。 尤其是陆家，根基深，牵连广，稍有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全家一起覆没。 陆家走到今天是他爷爷和他父辈那一代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他们自当珍惜羽毛，选择蛰伏，而不是轻举妄动的跑出去冒头，然后被人连根拔起。 就算是要推翻这现状，光靠下面的小老百姓也是不够的，各个层面都需要有人在适当的时候站起来才是。 他们陆家蛰伏，也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面对已经不再如过去那样天真烂漫的叶蓁蓁，陆昱珩思量了一会儿，选择把事情跟她说了个一清二楚。 叶蓁蓁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上辈子获悉她父亲将要平反，高考即将恢复时，他给她写信时的口吻明明那么兴奋，足以说明他对这场运动的不赞同。 重来一世，怎么会突然就变了。 原来并没有变，只不过他有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立场。 “我懂了，陆大哥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小心行事，不让别人抓住我的把柄。” 不管是投机倒把，还是与阮振华接触，她都会谨而慎之。 听她这话，陆昱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行吧，反正你自己要小心就是了。天黑了，快起露水了，洗好了就回去吧。” 叶蓁蓁点点头，拧干了最后一件衣服，陆昱珩忙先她一步端起了木盆，让她走在了前面往回走。 俩人走回家，就看到杨华明和李国华搬了张桌子坐在阶沿上，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叶蓁蓁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俩人又在商讨明后天的人力物力如何分配了。 看到叶蓁蓁走回来，杨华明抬头看了她身旁的陆昱珩一眼，朝着李国华道。 “国华，明儿给叶蓁蓁同志安排稍微轻松点的活儿吧，她明儿生日，小章特意请了假来看她，也不容易。” 李国华闻言，蹙了蹙眉，“播种的活儿最轻松，可我已经安排好了……” 杨华明挑了挑眉，“安排的谁呀，能给换一下吗？” 李国华翻了翻本子，“有白静秋，付莎莎，尚春香，还有村里那两个身体不大好的女人。” 杨华明举起手，用力的吸了一口旱烟，“都是些干活不咋好的人，还真不好换……” 杨华明和李国华俩人都算是本分又公道，村子里有几户人家没有劳力，又或者有两户家里的女人身体实在太差，却又不能不出来挣工分，他们都尽可能把轻松的活计安排给那些人。 恰好这次新来的三个女知青，有两个也不太能干活，就与那些人凑到了一起…… “这样，你把付莎莎同志和叶蓁蓁同志换一下，付同志常常享受照顾，偶尔轮到叶同志休息一天也说得过去。” 杨华明以为这个办法不错，可却迟迟没听见李国华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看到李国华面露难色。 “怎么了？不能换？这才刚开始安排，她们又不知道……” 第77章 蓁蓁，你疼吗？ 听到杨华明的话，正在晾衣服的叶蓁蓁停了手，也好奇的朝着李国华看了过去。 是呀，为什么不能换呢？ 陆昱珩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虽然不想耽误干活，可换个轻松的事情，快点干完抽点空陪陪陆昱珩她还是想的。 可看李国华的样子，好像十分为难。 李国华确实为难，“李叔，付同志今儿下午就跟我打了招呼的。” 听到李国华的话，杨华明没再说什么，“那多加一个人进去吧。” 总之，杨华明是铁了心想让叶蓁蓁轻松一天，李国华面色呆滞了一下，随即垂眸点头。 叶蓁蓁却快步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在了竹竿上，而后走到了桌子旁边。 “叔，李会计，你们看这么安排好不好？给我安排一块地出来，我负责把窝窝打好，就按照十公分的量安排，到时候我带我哥一块儿去，早干完早休息，晚干完晚休息。” 播种是要去领种子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跟付莎莎碰上，她不喜。 不如单独划出一块地，陆昱珩干不干都行，哪怕只是陪在她身边跟她说说话，她也觉得格外满足。 杨华明听她这么一说，眸色一亮，忙点了点头。 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示意李国华就这么安排。 李国华却又迟疑了，“叔，这么安排，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吗？这样，到时候谁有意见，你就让他来找我说！” 没有再啰嗦，杨华明的话一锤定音。 再然后，两个人商量着把其他人的活安排好后，李国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 夜，月明星稀。 许是因为陆昱珩就睡在隔壁的屋子里，致使叶蓁蓁过于兴奋，睡了两个小时之后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放电影似的闪现着她上辈子的事情。 从与陆昱珩相识，到后来叶春华被打倒，再到她回乡下受苦，好不容易守到一点光明…… 她上辈子真可谓全毁在了付莎莎和付建斌父女俩的手里。 犹记得她失去孩子的那天，许久不见的付莎莎上了门，与她的沧桑憔悴不同，那会儿的付莎莎穿着最时尚的貂皮大衣，踩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活像电影里的女明星一般。 一开始，她想一个久违的朋友一般，对她嘘寒问暖，打听着她们不见那几年她的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她的话锋就变了。 “……蓁蓁，你可还记得陆昱珩？” 原本情绪毫无波澜的她听到那个印刻在心头的名字，面前又是这天底下唯一知道自己心事的人，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记得又怎么样？我已经嫁人了，我现在就像是一朵开败的花，即将碾落成泥，跌入尘埃。而他是天之骄子，注定了翱翔九霄，一飞冲天，与我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那时候，她只盼着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不想让自己牵累他一丝一毫。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他心里还念着你，回来找你，你还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她眉心一跳，忙朝着付莎莎看了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 她的眼睛里有希冀，有欢喜。 付莎莎却尴尬一笑，“蓁蓁，你看看，你心里一直有他呢，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这般激动……” 不等付莎莎把话说完，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她看到暴怒的程鹏走了进来。 “付小姐，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跟我妻子有话要说。” 程鹏面色铁青的样子，让她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忙用手揪住了付莎莎的袖子。 付莎莎却推开了她，窜出了她的房间。 “莎莎……” 不知为何，她站起身，想要跟着逃走，却被程鹏从后面一把揪住了长发。 “既然心里有别人，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 为什么？ 付莎莎抿嘴苦笑，眼神凄凉的看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而嫁，你不知道吗？你当初求娶的时候，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嫁你？你直接对我父母喜欢我，想娶我，我爸的命是你救的，他们哪有立场拒绝你，就连我，也没有……” 是了，她嫁程鹏，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实在是身不由己。 “所以这几年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其实不是因为你本性如此，也不是因为你爸走了你悲伤过度，而是因为你心里，一直念着别的男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觉得欺瞒程鹏也没意思，索性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心里记挂着别的男人。 谁知道程鹏看到她点头，忽然就跟疯了一样，抬手就朝着她扇了一巴掌过来。 “贱人！” 一巴掌，打得她心尖发颤，忙用手捂住了肚子。 “程鹏，我……” 她本想告诉他，她怀孕了，他怎么生气都好，别伤了孩子，可程鹏竟以为她是要求饶或者狡辩，紧跟着就是一脚朝着她紧紧捂着的肚皮一脚踹了上来。 “呃……” 那一脚踢过来，她整个人都疼得蜷缩起来，牙关紧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贱人！枉我当初费了力气救你爸的命，后来娶了你又帮你照顾你爸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贱人！” “贱人……” 程鹏一口一个贱人，伴随而来是一拳一脚的重击，生生打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精疲力尽，狼狈的瘫在地上，可能是她的样子看起来跟死了没两样，程鹏却还是觉得不解气，踹了她一脚之后，摔门离去。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疼吗？” “蓁蓁，你疼吗？” 付莎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猛然想起付莎莎还在，她忙抬起头，蔓延哀求的朝着付莎莎伸出手。 “莎莎，快、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以为付莎莎会救她，会帮她。 可没想到付莎莎的脸却忽然变得扭曲而狰狞，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救你？叶蓁蓁，我想你死还来不及呢。哎哟，瞧瞧这一地的血，你的孩子怕是也保不住了，你说这一辈子过得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什么意思？” 第78章 让你解脱好不好？ 稀里糊涂？她什么时候糊涂了？她到宁愿自己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并没有，这些年受过的苦，她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怎么糊涂了？ “什么意思？” 付莎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慢慢蹲下身来，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看在你至今还把我当朋友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怎么样？” 她闻言，眸子大睁，不解的望着付莎莎。 “别这么看着我，有很多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比如你跟郁菡她爸，之所以会被抓起来都是因为我爸和刘叔。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和刘家这些年会越来越好吗？那都是因为我爸和刘叔拿你爸和郁菡她爸当了垫脚石的缘故啊。” ！！！ “不……不可能……” 爸爸和几位叔叔伯伯明明是挚交好友，他们怎么会？ “你看，我都说了事实，你还不信，所以说你糊涂啊。我是我爸的亲女儿，有什么道理这么往他身上泼脏水？” 是啊。 而且她都这样了，活不活得了还两说，付莎莎骗她做什么？ 那这事儿就是真的了，她瞪大眼，恶狠狠的盯着付莎莎。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为什么？” “都说了，想让你死啊，还有你考大学那件事，也是我故意设计的。我知道你从小学习比我好，而我自己对学习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所以打听到高考即将恢复的消息之后，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那是个机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高考的时候成绩很好，居然考上了重点本科……” 什么？ “不……不可能……” 她明明落榜了，怎么会？ “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又或者你太紧张了，事后分数那么低你居然都没要求去查一查分数。你要知道，当初看到你的成绩后，我决定冒你的名时，可是忐忑不安了许久，万一你想不开找陆昱珩帮忙给你查成绩，我的计划可能就要失败了……” “还有你嫁人的那件事，本来陆昱珩在你嫁人之前是要来找你的，也是我，是我想了办法找人绊住了他，等到他摆脱麻烦找过来，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看到了你穿着嫁衣，嫁给了别人……” “可你都嫁人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你！凭什么？你叶蓁蓁到底凭什么？” 付莎莎好像是魔怔了一般，自顾自地开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那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却这么对我？”若是为了付建斌往上爬，陷害她爸爸就够了，已经足够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坑她？ “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陆昱珩啊，我喜欢上了你口中那个帅气英俊又才智双全的心上人啊。你知道我后来去了哪儿上学吗？” 忽然，她就一切都明白了。 付莎莎肯定是跟陆昱珩报考了同一个学校去了。 “说来也奇怪，我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从未见过，只活在你口中的男人。不过后来我见到了他，果真跟你说的一样优秀，甚至比你说的更加优秀……” 看着叶蓁蓁眼神迷离，奄奄一息的模样，付莎莎满意的勾了勾唇，也学着她眼神迷离的样子望着窗外，语气缓慢的说着。 说了没几句，就被一个力道猛然从叶蓁蓁面前掀开了去。 “蓁蓁！” 昏迷之前，叶蓁蓁就只来得及听到陆昱珩的一声怒吼。 是他吗？ 是他来了吗？ 她拼了命将眼睑掀开了一条缝，就看到一身军装的陆昱珩一个猛扑，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捞住了她的身体。 轮廓硬朗而分明的那张脸，成了自己上辈子看到的最后一抹景象…… 再后来，十几年过去了，她有听觉，有触觉，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醒不过来，她以为一辈子都会在他的陪伴中度过。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在她耳边低语。 “蓁蓁，我给你报仇了，我终于给你报仇了。那两个人，以为我送他们进监狱蹲了十八年，就算是解脱了。太天真了，呵呵，他们伤了我的蓁蓁，我怎可能只让他们蹲监狱，太天真了。” “蓁蓁，你那么喜动的一个人，躺了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了。今天，就让你解脱好不好？我们一起好不好？” 紧跟着，她的手被他握住了，下一秒，叶蓁蓁失声尖叫起来…… “啊……” 一声惊叫，叶蓁蓁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一抹黑，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和急促低语。 “不要……不要……陆大哥……陆大哥……” 她从床上爬起来，扑通一声摔下床，整个人才从梦魇之中醒了过来。 呼…… 没事了，没事了，这已经不是上辈子了，陆大哥就在她隔壁的屋子里，还好好的活着。 她也还好好的，能动能说！ 想清楚一切，叶蓁蓁这才慢条斯理从床上爬了起来，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一看就还不成天亮。 她爬上床，准备继续睡。 可外面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让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眼珠子瞪得圆乎乎的。 这个家里，只有村长有起夜的习惯，可她早已听习惯了村长的脚步声，跟外面的一点都不像。 想到这里，叶蓁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掀开被子蹟上鞋子朝着窗户边摸了起来。 她的窗户是木框做的，上面糊着旧报纸，用手指一戳，就能戳出洞来。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戳了一个孔，把眼睛朝着圆孔对了上去，就看到门外淡淡的月光下，有一抹黑影在缓慢而小心的移动着。 贼！ 叶蓁蓁脑子里几乎只想到了这一个词。 她疾步奔到门边，正准备拉开门出去抓贼，忽然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巴。 “唔唔……” 她心下大骇，忙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挣脱背后的钳制。 谁知身后的人反而将她越抱越紧，直接给抱回了床上。 叶蓁蓁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眼泪也生生给逼到了眼眶边…… 第79章 你当强盗还有理了是吧？ 难道爸妈担心的那种事情，终于给自己碰上了？ 叶蓁蓁心慌意乱，眼珠子胡乱的转着，陆昱珩就在隔壁，她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听到动静过来救她呢？ 不等叶蓁蓁想出法子来，那人便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嘴巴抵在了她的耳际，在她的耳边低语。 “嘘……别说话，是我。” 喝！ 叶蓁蓁一骇，瞪大眼珠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黑影。 “陆大哥，怎么是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与后怕，但陆昱珩的声音仿佛具有安抚人心的魔力一般，叶蓁蓁的心安定了不少。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当她听到陆昱珩的声音时，一双小手忽然就紧紧的抓紧了陆昱珩腰际的衣服。 她渐觉心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他们俩人的房间中间明明没有门，他怎么悄无声息的跑过来的？ 黑暗之中，陆昱珩没说话，只用手揉了揉她的鼻尖，并笑着从她手里慢慢扯过了自己的衣服。 “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那人想干什么。” 手上一空，叶蓁蓁心里一慌。 加之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单薄，夜风一吹，后背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她连忙扯过被子裹住了自己，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陆昱珩往门口走去。 不愧是部队里出来的，以往她开着总是吱嘎吱嘎乱叫的木门到了陆昱珩的手里，愣是一点动静没发出来，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术法。 门打开了，身子暖和了，叶蓁蓁的胆子也跟着回笼了。 翻过自己的外套，下床扯上了布鞋的后跟，跟上了陆昱珩。 * 万籁俱寂，村长家一片静悄悄的。 叶蓁蓁竖起了耳朵也没听到一星半点儿的动静，仿佛她刚才听到的脚步声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难道真的是她听错了？ 可不对呀，她透过窗户明明看到了一个黑影的，她耳朵不好，难道眼睛也不好使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昱珩却忽然一个健步从她身边跑开，急速朝着灶房里面奔去。 叶蓁蓁大骇，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习惯了黑夜的她本是不惧黑的，可今夜实在有些诡异，她还是紧跟着陆昱珩比较好。 虽然村长家烟囱里冒出来的味道早已经随着阵阵清风消散，可那股子味道早已经把陈二狗肚皮里的馋虫唤醒了。 从闻到香味之后，他的脑子里就再也装不进别的东西。 那肥肉炒出来的油香，嗯……要是能够吃上一口，一定爽死了。 就这样，他心里一直挂着这个事儿，半夜里都没能合上眼。 合不上眼，周围又静悄悄的，到处都是青蛙和虫鸣声，他纠结了一会儿，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村长家的灶房从来都是不上锁的，其实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灶房都是不上锁的，因为都过着半斤八两的日子，睡也不用惦记谁，锁不锁没什么用。 可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就是过来看看，看村长家下午做的饭菜有没有剩下的，他就想捞两口肉吃。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他轻车熟路摸到灶房，走近碗柜，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柜门，小心翼翼的用手试探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叶蓁蓁炒了一个回锅肉，快要收尾的嫩辣椒，切成细丝，加上葱姜蒜与切成片的五花肉翻炒，肉炒的有些发焦，吃起来格外香。 即便这会儿一盘菜已经冷得冻成了油膏，也丝毫不影响它的香味儿窜进陈二狗的鼻子里。 也不费心找什么筷子了，他直接就着手就把盘子里的东西朝着嘴里猛塞。 他原本还在计较着要不要给剩下一点儿，忽然就看到一点火光亮了起来，将整个灶房和他一起照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下一骇，忙朝着自己的手上看了一眼，全是一层白花花的猪油。 “陈大哥？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呢？” 叶蓁蓁少说也在村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说村子里的人全认识，村长家附近却是都认识的，她嘴巴甜，进进出出喜欢喊人，不少村民都很喜欢她。 陈二狗本来想跑，可看着叶蓁蓁这会儿居然还管自己叫一声哥，那脚步顿时就挪不动了。 “我……小叶同志，这实在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做的饭菜太香了，我这从下午到晚上脑子里就想着你做菜的那味儿了，这不大晚上也没睡着，就……”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盘子，没再继续说话。 陆昱珩却眸色一狠，上前就从他手里抢过了盘子，朝着他就是一脚扫过去。 “你当强盗还有理了是吧？那城里的大饭店饭菜更香，你怎么不去那儿偷去？” 陈二狗被他一腿扫倒在地，看着他高大伟岸的身形，虽心有惧意，但想到自己反正已经被捉住了，怕也没用，索性一声哼笑。 “饭店的饭菜香，可是我闻不到啊。小叶同志做的饭菜香，却隔三差五往我鼻孔里面钻呐。” 陈二狗说着说着，表情还透着几分陶醉来，看得陆昱珩心头无名火起。 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腿一抬，作势又要继续揍人。 叶蓁蓁却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哥，别打了，他也只是嘴馋而已。” “蓁蓁你让开，他嘴馋不要紧，可他不该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陆昱珩说着，强势将叶蓁蓁推倒了一边，上前一把揪起了陈二狗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两拳头打了下去。 “好吃是吧？好吃就拿出自己的本事，去挣到自己的那口吃食。盯着别人碗里的算什么？” 陈二狗挨了打，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但事情已经败露，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我偷也偷了，吃也吃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陆昱珩眯起眼睛盯了他一眼，忽而放开了他。 “蓁蓁，去找根绳子来把他绑起来，明儿一早，就让村长把他拉到晒场上去给大家伙儿看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面对着父老乡亲，他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第80章 你是怎么进我屋的？ 啊？ “不过就是一碗剩菜，哥，真要这么做？” 陆昱珩张口，正要说话，就听到村长的声音从俩人背后传来。 “蓁蓁，去拿绳子吧，你哥说的对，我竟没看出来，自家隔壁原来住了一个强盗！” 杨华明和滕建秀本是眠浅之人，可耐不住农忙时节的疲惫，加上心里头明白家里住了一个身高马大的军人，思想一松，这一夜睡得倒是又深又沉。 若不是陆昱珩揍人的声响太大，两个人说不定还没醒来。 醒过来之后，俩人也并不知道陆昱珩和叶蓁蓁在抓贼，只是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就看到了陈二狗满嘴油光的倒在地上。 而灶台上，晚间滕建秀亲自收进碗柜的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半的剩菜。 “好你个陈二狗，原来是你！我……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以前我那些剩菜，是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里了？” 听到滕建秀的话，陈二狗面色一尬，忙朝着杨华明跪了起来。 “村长，村长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陈二狗原本梗着脖子不害怕，不过是仗着只是一盘菜，杨华明这人厚道，肯定不能对他赶尽杀绝，做得太过。 可他没想到滕建秀不是没发现东西丢了，而是不知道如何丢的，才从未声张过。 可自己这一次被抓，她可不就把之前的事情全部串起来了，要是被人知道他经常偷盗，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可他那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杨华明看着跪倒在地的陈二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你说说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你想吃肉，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光明正大的过来讨两口吃，我也不会不给你吃，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哪回没让你吃饭？可你……你做什么要大晚上的过来偷呢？那冷飕飕的油膏，你吃下去也不怕把肚子吃坏了，还是那偷来的要香一些？” 村长这么一说，陈二狗不禁老脸一红。 “正因为我来过，你们每次都那么大方，我……我哪好意思天天来。” 可他又实在嘴馋，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现在看来，这主意，真是又损又馊。 “……” 叶蓁蓁无语了，对陈二狗的直接坦白无语了。 杨华明也比叶蓁蓁好不到哪儿去，也没让叶蓁蓁再去找绳子，只对着陈二狗挥了挥手。 “算了，你走吧，再别有第二次了。你偷点儿东西吃不要紧，要是吓到了小叶同志，到时候章同志就是打死你，我也不管了。” 陈二狗听到村长的话，忙不迭的爬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就准备走。 “等一下。” 陈二狗脚步一顿，面色一白，还以为叶蓁蓁不准备放过他。 转过头想求饶，却见叶蓁蓁端起了被他吃了一半的剩菜走过来，“这些你拿回去吧，肉没多少了，但好歹还有些油水，你拿回去让嫂子炒饭给几个孩子吃吧。” 陈二狗家里有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 陈二狗擦嘴的动作一滞，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蓁蓁。 “妹子，你不怪我？” 这丫头莫不是个傻的，他可是偷了她的菜，她不但拦着不让人打他，还要把剩下的菜送他。 “我不怪你，可你自己想想吧，如果给你的孩子们知道你大半夜的上村长家里来偷东西吃，你觉得他们怎么想你？你也是个当父亲的人了，你这样给他们做榜样，你觉得脸上有光吗？” 叶蓁蓁这么一说，陈二狗端着盘子的手一抖，差点儿就把盘子摔了。 这丫头，这丫头哪里是单纯一片好心。 他端着这个盘子回去，且不说孩子怎么想，光是孩子妈，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我……我还是不端回去了。” 说着，他想把盘子放下。 叶蓁蓁却用手拍了拍嘴巴，呵欠连天。 “叔，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哥，你帮我个忙，送陈二哥回去，别让他在路上把盘子扔了，一定要让他带回家。” 陆昱珩原本也以为叶蓁蓁是个心软的糊涂蛋，直到看到陈二狗脸色忽明忽暗，他才知道叶蓁蓁的举动有她的道理。 可怜陈二狗，只得在陆昱珩的注视下，将盘子端回了家里。 不一会儿，陆昱珩便听到俩口子的房间里热闹起来，陈二狗低声下气的声音就再也没停歇过。 陆昱珩勾唇一笑，转身回了村长家。 “蓁蓁，人我已经送回去了。” “嗯，时间不早了，那你帮我把门拉上，早点回去休息吧。”叶蓁蓁趴在床上半眯着眼，望着门口高大的身形。 陆昱珩没回应，直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叶蓁蓁的床前。 “蓁蓁，你有没有被吓到？” 叶蓁蓁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朝着自己笼罩下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有，不过有个事儿，我有点好奇。” “什么事？” “我的房门是锁着的，咱们俩的房间中间没有门，你是怎么进我屋的？” “……”陆昱珩微笑的脸顿时僵了僵，忽地立起了身子清冷开口，“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屋了，你早点睡。” 叶蓁蓁也没说话，只是扯着唇角，忽地一下子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藏在被窝里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闷闷的笑声，笑得陆昱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了叶蓁蓁的房门口。 真当她傻呢，他刚刚开门不发出声音的动作她可是都看见了。 可那绝对不是匆忙之下就能做到的，也就是说陆昱珩其实早就已经潜进了她的房间，而不是发现有脚步声之后才过来的。 大半夜的，他偷偷跑到她的房间里…… 陆昱珩为人十分君子，她主动的时候他都能坐怀不乱，更别提她只是在睡觉了。 陆昱珩大半夜的过来，只是想静静的看她吧。 想到这里，叶蓁蓁就觉得自己的心里甜出了一圈圈的泡泡。 唔，她有些期待，两个人同床共枕时，会是怎样的一番甜蜜。 可惜啊，就算她愿意，按照陆昱珩那性子，那一天也绝对不会早了。 第81章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欢喜一个人，不见的时候，思之如狂。 陆昱珩对叶蓁蓁就是这般，前几年他刚入军营，方方面面需要磨合适应，加上叶蓁蓁年纪还小不懂回应，他还能告诉自己等等，等等。 可如今叶蓁蓁渐渐大了，还与他心灵相通，他在军营里的各方面也都适应了，特殊时期，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闲工夫就多了。 思恋他的小姑娘的时间也多了。 可再思念，见了面也就那样。 虽然她已经情窦初开，不能真下口吃也可以搂搂抱抱解解馋，可她毕竟年纪不大心性不定，陆昱珩不想因为自己而把她给带歪了。 所以冲过来，也只是冲过来看看而已。 哦不，除了看看，还能帮着她挣几个工分。 前一天晚上商量好了，陆昱珩陪着她下地，她知道陆昱珩在军营里习惯了一天三顿饭，于是清早起来和了面团，蒸了一锅馒头。 这不，连滕建秀和杨华明都跟着陆昱珩沾了光。 “啧啧，蓁蓁你这手可真是松，就算有小章补贴你，你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呀。这大白馒头，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乡下人家，分到的麦子打出来的面粉都是最粗糙的，做出来的馒头也是麦色。不像叶蓁蓁做的这个，最好的富强粉做出来，又香又白又好吃。 “也不是天天这么吃的。” 她蒸了一锅十个馒头，四人一人拿了一人边走边吃，剩下六个担心再遭贼惦记，她直接拿到了自己屋里锁了起来。 到了地里，李国华果然把她和陆昱珩安排出了单独的一块地，并给了两个人一人一把锄头。 “陆大哥，你会干吗？” 提着锄头走到地里，叶蓁蓁不禁挑着眉头看向陆昱珩，唇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据她所知，陆昱珩从小家境优越，别说锄头了，可能连庄稼长什么样都不太清楚吧。 陆昱珩看着侧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摇了摇头。 “不会，要不你教教我吧。” 说着，手生的提起锄头，胡乱的对着被人用爬犁耕过的土地掏了起来，原本有些平整的土地反而被他弄得高一处低一处，逗得叶蓁蓁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别挖了，我来教你好了。” 像他这么干下去，还挣工分，不被扣分就不错了。 听到叶蓁蓁的话，陆昱珩提起锄头立在了一边，眉目之间有几分懊恼。 “你看，要像我这样，先把面前的土地弄平整了，大泥块用锄背敲碎，然后再按照恰当的距离一锄头下去，再往上一掏……” 叶蓁蓁举起锄头弓着腰，一边念念不休，一边一丝不苟的示范着。 今天的她因为起床蒸馒头，时间来不及便没有编辫子，只随手用皮筋将头发扎了个马尾垂在脑后，两鬓一些浅浅的发丝因为系不住而垂在了脸颊旁边，此时正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格外活跃。 她好像适应得很好，对干农活没有半点儿的嫌弃。 曾几何时，他以为她会无法适应这种辛苦，也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动用手段，把她从下乡插队的名单里刨出去。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来，你来试试吧。” 示范了几个窝窝之后，叶蓁蓁扬起唇角看向陆昱珩，示意他来干一遍。 陆昱珩这才收回思绪，点点头，提着锄头走到了她的身边。 陆昱珩不愧上辈子是做到一军之长的人物，不过是看着叶蓁蓁示范了一下，自己亲自上手之后，失败了两次之后就找到了那个感觉，然后就埋头干了起来。 叶蓁蓁见他这么轻易就学会了，自己丝毫没有体会到一点优越感，不由得撅了撅嘴，跑到另一边开工了。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可动作却一样的又快又准，心里都想着快点干完就能够多一点时间安静的相处。 可有些时候，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杨华明的安排是为了让叶蓁蓁和陆昱珩有单独相处说话的环境。 偏偏这样的安排却又显得扎眼，让付莎莎一下子注意到了。 “村长，为什么我们都在这边干，叶蓁蓁却在那边？还有跟她一块儿那个人，是谁呀？” 两个人分到的那块地，离付莎莎他们集体播种的地有些远，所以付莎莎只看出那是个男人，却不知道那人就是陆昱珩。 “哦，那是小叶同志的表哥，过来看她来着。我琢磨着他们俩应该有话要说，就这么安排了，你们放心，安排的是打窝窝的活，两个人挣一个人的工分，没比大家伙儿轻松。” 杨华明作为村长，最怕的就是被人说自己处事不公。 付莎莎也没在意这个，只一听是叶蓁蓁的表哥来了，她的眼中立马绽放出一抹光华，放下了手里的撮箕就撒丫子跑开了。 “村长，我先过去跟他们说会儿话，等会儿放工了林庆元帮我多干一会儿。” 被点到名的林庆元抬起头来，看了看付莎莎跑得飞快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眼看着村长就要叫付莎莎回来，他忙举起手。 “村长，让她去吧，我一会儿帮她干就是了。” 说着，忙用袖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水，连口气都不敢喘，提起锄头继续赶了起来。 叶蓁蓁和陆昱珩负责那块地，又要打窝又要撒种，都是两个人自己的事儿。 他们这边大集体，男人和有气力的妇人负责打窝窝，力气小的负责丢种子。 张小东恰好就跟林庆元负责一块地，一人负责半边，不一会儿俩人就凑到了一块儿，张小东忙朝着林庆元低声问道。 “林庆元，付莎莎跟你什么关系啊，你怎么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呀？” 林庆元闻言，忙朝着张小东白了一眼，“你说什么呢？没什么关系，就不能帮她了吗？好歹咱们也是一起下来插队的，帮帮她怎么了？” 张小东闻言，嘴角怪异的扯了扯，“啧啧，互相帮助是没什么关系的了，不过我怎么没瞧见你帮帮叶蓁蓁和白静秋，就看你围着付莎莎团团转了呢？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第82章 陆长官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张小东说着，眼睛朝着林庆元暧昧不清的眨了眨，其中深意显而易见，弄得林庆元气红了一张脸。 “张小东，你……你别胡说八道！” 张小东看他忽然就急了，忙抿了抿嘴，收起了玩笑之心，朝着他摆了摆手。 “行行行，算我胡说八道行了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她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劝你啊，别白费心思了。” 漂亮女人谁都喜欢，可他们也不是乡巴佬进城，没见过时髦又好看的女人。 付莎莎那人，成天的没想过好好干活，就知道眼珠子这儿瞟那儿瞄，偷奸耍滑，再不然就是朝着林庆元这样的人颐指气使，让人给她干活。 这种女人，他张小东见多了！ 林庆元却不以为然，直接把张小东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付莎莎不过是从小没干过苦活，娇气了一点儿，并没有张小东说的那么不堪。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满心满眼挂念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章大哥，你来看蓁蓁了？” 付莎莎惊喜的声音响起时，叶蓁蓁正埋着头苦干，唇角却微微弯起。 有陆昱珩在身边，明明赶着最辛苦的活，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可前世付莎莎留给她的阴影太重，以至于她的声音一响起来，叶蓁蓁的呼吸就一滞，脊背也跟着一僵，忙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快步走到了陆昱珩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 她与付莎莎早已经撕破了脸皮，对她不需要好脸色。 听着叶蓁蓁语气不善，付莎莎张嘴就想刺她两句，可转念一想到叶蓁蓁跟她表哥关系不错，她还想从章大哥处打听陆景桓的消息，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扬起唇角，朝着叶蓁蓁笑了起来。 “你这话说的，我跟章大哥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了，他来了，我过来跟他打个招呼怎么了？” 说完，付莎莎转过头，就朝着陆昱珩眨了眨眼。 陆昱珩不但没有移开眼，反而朝着付莎莎咧嘴一笑。 叶蓁蓁见状，咬了咬唇，不悦的别开了眼。 陆昱珩知道叶蓁蓁为何不高兴了，可想到付莎莎前去北郴军区的目的，他还是耐着性子与付莎莎说了两句。 没什么意外，付莎莎就是想跟他打听陆景桓的消息。 “……陆长官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不知道，毕竟军区这么大，感情的事情又是个人私事。不过我知道，陆长官至今没有娶妻倒是真的……” 陆昱珩一边解答着付莎莎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暗嘲。 这付家人心还挺大，就这么个肤浅的女人，就想用来绑住陆家，嗤…… “没有娶妻啊，那就好……那章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什么忙？” 陆昱珩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付莎莎，那股子邪肆弄得付莎莎心尖一颤，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叶蓁蓁这表哥，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儿，这要不是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家里条件不行，怕是都忍不住对他动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陆景桓长得也不差，说起来，两个人身上倒是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陆长官的喜欢……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她虽然认识了人，可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总不好直接就到军区去找人，而且她也不确保自己能找到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了解一下他的喜好，然后再另想办法与他接触。 “这个……付小姐，我不过是个小兵而已，陆长官又不是我们连的长官，我平时很难见到的。” 陆昱珩说着蹙了蹙眉，面露难色。 听到他的话，付莎莎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样啊，那……” “不过我倒是可以从别人那儿想办法给付小姐打听打听，只是付小姐也知道，这找别人帮忙，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什么都没有……” 付莎莎不愧是跟在付建斌身边长大的，瞬间明白了陆昱珩的话外音。 “没关系，只要能打听到就行，喏，这儿有五块钱，我先给你，你让人帮我打听看看，如果打听的消息有用，我再给你加钱。”付莎莎激动的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陆昱珩。 叶蓁蓁一开始看陆昱珩没有冷着付莎莎，心里的确很失落。 但她也没有走开，这辈子，她一定要牢牢的把陆昱珩抓在手心里！ 可当她听到付莎莎那些话，再看到付莎莎把五块钱眼都不眨的递给陆昱珩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陆昱珩，直到付莎莎心满意足，视她如无物般转身离去。 “喏，给你。” 目送付莎莎离去，陆昱珩便将手里的钱抻了抻，走到了叶蓁蓁面前，把钱塞进了她的手里。 “陆长官是谁？那天你明明没有去见她，她怎么会……你找人骗她了？” 叶蓁蓁不由张大嘴，顿觉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之前从军区回来之后，总觉得看到付莎莎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天陆昱珩告诉付莎莎陆长官喜欢去那家什么馆子的时候，她还以为陆昱珩是骗付莎莎去那儿空等半天的。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找了个人去那儿骗付莎莎才对，不然的话，按照付莎莎那个性，若是发现自己被陆昱珩耍了，找不到陆昱珩出气，也会来找自己出气的。 可自打从军区回来之后，付莎莎从来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我没骗她啊。” “胡说，你那天明明跟我在一起……”要是没骗她，她怎么可能让陆昱珩给她打听某个人。 “真没骗她，军区里姓陆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叶蓁蓁无语了，知道陆昱珩心思诡异，却没想到连这种事他都能够算计。 “这钱你收不收，不收的话，我拿回去请人喝酒了。” 说着，伸手想要把钱拿回去。 叶蓁蓁忙把手一藏，昂着下巴看着他。 “休想！她可真大方，既然如此，这些钱，我就替她还给菡菡姐，当作是替她爸爸赎罪了。” 第83章 这个男人，一定要看牢了！ 付莎莎的钱，她叶蓁蓁是不屑用的。 可如今付建斌之所以工资丰厚，还不是踩着郁锦程和刘志雄往上爬才得来的，她也不愿意为她省着。 看着叶蓁蓁财迷一样将钱收进了荷包里，嘴里头念念不休五块钱够郁菡母女拿去买多少粗粮，过多长时间的日子，陆昱珩忍不住咧了咧嘴角，从自己的荷包里抽出了二十块，递到了叶蓁蓁的眼前。 叶蓁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那钱你给郁菡用，这钱，给你用。” 叶蓁蓁一听，忙推了推他的手，“我不用，我自己也能挣钱了。” “给你就拿着，别啰嗦。”陆昱珩的态度很强硬。 叶蓁蓁却仍旧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手。 “我不要。” 嘿！ 陆昱珩嘶了一口，双手叉腰俯视着面前倔强的丫头片子。 “为什么不要？我对你什么心思你清清楚楚，不过二十块钱而已，我只是想让你不用那么辛苦。” 他不解，别的女孩都巴不得自己对象把钱包都塞给她，唯独他家小姑娘，给钱都不要，是不是傻？ 叶蓁蓁当然知道陆昱珩是一片好意，她更清楚，别说二十块，就是他的命，只要她开口，他都愿意给。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不能轻而易举把这些当成他理所当然付出的。 “陆大哥，把钱收回去吧，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也很欢喜。可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要是你一直这么惯着我，难保哪天我就长歪了，把你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看成天经地义。” “没关系，我就希望你这么想。”陆昱珩挑了挑眉头，不以为意。 叶蓁蓁却摇摇头，唇角带笑的指了指付莎莎。 “喏，你再这么惯着我，就不怕我哪天变成了她那样的人吗？” 付莎莎是一生下来就这样的吗？ 并不是，都是被付建斌俩口子宠出来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是人的本能。 “不可能，你怎么都不会变成她那种人的，别这么贬低自己。” 他的姑娘，善良聪明，懂事又有礼貌，岂是付莎莎那种盲目自大的女人可以比的。 “就算变不成那样，我也不希望变成一只米虫。陆大哥，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和你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一个依附着你而活的人，你明白吗？” 叶蓁蓁眸子清亮，里面透着一股倔强的坚持，让陆昱珩心头一震。 他从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这么有主见。 什么时候变的？ 他发现他竟然错过了叶蓁蓁的某些成长，略有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为的是什么？ 他又想开了，朝着叶蓁蓁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不过你若是碰到了难处，一定要跟我说。” 叶蓁蓁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我知道的。” 转身，正准备继续劳动，却见陆昱珩拉起了自己的手，把钱又给塞了进来。 她脸色突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陆昱珩轻笑发声。 “以后是以后，这次给的你却要收着，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说完，提起锄头就跑到了，那逃之夭夭的背影，看得叶蓁蓁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个男人啊，她一定要看牢了！绝不能让任何人把她抢了去！ * 陪叶蓁蓁干完了地里的活，两个人又回到家整治了一顿好吃的吃完之后，陆昱珩便要回军区了。 他刚来的时候，叶蓁蓁没觉得怎么样，这要走了，叶蓁蓁才忽然觉得很舍不得。 尽管陆昱珩再三要求她不要送，她还是一路跟着他，走出了足足两三里地的距离。 “你赶紧回去吧，别再送了，等会儿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叶蓁蓁抖了抖袖子，摇摇头，“我再往前送送你吧，你这儿走到镇上还要好一会儿呢，一个人走太无聊了。” “……” 说了好多遍让她回去了，半点不管用，陆昱珩捏了捏拳头，四下环顾了一圈，眼看着周围再没别人，顿时没忍住…… 下一秒，叶蓁蓁猝不及防的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紧致的怀抱。 “傻丫头，我知你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你啊。” 叶蓁蓁愣了一下，脑子里忽然就闪现出上一次他们这么拥抱的时候。 那个时候，十年动乱刚刚开始，陆昱珩被陆家接了回去，而后他就要去参军了。 离别的那一天，叶蓁蓁与父母一起送的他。 他抱了抱作为老师的叶春华，也抱了抱她。 “丫头，要乖乖听话，早一点长大啊。” 以前，他隐藏的极好，她以为他对她只是单纯的师兄妹情谊。 当时她还偷偷窃喜了很久，哪怕他只是当自己是师妹，但是能够抱一抱也好开心啊。 现在想想，她还真是傻得很。 “你一定要等我长大，不要喜欢上别人。尤其是那个施文婷，你……你记得离她远一点。” 陆昱珩本想抱一下就松开，谁知道忽然小丫头就反手抱住了他，还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这跟那个姓施的有什么关系？ “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谁都离得远远的，倒是你，记得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远一点……”思及昨晚抓到的那个陈二狗，还有那个对她态度十分恶劣的劳改分子，陆昱珩不由得蹙了蹙眉，继续道，“尤其是村长家那个邻居和那个糟老头子，没事儿少跟他们搅合到一起。” “噗嗤，年轻的不让我接触，现在老的也不让我接触了，陆大哥，你怎么不把我揣进荷包里算了？” 陆昱珩松开她，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你当我不想，可惜啊，我没有法术。好了，别跟了，回去吧，下次有假了，我再来看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叶蓁蓁也明白这个道理。 尽管不舍，但在陆昱珩的再三要求下，她只能暂停了脚步，转过头往回走了。 刚转回家，就看到陈二狗的媳妇领着陈二狗和几个孩子站在了村长家的院坝上。 “陈二嫂，有事吗？” 想起昨晚的事，陈二狗可是被陆昱珩好一顿打，陈二嫂，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第84章 再拉一个人上船 虽然自己是有理的一方，可自己孤身一人，别人却是一大家子，叶蓁蓁还是有些慌乱。 尤其是陈二狗媳妇还一脸肃穆的表情，让她心里更慌了。 谁知道她刚把话问出口，就看到陈二狗媳妇脚一抬，转过身朝着陈二狗屁股上就是一脚。 “还不快点去跟小叶同志道歉，你上辈子是饿饭死的吧，好的不学，学人家偷鸡摸狗！” 诶？ 听着陈二狗媳妇的话，叶蓁蓁一怔，就听到陈二狗红了一张老脸站在她面前，垂头丧气的跟她道歉。 “小叶同志，对不起，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不该做出那种事情来。” 见陈二狗说话的声音跟苍蝇叫差不多，陈二狗媳妇忙瞪了他一眼，笑着朝叶蓁蓁走了上来。 “小叶同志，真是对不住，我家这口子眼皮子太浅了，昨天晚上，竟然跑到了村长家里偷你们的菜，没吓着你吧？” 原来是来道歉的，叶蓁蓁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忙朝着陈二狗媳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原来是这事啊，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 “媳妇你看，我就说小叶同志真的不记仇，你非不信，你现在相信了吧？” 听着叶蓁蓁大度的话，陈二狗忙得意的朝着自个儿媳妇昂着下巴道。 换来的，自然是陈二狗媳妇的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你这个死鬼，人家小叶同志善良大方，不与你计较，你还觉得光荣了是不是？”说着，一把拧住了陈二狗的耳朵，活像那不是耳朵，而是稳压器的旋钮一般，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啊……啊啊……” 陈二狗疼得一阵哀嚎。 叶蓁蓁忍俊不禁的捂嘴一笑，忙朝着陈二狗媳妇拦了拦。 “嫂子你快松开吧，陈二哥的耳朵快掉了。陈二哥你也是，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就行了，你看你们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呢，陈二哥你个当爹的不能给他们当榜样，但也别把孩子往歪路上带啊。” 陈二狗耳朵还在媳妇手里，哪里敢不应，忙朝着叶蓁蓁点头又哈腰。 “好好好，媳妇，你松手吧，我听你们的，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 陈二狗媳妇见叶蓁蓁真的不追究计较，也考虑到家里还要靠陈二狗挣工分挣口粮，哪里又是真的要把他怎么样，不过是想绝了他这种坐享其成的心思，才下了狠手撵他过来道歉。 这偷盗的事情，就算不至于让他去坐牢，可要是给别人知道了，他们一家以后都别想清清白白在村子里过了。 “看在小叶同志都不跟你计较的份上，我就暂时放过你了。二丫，把盘子端过来，换给小叶阿姨吧。” 陈二狗媳妇说完，叶蓁蓁就看到几个站在后面排成一排的孩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手里正捧着昨晚叶蓁蓁让陈二狗捧回去的盘子，盘子的剩菜也还在。 “阿姨，还你。” 小姑娘说着，朝着盘子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着盘子里凝固的一层油，再看了看小姑娘瘦骨嶙峋的模样，叶蓁蓁伸手慢慢接过了盘子，转而用另一只手牵住了小姑娘。 “嫂子，你们有事先回去吧，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挺喜欢他们几个的，让他们留下来陪我玩会儿呗？” 一二三四五，叶蓁蓁默默的数了数陈二狗家的几个娃，又默默的衡量了一下今晚剩下的饭菜，应该够这几个孩子吃一顿的吧？ 陈二狗媳妇一听要把自家几个熊孩子留在叶蓁蓁这边，忙皱眉摇头。 “不了不了，你别看他们几个这会儿站着老老实实，等会儿跟你熟了，指不定都能上房揭瓦。” “没事儿，小孩子嘛，我挺喜欢的。” 叶蓁蓁坚持，陈二狗媳妇见她真的不嫌弃自家几个邋里邋遢的孩子，想着家里的确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便和陈二狗一块儿回了。 回去之后，她盯着几个孩子狠狠告诫了一番。 “在阿姨这儿不许乱翻乱动知道吗？玩一会儿就回来，别到处跑，大毛，二丫，记得看着点弟妹。” 等两个大人走了，叶蓁蓁牵着两个女孩，再领着三个小的呼啦啦的走到了村长家的阶沿上。正在洗脚洗脸的滕建秀和杨华明忽然看到陈二狗家五个孩子被叶蓁蓁带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蓁蓁，你这是？” “大娘，这是昨晚我让陈二哥拿回去的菜，嫂子没让吃，又给我退回来了。大娘，今晚的饭菜剩余还有吧？我想给几个孩子弄点儿饭吃，你看行吗？”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里，如果不是今晚的饭菜都是陆昱珩出钱买的，只有一些蔬菜是滕建秀特意为她准备的，叶蓁蓁根本不敢开这个口。 即便如此，叶蓁蓁还是有些忐忑。 要是滕建秀不喜欢可怎么办。 “弄去吧，弄去吧，饭菜都在碗柜里。” 滕建秀听到叶蓁蓁的话愣了一下，倒也没有不喜，但也没有很热情，只是朝着叶蓁蓁抬了抬手，示意叶蓁蓁自己去张罗。 几个小孩子听到叶蓁蓁要弄吃的给他们，除了二丫有些局促以外，其余的脸上都扬起了笑容。 “阿姨，我妈说了，不让我们到你这里吃东西。” 二丫拽着叶蓁蓁的衣摆，眉头微微皱起。 叶蓁蓁拉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不怕，等会儿吃完了阿姨送你们回去，亲自跟你妈解释就行了。大毛，你去帮我烧火好不好？二丫，你去打点水，给弟弟妹妹擦擦脸吧。” 二丫一个小姑娘，哪里犟得过叶蓁蓁，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很快，叶蓁蓁便把饭菜一锅炒成了香喷喷的炒饭，兄弟姐妹五个人，一人一碗，吃了个精光不说，由大毛带头，一个个还把碗底的油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 那场面，叶蓁蓁没觉得半点儿恶心，反而觉得心酸阵阵。 上辈子落难那几年，她和章素雯一年到头估计也就能够吃上一两顿肉，曾几何时，也曾端着碗伸长了舌头，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了。 家里这么多孩子，养活起来可不容易，也不知道陈二狗想不想像杨桂凤一样，跟着她赚钱。 这件事就她和桂凤俩人，干起来太冒险了。 是时候再拉一个人上船了。 第85章 循循善诱陈二狗 昨天晚上放走陈二狗的时候，叶蓁蓁心里就动了这么个念头。 可她做的事情，暂时是不容于世的。 叶蓁蓁也不敢轻易开口问陈二狗，如果被他知道了，万一他不肯，跑去跟杨华明告状怎么办？ 所以，叶蓁蓁留下孩子吃饭，也不过是为了再有借口和陈二狗接触接触。 很快，她将几个孩子送回了陈家。 陈二狗媳妇正在忙着，几个孩子回到家，跟在村长家的局促截然不同，一个个极有眼力劲的朝着各处走去，帮着自家老母亲干活。 就连陈二狗，也在院坝里提着斧子劈着柴禾。 “陈二哥，天都快黑了，你还劈柴呢，该休息了。” “嗨，小叶同志你城里来的，不晓得我们乡下人的苦。我跟你嫂子起早贪黑的干，一年到头几个孩子还饿得跟猴子一样，要是我再不干活，只怕都能饿死几个去。” 陈二狗虽然干过偷盗的事情，可他真不是个懒人，就拿叶蓁蓁来了这么久，几乎天天都看到陈二狗俩口子在下地干活，基本上就没缺过工。 就这样，家里几个孩子还饿成了那样…… “养孩子不容易，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多个孩子呀？” 叶蓁蓁同情这一家，可也想不通，既然养不起，就别生这么多呗…… 谁知道陈二狗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嘿嘿一笑。 “你小姑娘家家不懂，这农村地方又没有什么消遣，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上床睡觉……” 不等陈二狗把话说完，正巧他媳妇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头，忙捡了他劈的时候飞到一边的柴禾，朝着他脚下就是一砸。 “你也知道人家是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叶同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其实心眼不坏。” 叶蓁蓁当然看出来了他心眼不坏，不然昨天晚上就让陆昱珩把他腿给打折了。 不过刚才被打断的话，叶蓁蓁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她脸色微红，朝着陈二狗媳妇笑了笑。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非要问的，陈二哥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见叶蓁蓁不在意，陈二狗媳妇朝着陈二狗瞪了一眼，转过又忙去了。 叶蓁蓁这才朝着陈二狗又靠了两步，手一伸，开始替陈二狗把劈好的柴禾码了起来。 “陈二哥，你有这么多孩子要养，可这工分却怎么都没法吃饱，你就没想过用别的办法挣点钱吗？” “挣什么钱？我又没有什么手艺，我爹以前倒是干过点小生意，可这年头做生意都成了投机倒把，我……我除了土里刨食，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现在唯一能够帮衬家里的，就是让几个孩子到处挖些药材，拿到供销社去卖，运气好能卖几个钱，贴补贴补家里，运气不好，连个粑粑都买不到……” 陈二狗说完话，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可是我听说城里面有黑市啊，那些人还不是一样的在做买卖，只要小心一点不就行了吗？” 叶蓁蓁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撩得陈二狗心里痒酥酥的。 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天真，当那黑市人人都能去的呢。 “人家去黑市，那是因为人家有能卖的东西，可你瞧瞧，我们家有啥？难不成你让我进城去卖柴禾吗？” 黑市，陈二狗也不是没去过。 可人家要么就是有多余的粮食，吃食，要么就是其他值钱的玩意儿，可他们家呢？ 吃的都不够糊上自己的嘴，更别提其他的好东西了，有的话，早就换来糊口了。 “那要是有机会摆在你眼前，你愿意冒险去挣这个钱吗？这可不是小事情，嫂子她能同意你去吗？” 叶蓁蓁一步一步循循善诱。 陈二狗却只当叶蓁蓁闲得无聊，说说而已，他也敞开了胸口跟叶蓁蓁畅谈起来。 “你当她不喜欢钱？有一回，我们俩一块儿去过一回黑市，回来之后她就跟我说了一通，说想学人家也去黑市挣几个钱，不说发财了，能让家里稍微宽裕一点也好。可是商量来，商量去，根本不行。” 言下之意，他媳妇也是支持他的。 只是俩人都没有门路，只能望洋兴叹。 “陈二哥，不瞒你说，我呢，这儿有个赚钱的法子，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一起干的话，我可以带着你。” 叶蓁蓁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来了这么一句，陈二狗一张嘴准备接话，张开了嘴后，才意识到叶蓁蓁说了什么，吓得他手一松，手里的斧头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叶蓁蓁见状，忙推了他一把，让他免于被斧头砸了脚。 斧头落地，正好落在了他原先落脚的位置，惊得他出了一头虚汗，忙用袖子擦了擦。 而后，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叶蓁蓁的眼睛。 “小叶同志，你……你说什么？你……你可是上面派下来的知识分子，你怎么能去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呢？再说了，你……你还住在村长家里，你就不怕被他发现了，到时候拉你到晒场坝去批斗，比阮老头的日子过得还惨呐？” 叶蓁蓁唇角扯了扯，“我可没说我要去干，我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我也不愁吃穿的。我不过是看着陈二哥你家里那么多孩子，一个个瘦不拉几，想给你出个主意而已。” 听着陈二狗那些话，叶蓁蓁心里升起了几丝防备，在把陈二狗拉下水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陈二狗知道她在干什么的。 等他上了她的贼船再说。 陈二狗也不傻，加上这段时间叶蓁蓁和杨桂凤总是喜欢背着背篓往城里跑，别人或许不了解，可他住在村长家隔壁，总有那么几次碰到的。 “靠谱吗？真要靠谱，我就跟着你干！” 管他的，他们家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差也不能比现在差了，不如跟着这姑娘拼一把。 “那好，你先跟嫂子通个气，过两天我准备好了，再来找你。” 陈二狗原本还想细问叶蓁蓁一些事儿，可叶蓁蓁得了他一句准话之后，竟然转身就走了。 “诶……” 算了，就当是还这丫头一个人情，信她一回吧。 第86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拉陈二狗入伙，是叶蓁蓁临时起意。 原本做衣服的事情，她和杨桂凤两个人就能忙活开来。 她们没有缝纫机，手工做衣服很慢，一个礼拜也出不了几件衣服，根本不需要陈二狗来插一腿，现在拉了陈二狗入伙，就不能单纯的只做卖衣服的事情了。 所以，她在思考，到底让陈二狗去干点什么才能又保险又能挣到钱，改善一下他们家几个孩子的生活条件？ 这个法子不好想。 天蒙蒙亮醒过来之后，趴在床上想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蓁蓁，蓁蓁……” 正想着，隔壁杨桂凤和杨小弟姐弟俩的大嗓门忽然响了起来。 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开门迎人。 “怎么了？你俩这么早做什么？现在下地……太早了吧？” 而且，姐弟俩两手空空，也不是想要去下地的样子啊。 杨桂凤嘿嘿一笑，上前一把拉住了叶蓁蓁，将她推回了屋内。 “走走走，看热闹去！” “看什么热闹啊？”叶蓁蓁很好奇，没听说最近哪家有喜事啊。 “你快把衣服换好，跟我们走就对了。” 抵不住杨桂凤的念叨，叶蓁蓁不情不愿的退回屋里，关上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梳了个头，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被杨桂凤拽着跑到了晒场坝。 晒场坝上，黑压压的站了很多人。 远远瞧着，叶蓁蓁还以为真的是瞧热闹，等走近之后，看到那拉在最前方的横幅，以及好几个被人押着的人之后，叶蓁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这哪里是看热闹，这分明就是批斗大会！ 批斗！ 叶蓁蓁忙把视线挪到了那几个垂头丧气的被押着的人身上，不一会儿就从几个人里面认出了被押在最后面的阮振华。 他们的身上每个人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用黑色毛笔草率的写着他们的罪名。 走资派，反革分子，老封建…… 而阮振华的罪名则是顽固不化右派分子，黑色的名字上面，划上了一把大大的红色的叉，怵目惊心。 杨华明面色凝重的背着手站在一侧，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就把担子丢给了李国华。 李国华似乎情绪很高涨，上去之后就激动地脸红脖子粗的带着乡亲们对着几个被批斗的人声嘶力竭的声讨着。 “打倒顽固走资派！” “打倒阮振华！” “打倒右派，打倒反革分子！” 随着乡亲们情绪的高涨，被批斗的人一个个被拉到正前方，有人主动跪下，有人宁死不屈，被押着的人一脚踹中膝盖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很快，墨水，泥巴，朝着那些人身上砸去，没看到他们身上多一道痕迹，叶蓁蓁的心就跟着拧一下。 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转身就走，呼吸艰难到快要窒息。 爸爸，爸爸前世是不是就是这样，三不五时要受一场这么非人的折磨，才让他原本还算坚强的意志力慢慢被消磨殆尽？ “蓁蓁，你怎么走了？” 杨桂凤好像是习惯了这种场景，眉目之间不见半点不适，反而有些兴奋。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跟叶蓁蓁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杨桂凤很快反应过来，叶蓁蓁是不忍心看到那个场面。 “蓁蓁，那些人都是活该的，就那前面被批斗的几个，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那些人里面不仅仅是有被下放下来劳改的人，还有一些本村的坏蛋，欺凌弱小的，打架生事的。 “那些人是罪有应得，可是……可是像阮大爷他们那种人，他们干过什么？就算是要打倒他们，但也不至于那么侮辱人，那比杀了他们还让人绝望……”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他们被打倒被下放，下来劳改，本来就觉得前途一片暗淡无光，未来毫无期望，心理上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身体上还要承受来自这些所谓最朴素的乡亲的恶意…… 叶蓁蓁的话，也让杨桂凤抿了抿嘴，慢慢沉下脸来。 “也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场面，确实太折磨人了。”回首看了看热闹喧嚣的背后，杨桂凤又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要是不批斗他们，我大伯就要被别人说包庇那些人了。你不知道，自从李国华当了会计之后，我大伯基本上就不爱在批斗的时候说话了，这种事一般都是李国华在主持……” 这会儿，杨桂凤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她大伯也不是很喜欢批斗这些人的。 每一次，他的表情都十分严肃，眉头皱得死紧。 起初她以为是对那些人的不赞同，现在看来，应该是见不得那些人被当成猪狗一般侮辱吧。 “走吧，我不想看了，有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挣钱的法子。” 桂凤说得对，她虽然看不惯这些，可她也没有能力去反驳。 杨桂凤见她情绪不太好，也跟着她一块儿走了。 “你还要想什么挣钱的法子，我不是都已经在做衣服了吗？”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上次进城，俩人一块儿到处逛了逛，买了一些布料回来，由叶蓁蓁画图，杨桂凤缝制，已经做好了四五件成衣。 杨桂凤闹不懂，现在她每天晚上都忙得睁不开眼了，叶蓁蓁还想做点儿什么？ “我看前头陈二狗哥家孩子特别多，一个个怪可怜的，就跟陈二哥说想拉他一块儿做点小买卖。” “你说他家呀，那倒真是，他们家老大今年才十一岁，老小都已经三岁了。你不知道，陈二嫂前年还打过一个孩子，被我大伯娘说了一通，俩口子才终于没生了，不然的话，现在说不定得有六七个了……” 太能生了！ 这是村子里的人说起陈二狗媳妇的第一印象。 “哎，这生都生了，也没办法再给塞回去了呀。你也帮忙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子，我这想了一上午，愣是没想出来。” 杨桂凤忽地朝着叶蓁蓁嘿嘿一笑。 “蓁蓁，你会做肉包子吗？” “我是让你想法子，不是问你想吃什么！” 第87章 照亮她前世今生的曙光 “我知道，你忘了，上上次进城，你为什么被扒手盯上了？” 见叶蓁蓁把自己当成了吃货，杨桂凤忙白了叶蓁蓁一眼，她又不是傻子，这档口光想着吃肉包子。 叶蓁蓁也不傻，忽然明白了杨桂凤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做包子去卖？不妥，蒸包子会有香味儿，到时候被别人闻到了很容易发现咱们在干什么。而且，我觉得杨叔和大娘本来就已经有些怀疑咱们了，咱们要是再用家里的锅灶，迟早要被发现的。” 想起之前杨华明和滕建秀旁敲侧击的告诫，叶蓁蓁当即否定了做包子这个主意。 杨桂凤却抬起手指，指了指陈二狗家的方向。 “既然咱们要跟二狗哥合伙儿，干什么不到他们家去做？肉包子有味儿，咱们可以做别的，馒头，米粑，那些的味道应该没那么香了把？” 诶？ 叶蓁蓁听着杨桂凤的话，眸色一亮。 “对呀，咱们可以到二狗哥家去做，不过馒头和米粑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一定那么好卖。走走走，桂凤，咱们快点回去，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能够做点儿什么来卖。” 缠绕了她快半个月的问题被杨桂凤揭开了一条口子，她一定得顺着这条思路琢磨出个头绪来才好。 前世的十年动乱，叶蓁蓁尝尽了各种苦楚，别说别的好东西，就是馒头包子她都没怎么吃过。好在落难以前，她家里条件不错，她在城里也吃过一些好东西。 但那都不算什么稀罕物…… 到底做点儿什么呢？ “蓁蓁，时间过去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了。不过我想，你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你应该会愿意吃点儿甜的东西。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一个蛋糕，奶油蛋糕……” “家门口新开了一家蛋糕店，出了一种新式的蛋糕，红枣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你今年都三十了，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去？大哥家的小女儿为了男朋友去学了什么烘焙，我当初好像没为你做过什么，厚着脸皮跟她学了一手，做了一些饼干，你什么时候能起来亲口尝一尝？” 漆黑无边的黑暗里，叶蓁蓁忽然听到一道轻缓平和的声音回响着。 那个声音，她一点都不陌生，是陆昱珩的声音。 那是她躺在病床上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他经常在她耳边念念叨叨，不是跟她说每一天的趣事，就是述说他们之间过去仅有的一些回忆。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梦见了他曾经在她耳边念叨过的这些话语。 夜里，她忽然睁开了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脑子里灵感一个接一个的窜了起来。 蛋糕，枣糕，饼干…… 她忽然发现，陆昱珩就是她命里的曙光，从前世，照到她的今生今世。 他每次来看她，都不会干巴巴的坐着，要不就是替她擦洗身子，要不然就会陪她说话，再不济，也会抱着一本书给她念。 自打他学了烘焙之后，他每天做了什么都会带过来，一边代替她品尝味道，一边跟他念叨着那些东西的做法。 只是时间久了，叶蓁蓁有些记不太清楚那些做法。 她闭上眼，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模模糊糊的一些东西在脑子里闪来闪去。 呼…… 闭目想起来太乱了，她干脆一把掀开了被子，从热烘烘的被窝里爬了起来，点燃了煤油灯，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提笔一边揉脑袋，一边记录起来。 就这样，一盏煤油灯直接燃到了天明时，火光已然快要灭掉。 看着本子上七七八八的三四个糕点的做法和配方，叶蓁蓁终于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 油灯一下子就给哈欠里带出来的风给吹灭了。 叶蓁蓁才注意到，煤油灯里的油已经干了，灯芯都快烧没了，她忙拍了拍嘴巴，拿起了煤油灯，用螺丝刀撬开了盖子，往里面加了满满一瓶的煤油。 “蓁蓁，你昨晚干什么了？我半夜起来，怎么看你屋子里还亮着灯？” 见叶蓁蓁开了门，滕建秀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叶蓁蓁的屋子，向她问道。 叶蓁蓁忙打了个哈欠，朝着她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有点事，给我爸妈写封信。” 说着，顺势将写好的方子收了起来，锁在了抽屉里。 滕建秀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径自去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最早的油菜和麦子撒下去差不多快个把月了，都已经开始发芽长苗了，地里的杂草也开始跟着萌芽，又到了给地里除草的时候了。 叶蓁蓁见状，也赶忙起床洗了把脸，提了锄头到隔壁找杨桂凤去了。 “桂凤，我想到咱们做什么了！” 杨桂凤一听，眉目舒展开来，惊喜的盯着叶蓁蓁。 “真的，做什么？” “我想了好几个，但是以咱们目前的条件，最容易的就是做蛋糕和发糕。” 蛋糕做最老式的那种蛋糕，只需要鸡蛋面粉和白糖就能成事，过程简单，材料也稍微便宜好买一些。 发糕的做法和米粑差不多，只不过形式不同，而且可以往上面撒上一些别的东西，比米粑稀奇一些，应该能比米粑好卖一些。 这个时候也是有蛋糕的，沾了杨华明大儿子的光，杨桂凤有幸尝过一回。 “你还会做蛋糕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上次大哥从城里回来带了几斤，给我们家分了两块，我跟小弟都觉得可好吃了。” 看着杨桂凤眼里冒光的模样，叶蓁蓁了然。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孩子们更没有什么零嘴打牙祭，每一种能够吃到的东西吃在嘴里那都是人间美味一般。 越是这样，她越笃定蛋糕的市场一定会有。 “那咱们今儿晚上就到陈二哥家里试试，你知道哪家有鸡蛋可以买吗？”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养鸡都是有定数的，超过了五只都有被人攻讦的危险。 所以，要做蛋糕，就得收鸡蛋，叶蓁蓁不是本村人，对谁家有鸡没鸡并不清楚，还得靠着杨桂凤。 第88章 大个头的鸡蛋 杨桂凤拧了拧眉，“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两三户人家有，但是都不多。不过不急，小弟经常满村子窜，他应该知道谁家有。” “那小弟人呢？”俩人已经出了家门一段路，叶蓁蓁忍不住回头看。 “小弟去地里了，我妈让他下地帮忙除草去了。” 很快，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地里。 蒋英和滕建秀等中年妇女干活的时候，最是喜欢凑到一起，一边干活一边闲话，干活不觉累些不说，时间还过得快。 作为一个年纪越来越大的未婚少女，进来跟着蒋英一块儿干活，总是不断被三姑六婆打听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家的杨桂凤十分不耐烦和蒋英她们一块儿扎堆干活。 所以当她把杨小弟吆喝着与叶蓁蓁一块儿来到一块偏僻的地里时，蒋英等人毫无反应。 “小弟，你知道咱们村里谁家养的鸡下蛋多吗？” “知道啊，怎么了？” 杨小弟年纪太小，叶蓁蓁和杨桂凤都怕他泄露秘密，所以一直没跟他说实话，至于那些黄鳝和螺蛳，她们之前一直都以把东西做好了送去给叶蓁蓁的表哥为由，隐瞒着他。 “小弟，你能不能去帮我跟大家伙儿买些鸡蛋回来？” “你买鸡蛋做什么？” 鸡蛋啊，那可是能吃的好东西，杨小弟一听叶蓁蓁要买鸡蛋，眼珠子蹭的一下就亮了。 黄鳝不好捉了，天冷了，他妈也不许他下河弄螺蛳和鱼虾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尝到蓁蓁姐的手艺了。 看着杨小弟馋嘴的样子，杨桂凤忍不住朝着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下去。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让你去买你就去，以后还想不想跟着我俩吃好东西了？” 杨小弟忙一巴掌推了推杨桂凤的腰，“你干什么打我？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又没说我不去。” 杨桂凤见他居然敢还手，举起手就准备揍他。 叶蓁蓁见状，忙抬手拦住了杨桂凤。 “小弟，你去给我买四十个鸡蛋回来，晚上我给你蒸鸡蛋羹吃。” 杨小弟一听，眉开眼笑，丢了手里的小锄头就准备跑。 叶蓁蓁忙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等一会儿，晚点再去，别人要是问你为什么买那么多鸡蛋，你就说是我买了要拿来寄回老家的。别人要是再细问，你就说我妈要给我生弟弟妹妹了，我买回去给我妈补身体的。” 反正家里离着远着呢，谁也不知道她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用这个来当借口最合适。 * 本来，叶蓁蓁和杨桂凤担心杨小弟年纪小，办事不靠谱，还怕他买不到鸡蛋，最后还得她们俩自己出面。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就在杨小弟出去不到一会儿，居然有人提着篮子找上了村长家的门。 “小叶同志啊，听说你要买鸡蛋，我这儿有。” “我这儿也有十来个，小叶同志你要吗？” 居然有足足六七个妇女上了门，一个个篮子里多则有二十来个鸡蛋，少则也有七八个。 “……”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这也太容易了。 “婶子们，我……我是要买鸡蛋，可你们的鸡蛋怎么卖的，能跟我说一下吗？” 妇女们闻言，彼此商量了一下，朝着叶蓁蓁笑眯了眼的开口。 “我们偶尔也拿到供销社或者城里面卖，基本上都是三分钱一个。” 三分钱一个，叶蓁蓁在心里默默思忖了一下，之前碰到那个卖鸡蛋的阿姨，她到城里卖鸡蛋也是差不多三分五厘的价格，在村子里买，还省得她再跑路了。 “行，那三分钱一个的话，这些我全都要了。” 乡下人养鸡攒几个鸡蛋也不容易，叶蓁蓁也不想跟她们过于斤斤计较。 很快，一个个交了鸡蛋拿了钱，高高兴兴离开了杨家，只剩下了一个人，双手紧紧的抠着篮子，脸上的笑容有些死板。 “婶儿，你的……” 这表情，是乐意卖，还是不乐意卖啊？ 叶蓁蓁不懂。 杨桂凤看着那人的脸，心口却是一紧，忍不住偷偷牵了牵叶蓁蓁的衣摆。 “卖当然是要卖的，可是我的鸡蛋比她们的个头大，三分钱卖不了。” 叶蓁蓁闻言怔了一下，忆起现在的鸡蛋确实论个头卖，便笑了一下。 “那你让我看看，你的鸡蛋个头什么样。” 她不傻，况且她也感受到了杨桂凤拉着自己的衣摆，眼前这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不是个老实人。 听到叶蓁蓁的话，那妇女这才揭开了篮子上的帕子，露出了里面的一篮子鸡蛋。 叶蓁蓁眯着眼大概过了一下，乖乖的，这篮子怕是得有二三十个鸡蛋，她明明记得刚刚大家都打开了给她看了一下，最多的也不多二十来个…… “桂凤，咱现在买了多少了？” “已经有四十七个了。” 看着那一篮子鸡蛋，叶蓁蓁很是动心，可数量那么大，叶蓁蓁直觉哪里不对劲。 “婶儿，你看我这就是给我妈买个几十个先寄回去，这儿已经有四十七个了，你这么多个，我可能要不了。” 妇人一听，忙咧嘴一笑。 “小叶同志，这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怎么就差了我这几十个了？我这儿也就是三十个，你瞧瞧，这鸡蛋的个头多大多匀净啊，你上别人家能买到这么乖的鸡蛋吗？我也不要你太贵的价钱，就三分五厘一个，你要是全要了，我还能给你少一厘钱。” 叶蓁蓁见状，伸手拿起了一个鸡蛋，和之前那些人的鸡蛋比了一下。 嘿，个头还真的要大一些。 三分五厘，倒真是不算贵。 可叶蓁蓁瞧着妇人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不想要。 “婶儿，我要不了那么多，我要是买了一些，剩下一些你那进城也不好卖，要不你还是干脆带进城去卖吧。” 那妇人一听叶蓁蓁的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人的你都买了，我的你却一个不要，你……你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吗？” 妇人作势一把从叶蓁蓁手里抢过了那个鸡蛋，怒目瞪着叶蓁蓁，却又不走。 “……” 第89章 一篮子鸡蛋摔了 “四嫂，蓁蓁都说买不了那么多，怕你拿去城里不好卖才不买了，没说看不起你啊。” 杨桂凤看着妇人一脸指责的模样，忍不住替叶蓁蓁说了两句。 这可不得了，那妇人听了杨桂凤的话，顿时扯开了嗓门吼了起来。 “你还说不是看不起我？那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谁的都买，就是不要我家的？杨桂凤，亏你还管我家那口子叫四哥，你这胳膊肘子怎么净往外拐啊。” 杨桂凤一听她这话，脸色一下子也跟着沉了下来。 “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啊，刚才大家都往前的时候，你干什么不上前来呢？你的鸡蛋个头又大又好，你要是站在前面，我说不定就先收你的了。” 话说到这里，杨桂凤心里忽然一突。 还真是怪了，她这个四嫂有什么好事向来冲在前面，今儿却一直藏在后头…… “我这不是见她们的鸡蛋个头不如我的大，我想比她们多买几分钱，又怕她们说你们偏心，这才故意等到了最后的嘛。小叶同志，你再好好看看，我这些鸡蛋真的都是顶顶好的……” 妇人说着，脸上又带起了几分笑意。 叶蓁蓁见她脸色黝黑精瘦，手上满是卷口和褶皱，日子想来也不容易，这么精打细算也是为了多攒几分钱，不由得心里一软，正准备上前再看看她的鸡蛋。 忽然就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替她接过了妇人递过来的鸡蛋，转手就给妇人放回了篮子里。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你这鸡蛋她不会买的。” 叶蓁蓁一抬头，竟看见滕建秀站在了她和那妇人中间。 “为什么？” 看到滕建秀出现，杨四家的眼底闪过几分懊恼，他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不为什么，她已经收了这么多了，够她妈吃好一阵子了。这热天的鸡蛋容易坏，那么多带回去一时吃不完放坏了也是浪费。” 滕建秀说着，就挥了挥手，示意杨桂凤把之前买的鸡蛋先一步提回了屋子里。 杨四家的见了，忙不甘心的一把拽住了叶蓁蓁的袖子。 “小叶同志，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是你让杨二娃到处宣传要买鸡蛋我才过来的。你不能让我白忙活一趟，还把鸡蛋又提回去了呀。” 她这好不容易能把这些鸡蛋卖出去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提回去了。 叶蓁蓁见她面色焦急虽然有几分犹豫，可她跟滕建秀接触久了，打心眼里相信滕建秀不会害她。 “婶子，我真的要不了那么多，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喏，这两个鸡蛋，算是我耽误你一番活计的赔礼行吗？” 说着，就从杨桂凤的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递给了杨四家的。 杨四家的看了一眼那两个鸡蛋，摆了摆头。 “我不要你的鸡蛋，我只想让你把我的鸡蛋买了。” 叶蓁蓁蹙了蹙眉，正要再次开口拒绝，滕建秀就先她一把抓住了杨四家的手腕，将人拉到了一边。 “沈秀荷，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叶同志家里也不容易，你这么坑人你好意思吗？” 杨四家的闻言，眉心一跳，忙抬起头朝着滕建秀吼了起来。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我不过是想把鸡蛋卖了，什么就叫坑人了？” 她的鸡蛋没有问题，滕建秀怎么可能知道她的鸡蛋有问题。 不，这不可能！ 她一定不能露出马脚来！ 听着杨四家的话，叶蓁蓁的眉心当下一皱，连忙护着提着一篮子鸡蛋的杨桂凤往后走。 “你快把鸡蛋拎进屋去。” 杨桂凤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对杨四家的自是非常了解，忙提着篮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叶蓁蓁的屋子。 杨四家的见她走了，也不好上前去追，只好捉住了叶蓁蓁的袖子，非让叶蓁蓁把鸡蛋买了。 叶蓁蓁不想买，却又不敢使劲推她，正苦恼该怎么脱身，就见杨四家的忽然手腕一翻，手臂上的篮子顺势滑落，一篮子的鸡蛋哐当一声就朝着地上砸去…… “啊……” 杨四家的立马哀嚎一声，扑倒鸡蛋篮子旁边就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我攒一篮子鸡蛋我容易吗？是你们自己说要收鸡蛋的，我辛辛苦苦提着过来，你们却不收我的，还把我这一篮子鸡蛋都给弄摔了，这是存心想让我没法过日子呀！” 那哭声，那阵仗，活像叶蓁蓁把她一家子的命都给要了一般。 滕建秀见状，忍不住嫌恶的瞪了杨四家的一眼，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来帮叶蓁蓁一把。 再怎么说，叶蓁蓁住在他们家，对她和杨华明就跟对待自个儿父母似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俩口子，她绝不能让叶蓁蓁被沈秀荷这个死婆娘给欺负了。 可没等她走上前撕破沈秀荷的脸皮，叶蓁蓁就闻到了一股异常的味道。 这鸡蛋，腥气未免也太重了！ “婶子，你让开，让我看看这些鸡蛋吧。” 杨四家的抬起头，就看到叶蓁蓁的鼻子一翕一合的闻着，朝着她那摔破的鸡蛋凑过来。 她心里一慌，眼神一闪，作势就要用手弄乱地上的一摊子。 叶蓁蓁见状，忙双手一伸，将她推翻在地，而后蹲到了她的面前，翻开了她的篮子。 只见除开上面三四个鸡蛋壳破开之后，流出了正常的蛋清与蛋黄外，下面的鸡蛋破开之后，流出的要么就是发黑或者发绿的液体，要不然就是破开之后，什么东西都流不出来。 她用手薅开，只见里面藏着一只带毛成形的小鸡仔，惨兮兮的缩在鸡蛋壳里，浑身还粘着湿乎乎的液体，有些液体黄中还带点血丝，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恶臭。 叶蓁蓁翻了两个，顿时被臭得捂住了嘴，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杨四家的。 “婶子，你这鸡蛋分明就是拿去抱过鸡仔又没抱出来鸡仔的坏蛋，你竟然拿来卖给我，你……怪不得你要等人家走了之后再跟我说，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你的鸡蛋个头大，要跟我多要五厘钱。” 杨四家的见叶蓁蓁居然懂什么鸡蛋是抱过鸡仔的，一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 最后，视线落在了最上面的那一层鸡蛋液上，唇角一扯。 第90章 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我那里面也不全是坏蛋，那上面有十几个好鸡蛋，那些都被你一块儿打坏了，你总要赔给我吧？” “十几个？” 叶蓁蓁冷哼一声，这杨四家的，真是敢说呀，真把她当成城里面来的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呢。 只是可惜，她分得清！ 杨四家的见她不信自己，心想反正那些鸡蛋摔成了一坨，到底有几个好鸡蛋，就不信她还有办法去分清。 “本来就是十几个，你要是不信的话，你自己好好瞧瞧呗。” 那么臭的东西，她就不信这个城里面来的丫头还能真的去数。 可没等她想完，就见叶蓁蓁慢条斯理的将手放到了她用来该鸡蛋的帕子上面蹭了蹭，而后撸下了自己的一只袖子，捂住了口鼻。 “大娘，帮我看着她，不许她过来碰这些鸡蛋。” 滕建秀见状，也被叶蓁蓁骇了一跳。 那臭鸡蛋的味道，连她闻了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倒海。 没想到蓁蓁能忍住不说，竟还要亲自动手去翻看到底有几个好鸡蛋。 “蓁蓁，要不然还是我来帮你看吧？” 叶蓁蓁却摇了摇头，径自把手伸到了那堆臭鸡蛋里，一个一个将好鸡蛋的壳与坏鸡蛋分了开来。 看着叶蓁蓁轻车熟路的动作，沈秀荷原本绷直想要挣脱滕建秀的身体忽然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完了…… 她这一篮子的鸡蛋算是全部砸这死丫头手里了！ 早知道她这么不好忽悠，她就不该把篮子砸了，提到城里去，没准儿还能骗到两个不识货的傻瓜蛋！ 这么一想，沈秀荷顿时心底一片死寂。 事到如今，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欺负人啊，新来的知青欺负我这个乡下人啊！大家快来看呀，村里来的知青欺负人啊，欺负人啊！” 沈秀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大嗓门，而且平日里最喜欢跟人骂架掐架，那声音一响起，整个村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山那边都传来了她那哀嚎声的回音。 不一会儿，果真有好多人围了过来，包括那些被安置在知青点的知青。 叶蓁蓁额头淌着汗水，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先把手里的事情做完，而后才站起身来，迎上了大家的目光。 “哎呀，这一篮子鸡蛋，得攒多久才能攒起来呀。” 付莎莎和林庆元一起来的，一进来就看到叶蓁蓁蹲在地上收拾那些摔成一堆的鸡蛋，眼底拂过一丝冷意，忙笑着走上前，朝着哭红了双眼的沈秀荷安慰道。 “婶子，你还是赶紧起来吧。好好的，你这鸡蛋怎么摔了？” 沈秀荷见付莎莎不同情同为知青的叶蓁蓁，反而跑过来安慰自己，心里一喜，忙抹着眼泪哭诉起来。 “是她自己说要买鸡蛋的，我提着鸡蛋过来卖，她却说不要了，我就跟她掰扯两句。可是她却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我，我没站稳，篮子……篮子就掉地上了。” 这个时候，杨桂凤放好了鸡蛋走了出来，听到沈秀荷的话，咬了咬唇，正要冲上前替叶蓁蓁解释。 叶蓁蓁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对着她摇了摇头。 “蓁蓁！你干嘛不解释，明明是她自己故意摔的，却要赖在你的头上。”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她还要演些什么。” 话对着杨桂凤在说，脸也对着沈秀荷，视线却落在了沈秀荷旁边的付莎莎身上。 她要看看，付莎莎能借机怎么恶心她。 因为滕建秀的阻隔，围上来的隔着臭鸡蛋有一段距离，他们围得严实，把风都给挡住了，所以臭味一时间散发没有之前浓郁，一个个都交头接耳说着那么多鸡蛋摔了可惜。 付莎莎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一脸大义凛然的走到了叶蓁蓁面前。 “蓁蓁，虽然咱们俩是好朋友，可这件事就是你做得不对了。现在家家户户养鸡都不得超过五只，婶子攒这么一篮子并不容易，你不要就不要，怎么能推人呢？” 老天有眼，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踩叶蓁蓁两脚呢，她自己就把由头给她找好了。 现在，她就要让大家伙儿看看，到底叶蓁蓁才是懂事乖巧的那个人，还是自己才是跟乡亲们站在一边的那一个。 自从她那次在杨家洗澡的真相被林庆元固执的传出去之后，整个村子里许多人都不像以前那么尊敬她了。 虽然这些人她也从未放在眼里，可她绝不愿意被这帮穷酸的人瞧不起。 一个二个穷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她？ 等她以后嫁给了陆景桓，那可就是陆家的少夫人，这些人，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叶蓁蓁看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眼中不断闪过的情绪，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喝！ 不过就是认识了一个姓陆的人，付莎莎恐怕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陆家未来的准少夫人来看待了吧？ 真有意思！ 不过…… “莎莎，你都说了跟我才是朋友，那你怎么不向着我呢？她说我推她了我就推她了吗？我明明没有……” 叶蓁蓁说着，瘪了瘪嘴，摆出了一脸委屈的表情。 与刚才那个一脸清冽的叶蓁蓁，瞬间判若俩人。 那变脸的速度，付莎莎都怔了一下。 “蓁蓁，你……你不要狡辩了，这位婶子看起来不像是说谎，而且摔碎的鸡蛋都还在。你……你是不是大手大脚把钱都用完了赔不起啊？没关系，你要是没钱的话，我这儿有，我可以借给你，你先把婶子的鸡蛋钱给了吧。” 付莎莎说着，就从荷包里摸出了好几张大团结。 那沈秀荷一看到她手里的钱，立马从地上窜了起来，朝着付莎莎手里的钱就抓了过来。 叶蓁蓁见状，忙先她一步，将那几张大团结抢了过去。 “你把钱给我！把钱给我！你没听见付同志的话吗？这些钱，这些钱是她借你的，是为了让你给我鸡蛋钱，你快给我！” 沈秀荷见钱到了叶蓁蓁手里，转而就伸手抓住了叶蓁蓁的衣领。 她被沈秀荷抓住的瞬间，叶蓁蓁看到了付莎莎唇角毫不掩饰的奸计得逞后的得意笑容。 第91章 你算计我！ 看着付莎莎唇角挑衅的笑容，叶蓁蓁没有生气。 望着付莎莎，她顺势勾起了自己的唇角，朝着付莎莎也笑了一下。 下一秒，脚一伸，脚腕一转，揪着她衣领几乎要将她压倒在地的沈秀荷的身子就猛然朝着付莎莎砸了过去。 付莎莎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吓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啊……” 而后，整个人被沈秀荷压着，朝着地上倒去。 看着尖叫成一团的两个人，叶蓁蓁唇角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她知道攒几个不容易，虽然沈秀荷骗了她，但她辛辛苦苦把好鸡蛋的数目确定下来，本来是打算把好鸡蛋钱算给她的。 可现在…… 沈秀荷和付莎莎俩人一块儿跌倒在地，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了那一滩刚刚被叶蓁蓁分清楚的鸡蛋上面。 吧唧一声，所有鸡蛋壳应声而碎，鸡蛋液溅得到处都是。 “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点起来，我……我……” 付莎莎倒下去没一会儿，就感受到背后有一股湿意透过了自己的衣裤，传到了的后背和臀部。 她刚刚看到了那滩鸡蛋液，明白自己倒在了破鸡蛋上，一股浓浓恶心之感从心底快速窜起。 她想爬起来，却又看到沈秀荷一直趴在她身上，眉眼皱成一团，竟然不知道快点爬起来，忙不耐烦的用手推了推沈秀荷。 沈秀荷见破鸡蛋恰好被付莎莎倒下去躺了个正着，她们俩要是站起来，臭鸡蛋的味道怕是再也藏不住，还真不想起来。 “你快起去啊，你有毛病是不是？” “林庆元，你快把她给我拉开，我……我快被她压死了。” 见沈秀荷不动，付莎莎忙朝着林庆元开了口，林庆元一动，立马又有人走上前来，帮着扶起了沈秀荷。 得了自由，付莎莎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背后的脏污，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叶蓁蓁。 “你是故意的？她明明揪着的人是你，怎么会忽然朝着我这边倒了过来？你是故意让她来撞到我的？” 看着付莎莎咄咄逼人的样子，叶蓁蓁不怒反笑。 “你在说什么啊，我这点小身板，哪里能推得过她？明明是她情绪太激动了，没站稳才朝着你倒了过去。” 叶蓁蓁背对着所有人，只对着一脸怒气的付莎莎，语气无辜，可却挑衅似的朝着付莎莎眨了眨眼，勾了勾唇。 付莎莎瞬间明白她就是故意的，气得眼神一狠，抬起手就准备甩在叶蓁蓁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 叶蓁蓁就是为了激怒她，自然早有准备，与她同时抬起手，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 “啧啧，不装我的好朋友了？一口一个贱人，当你的朋友可真下贱！可我告诉你，咱们俩早就不是朋友了，从你爸居心叵测想害我爸的时候起，咱们俩就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付莎莎瞪了瞪眼，没想到叶蓁蓁会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扯出来，脸色一变，忙挣扎着想堵住叶蓁蓁的嘴。 “你胡说八道，我爸什么时候害你爸爸了？你爸他是自己辞职不干的，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听到俩人的话，围起来的人们纷纷眸色一亮，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叶付两家的恩恩怨怨。 哟！ 以前只知道这俩人是从小认识的，付莎莎还总是跟别人说叶蓁蓁跟她原来是朋友，后来她家里落魄了，叶蓁蓁看不惯她家里条件比叶家好，才与她渐渐疏远了。 没想到…… 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故事呢。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是你，既然找到了想找的人，就安安分分的去做你要的事儿，没事少惹是非节外生枝！” 付建斌舍得把付莎莎弄下乡来，无非就是冲着陆昱珩来的。 这一点一开始叶蓁蓁也没敢想，可直到看到付莎莎找陆昱珩打听陆景桓的消息，甚至一出手就是五块钱跟陆昱珩买消息时，她终于明白付莎莎既然来插队，为什么干活不努力，什么事儿都不怎么上心，还跑到北郴军区晃悠。 插队只是借口，借势与军区里的陆家少爷偶遇相识，发展一段感情才是他们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爷俩脑回路挺清奇的。 陆家少爷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跟见着了臭鸡蛋的苍蝇一般，埋头往前冲。 也不怕陆家少爷长得巨丑无比可怎么办？ 听着叶蓁蓁的话，付莎莎忽地眉心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蓁蓁。 “你……你怎么知道？” 她来插队是为了陆景桓没错，可这件事她谁也没有说过，叶蓁蓁怎么猜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你向来最爱干净，这会儿你怎么不恶心呢？我要是你，我只想快点回去洗个澡。” 说着，叶蓁蓁的视线忽然落到了付莎莎的腰际。 付莎莎顺势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鸡蛋液，一股恶心感顿时从心里冒了起来。 “呕……” 付莎莎干呕着，慌乱的挤开了人群，朝着知青点疯狂的跑了起来。 她一跑，那一身的臭鸡蛋味恰好就落入了那些围观的人口鼻之中。 “好臭啊，小付同志身上什么味儿呀？” “哇……太臭了，妈呀，怎么这么臭。” “真没想到，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身上味道居然这么大，不是说城里人最爱干净吗？” 滕建秀听着那些人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哪里是人家姑娘身上臭，没看到她浑身都是鸡蛋液吗？” 听到滕建秀的话，有人立马回过味儿来。 “哎呀，那是臭鸡蛋的味道，好鸡蛋只是有点腥气，可不会这么臭。”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朝着前面挤了挤，看向了地上那一滩被砸成一团的鸡蛋液，就看到里面还有带着毛的死鸡仔。 都是乡下人，好些个妇女都做过孵小鸡的事儿。 这孵小鸡总会有坏蛋，她们都见过。 “我就说嘛，这大夏天的，哪有攒三十个鸡蛋不去卖的，原来是孵鸡蛋的坏蛋，怪不得要拿来卖给小叶同志了，这鸡蛋拿到供销社和城里可卖不掉。” 第92章 没有好鸡蛋 供销社的收购员都是人精，吃过亏上过当，哪个鸡蛋的好坏捏在手心一晃就知道了。 而城里常买鸡蛋的那些妇女也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 大家这么一说，沈秀荷脸色顿时一白。 也顾不上占叶蓁蓁的大便宜了，忙扯住了叶蓁蓁的袖子，目露乞求。 “小叶同志，你是知道的，虽然我篮子里有坏鸡蛋，可是也有好鸡蛋的。坏鸡蛋你不用赔钱，可是好鸡蛋的钱，你得赔给我啊。” 如果一开始沈秀荷就这么说，叶蓁蓁肯定十分爽快的给她几个钱。 可她看到了沈秀荷与付莎莎一块儿想算计自己时候的阴狠，心也狠了下来。 沈秀荷这种人，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那一种。 即便她现在给了她好鸡蛋的钱，她也不会记情，反而会把另外那些坏鸡蛋的事情记挂在自己身上。 反正都是被人惦记，她为什么还要亏些钱财？ 当下叶蓁蓁就摇了摇头，“婶子，这篮子一摔，我就看到所有鸡蛋摔成了一堆，我……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好鸡蛋。” 滕建秀见她听了沈秀荷的话后沉吟了良久，还以为她打算心软给钱，正准备她开口说给钱就阻止的，等听到叶蓁蓁的话，滕建秀微抬的手才顺着送下去的一口气放回了身侧。 这丫头，脑子挺清楚的。 这鸡蛋是沈秀荷自个儿砸的，她想诬赖别人，别人没道理还要替她的坏心买单！ 沈秀荷一听叶蓁蓁的话，顿时傻眼了。 “你……你刚才还在那儿蹲着分开好鸡蛋和坏鸡蛋的，你怎么不认账了？” 说着，还要去拉叶蓁蓁的手给大家看。 叶蓁蓁也没挣扎，任由她将手提了起来。 “婶子，我不是为了分开好坏鸡蛋，我还以为你带来的鸡蛋都是好的，所以想看看有没有没破的，或者破得不那么厉害的，想看看能不能把有些鸡蛋液弄起来。虽然破了的鸡蛋卖不出去，可你好歹也能拿回去蒸了炒了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啊。” 叶蓁蓁说着，眸子忽然垂了垂，再抬眼，善解人意的模样不见了，只剩下一脸冷冽。 手一推，推开了沈秀荷。 “可是我没想到，婶子提过来的鸡蛋全是坏的，我到处都翻了，一个好的也没找到……” 说着，忙把双手放到了身侧，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那些刚才还在指责叶蓁蓁城里来的孩子不知道乡下人辛苦，随意就摔了沈秀荷一篮子鸡蛋的人，瞬间就把苗头指向了沈秀荷。 “真是好算计啊，欺负人家小姑娘从城里来不知道鸡蛋分好坏，就提了那么一篮子坏鸡蛋来害人家。杨四家的，你这心眼子可真多啊。” “我就说呢，刚刚我们一块儿来卖鸡蛋，我们都往前挤着卖，她却紧紧抓着她的篮子往后躲。我还以为她是想等我们走了卖个高价，原来是怕我们这些懂行的看出问题来。” 一来二去，叶蓁蓁的清白洗刷了。 沈秀荷的心思被人揭穿不说，连那几个好鸡蛋的钱也没了着落。 “你们知道什么！我那里面明明有好几个好鸡蛋的，是她，是她撒谎！” “婶子，鸡蛋还在那儿呢，我说什么谎了？你要是能够从里面挑拣出好鸡蛋来，我也认，你去找找看。” 沈秀荷看了看那被付莎莎压过的鸡蛋，好鸡蛋都在最上面，付莎莎刚刚那一压，正好让那些好鸡蛋一点不剩的全部浸在了付莎莎的衣裤上。 一时之间，想哭都没有眼泪了。 “我不管，反正我原来有五个好鸡蛋，你得赔我五个鸡蛋钱！” 讲理讲不清，沈秀荷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的架势。 叶蓁蓁低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拽上杨桂凤的手，朝着屋里走去。 闹了这么大半天，她一点好没落着，还差点挨了付莎莎两巴掌，还要她给钱，做梦！ 见叶蓁蓁直接走了，沈秀荷还想闹腾，恰好这时杨华明扛着锄头从外面走了回来。 “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个都不饿啊，不回去做饭吃跑到我家看什么热闹呢？” 杨华明还以为出了什么稀奇事，没想到走进人群中间，就看到沈秀荷坐在地上，旁边一摊子臭鸡蛋，恶臭滔天扑面而来。 他忙把锄头从肩头卸下，捂着鼻子朝着滕建秀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家门口咋这么多臭鸡蛋？” 该不会是有人对他有意见，故意上他家门口弄这一出恶心他的吧？ 杨华明的面色忽地一紧，视线牢牢锁着地上的臭鸡蛋。 “你可回来了，赶紧来管管你这个兄弟媳妇吧。你瞧瞧，小叶母亲怀孕了，她想买些鸡蛋寄回老家给她妈补身体，刚才来了好几个人，蓁蓁把他们的鸡蛋都收了。可你看看，你这弟妹，都提了些什么鸡蛋来卖给小叶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杨华明的心安了几分。 “既然是卖鸡蛋，怎么这鸡蛋全碎了？” 难道是蓁蓁发现了鸡蛋有问题，一生气给她全砸了？ 自家弟媳妇什么人，杨华明心里有数，可他不解，既然都是坏鸡蛋，沈秀荷怎么会让鸡蛋全砸了。 沈秀荷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众目睽睽之下，还想狡辩一二。 手一抬，一把拽住了杨华明的裤腿。 “大哥，大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那鸡蛋里面虽然有坏蛋，可也有好蛋，可那个叶蓁蓁却全都给砸了！大哥，我攒几个鸡蛋不容易，都没舍得给娃们尝尝味儿，就想拿来换几个钱，现在……你是当村长的，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沈秀荷一边哭一边数落，好似她才是最冤枉无辜的那一个。 滕建秀见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一弯腰，扯开了沈秀荷的手。 “说话就说话，拽你大哥裤子算怎么回事？” “大嫂，咱们可都是姓杨的，你的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看着滕建秀处处帮着叶蓁蓁，沈秀荷几乎咬碎了一口黄牙。 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且那个叶蓁蓁又不是没钱，滕建秀就帮着她从叶蓁蓁身上掏几个钱用又怎么了？ 第93章 欠你钱还是欠你米了 “什么叫往外拐？说起来，现在小叶才是住在我们家的人，我滕建秀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你给忽悠了。” 说完，滕建秀转过头看向了杨华明，唇角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 “这亏得小叶也聪明，看她提了那么多鸡蛋还偏偏守到最后，怀疑她的鸡蛋有问题，就说太多了买不了让她提回去。谁知道她仗着人家小叶城里来的孩子，以为人家分不清好鸡蛋和坏鸡蛋的差别，故意把篮子松了，砸了一篮子鸡蛋，想骗人家陪她一篮子鸡蛋的钱。” “可她到底没有赔我钱啊！大嫂，你不能这么偏心眼啊，我现在不要那么多钱了，我只想把我那些好鸡蛋该得的钱讨回来。大哥，你是村长，他们这些知青最听你的话，你让她把钱赔给我行不行？” 两妯娌你来我往之间，杨华明差不多把事情弄清楚了。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赶紧回屋做饭吃去。” 滕建秀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要开始处理事情了，忙转身往灶房走去。 见滕建秀走了，杨华明又抬起眼，看了看看热闹的人。 “你们都不饿啊，离下午上工的时间可不久了，再不走是准备不吃饭下午接着干？” 一席话出口，大家伙儿呼啦啦的就全走了。 等人都走完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沈秀荷一人，杨华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四家的，你还不走吗？” 沈秀荷拧了拧眉，“我不走，拿不到钱，我绝对不走！” 她就不信，杨华明真能为了那个城里来的女知青，不顾自家兄弟。 “老四家的，我没当着人面发火，是看在老四和孩子的面上，你别以为你是妇道人家，我就不好骂你了！以往你用这些烂招数欺负那些知青少了吗？你当所有人都跟傻子似的，活该被你骗是怎么的？我告诉你，这几个鸡蛋损失了，是你自己活该！别说小叶现在不想给你钱，她就是要给，我也不让她给！” 以往看在杨老四的面上，这个沈秀荷总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骗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毕竟那些知青自己也傻，被她骗了还帮着她说话，他能怎么办？ 可叶蓁蓁不同，她聪明警惕性又高，先察觉了沈秀荷的歪心思，起了防备之心。 再者叶蓁蓁住在他们家里的这段日子，人又勤快又懂事，有点什么好东西，从来不背着他跟滕建秀俩人吃独食。 就冲着这孩子的一片赤诚，他也不能让他在自家被人欺负了去。 就算是他的弟妹也不行！ “大哥！她不过是个外来的，我们才是一家亲戚！你……你不帮着我就算了，居然还……” “外来的怎么了？外来的人欠你米还是欠你钱了，骗了一个又一个，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说起这个沈秀荷，杨华明就是一肚子火。 干活的时候喜欢仗着跟自己的那点亲戚关系，永远喜欢偷奸耍滑不说，还喜欢狗仗人势，和乡亲们关系处得极差。 他二叔也是眼神不好使，怎么给老四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个媳妇当家，简直是家门不幸。 “我……” 沈秀荷没想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杨华明居然都一清二楚，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杨华明懒得跟她啰嗦，忙朝着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下午还要上工呢，我没空跟你掰扯这些。” 说完，杨华明就提着锄头进了屋。 留下沈秀荷一脸肉疼的盯着地上的臭鸡蛋。 都怪那个叶蓁蓁，要不是她说要买鸡蛋，她就不会过来卖鸡蛋，她这一篮子鸡蛋就不会白白摔了，连带着那五个好鸡蛋也一块儿摔了。 现在她有杨华明和滕建秀护着，她今天是拿她没法了。 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想办法从她身上把那些钱都给讨回来的！ 如此想着，沈秀荷眼珠子忽地一转，忽地将手伸向了地上的臭鸡蛋…… 等杨华明等人吃完饭准备出门时，就看到自家墙壁上到处糊满了臭烘烘的鸡蛋液。 “这个沈秀荷，真是太过分了。不行，我不能让她得了意！” 滕建秀作势就转身跑到了茅厕边，提起了自家用来扫茅厕的扫帚，气冲冲的准备出门找沈秀荷算账去。 杨华明却伸手拦住了她。 “行了，擦了就没事了，你跟她那种人斤斤计较，除非你一天不干正事了。” 叶蓁蓁和杨桂凤心知是她们替村长家的板壁惹了无妄之灾，俩人赶紧自觉的打水擦净了墙上的鸡蛋液，而后用肥皂足足洗了四五遍，手上的臭味才稍微淡了一些。 不过俩人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沈秀荷而坏掉，因为她们如愿以偿的买到了足够的鸡蛋。 等到了晚上，俩人洗了澡，就偷偷的用篮子提着那些鸡蛋，并半袋普通面粉，悄咪咪的来到了陈二狗家。 “蓁蓁阿姨，你来了啊？” 看着叶蓁蓁提着个篮子，陈二狗家几个小孩子连忙朝着叶蓁蓁围了上来，最小的几个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叶蓁蓁手里拎了什么东西。 “你们先玩啊，我找你们爸爸有事情。” “小叶同志，桂凤，你们来了。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陈二狗做通了陈二狗媳妇的思想工作，白日里叶蓁蓁先事先探过了陈二狗的口风，不然她们俩也不敢贸然提着上了门。 “嫂子，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边做边说吧。” 陈二狗媳妇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既激动又害怕，要是给人知道了他们干的事儿，那就惨了。 “好，那你们先进屋，我去让大毛和二丫把孩子们都带出去玩会儿再回来。” 孩子太小，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给他们知道最好。 老式蛋糕的做法简单，但唯有一个环节比较费力，那就是打蛋。 叶蓁蓁将鸡蛋打到了一个洋瓷盆里，加了白糖之后，找了一把趁手的勺子，交给了陈二狗。 第94章 做蛋糕 “陈二哥，你力气大些，打蛋你来。用这个勺子，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转，不要停，等我喊停了才能停。” 陈二狗起初以为很轻松，可当他足足打了快半个小时叶蓁蓁才喊停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另外，他觉得自己的胳膊也有些发酸发僵，累得有些脱力了似的。 “这该不会每次都要这么干吧？” 叶蓁蓁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结果打发的蛋液，开始往里面加熬好的糖稀，以及自己带过来的花生油。 这些都是她为了做蛋糕特意买的。 蛋液调制好了，接下来就是下锅蒸了，没错，就是蒸蛋糕。 这个年代倒是已经有了烤蛋糕的机器，不过那东西一来很贵，二来很少，除非沿海一带的大城市，又或者首都那样的地方才会有。 他们这些小东西就算有蛋糕卖，那也是从外地批发过来的，所以价格还不便宜。 所以他们要做的不是烤蛋糕，而是蒸蛋糕。 一口大锅，底部放水，放上粑篦，上面放上一口洋瓷盆，将调制好的蛋液放在盆里，盖上锅盖，烧火开始蒸。 第一次尝试做蛋糕，烧火的事情叶蓁蓁没敢假手于人，自己一点一点的尝试着做了起来。 很快，第一锅蛋糕出了炉。 锅盖揭开的那一瞬间，几个人都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的洋瓷盆。 “好香啊……” 陈二狗吸了吸鼻子，率先说道。 旁边他媳妇立马拐了他一下，“能不能有点出息？嗯，果然香……” “是吧，香吧？小叶同志，我觉得你这个蛋糕好像比商店里买的还要香。” 看着锅里的小半盆蛋液膨胀成了几乎一满盆的蛋糕，叶蓁蓁满意的勾了勾唇。 “陈二哥，咱们这蛋糕比那个香是因为那个已经冷了，咱这是刚出锅的热乎乎的，味道发得出来一些。嫂子，麻烦你把菜刀递给我一下。” 一整锅的蛋糕不好卖，叶蓁蓁用菜刀给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方块，差不多一两左右一块。 “喏，大家都尝尝味道如何，哪儿有不足就跟我说。” 切到最后，边角的地方切不成块，叶蓁蓁就索性直接用手掰了，递到了几个人的手中。 陈二狗的味蕾早就打开了，哈喇子不停的冒了往肚子里吞。 接过了蛋糕后，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了起来。 “让你尝味儿，你这么狼吞虎咽的尝得出什么来？慢点，好好尝尝……” 瞧着陈二狗跟恶鬼投胎一样的吃相，陈二狗媳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尝什么尝，我觉得这个味道就挺好的，又软又香，还甜滋滋的，好吃，比馒头好吃多了。” 吃完了手心里的，看着盆里还有一些散落的，陈二狗忙伸手又抓了一些。 叶蓁蓁也没拦着，让他敞开吃了。 很快，盆里吃了个干净，陈二狗媳妇做不了别的，只好帮着洗刷盆子，好让叶蓁蓁接着蒸蛋糕。 “我觉得不太甜，跟商店里的味道有点差别。不过咱们这个比商店里那个软和一些，我吃过商店里的，有些干，吃不了几口就想喝水，咱们这个不会。” 不同于陈二狗的狼吞虎咽，杨桂凤的动作很慢，细嚼慢咽，真真做到了品尝。 之后，还给叶蓁蓁提出了意见。 叶蓁蓁点了点头，往蛋液又加了一些糖稀。 “再来吧。” * 翌日，叶蓁蓁起了个大早，将昨晚提回来的那一篮子蛋糕装好，跟滕建秀打了个招呼，就与杨桂凤一块儿高高兴兴的出了村子。 “孩子他爹，你看这蓁蓁孝心可真好，这大老远的，还想着给她妈卖鸡蛋寄回去。你瞧瞧咱们家那几个孩子，什么时候想着点咱们了。” 看着叶蓁蓁小心翼翼拎着篮子的模样，滕建秀就觉得羡慕章素雯。 养了个好闺女啊。 杨华明看着滕建秀眼底的羡慕之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就别想了，咱家那几个小的时候你也没怎么管，成天忙着地里的事情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管他们？可蓁蓁她就不一样了，她出生在城里，她爸那时候有工作，她妈又不做事情，就光照看她一个人，那心思，花得就比你多多了，她孝顺是正常，要是不孝顺那才是没良心。” 再说了，他们家的孩子虽然不如叶蓁蓁细心，但好歹没给他们找麻烦事不是，逢年过节的，老大还知道买点儿东西回来。 他心不大，只要他还记着他们两个老的就行了。 “你说得也对，哎……你收拾好了吗？走吧。” 日复一日，他们能做的就是干好自己的活，多挣几个工分，家里可还要一个小的呢。 “村长，大娘，下地了？” 俩人正准备出门，就看到陈二狗背着一个背篓走了过来。 陈二狗握着背篓绳的手紧了紧，扯了个笑脸先朝二人打了个招呼。 “是啊，二狗这是去哪儿？今天不下地了？” 陈二狗嘿嘿一笑，“去赶个场，村长，我今儿就不上工了，素英去了，刚出门。” 说完，生怕杨华明俩口子问他赶场做什么，忙不迭的加快步子走了。 叶蓁蓁和杨桂凤还在前面等着他呢。 * 因为已经有了前几次卖黄鳝和螺蛳的经验，这一次买蛋糕，叶蓁蓁并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耽搁时间。 和杨桂凤领着陈二狗，径自来到了黑市。 上一次被扒手抢钱的经历太过吓人，叶蓁蓁再也不敢将钱随便放在衣兜里，而是跟杨桂凤两个人一块儿缝了个布钱包，钱包上还缝了布条，牢牢的绑在腰上，用衣服盖住。 三个人一块儿，找了个当路的空隙放下了背篓和篮子，便开始叫卖起来。 “卖蛋糕咯，又香又甜又便宜的鸡蛋糕咯，大家过来尝一尝，看一看咯，不好吃不要钱啦。” 来时路上，叶蓁蓁就把叫卖的话教给了陈二狗。 这会儿，陈二狗就负责叫卖，她和杨桂凤就低着头拿出来两块蛋糕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了一个盘子里，递给了陈二狗。 “什么鸡蛋糕，是商店里卖的那种鸡蛋糕吗？” 第95章 少让陆昱珩劳累 陈二狗大嗓门，内心想挣钱的欲望让他叫卖起来格外卖力，不一会儿就有人探头探脑的过来问了。 “是啊，大姐，要不要买点儿？” 头一个问话的妇女探头看了一眼篮子里的蛋糕，颜色与商店里的烘烤蛋糕不一样，烘焙蛋糕表面的颜色要深一些，几乎都是焦糖色。 可蒸蛋糕不一样，达不到那个颜色，只有一层稍微比其他地方深一些的黄皮。 “不要不要，你这个和商店里的不一样，颜色都不同。” 说完，那妇女摇着头就走了。 旁边又有好几个人听到她的话，跟着转头走开了。 见人一走，陈二狗就慌了，端着盘子急得不知所措。 他说错什么了？ 怎么人都跟着走了呢？ “一不一样你别光看啊，你试试，尝尝味儿呀。” “算了，明明不一样你非说一样，你这小伙子做生意就不实在。” 妇女听到他的挽留，转过头抛下了那么一句话。 陈二狗脸色一红，顿觉挫败不已。 他又没吃过商店里的蛋糕，咋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明明小叶都说这东西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会不一样？ 杨桂凤心直口快，见客人都被陈二狗给吓跑了，忙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跑到了陈二狗旁边。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咱们的蛋糕跟商店里的做法不同，颜色也不同，你说一样人家可不当你是骗子啦？” 陈二狗觉得冤枉，想要走人却又不甘心。 他看到了，旁边别人卖鸡蛋，卖馒头，卖衣服，生意都还不错，看来是真的能挣钱，他不甘心错过了这个挣钱的机会。 “那要怎么办？” 可怜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还要找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求教，老脸是红了又红。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蓁蓁，人家都不过来了，怎么办呢？” 比之他们的焦急，叶蓁蓁就显得沉稳许多。 慢条斯理掰了两盘子的碎蛋糕，招呼着陈二狗把他手里的那一盘递给了杨桂凤。 “先看我怎么做吧。” 说完，端着盘子挤到了路中间，面带笑容，声音娇嫩。 “大婶儿，新鲜出炉的蒸蛋糕，要不要尝一尝？” “大叔，尝尝我这个蛋糕吧，不要钱的。” “姐姐，自家做的蒸蛋糕，跟商店里的差不多味儿，比商店里便宜。” 人来人往，自然有人注意到叶蓁蓁的存在，见她不要钱的给路人发小蛋糕，吃一口也不要钱，便人人都伸手朝着叶蓁蓁讨要。 叶蓁蓁笑眯了眼把蛋糕递过去，动作又轻又利落，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嗯，小姑娘你这蛋糕真不错，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没有商店里的颜色乖呢？” “就是，商店里的那个颜色好像要深一些。” 见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叶蓁蓁将盘子里的蛋糕发完之后，就慢条斯理的退步引着大家来到了自己的摊子前面。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的蛋糕之所以不如商店里的颜色好看，那是因为做的手法不同啊。商店里的蛋糕是用专门烤蛋糕的烤箱烤出来的，那种蛋糕看起来闻起来都让人很有食欲。 可是我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弄到那样的机器，只能用家里煮饭的大锅用蒸的了。不过你们就没发现，我的蛋糕虽然颜色不如商店里的乖，可是我的蛋糕吃起来比较软和，不至于吃几口就想大口大口喝水吗？” 众人闻言，忍不住咂了咂嘴，嘴里早已经只剩下一点余味，找不出那种感觉来。 见有人锁起了眉头，一脸疑惑。 叶蓁蓁忙把杨桂凤手里的盘子接了过来，笑眯了眼的再给那些人递上一块小蛋糕。 “再尝尝看吧，要是喜欢的话，可要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啊。” 众人见叶蓁蓁这么大方，纷纷点头称是。 “你别说，还真是的，比商店里的软和。” “怎么卖的，我要买一些。有时候我在商店里买的，拿回去一吃，满口钻啊，一点都不适合孩子和老人吃，你这个不错，我要买点儿回去给我妈吃。” 终于有人问价了，叶蓁蓁的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个蛋糕差不多大的个头，先到先挑，卖完为止。一毛钱一块，大婶儿，你要几块？” 一毛钱一块，其实并不便宜。 要知道肉包子也才五分钱一个，但胜在蛋糕是海绵状的，密度小，体积大，一块的重量，看起来却挺大的一坨。 “不用给票据吧？”大婶儿扬眉问了一嘴。 叶蓁蓁一怔，“这地方，不都不要票据的吗？” 大婶儿闻言笑逐颜开，“没有，有的人也收票据，不过不定什么票据，只要附带给点儿就成。你不要票据的吧，来来来，赶紧给我装十块。” 十块！ 陈二狗眼珠子一瞪，整个人差点儿愣住了。 还是杨桂凤见旁边也有人跟着喊了起来，忙用胳膊肘拐了他一把。 “愣着干啥，赶紧给人家装蛋糕啊，别忘了一手交货一手接钱啊。” 叶蓁蓁定价一毛，也有为了让他们好算账的原因。 有了叶蓁蓁开了个好头，后面的蛋糕几乎是被人疯抢着卖完了。 叶蓁蓁却被人挤到了一边，脑子里回响着那位大婶儿的话。 原来黑市这边可以收票据的，虽然她手里暂时不差票据，可她这生意越走越宽，少不得以后要用到更多的票据，哪能一直让陆昱珩为她劳累。 嗯…… “蓁蓁，蓁蓁，怎么办啊，咱们的蛋糕都卖完了！” 十来斤的蛋糕，不到两个小时就兜售一空，这是杨桂凤和陈二狗始料未及的，就连叶蓁蓁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好卖。 “卖完就卖完了，这是好事啊。” “嘿嘿，我知道，喏，这是收的钱，你一块儿收着吧。” 叶蓁蓁没客气，把钱直接收进了钱包里。 “走吧，钱的事儿等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算给你们听，现在咱们得去供销社先准备下一次的原材料去。” 下一次？ 陈二狗眨眨眼，“蓁蓁，明天咱们还来吗？” 他今天一个人就收了差不多有五六块钱，这要是天天都有这么多钱收，那何愁家里的条件不能改善啊？ 第96章 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 “你疯了？怎么可能天天来？隔几天再来，而且以后咱们三个不能总是一块出来，会让人看出来的。” 跟着叶蓁蓁跑了几回，杨桂凤已经牢牢掌握了在这个形势严峻的时期，怎么样见缝插针才是硬道理。 不能光为了钱，忽略了最根本的劳动。 不然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在干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是啊，陈二哥，虽然挣了钱，可你也不能出去显摆知道吗？你可以偷偷的用钱给家里添点儿粮食，油盐酱醋，但绝不能买新衣服，也不能给孩子们买太多的零嘴，咱们要闷声发财，你懂吗？” 陈二狗何尝不懂。 他本来也没打算出去炫耀，只是想偷偷摸摸的改善一下一家人的口粮。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毕竟也三十岁了，是个大人了，这点脑子还能没有？ “那咱们多久来一次？下次什么时候？” 叶蓁蓁抬头看了看，原本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乌云，她眉心皱了皱。 “好像要下雨了，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走走走，快点去买东西去！” * 三人回村的时候，天空果然下起了绵绵细雨，等进家门之后，绵绵细雨转为了瓢泼大雨。 叶蓁蓁和杨桂凤拎着空篮子回了各家，陈二狗则一个人扛着满满一背篓的面粉白糖还有芝麻花生等物回了家。 雨势太大，恰好到了中午时分，下地的人也冒着大雨赶回了家。 王素英一回到家，看到自家房门打开着，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遭了贼。 等提着锄头进了屋，看到光着膀子正在擦拭雨水的陈二狗，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雨这么大，难道东西被雨淋了？没卖出去？” 陈二狗心里正激动呢，想着婆娘一会儿回来了，该怎么跟她分享这份喜悦。 乍一回头就看到王素英，瞧着那张天色稍微黯淡一些都看不太清楚的容颜，再看看那纤瘦的身形，想着那些城里妇女的面貌，陈二狗一个没忍住，丢了帕子就上前搂住了王素英。 “素英，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王素英被他忽然一抱吓了一跳，忙一把推开了他。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这一身的水，你擦了半天不白擦了？” “那你脱掉，赶紧脱掉。”陈二狗说着，就动手朝着王素英的身上扒拉起来。 湿衣服穿在身上的确够冷的，王素英打了个哆嗦，顺着陈二狗的手就让他扒拉起来。 衣服脱掉之后，风一吹，王素英顿时冷得牙关都在颤栗。 陈二狗心里一柔，忙一把揽入了王素英往屋子里，走着走着，手里摸着身无一物的自家媳妇，加上今天挣了钱心里高兴，头一转，朝着王素英的脸上就凑了过去。 “唔唔……” 等王素英回过神来，嘴巴已经被陈二狗给堵上了。 再能说话的时候，俩口子已经经过一场酣战，正并排着躺在床上。 “这下雨了，地里的活是干不了了，我还想出门去割草呢。” 割草喂牛，生产大队的耕牛，割一篓子草算两个工分。 “别去了，难得下大雨，下午就在家休息吧。” 王素英眉头一皱，“一下午我能割三篓子草，五六个工分呢，比干活还便宜些。” 说着，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陈二狗忙手一伸，将她拽着压在了身下。 “别去了，以后时不时的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坏了。” 陈二狗这人别的没啥好，唯有一点，懂得疼人，知冷知热。 可即便如此，这两年他可从来没主动提过让她休息，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凭着家里的条件，休息一天，就意味着来年他们可能会饿一天的肚子。 今儿他却再三要求，王素英眸子闪了闪，“可是今天卖东西挣了钱了？挣了多少？生意可还顺利？” 想起兜里的三块钱，陈二狗唇角扯了一下，俯下身就在王素英的唇角狠狠亲了一口。 “顺利，别看小叶和桂凤年纪小，那俩丫头主意多着呢。哦，对了……” 说着，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自家的粮食柜，拍了拍那袋子刚买的面粉。 “媳妇，你瞧，这些都是小叶今天买的东西，让我搬回来放着了。” 王素英见他手一拍，袋子表面的一些面粉跟着飞了起来，忙不迭的套上了衣服下了地，走上前摸了摸那又软又细的面粉。 “这么多，得做出来多少蛋糕啊？这面粉，可真细啊，跟咱们每年分到的麦子打出来的比起来，可真是好太多了。他爹，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富强粉啊？” 富强粉，可是最贵的面粉了。 陈二狗摇了摇头，用手捧了一捧面粉出来，“不是，小叶同志说了，富强粉虽然最贵，可是用来做面条馒头还行，做蛋糕不合适。这面粉，是最便宜的那种，两毛钱一斤，这一袋子二十斤。” 二十斤！ 王素英咂了咂舌，“那今晚她们还来做蛋糕吗？这么多面粉，一次性全做了？” “不，隔几天之后再来。你不知道，那东西好卖得很……” 听着陈二狗的话，王素英眼神里写满了憧憬。 “媳妇，好久没吃烙饼了，要不然咱们弄点儿面粉烙饼吃吧？” 陈二狗摸着手里比他媳妇身上最嫩的肉还要滑腻的面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着王素英建议道。 “这不是你们用来做生意的吗？” “反正这么大一袋，咱弄个一两碗出来，她们也看不出来什么。” 王素英一听，顿时朝着陈二狗的手臂上掐了一把，顺势将他手里的面粉全部抖回了袋子里，将柜子关上了。 “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人家小叶是看咱家条件艰苦，才想了个主意帮衬咱们，你居然还想着偷吃！” 陈二狗吃痛，忙不迭的跳起脚来。 “不让就不让，你下手别这么重啊。我……我又不是只为了我一个人，我也是看你和孩子都好久没有吃点儿好的了，想让你们也吃点儿。” 第97章 阮大爷，你怎么了？ 王素英瞪了他一眼，“你刚才也说了，这钱咱们不能光明正大的挣，得偷偷摸摸的。昨儿个晚上我们才吃了好一堆的蛋糕边角，今儿你又要吃烙饼，这要是我们都吃胖了，回头给人瞧了不奇怪吗？” 能够吃上蛋糕这种东西，哪怕是一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一次，她都已经觉得很好了。 这个混蛋，竟然还想着天天吃，不怕被人发现吗？ 陈二狗一听，顿时响起了叶蓁蓁的叮嘱，老老实实颔了颔首。 “小叶说了，边角料下次不都拿来自己吃了，用纸包了，便宜一点儿也能卖出去。等我下次挣了钱，我就自己另外买点儿面粉回来，咱们家人自己吃，这总行了吧？” 说着，还朝着柜子瞄了一眼。 那么大一袋子面粉，弄两斤出来她们根本就发现不了嘛，真不明白素英为什么不肯。 王素英见他那眼神，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陈二狗刚刚被掐的地方揉了两下。 “他爹，以前为了孩子，你总是喜欢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我就不说了。可你现在有法子挣到钱了，小叶同志就算是咱们家的恩人，你怎么能耍心眼子欺骗她们两个小姑娘呢？再说了，大毛他们渐渐都长大了，要是给他们知道你有这个习惯，他们也跟着学过去了怎么办？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啊，万一他们以后犯了事怎么办？” 陈二狗一想，顿时垂下了头，红了一张老脸。 是啊，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想着占人便宜呢，更何况是占叶蓁蓁一个十六个小姑娘的便宜。 “素英，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 不仅仅是小叶的东西，别人家的东西他也不能碰了。 孩子们渐渐大了，他也该是时候给孩子们竖起一个榜样来了。 “素英，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王素英笑着白了他一眼，“行啊，我等着呢。”说完，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 陈二狗见了，忙用手拍了拍王素英的后背，“哎呀，你怎么穿了这么点儿，赶紧回床上捂着，别冷着凉了就麻烦了。” * 一天忙活，挣了三块钱，叶蓁蓁很是满意。 下午下了雨，杨华明和滕建秀趁着雨大也没出门，叶蓁蓁见俩人都在家里休息，外面干活的人肯定不多。 昨天晚上做蛋糕时剩下的边角料不少，她和杨桂凤一人提了一些回家吃。 做买卖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那些蛋糕只能吃独食。 可她住在村长家里，也没好意思吃，所以那些蛋糕都还搁在屋子里。 她倚着门框想了一会儿，将蛋糕装了，拿了个斗笠跟滕建秀交代了一声之后，就出了门。 阮振华住的茅屋原来是长平村的水碾房，后来打仗时，村子里的水碾被人破坏了，整个落入了河中冲走了，这个碾坊就空置下来。 茅屋又破又旧，阮振华来之前一直都是空置的，后来他来了，又是那么个让人忌惮的身份，杨华明不好安置他，思来想去，让人马虎把碾坊修补了一下，让他住了进去。 这一住，就是四年。 四年风雨飘摇，加上阮振华受到打击一蹶不振，对生活充满了绝望，从来不曾关心过茅屋好与不好，如今一下雨，茅屋里面便到处漏雨。 叶蓁蓁来到茅屋时，想躲到屋檐下避个雨，就发现屋檐底下漏雨十分严重，跟直接站在雨幕里淋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忙又把斗笠带上，走到了木门前，拍了拍摇摇欲坠的木门。 “谁呀？” 雨势太大，里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 但叶蓁蓁还是听到里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好像……好像有些虚弱。 是生病了吗？ “阮大爷，是我，叶蓁蓁。” “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走，你赶紧走！” 既然来了，哪有走的道理，叶蓁蓁又敲了敲门。 “大爷，没人看到我过来的，你把门开门，我就是过来给你送点儿东西而已，不碍事的。” “不用，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走，赶紧走……” “大爷……” “你走！” 阮振华的态度十分坚决，若是前世，叶蓁蓁说不定真的转身就走。 可重来一世，又见过阮振华两次为了不牵累她而呵斥她，她知道他是一番好心。 可正因如此，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坏人，这场动乱就是一场笑话，而她既然碰到了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堕落下去。 对了！ 那天的批斗，他肯定是又受伤了！ 想到这里，叶蓁蓁没再询问阮振华的意见，脚一抬，稍微用了点力，木门就吱嘎一声，快速朝着后面打开来。 叶蓁蓁快步走进了屋内，破旧的屋子里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孔眼够多，让屋子里比村长家的屋子要明亮许多。 这也让叶蓁蓁一进门就看到阮振华的处境。 “大爷，你怎么了？你怎么躺在地上，还躺在稀泥上？” 门开了，阮振华躺倒在不远处的稀泥上，整个人半撑着身子，扭头看着门口的方向，眸子里尽是惊诧。 而在他的旁边，一根断了腿的方凳横倒着。 叶蓁蓁急忙上前，不顾他满身脏污就搂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人扶起来。 “啊……” 谁知她刚一用力，阮振华就皱着眉头惊叫一声。 叶蓁蓁连忙放开了他的手，“大爷，你怎么了？” 阮振华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两个大洞。 “漏雨太严重了，我是真不想管，干脆让雨淋死我算了。可没用，淋了许多次，也死不了，就想把孔堵一堵，谁知道凳子也不争气，断了一条腿……” 后面的话，叶蓁蓁没再让他继续说。 “大爷，那你现在感觉腿脚是哪儿折了才是怎么的？痛得不能忍了吗？” “不是，就是摔得有点狠，还没缓过来，你让我喘口气吧。” 阮振华没再撵她走，都已经进了门，他撵她也不会走的。 “这大下雨的，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你这丫头，难道就真不怕被我连累吗？那天批斗大会，我见你去了，你就不怕跟我一样，被人压到上面去？” “怕，怎么不怕？” 第98章 你不能绝望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 阮振华歪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叶蓁蓁。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小姑娘眼里看到了一种情绪。 这村子里的人，要么对他充满愤恨，要么对他漠不关心，有些胆小善良的小姑娘，也曾经透着同情的目光的看着他。 但没有人和这个姑娘一样，眼睛里透着的竟是心疼。 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是个不修边幅人见人嫌的糟老头子，也跟她素不相识，她怎么会心疼？ 叶蓁蓁迎着阮振华探究的眼神，明白自己的一再靠近让阮振华迷惑了。 她是因为透过他在心疼前世的叶春华啊！ 不过这个真相，自然是无法说出口的，叶蓁蓁抿了抿唇，随即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不瞒大爷，我爸爸曾经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上半年也因为一些事情，被……被人举报搞反动，也下放到农村改造去了。” 阮振华闻言，张了张嘴却愣了一下，然后又了然的颔了颔首。 “所以你总是帮着我，其实是想帮你那位伯伯？” “嗯，他被下放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帮他。看到你老人家，就忍不住想起他来，我帮帮你，或许在他下放的地方，也有人跟我一样，帮帮他呢。” “……”阮振华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帮他？这傻丫头，怕是太天真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她这样的傻瓜。 “好了，你扶我一把吧，把我扶到床上歇会儿，然后你就回吧。” 叶蓁蓁点点头，将人扶回了床上，替他盖被子的时候，叶蓁蓁才发现他口中的湿了是怎么回事？ “大爷，你这床顶上也漏雨啊，被子都湿透了，你这……这个怎么睡？” 阮振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天晴了就没事了……” 不等他说完，叶蓁蓁就把自己拎过来的小包递到了他的手边，打开了来。 “这些是我做的蛋糕，有点儿碎了，不过能吃，你先吃点儿吧。” 说完，撸起袖子先搬了一张比较结实的方凳，垫到了床上，自己则站到了凳子上，对着依稀可见的白色光点处轻轻的叩动着瓦片。 阮振华见状，阻止不了她，只得忍着浑身的疼，坐起来，双手替她扶稳了凳子，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真怕她摔了。 看着她那么轻轻的叩动，白色砂眼却慢慢消失不见，阮振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一个活了五十几年的老头子都不会修补的屋顶，她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竟然…… “大爷，你看，这处是不是好了？” 阮振华忙点了点头，“是好了，你赶紧下来，太危险了。” 叶蓁蓁果然弯腰，慢慢的下了凳子，但却没有停止，转而挪了挪位置，又站了上去…… “大爷，今天太晚了，我先帮你把床边的漏雨处修一修，等以后更方便了，我再帮你修补别处。” “哎，费那个力气做什么呢？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以后还是好好的干活吧。你还年轻，身上也没有污点，何必为了帮我一个糟老头子冒这个险。” 阮振华的话，叶蓁蓁素来不听。 见他念念叨叨，叶蓁蓁干脆闭了嘴不说话，默默的将他把床顶上以及周边一些房梁较矮的漏洞补了。 而后又搬了柴禾进来，到破败的灶门口生起了一堆火。 “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干什么呀？” 看着叶蓁蓁忙忙碌碌的样子，阮振华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叶蓁蓁生起了火，跑到外面捡了一根长长的棍子进门，一头架在灶台上，一头架在漏风的墙壁上，就把阮振华身上的床褥被子一起搬到了上面晾着，用火烤着。 “大爷，你还能走路吗？床上太冷了，你坐到这边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吧？” 阮振华本想拒绝，可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叶蓁蓁的好意。 就这样，两个人并排坐在了灶门口，叶蓁蓁的手，还时不时的翻动着正在烘烤的被褥。 “阮大爷，听说你是六九年就被下放到这儿来的，你当时是做什么的呀？” 六九年，那可是第一批就被打倒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 阮振华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个商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 商人？ 那又怎么会成了顽固不化右派分子？ 叶蓁蓁迷惑，问阮振华。 阮振华哼笑一声，“这年头，你怎么样都有人看不惯你，更何况我那时候为了生意，没少得罪人。哎，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再说这些也没意思。” 听着阮振华的意思，大有心灰意冷的势头。 照这样下去，没有求生欲望，身体也早已经熬垮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油尽灯枯…… 叶蓁蓁想着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大爷，你离家的时候，家里老小就已经没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肯定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大爷，你可不能这么就绝望了呀，万一……万一你家大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万一你的儿女有了出息，正满世界的找你呢？” 阮振华抿抿嘴，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 他何尝没想过这些，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一星半点儿关于他们的消息，如果他们还在，如果他们在找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想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只一双眼底，绝望与认命，交替闪烁。 看的叶蓁蓁忍不住替他着急。 “大爷，你不能这样就认了。没有消息来，不代表没人在找你，你也知道，你们下放的时候，去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世界这么大，找一个人多难啊？” “大爷，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过着的确很辛苦，很煎熬。可是请你为你的家人们想一想吧，万一他们还在，万一他们还在找你，可等找到你，你却不在了，那对他们而言有多残酷。” “再说了，这一场动乱也并不一定会持续到永恒。说不定，说不定某一天，这可笑的革命就结束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回家啊。” 第99章 回家过年 可笑的革命？ 这几个字从叶蓁蓁的嘴里蹦出来，阮振华却没觉得可笑，反而僵住了表情。 这可不就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吗？ 只是，这真的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丫头，你年纪不大，脑子里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我……我这死寂了多年的心，都有些被你给搅乱了。” 搅乱了才好。 “本来就是嘛，其实上一次，我爸爸也差一点儿就跟你一样了。我爸爸是云海学院的老师，因为他的好朋友兼同事想往上爬，就想踩着我爸爸和那位伯伯的当垫脚石，因为我爸爸机警，这才避开了祸事。但是另外一个叔叔却被陷害了，那陷害的过程，是我亲眼目睹的，不过就是抒发了一些不同于当今主流的见解而已……” 后面的话，叶蓁蓁没再说，阮振华何尝不懂。 “哎，这世道，没救了。” 这世道，就好像是长满了疮痍一样，到处都坏透了，好不了了。 前世曾几何时，叶蓁蓁也这么认为的。 可后世却不是这样，马上就到七三年了，七三七四七五，到了七六年，随着几个重要人物的逝世，这个国家会重新站起来的。 她知道。 可她无法言说。 只能牢牢用眼神锁着阮振华的双眼，对他义正言辞道。 “不，总有一天，这世道会好起来的。就跟人生病一样，不管多严重的病，只要不是绝症，只要还有新生机，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阮振华在心底跟自己说过无数次，他也坚信这个国家总有一天还会变好。 一年又一年，现实却带给他沉重的打击。 他没有看到希望，只看到一片死气沉沉。 可望着眼前少女晶亮的眼眸，不知为何，他却想再信那么一次。 “哎，心怀希望是好事，你还年轻，抱着希望活下去挺好。好了，你也帮了这许多了，赶紧回吧，天黑了你还不回，杨华明俩口子该着急了。” 叶蓁蓁想了想，朝着他道了两句话，转身离开了。 但这之后的日子里，叶蓁蓁总是会偷偷带点儿东西去看阮振华，阮振华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康健起来，叶蓁蓁深感欣慰。 有盼头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一眨眼，就来到了年关。 “蓁蓁啊，今儿已经二十了，你这过年是回家啊，还是留下来跟我们一块过啊？” 长平村的冬天，北风瑟瑟，寒意萧萧。 邻近年端，下地干活的乡亲们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傍晚时分，一家人早早吃了饭，就在灶门口烧上一堆火，围坐在周围烤着。 春夏秋忙，滕建秀基本上没时间摸针线，顶多就是哪件衣服破了就给补一补缝一缝，一直等到浓冬，天气冷的外面的水田都上了冻，她才歇下来。 也歇不下来，转手拿起了新的竹壳，棉布，针线，苗了新的鞋样，开始扎鞋底，做鞋子。 先做马上就要穿上脚的厚棉鞋，再做明天春秋的单布鞋。 这不，她一边扎着鞋底，想起就快过年了，家里的老大老三也快回来了，家里也不知道住不住得开，便朝着叶蓁蓁开了口。 倒不是撵人，只是如果叶蓁蓁不回，她又好早做打算。 “诶，过年能有几天假吗？杨叔，有几天啊？” 杨华明也没闲着，腰上围了件几乎已经穿不上身的旧衣服，手里捧着稻草正龇着牙编着夏季穿得草鞋。 解放鞋好穿是好穿，可常年在地里磨，解放鞋也不抗磨，尤其是他这种。 每年冬天，他都要多做几双草鞋，省下几个买解放鞋的钱，也是变相的一种挣工分了。 听见叶蓁蓁的问话，他忙松了手，摸了摸有些烤不上火的耳朵。 “这大冷天的，你们这些知青也下不了地，你想回去的话早点走晚点来没关系，十来天够不？” 十来天，叶蓁蓁当然是想回家的。 “那我回吧，不过不急，再等两天吧。”说着，人从火桶上翻了下来，跑回了屋子里，找了信签纸回到了火边。 “写信啊，对，该写封信，到时候让你爸来城里接你。” 杨华明看叶蓁蓁摊开纸下笔写信，还以为叶蓁蓁是给家里报信。 殊不知叶蓁蓁其实不是给叶春华和章素雯写信，而是给陆昱珩写。 知青都放假，部队里应该也是有假期的，陆家离北郴军区不算远，陆昱珩应该是要回的。但她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假，她怕他之后找过来，便先写信告诉他自己回家了。 “杨叔，大娘，那杨大哥杨大嫂他们回来过年吗？” 她走了，该不会杨家就剩村长俩口子自己过年吧？ “回的，他们每年都回。” 说起自己的儿女，滕建秀忍不住扬起了眉梢。 叶蓁蓁默然，她明白了，她回家去，正好给杨家老大他们挪地方呢。 想到这里，叶蓁蓁心里一紧，回家的时候，她可得把上次从陆昱珩那边带回来的那一背篓东西都带走。 万一放在屋子里，给杨家那个人翻了出来，就麻烦了。 “蓁蓁啊，你哪天走记得跟大娘说一声，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我腌的咸菜还有些分量，到时候你包些回家，让你爸妈尝尝味儿。” 这几个月来，叶蓁蓁住在他们家里，时不时的买肉打牙祭，她跟杨华明两个人也没少沾光。 滕建秀想着，虽然她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总好比过叶蓁蓁空手回去的好。 叶蓁蓁闻言，知她一份心意，忙点了点头。 “大娘做的咸菜，用来炒绍子特别香，我妈一定会喜欢的。” 听她这么一夸，滕建秀嘴上没说什么，面上却挂上了淡笑。 只要不嫌弃，就好。 两日时间，过得几块。 腊月二十二这天一早，天不亮，叶蓁蓁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将袋子里仅剩的两斤面粉和了，蒸了一大锅的馒头，自己装了几个在路上当干粮，剩下的就交给了滕建秀。 “好不容易做的，你带着路上吃吧，不用给我们留了。” “我带了好几个在背篓里，怎么都够我吃到家了。这些就留给你和杨叔吃了，就算是辛苦我杨叔送我去镇上坐车了。” 说完，杨华明替她背上了满满一背篓的东西，吭哧吭哧的朝着山路走去。 第100章 知青回城很难吗 昨天半夜里，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雪。 皑皑白雪垫了厚厚的一层，整个世界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雪衣。 叶蓁蓁和杨华明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进着，以前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走到镇上，今天生生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了大路上。 刚到大路上不久，就迎面看到一辆开得飞快的车子从身边飞过，溅起许多的雪沫子，扑腾到了叶蓁蓁的脸上。 “哎呀！开车的了不起啊，看到有人就不能稍微慢点儿吗？” 大冷的天，早起的也不只他们俩人，路上的积雪早已被人踩过，溅起的雪沫子夹杂着泥水，弄了叶蓁蓁一身，她忍不住回过头朝着那车骂了两句。 杨华明背着背篓抹着脸笑了笑，“你这孩子，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会骂人呢。要过年了，那车子里的人应该也是急着赶回家，你就别怪罪了。” 叶蓁蓁这才点了点头，忙把冻得发僵的手放到了嘴边哈了两口气。 “杨叔，今天真是多亏你来送我了，不然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镇上。” 杨华明摆了摆干裂褶皱的手，见叶蓁蓁的肩头上有几滴沾了泥巴的雪水，忙大走两步，替她轻轻拍了拍。 “你们来的时候，谁也不愿意住到我们家，那会儿我真是尴尬。这要是没人愿意到我家，我还真不知道点哪一个出来，都是一起来的，点哪个都不好。” 前路茫茫，光埋着头走路太无聊了，加上大路好走，不用像小路那样时刻警惕着，小心翼翼，连话也不敢说，杨华明忍不住说起了叶蓁蓁刚来时的光景。 那时候，他可真没敢想挑一个姑娘住到自己家里。 一来，城市里的姑娘爱干净，他家那口子虽然也是个利索人，但日子艰苦，多半时间都用来下地抢分，家里面的卫生条件怎么都赶不上城里。 二来，城里来的姑娘娇气，麻烦事情多，不住在一起还好，住在一起有点什么事说也说不清。 可没想到叶蓁蓁主动站了出来。 “我记得，那会儿我站出来，村长你还一脸担忧呢。是不是怕我从城里来，娇娇气气，给你和大娘添麻烦啊？”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那么想，看看知青点的那些个女知青，哪一个刚来的时候不娇气。 现在，好多人慢慢适应下来，也不过就是适应而已。 叶蓁蓁相信，只要有机会，这些人都会想方设法的离开。 说起来，上次杨桂凤说有一个名额，现在人还没定下来吧？ “叔，这知青回城的考核要求很严格吗？”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儿了？是不是想回城了？” 杨华明说着，嘴角带着笑意，一脸和气。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这不过两年我们也可以竞争这个名额了，想提前问问考核的条件。听说回城的名额很少，就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 杨华明摆摆头，摇摇手。 “你别担心了，等有机会回去了，我会想办法帮你留个名额的。”什么考核，其实都是他和大队会计商量着来。 如今，叶蓁蓁样样表现都十分不错，他一点不用偏心，也合该把名额给她。 叶蓁蓁听了之后有些感动，但转念一想，形势不好，叶春华也不在城里了，她回城了，也不一定有合适的安置。 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呢。 如是一想，倒也没觉得回城有多么多么重要了。 俩人说着话，好似走路都觉得快了一些。 眼看着，镇上的车站就要到了，经过路边的供销社，叶蓁蓁忙朝着杨华明喊了一声。 “杨叔，你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儿东西。” 杨华明正想问她买什么，就见她已经提着袋子蹦进了店内。 很快，她又出来了，将一个袋子递给了杨华明。 “叔，你把背篓给我放下来吧，车站就在前面了，我自己过去买票就行了。这些，算是我给你和大娘的一份心意，祝你们新年快乐，一切顺利。” 杨华明放下背篓，却不肯接她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叶蓁蓁哪里肯，忙追了上前，俩人拉拉扯扯之间，却没看到一辆车子从后面驶了过来。 “小心！” 看到车子快速驶来，正好叶蓁蓁拦在自己面前，拽着自己不放手，而自己则狠心一推，叶蓁蓁便朝着车子撞了上去。 一瞬间，杨华明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手连忙一伸，扯住了叶蓁蓁的胳膊，将她拽到了旁边。 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地上积雪融化成了薄冰，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脚，滑到了车轮前方，眼看着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车轮却还在慢慢往前轧。 “杨叔！” 叶蓁蓁刚刚站稳，就看到杨华明的脚快要被车轮压上，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的瞪着眼…… 就在杨华明都感觉到车轮已经挨到了自己的脚时，忽然却又触感一轻，再抬头一看，车子居然朝后退了一些。 那一刻，叶蓁蓁终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杨叔，快，快起来，你快起来。” 杨华明站起身，顺势捡起了刚刚叶蓁蓁脱手而出的东西，“早知道，我不如收下你的东西，好在有惊无险，不然我……” “就是，好在有惊无险，不然你这脚要是被压了，让我如何跟大娘交代？好了，你送我这么长一段路，赶紧拿着东西回家吧，我也要去坐车了。” 说完，替杨华明拍了拍衣服的积雪，转身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车门却被人打开了。 开车门的声音吸引了叶蓁蓁的注意力，她转过头正要看来人是谁，下一秒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谁让你在大路上跟人拉拉扯扯的了？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熟悉而暴戾的声音，惊得叶蓁蓁眼珠子一瞪。 “陆大哥！” 下一秒，她忙又朝着杨华明看了一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哥，你怎么来了？” 糟糕！ 村长应该没听见她喊什么了吧？ 第101章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你说我来干什么？”陆昱珩也看到了杨华明还在，朝着叶蓁蓁先瞪了一眼，而后替她拎过了东西，随手从车窗丢进了车子里。 “杨叔，好久不见。” 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递向了杨华明。 荷包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递向了杨华明。 看到车子里下来的人，杨华明忍不住呐呐的张了张嘴，“原来是小章啊，怪不得那车轮没轧到我的脚。” 肯定是小章认出了他们，将车子往后退了。 “杨叔，你跟蓁蓁以后可都别在大路上拉拉扯扯的了，今天亏得是我路过，要是别人，你们俩……多危险啊。” 杨华明忙点了点头，接过了他的烟，借着他的火，深深吸了一口。 “记住了，记住了，这不是蓁蓁丫头太客气了，不过送她一程，就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哪里敢收？”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分量不轻，肯定花了叶蓁蓁不少钱。 陆昱珩低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这点东西不算多的，就算是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就不跟你多说了，叔，你也回吧，下次有机会，到村子里再找你说话。” 说完，带着叶蓁蓁就上了车，油门一踩，车子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杨华明看着那跑得飞快的车子，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诧。 蓁蓁这表哥家里，不简单啊。 怪不得工资那么舍得给一个表妹花销，家里肯定是不差钱的。 不差钱的陆昱珩这会儿正一边开车，一边板着脸，一句话也不吭，却吓得叶蓁蓁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没办法，回去的路程还长，总不能一直相对无言。 叶蓁蓁挣扎了许久，终于厚着脸皮朝着陆昱珩嘿嘿笑了两声。 “陆大哥，我不是写了信说我今天就回家了，你怎么还跑来了？” “……” “陆大哥，我也不是故意跟杨叔拉拉扯扯，他不肯收我东西，我……” 叶蓁蓁说着，作势就朝着陆昱珩的肩头上拍了拍，手臂再一伸，正准备搂住陆昱珩的脖子，就见陆昱珩忽然一伸手，一把扯下了她的手臂。 “叶蓁蓁，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我在开车，你不要命了？” 陆昱珩板着脸，神色一片严肃，吓得叶蓁蓁再也不敢开口，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嘴巴瘪着，有些委屈，又有些惭愧。 陆昱珩开了好长一段路，一直从旁边的车镜里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眉头皱着，一脸不高兴，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等到了人烟稀少的路上，他才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回过头无奈的看着她。 “生气了？” 叶蓁蓁没回头看他，只摇了摇头。 陆昱珩哑然一笑，双手一伸，掰着她的肩膀将她面对着自己。 “不生气干什么一路都不说话？” “不是你说你在开车，让我别胡闹嘛。我安静坐着，不打搅你啊。” 说着，作势又要推开陆昱珩的手。 陆昱珩却一手用力握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腾出来在她的鼻尖上用力刮了刮。 “小气包，还说没生气呢。不过你生气我也不会跟你认错，这本来就是你错了，不管是跟杨叔在路边拉扯还是在车上准备跟我打闹，都是你不对。” 叶蓁蓁咬着唇瓣抬头看着他，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烁。 “可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嘛，干什么那么凶啊？” 她从过完生日之后，就没有见过他，她忙，他也忙。 好不容易他来找她了，却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全是凶巴巴的语气，她心里能好受？ 听着她委屈的口吻，陆昱珩忙伸出手，将她的身子搂进怀里拍了拍。 “傻瓜，我那又不是故意凶你，我看到车子差点儿轧到你，你可知道我当时手脚都差点不听使唤了？我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你，在老师和师娘面前也信誓旦旦的这么表示，结果回头我把你给轧了，你觉得老师和师娘能原谅我？待见我？” 这么一说，叶蓁蓁瞬间脸色一红，愧疚的垂下了头。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 是啊，她闹什么脾气呢。 若是别人，他指不定一脸冷漠的半句话也不会吭，也就是她，他心里着急担忧，才会不顾一切的吼出来。 她反而怪他，真是有点儿恃宠而骄了。 上辈子爸爸出了事情后，她见过他两次，哪有这样过？ 见她终于顺了毛，陆昱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难哄着呢。 不过，他愿意哄着她。 “那坐好了，咱们继续走了。” 就这样，车子在雪地里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陆昱珩才终于把叶蓁蓁给送到了杉树村。 吉普车刚一进村子的时候，就引来了乡亲们的注意，等车子停在了叶家门口时，大家伙儿的好奇心也渐渐淡了。 叶家刚回来时，也是一辆车子送回来的。 并不稀奇咯。 “昱珩，你怎么来了？” 车子刚熄火，叶春华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陆昱珩穿着军装从车子里走出来，忙笑着迎了上来。 不等陆昱珩搭话，叶蓁蓁也从车子里跳了下来，朝着叶春华就吼了一声。 “爸爸！” 而后整个人跟猴子一样窜到了叶春华跟前，一个弹跳，双手勾住了叶春华的脖子，赖在他身上撒娇。 “爸爸，我好想你，想我妈。” 陆昱珩看着那渐渐成形的曲线黏在叶春华的身上，唇线紧了紧，忙上前双手卡住了叶蓁蓁的腰肢，将她从叶春华身上给拽了下来。 “你都是大姑娘了，动不动就往老师身上扑不像话。” 叶蓁蓁闻言，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抬手就勾住了叶春华的胳膊。 “这有什么的，他可是我亲爸爸，怎么就不像话了？” 叶春华听着女儿的心里熨帖，但面上还是站到了陆昱珩那边，朝着叶蓁蓁说教起来。 “你陆大哥说得对，你是大姑娘了，不适合动不动就往爸爸身上抱了。再来，爸爸年纪也大了，可有点儿抱不大动你了哟。” 第102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说着，抬手就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 多年不干农活，这一回来就卯足了劲的干，干完了自家不算，时不时还要帮着郁菡母女干一些，这腰背累得常常酸胀不已。 刚刚叶蓁蓁那一扑，他还真觉得有些吃力。 叶蓁蓁重生一回，别的长进不敢说，对待父母细心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见叶春华揉了揉腰，她忙跳到了叶春华身后，轻轻的对着叶春华的腰际按压起来。 “爸，你是不是腰疼啊？是不是干活太累了给累的呀？” 女儿柔软的小手劲道刚刚好，按压的力道也恰到好处，叶春华瞬间舒展了眉心，点点头。 “是啊，这不干活挣工分，明年你妈就得喝西北风了。” 诶？ 说起章素雯，叶蓁蓁忙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看向叶春华。 “爸，我妈呢？她怎么没出来？” “你妈回你外婆家了，我打算明天在家跟你奶把家里的扬尘扫了，后天去接她回来。”章素雯的娘家与叶家隔得不远，就在隔壁村子，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这眼看着快过年了，章素雯居然不在家。 “我妈怎么这时候回外婆家那边？是不是我外公外婆哪儿不好啊？” 话一出口，叶蓁蓁便看到叶春华晒得有些泛黑的脸红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也出现了闪躲的迹象。 叶蓁蓁观察入微，能让叶春华害羞的事情，恐怕只有…… “爸爸，我妈是不是怀上了？我真的要有弟弟妹妹了？” 没等叶春华点头呢，叶蓁蓁就已经喜不自胜，拎着东西的双手用力的抖动着，激动的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太好了！ 太好了！ 不仅仅她这辈子的命运不同了，连爸妈的命运也不一样了。 “是有了，上个礼拜发现的。”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叶春华原本那点儿不好意思顷刻间没了，剩下的只是满心的喜悦。 蓁蓁这么开心，他和素雯拼着老脸再要一个孩子也值了。 而且他还发现，自打素雯被发现怀了孩子之后，他妈的暴脾气都比以前好多了，成天笑眯了眼，说话温温和和的。 嗯……就是素雯要冒些危险了。 “那去医院检查了吗？我妈的身体状况现在如何啊？” 叶蓁蓁没有盲目的喜悦，待看到叶春华有些担忧的神色时，她也恍然想起了章素雯身体方面的因素，忙朝着叶春华细问。 叶春华伸过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了？你们在路上走了一天，咱们进屋坐着再说吧？” 叶蓁蓁闻言，正要转身去车子里把背篓拿下来，就被陆昱珩给拦住了。 “我去拿吧，你随叔叔先回屋，外面太冷了。” 进了屋，顾清碧已经烧好了开水，见陆昱珩拎着一个背篓走进来，忙笑着朝他开口。 “小陆啊，你真是有心了，这么大老远的还特意跑一趟送蓁蓁回来，辛苦你了。来来来，坐下喝杯茶吧，粗茶，你别嫌弃啊。” 叶蓁蓁看着顾清碧很喜欢陆昱珩的样子，想着自己的心思，忙笑呵呵的朝着顾清碧道。 “奶奶，陆大哥可不只专程送我回来，还是他特意跑到长平村那边接我回来的呢。哦对了陆大哥，你年假放几天啊？年前还回部队吗？” 陆昱珩摇摇头，接过顾清碧递过来的热茶，坐到了桌边。 “谢谢奶奶，我不回了，年假有半个月。” 陆昱珩没有告诉叶蓁蓁，其实年假只有七天，只不过因为他这两个月连着出了三个任务，任务完成得都非常漂亮，但过程中难免有些损伤，上级为了让他养好身体，所以特意加批了七天假。 现在，他的身上还带着伤口呢。 “半个月啊，那……能在我家待两天吗？”好久没见面，她想跟陆昱珩多相处两天时间，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她都觉得格外餍足。 陆昱珩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她眉梢眼角都透着不舍，喝了一口茶，才点点头。 “那就辛苦你做饭来给我吃了。” “没问题！”见他应下了，叶蓁蓁忙拍着胸脯说好。 “昱珩来了，那什么……华子啊，等会儿你就去你老丈人家把素雯接回来吧，蓁蓁拢共也没几天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应该也愿意回来跟闺女待会儿。” 叶春华闻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诶，妈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 别说，素雯走了三四天了，这大冬天的，他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真是怎么都不容易暖和。想起来素雯在的时候，虽然她浑身火气比较低，但两个人搂着，那被窝里就是比自己单独待着热乎。 只是素雯刚刚显怀，孕吐有些厉害，孕期的口味又比较刁钻，偏想吃她妈做的饭菜，他这才忍着不舍把她送回了娘家。 这下闺女回来了，没准儿她瞧着闺女一高兴，孕吐情况都能好些呢。 “老师，师娘家离这边远吗？” “就在隔壁村，不算远，我等会儿去接，个把小时就回来。” 对于习惯了走路的人来说，翻过一座山的距离，还真不算远。 “下大雪了，师娘刚怀孕走山路怕不太好，这边有没有车子能走的路通过去，难走都不怕，我的车子都能过去。”他开的是部队里的车，找陆景桓借来的，为的就是把叶蓁蓁送到家门口。 别看杉树村比长平村穷，可巧的是杉树村反而有一条石子路通进村子里。 人家刚从大老远的隔壁省乡下把自己闺女送到家，叶春华哪好意思再麻烦陆昱珩，忙摆了摆手拒绝他的一片好意。 “没事的，她走不动我可以背她。你开了一天的车，还是留在家里好好歇会儿，妈，你给昱珩和蓁蓁下碗面条吃吧。” 说着，竟是要站起身往外走。 陆昱珩忙跟着他站了起来，“老师，您不用跟我客气，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里，您就跟我父亲一样，师娘自然就是我母亲。况且我是开车去接，又不是一步一步走过去，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来。” “噗……” 第103章 瞎喊什么呢？ 听了陆昱珩的话，正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的叶蓁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茶水溅了满桌都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父亲母亲！ 她发现，陆昱珩特别会给人挖坑呢。 她爸妈是他父母，那她是他什么人啊？ 这是占她的便宜啊。 “蓁蓁，你这是干什么呢？赶紧的，把你陆大哥带到咱们家屋子里去，火桶里你奶早上弄了些炭火进去……” 叶蓁蓁站起身，找了一张帕子把桌子擦了，双手插兜走到了陆昱珩旁边。 “爸，我觉得陆大哥说得对，咱们一块儿去接我妈吧。哦对了，我记得开车过去的话，要经过一个集市，到时候咱们去买点儿东西过去，我回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去看我外公外婆吧。” 叶春华听见叶蓁蓁毫不客气的话，忙朝着她瞪了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陆大哥跑了那么远的路，不辛苦的吗？你要看外公外婆，等过了年之后再去就是，今天就算了，我自己去接你妈。” 说着，有些顾忌的看了陆昱珩一眼，眸子里竟是歉意。 陆昱珩明白，他这是不好意思使唤自己呢。 毕竟在他看来，当了自己几年老师算不得什么，而他给他们的帮助已经很多了。 他的这个老师啊，就是如此的厚道。 也亏得他如此厚道，才让他父母当初那么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并且还在叶家住了不少时候。 不过，现在他对叶蓁蓁另有所图，他根本不喜欢叶春华把他当成外人一般。 “老师，我刚刚的话不是客气话，在我心里，你跟师娘跟我爸妈是没什么差别的，蓁蓁也是，我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所以，您就别跟我客气了，不然的话，那我也不住下来了，这就开车回云海市好了。” 说着，转身就走。 叶蓁蓁见状，忙跺着脚瞪了叶春华一眼。 “爸，陆大哥都说了不客气，你干嘛还这样啊？你这分明就是把他当外人了！” 学生转背就走，女儿还埋愿自己，叶春华顿觉无言以对。 还是顾清碧见势不对，忙开了口。 “那就麻烦一下小陆，带着他们父女俩一块儿去吧。不过记得早点回来，蓁蓁呐，去买东西的时候记得带两斤肉，再买点儿别的菜回来啊。” 家里日子清苦，陆昱珩要留下歇两天，那就不能继续那么清苦了。 顾清碧咬了咬牙，从兜里摸出来两块钱，递给了叶蓁蓁。 “奶奶，你把钱收着吧，我兜里有钱呢。” 从那边回来，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坐车不太方便，她什么都没给家里人买，嗯，趁着陆昱珩还在，她少不得还要麻烦他带自己进市区一趟呢。 顾清碧却执意要把钱交给叶蓁蓁，叶蓁蓁无奈，只得先收下了。 “那奶奶，我们就先走了，你先别忙着做晚饭，等我回来帮着你做啊。” 走路路程短，但费力，花的时间并不比开车绕行短，不过二十来分钟，陆昱珩的车子便饶过了山脚的山路，来到了蓁蓁外婆家所在的村子。 村子里的人听到车子的响动，纷纷围了出来，围着陆昱珩的车子看西洋把戏一般。 “哎呀，这不是素雯家的吗？你们家都开上车了呢？” 叶春华从车子里下来，忙朝着大家伙儿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我哪儿开得起车子，自行车我都没有一辆呢。”说着，教着叶蓁蓁喊了几个人，陆昱珩跟在旁边，也跟着叶蓁蓁舅舅舅妈表嫂的喊了一圈，弄得叶蓁蓁红着脸皮，急急忙忙跑进了外婆家的门。 进了院子，就对着陆昱珩瞪了一眼。 “那是我舅舅舅妈，你跟着瞎喊什么呢？” 亏得那些舅舅舅妈的注意力全被车子吸引住了，没人问他是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看着叶蓁蓁羞红的脸颊，陆昱珩忍不住上手轻轻掐了一把。 “迟早的事儿。” 叶蓁蓁又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服劲。 “是谁说的我还小，不要脑子里净想着事儿？哼，你可倒好，我看你时时刻刻都在想吧？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 “蓁蓁，你又跟你陆大哥耍什么脾气呢？还不赶紧进屋去找你妈去！” 叶春华在他们俩后面进门，没听到前半截的话，就听到了叶蓁蓁的那声‘哼’，以为她又跟陆昱珩耍小脾气，忙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支走了。 “昱珩啊，蓁蓁年纪还小，给我和你师娘惯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陆家这般帮助他们，他十分感激。 但想着郁锦程和刘志雄的下场，叶春华还是忍不住对陆家升起一些防备。 那可是陆家啊，就是他以前在云海学院任职时的云海学院院长提起陆老爷子都忍不住打一个哆嗦，更别提他了。 虽然陆昱珩是他的学生，他一直把他当孩子看。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陆昱珩已经二十有二，在部队里也待了好几年了，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需要他谆谆教诲的毛头小子了。 他真怕，蓁蓁总是对着人家发小脾气，把人家给惹怒了。 谁知道陆昱珩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不喜，反而扬了扬唇角，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老师想多了，蓁蓁这样，我挺喜欢的。老师也不用担心，我们俩不从小就这样过来的吗？要不是她，那几年跟着老师读书的时候，该不知道有多无聊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春华虽然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 “你不多意，那老师就放心了。走吧，进去打个招呼，咱们就回吧。” 陆昱珩再次摇了摇头，表示对叶蓁蓁的小脾气，毫不在意。 其实，她能够在他面前肆意妄为，他还真的是高兴呢。 因为他了解叶蓁蓁，不是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她是根本不可能那般不客气的。而且她现在对他耍小性子的时候更厉害了，皆是因为她心里欢喜他。 他更欢喜。 不用再等很多年，他就知道了，他心悦的姑娘，也心悦他，还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吗？ 第104章 奇葩舅母 章素雯娘家也有兄弟，还不少，足足四五个。 她回来待着，需要她妈给做饭，自然就不能白白待着吃白食，这不，叶蓁蓁他们进门之后，就看到她坐在灶门口，手里正拿着针线扎鞋底呢。 叶蓁蓁一看到她，视线第一时间挪到了小腹，却见与以前差不多样子，怀孕的时间还不长。 叶蓁蓁忙冲进门，对着她大喊一声。 “妈！” 章素雯坐了半天，被炭火的温度烤的有些晕乎乎的，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迷迷糊糊抬起头来，才看到叶蓁蓁就在自己眼前，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鞋底朝着板凳上一丢，忙站起身朝着叶蓁蓁扑了上来。 “蓁蓁，真的是你回来了？” 叶蓁蓁朝前迎了几步，一把搂住了章素雯。 “妈，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们了。” 和女儿抱了一下，章素雯就松开了双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着女儿上下左右的细细打量。 “瘦了，黑了，乡下的日子把你苦坏了吧？” 想到女儿一个人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待了半年，章素雯就心疼的直落泪。 想当初在城里的时候，这孩子有太阳的时候门都不愿意出一个，现在可好，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看着章素雯又掉眼泪，叶蓁蓁忙抬起袖子替她擦了擦，笑眯了眼的看着她，逗她开心。 “妈，你说我黑了我认账，可你说我瘦了就不对了。你摸摸，你摸摸这脸蛋，这腰，明明就是胖了好不好？其实也不是胖了，就是干活习惯了，肉比以前紧实了，这半年来，我一次病都没生过呢。” 她这话一出，不仅仅是章素雯，就连刚刚跟着叶春华走进门的陆昱珩都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那也苦，你当妈不知道啊，妈这半年又不是没干过活……” “妈！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爸该不好想了。你这是嫌弃他没本事呢，但你知道，爸爸已经很厉害了对不对？起码我也过了十几年的舒坦日子……” 这话说得，章素雯含着泪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尤其是看到自己兄弟家的那些个孩子这大冬天的还要进山砍柴下河摸鱼的，她家蓁蓁的日子算是好过的了。 “你们刚回来吧？陆……昱珩怎么也来了？让你爸过来叫我就成了，你们哪用全跟着来啊？那山上都下雪了，路多难走啊。” 看到一身军装的陆昱珩，章素雯惊了一下，差点儿叫了陆少爷，随即想到陆昱珩曾说过的话，忙又改了口。 “我也说我一个人来接你就行了，昱珩非要开车过来接你，我妈让咱早点回去，她外公外婆呢？不在家吗？” “我妈他们出去推磨了，我这几天嘴馋，想吃点儿她老人家做的渣豆腐。” 章素雯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叶春华却觉得歉疚不已，想当初在城里的时候，章素雯为了省钱就总是喜欢买豆腐之类的吃，没想到现在怀了孕，在自己家里连口渣豆腐都吃不上，还得回娘家才有的吃。 “你想吃怎么不跟我说？家里也不是没有豆子……” “家里的豆子也不多……”今年的口粮是去年的工分换的，只顾清碧一个人的工分，换得了多少？ 而且过年的时候还要推白豆腐，她要是吃完了，到时候过年怎么办？ “妈，没事的，你想吃就回去推就是了。豆子家里的用完了，还可以去买的嘛。” 叶蓁蓁明白，章素雯是想为了家里省钱。 与婆婆开口，怎么都不如与亲妈开口容易。 “哎呀，妹妹你这日子过得就是好，想吃豆腐张嘴就行了，不像我们，一年到头也吃不着几回。” “就是，前年我生老幺，咱妈也没说给我推点儿豆腐来吃吃。” 一家人没说上几句话，外面就冒出来好几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叶蓁蓁回过头走到门口一看，自家几个亲舅妈正围着陆昱珩的车子说着扎章素雯心窝子的风凉话。 “哟，这是蓁蓁吧？快过来快过来，这车子是谁的呀？” “舅妈，这车子可不是我家的，你们摸的时候可轻一点，摸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不看到这几个人还好，看到了叶蓁蓁的心里就忍不住冒起火来。 她这几个舅妈，她爸还在云海市的时候，家里的表哥表姐们没少到他们家打秋风，她爸看在她妈的面上，从来不曾苛待过，他们每次见她也都是亲亲热热的。后来爸爸遭难了，她妈带着她回乡下，母女俩还互相安慰，说是表哥表姐那么多，他们稍微帮助一下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结果呢？ 他们把她们母女看成瘟神一般。 再无来往就算了，她妈病了，她没钱给看病，哭着求着上门去，她这几个舅妈，哪个给过好脸？ “哎哟，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刺人呢？不过就是个铁疙瘩而已，摸一摸还能摸坏了？”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一个个还是将手颤巍巍的缩了回来。 叶蓁蓁见了，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去跟章素雯聊天去了。 很快，几个人也堵进了门，先是朝着叶春华问候了一番，而后看到了站在一旁穿着军装英姿勃勃的陆昱珩，一个个眼珠子都亮了。 “哎哟，这个小伙子长得可真好看，华子啊，这是谁呀？” 到底是亲戚，叶春华听见叶蓁蓁几个舅妈的话，忙笑着给他们介绍陆昱珩。 “这是我的一个学生，来帮我接素雯回家的。嫂子，弟妹，你们知道爸妈去哪儿推磨了吗？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叫一下人回来？” 叶春华的学生啊，那就是个城里人啊。 一时间，一个个的都激动起来。 喊人？ 谁有那个时间？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呀？在哪儿工作呢？” “家住哪儿啊，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呀？” “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叶蓁蓁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觉得这些人的吃相可真难看。 可她没想到，让她觉得更难看的还在后面。 她的大舅母，咧着嘴嘿嘿的走到了陆昱珩的身侧，一把抓住了陆昱珩的胳膊，笑眯了眼的看着陆昱珩。 第105章 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小伙子，看你这样应该还没结婚吧？我跟你说啊，我家老二就是蓁蓁的二表姐，今年十八岁了，也还没走婆家呢，你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啊？” ！！！ “大舅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面对他们的热情，叶蓁蓁急忙跑上前，气呼呼的拉开了那些舅妈们的爪子，将陆昱珩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们行了啊，陆大哥是来接我妈的，你们这是查户口还是怎么的？” 几个人正仔仔细细打量着陆昱珩呢，乍见叶蓁蓁跑过来当事，七手八脚就把叶蓁蓁合力先给推倒了一边。 “你这孩子，这儿没你的事了，赶紧去找你外婆去。” “就是就是，小伙子，蓁蓁还有个三表姐，不是我吹牛，我闺女长得可漂亮了，这十里八村……” 叶蓁蓁就这么被推到了外边儿，瞪着眼气呼呼的看着自家几个舅娘朝着陆昱珩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大表姐贤惠，二表姐能干，三表姐漂亮…… 一个个都能不能要点脸了？ 陆昱珩……陆昱珩那是她的好吗？ 可是如今自己只有十六岁，她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跳出去说出俩人的关系，否则的话，只怕章素雯你和叶春华都要被吓死。 于是，她只能咬了咬牙，再次朝着几个舅娘扑了上来。 “都说了人家是来接我妈的，人家对你们那几个女儿根本没有兴趣！他是不可能娶她们中的任何人的！” 这话一出，就有点儿过了。 尤其是几个人全都是她的长辈，就连叶春华和章素雯也走了出来，朝着叶蓁蓁白了一眼。 “蓁蓁，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章素雯训了女儿两句，忙陪着笑脸对自己的嫂子弟妹解释。 “这是他爸的学生，跟我们家蓁蓁跟亲兄妹似的。嫂子，弟妹，你们也别抓着昱珩不放了。” 章素雯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眉宇之间透着让几个人知难而退的暗示。 偏偏几个人当看不见似的，朝着章素雯就道。 “素雯，你这话就不对了，正因为他跟蓁蓁关系好，我们才这么上心呢。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也该娶亲了，春华是他老师，你不就是他师母，这事儿你也该替他张罗张罗才对嘛。” 替陆昱珩，陆家的小少爷张罗婚事？ 章素雯光是想想，头就摆得跟拨浪鼓似的。 “别了，人家家里有打算的，咱们就不用替他担心了。” 见章素雯不接招，几个人白了她一眼，又朝着已经出落得比章素雯年轻时还要漂亮些的五官，忍不住腹诽一句章素雯蠢。 这么好的小伙子，她居然不打算让蓁蓁先占着。 好不容易到了章家来，她们可不会放过。 甭管是哪家的姑娘，谁嫁过去都是好事儿。 如此一番，陆昱珩瞬间成为了众舅娘眼里的香饽饽。 唯有叶蓁蓁，被几个舅娘晾在了一边，跺着脚愤恨难平，委屈不已。 “几位舅母，那什么……我有句话想说一下。” 被围攻了半天，陆昱珩终于慢条斯理张了口，所有人都纷纷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嘴。 “那个……我虽然还没结婚，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也跟家里说过了，就等着再过两年迎娶进门了。” 众人一听，原来已经有了婚约在身，满腔热情瞬间消失了一半。 余下一般，那当然是好好巴结巴结，就算不能结亲，但看他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人，现在跟他混个脸熟也是好事啊。 “那你进屋坐，进屋坐啊。二弟妹，你跟我一块儿去做饭，三弟妹，你去喊爸妈回家来……” 蓁蓁大舅娘看到叶春华和陆昱珩放到了桌子上送给叶蓁蓁外公外婆的东西之后，眼睛闪了一下，忙朝着几个妯娌安排起来。 手一伸，就准备将那些东西全部拿走。 叶蓁蓁却急忙跑上前，一把压住了那些东西。 “大舅娘，不用忙了，我们不吃饭，等外公外婆回来了，说一声就走。” 不是她小气，而是这几个舅娘不值得她大度。 这些东西，都是陆昱珩为两个老人特意买的，她一点都不想让几个人占去了。 大舅娘见到叶蓁蓁按住了那些东西，脸上的喜色顿时一僵，正要发作，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两个老人的声音。 “这是谁来了？怎么还有车子啊？” “外婆，是我，蓁蓁来了。” 大舅娘还以为叶蓁蓁会出门，没想到叶蓁蓁只是仰起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紧跟着，她的婆婆进了门，那些东西自然落不到她的手上，妯娌几个对望了几眼，讪讪的离开了。 叶蓁蓁一家欢快的与两个老人道了别，再把东西交给了两个老人之后，就坐上陆昱珩的车子，离开了章家。 车上，章素雯想起叶蓁蓁今天对长辈的态度有些奇怪，忍不住训斥了两句。 “蓁蓁，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前回来，你都乖乖巧巧的，今天怎么净跟你舅妈他们对着干呐？” 叶蓁蓁从前在长辈面前特别老实，与在陆昱珩面前完全是两个样，章素雯素来引以为傲，自己的女儿乖巧得很。 没想到今天却让她吃了一惊，这丫头，胆子好像变大了。 她也知道几个嫂子有些私心，但偌大一个家，人人齐心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叶家，兄弟也不少。 好在顾清碧厉害，镇得住叶春华兄弟几个，又早早分了家。 “我哪有对着干？我不过是怕陆大哥被她们那啰嗦的劲头吓坏了而已。妈，你说舅娘她们是不是疯了，才看到陆大哥第一面啊，就拉着他要把表姐嫁给他，都不打听打听陆大哥的人品，万一徒有其表怎么办？” “砰……” 正在开车的陆昱珩手一抖，车子猛地顿了一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叶蓁蓁，我没得罪你啊，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徒有其表？ 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要上天啊？ 听见陆昱珩的话，叶蓁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嘿嘿一笑。 “顺拐了，顺拐了哈。你最好，你最好啦。” 第106章 婆媳矛盾 难得回趟家，章素雯又怀了孕，叶蓁蓁自然是要帮着顾清碧做饭的。 “奶，今晚多煮点米啊，等会儿把大伯二伯两家人一块儿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虽然前世叶春辉叶春生兄弟俩是因为有苦衷才不得不远离她们母女俩，偶尔帮个忙都要偷偷的，明面上半点都不敢帮助她们，可在叶蓁蓁眼里，到底觉得太过于凉薄了一些。 按照她的本意，最好是跟他们少往来的好。 可她却不能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这个家里，还有人需要顾及。 顾清碧一辈子勤勤恳恳，为了儿女奉献，从不要求他们为她做些什么，唯有一点，她见不得儿女离心。 哪怕当年对章素雯诸多不满，关键时候，她还是对着两个儿子耳提面命，多多少少要帮着点儿她们母女俩。 这一点，两个人倒是听话。 毕竟亲兄弟，有那么些情分在，可到底自己的能力都有限，能匀出来帮补叶蓁蓁母女的不多。 但叶蓁蓁也记了这个情，况且现在已不是前世，能够让顾清碧开开心心，她也愿意。 果然，听到叶蓁蓁的话，顾清碧眉梢眼角都透出了笑容。 “好啊，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半年在外面，看来没少学到东西。” 叶蓁蓁嘿嘿一笑，“那是，我住在那边村长家里，村长媳妇能干着呢，待人接物特别周到，我学了不少。奶，我还学会了不少吃食的做法，等过两天空了，我去找找有没有材料，给你做一些尝尝。” 顾清碧笑眯了眼，和蔼的对着叶蓁蓁点头。 “好，好啊……” 太好了，起初说蓁蓁要去下乡插队时，她可真是捏了一把汗。 这闺女，模样好，性子好，可就是在城里长大，被叶春华和章素雯养得有些娇气了。刚回来时，那脸蛋嫩的，她都不忍心让她去干活。 可为了让她插队之后能活下去，她只能狠心让她先磨一磨。 现在看来，这孩子韧性不错，看起来娇娇弱弱，但却并不娇气。 顾清碧高兴了，可章素雯却不开心了。 “妈，要不还是等大年夜的时候再让大哥二哥一家过来吧。这……这一大家子聚起来，我怕蓁蓁买的这点儿东西不够……” 章素雯这话一出，叶蓁蓁就知道事情要糟。 可是章素雯的话已经出口，她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忙转过头去看顾清碧，就看到顾清碧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蓁蓁，别撮了，你们自己一家子吃吧，我……我今晚去你大伯家吃去！” 说着，红着眼就朝外走去。 “妈，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是心疼这点东西，我就是……你看春华都没工作了，这以后我们一家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当我不知道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吸血的蚂蟥是吧？行，那我不跟你们过了成不成？” 顾清碧气红了眼，说着就迈开步子要往外走。 叶蓁蓁急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顾清碧的胳膊。 “奶，奶你别生气，我妈她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妈不会说话吗？她不是舍不得那点东西，她只是心疼我爸呢，还有她肚子里又有小弟弟了，这之后花费肯定不少，到时候若是没有一点积蓄，万一又像生我时候一样……” 叶蓁蓁无法，只得将章素雯过去生她的辛苦拉了出来，引起顾清碧的愧疚，从而不再为难章素雯。 顾清碧倒是再没闹着要走，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叶蓁蓁也不敢再劝，只转过身又去撮米。 正准备多撮一些，就听见顾清碧的声音响了起来。 “算了，你少撮一些吧，小陆在，你大伯二伯不来不好，就请他们俩过来吧。” 说完，迈着步子走出了灶房，路过章素雯的时候，看也没看她一眼。 叶蓁蓁回过头，就看到章素雯脸上的愁绪更浓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妈，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你干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明知道我奶喜欢看一家子和和气气，你……不过就是一两块钱的事儿，就当是我请客不就好了吗？” 在长平村的这半年，有四个月她做了买卖，到如今蛋糕的生意还在做着呢，七七八八挣了有二百多块钱，和杨桂凤还有陈二狗分了之后，她一个人兜里也还揣了一百左右。 顿把饭，她还请得起。 可她挣了钱，章素雯也不知道，见女儿也指责自己，章素雯不由红了眼眶。 “要是以前，你爸有份工资在手，你当我会心疼这顿把饭的事儿吗？可你看看你爸，这半年来，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再看看我这双手，蓁蓁，咱们家不比从前了呀。” 说着，委屈的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叶蓁蓁心里一疼，忙走上前替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奶这不是退步了吗？你还怀着弟弟呢，快别哭了，心思放宽一点，不然很容易影响肚皮里的孩子的。” 听着女儿的柔声安慰，章素雯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摸了摸脸颊，走到了灶门口帮叶蓁蓁烧起火来。 没过一会儿，顾清碧抱了一大捧柴禾走进来。 “这次就按你的意思来了，你别哭丧个脸好像我虐待你似的，小陆还在呢，你好歹也是当了妈的人，别这么不知轻重！” 章素雯闻言，忙点了点头，朝着顾清碧扯了一抹笑容。 “诶，妈，我知道了。” 顾清碧点点头，但脸上之前的喜悦已然不见，章素雯的笑容也尴尬僵滞。 叶蓁蓁默默看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没想到竟成了这样，哎…… 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叶蓁蓁在忙，叶家的每个人都在忙。 这个时候，叶春华本该好好陪陪陆昱珩说话，可他却不得空。 趁着空闲，搬了木马在院坝里，用锯子锯起了从山上扛回来的木头，准备锯了劈了当柴烧。 一来二去，剩下陆昱珩在一边坐在椅子上，闲得发慌。 第107章 喝多了 他哪里坐得住？ 坐了没有五分钟，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晃到了叶蓁蓁的身边。 “蓁蓁，你们家的斧子，在哪儿呢？” “你找斧子干什么？” “老师在锯木头，应该是要劈了当柴烧，我去帮帮他。” 叶蓁蓁顿了一下，头微微歪了歪，果然听到外面传来锯子被拉响的声音。 可是…… “你会劈吗？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不小心劈到脚就不好了，你还是坐着歇会儿吧，坐不住就到处逛一逛。” 陆昱珩闻言四处瞄了一眼，伸手就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嘴凑到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你爸在那忙得汗流浃背，我一个壮劳力在旁边看热闹，回头他能把你嫁给我？” 叶蓁蓁捂着胸口稍稍退了一些，远离了他，并向他抛了个白眼。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要干活是吧，喏，我妈旁边那个木桩看到了吗？斧子就在那背后，你自己去拿吧。” 说完，转过头洗起菜来。 飞扬的嘴角，被她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昱珩去拿斧子，毫无疑问，章素雯和顾清碧都持反对意见。 一个觉得人家是客人，让人干活不好。 这是顾清碧。 一个觉得人家可是陆家的少爷，别说劈柴了，在家怕连柴长啥样都不知道，万一伤了哪儿，这多不好？ 这是章素雯。 可是，陆昱珩是谁啊？ 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力气大，而且与生俱来带着一股让章素雯畏惧的气势，手一伸，捞走了斧子扬长而去。 “昱珩，你别……” 章素雯起身就准备去把人拉回来，叶蓁蓁见状忙叫住了叶蓁蓁。 “妈，你就让陆大哥去吧，咱都在干活，也没人陪着他，他无聊得慌呢。” 章素雯闻言，朝着叶蓁蓁就狠狠瞪了一眼。 “你这孩子，对你陆大哥怎么这么不客气呢？人家辛辛苦苦送你回来已经很难得了，现在你还让人家劈柴，人在家怕都没干过呢。” 叶蓁蓁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那你去，你要是能把他叫回来，算你赢了。” 人家要在你跟我爸面前图表现，我能怎么办？ 章素雯本来要追的，可一见叶蓁蓁摊手的动作，顿时又愣住了。 陆昱珩那性子，还真不是她说得动的。 算了，老叶也不是傻子，他应该会阻止的吧？ 结果，没多久，灶房里的三个人，就听到外面拉锯声和劈柴声一块儿响了起来。 “滋……啦……滋……啦……” “啪……啪……啪……啪……” 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就跟交响乐似的，居然显得格外和谐而动听。 叶蓁蓁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饭菜也在她们的忙碌之中一道一道上了桌，只做了请叶春辉叶春生的饭菜，叶春华是不好出面去请人的，最后是顾清碧去的。 可尽管是顾清碧出面，但两家都是知道叶蓁蓁回来的，更知道叶蓁蓁是被开着大车子送回来的。能开那么大车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你奶可真是越来越偏心了，明知道家里来了贵人，可舍不得让咱们跟着去认识认识。” 叶春生媳妇吴大美见顾清碧领走了叶春生，忙朝着儿子儿媳妇翻了翻白眼，酸溜溜道。 “就是，不过一顿饭而已，生怕我们去把他们吃穷了。” 婆媳俩，别管窝里合不合，对外肯定是一条心的。 好在旁边还有个明白人，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妈，小青，你们说什么呢？奶都说了，过年的时候再一块儿聚聚，蓁蓁会在家过完年才走呢。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生子，聚在一起那就是十好几个人，不要东西来吃啊？三叔都没有工作了，他们节省一点也没错。” 作为一个顶着家里房梁的男人，叶忠军十分体会得到叶春华俩口子日子的不易了。 不过他的理解，没得到自个儿母亲和媳妇的理解，俩人齐齐朝他瞪了一眼，转过头往灶房走去了。 三房的饭吃不着，他们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可没过一会儿，就听到灶房里传来了婆媳俩的争执声。 “你放那么多苞谷面做什么？那边红苕我都洗干净了，你眼瞎啊？” “我没看到啊，妈你不早点说，这都掺水了，怎么办？” “凉拌！烧火吧！” 那一来二去的声势，吓得叶忠军摇了摇头，赶忙朝着后院走去。 * 不管两房屋里人如何不满意，叶蓁蓁一家是不知道的。 饭桌上，叶家三兄弟拉着陆昱珩一杯一杯的倒酒喝，加上叶蓁蓁财大气粗割回家的肉炒了一大碗，几个人吃得哧溜作响，格外引人食欲大增，就连这阵子孕吐严重的章素雯都吃掉了一整碗的两糙饭。 叶蓁蓁却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一边看着陆昱珩一杯一杯酒下肚暗暗担心。 不会喝醉了吧？ 万一喝醉了，等会儿说胡话怎么办？ 他的酒品不知道怎么样，万一喝多了就喜欢闹腾，在她的父母长辈面前说了什么乱八七糟的话怎么办？ 听说酒后吐真言呐！ 叶蓁蓁是越想越担心，直接用筷子拄在碗里，手抓着筷子顶部，下巴支在手背上，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春华等人。 “蓁蓁，你怎么不吃了？发什么呆呢？” 章素雯习惯性的照顾长辈小辈，刚给顾清碧夹了一筷子菜，转身夹了两块瘦肉正要放进叶蓁蓁碗里，就看到女儿把筷子拄着。 叶蓁蓁怔了一下，回过神来。 “我怕陆大哥让我爸他们给灌醉了呀。” 说完，忙朝着叶春华撒起娇来。 “爸，你们多少吃点菜啊，别光喝酒，喝酒伤身啊。还有陆大哥，你们三个喝他一个，万一把他灌醉了怎么办？” 叶春华闻言，正准备朝着学生举出来的酒杯顿时僵在了空中。 “我……我……那我不喝了。” 叶春华正要缩回手，却听见清脆一声响，陆昱珩已经用自己的杯子迎了上来。 “老师，这杯我就您，感谢您之前几年的谆谆教诲。”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了，老师，大伯二伯，你们也别喝了，蓁蓁说得对，喝酒伤身，不仅是我，你们也是。” 说完，放下了酒杯，开始吃菜。 饭后，叶蓁蓁跟着帮顾清碧收拾，叶春华喝了些酒，加上要陪着章素雯，被顾清碧撵回了屋。 等她收拾完，想领着陆昱珩回屋睡觉时，却发现人不在屋子里。 第108章 甜蜜相处 “陆大哥！” 找了一圈，发现陆昱珩居然坐在车子里，头埋在方向盘上趴着。 叶蓁蓁打开车门，爬上了副驾座，拍了拍他的肩。 “陆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难受啊？” 陆昱珩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就是困，在这儿趴会儿。” 说着，人抬起头来，就听叶蓁蓁噗嗤一声笑了。 “让你使劲喝，瞧着脸红的，都跟猴子屁股差不多了。头疼不疼啊？要不然我去做点儿什么东西给你解解酒啊？” 说着，就欲转身下车。 手却忽然一热，下一瞬，整个人就被陆昱珩搂进了怀里。 “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热，唔，你身上好凉，让我抱会儿就好了。” 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就好了。 陆昱珩猝不及防的拥抱，加上拥抱的地点有些不合时宜，叶蓁蓁浑身都僵了。 可听着陆昱珩近在耳畔的喘息，闷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自己的颈间，耳际，微醺的酒味也随着他的气息飘进了她的鼻息，让她脸上有些发热，好像也喝了酒一样。 “陆大哥，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万一……万一被她家里人看到了怎么办？ 叶蓁蓁朝着车窗外面看了一眼，天际虽已擦黑，可毕竟还没全黑，万一哪个人走出来，就能清楚的看到俩人抱在一起的光景。 “不，抱着你舒服，嗯……真凉快。” 说着，陆昱珩将脸凑到了叶蓁蓁的脸侧，捧着她的小脸就用自己略微有些胡茬的脸凑过来使劲的磨蹭。 “……” 脸颊感受到几分摩擦疼意的叶蓁蓁，顿时吓得浑身血液僵凝。 很快，她又听到了陆昱珩隐忍的闷哼，和不满足更加用力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压。 “蓁蓁……蓁蓁……” 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从他嘴里冒出来，满含了无限情谊。 叶蓁蓁并不真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了，她的骨子里是已经活过一世的女人。 按照他前世亲口交代的话，他上辈子是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哪怕只是发泄欲望都没有。 而现在，他已经二十二了，又是个军人出身，面对着她这个他喜欢的姑娘，他肯定会有想法的。 可为了让她安心长大，他肯定不会越雷池半步。 抱着她，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大的放任了吧？ 果然，陆昱珩抱住她后，除了用力的将她往怀里带，脸颊用力的在她的脸蛋上蹭啊蹭的以外，并没有将双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就算喝醉了，他也还是尊重她。 可正因为如此，才越让叶蓁蓁觉得心疼。 她的陆大哥啊，不愧是她放在心上一辈子的男人。 眼角微热，一滴泪顺着面颊滚落而下，叶蓁蓁忽地抛开了脑子里的担忧和矜持，双手一张，反手搂住了陆昱珩的脖子。 “陆大哥……” 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空等一世。 一双素手，捧住了陆昱珩的脑袋，将两个人的脸颊分开，离开了她冰冷的脸颊，陆昱珩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正要将她重新带进怀中，却忽然唇上一凉。 先是一凉，随后便感觉到唇上的东西又软又嫩，让他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忍不住伸出舌头尝了一口。 嗯……还有些淡淡的甜味儿。 叶蓁蓁本来只是想浅浅的亲上两口，安抚一下他。 可没想到，陆昱珩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口不算，紧跟着，就如狂风扫荡一般，用他的唇舌在自己的口腔里游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浑身力气仿佛被人抽走，瘫软的倒进了她的怀里，低吟出声。 “嗯哼……” 就这一声轻哼，却将陆昱珩从迷醉中惊醒。 他忽然一抬头，微醺的目光渐渐清明，待听清叶蓁蓁的低吟就从……就从自己怀里传来，吓得忙一把将叶蓁蓁推回了她的座位上。 “我……对不起，蓁蓁，我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了。” 说着，感受到唇上传来的黏腻感，便猜到了自己干了些什么，抬手就朝着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 “我……我以后不能再喝酒了！还有你，明知道我喝多了脑子不管事，你……你怎么不推开我？除了这个，我……我还有没有冒犯你更多？” 那暗沉的嗓音听着，竟然有几分紧张和局促，与叶蓁蓁熟悉的沉稳而内敛的他截然不同。 “噗嗤……”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与之前大不一样，尤其是与前世后来那个不可一世的陆长官，太不一样了。这样的他，显得有些可爱，让叶蓁蓁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着她开怀的笑声，陆昱珩却觉得郁闷。 他怎么能借着酒意就对她不规矩呢，他是他心爱的姑娘，是他的心尖尖，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薄她？ 她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太懂…… 想到这里，陆昱珩的面色沉了沉，再次朝着叶蓁蓁认真的道。 “蓁蓁，这次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了。再有下一次，你一定要阻止我，哪怕动手给我两耳光都行。” 说完，抬起手就准备再给自己两耳光以示惩戒。 叶蓁蓁却一抬手就给他拦住了。 脖子一伸，头一抬，就在他的脸颊处又亲了一口。 “陆大哥，这不是你的错，刚才……刚才其实是我自己先亲了你的。” 陆昱珩闻言，脸色瞬间一黑。 “你说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理智全无，兽性大发，差点儿将她就地正法了。 竟是她先主动的？ “是我先亲你的，陆大哥，你做得很好，喝得都迷糊了，也只是抱着我，就只是抱着我而已。是我，是我自己没忍住……”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你这丫头是不是傻？我什么人啊，我……我现在可是成年人了，加上满脑子里都是你，你那么做就不怕我理智全无，真的把你……把你怎么样了，到时候你多吃亏啊？你才十六岁，你知不知道？” 陆昱珩的话，教训与心疼并存，还有一丝丝后怕。 好在他自制力还算好，时时刻刻警戒着她的年纪还小，不能越雷池半步，不然今晚这车子里就得出大事！ 第109章 被拽下了车 “知道啊，就算你真的想……我给你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叶蓁蓁就知道陆昱珩肯定又要生气，忙捂住了他的嘴。 “陆大哥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因为我知道，你虽然醉了，但脑子里也肯定留有底线，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 陆昱珩发现，两个多月不见，这丫头不见胆子见长，就连嘴皮子都变厉害了。 歪理一套又一套，弄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屋睡觉吧。下次，再别这样了，我等得起，我等得起你长大，也可以等到结婚的时候。” 见他不追究了，叶蓁蓁扬眉笑了一下，伸手打开了车门跳下了车。 下车之后却没马上走人，而是回过头，轻轻的朝着还坐在车子里的陆昱珩嘿嘿一笑。 “陆大哥，刚才的亲吻，我好喜欢啊。” “……”疯丫头！ * 两天的时间，对于长久分离的人来说，太过于短暂。 哪怕叶蓁蓁把很多事情都抛在脑后，尽可能的跟陆昱珩待在一块儿，也还是觉得相处的时间太短太少了。 腊月二十五，陆昱珩必须回家了。 “陆大哥，还是我去送你吧。” 吃过了早饭，陆昱珩就准备走了，趁着顾清碧给陆昱珩装腌菜的功夫，叶蓁蓁急忙跑回屋，换了一身厚厚的棉袄，带上了杨桂凤为她做的手套和围脖，跑到了陆昱珩的车边。 “不用了，雪还没化，你一个人等会儿走回来我不放心。” 叶蓁蓁却没管他，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陆昱珩皱眉，想去撵她下来，顾清碧忙给拦住了。 “小陆啊，就让蓁蓁送你一段路吧，不过别太远了，天冷她一个人回来不方便。这些腌菜不值钱，但胜在味道还可以，拿回去切碎了和着猪肉炒成绍子下面吃味道还可以。别的，奶奶也送不起，希望你别嫌弃。” “不会的奶奶，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不多留了，等开了年，我再来接蓁蓁。” 掂了掂手里腌菜的分量，陆昱珩的心里一片柔软。 这年头，对于城里人来说，这些腌菜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乡下人家来说，这好几斤的腌菜也能下不少顿饭了，尤其是冬天，新鲜蔬菜少，野菜也都枯萎了，腌菜几乎成了最主要的菜。 顾清碧送了这么多给他，那份情谊，他怎么敢嫌弃啊？ “好，好，那你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呐。蓁蓁，你也早点回来，别在路上乱晃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外面风大冷的很，你赶紧进屋烤火去吧，我送一段路就回来。” 车子开了，缓缓驶离杉树村，可没驶出多远，就停在了路边。 “下车吧。” 陆昱珩轻描淡写的开口，俯身替叶蓁蓁打开了车门。 叶蓁蓁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家的房子还看的一清二楚。 “再送一段吧，这才开了还没有五百米吧。” 就送这么一段距离，也太儿戏了。 “乖，下车吧，不过一个礼拜左右，我就会再来的。”陆昱珩抿着唇，一脸正色，不容叶蓁蓁拒绝。 叶蓁蓁咬了咬唇，眸子里露出不舍，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味道。 “我想陪你多一会儿嘛，你再往前开一会儿，等看不到村子了，我就下车。” 本以为用上撒娇的口吻，陆昱珩能心软，让自己多陪着开一段路。 可没想到，陆昱珩却无动于衷，直接下车将她给拎了下来，用力的抱了一下然后松开，脸色肃穆非常。 “马上回去，别让我担心，行吗？” 都已经被拽下了车，能不行吗？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一些。要不然过完年你还是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到镇上坐车过去就行了。” “过完年乖乖在家等我，我初三过来，初四一起去S省。” 扔下这句话，陆昱珩再没说别的，油门一踩，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缕黑烟飘散在空气里。 * 送走了陆昱珩，叶蓁蓁终于得了空闲来找郁菡。 再见郁菡，叶蓁蓁差一点没敢认。 “菡菡姐……” 郁菡黑了，瘦了，不过好在她从小气质就偏清冽沉着，此刻见她沉着脸，叶蓁蓁也没觉得有多陌生，只是有些心疼。 这一心疼，脸上的表情都跟着收敛起来。 反倒是郁菡，乍一见到叶蓁蓁出现，忙咧开了嘴角。 “蓁蓁，你回来了？” “嗯，回来过年的，菡菡姐，这段时间你跟伯母都还好吗？” 其实不用问，叶蓁蓁也知道母女俩过的什么日子，毕竟前世她也曾亲身经历过。 “还好，起码还活着不是吗？不过也多亏了你，大老远的还惦记着我和我妈，要不是叶叔叔常常偷偷接济我们，我们的日子估计更难过。” 郁菡说着，停止了挖土的动作，拎着叶蓁蓁进了门。 破旧的屋子昏暗潮湿，湿冷的气息从屋子每一个角落扑面而来，冷得叶蓁蓁打了一个激灵。 “很冷是吧？你先去灶门口坐着，我放了锄头就过来给你烧火烤。” 叶蓁蓁没动，站在原地等着郁菡回来，将手里的包袱朝她递了过去。 “你知道的，我在那边动了点歪脑筋挣了几个钱，别的东西买不起，给你和伯母一人做了一件棉衣。衣服里面夹着两盒雪花膏，冬天天寒，手上容易长卷口，你记得每天晚上擦一擦。” 郁菡闻言，准备伸出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你……你挣几个钱不容易，做衣服就不说了，买那雪花膏做什么？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她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有饭吃有衣穿就不错了，还擦什么雪花膏。 “这又不是让你擦了香香的，只不过是让手别开卷口而已，喏，你看，我这还没怎么干活都有一些。” 叶蓁蓁存了心要把东西送掉，郁菡怎么都拒绝不了，干脆就收下了，放到了旁边。 “蓁蓁，你做那个买卖，真的能挣钱吗？” 郁菡说话的时候，不停交握的双手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其实，每天干活回到家躺在床上不想动弹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叶蓁蓁在信里说起的那个秘密。 第110章 引诱郁菡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苦不苦？ 答案自然是苦的。 白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还好一些，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身体上的疼痛，内心的焦躁齐齐涌了出来，变得格外的不容忽视。 好在每天足够疲倦，躺在床上想不了多久就会浑浑噩噩的睡去。 有时候在梦里，还会梦到爸爸被带走的那一天…… 但尽管苦，郁菡从未像她妈一样，想过自绝，想过去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郁锦程被带走之后，整个郁家门可罗雀时，她都没想过一死了之。 何况，一直都只喜欢和付莎莎玩在一起的叶蓁蓁忽然变了，她居然跑来安慰她，鼓励她，还明里暗里各种帮衬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变了，但郁家已经彻底败落，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的，她倒宁愿相信叶蓁蓁真的是一片好心。 但叶叔叔也辞了职，叶家的情况比他们家好不了多少。 虽然叶春华一再强调会帮着她们，她却不敢全靠着人家接济。 她以为，她们母女的日子就会这样暗无天日的过下去，不，应该说是熬下去。 直到叶蓁蓁在信里给她夹带了一次比一次多的大团结，她也忍不住心动了。 看着郁菡黯淡的眸色里绽放出来的微光，双手紧握颤抖，叶蓁蓁不由勾了勾唇，抬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菡菡姐，我做的不是一件好事情，最起码在当下，这事是被所有人所唾弃甚至犯法的，本不应该让你萌生跟我一样的念头。可我想着，你和伯母的日子已经这么苦了，再苦还能怎么样？不如另谋出路，只要你们小心一些，挣到了钱，偷偷的给自己买点儿好吃的，总比成天拼死的干活最后把自己累坏了好。” 母女俩都没怎么干过活，成分又因为郁锦程而变，她敢说，俩人就算能熬到雨过天晴，身心都将承受巨大的摧残。 既然这样，不如偷偷挣几个钱，虽然不能明面上大肆改变，但兜里有钱，起码心理上轻松一些。 “嗯，我明白，这日子太苦了，别人的冷言冷语也就算了，关键是每天都在干活，回到家恨不得饭都不用吃就躺着。你还让我学习，就这境地，我……我哪有时间学习啊。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 蓁蓁信里说的是她是做吃的卖，身边还有个会做衣服的小姑娘跟她合伙儿，可做吃的这方面她却没有太好的天份。 “只要你决心要做，等雪化了，我们俩找机会一块儿到城里的黑市瞧瞧去再说吧。” 上辈子两个人境地差不多，谁也顾不上谁，她还真不知道郁菡擅长什么。 “好，那你到时候来叫我吧。” 叶蓁蓁点点头，“好，菡菡姐，我这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没看到伯母人呢？” 郁菡正准备回话，就听到宋瑞香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蓁蓁来了，菡菡，怎么不烧火呢，这屋子里多冷啊。” “马上就烧。” 说着，郁菡就弯腰朝着灶门口走去，叶蓁蓁则站起身来，走到了宋瑞香面前。 “伯母，你快过来，我给你和菡菡姐一人做了一件衣服，你快过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宋瑞香这个人，给叶蓁蓁的印象不太深，虽然前世一直住在一个村子里，但是宋瑞香给她的存在感并不强烈。 就跟之前住在城里一样，每次她去郁家，母女俩都不怎么爱说话。 但是郁锦程以前对她特别好，有时候给郁菡买东西，都会想着给她带一份，就算看在郁锦程的面子上，她也应该对郁菡母女好一些。 “这……这不太好吧？我……我旧衣服还有很多，将就还能穿……” “马上要过年了，当然要穿新衣服了。又不是直接去成衣店里买的贵重货，是我请一个朋友自己缝的，伯母你别嫌弃不好看才好呢。”说着，提起了袋子，把给宋瑞香的那一件抖了开来。 宋瑞香回了，叶蓁蓁不好跟郁菡讨论做买卖的事情，宋瑞香话也少，叶蓁蓁跟她说不上多少，等了一会儿就干脆提出了回家。 “在这儿煮饭吃了再走啊，蓁蓁。” 宋瑞香穿着叶蓁蓁带来的新棉袄，热情的想要留客。 “不了，我刚想起来的时候没跟我妈说，我怕久了不回去她担心，改天我再过来。菡菡姐，那我走了，你慢慢忙啊。” 郁菡微笑，朝着她颔了颔首。 “你这孩子，蓁蓁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不开口留她吃饭呢？” 郁菡没说话，反而拧着眉头看向了宋瑞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妈，这阵子你怎么总是早起不见人？你去哪儿了？” 宋瑞香猝不及防，眉心一跳，很快便转过身准备脱下身上的棉袄。 “没去哪儿啊，就是出去逛了逛……” “逛？外面那么冷，地上还垫着雪，有什么好逛的？”郁菡眉心一皱，心底一沉，直觉宋瑞香是在撒谎。 “我天天在家里憋得难受，出去透透气不行吗？” 见宋瑞香一直否认，郁菡也没强求，随意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 过了两天，叶蓁蓁果然来约她进城了。 郁菡还以为俩人就是到镇上看看而已，知道被叶蓁蓁拽着上了镇上开往常义市市区的班车，郁菡才回过神来。 “蓁蓁，我们不是到镇上就行了吗？怎么还要往市里去，还是往常义市去？” 杉树村虽然属于云海市，但其实从她们这个镇上，到常义市市区反而要近一些。 可是近一些，也是要坐车才能到的，走路的话，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叶蓁蓁瞄了一眼车上的其他人，拽着郁菡走到了最后一排，在她耳边低声道。 “咱们临远县你应该是去过的吧？去过的地方我就不带你去了，我跟你说，要想挣钱，市里比县里容易许多。” “可是车费也贵吧，我刚刚看你给了六毛钱，一个人就是三毛钱，一个来回也得六毛……” 曾几何时，六毛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 如今，别说六毛，就是六分那都是恨不得全部花在刀刃上的。 “等你真的摸到了门路，你就会发现，这几毛钱花得很值。” 第111章 章素雯见红了 在叶蓁蓁的游说下，郁菡终于安下心跟着她来到了常义市的黑市所在。 不得不说，这偏僻隐晦的黑市，生意却远比外面的大商场来得热闹，人人摩肩接踵，处处人声鼎沸。 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买卖，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郁菡却看得心直往下沉。 以前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现在是除了埋头干活，什么也不会。 做吃的，她除了能把饭做熟，勉强能入口以外，什么好不好吃，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以内。 缝衣服，做衣服，也都不是她的强项…… 逛了一天下来，整个人又倦又累，和叶蓁蓁一人买了两个馒头吃后，就灰心丧气的坐上了回家的车。 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叶蓁蓁抿了抿唇，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菡菡姐，要不然……我把做蛋糕的方子写给你，你照着做了来卖吧？” 只是这样宋瑞香就会知道一切，她怕宋瑞香那个老实巴交的模样，藏不住什么秘密。 郁菡也深知自己母亲的性子，摇了摇头。 “别了，算了，就这样吧，干活虽然辛苦一点，但起码不用提心吊胆。” “那要不然，咱们去找刚才那个大哥……” 叶蓁蓁想起另外一个人，话只说了一半，郁菡就连忙摇头。 “更不行了，那个风险更大。算了，蓁蓁，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干活吧。” 叶蓁蓁抿了抿嘴，本以为拉着她出来见了那些人挣钱的场面，应该可以让郁菡更加坚定不移的迈出那一步。 谁知道她居然瑟缩了。 真是始料不及。 可叶蓁蓁也不敢太急进了，只好安抚着郁菡，让她不要着急，慢慢考虑。 郁菡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打算放弃这条路。 太难了，而且太冒险了。 “菡菡姐，你别太焦虑了，这事不着急，你慢慢考虑一下。” “好，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行到了叶蓁蓁家门口，郁菡朝着她笑了笑。 叶蓁蓁摇摇头，“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再说吧。” 说完，正拉住了郁菡的手，就看到大伯叶春辉站在他们家门口朝着她奔来。 “蓁蓁！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爸和你奶送你妈进城了，路上没碰到吗？” 什么？！ “大伯，怎么回事？我妈好好的进城做什么呀？” 叶春辉叹了一口气，眸色有些凝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中午那会儿，你妈忽然说肚子疼，说是有点见红……” 不等叶春辉说完，叶蓁蓁心里就咯噔一声，脸色一片惨白。 “不……不会的，我……菡菡姐，你赶紧回去吧，我……我要去找我妈去！” 说完，转身就想跑，蓦然就顿住了脚步，往房间里跑去，快速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的稻谷草里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部带在了身上。 “蓁蓁，我跟你一起吧。” 看着叶蓁蓁记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郁菡有些不放心，想跟着她。 叶蓁蓁却摇头，“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叶春辉看着郁菡，也跟着皱了皱眉，忙道。 “菡菡啊，那什么……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叶春辉话没什么，可那略皱的眉头，却让郁菡的脚步一下子站住了。 看了叶蓁蓁一眼，朝着叶春辉点了点头，回家了。 是呀，她如今远离叶蓁蓁，就算是帮大忙了。 虽然叶蓁蓁不嫌弃她，可这个时候，她不能给她添麻烦。 叶蓁蓁一个人进城到底不安全，叶春辉目送着郁菡转身后，就急忙迈着步子朝叶蓁蓁追去。 * 另一边，叶春华背着章素雯疾步匆匆来到了镇上，身后顾清碧提着心天一脚地一脚的跟着，直累得脸色发白。 “妈，我记得镇上有个老中医的，要不然咱们去那儿看看吧？” 叶春华走着走着，忽然转过头，目露为难的看向了顾清碧。 顾清碧本想点头，就看到章素雯面色一黯，“行了，去城里，你也别板着个脸，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就那么点小事，你就跟我怄气，我……” 顾清碧以为前几天那件小事自己退了步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章素雯却一直闷在心里，生生把自己闷出了毛病来。 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个儿媳妇这么小气呢？ “妈，你别说素雯了，这是都是我不对，都是我没本事，保不住工作……” 叶春华心里很难受，既心疼老娘，又心疼媳妇，前些年都是他做得不好，让她们婆媳之间起了嫌隙。 一个以为婆婆厌恶自己，养成了习惯性的惧怕和生疏。 一个以为媳妇不够贤惠，以为是她故意不肯给他多生一个孩子。 这误会生出了，嫌隙存在了，一时半会儿哪有那么容易复合的。 可是他在中间却没有做过多少努力…… “行了行了，知道你宝贝她……”听着叶春华的话，顾清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直接迈步走到了俩人前面，眼不见心不烦。 可章素雯却能看到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一梗。 “春华，你跟妈说，咱们先去镇上，不行再去城里吧。” 章素雯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叶春华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顾清碧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前面十几年的误会和害怕，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彻底消除，她也很委屈。 叶春华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忙朝着顾清碧追了上去。 “妈，先去中医那儿，再去城里吧，素雯也是这个意思。” “真的？回头不会又生闷气，说是我老婆子舍不得钱，舍不得带她去好医院？” 顾清碧挑着眉毛，直勾勾的看着章素雯，章素雯脸一红，那忙摇了摇头。 “妈，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道错了。” 终于听到章素雯一句软话，顾清碧眼眶忽而红了。 步子停住，回过头来拍了拍章素雯的背心。 “你也别怕，我……我这个大嗓门和暴脾气养成几十年了确实改不了，但我从来没说嫌弃过你们哪个儿媳妇……” 第112章 忧思过重 顾清碧是个暴脾气，章素雯从还没嫁过来起就是听闻过的。 可她刚嫁过来的时候，顾清碧虽然暴脾气大嗓门但对家里人却从来不带什么嫌恶色彩，而且对几个儿子儿媳妇都差不多模样，那会儿章素雯倒没觉得有什么。 可自从她生了叶蓁蓁，并决定不再生孩子后，顾清碧每次看他们俩口子都横眉冷眼，对他们生了怨愤。 那会儿两个人并不亲近，章素雯并不知道顾清碧逼她生孩子的原因，加上自己生了个女儿觉得气短，只觉得对不住叶春华，面对婆婆的怨愤更加的提不起底气了。 嫁过来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听见过顾清碧一句软话，即便有，也是凤毛麟角，而且与她无关。 这还是第一次，顾清碧这么低声下气和她说话，可她没觉得多么欢喜，只觉得心酸。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叶蓁蓁所说的，奶奶并没有坏心是什么意思。 “妈，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再也不会多思多想，误会她的一片好心。 见她语气诚恳，与以前的低眉顺眼不同，顾清碧忙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是你不对我不会惯着你，是我不对，我也不会不认账。” 说完，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想给章素雯擦一擦，忽然想起章素雯也是二三十岁的人了，忙缩了缩手，将帕子递到了她自个儿手里。 “想明白了就行，擦擦吧，别再哭了，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想想。” 章素雯受宠若惊接过了顾清碧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不得不说，这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落下了，章素雯瞬间觉得憋闷的胸口畅快了许多，连带着隐隐作疼的肚子都疼得有些轻了。 “春华，没几步了，你放我下来吧。” 难为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样子，还背了她这么长的一段路。 叶春华确实也累了，但却没有放下她，反而抖了抖，将她背得更稳了。 “前面就到了，我背你……” 很快，三个人来到了老中医的医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郁结于心导致动了胎气，放宽心思，少思少忧就行了。” “大夫，她还有点见红了，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听到大夫说章素雯是忧思过重导致动了胎气，顾清碧是又气又心疼，从前身子就不好，可别这一个又这样。 “见红多吗？” 这时候社会风气还比较封建，事关自己隐私，章素雯忍不住红了脸，朝着大夫摇了摇头。 “一……一点点，就是之前肚子有点疼，这会儿……这会儿好像已经不太疼了。” “那没关系，开两副保胎药回去吃就行了。” 大夫说着，提笔开始写方子。 章素雯和叶春华对看一眼，彼此同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 旁边的顾清碧却没他们这么乐观，看着大夫写着方子，手指轻轻的抽动着，终于没忍住叩响了老大夫的桌面。 “大夫，你先别急着开方子了，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叶春华和章素雯同时一愣，就听顾清碧缓缓开了口。 “我这媳妇今年三十五了，上一次生产还是十六年前，那一次她生产很危险，差点儿就丢了命。现在年纪也这么大了，大夫，这一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尽量不要出现那种情况啊？” 大夫闻言，眉毛一挑。 重新捉住了章素雯的手，仔细的再次摸了起来。 “她现在的身体，除了因为忧思过重动了胎气有点虚弱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当初难产，估计跟当时的情况有关，过了这么多年，我也难判断什么情况。但因为过去出现过危险，你们倒是可以从几个方面着手来避免出现危急情况。” 这话一出，叶春华和章素雯心口同时一紧，异口同声朝着大夫追问。 “第一，尽快调整好她的心态，别再让她孕期忧虑过重，凡事尽量顺着她。第二，平时的生活稍微好一点儿，别过得太艰苦了，营养才是保证身体的根本，要想生产顺利，有个好身体是必要的。第三，如果条件允许，多准备一点钱，到时候快生产了，到城里或者市里的大医院去，就算有什么紧急情况，市里和县里总是比自己在家里生保险得多。” 几人闻言，忙点头称是。 等到大夫开好了方子抓了药，几个人才各有所思的准备回家。 还没等走几步，叶春华忽地一个抬眼，就看到叶蓁蓁整个人跟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飘过。 “蓁蓁……” 可叶蓁蓁却没停下，撒开了丫子朝着前面继续跑，章素雯听到了他的叫声，忙推开了他的手。 “你看到蓁蓁了？快，快去追她，让她跟咱一块儿回去好了。” 叶春华闻言，忙朝着叶蓁蓁追了上去，眼看着叶蓁蓁上了一辆车，叶春华急忙跑到了车子前面，拦住了正准备缓缓发动的车。 司机吓了一跳，急忙把刚踩完油门的脚挪到了刹车上，浑身惊起冷汗，而后打开窗户朝着叶春华骂了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活够了也别来害老子，赶紧滚开！” 叶蓁蓁一上车就坐到了后排，整个人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沉浸在对章素雯的担忧里，完全没意识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看到司机站了起来，下了车，她才发现前面不对。 不行，她还要赶着进城呢，不能让人这么耽误下去。 她提步跟上了司机，本想帮忙解决麻烦，没想到就看到司机一把拎住了叶春华的胳膊将人拽到了一边。 “你这王八蛋，该不会是穷疯了故意来找茬想让我撞你一下赔你钱的吧？赶紧给老子滚！” 可怜叶春华，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被司机拎了起来，准备扔到一边去。 叶蓁蓁见到那一幕，差点儿吓了个半死，忙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司机的胳膊。 “爸爸！” 爸妈不是进城了吗？难道是她妈情况太不好…… 这么一想，叶蓁蓁的脸色忽地更白了。 第113章 你哪来这么多钱？ “叔叔，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叶春华也被司机的粗鲁吓着了，整个人有些懵，叶蓁蓁只以为他是被章素雯的情况吓得，忙冲出去代他跟司机连声道歉。 司机看叶蓁蓁一口一个对不起，还带着鞠躬弯腰，弄得司机一身火气没地发，只得板着脸呵斥了两句。 “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干啊，多大个人了，这有多危险不知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爸肯定是因为太担心我妈才这样着急的，我妈出了点事情，真是对不住了。” 叶蓁蓁又是一阵点头道歉，那认错的态度诚恳得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忙挥了挥手让他们父女俩让开，自己上了车重新启动了车子。 等车子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叶蓁蓁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苍白的望向了叶春华。 “爸，你不是带我妈出来看大夫了吗？我妈呢？我奶呢？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叶春华本还搞不清楚叶蓁蓁怎么回到了镇上还要坐进城的车，原来是回过家了。 “你妈没事了，我们就在镇上的中医馆看了一下，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妈之前跟你奶闹了点不愉快，心里郁结，动了胎气。” 叶蓁蓁一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愉快，不就是回来那天那顿饭的事儿。 她一直知道俩人之间存了一点嫌隙，却没想到章素雯居然因为这事儿差点儿把自己给憋流产了。 “没大事就好，那她们人呢？” “在那边呢，我们正打算回去，就看到你往这边跑了，我是过来追你的。” 叶蓁蓁点点头，忙朝着叶春华所指的方向走了起来，没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了站在一块儿翘首以盼的婆媳俩。 “蓁蓁，你回来了！你刚刚跑那么快是干什么去呀？你不是跟郁菡一块儿的，她人呢？” 看到女儿，章素雯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不停追问。 “妈，你吓死我了！我刚到家，大伯就……” 话说一半，叶蓁蓁忽然愣住了。 不对啊，刚才叶春辉明明跟在她后面的，怎么不见人了？ “怎么了？你大伯怎么了？” “大伯刚刚跟我一块儿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了？” 听见她的话，顾清碧忙摆了摆手，拽了拽叶蓁蓁的衣领，“好了，你大伯那么大个人丢不了，你妈也没什么大事，咱们赶紧回去吧，再晚天该黑了。” 叶春华也大步走了上来，一弯腰蹲在了章素雯面前。 “是啊，天色不早了，素雯，来我背你。” 章素雯急忙闪身走到了一边，将他拉了起来。 “你快起来吧，我这会儿肚子已经不疼了，我自己走。” 叶春华想坚持，却被章素雯催促了一声。 “快点，天要黑了。” 见她步子沉稳，脸色也没什么不对，叶春华才放了心，挽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叶蓁蓁有心让他们俩口子独处，落后两步，勾住了顾清碧的胳膊。 “奶，我妈这人就是喜欢多想了点儿，让你担心了。” “我虚惊一场倒没什么，只要她真没什么事才好。蓁蓁呐，刚刚我问了问大夫，他说你妈过去生你的时候到底因为什么大出血他也不清楚，可他现在看你妈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我这心里……” 想当初儿媳妇刚怀孕的时候，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才对。 那时候章素雯更年轻，叶春华也有工作，又不用她做什么重活，怎么会突然出了大毛病？ 万一，这一次又这样，怎么办？ 想到刚才大夫的话，顾清碧不敢在章素雯面前担忧，跟叶蓁蓁面前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叶蓁蓁听着，也跟着心里咯噔一声。 “那大夫可有说什么了？” “他给了几个建议，前两个稍微好点儿，反正家里有什么好的，我肯定都可着你妈先来。可最后一点，他说让我们家尽可能多准备点钱，到时候不行就让你妈去城里面待产生娃，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随机应变。” 这话说得中肯。 叶蓁蓁点了点头，“这样确实不错。” 顾清碧面露苦涩，“这样的确是不错，可……可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说要是三四十块钱，省一省倒是能省出来。可这要是上百……咱们能攒起来吗？” 倒不是顾清碧不想给钱，关键是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来想办法就是了。” 原来只是钱的事儿，叶蓁蓁当下送了一口大气。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儿，如今都不算难事，即便如今她手里的不够，她也可以想办法去凑去挣。 她怕的是，万一章素雯再遇上当初那样艰难的事儿，就怕送到医院也没办法。 可顾清碧哪知道她兜里有钱，见她语气轻松，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叹她虽然懂事聪明，但到底是太年轻了。 “那么多钱，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见顾清碧眉宇之间尽是愁容，叶蓁蓁感觉有些不妙。 这章素雯现在放下了心事，别又把顾清碧给憋出什么问题来才好。 思虑了一会儿，她偷偷拉了拉顾清碧的袖子，凑到她耳边轻轻低语。 “奶，我这儿有钱的，这个你别担心了。” 说着，还怕顾清碧不信，拉了拉自己的荷包，让顾清碧看到了自己荷包里的大团结。 顾清碧只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得张大了嘴，差点儿给叫了出来。 叶蓁蓁忙捂住了荷包，再捂上了她的嘴。 “嘘……奶，这是我的秘密，你别叫唤啊。” 顾清碧瞄了一眼四周，忙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底的激动，问叶蓁蓁。 “这么多钱，你……你打哪儿来的？” “我挣的！” 叶蓁蓁说着，不自禁的扬了扬下巴，隐隐有几分小得意。 顾清碧却狠狠一皱眉，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胡说八道！你……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上哪儿挣这么多钱啊？你别以为你奶老了就好骗，你赶紧交代，这么多钱，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第114章 ‘美丽’的误会 刚刚那一眼，她虽然不知道叶蓁蓁到底有多少钱，可她敢肯定，不会太少。 她明明住在乡下村子里，成天忙着地里干活抢工分，能上哪儿弄到的那么多钱？ 除非…… 忽然，顾清碧脸一沉，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心一沉，手一狠，叶蓁蓁顿时惊叫出声。 “啊……” 叶蓁蓁惊呼一声，忍不住一把挣脱了顾清碧的钳制，捂着自己疼兮兮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清碧。 “奶，你干嘛掐我？” 顾清碧沉着脸，重新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朝着前方回过头来的叶春华和章素雯挥了挥手。 “没你俩的事，赶紧走，我跟蓁蓁说点事儿。” 顾清碧的口气有些冲，俩口子听了一愣，想要回过头来问情况，却见叶蓁蓁笑着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爸，妈，我没事，就是差点摔到了。” 俩人重新往前走了，叶蓁蓁忙又嘶了一声。 就听顾清碧狐疑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说的话，直接雷得她整个人外焦里嫩。 “蓁蓁，你……你跟奶奶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不正当的勾当了？” 什么？ “奶，你什么意思？” “就……你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去换钱了。” 要真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叶蓁蓁肯定是不懂的。 可她不是啊，而且这接近一年的时间，她在乡下什么话没听到过一两句啊，再看顾清碧黑中带红的脸色，瞬间明白了顾清碧是个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口，有些惊愕。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朝着顾清碧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奶，你想什么呢，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啊。” 她奶居然……居然猜她靠身体去挣男人的钱。 这……这个误会可真是太‘美丽’了。 叶蓁蓁这么一说，顾清碧老脸不由更热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奶不是以为你是这样的姑娘，奶是怕你在外面被人骗了欺负了。可是……可是好端端的，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啊？而且我又没说明是什么，你怎么又一听就懂了？” 不得不说，别看顾清碧没读过书年纪又大了，这精明劲还真不是一般读书的人能比得上的。 怪不得她爸当初那么艰难的情况，还是把书读出头，看来是从奶奶这儿遗传了个好脑子啊。 “我在乡下成天和乡亲们一起干活，那些结了婚的婶婶大娘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喜欢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了，我不想懂也得懂啊。至于这钱，来得确实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绝对是清清白白。” 叶蓁蓁有些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告诉顾清碧真相。 毕竟，像顾清碧这种年龄层又没读过书的人，对带领着大家从苦日子里爬出来的领袖，又着十分厚重的尊崇与敬意。 而她现在的做法，却是与之相悖的。 可她不说，顾清碧怎么可能安心。 那是很大一笔钱，不是少数。 “你赶紧跟奶说，那些钱到底怎么得来的？那么多钱，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平白得来。” 当然不是平白得来的，叶蓁蓁在心里腹诽。 见顾清碧沉着脸，眼神直勾勾的锁着自己，叶蓁蓁便知道瞒不过顾清碧了。 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顾清碧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于是，她把在长平村干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除了挣的钱隐去了一些，只说一个月能够去干那么一两次，一次可以挣个十几二十块的。 但一个月三四十，一年就是三四百块，那也不少了。 顾清碧还是忍不住咂舌，想到那些因为投机倒把被抓到被批斗的人的下场，忍不住额头冒出一阵冷汗，暗叹孙女的大胆。 “你……你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这以前明明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娃娃，怎么眨眼就变得这么胆大了呀。 “我很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奶，其实很多人跟我一样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我妈这边，得委屈你将就她一些，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想怎么教育她都行。” 她知道顾清碧对章素雯吼吼叫叫也没有恶意，反而是觉得儿媳妇脑子拎不清，想教她。 但她的性格实在是太烈了，本就温吞的章素雯接受不来，说不定适得其反，反而憋出问题来。 “知道了，我跟你妈刚才说开了，你也别担心。只是……你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别干了好，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听顾清碧的意思，以后不会再跟章素雯两个计较，叶蓁蓁也就放了心。 生怕顾清碧一个劲逼着她放弃当下的生意，忙拽着顾清碧的胳膊朝前走了起来。 “奶，我爸妈都快走没影了，咱们赶紧追吧。” 她这么一说，顾清碧还能不知道她是为了转移话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章素雯的事儿确实需要钱，顾清碧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走到家门口之前，朝着叶蓁蓁道。 “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爸，但是会瞒着你妈，你自己也别跟她说。不过钱这件事确实要有个说道，不然她到时候又把这事儿揣心里，也容易憋出问题来。至于你自己，奶知道你现在有主意了，不一定会听我的，但奶还是要说一句，能少干就少干，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 叶蓁蓁忙点了点头，笑眯了眼的搂着顾清碧的走进了屋内。 “蓁蓁，你奶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就是说了一下大夫说的那些话。妈，你别多想，只要你好好的，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爸和我奶说，能满足你的，一定会满足你。” 章素雯扯了扯嘴角，她能有什么要求？ 她只不过是担心大夫最后的那个建议而已。 “蓁蓁，妈有点怕，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她倒不是怕死，只是舍不得蓁蓁，还有肚皮里的孩子，她的蓁蓁今年十六了，再有两三年就可以走婆家了，她万一这个档口出点事，那以后谁来为她做主？ 第115章 不要孩子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光章素雯愁眉不展。 就连叶春华都有些发愁，一家人吃了饭，三个人回到自家的房子里，俩人都忍不住把愁绪摆在了脸上。 “素雯，要不然……要不然干脆趁着孩子还小，咱别要了吧？” 叶蓁蓁和章素雯说话的时候，叶春华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椅子上，叹气叹了一次又一次。 叶蓁蓁一边安慰着章素雯，一边等着看他能够说点什么。 没想到憋了半天，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气得叶蓁蓁差点儿破口大骂。 这都什么馊主意！ “什么？！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咱们花了多少钱，我又喝了多少那些苦得要死的汤汤水水，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居然跟我说不要了！” 章素雯也气愤了，当她怀个娃是好玩吗？ “你别生气啊，我也很舍不得，可跟你的命比起来，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素雯，当初你为什么会遇上那样的危险，我们都不清楚，谁也不能保证生这一个……” 叶春华是怕，怕到时候章素雯再遇上那样的危险，他现在可连从前那样的条件都没有了。 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这里离城里还那么远，到时候怎么办？ “那我也不会不要他！”章素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孩子已经来了，她怎么能不要他？ 听着叶春华的话，她立马双手一抱，捂住了自己的肚皮，防备似的等着叶春华。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来了，我就要生下他！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弃大保小……” 弃大保小，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章素雯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十几年前生叶蓁蓁时的情形忽然从久远的记忆里变得清晰起来，当时……当时她也以为自己是死定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熬出头来。 这一次，她说不定也可以的。 “不，不能这样。素雯，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啊。咱们还有蓁蓁呢，你忍心让蓁蓁成一个没妈的孩子吗？” “……”章素雯抬头，眼中噙住了眼泪。 叶蓁蓁看着俩口子抱在一块儿，气氛一点点变得压抑，忙对着桌子用力一拍。 “爸，妈，你俩在胡扯什么呢？尤其是你，爸，我妈现在好好的，你干什么诅咒我会变成没妈的孩子啊？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村子里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嫌弃我妈了吧？” 叶春华闻言，忙抬起手对着叶蓁蓁的头上舞了舞，然后轻轻的落在了女儿头顶。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不是担心。你那会儿才出生不知道，当初你妈生你，差点儿就没了，要不是我俩平日节省有点存款，当初真的可能就没你也没你妈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以没有儿子，可我不能没有你妈，你这孩子不懂。” 如果他是一个不能没有儿子的人，这么多年早就不顾素雯死活让她生了。 哎，当初就不该听蓁蓁的话，这个时候，来要什么孩子。 叶春华这么看重章素雯，叶蓁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比起那些只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工具来说，叶春华对章素雯可谓是太好了。 要知道，如今这年头，人们都认为只有男娃才能传宗接代，她爸妈就她一个丫头片子，基本上她爸以后就算是断子绝孙了。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这章素雯都有了，他还让她放弃孩子。 这一点难能可贵。 但叶蓁蓁却不同意打胎。 “爸，咱们先不说别的，就这打胎这个事儿，你以为就不伤身体吗？我在长平村的时候，曾听有些大娘说过，这女人打胎有时候比生一个孩子受的伤害还严重些。而且我妈已经怀上了，你让她打胎跟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她能狠得下心来？” 曾几何时，她的肚皮里也装过一个孩子，她知道那种血脉相牵的感觉。 “不过才一个多月，还只是一滩血而已。” 叶春华嗫着唇，轻声反驳了一句。 立马换来章素雯狠狠一瞪眼，“一滩血那也是我肚子里的，总之我不会不要他。你要是敢不要，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叶春华哭丧个脸，急得直跺脚。 “那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就是白天晚上不睡觉的去干活，也挣不够那么多钱啊。” “挣不够就去借！”叶蓁蓁一张嘴，抛出了一句话。 “陆大哥的工资很不错，回头我找他借，总行了吧？” 借钱，叶春华也不是没想过。 “借，你当我没想过吗？可是蓁蓁，钱借了是要还的，那是不少的一笔钱，咱们怎么还得起？” “怎么……”叶蓁蓁正想说话，忽然就被章素雯抢过了话茬。 “慢慢还呗！反正都已经欠了昱珩那么多人情了，也不在乎多欠一点。你到时候开不了口，我自己去，不管怎么样，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我……我后半辈子再吃多少苦我都愿意。我一年还不上，就还两年，三年……” 章素雯说完话，整个眸色变得有些清明起来。 是啊。 她为什么要发愁呢？ 虽然说总是欠人家人情不太好，可陆昱珩不同，曾经她对他也算是十分照顾的了，现如今她也不是为了借钱来享受，而是为了救命，她不信那个这么久以来对他们一家人这么照顾的孩子会不乐意。 只要他肯借，她这后半辈子总能把钱还清的。 她还不清，孩子总能接着还吧。 她愁什么呢？ 愁坏了身体，反而要花更多的钱。 忽然之间，章素雯觉得自己脑子里开始清楚起来。 叶蓁蓁也看出了她的变化，跟着扬起了眉毛。 “就是，我妈说得对，先保住了孩子，还怕以后换不起陆大哥的钱吗？再说了，你心里明知道现在这个形势不乐观，那你就肯定它能一直长长久久这样下去吗？说不定哪天形势好了，咱们轻而易举就能还上那笔钱了呢？还有，谁也没说我妈一定会出事，你就先把自己吓得没了分寸，这合适吗？” 第116章 夜半跟踪 虽然舍不得肚子里已经存在的孩子，可见一向沉稳的叶春华都生出了打胎的想法来，章素雯其实还是很害怕的。 叶蓁蓁坚定不移的口吻，在这个时候很好的支撑了她。 一场较量，以叶春华完败为终。 叶蓁蓁再三强调了章素雯在孩子生下来期间只需要操心怎么养身体就行，钱的事儿一点不要操心，不然愁坏了身体反而麻烦。 女儿从前都是听自己的，忽然之间变得强势又稳重起来，让章素雯震惊之余，只能乖乖点头听话。 之后的几天，叶蓁蓁又仔细观察了她的举动，果然不像之前那样对着顾清碧小心翼翼，回过头来又闷闷不乐。 她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提起的心。 就在她从担心到放心的过程中，大年三十就这么到了眼前。 腊月二十九，叶蓁蓁拽着顾清碧出了门，一块儿到镇上置办年货，明天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东西办少了不够不像样。 “奶，我去叫上菡菡姐跟咱们一块儿好不好？” 顾清碧是家里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所以她叫上了顾清碧一起出门，身上揣够了钱。可她也知道，顾清碧不太喜欢她接近郁菡，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顾清碧。 果然，顾清碧立马摇了摇头。 “别叫她了，今天赶场的人特别多，给人瞧见你跟她一起不好。” “可是……”叶蓁蓁有心帮衬郁菡，如果她也不愿意靠近她的话，那么就没有别人愿意了。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咱们等会儿多买一点东西，回来你挑一些给她们母女送过去就行了。奶不是嫌弃他们，实在是这世道容不下咱们大喇喇的和他们往来。” 顾清碧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像从前一样和郁菡母女来往，说到底郁锦程当初可是救了叶春华一命的。 可他们过于接近她们俩，并没有什么好处，别人该远离的还是远离，说不定有心人还要攀扯他们一家。 叶春华有工作那几年，可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眼红。 眼下他丢了工作才保住了一家平安，他们也该小心翼翼一些。 顾清碧苦口婆心的劝阻，总算是打消了叶蓁蓁的念头。 祖孙俩到了镇上，顾清碧一路上都在琢磨要买些什么，可一到了镇上之后发现，想的都是白想。 她还在犹豫不决，叶蓁蓁已经直接上手挑东西，过秤给钱，连贯的动作显得她十分熟悉这些事情。 顾清碧一边欣慰，一边又心酸。 要不是春华没了工作，蓁蓁应该在城里面享福的，何至于过得这么辛苦。 别看她现在办事利落，这其中多少艰辛，她这个过来人心里有数。 “够了，蓁蓁，有这些就够了。” 眼见叶蓁蓁买肉，开口就让屠户切个十斤，吓得顾清碧急忙跑上去拦住了。 “奶，就买十斤吧，难得过个年，大家吃顿好的。” 也算是弥补上次她回来没叫大伯娘二伯娘吃饭的遗憾。 顾清碧却不肯，用手捂在了猪肉上，指了指旁边的一块五花肉。 “就这块就够了，多买点儿其他的菜也是一样，别的人家兴许连肉也吃不起呢。” “可是……” 那一刀五花肉，看起来也就三四斤，他们三家加起来一共有十好几口人呢。 “蓁蓁，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要这么铺张。你别忘了，还要为你妈攒钱呢。” 提起章素雯，叶蓁蓁的冲动消停了不少。 “那称那块吧，奶，另外再称两斤这个瘦一点好不好？” 比预期的少了一半，顾清碧点了点头。 谁知道叶蓁蓁转过头就指了指旁边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和两只带毛的猪蹄子指了指。 “叔，这个怎么卖？”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年代的骨头和蹄花都是不值钱的，果然屠户告诉她，只要一块钱，能买三斤。叶蓁蓁心一横，花了两块钱，买了四只猪蹄，两根筒骨。 另外还买了两斤板油，一通算下来，竟然没比买十斤肉少花钱，呕得顾清碧一脸阴沉。 “你这孩子手也太松了，这么容易，就花出去十多块……” 可不管顾清碧怎么念叨，回到家两个人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年嘛，自然是要高高兴兴的，来年才会顺风顺水。 而另一边…… 虽然家里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个人，郁菡也跟叶蓁蓁有一样的期待。 奈何家徒四壁，她做不到像叶蓁蓁那样让家里过一个丰年，以至于到了晚上，跟宋瑞香一块儿躺在被窝里，脑子里不停的纠结着这个年要怎么过的事儿。 起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许久，后来就陷入了沉思里，双手抱着有些濡湿感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人就开始迷迷糊糊即将入睡。 忽然，腿边窜进一阵凉风，尽管只是一瞬间，但还是冷得她瞬间醒了神。 紧接着，她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有一会儿，再然后，轻轻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渐去渐远…… 原本以为是宋瑞香起来上茅厕，郁菡凝神听了一会儿准备合眼继续睡去。 可刚闭上眼，整个人就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上茅厕的话，起身套个衣服套个拖鞋就出去了，那用得着悉悉索索的那么久？ 她妈刚才，分明是起来穿好了衣服，出门去了！ 想到这里，郁菡再也无法睡下去，急忙翻身起了床。 拿上了衣服，就打开了家门，跟了出去…… 深夜，一片漆黑。 亏得天上挂了一弯冷月，让这黑夜多了几分通透，让人勉强能够辨别方向。 宋瑞香似乎从未想过会被郁菡发现，也笃定这寒冷的夜晚不会撞见别人，整个人疾步匆匆的朝着前方走着，头也不回。 这就方便了郁菡在后面跟踪她。 寒风瑟瑟，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冷得郁菡身子微微蜷缩着往前走着，还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越是这样，她越想不通宋瑞香这大半夜的跑出来是为了做什么。 直到宋瑞香的脚步，来到了一处茅屋前。 临近屋子，宋瑞香站在茅屋门口，终于想起来回首看一眼。 吓得郁菡急忙蹲下身，整个人趴到了地面上。 第117章 噩梦 “叩叩……” 身后一片安静，宋瑞香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叩响了手边的木门。 很快，木门开了一条缝，郁菡趴在地上，脖子高高昂起，差点儿叫出声来。 可宋瑞香动作很快，那门刚开了一条缝，宋瑞香就顺势从门缝里挤进了门，那一刻，如果光线够亮，一定可以看到郁菡脸上的血色以怎样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她妈……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夜里一路走来七弯八拐，可郁菡向来方向感强烈，即便她跟着宋瑞香又紧张又冷分散了不少精力，可她还是轻而易举辨别出，这茅草屋的主人是谁。 这茅草屋的主人，是村长家的大哥王天财。 几年前大饥荒的时候，饿死了好多人，这王天财的媳妇是个狡猾人，也是个心狠冷血的，趁着那会儿家里还有点余粮的时候，就偷偷裹了家里的一切跑了，撇下了王天财和两个孩子。 再后来，两个孩子在饥荒年被饿死了，整个家里就剩下了王天财一个人。 被女人欺骗抛弃，加上一双儿女的离开，磨灭了王天财的斗志，从此变得浑浑噩噩起来，再也不求上进，日子得过且过。 村长王天成不是没想过再给他讨一个媳妇，可看着他落魄的样子，哪个女人愿意？ 哪怕他是村长的大哥，也一样被人瞧不起。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长进，陷入了恶性循环。 郁菡明明记得，回村子后才碰到他的时候，宋瑞香明明对他是一脸鄙夷的。 现在怎么…… 郁菡红着眼咬着唇，有些不甘心相信宋瑞香是那种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朝着茅屋窗户边靠近，想要看看宋瑞香到底来找那人做什么。 可还没等她走近，宋瑞香支离破碎的低吟和着男人隐忍低沉的吼声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轰！ 那一刻，郁菡直接膝盖一软，重重的跪在了脚下的软泥地上。 虽然她还只是个姑娘家，可这种声音她却不陌生。 还在城里的时候，因为她的房间紧挨着父母的，这种声音她曾经听到过不少次，虽然有些不同，但里面的情形长大懂事的她却已经能够明白。 她妈，居然跟那个王天财好上了！ 为什么？ 郁菡咬着牙，手指深深的陷入了泥地里，满眼猩红的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茅屋。 为什么？ 妈，你这么做，让我，让我爸情何以堪？ 那一刻，郁菡忽然升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 她为什么今晚要失眠？她为什么要跟出来？她为什么要靠近这里？ 为什么…… 就这样，郁菡就这样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茅草屋，整个人俨然快成了雕像一般。 屋子里却忽然响起了说话声。 “瑞香，明晚也来我这儿吧。” “不行！明天过年，我要陪着菡菡守岁。” “家里就你们娘俩，有什么可守的？大过年的，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你过来，过来陪陪我。” “你也知道明天过年，我要陪着菡菡。” 王天财一开始还耐心的哄着，可听宋瑞香怎么都不肯答应，忍不住染上了几分戾气。 “你要是不过来，那以后就别来求我了！”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宋瑞香的低泣声，惊醒了呆若木鸡的郁菡。 “你明明说好的，每个礼拜只来两天，这个礼拜已经两天了，我每次过来都怕被菡菡知道，你却还要逼我，你这是想逼死我吗？” “可我说我愿意娶你，你又不愿意！明天过年，你就不能来陪陪我，你白天陪她，晚上陪我怎么了？” 王天财的口气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怨念。 他是有诚心娶宋瑞香的，也愿意帮着宋瑞香养郁菡，可宋瑞香虽然愿意和他睡换好处，却不愿意嫁给他。 她宁愿跟他偷偷摸摸，也不愿意光明正大。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郁锦程那个死鬼，他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好！ “你愿意娶我，可我还是个有男人的女人，我怎么能够嫁给你？菡菡她爸是去劳改了，又不是不在了，我……我怎么可以嫁人？” 说着，宋瑞香继续哭哭啼啼起来。 屋子里男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有一阵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从屋子里传来，以及宋瑞香的低吟声。 “行了行了，不愿意过来就算了。你这婆娘就是傻，郁锦程那个没用的都护不住你，你还等着他干什么？都说他有本事，可关键时候，帮你干活的，让你爽的，还不都是老子！” “呜呜呜……” * 这一夜，对郁菡而言，是噩梦，宛若灭顶之灾般的噩梦。 爸爸远在他乡不知处，是生是死两茫茫，母亲却为了母女俩能够偏安一隅，委身给了一个那样的男人，偏偏她连跳出去当场揭发都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家里，只知道整个脑子都一片空白，什么都装不下。 因为不能连着去两天，有些惹恼了那人，宋瑞香被他可劲的折腾了整整半夜，天亮之后，才偷偷摸摸溜回了家。 可手里摸着那男人塞给她的两块钱，可以给菡菡买一件衣服了，她又觉得值得了。 这世道，这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熬多久。 但是既然她还在，她就想尽力的保全菡菡。 “菡菡，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时候了还没起？” 回到家，本以为郁菡该起了，可没想到郁菡居然还坐在床上发着呆，但衣服又是穿好的。 宋瑞香只以为郁菡是哪里不舒服，忙上前用手探郁菡的额头。 却被郁菡一巴掌拍开了去。 宋瑞香手背一疼，忙低头看向女儿，“菡菡，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郁菡已经坐在床上挣扎了很久，到底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捅破窗户纸，她难以下决定。 可在看到宋瑞香朝着她本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心里有股火气，根本压不下去！ “我……我出去走了一圈啊。” “你到底去哪儿了？” 郁菡的声音透着寒冷，让宋瑞香心底一惊，眸子微睁看着郁菡。 第118章 让一切都过去吧 “菡菡，你这是怎么了？妈……妈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在村子里到处转转……” “是啊，转转，大半夜起来转，转到了村子的另一边，转到了别人的床上。” 猝不及防，郁菡直接捅破了一切。 然后她就看到宋瑞香的脸色快速惨白下去，最后竟是哇的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双手，抱着自己埋在腿间的头，狠狠的敲打着。 “你都看到了，你都看到了，你为什么要装睡，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菡菡，居然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做了那不要脸的事情，以后……以后她哪有脸面对菡菡了？ “怕我看到，那你为什么要去做？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且不论这件事对他们一家人是怎么样的伤害，单论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她又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宋瑞香抱着头，根本不敢再看女儿一眼。 她终于明白她进门时女儿眼中的冷冽代表什么了，代表她对她的嫌恶，代表她对她的恶心。 她看不上她这个不要脸的妈了。 “什么没有办法？你就是吃不了苦！妈，再苦再累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不是还有蓁蓁偷偷接济我们吗？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搅合在一起啊？” “不是，我不是吃不了苦，我不是……菡菡，你还小，你不懂，妈求求你，你别问了，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行吗？” 她要是吃不了苦，她就不会去跟那个人搅合在一起了。 苦，再苦有委身于一个自己打心眼里厌恶的男人苦吗？ 她是没办法呀，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呀。 “然后呢？我装作不知道，你呢？” 郁菡回来的时候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这会儿却忽然清明起来。 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闹是没有用的。 她虽然看不上宋瑞香做出这种事，可她毕竟是她妈，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总不能逼着宋瑞香去死吧。 可她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宋瑞香去跟那个人接触的！ 宋瑞香听到她的问话，忽地垂下了头。 既然已经步上了这一步，岂是她说不就不的。 但是她实在没脸跟女儿说，她只能沉默，女儿聪明，自然会懂的。 她现在也不求女儿理解她，她只求女儿不要闹，随她去就好了。 可郁菡却跟她不是一个想法。 “妈，以后别去了，我会养活你的，我一定会养活你的。”郁菡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宋瑞香却猛然一惊，抬起头惊诧的看着郁菡。 “菡菡，你……你别这样。你听妈妈说，你爸出了这事儿，能不能回来咱们都不知道。妈妈以前就什么都靠你爸，什么事都不管，现在落了难，妈妈有没有别的本事让你过好日子。但是妈妈也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好好的，你只要好好的，等你嫁人了就好了好不好？” “妈，爸爸不在家没关系，我一样可以养活你的。而且，蓁蓁说了，这世道不会一直这样的，爸爸有一天会回来的，你这样做，等爸爸回来了你怎么办？妈，你信我啊，我真的可以养活你的，我会努力的。” 郁菡说着，视线忽然抬起来，望向了远方。 不管叶蓁蓁说的是真是假，但起码她现在挣到钱是真的。 她之前心里还害怕，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突然发现，那事情远不如昨晚那场噩梦万分之一可怕。 郁菡不想跟宋瑞香一直讨论着这件事，一直在脑子里想起昨晚的事情。 “好了，妈，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做傻事了。” 郁菡忽然站起身，跪在了宋瑞香面前，抬手抱住了她，隐忍着眼眶的泪，双拳紧握暗暗发誓。 她一定会努力，努力让宋瑞香过上好日子。 宋瑞香却没应，只微微点了点头。 郁菡推开她，扶着她起身，替她抹着泪，正要再跟她交代一遍，就听到了叶蓁蓁明朗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菡菡姐……” 母女俩同时一惊，忙站起身互相擦拭了一下眼泪，一前一后迎了出了门。 “蓁蓁，你来了。” “嗯，我过来……”叶蓁蓁飞扬的唇角因为视线落到了母女俩身上而收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画风也转了弯。 “菡菡姐，伯母，你们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今年可是大年三十啊，这母女俩的眼眶怎么都红通通的？ 宋瑞香唇抖了抖，脸色有些苍白。 还好郁菡反应快，忙拉住了叶蓁蓁的手把她领进了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爸不在家，我俩都难受了。你呢，今天过年，你怎么还跑过来了？婶婶怀孕了，你应该在家帮忙叶奶奶准备年夜饭的吧？” 叶蓁蓁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今天我们全家一块儿吃饭，我大伯娘和二伯娘还有嫂子们在，我今天可以清闲一下了。我想着你们也没上街，家里估计没准备什么，就给你送点儿菜过来。” 说着，把手里的小包袱塞到了郁菡手里。 手里软软的触感，让郁菡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叶蓁蓁是过来送肉的。 她面色一红，忙推开了包袱。 “蓁蓁，你帮补我的已经够多了，这些你拿回去吧，我不能再拿了。” “这可不是我让的，是我爸和我奶都让我来的。菡菡姐，虽然你不愿意跟着我冒险，但我不会不管你的。”想让郁菡走上自己的路不过是想让她自食其力不气短一些，可她如果不敢，叶蓁蓁也不强求。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么干。 “蓁蓁，我仔细想了一下，天天守在村子里干活挣工分确实太苦了，我怕我跟我妈熬不了几年身体会垮。所以，我决定听你的话，去跟那个大哥进货自己卖。可是我没有本钱，也没有经验，到时候估计还要麻烦你一趟。” 嘿！ 叶蓁蓁没想到郁菡居然忽然想通了，眉眼一亮，好奇的问。 “菡菡姐，你怎么忽然想通了？” 第119章 想当她爸爸 忽然想通？ 是了，也算是忽然想通，可也是不得不通了。 但这些，她都无法与人言。 那件事，只能烂在她们母女俩的肚子里，而王天财那边，郁菡已经决定了，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陪着宋瑞香一块儿去跟他说清楚，让他也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这对郁菡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就是七想八想想通的，这事儿虽然也冒险，但总比天天守穷来得强！” “就是，我也不是说为了让你早点有钱自力更生好推卸帮助你的责任才让你跟着我冒险的，我真的是觉得这条路比你苦哈哈的挣工分强很多。反正，你别想歪了就行。” 郁菡忙点头，止住了她未完的话，“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叶蓁蓁却一早就跟她说了，从来没把她当外人过。 她要是这点都不知道，那她郁菡也枉为人了。 郁菡同意了，叶蓁蓁少不得跟她攀扯一通关于做生意的话，虽然她挣了钱看起来容易，可其中艰辛却不是旁人可以体会的。 光是要瞒着别人这一点，就很难了。 “我明白的，我也就是想挣几个保证我和我妈活下去，也没有做发财梦。” 天天去做买卖，这是不现实的。 地里的活没人干，回头她们还活得好好的，更容易招惹是非。 等叶蓁蓁走后，郁菡便把这事儿跟宋瑞香说了，没办法，不说宋瑞香怕是打消不了委身与人那个打算。 说了之后，宋瑞香果然心宽了不少，一再嘱咐愿意听郁菡的话，但郁菡也要小心，别让自己被人发现了。 年后，叶蓁蓁带着郁菡去进了货，回到家后，母女俩更觉得未来可期了。 因为这个，宋瑞香也有了几分底气，跟郁菡商量了一下，决定趁早解决跟王天财的这件事。 * 冷。 尤其是天黑之后，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寒气透过轻薄的被子传到皮肤上，再渗透到骨子里。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坐着也没意思，王天财便踩灭了灶门口的火，早早爬到了被窝里。 睡着了，一觉到天亮，这寒夜便显得不那么煎熬了。 可翻来覆去，他都觉得睡不着。 宋瑞香已经连着三四天都没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该不会是再也不来了吧？ 说真的，宋瑞香这女人他是正动了娶回家的念头，可惜，她不肯。 她的性子看起来软趴趴的，可他还是不敢把人逼急了，万一惹出了事情来，既要失去她，说不定自己的日子也到头了。 可就这么一直偷偷摸摸的，他又觉得不过瘾。 越是想，越是睡不着。 “叩叩……” 忽然，木门传来了熟悉的叩门声，王天财一下子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奔向了门边。 “瑞香，你可来了！” 手一伸，拽着门边的那只手就想把人往里拉。 宋瑞香急忙将手缩了回去，满脸羞愧的朝着郁菡看了一眼。 “老王，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门照例只开了一条缝，王天财并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郁菡，手再次一伸拽住了宋瑞香，满嘴胡言乱语起来。 “有什么话进来说，这几天你都没来，可把我想死了。” 不等宋瑞香辩驳，旁边郁菡听得怒火直烧，手一挥，木门被撞得发出了一声巨响，一条缝变成了大开。 郁菡凶狠的眼神，猝不及防印入了王天财的眼中，吓得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你……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王天财不解，朝着宋瑞香看了一眼。 郁菡却又是一抬手，直接朝着他拉着宋瑞香的手臂劈了下来，分开了二人，且把宋瑞香直接护在了身后。 “我妈是来告诉你，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跟你来往了，你也再不要来纠缠她。” 王天财有些不敢相信，宋瑞香居然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郁菡？ “你……你跟她说的？” “不……不是，我上次来找你的时候，被菡菡撞破了。”当着女儿的面，宋瑞香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心里懊悔不已。 一朝行差踏错，她估计这辈子在女儿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原来是被撞破的，而不是宋瑞香自己告诉郁菡的，王天财不由舒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没有蠢到家。 被发现了，心里有一瞬间的惊惧，可转瞬之间，王天财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菡菡啊，你看我跟你妈已经这样了，反正你爸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如你们母女俩就跟着我一起过，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俩，行吗？” 说着，腆着老脸朝郁菡和蔼的笑了起来。 他只以为自己的态度十分诚挚，却不知道他那满面褶子的笑容看在郁菡眼里只有猥琐与难看。 “不需要！我爸只是暂时落难，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 想当她爸，没门！ 别说她爸还活着，就是不幸没了，也轮不到他王天财这种人来当她爸！ “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天真。咱村子里也不是没有那些外地过来劳改分子，你看他们那样，还会有什么未来吗？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没本事，可那是之前，我一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懒得干罢了。 可如果你们娘来愿意跟着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努力干活挣工分，不说让你们天天吃肉，起码天天吃饱饭是可以的。” 郁菡听了，冷笑一声。 “妈，他之前是不是就是这么跟你说的，然后你就信了？” 宋瑞香闻言，愧疚的点了点头。 “菡菡，妈已经知道错了，可之前老王他的确帮了咱们不少忙。那地里的活，如果不是他偷偷帮着我干了很多，咱们今年的口粮估计都不够……” 听着宋瑞香的话，郁菡胸口只觉得一股火在窜动。 她想骂人，可却知道宋瑞香这么牺牲自己，只是为了让她吃饱穿暖，她没有资格怪她。 纠结了一会儿，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另外一只藏在背后的手抬了起来，锋利的弯镰刀猝不及防就横在了王天财的脖子上。 第120章 等爸爸回家 沉浸在自己的歪歪里，觉得这回可以娶到宋瑞香的王天财在感受到脖子间的寒意时，一下子脸色惨白，浑身直打哆嗦。 “你……你要干什么？” “我妈不会嫁给你！想让我叫你爸爸，你别做梦了！” 王天财瞪着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脖子下特意磨得锃亮的弯镰刀，双腿颤抖得想要跪下，却又不敢动，怕一动那锋利的刀口就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不……不嫁就不嫁，我……我也没说一定要嫁，你赶紧把刀子拿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郁菡眼神狠了狠，握刀的手也紧了紧。 “闹着玩儿？哼哼……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好欺负，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回头说不定就大嘴巴把你和我妈那点事拿出去宣扬。或者你想说，如果我妈不从你，你就把这事儿说出去，坏掉她的名声，逼她去死！” 宋瑞香在看到郁菡忽然拿出一把镰刀架在王天财脖子上的时候，整个人也吓得呆住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想劝郁菡把刀收起来，就听到了她的话。 张开的嘴，重新合上了。 视线转向了王天财，而王天财的眼神也正朝她看过来，对视一眼，王天财不由自主的别过了视线。 别说，他还真是那么想的。 从他别开眼，郁菡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冷冷一勾唇，手里的镰刀微微朝着王天财的脖子压了压。 “我也不想多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你敢说出去，逼得我妈没法做人。我郁菡发誓，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甚至你们老王家的人垫背！” “你……你赶快把镰刀挪开，我……我又没说非要怎么样，你这孩子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我跟你妈，又不是我强迫她的，她是自愿跟我再一块儿的，不信你自己问她！” “够了！我知道她是自愿的，但她都是为了我！但是……我不需要！从今以后，管好你自己，如果你敢对别人说半点我妈的坏话……” 忽地，郁菡手一扬，横在王天财脖子上的弯镰刀骤然撤离，朝着旁边一根支撑着茅草屋的柱头狠狠砍了下去。 郁菡的力道，自然不可能将柱头一刀斩断，但是王天财还是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 那镰刀的刀锋，居然陷入柱头里很深一截…… “我不说，我不说，你赶紧走吧，带着你妈走。” 摸了摸脖子，王天财刚才心中的邪火一瞬间灭了。 虽然女人很重要，但是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啊，郁家这丫头，简直是疯了。 “你别想着耍花样，反正你也说了我们日子难过，你要是再逼得我们日子没法过，那我就……” 郁菡一手牵着宋瑞香，一手提起镰刀虚晃了两下，吓得王天财急忙往后一退，砰的一声合上了屋门。 只听见郁菡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屋子。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一把火点了你这破茅屋！” 说完，拉着宋瑞香扬长而去。 走了不到一会儿，宋瑞香正想说话，就忽然觉得胳膊一沉，挽着她的郁菡整个人一软，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菡菡，你怎么了？” 郁菡回首看了一眼，王天财没有动静，忙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软，你让我歇会儿，缓缓……” 刚才她是真怕王天财软硬都不吃，要是跟她对干起来可怎么办？ 镰刀也是出门的时候偷偷带的，但是拿起刀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狂跳不止，一直到这会儿都是跳如擂鼓一般。 可是她怎么敢让王天财看出半点端倪来，若是被他看出她一点半点的紧张，他恐怕就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妈，他之前欺负你的时候没有打过你吧？他之前也跟你提过想娶你？” “没……没打过，但我也是被他逼迫的，他说村子里好多人都背地里议论咱们母女俩，尤其是你。你也不是没照过镜子，自己长什么模样你也清楚，这村子里，比你端正的姑娘很少，这原本是件好事。可因为你爸爸的事儿，人家想娶你也怕被你拖累，妈是怕时间长了，咱们孤儿寡母的，有人会欺负你……” 王天财承诺会跟村长王天成求情，对她们母女多一点照拂，加上他经常偷偷帮她干活，她才会犯了糊涂。 也不算糊涂，她就是为了保护郁菡，才宁可牺牲自己。 听着宋瑞香的话，郁菡抿了抿唇，心里又恨又气却又心疼。 等了一会儿，她总算缓过劲来，浑身重新充满了力气，才爬了起来，用手搂住了宋瑞香的腰，母女俩一块儿朝着家里走去。 “以后别犯傻了，这件事以后我也不会告诉爸爸的，咱们一起，等爸爸回家。” 宋瑞香闻言，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点了点低垂的头。 “嗯，只是不知道你爸现在在哪儿呢，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一辈子，那个男人将她护得很好，可她却没用，事到如今，还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情。 她好想他，想他快点回来，像以前一样护着她，让她不用面对这些艰难困苦。 “放心吧，我爸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凡是有一点点希望，他就会活下去。妈，以后我就隔三差五出去做买卖，你一定要替我打好掩护知道吗？也许，等我攒了一些钱，咱们还可以去找我爸爸呢。” 这个想法，郁菡从接受叶蓁蓁的建议开始就有过冲动。 爸爸回不了家，难道她不能去找找吗？ 别人嫌弃他，可她不应该嫌弃啊。 “真的吗？咱们真能挣到钱，然后出去找你爸爸吗？” 宋瑞香迷蒙着眼看向女儿，恨不得立马就挣到钱，然后出去找郁锦程。 “真的，你还记得那个陆大哥吗？他看起来很不简单，也许等我有钱了，可以拜托他帮忙问一下爸爸当初下放劳改的地方，就算他不知道，但说不定他的亲人朋友有知道的呢？反正咱们在村子里也无亲无故了，爷爷奶奶死了，你娘家原本也没人，等有机会了，去找爸爸，跟他一块儿总比在这儿担惊受怕好。” 第121章 一定要把握分寸 正月初四，云海市陆宅。 一身军装的陆昱珩迈着步子走到客厅，坐到了餐桌边。 打量了一眼正在吃饭看报陆战云和他旁边的盛宝芸，陆昱珩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们一家都是部队出身，吃个饭也坐得笔直，以前没发现，现在觉得挺有趣的。 唇角微翘，他顺势坐了下来，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爸，妈，吃完饭我就回部队了。” 正在一边吃油条一边看报的陆战云闻言蹙了蹙眉，挪开了报纸，“不是放假到初五吗？怎么不明天再走，你妈还说今天带你回你外祖那边呢。” “是呀，不是初五吗？我还特意选了今天，到时候你直接从那边走，还能省一段路程。” 陆昱珩摇了摇头，“我提前一天走，正好去接叶老师的女儿一块儿过S省。” 虽然陆昱珩张口便是叶老师的女儿，而不是叶蓁蓁，可陆战云和盛宝芸还是听出了不对劲来。 这姑娘回来的时候，儿子特意去接了送回家，现在回去又要让儿子去接了送过去，这可不像是简单的老师的女儿这么回事啊。 陆战云放下了报纸，眸色凝重的看向了陆昱珩。 “你妈之前说给你相看姑娘，你想都没想就拒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姑娘吧？” 盛宝芸倒是比陆战云早知道陆昱珩的心事，听了陆战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语带戏谑。 “没有，他之前给我的理由是他才二十出头，不想这么早考虑婚姻大事。” 话虽然听起来是在帮他辩解，但口吻却不是那么回事。 陆昱珩不由得朝着盛宝芸翻了个白眼，“妈，你要拆台直说好吗？” “嗯，你这是承认你喜欢你老师家的丫头了？她才多大，你从他们家走的时候，她才几岁，你……” 盛宝芸想着自己儿子今年第一次去见叶蓁蓁回来之后，就对叶春华一家格外关注，对那个女孩子也特别得很，绝不可能是今年见了之后才动了心思。那就是几年前从叶家离开时，他就已经生出了心思来，只不过一直瞒着他们而已。 几年前他才多大？ 犹记得当初谢师宴上，她看着那小姑娘，好像才十一二岁呢吧？ “所以我一直没跟你们说什么，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了。” 盛宝芸眸子一瞪，刚喝进嘴的豆浆差点儿喷了出来，但她的修养告诉她不能吐，只能往下咽，结果就把自己呛着了。 坐在旁边的陆战云急忙伸手替她顺了顺气，一边瞪着眼看向陆昱珩。 “到底是谁想得多？人家姑娘如今都还没长大，你这都暗搓搓的念了几年了，还好意思指责我跟你妈。还有，你是什么身份你还记得吗？咱们家，从你爷爷奶奶到我跟你妈，虽然都不是那种固执偏见的人，但你的妻子，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 陆家家世显耀，在这风雨飘摇，许多门阀轰然倒塌的年代至今屹立不倒不是没有原因的。 陆家首先做的第一点，就是在家族小辈的婚姻上，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原则。 不管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娶进门的媳妇，你可以家世不够显赫，你也可以本身不是那么能干出彩，但绝对要是个清清白白，拎得清情势的人。 作为媳妇，比女儿又要多一些要求，像陆战云几兄弟都是陆家如今的顶梁柱，他们的妻子可以不给丈夫提供助力，但却绝对不能给丈夫拉后腿。 盛宝芸，就是陆战云这一代里，陆家最强势最能干的一个女人，她不但自身能力强，能够帮着陆战云打理好家里的一切，还能够在事业上与陆战云相辅相成。 等到陆昱珩这一代，正处于这个特殊的时期，谁也不知道这个时期会持续多久，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显得更加的重要，不容出错。 他们的婚事，也是其中顶顶重要的一方面。 而叶蓁蓁，她还太小了，家世不显不说，现在还是个在乡下插队的小知青，未来可变性太大。 从内心里说，盛宝芸是不太支持儿子的。 这一点，陆昱珩心里也是门儿清。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让你们暂时别给我安排相亲什么的，给我一些时间。我没说非她不娶，如果她将来变得不符合你们心目中的要求，我不会带她进家门。” 正因为知道家里有一道无形的门槛在，他在叶蓁蓁面前才会如此克制。 他不想让她因为他的喜欢，生出一种有他万事足的惰性心理，从而失去了上进心。 也不想因为喜欢，他就去占她的便宜，万一有一天她因为这啊那的反而达不到父母的要求，他不但害得她迷失了自我，还连清白名声都保不住，那他算什么喜欢？ “你心里有数就好，怎么说也是师生一场，你照拂一下你的小师妹也是应该的。既然要去，那就去吧。”陆战云说着，轻轻拍了拍盛宝芸的肩膀。 “你把家里剩下的那些东西装一些，让他一块儿带去乡下吧。” 盛宝芸闻言点了点头，去准备东西去了。 “爸，妈，不用带东西，我自己有钱，我到了那边再买就行了。” 是他自己的事情，怎么好用家里的东西去做人情。 陆战云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上，将他按了下来。 “吃东西吧，你妈特意给你做的。家里那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也不是特别值钱，就老叶那个人，你送他太贵重的东西他反而不好意思收。你啊，有这个心思爸也不拦着你，但一定要把握分寸，姑娘家，在你没娶进门前，别越过线了。” 那语重心长的口吻，听得陆昱珩心头一梗，抬起头就朝陆战云翻了个白眼。 “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战云回他一个白眼，“你敢说，你没有拉过人家小姑娘的手？你敢说没有抱过人家小姑娘？” 陆昱珩闻言，眉毛微微一挑，“牵手怎么了？爸，你敢说当初跟我妈结婚之前，你没拉过我妈的手？” 第122章 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听到陆昱珩的话，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的陆战云顿时脸色一僵，紧接着微微泛红，朝着儿子瞪了一眼。 “你妈说的不错，你真是越大越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可爱？ 陆昱珩的脸色黑了黑，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可爱就对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用可爱来形容我，你们难道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小时候就算了，他这都二十好几了，有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她妈还张口闭口跟奶奶伯母们说他不如小时候可爱。 呵，他要是比小时候还可爱，那得成啥样？ “不痛，你是我们生的，我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没你说话的余地。” 说完，拿起报纸，狠狠抖了抖，继续看了起来，不再搭理陆昱珩。 陆昱珩也懒得搭理他，见盛宝芸迟迟没有出来，忙擦了擦嘴，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就看到偌大的厨房中间，堆满了一地的东西。什么干海带，干木耳，红枣，白糖，还有一麻袋打开过的柚子，两箱苹果，而壁柜里，他妈弓着腰，还在里面扒拉着什么玩意儿。 “妈，你这是干什么呢？搬家吗？” 他爸只是让她随便捡一些东西当礼物吧，他妈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阿珩你怎么进来了？你来了也好，来来来，妈的手不够长，你快来把最里面的那个袋子掏出来，里面是两罐麦乳精，你爸不喜欢喝那个，你不是说你师母怀孕了，正好，你把那个带去给她喝吧。” 麦乳精确实不错，陆昱珩没有犹豫，走上前，长臂一身，轻而易举将袋子整个提了出来。 盛宝芸忙笑着拍了拍他袖子上面沾到的一些面粉，“个子高就是好，我在那够半天了，怎么都够不到。” “你早点叫我啊，妈，就拿点儿麦乳精，带点儿水果就行了吧？这些……这些会不会太多太杂了？” “都带去吧，我和你爸平时都不在家，这些东西本来也是想明天你帮我拉到你外祖家，分给我娘家那些亲戚的。” 都是要送人的，那陆昱珩就更不肯带了。 “既然是要送给舅舅们的，那就不用拿了，麦乳精你也拿走，拿去送给我外公外婆吃吧。我明天不能去，你帮我跟外婆说一声，下次有假，我再去看她老人家。” 说完，就把麦乳精搁下，准备走。 盛宝芸却一把拽住了他，指尖一抬，戳了戳陆昱珩的脑门。 “你这个傻孩子，妈那些亲戚哪比得上你未来岳家重要？虽然将来未必就是，但眼下也算是你恩师，他们如今在乡下，虽然差的是钱，可这些东西他们在乡下，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你懂不懂？这些东西看着虽然杂了点儿，但这才是居家过日子需要的，你拿去，我保证，你老师和师母都不会嫌弃的。” 这么一说，陆昱珩就知道，盛宝芸是支持自己的。 咧嘴一笑，双臂一伸抱住了盛宝芸。 “妈，我就知道你最懂儿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像大伯母一样。” 陆家大伯母，正是陆景桓的母亲，一辈子为了陆景桓这个儿子，心都快操碎了。 小时候身体不好操心，不到结婚的时候到处交女朋友也操心，最后这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他反而不愿意结婚了，更操心。 盛宝芸一想起陆昱珩要是变成陆景桓那样，就觉得头疼。 “你明白就好，妈也不盼着你那小姑娘跟妈一样，只要她懂得心疼你照顾你，不给你找麻烦就成了。” “嗯，她还小，但是性格本身挺好的，不然儿子也不会喜欢她。不过不懂事的地方也多，我会好好教她……” 陆昱珩说着，慢慢放开了盛宝芸，替她捋了捋被自己蹭乱的发丝。 其实，他很喜欢像他妈这样的女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温柔似水，拉得下身段。但却不会什么时候都围着男人转，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工作，整个人活得精致又精彩。 当然了，他也不是要求叶蓁蓁一定要像盛宝芸一样能干，只是希望她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天地而已。 要想有这么一天，就不能一直活在他的羽翼下，该学的该经历的该见识的，他不会阻拦。 * 最后，陆昱珩还是带着盛宝芸准备的一大堆东西出了门，直到初四下午两三点钟，才到了杉树村。 “小陆来了，蓁蓁，快出来，你陆大哥来接你了。” 陆昱珩到的时候，顾清碧正蹲在院坝边上的磨刀石边磨着刀，镰刀砍柴刀菜刀，一块儿摆在一边。 “奶奶，过年好，在忙什么呢？” 叶蓁蓁还没出来，陆昱珩下了车，跟顾清碧打起了招呼。 顾清碧咧嘴一笑，“磨个刀呢，辛苦你了，又大老远的跑一趟，累坏了吧？走走走，屋里坐，饿不饿？给你煮面条吃行吗？” 陆昱珩忙摆了摆手，指了指车子。 “不用了，这时间也不早了，等会儿直接吃晚饭吧。奶奶，我妈让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老师在吗？你让他过来帮我一块儿搬一下吧。” 顾清碧闻言，想着前几次陆昱珩来时带的东西，撸起袖子就准备自己去帮忙。 可当她走近，陆昱珩把后备箱打开，那一堆小山一样的东西直接惊得她不知所措了。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该先把什么东西拿下来好了。 “这……这……这些都是？” “嗯，我爸妈人际关系比较广，过年收的礼有点多，他们平时都不在家，就让我全拿过来了。” 顾清碧缩回了手，忙疾步匆匆跑去找叶春华去了。 没想到没找到叶春华，就先碰到了叶蓁蓁。 “奶，陆大哥来了对吗？” “是啊，带了那老多的东西，你快让你爸出来，让他去跟小陆说，那些东西咱不能收。” 太多了，她大概瞄了一眼，不说那些装在袋子里她看不清的，就是表面上那些，就不是一点点钱能买到的。 那老多的东西？ 叶蓁蓁不解，但见顾清碧惊得话都不会好好说的样子，她还是回屋叫了一声叶春华，而后就看到那个军装笔挺的男人正弓着腰在车后备箱忙活着，忙抬着步子朝着陆昱珩跑去。 第123章 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陆大哥！” 相对于叶蓁蓁见到心上人的欢天喜地，陆昱珩的表现显得格外平和。 听见她的惊呼，他只是淡淡的抬起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你来了，快过来帮忙搬东西吧。” 叶蓁蓁飞扬的唇角，慢慢收了起来，嘴唇还微微嘟起，有些不满意的走近他。 “见到我，你好像都不是特别高兴啊。” 陆昱珩抱着一袋子柚子直起腰，给了她一个白眼，“别没事找事啊，我穿着这身衣服，难道要又跑又跳再把你举起来才叫高兴？” 叶蓁蓁一想，要是他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跑过来抱她，那她可就要吓死了。 忙捂了嘴嗤嗤一笑，“跟你开个玩笑的，你这抱的什……”话说半截，就被后备箱的情景惊呆了。 “陆大哥，你这是搬家呢？” “可不就是嘛，蓁蓁啊，你快拦着小陆吧，那么多东西，咱们可不能收。” 顾清碧看着陆昱珩拦也拦不住的把东西往屋子里搬，忙叫了叶蓁蓁帮忙一起拦，叶蓁蓁也觉得不太好，忙伸开双手拦在了陆昱珩面前。 “陆大哥，上次我都说了来我家不要买东西了，你怎么不听就算了，还带这么多来？你……你这是存心让我难做啊！” 这么多东西，没有一两百块都搞不定，就是以后他们结了婚回娘家，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啊。 更何况现在，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顶多就是他是她爸爸的学生而已。 这些礼物，太贵重了！ 很快，叶春华和章素雯都过来了，连叶春辉和叶春生两家也都被吸引了过来，看到那后备箱一堆的东西，一个个眼珠子都看直了。 这老三可真是厉害啊，不过一个学生而已，居然就给他送这么多好东西！ 叶蓁蓁两个伯母，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叶春华俩口子可真够傻的，这么多好东西，送上门来了他们还往外推。 他们用不完，收了之后送他们一些也是好的啊！ 不过碍着顾清碧在那儿，谁也没敢说出口来，只睁大了眼睛看着。 叶春华站在面前，陆昱珩不好强行把东西抱走，只得先放了下来，朝着叶春华做解释。 “叶老师，这都是我爸妈让我带过来的，也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你们就收了吧。” 叶春华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些东西但看不值钱，可量太多了，而且这好多还是有钱也买不着的。当年我教你读书，你爸妈也是给了学费的，我又不是白教你，现在蓁蓁又处处麻烦你关照，我哪有脸收你这些东西？” 叶春华越说越觉得脸皮发烫。 “老师，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我对蓁蓁好，又不是光看你和师母面子，我对蓁蓁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这哥哥照顾一下妹妹不是应该的嘛。至于这些东西，也都是我妈一番心意，她跟师母一样都是女人，明白女人怀孕时营养跟不上的后果，您就当这是送给师母的行吗？” 陆昱珩这会儿有些后悔带着那么多东西来，他向来不是个好说话的，这会儿口水都快说干了，叶春华也不松口。 他苦着个脸，朝着叶蓁蓁看了一眼。 眸子里，带着几分求救。 好姑娘诶，你快给哥哥劝劝你爸妈吧，总不能让我再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去吧？ 叶蓁蓁本来是打定主意不想收的来着，可陆昱珩刚才有句话打动了她。 她妈怀孕了，正就差这些东西吃呢。 这会儿她信了，这些东西肯定是陆昱珩妈妈让带过来的。 “爸，妈，既然是伯母的一番心意，那咱们就收下吧。这么多东西，咱们不收，陆大哥估计带回去也不知道搁哪儿，放坏了反而浪费。” “这……” 叶春华没想到自己坚持了半天，结果让女儿拆了台，正准备呵斥叶蓁蓁不懂事呢。 旁边叶蓁蓁的两个伯母就开始帮腔了。 “就是，老三你就收了吧。你看素雯现在多瘦啊，这些东西留下来，正好炖了给素雯好好补补，好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对啊对啊，你要是觉得欠了情，以后让蓁蓁来还吧，蓁蓁肯定不会不乐意。” 太好了，那么多东西，就算他们不能分到，总能跟着吃两顿吧？ 一时间，两个伯母觉得嘴巴里都生出了香味来。 叶春华见了，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视线，朝着陆昱珩点了点头。 “那行吧，以后可别这么干了，就算你们家有，也不是这么个造法的。” 陆昱珩忙点了点头，“好，以后不这样了。” 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这得亏是师母怀了孕，叶蓁蓁才松口的。 这要是再来一回，估计这家人真能干出让自己带回家去的事儿来，他吃饱了撑的吗？ 东西太多了。 叶蓁蓁一边帮着章素雯清点，一边就把一些放不过的东西匀出来一些，让叶春华给大房和二房送了一些过去。 章素雯看着叶蓁蓁匀出来的那些东西，忍不住叹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蓁蓁嫁人了回来给娘家拜年呢，这还给大哥二哥们那边拿面，拿糖，拿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清碧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看向忙碌的叶蓁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 等到叶蓁蓁忙完了，顾清碧就把人拽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蓁蓁，你跟奶说，你是不是跟小陆在处对象？” 猝不及防，叶蓁蓁一下子被顾清碧的话给震住了。 “奶，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否认，而是反问，顾清碧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你这个丫头啊，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先是搞那投机倒把的危险事，现在又给我玩处对象，你是不是疯了？” 她之前是怎么回事？哪只眼睛看出来这孙女又乖又懂事的？ 见顾清碧手一伸，就要对自己再次动起手来，叶蓁蓁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误区，忙握住了她的手，为自己辩解。 “奶，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没有处对象！” 第124章 祖孙谈心 “你少骗我了！”顾清碧白了叶蓁蓁一眼，明显认为叶蓁蓁是在狡辩。 “怪不得我之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爸当老师这么多年了，学生可不少，可别说像小陆这样来看一次给买一次礼的，就是你爸辞职回来之后，连来看一眼的都没有。他每次来不光看你爸，还都是为着你的事情来，说他光是你爸的学生，这明显就不可能！” 叶春华在外面教了十几年的书，却只有陆昱珩这么一个学生常常上门来，这本就不太合理了。 况且每次来，小陆都喜欢跟蓁蓁待在一块儿，起初她还以为两个人都是年轻人，待在一起有话聊。 可陆昱珩太大方了，大方到不拿叶蓁蓁当外人。 好朋友她也不是没见过，就好像叶春华和郁锦程，那还是过命的交情呢，如今郁家遭了难，郁菡母女俩过得那般艰辛，叶春华也帮衬了，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塞点儿东西过去而已…… 不是她鄙夷自己的儿子知恩不图报，而实在是能力有限。 但这年头就算陆家有钱，那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陆昱珩这么舍得，太不合常理了。 除非…… 越想，顾清碧越觉得自己洞悉了一切，等着叶蓁蓁的眼珠子都快挤出了眼眶。 “年纪小小不学好，你读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还有你的那些钱，你是不是跟我扯谎来的？那些钱，是不是都是小陆给你的？” 完了，连之前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看着顾清碧肃穆的表情，叶蓁蓁有些欲哭无泪。 “奶，那些钱真不是陆大哥给我的，那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 “那你……那你跟他有没有……有没有……”顾清碧想问问孙女吃亏没有，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叶蓁蓁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举起手对天发誓。 “奶，我没有！我跟陆大哥之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说着，伸手一把拽住了顾清碧的胳膊，拉着她坐到了床沿上。 “奶，你先别这么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解释行吗？我保证，一句谎话都不说，什么都跟你说清楚行吗？求你了，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再过几个月，你还要抱小孙孙呢。” 撒娇耍赖，上辈子叶蓁蓁从来不敢对顾清碧做，这辈子重活一回，早已经摸清了顾清碧的脾性。 顾清碧不怕你横，不怕你赖，也不怕能说会道，唯独怕亲近的人会撒娇。 “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那些东西我一准儿给他全扔出去！就算有钱又怎么样，你的清白岂是那些东西能换到的？” 叶蓁蓁再不敢隐瞒，忙解释起来。 “我跟陆大哥没有处对象，不过我们互相喜欢是真的。奶，你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怕我们年轻不懂事，怕他不知道心疼我，骗我跟他做出一些不光彩的事嘛。” “你知道就对了，你今年才多大，十六岁，虽然说十六岁嫁人的也不少，可奶是过来人，这十五六岁嫁人好不好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年纪小只是顾清碧担心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从陆昱珩的气质，还有那一身军装来看，人家的家境好，前途也好，她怕，她怕人家只是玩一玩她的孙女。 但这话，她没好跟叶蓁蓁说。 毕竟，陆昱珩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我知道奶是疼我的，可陆大哥也不是坏人。奶，我也喜欢陆大哥呢，我看他有时候宝贝我的样子，我都觉得心疼，我就告诉他我也喜欢他，他反而把我训了一顿呢……” 叶蓁蓁耐着性子，将自己和陆昱珩相处的一些小事情，点点滴滴说给顾清碧听了。 她没有再替陆昱珩说好话，只心平气和的阐述着一些事，包括她下乡插队分到长平村并不是顺其自然，而是陆昱珩找了他妈妈帮忙。再包括她在S省做买卖的事情，她没有那么多票据去购买那些用来做蛋糕的材料，还是靠陆昱珩帮她弄到那些票据等等…… 顾清碧听完之后，嘴巴张张合合，几乎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了。 本以为陆昱珩不过是仗着家里有几个钱，随便耍几个手段，想玩弄一下叶蓁蓁而已。 没想到背地里，他还做了这么多事，而且至今只是牵过蓁蓁的手而已。 但尽管如此，顾清碧还是不放心。 “虽然你信得过他，但有些时候还是应该避嫌。而且自己心里应该有杆秤，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一定要坚定不移，别回头他哄一哄你，你就什么都傻乎乎的做了。” 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经历，叶蓁蓁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喜欢上她有些莫名其妙，他十八岁离开的时候，她才多大呀。 但有上辈子的经历，顾清碧的话她还是要听的。 倒不是为了防备陆昱珩，相反的，正是因为陆昱珩前世今生的爱护，她更应该爱惜自己，让自己以后有一个最完美的样子，去嫁给他，做他的小妻子。 看着孙女脸上绽放着欣喜的微笑，顾清碧很多话都没再说出口。 好吧。 孙女说小也不小了，人心险恶应该也有一些辨别能力了。 既然她自己对小陆这么满意，小陆的表现也确实很好，那她也没必要那么担惊受怕了。 “好了，你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时间也不早了，我去煮饭，你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那些东西那么多，你挑拣一些带到S省去吧，给你住的那家人也带一些，省得你再花钱去给买别的礼了。” 叶蓁蓁闻言，忙点了点头。 祖孙俩打开门，正逢章素雯举起手准备砸门。 “妈，你跟蓁蓁俩关着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说什么，就跟她商量一下那些东西怎么处置。既然你来了，你去帮她看看，让她带点儿东西过S省，那么多，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章素雯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走人，而是局促不安的握了握双手，声音略低的朝着顾清碧道。 第125章 道别 “妈，昱珩带了不少东西来，我看了一下，有好多都是放不住的。蓁蓁和昱珩不是明天才走，要不然今天晚上让大哥二哥一家都过来，一起聚聚？” 顾清碧闻言，怔了一下。 “这回不怕他们能吃，把那些东西都吃光了？” 心直口快，顾清碧朝着章素雯打趣了一句。 弄得章素雯立马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上次是我想岔了，没理解妈你的一片苦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好好和大嫂二嫂相处的。” 自从上次把自己气得动了胎气之后，叶蓁蓁和叶春华都开解过章素雯，但最多的还是她自己也在思考。 之前，她舍不得叫两个嫂子过来，舍不得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对叶春华的话不屑一顾。 叶春华说，以后他们住在乡下了，少不了很多事情要麻烦大哥二哥两家，可她一直念着他们在城里的时候，两房的人从来都是上他们家占便宜的多。 这样的人，能给他们一家什么帮助？ 可这几天，她好好想了想，终于想通了。 她从前也跟两个嫂子一样，是村子里出去的，也是斗大字不识一个，不过是仗着叶春华有本事，她跟着享了十几年的福罢了，实在没什么资格瞧不上别人。 而叶春华对她好了半辈子，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了顾清碧的眼皮子底下，顾清碧别的愿望也没有，就盼着兄友弟爱，妯娌和睦，她瞧不上妯娌岂不是让顾清碧和叶春华都不好过？ 想通了，她的心里也轻松了。 顾清碧见她态度真诚不像是装大方，心里满意极了，面上却依旧淡淡的。 “那好，那让蓁蓁去请她大伯娘二伯娘过来帮忙煮饭吧，你这身子不方便，做事情不要勉强。” 章素雯忙咧嘴一笑，高高兴兴转身又去忙了。 叶蓁蓁也快步朝着两房走去，喊人过来帮忙做饭，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这一顿饭，阖家都吃得高高兴兴，几个男人少不得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叶蓁蓁想着上次陆昱珩喝了醉干的事儿，忙不停的在叶春华耳边念叨，别让人喝多了，明天还得开车。 饭后，蓁蓁大伯娘二伯娘摸着嘴上油光，争着抢着帮顾清碧干活，章素雯帮忙捡个碗，都被俩人给撵到了旁边。 “听妈说你生蓁蓁的时候可难了，如今可要好好养，以后有事就叫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外道。” “就是，手上活路我们也不会跟你抢，可这干不动的自己千万别较真。你放心，也不是帮你做一件事就要你的好处的！” 两个人一搭一唱，惹得章素雯眼眶发热，乖乖的回了屋子，拿了针线开始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东西。 另一边，叶蓁蓁则拽着陆昱珩跟自己一块儿，装了些刚才让顾清碧特意给郁菡母女俩留的饭菜，和一些陆昱珩带来的东西，往郁家去了。 “蓁蓁，你来了？快进来，吃饭了没？” 不同于之前的郁气沉沉，看到叶蓁蓁，宋瑞香居然破天荒的热情起来，还上来挽了她的手就往屋子里拉。 “小陆也来了，快，快进来坐。” “伯母，我们吃饭了的，明天我就要回S省了，过来看看你和菡菡姐。” 宋瑞香闻言，忙朝着里屋喊了一声，“菡菡快出来，蓁蓁来了。” 很快，郁菡脸上带着笑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上来就给了叶蓁蓁一个大大的拥抱。 “蓁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后面的话，因着陆昱珩在，郁菡没有再说，但叶蓁蓁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应该是去做过一次买卖了，也不知道过程如何，但应该是赚到钱了，不管多少，起码让她看到了希望吧。 “不用，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千万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郁菡忙点头，看了看宋瑞香已经做好的饭菜，忙拉着叶蓁蓁招呼陆昱珩坐下吃饭。 陆昱珩却把手一伸，将叶蓁蓁准备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蓁蓁让拿过来给你们的，收起来吧。” 以往叶春华和叶蓁蓁送东西过来，郁菡和宋瑞香都收了。 毕竟母女俩日子艰难，面子哪比得上命重要。 可如今，家里总算有了收入，母女俩都不忍再接受叶蓁蓁的帮助。 “蓁蓁，你帮我们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妈现在也怀了孕，这些东西留给她吃正好。” “这些都是陆大哥拿过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菡菡姐现在已经可以自食其力了，我爸妈估计也要攒钱养弟妹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伯母，菡菡姐，你们就收下吧。” 叶蓁蓁都这么说了，郁菡和宋瑞香只得接了东西。 母女俩饭菜已经上桌，叶蓁蓁和陆昱珩不好打搅，拉了郁菡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后，两个人就离开了。 “菡菡，我看蓁蓁提过来的东西不少，要不……你拿去一块儿卖了吧？” 郁菡所做的买**叶蓁蓁的简单，是从别的贩子手里拿货，自己到黑市摆摊卖。不过挣的钱也不如叶蓁蓁的多，但多少也有的赚，改善一下母女俩的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自打郁菡说想攒钱去找郁锦程后，宋瑞香见着什么都想换成钱。 这会儿，饭也不吃了，翻着叶蓁蓁拿过来的东西，在心里暗暗盘算值多少钱。 郁菡见状，忙把袋子拿开了。 “这些东西不卖，留着自己吃吧。” 这怎么说也是叶蓁蓁的一片心意，而且好多东西，光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她不想卖。 宋瑞香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她想把这些东西留下给她补一补。 宋瑞香哪里知道这么多，但索性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女儿能干，也不跟郁菡犟嘴了。 * 第二天，陆昱珩便带着叶蓁蓁离开了杉树村。 村子里的人看着叶蓁蓁来回都有车子接送，有人羡慕有人妒，却丝毫影响不了叶蓁蓁的心情。 等到了长平村，陆昱珩的车子只能停在镇上，而后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回村子。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叶蓁蓁！” 第126章 算我看错你了 叶蓁蓁一回头，就看到去年跟她一块儿下乡插队的几个人差不多都在，只有白静秋好像不见人。 她跟他们交往素来不多，脸上的笑容也淡淡的。 “你们也回来了啊。” “是啊，我们特意约好的一起走，当时想跟你说来着，可我们去村长家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付莎莎原本是不想搭理叶蓁蓁的，可看到陆昱珩在一旁后，她忙蹭了过来，热络的跟叶蓁蓁说话。 看着她热络的样子，大过年的叶蓁蓁也不好打她的脸。 “哦，我表哥来接我的，我就先走了。” 说起表哥，正和付莎莎心意，她顺势就走到了陆昱珩的面前，甩开了其他人。 “章大哥，你这对蓁蓁也太好了，就是亲哥哥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陆昱珩冷淡的颔了颔首，顺势跟着她往前走了。 那一刻，叶蓁蓁明知道陆昱珩不过是为了敷衍付莎莎，她的心里还是生出几分不适来。 与她一样感受的，还有林庆元。 他的双手这会儿还拎了双份的行李，看着付莎莎的目光，隐隐有些怨念。 “叶蓁蓁，你那表哥，跟莎莎很熟悉吗？” 莎莎？ 看着林庆元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叶蓁蓁莫名有些同情他。 “不熟啊，怎么了？” “那他们怎么走那么近？” 听林庆元的口气，好似有些隐隐的醋意，这让叶蓁蓁脑子里忽然升起了一抹精光。 虽然她已有机会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可这不代表她完全忘记了上辈子的悲惨。一直没有对付付莎莎，一来是没有机会，二来不想把重心放到了仇恨上面。 可这会儿，她听了林庆元的话，心里那点点的不适，渐渐滋生放大。 “哦，她是想问我表哥关于陆警官的事情吧。” 林庆元当即眉心一跳，“什么陆警官？” “就是我表哥他们军区一个姓陆的警官，付莎莎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还让我表哥帮她打听陆警官的消息呢。” 林庆元心里咯噔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拎着行李的双手瞬间青筋暴起。 怪不得呢。 怪不得她昨天见到自己时，整个人就爱答不理的，一副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意思。 明明去年回家之前，她对自己都还算可以，什么事情都找他帮忙，他本以为那是她对自己也有想法，不把他当外人。 现在看来…… 她是把他当免费劳力使唤了吧？ 一想到这些，再看她跟陆昱珩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模样，跟使唤自己时候的颐指气使截然不同，他不由更觉得生气了。 再然后，叶蓁蓁就看到林庆元大步匆匆的朝着付莎莎和陆昱珩追了上去。 付莎莎被林庆元拉住手腕的时候，陆昱珩正要告诉她关于陆景桓的事情，于是付莎莎毫不迟疑一把推开了林庆元。 “你干什么呀？没看我正跟人说话吗？” 林庆元眸子一沉，手一松，两个人的行李被丢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忙着打听那什么陆警官的事嘛。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在你心里，我又算是什么？” 林庆元的话一出，付莎莎整个人就呆了一下。 随即，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 “林庆元，我想有一点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想法过，顶多，就是一个朋友，一起下来搞建设的一个同志，不是吗？” 林庆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朋友，只是同志？那你为什么让我帮你做这做那？” 在林庆元的认知里，只有关系很近的人，才能使唤得这么不客气。 然而付莎莎的行为，与他的认知一对照，俨然闹了个大笑话。 “不然呢？” 付莎莎眨巴的一下眼睛，唇角微翘的看着林庆元。 其实她那笑容还真没什么别的含义，偏偏在林庆元看来讽刺极了。 “你……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女人！算我看错你了！” 说完，丢下了付莎莎的行李，提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愤恨转身而去。 看着自己的行李被扔在地上，付莎莎气得跺了跺脚。 “你搞什么呀？我的行李，你不帮我拎了？” 回答她的，是林庆元坚定不移的脚步。 气得付莎莎再次猛跺脚。 而叶蓁蓁在后面，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直乐。 不怪付莎莎生气啊，连她也看走眼了，以为林庆元真的老实巴交。 就算知道付莎莎只是利用他，顶多心里对付莎莎升起几丝防备就不错了。 没想到啊，他的心还挺大，这反应也让叶蓁蓁觉得挺满意的。 可是很快，叶蓁蓁发现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林庆元走了，付莎莎便把目标转向了陆昱珩。 “章大哥，你力气那么大，要不然，你帮我拎一下好不好？” 那撒娇的口吻，听得叶蓁蓁浑身一麻。 很想冲上去对付莎莎说一句——不行！ 但陆昱珩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淡淡的瞥了一眼付莎莎。 “我提不动了，不然的话，蓁蓁手里不会有东西。” 付莎莎转过头，就看到叶蓁蓁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起来十分轻巧的样子，当下就朝着叶蓁蓁道。 “蓁蓁，你力气比我大，要不你帮我拎吧？” 叶蓁蓁本来想说不要，谁知道付莎莎却忽然从荷包里摸出了十块钱。 “你帮我拎了，这钱就是你的。” 嘿！ 叶蓁蓁见状，立马朝着旁边东西不太多的王华安和张小东一眼，一伸手把钱接了过来。 “你们俩，帮个忙呗？回头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王华安瞥了叶蓁蓁一眼，留下一句‘神经病’扬长而去。 他看不惯付莎莎颐指气使的小姐做派，同样也看不上叶蓁蓁接钱的猥琐样。 算他倒霉了，一块儿来插队的三个女孩子，没一个正常的！ 亏他妈还跟他说，说不定以后能找个女知青当老婆。 起初，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现在，呵呵…… 张小东素来与王华安一个鼻孔出气，见他大步走了，看了叶蓁蓁一眼，也要跟上去。 叶蓁蓁忙舞了舞手里的十块钱，“张小东，你帮她把东西弄回去，这十块钱分你一半如何？” 第127章 一点不像表哥 张小东迈开的步子，卡住了。 “你让我提，然后分我五块？那你做什么？” “我管钱啊。” “……”这一刻，张小东终于明白，王华安总说叶蓁蓁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什么意思了。 这姑娘，太会算计了！ “怎么样啊？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反正这顺路的老乡也多得很，我随便找一个都行。”说着转过背就准备去找个老乡帮忙。 张小东忙喊住了她，而后提起了付莎莎的行李。 “五块钱，说好的。” 叶蓁蓁见状，忙扯起笑脸拎着手里轻飘飘的袋子，迈开步子朝着张小东追了上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朝着站在原地的付莎莎露齿一笑。 “付同志，真是谢谢你啊，给了我这么好的一桩买卖，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不用愁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叶蓁蓁那张扬的模样，付莎莎忽然觉得心里头莫名堵塞。 她的本意，是用钱羞辱叶蓁蓁吧？ 可为什么回过头来，她总有一种吃亏的感觉呢。 而陆昱珩站在她背后，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的背影，忽地唇角一勾…… * 除旧迎新，连大地都一样。 去年走的时候，路上还满是荒芜一片，连枯萎的野草和树叶都不大看得见，被周围的人家户撸回家当引火柴了。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荒芜的地面上，已经有丝丝新绿拔出，生机盎然。 本以为两人行，一路枯燥又乏味。 没想到变成了多人行，嘻嘻哈哈也没觉得累就到家了。 一行人先到了知青点，因为身上没有零钱，叶蓁蓁便朝着张小东挥了挥手。 “张小东，我身上没有零钱，回头你到村长家来找我拿吧。” 张小东见她兴奋的模样，忍不住朝着付莎莎瞥了一眼，怕她不高兴朝他发气。 没想到付莎莎就这么折了十块钱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容，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不生气好啊，他忙举起手，朝着叶蓁蓁挥了挥。 王华安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为了五块钱，你至于吗？上辈子没见过钱啊？” 张小东嘿嘿一笑，伸手就勾住了王华安的肩膀，“我哪里是为了钱，我就是看不惯付莎莎那副嘴脸，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颜色，成天的使唤老林。老林也是傻，早就跟他说过了那女人没安好心，偏不信……” “这回，应该信了吧？” 说着，俩人想起林庆元刚刚生气的样子，相视一眼，忙收起笑脸快步走向了寝室。 他们三个人一直是住在一起的，平时见到付莎莎支使林庆元，俩人没少背地里说假。 可林庆元一心把付莎莎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一般，俩人见多说无益之后就不管了。 到后来，俩人甚至都等着看林庆元的笑话。 现在笑话来了，他们却不觉得好笑。 “老林，你没事吧？” 一进寝室，张小东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林庆元嚷了一句。 林庆元黯淡的脸色更黯然了。 “没事。” “好了，那种女人早点看清没什么不好，比她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再说了，咱们仨是一块儿来的，本来就该同进同出，以后可算能够这样了。”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费了心思在上面，林庆元没法一下子走出来。 一把推开了张小东的手，却没有以前那样冷淡。 “我知道了，先收拾吧，十几天不在，屋子里都上灰了。” 另一头，叶蓁蓁也回到了杨华明家，俩口子门也没出，特意在家等着叶蓁蓁回来呢。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小章这一路累着了吧？来，喝口热水。” 俩人一进门，滕建秀就端了一杯热水上来，先递给了陆昱珩。 陆昱珩接过水，却没立马喝，而是试了试温度，转手递给了叶蓁蓁。 “喝口水再弄吧。” 叶蓁蓁没想那么多，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继续弯腰扒拉着一堆东西，把准备送给滕建秀和杨华明的东西找了出来。 “杨叔，大娘，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东西还是表哥家送来的，我爸妈让我带一些过来，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滕建秀还以为那些东西都是叶蓁蓁自己要用的，没想到居然还有特意给自己家拿的，简直不敢置信。 “你住在我们家这段时间，里里外外都帮着你大娘张罗，都不知道是你照顾我们还是我们照顾你了，哪里还用得着送这些，你爸妈真是太客气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滕建秀心里还是很高兴。 叶蓁蓁父母越是这样，就说明人家真心觉得女儿祝他们家不错，越说明叶蓁蓁住他们家这件事不错。 “杨叔，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一包，抽着玩儿。” 与此同时，陆昱珩也递了一包烟给杨华明。 杨华明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烟，邀着陆昱珩就进了灶房，到灶门口烤火去了。 “你这小子，家里是不是就你一个孩子啊？对蓁蓁，照看得那么周到，一点不像表哥，倒像是亲哥一样。” 他不瞎，陆昱珩这一身军装上肩头上的勋章代表什么级别，他还是知道的。 虽然连长不算是特别大的官儿，但他毕竟还那么年轻，就拼到了连长的位置，以后前途说不定什么样。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从前见过那些只要穿着一身军装的，有几个真心实意把他一个泥里刨食的当一回事？ 很少！ 少得可怜！ 更何况陆昱珩这样的，就是把他不当一回事，他也不敢说什么。 可他愣是为了叶蓁蓁，对他们俩口子有礼得很。 “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小时候又在姑姑家里住过几年，所以跟蓁蓁感情挺好的。叔，蓁蓁都跟我说了，住你们家她觉得挺高兴的，我也放心了。可就是有一点，我不太放心。” “哪一点？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她了？我这一天也忙，可能有时候没有照顾得过来，你告诉我，回头我去处理……” 看着陆昱珩忽然沉下来的脸色，杨华明还以为是有人欺负叶蓁蓁了。 第128章 我要无人对她不轨 陆昱珩见杨华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暂时没人欺负她。” 没人欺负，这就好。 杨华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你直接说吧。” “是这样的，蓁蓁她今年也有十六岁多了，在乡下，姑娘家十六七岁找婆家不是很平常吗？我就是担心她年纪小不懂事，怕她被人骗了……” 原来是怕叶蓁蓁跟人搞对象被骗，杨华明不由笑了起来。 “刚才还说你想亲哥哥，我看你这样子，怕是连蓁蓁她爸妈也没你紧张吧。你放心吧，有我们俩口子看着呢，定不会让蓁蓁被人占了便宜去，要是有小伙子喜欢她，我们也会帮忙盯着的……” 杨华明以为自己的答案足以让陆昱珩满意了。 谁知道陆昱珩听了一半就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让你们帮忙看着她，而是让你们看着那些对她有不轨之心的人。我想要的是，这个村子里没有人对她有不轨之心。” 诶？ 杨华明瞪着眼直勾勾的瞅着陆昱珩，眼睑轻轻眨了两下。 “小章，你爱护自家妹子我明白。可你也要知道，这知青回城并不容易，就算我是村长我有心偏袒她，也都不能保证的。这万一要是一直回不去，难道她就一直不处对象不嫁人了？” “这一点就不老杨叔你费心了，你只需要在有人来问她这方面问题的时候，告诉他们，蓁蓁的婚事已经有找落了就行。至于回城，等时机成熟了，我自有办法。” 去年，他阻止不了她下来，但是回去，只要有这个机会和名额，他就能够保证让她回去。 只是如今叶春华和章素雯都在农村，与其让她回到杉树村远离自己，还不如让她待在长平村呢。 尽管陆昱珩说起回城的事情胸有成竹，杨华明还是在心里暗暗摇头。 不过他也没再辩驳，也许人家有他的路子呢。 也许正是因为知青下乡回城极其不容易，越来越多的知青盼不到回乡的希望，选择在乡下跟同样是知青的人或者当地的村里人结婚，陆昱珩才担心叶蓁蓁年轻不懂事，会被村子里的男人给打动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 陆昱珩从不担心叶蓁蓁主动生出这种想法来，但他担心别人看见她越来越出落得俏丽，按捺不住冲动凑上前来撩拨叶蓁蓁。 不管叶蓁蓁搭理与否，他都受不了别的男人觊觎他的姑娘。 “好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就是。但是我能阻挡别人，却阻挡不了蓁蓁她自己，万一她要是看上了别人，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她不会看上别人！ 陆昱珩在心里坚定不移的说着，朝着杨华明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杨叔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军区，先去找蓁蓁说说话了。” 说是说话，其实就是道别。 叶蓁蓁并没有时间多说什么，走的时候因为屋子要腾出来让人住，叶蓁蓁就连被单被褥都是收起来的，这会儿正铺着床呢。 整个人趴在床上，这儿捋一捋，那儿扯一扯，粗又长的黑辫子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晃动着，辫子旁边，莹白粉嫩的脖子，晃得陆昱珩眼睛生疼。 他忙移开了视线，走到了床边，把手伸到了叶蓁蓁的面前。 “什么？” 见他捏了个拳头递给自己，叶蓁蓁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陆昱珩忽地勾了勾唇，展开了自己的拳头，一张二十面额的大团结赫然躺在他手心里。 “我有钱，你不用给我。” 见他给钱，叶蓁蓁白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掸着被子，却听到陆昱珩明朗的嗓音响了起来。 “拿着吧，这是从付莎莎那儿赚来的。” 叶蓁蓁瞬时停手抬头，“她又给你钱了？你告诉她什么了，她给你这么多钱？” 一出手就是二十块，想当初叶春华没辞职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大手笔的时候啊。而付建斌曾经的职位还不如叶春华，现在付莎莎则是一出手就二十二十的扔，可见付建斌连着卖了两个‘好兄弟’之后，前途很坦荡啊。 “没什么，就是告诉她那位陆长官没有对象，也没有结婚而已。” “你又知道了，虽然我也挺讨厌她的，可你也不能总是这么信口开河呀。万一她听了你的话跑去纠缠人家，结果人家结婚了或者什么的，到时候不得找你算账啊。” 虽然看着付莎莎被陆昱珩坑钱她挺高兴的，但她更怕付莎莎发现陆昱珩撒谎之后反过来纠缠陆昱珩。 陆昱珩却撇撇嘴，将钱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去找了我也不怕，因为我说的是大实话。” 诶？ 叶蓁蓁眸色一亮，忽然抬手指着陆昱珩，“你……你居然……” 她居然忘了，他们陆家家大业大，自然人丁也是兴旺的。 既然人丁兴旺，那就不可能只有陆昱珩一个孩子，她记得，陆昱珩曾经说过，他有伯伯也有叔叔，还有两个姑姑呢。 姑姑就不说了，出嫁了之后孩子也不姓陆。 但就是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也总有那么几个陆少爷的。 “那位陆长官，该不会是你的堂兄吧？” “总算反应过来了，还不算笨。那位陆长官，正是我大伯家的三哥，名叫陆景桓。” 还真是…… 一时之间，叶蓁蓁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笑的是这一辈子，付莎莎的注意力终于从陆昱珩身上挪开了，可可悲的是，付莎莎万一成功的追到了陆景桓，那以后她们俩就得是妯娌关系了。 那可是她的仇人啊！ 叶蓁蓁想过她们之间势同水火，想过她们之间相敬如冰，也想过她们之间毫无牵连，但绝对没有当妯娌这一条。 一想到这辈子还要与付莎莎有所牵扯，叶蓁蓁就忍不住恼怒。 “你……你明知道我跟她的瓜葛，你怎么还把她推给了你三哥啊。万一你三哥喜欢上了她，以后我还得管她叫一声嫂子，不行，我想起来就恶心。我告诉你，要是你三哥真的看上了付莎莎，要娶她进门的话，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第129章 亲一口又不会怀孕 看着叶蓁蓁气得小脸绯红的模样，陆昱珩本来是挺高兴的。 让她刚才和那个张小东唧唧歪歪把他丢在后面…… 可一听到叶蓁蓁说不跟他好了，那脸上得逞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连忙握住了她的肩头，义正言辞的告诉她。 “你放一万个心吧，就是你同意跟她当妯娌，我也不会同意的。那个女人，连同他们那一家子，心术都不正，就算我三哥喜欢，我们陆家也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经过好几个月的探查，他和三哥拜托的人才终于查出了付莎莎在不认识他们的前提下跑到北郴军区找人的动机。 原因竟是因为付建斌做贼心虚，怕将来刘家那个小子出息了找他报仇，所以想用自己的女儿来攀上陆家这棵大树。那样一来，刘爱国就算有出息了也奈何不了他，毕竟陆家的存在，可不是一点半点出息的人能撼动的。 而攀附的手段，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两家成为姻亲关系牢固的呢。 “可万一你哥喜欢她呢？我觉得你这事做得不对，万一你哥喜欢上了付莎莎，可你家里人又不同意，到时候不是害得你三哥吃苦头吗？” 他这事办的，可不是坑哥呢吗？ 哪有这样坑自家兄长的弟弟啊。 叶蓁蓁欲哭无泪，默默替陆景桓点了一根蜡。 “你放心吧，我三哥眼没瞎呢，不可能看上付莎莎那个虚伪的女人的。更何况，我三哥他心里有人呢。” 诶？ “那你给他惹了这么大个麻烦过去，他也不生气？” 就付莎莎那德行，要缠上一个人，那人估计得累够呛。 “没有，反正他也无聊，正好让付莎莎给他解解闷。” 前世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对于陆家叶蓁蓁只知道陆昱珩的父母是谁，干什么的而已。对于陆家的其他人，她并不知道多少。 这一世，忽然听到陆昱珩提起陆家其他人，她忍不住好奇起来。 正准备多聊几句，就听陆昱珩语气哀怨的道。 “好不容易见一面，别老聊别人行吗？我马上要走了，快说几句好听的给我听。” “说什么？祝你一路平安，还是祝你新年快乐，或者，给你拜个年？有红包拿吗？” 说着说着，整个人就趴在床上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陆昱珩宠溺的摇了摇头，低头抚了抚她的发丝。 “我想听你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尤其是刚刚回来路上那个叫什么……张小东是吧？记住了，对那些男人，不许像刚才这样笑！” 今天回来的路上，看着她跟那个张小东互动的时候，天知道他多想冲上去一巴掌扇开那个姓张的，告诉他离她远一点。 可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要演戏给付莎莎看，可把他给憋着了。 叶蓁蓁撑着半截身子，眯着眼看着他。 窗外阳光洒进来，逆光而站的他浑身仿佛蒙上了一层金边，晃得叶蓁蓁的眼睛又眯得紧了一些。 抬起一只手，轻轻勾了勾食指头。 “陆大哥，你过来。”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陆昱珩并没有错过，忙警惕的看着她。 “干什么？脑子里别想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的好好待着。” 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叶蓁蓁却突然翻过身，看向已经绕过了床的陆昱珩。 “你亲我一下，我保证离那些人远远的。” 陆昱珩飞快的脚步一顿，高大笔挺的身子微微一晃，差点儿没摔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顽皮，乖乖听话。” 叶蓁蓁爬起来，站到了床边，咬着唇瓣略显委屈的看着陆昱珩。 “只是亲一下而已，你都不肯吗？” “呼……”陆昱珩看着她粉嫩嫩的唇瓣，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第一次亲吻时的场景来，那娇嫩细腻的触感，带着微微的甜味儿…… 正想着，就看到委屈的少女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双手一张，纵身一跃，居然朝着他就跳了过来。 陆昱珩心跳都漏了一拍，忙张开双手，稳稳接住了叶蓁蓁。 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想着。 这臭丫头，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可紧跟着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却将他脑子里的思绪全部打乱了。 再然后，温热消失，少女娇嗔的嗓音在他耳边低响。 “亲一口又不会怀孕，陆大哥你太严肃了！” 轻佻的话语，撩得陆昱珩脸红脖子粗，顾不上心不心疼，手一扬将少女抛回了刚刚铺好的床上，转背夺门而逃。 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样，看得叶蓁蓁再也忍不住，跪趴在床中间，一边捶着手，一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这辈子的陆昱珩，比上辈子的陆昱珩有意思多了！ 哎呀呀，她上辈子到底是错过了怎样的一个可爱又可敬的男人呐。 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来发现一下他的妙处。 * 屋外，陆昱珩一边用手背蹭着唇，一边脸红的朝着正在自留地里忙碌着的杨华明俩口子走了过去。 道了个谢，再次重复了一遍对杨华明的嘱托之后，迈着步子离开了长平村。 前脚人刚走，后脚滕建秀就蹭到了杨华明身旁。 “你说这小章每次来都给蓁蓁买那么多的东西，家里条件是不是得可好了？” “应该是不错的吧。”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村口的年轻背影，杨华明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啊，天生命就好，让人羡慕。而且啊，自己还争气，真是怪不得人家日子过得好，他们却要在这村子里受穷了。 “我看着他每次来给你发烟都是一包，除了咱们家老大，这些年你吃过谁的一整包烟啊。” 杨华明瘪了瘪嘴，白了滕建秀一眼。 “这可不是没人给我烟，那都是我不要好吧？”说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根陆昱珩送的烟，点起来狠狠抽了一口，嘴边已然带了笑。 “不过也就小章这烟我敢收，抽得放心些。” 往年来的那些知青们，为着让他给他们少安排些事情多算一些工分，不是没人想过给他一些好处，这不，最近还有人想给他好处来着…… 第130章 血色往事 去年下来的返城名额，已经差不多快到时间定下来了。 往年下来的知青们，已经有好几拨偷偷找过他，话里话外只要他帮帮忙，就能换到一定的好处。 钱，物，都可以。 “那倒是，那些昧着良心的东西，咱可不能要。” 这方面的事情，杨华明从来不曾瞒过滕建秀。 但其实滕建秀也不是一直都规劝杨华明不要伸手的，面对着那些好处，穷怕了的她也曾经动过心思。 那还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 那会儿知青下乡的事情已经有两年了，形势不如一开始那么紧张，年轻人们下来的热情也不如一开始高涨，好多人甚至是不情不愿下来的。 家里条件好的，就开始动歪心思。 给村长送个礼，或者走村长家属的路子，纷纷想弄点轻松但分高的活计干。 一开始滕建秀也没敢伸手，可这个来暗示，那个来明示，明晃晃的好处摆在眼前，谨慎胆小的滕建秀纠结了很久，忍不住了。 可她第一次伸手还没来得及，一件事情彻底磨灭了她的那点子贪念。 那会儿隔壁有个新山村，村子里同样的来了一批知青，其中就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知青，在这十里八乡都很出名。 人人都知道新山村有个特别标致的知青姑娘，是从沿海一带发达城市来的，家里条件特别好。 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自然干不来这种农村苦力活，姑娘也想到了走动一下关系，起码让自己别那么辛苦。 她也的确没那么辛苦。 干的活都比较轻松自在，许多其他知青见了，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但忽然有一天，那姑娘就死了，就死在村里的知青安置点。 “你刚开始把蓁蓁带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真是害怕……”想起那个姑娘的死因，滕建秀不由得扫了杨华明一眼，杨华明顿时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凉风。 “你胡扯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那……蓁蓁这年纪，当我闺女都过了，我……我就是个畜生我也干不出那种事情来。行了，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反正现在老大也有一份好工作了，婚事应该不用愁。老二已经嫁了人，就剩老三，学了他舅舅的木匠手艺，以后应该也不会太差，我这辈子啊，知足了。” 男人哪有不贪女人好颜色的。 杨华明年轻的时候也不例外，眼前走过漂亮姑娘，也喜欢多看几眼。 如果那时候没有碰到那种事，杨华明其实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他是把那点心思绝了的。 新山村那姑娘死那天，他是亲眼过去看了的。 姑娘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一直养得很好的脸蛋白成了一张纸似的。旁边同样的手腕上一条血红色的伤口横着，汩汩鲜血还在从她手腕中侵染出来，身下白色的床单，甚至床单没有完全包住的棉絮都被那鲜红色的血液染透了。 滴答……滴答…… 人们挤进去看热闹的时候，还能听到未凝结的血液顺着床单滴落到地上，成了一个小水滩。 跟她住同一间屋子的女孩吓得几欲崩溃，好几个男知青也吓得转过头趴在门外的阶沿下，哇啦哇啦的又哭又吐。 好在知青有两个胆大的男知青，互相壮着胆子进去替姑娘合上了双眼，发现了姑娘另一只手正压着一张展开的信纸。 信是那女孩自己写的，信上说了她自杀的原因。 他也看到了那封信，看完之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女孩说，不久之前她被村长强暴了，她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选择死去。她本来只是想给一些好处给村长，让她不要给他安排那么重的活计，还有等到有机会推荐回城的时候，优先考虑一下自己。没想到村长却以这个为由，要求她跟他睡一觉。 女孩花钱大手大脚舍得牺牲，可从来没打算过牺牲自己的清白啊。 她拒绝村长的建议，而且觉得村长的嘴脸很丑恶，连钱都不愿意给了准备离开。 村长见她有些气愤，怕她回去之后跟别人说出自己的心思招来麻烦，索性一狠心强暴了她。本以为被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被他欺负之后她就应该老实了，不然事情传出去，她的名声保不住。 结果，谁也没想到她的血性如此大。 让人们更没想到的是，女孩自杀之前，还给家里送了信。 她刚自杀第二天，大家还没来得及商议如此处理她的遗体，她家里人就赶过来了。 好好的女儿被逼无奈来乡下插队，对国家做贡献，当爸妈的本来就千般不舍，万般难过。结果不到两年时间，女儿就香消玉殒，女孩一家根本没办法镇静下来，女孩妈妈差点儿就用菜刀直接砍杀了那个村长。 事情闹大了，村长直接被判了枪毙，妻儿老小全部受其连累，成为了人见人憎的存在。 那事情给所有人的冲击都很大，杨华明俩口子都绝了各自心里的一点点念想。 既然不想从别人那里获得平白的好处，这为人处事起来反而简单得多。 什么事情，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反而不用考虑那么多这啊那的因素，俩口子越发觉得当个实实在在的本分人也是有好处的。 穷嘛穷一点，但办事情厚道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别人尊你敬你那都是实打实的，而不是当面人背面鬼的。 “知道怕就好！不过蓁蓁这姑娘人挺好的，心思也正。” 想着家里那堆叶蓁蓁带过来的东西，还有叶蓁蓁住了这大半年来从来没有给她添过什么麻烦，滕建秀就觉得十分满意。 看着老妻笑眯了眼的样子，杨华明面上不显，心里却冷哼一声，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 “心思正？是啊……” 啊的尾音拖得特别长，已经低头继续干活的滕建秀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杨华明吸了一口烟，眸色暗暗一闪。 那丫头当着他们的面乖巧又懂事，背地里，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呢。之前是带着桂凤进城频繁。现在是出入陈二狗家挺勤的，关键是陈二狗最近进城也变得频繁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他还得找个机会弄个清楚才是。 第131章 要做新产品 年端刚过，大地才刚刚开始回暖，春耕的事情还没有提上日程。 叶蓁蓁在家歇了两天，想着大夫说章素雯的情况最好备足了钱，等到要生产的日子住到城里医院去待产的事儿，她就按捺不住想挣钱的冲动了。 初八的时候，借着刚回来米粮都没有了为由，进了城一趟，陈二狗在杨桂凤的告知下也跟着她们背了个空篓子去了。 谁也没发现，这两天一直在盯梢的杨华明正站在自家门前吸着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几个人进了城。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呢？等过几天就该下地干活了，趁着这几天还有空，你赶紧去借个牛来，把咱们家的自留地犁出来，我好撒点儿菜种啊。” 吃了一个冬的腌菜，早就烦了。 好不容易盼到开了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吃点儿新鲜的菜蔬了。 “没事，我这就去农场借去。” 果然是有事情啊，怪不得他总觉得蓁蓁这孩子大手大脚，肯定是背地里干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情了。 杨华明越想唇抿得越紧。 心里忍不住暗暗的想，这要是真的，该怎么处理才好？ 杨华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得了空就坐在家门口盯着叶蓁蓁的房屋。 偏叶蓁蓁心里挂着许多的事儿，也没发现杨华明的反常，十三这天晚上，她还主动跟杨华明和滕建秀打了个招呼，说是后天十五了，想进城买点儿东西回来。 杨华明没动声色，反而委托她带一些香烛纸钱回家。 十五元宵，按农村习俗，也是要给家里的祖宗们烧香祭拜的。 叶蓁蓁欣然应下，兴冲冲的回了屋。 滕建秀却觉得奇怪，叶蓁蓁常常进城去，滕建秀曾想过让叶蓁蓁顺路给自己带过东西，都被杨华明给拦下了。 说是怕叶蓁蓁带东西不要她的钱，他们不好占小姑娘的便宜。 结果…… “老杨，你今天怎么回事？这回你不怕蓁蓁不收你的钱了？” 杨华明白了自家以英明著称的婆娘一眼，“你就没发现这丫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我看没什么呀，还是一样勤快一样乖巧。” 杨华明的眼珠子更倾斜了，也没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转背进了屋。 看着他鄙夷的表情，滕建秀剁着猪草的手顿了顿，“嘿，臭老头子，哪根筋搭错了吧？” * 是夜。 暮色四合。 小山村慢慢暗了下来，虽然这个年代有煤油灯照明，可等闲情况，谁又舍得干点着油灯烧钱。 偏偏住在他们家前面的陈二狗家舍得，前年最近两个月来，时不时的就点了灯玩耍。叶蓁蓁和杨桂凤也凑过去，他居然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杨华明想着这些，心情不由沉到了谷底。 而这会儿正在陈二狗家院子里忙碌的叶蓁蓁和杨桂凤完全不知道她们的小秘密，已经被人洞悉了，两个人一边打着鸡蛋，一边逗弄着陈二狗家几个孩子，笑得嘴角都酸酸的，恨不得用手拍上两下缓解缓解那份酸涩。 “嫂子，你去把我刚刚拿过来的包袱拎过来一下，今天咱们做点儿新鲜口味的蛋糕。” 原本叶蓁蓁是打算这次回来再去琢磨新东西的，可那天陆昱珩去接她的时候，带了好几斤的红枣，启发了她的思路。 她打算做点儿红枣味的蛋糕出来试试。 等陈二狗媳妇把红枣拿了过来，叶蓁蓁的鸡蛋也打完了，招呼了几个孩子帮着去枣核。 “你们加油干，等会儿蛋糕做好了，让你们第一个尝鲜。” 几个孩子听了又有蛋糕吃，高兴的咧开了嘴角，最小的那个嘴角还不受控制的淌出了几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引来大的几个指着他的嘴角嘲笑不已。 别看孩子小，干起这种小事情来，手脚比大人还要麻利利索，两三斤红枣很快就剥好了，陈二狗也把蛋液都打发了，叶蓁蓁撸起袖子开始准备做蛋糕了。 和面，加蛋液，再把杨桂凤切碎的红枣末儿加了进去…… 红枣香气浓郁，不用等到蛋糕被蒸熟，浓浓的红枣香就透过了锅边的缝隙，飘进了大家的鼻子里。 “好香啊，这蛋糕一定很好吃。” 陈二狗狠狠吸了两口那味道，嘿嘿两声，朝着叶蓁蓁和杨桂凤笑了起来。 他媳妇看不惯他傻乎乎的模样，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行了，哈喇子都掉下来了。孩子们还在呢，能不能要点脸？” 这两个月陈二狗跟着叶蓁蓁和杨桂凤小挣了一笔钱，平日里下地干活挣工分都不用像往年那般拼老命，俩口子都觉得轻松了不少。白天轻松了，心里也高兴了，到了晚上孩子们都睡了，俩口子眉来眼去抱在一起，没少做夫妻之间那点事，一来二去，感情自然比往先更加甜蜜。 这会儿被拍了一巴掌，陈二狗非但不像往日觉得心烦，反而觉得乐呵。 “媳妇，这不没有外人嘛，到了外面，我指定给你挣脸哈。” 说着，趁着叶蓁蓁和杨桂凤都在忙，偷偷的在他媳妇的腰上摸了一把，气得她媳妇回过头就剜了他一眼，用手掐了他一把。 “死鬼，去去去，赶紧去把那些东西都洗了，等会儿做完了咱们好睡觉。” 陈二狗又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去把刚才弄脏的家什都洗了，再回来，第一锅红枣蛋糕已经出锅。 第一次做，叶蓁蓁并没有贪多，做了两锅便收了手，剩下的蛋液，做成了原来的那种基础蛋糕。因为做得越来越多，不成型的边角料也越来越多，叶蓁蓁没有再让大家把边角料全部分了吃掉，而是用干净的纸包成一包一包的，用新鲜绿色的棕叶绑起来，差不多一两块的分量，便宜一点卖出去。 “今天这个红枣糕第一次做，这些边角料就大家分了吃吧。桂凤，你装一些给小弟带回去，我也装一些回去，剩下的就留给大毛二丫几个吃吧。” 说完，把做好的东西装好，交给了陈二狗俩口子，就跟杨桂凤一块儿离开了陈家。 刚走到杨家的院坝里，正要和杨桂凤分开时，就听到了杨华明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第132章 你犯了一个错 “你们俩去哪儿了？”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叶蓁蓁和杨桂凤同时一愣。 “我们……我们去二狗哥家耍了，大伯，这都天黑好久了，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杨桂凤反应挺快，嘿嘿嘿的就一边把手里的纸包朝着身后藏了起来，一边踱步蹭到了杨华明面前，企图蒙混过关。 杨华明看着面前挪动的黑影，冷哼一声。 “睡不着啊，这陈二狗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飘出来一阵阵的香味儿，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在打架。诶，你们俩从他们家出来，可知道他们俩口子在做什么东西呢？” 杨桂凤闻言，面色一白，急忙摆手否认。 “没……没做……” 不等她说完，叶蓁蓁已经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行了桂凤，不用说了，杨叔已经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啊？”杨桂凤惊呼一声。 听着杨桂凤略带遗憾的声音，再加上叶蓁蓁的沉着冷静，气得杨华明背着双手狠狠一跺脚。 “都跟我进屋说话！” 真是没看出来，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片子，胆子大得都快要包天了。 “蓁蓁，怎么办呐？我大伯发现了，他会不会打我呀？” 叶蓁蓁握了握她的手，脑子里也乱成一团。 杨华明向来对她很是宽厚仁爱，但那是基于她听话乖巧，勤快积极的原因。 如今，他发现她在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她也拿不准他会生气到什么程度。 不过打人应该是不会的，揭发她们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肯定会勒令她们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情了倒是真的。 “放心吧，应该不会打人。不过估计会阻止咱们了……” 就知道这年头想干点什么不容易，这才多久，就被发现了。 二狗哥还觉得一个礼拜一次太久了，哎！ 要被阻止，那就是不能继续挣钱了，杨桂凤瞬间垮了脸，进屋之后都没拉一下，杨华明进屋点好灯，回头就看到了她的一脸遗憾，忙狠狠瞪了她一眼 “怎么？被我发现了，你还遗憾得很是不是？是不是要等到被别人发现，被别人举报，别人抓走了你才服气？” 怕惊动了睡着的滕建秀，杨华明话音压得很低，但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吓得两个丫头缩了缩脖子。 叶蓁蓁知道杨华明正在气头上，不宜跟他顶嘴，闭紧了嘴巴准备当个鹌鹑，好让他消消气。可没料到杨桂凤跟在杨华明身边长大，从小就跟亲闺女一个待遇，见杨华明板着脸气呼呼的样子，怕归怕，但心里话却照直说。 “我们做了这么久不也没被人发现嘛，大伯你说得也太吓人了！” 一句略含杨华明过于小题大做的娇嗔，气得杨华明抬起手差点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好在他制止力够好，及时停住了手。 “你……你还觉得没被人发现是你厉害是不是？你还觉得你挣了几个钱，你就长本事了是不是？今天晚上陈二狗家飘出来的味道瞟了多远你们知道吗？刚才还有人凑了过来，想去陈二狗家凑热闹你们又知道吗？” “啊？” 这一下，不止杨桂凤，连叶蓁蓁的脸色都白了起来。 “杨叔，怎么回事？真的被人发现了吗？” 怎么可能呢？ 陈家平时很少有人来的，平日里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都不够，谁还有那么多时间串门。而且这是大冬天，入了夜特别冷，更不会有人串门子了。她和桂凤又是特意挑了天全黑之后，就是估摸着就算有人找陈二狗有事，也都会趁着能见人的时候。 看着叶蓁蓁眸光精明闪烁的样子，杨华明的心稍微安了一点儿。 虽然胆子是大了点儿，但好歹叶蓁蓁的脑子比自家这个傻侄女通透得多。 心里还是有成算的。 但毕竟这事情太危险了，他的唇角还是抿得很紧。 “差一点儿，我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肯定是想了很多对策的。可今天，你就犯了一个错，那红枣的味道本来就重，一热，那味道就飘得更远了。我刚刚说那句睡不着并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早就发现你们俩不对劲，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抓住你们俩的。我在屋子里躺着，本来想等你回来的时候逮你的，结果你人还没回来，那香味儿就飘得满屋子都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那一天，天天的油水都是不够的。 哪怕有叶蓁蓁在，家里的伙食条件已算不错，但也没有那么充足的油水过。如果没有闻到味道还好，半夜才会有痨肠寡肚的感觉，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今天晚上，那味道太香了，他翻来覆去没睡着，就起身准备去陈家抓现行。 结果走了一半，就碰到了一个住得不远的人。 那人是准备去陈二狗家一探究竟的。 没曾想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遇到了他。 “谁呀？” 那会儿天色已晚，互相都看不清楚。 那人开了口，杨华明辨认出了是谁，忙朝着他迎了两步，将人堵在了门外。 “是我。” “村长啊，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也闻到了陈二狗家传出来的香味了？我也闻到了，走，咱们一块儿进去看看，这陈二狗深更半夜的做什么好吃的呢。” 那人嘴上那么说，但杨华明心里清楚，那人是想进门一探究竟。 连他也想…… 可他并不知道叶蓁蓁她们在里面做什么，万一人进去了，发现了她们的秘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忙伸手，拉住了那个人。 “不是陈二狗在做，是住我家那个知青小叶在做糕点。” 杨华明扯了个谎，告诉那人叶蓁蓁从家里带来了一些枣子，想着给她在部队里服役的表哥弄点儿吃的寄过去。 那人不好糊弄，问了他许多问题，杨华明绞尽脑汁才把人给忽悠走了。 “今儿我可算是老脸都不要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你们俩干的好事。”想着自己这么多年在当村长这件事情上没说过几句假话，今天晚上为了给她们俩遮掩，愣生生扯了一箩筐的谎言，杨华明就觉得脸上燥热的慌。 这要是以后被人知道了，他的老脸哟，都没地放了。 村长的口吻不算严厉，但叶蓁蓁却听得心头一紧。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杨华明忽然眸色一利，直勾勾的锁住了她的视线。 “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从此之后，你们俩再也不许给我做这些了！” 第133章 杨村长想吐血 叶蓁蓁眉心一跳，忙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她想的是先敷衍过去，等之后再另想别的法子就是。 可杨桂凤却不愿意，见杨华明直接勒令她们再也不许去挣钱了，立马撅了嘴表示抗议。 “为什么呀？这个枣糕的香味太浓了，大不了我们不做这个不就行了吗？蓁蓁，咱们就做之前那种，味道不那么浓，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叶蓁蓁被她拉着手，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只得皱着眉头，冲她不停摇头。 杨华明见自己说了半天，杨桂凤非但不领情，好像还嫌弃自己耽误了她挣钱大业一样，气得忍不住轻轻拍了一把桌子。 “胡闹！我不是已经发现了吗？你哪儿来的自信还可以瞒过我？” “大伯，我们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挣一点钱存着，将来嫁了人，可以不用像我妈还有大伯娘一样过得那么辛苦而已。” 这话一出，杨华明更加想吐血了。 虽然他这个村长当着没有多大的风光吧，可他身为一个男人也算勤快能干的了吧。 村子里谁提起滕建秀不夸赞一句她的好命。 男人提得起事，孩子们也争气，能读书的读书，不能读书的，女儿踏踏实实嫁了人，小儿子跟着舅舅学手艺，省心得很。 可这到了杨桂凤嘴里，居然成了苦命人了。 杨华明想着这个事儿，呕得直接坐在了板凳上，话都不想说了。 但不说又不行，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有本事，你把这话拿去和你爸妈说去。过得苦，这年头过得苦的人多了去了，你觉得你妈苦，你大伯娘苦是吧？那你再去看看别人，不说远了，咱就说说陈二狗他婆娘，她觉得她苦不苦？” 杨桂凤瘪瘪嘴，点了点头。 “苦，一个人带那么几个孩子，想想就觉得头大。可是二狗哥每天回到家，起码还帮忙给她干活，这一点她比我妈好一点儿。” 言下之意，就是杨华明兄弟俩回了家，就不太帮忙女人干活，这一点让她觉得他们俩还不如陈二狗。 杨华明差点给杨桂凤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感情他这十几年帮忙带着她，回头还比不上陈二狗那个混账东西了？ 杨华明看着杨桂凤一脸‘我没错’的表情，赶紧别过了视线，免得被她气死了。 可他刚刚连着两次被杨桂凤气着了，一点儿没注意到声音不自觉间飙高，已经吵醒了隔壁睡着的滕建秀。 揉着惺忪的眼，滕建秀循着声音走了过来。 “大晚上的你们这不睡觉都在干什么呢？嗯……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好香啊。” 这年头吃的东西寡淡，一般人到了半夜就饿得慌。 睡着了还没事，这醒了再问着吃的东西的味道，那肚子里的馋虫就跟造了反一样。 叶蓁蓁见滕建秀批了件袄子走了进门，闻着蛋糕的味儿吸了吸鼻子，她赶忙站起身把带回来的纸包打了开来，递到了滕建秀面前。 “大娘，这是我做的枣糕，你尝尝吧。” 一看到煤油灯下依稀可见的糕点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儿，痨肠寡肚的滕建秀根本没办法忍，又见分量还挺多，也不担心被自己吃完了，便伸出手捡了两块塞进了嘴里。 “嗯……真好吃，又甜又软，你这丫头手怎么那么巧呢。” 说着，又忍不住捡了两块，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着。 那边杨华明听着她咀嚼的声响，忍不住别过头来看着她，一看就忍不住猛咽了一口口水。 正好杨桂凤一直眯着眼注视着他，见他喉咙一滚，忙不迭的笑了起来，上前捡了两块递到了他的跟前。 “大伯，你也饿了吧？蓁蓁做的这个枣糕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吃两口？” 杨华明忙一把推开了她，“我不吃。” 吃人嘴短，他要是吃了她们俩的东西，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滕建秀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会儿见杨桂凤请他吃他不吃，她才回过神来。 “不对呀，这大晚上的俩孩子不睡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睡？还有，你把她们叫过来是在说什么呢，刚刚我还听见你吼了，把我也给吵醒了。” “哼，你自己问问她们，问问她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 看着滕建秀吃得嘴角挂着碎屑的模样，杨华明忍不住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滕建秀见状，嗤了一声。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冲我哼哼哼，哼个鬼啊你。桂凤你说，你们做什么惹他了？” 杨桂凤被点了名，嘿嘿笑了两声，上前一把挽住了滕建秀的胳膊，撒娇撒的更加顺其自然了。 “大伯娘，我可以说给你听，可是你不要跟大伯一样生气好吗？我们这么做不光是为了挣钱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穿的。” 说到挣钱，滕建秀咀嚼的动作瞬间就慢了下来，眼睛圆瞪，不敢置信的瞅了瞅面前两个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俩去干投机倒把的事情了？” 杨桂凤先点了点头，叶蓁蓁等滕建秀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抬起头看了滕建秀一眼，而后缓缓颔首。 “大娘，对不住，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滕建秀脸色骤变，忙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叶蓁蓁的手。 “你这孩子，这胆子怎么那么大呀！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给知道了，你可是要被抓去批斗的呀！你……你难道没看到那些被批斗的人什么下场吗？你这么点小身板，到时候还不够人家批一次两次的！” 滕建秀倒没觉得叶蓁蓁和杨桂凤俩人干了点儿投机倒把的事情就如何的罪该万死。 只是这时形势的严峻，让她觉得后怕。 这么两个标致的丫头，要是被人发现抓去批斗，那可真就可惜了。 不仅如此，她们俩一个是自家亲戚，一个是住在他们家，这俩人自个儿倒霉不算，回头还得连累他妈一家人…… 这么一想，滕建秀背后不禁涌起了一股冷汗。 嘴巴里刚刚吞下去的枣糕，也变得滋味儿不那么好了。 第134章 助纣为虐 “我知道，大娘，我都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我虽然也能吃苦干活，挣我一个人的口粮也没问题。可是我不能只顾着我自己的，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我爸不像杨叔这样，一直都住在村子里干农活，他可以说是十几二十年都没有干过地里的活计了。 还有我妈，我妈也是十几年没有干过农活了。大娘，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吗？” 滕建秀眨了眨眼，“为什么？” 叶蓁蓁正要张嘴回答滕建秀的反问，旁边杨桂凤抢先一步替她说了。 “因为蓁蓁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差点儿难产没了！” 这话一出，同样身为女人的滕建秀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了然与同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说你们那会儿家庭条件也算不错，你爸妈怎么就不知道多要一个孩子呢。可蓁蓁呐，难道不正是因为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更不应该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爸妈以后可怎么办呐？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啊？” 同样是当妈的人，滕建秀光是想想自己几个孩子有一个出事情，那浑身都得直冒冷汗。 这要是叶蓁蓁出了事，可想而知她爸妈得愁成什么样子。 “婶婶，我并不是想挣钱来自己一个人享受的。我奶因为我妈只生了一个的缘故，对我爸妈一直意见很大，以前我们一家住在城里不常见面还好一点，现在我爸妈回了老家，天天在我奶眼皮子底下，我妈自己都觉得亏心。所以来这边插队之前，我给我爸妈提了个建议，让我妈再生一个孩子……” 叶蓁蓁将家里的事情一一跟滕建秀说了，滕建秀脸上的怜惜越来越浓，就连杨华明，心里也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他只当她们俩干这些事都是为了自己，没想到叶蓁蓁背后还有这么多糟心事。 “你奶也是，不能要就不要了呗，那儿子就那么重要吗？非得逼着生什么生呐。可怜你哟，这么点年纪，就开始替他们操心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去哪儿后悔去！” 滕建秀抬起一只手，紧紧搂住了叶蓁蓁的肩膀，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不，大娘，我奶并不是重男轻女非逼我妈生个儿子，她只是想多一个孩子，我以后多一个照应。如今我妈好不容易怀上了，大夫看了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我就怕我妈再出像生我那时候的事儿，我想挣多一点钱，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有钱救命。” 滕建秀点了点头，“是，这种情况是得备着钱才行。” 见滕建秀都点头了，叶蓁蓁才抬起眼看向了杨华明，旁边杨桂凤也一脸期待的看向了他。 杨华明被三个人一起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嗨，这会儿我都不知道当初把你带回我家来，到底是福还是祸了。那买卖，你们要做，就继续做吧，但是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了，今天晚上那香气实在是太重了。” 若是隔几天家里便出来一股那种香气，迟早村子里的人会发现问题的。 听到杨华明的话，叶蓁蓁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开春了，我就不打算光做蛋糕卖了，老是卖一样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人盯上。” 开了春，水里就暖和了。 河螺蛳，田螺，泥鳅，黄鳝那些东西又该出来了。 听着叶蓁蓁说得头头是道，杨华明心头一抖，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 他是不是干了件助纣为虐的事情？ 这丫头哪有半点畏惧之心？这脑子里分明想法一波赶一波啊。 “为了保险起见，以后别去陈二狗家忙活了。要忙活，就在自己家里忙活吧，省得他们家几个小的出去，不小心把事情给你说漏嘴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在他们家做，若是有人发现了，就说是做来自己吃的。 他亲眼看着，总好比担惊受怕的好。 听见他这话，原本有些恹恹的杨桂凤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晃了几下。 “大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以后我有钱了，一定好好孝敬你和大伯娘的！” 杨华明白天干了活，晚上正觉得胳膊腿儿都要散了架一样，再加上半夜被下一场，这会儿被杨桂凤摇晃起来，只觉得难受，忙一把推开了她。 “疯丫头！你给我小心一点，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来找我算账，我就……我就打你你信不信？” 杨桂凤嘿嘿一笑，朝着杨华明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信！大伯你最疼我了，从小就没打过我。” “……” 看着杨桂凤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杨华明忍不住又憋了一口气。 这丫头，跟着叶蓁蓁混了几个月，整个人感觉都变得调皮了呢。 以前，她虽然俏皮活泼了些，但对自己的话还是很听从的。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俩赶紧回去睡觉去吧。桂凤，这么晚了就别回你家那边了，跟蓁蓁一块儿休息吧。” 两个人被滕建秀支回了房，做生意的事情没有被阻止，两个人都高兴得很，而且以后还不用像之前一样瞒着所有人，心里的压力也小了不少，上床后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抱着睡了过去。 另一边，村长俩口子却睡不着了。 滕建秀虽然同情叶蓁蓁母亲的遭遇，但却觉得这件事太危险了，有些埋怨杨华明不应该那么容易就松了口。 “那……那你不同意，刚才为什么跟她们俩一块儿那么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心软了，让我同意呢。” “我是心软了，可是……” “行了，大不了以后帮着遮掩一些。让她们俩在咱眼皮子底下做，总比在外面胡搞八搞搞出事情来好一些。她们在外面出了事，咱们也脱不了关系，还不如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呢。” 到底是当过村长的，应变能力比较强。 心里早就已经权衡好了，才会点头的。 听他这么一说，滕建秀想想也是，愁也不顶用，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脑子里，想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怎么都睡不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才睡了过去。 第135章 看上桂凤了？ 从前，叶蓁蓁从没想过要学做针线过。 她好像天生不喜欢做那件事，哪怕每天晚上杨桂凤都拿着东西过来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做衣服，她除了给她画画图纸以外，从来不会拿针。 可前几天不小心就被杨桂凤给点燃了热情。 “蓁蓁，你的小弟弟还是小妹妹过几个月就要生了，难道你就不想给他准备点小衣服吗？” 杨桂凤那时候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手里的书本而已。 可叶蓁蓁却真的听进了心里。 这不，前几天进城，她特意用陆昱珩之前给的特供票换了好些料子，都是适合用来给孩子做衣服的。 得了空，就跟杨桂凤两个搬了板凳坐在院坝里面忙活。 也不遮遮掩掩了，有人来见了问的话，就说是帮蓁蓁给弟弟妹妹还有表哥做的。 村子里谁都知道，叶蓁蓁有个表哥，军人出身，而且家里条件很不错。做几件，怎么了？ 反正杨桂凤每天做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别人问起，就说她做得慢…… “叶蓁蓁！” 俩人正埋头干着，忽然有人在叫她。 叶蓁蓁抬起头，就看到张小东正满头大汗的朝着她们跑来。 “哎哟，你终于舍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那五块钱了呢。”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钱来的，我来是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说着，头往后一看，叶蓁蓁和杨桂凤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林庆元，你怎么也来了？快，快过来坐吧。” 来者是客，叶蓁蓁连忙端着筛子站了起来，给他们挪地方。 张小东心思粗，一屁股就顺势坐了下去。 林庆元后来走过来，看了杨桂凤也跟着让出来的板凳一眼，再看了看两个女孩吃力捧着筛子的样子，转过头直接走进了村长家的堂屋。 很快，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一把递给了叶蓁蓁。 “都坐吧。” 见他心思居然这么细腻，之前有些看不惯他跟在付莎莎屁股后头的杨桂凤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哟，今天怎么不跟着那位付大小姐了？你不是她的尾巴吗？” 杨桂凤这话一出，林庆元脸上立马黯了下来。 叶蓁蓁见状，急忙拉了拉杨桂凤的袖子，“桂凤，你别这样。” “没事儿，让她说吧。之前的确是我自己蠢了点儿，不怪人家觉得可笑。” 林庆元只黯然了一会儿，转瞬又释然了。 他喜欢她，尽力的对她好，已经做到了自己想做的，至于她只是利用自己，只怪自己喜欢错了人。 既然够了，改了就行吧。 他早就应该清楚，她家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种人。 看着他忽然不高兴的样子，杨桂凤反而不好再说了，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转过头偷偷跟叶蓁蓁咬耳朵。 “他怎么了？” “等会儿跟你说。”人家本人还在，她们就说悄悄话不好。 “张小东，你说不是过来找我拿钱的，那是过来找我做什么的？” 除了那五块钱的关系以外，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交集？ 被问起来的目的，张小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瓜。 “嘿嘿，那个什么……我听说桂凤妹子的针线手艺不错，我就想能不能……能不能请她帮我们补一下衣服。” “噗……” 杨桂凤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口。 “让我给你补衣服，你……你是谁呀！” 叶蓁蓁也跟着看了张小东一眼，心里暗搓搓的想。 对呀，为什么要让桂凤给他补衣服呀？难不成，他看上桂凤了？ 喝！ 叶蓁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据她所知，这俩人的接触并不多吧？ “我是张小东呗我能是谁，过年的时候我忘了把那些破衣服带回家让我妈给我补，回来一收拾才发现……马上要干农活了，我总不能穿破衣服去干活吧？” “那关我什么事呀？我……我……除了我家里人，我从来不给外人补衣服的。” “啊？”这下子，轮到张小东傻眼了。 “你就是想找个会针线的给你补是吧？知青点那么多老知青，你为什么不找她们呀？” 那些来了好几年的知青，经过这几年的洗礼，什么活计不会干了？ 再说了，就算是城里人，也是有不少人会缝缝补补的。 她看不懂，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 “找谁呀？那几个老知青成天为了抢工分跟拼了命似的，谁肯给我们补衣服。再者就是跟我们一块儿来的那两个女孩子，付莎莎那样子你觉得她合适？” “白静秋呢？” 叶蓁蓁也就是这么一问，其实她明白，白静秋那个性，他们估计没好意思找。 “她？你别提了，她倒是愿意补，可她一件就要收我们五毛钱！”林庆元皱了皱眉头，对自己和这么一批人下乡表示心累。 “噗……” 杨桂凤闻言，再次喷了一口。 “补衣服而已，还……还要收钱？” 林庆元微微点头，颔了颔首。 张小东则是惨兮兮的皱着眉头，“收钱就算了，我看过她补的衣服……除了不露肉，真是没眼看。” 张小东说话很有趣，那表情一小子逗得叶蓁蓁和杨桂凤都笑了起来。 “没眼看，那到底是缝成了什么样子啊？” 张小东贼兮兮的四下瞄了一眼，捂着嘴轻声朝着几个人道。 “等过两天开始下地干活了，你们好好看看安子就知道了。” 几个人又是一阵嗤嗤偷笑，笑过之后，张小东忙陪着笑脸看着杨桂凤。 “桂凤妹子，你看能不能帮我们缝补一下？你放心，我们也不让你白干，回头我跟林庆元到山里去砍两捆柴交给你，你看行吗？” 杨桂凤对着手指头想了想，她缝衣服都不算事儿，补衣服就更不在话下了。 若是能够换两捆柴也不错，起码他爸妈可以利用那点子功夫在家里休息休息也是挺好的。 想到这里，她正准备点头。 旁边，叶蓁蓁却忽然抬手，一把压住了她的手背，昂着头看向了林庆元和张小东。 第136章 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了吧？ “我觉得你们还是给钱比较好，不用五毛钱那么贵，一件衣服口子不是太多的话，就一毛钱一件，口子又多又大就稍微贵点儿。” 叶蓁蓁原本是打算然杨桂凤拒绝这件事情的。 杨桂凤是个云英未嫁的妙龄少女，给林庆元和张小东两个大老爷们补衣服，传出去名声可不大好听。 就算有两捆柴作为交换，但这样两个人势必经常在杨家这边穿来穿去，到时候传出闲话来更难听。 可转念一想，像白静秋那样明码标记反而不错。 只是杨桂凤觉得不好意思。 “蓁蓁，收钱就不用了吧？大家也算是朋友，收钱多不好意思啊。” 他们都是来给村子里搞建设的，她作为一个本村人，缝补两件衣服而已，就收别人钱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要是让大伯知道了，说不定要骂自己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了。 张小东家里条件还稍微好一些，五毛钱一件很贵，可是一毛钱一件的话就不算贵了。 但能够省下一些是一些，他也不嫌弃，正一眼期待的看着叶蓁蓁，默默的祈祷她能顺着杨桂凤的心意来。 谁知道叶蓁蓁却摇了摇头，“不是好不好意思的事儿，你想想啊，你一个正值婚嫁年纪的小姑娘，平白无故的给男人缝补衣服，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多不好啊。可这收了钱就不一样了，别人说起来你有话搪塞，再说这缝缝补补看着不累，但是长时间弯着脖子其实也很伤身体的。” 杨桂凤想说自己并不累，累也是做衣服比较累一些。 可林庆元和张小东听了叶蓁蓁的话，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再白让人干活了。 “桂凤，我们给你钱吧，只不过钱不多，你别嫌少就行。” 林庆元家里条件并不太好，甚至有些囊中羞涩，但为了杨桂凤的名声，他还是忍痛捂了捂自己的荷包，咬牙承认给钱。 张小东一看，林庆元都这么承认了，他再矫情就不好了，也点了头。 说好之后，两个人就拍拍屁股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叶蓁蓁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了张小东。 “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 “我不要，她那点东西也不沉，哪里就要钱了。不过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傲气的样子罢了。” 张小东从来没想过要拿那五块钱，那天动了手，不过是看不惯付莎莎，想让她出点血罢了。而十块钱呢，他又不想看那钱白白拿去便宜了别人，听说叶蓁蓁的爸爸以前跟付莎莎的父亲是同事，后来辞了职回了老家，家里条件肯定也不大好了，不如把钱留她手里。 为了这事儿，他还被安子好一顿奚落。 叶蓁蓁却不管他，直接将钱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既然你干了活，拿这钱就是你的。你的钱，我可不要。” 这要是让陆昱珩知道这钱张小东没要，回头肯定要醋。 前世的前车之鉴，她一定要做到最好，让他安心。 张小东无法，总不能跑过去与她拉扯，只得把钱捏在了手心里，回去了。 天际擦黑时，林庆元一个人拎着个包袱过来了。 “桂凤，这是我跟小东的破衣服，麻烦你了。” 杨桂凤正跟叶蓁蓁坐在村长家的灶门口烤火，见到林庆元过来，杨华明和滕建秀忙双双起身，招呼他进门坐。 “小林来了，这是找桂凤做什么呢？” “村长，大娘，我和小东的衣服破了，找桂凤妹子给帮忙缝补一下呢。” 见到杨华明和滕建秀双双蹙眉，叶蓁蓁忙主动接过了包袱，笑呵呵的解释。 “不是白干的，他们得给桂凤拿点辛苦费的。不过也没多收，就是那么个意思，不让桂凤的名声受连累。” 见到叶蓁蓁主动的样子，杨华明就知道这丫头又有鬼了。 叹了口气，“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天还冷着，知青点那边你们去年砍得柴禾还够烧吗？” “够的，冬天天气短，断了黑我们就上床睡觉了，也烧不了多少柴禾。” “那你去年还那么拼命的砍柴做什么？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要烧多少呢！” 说起柴禾，杨桂凤就忍不住想到了那次被他撞到的时候，忍不住刺了林庆元两句。 林庆元面色当即就挂不太住，叶蓁蓁忙拉了拉杨桂凤的袖子。 “人家勤快还有错了？” “就是，我看小林就不错，干活踏实，性格也温和，以后谁家姑娘嫁给你啊，有福了。” 滕建秀不明就里的一段话，说得林庆元的面色更加尴尬了。 谁会嫁给他啊，一个穷小子，再温和，再踏实，都比不上军队里的军官来得受欢迎啊。 想起付莎莎，想起自己这大半年的付诸流水，林庆元只觉得坐如针毡一般。 耐着性子陪着村长说了几句话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他便起身告辞。 杨华明点点头，转过头看向了杨桂凤。 “天都黑了，你也别啰嗦了，赶紧回自己家去！” 杨桂凤倒是不想走，可昨天才跟叶蓁蓁睡的，这天天不着家也不好，只能噘着嘴起身，跟着林庆元出了门。 不喜欢跟林庆元一块儿，她把步子调的很大，步伐还很重。 林庆元一听就知道她在生气，忙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她。 “桂凤，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再跟你道个歉，你就别跟我生气了行吗？” “我没生气啊。” “那你干什么对我那么大火气？” 杨桂凤回头白了他一眼，“我真没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你在付莎莎背后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有哪点好啊，值得你那样，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了。” 如果换成蓁蓁的话，她倒觉得可以理解。 蓁蓁那么好，懂得又多，还平易近人，比那个付莎莎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林庆元居然喜欢那个付莎莎，而不是喜欢蓁蓁，真是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了吧？ 这话说的，林庆元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这姑娘还是替他抱不平呢。 “是啊，我之前的确太没骨气了，不怪你瞧不上我。不过以后不会了，你以后见着我可别刺我了，我已经看清那个人的嘴脸了。” 第137章 回城名额 毕竟是用过心去追求的女孩，林庆元说起付莎莎时，心中还是有些在意，口吻自然而然染上了几分低落。 他这么一整，杨桂凤反而不好太尖锐了。 “那……那是好事，她那种人，除了长得好看有什么好的？你看你，你之前对她多好啊，可她还不是看上了别人。早点看清早点好，省得你一直陷在里面，浪费时间。” “是啊，早看清早解脱。那你不生我气了？” 杨桂凤叹了口气，“我生你的气做什么，不气。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衣服我会尽快给你们补好给你们送过去的，不会耽误你们干活的时候穿。” “不用不用，你缝好之后，我们自己过来拿就行了。”让杨桂凤跑去那边找他们反而不好，那些个老知青喜欢开玩笑，他怕到时候杨桂凤脸皮薄受不住。 之前付莎莎也被开过玩笑，不过付莎莎傲气，听过一次直接就浇了人家一瓢冷水，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开她的玩笑。 可杨桂凤，他觉得这方面未必有付莎莎厉害。 杨桂凤也不太喜欢去知青点，主要是膈应付莎莎这个人。 “那你三天之后来拿吧。” * 第二天杨桂凤就把这件事跟叶蓁蓁说了。 “没想到他心还挺细的，怕我过去麻烦，说要自己过来拿。那个付莎莎可真是，这么好的人居然看也不看一眼，就盯着你表哥他们部队里那个……那个什么陆长官。那个人真就那么好，好到她花那么多钱打听他的一点点关系都满足了。” 付莎莎喜欢陆长官，并花了大钱在打听消息上面的事儿，叶蓁蓁没有瞒着杨桂凤。 还拿着付莎莎的钱，请过杨桂凤在城里吃过牛肉面，肉包子，还给她买过一小盒擦手的上海牌雪花膏。 “她看上的可不是陆长官那个人，人家啊，看上的是陆长官的家世。” “家世好又怎么样？就她那样的，又霸道又娇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酸了，叶蓁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想嫁个好人家倒没有什么值得鄙夷的，只不过她的手段有些不入流也是真的。不过，这跟咱们可没有多大的关系，与其花心思关注她，你还不如花心思考虑考虑替人补衣服的事儿。” 诶？ “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昨天你不是让我接了吗？其实接了就接了，也就是一会儿工夫的事情，总觉得收他们的钱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说他们俩的，我是说别人，比如村子里其他的知青们。” 叶蓁蓁昨天晚上想的是接缝补的活计，那样可以提杨桂凤做别的衣服当一个遮掩，也能够挣几个小钱。 但是等到晚上人都走了之后，她脑子里又冒出了许多想法来。 光是补衣服，可是补衣服能有几个客户？除了几个知青，可也不是谁都没有人补的，也不是谁都舍得花钱请人补的。 可是可以慢慢变成给人代做新衣服嘛，缝缝补补简单，可要做成衣就比较难了。 但这个，不能由他们主动出去招揽，得想办法让别人自己主动求上门来才行。 怎么办？ 那就只有靠林庆元和张小东这两块活招牌了。 “桂凤，两天，两天之内把他们俩的衣服补好，到时候我陪你给他们送回去……” 叶蓁蓁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跟杨桂凤解释了，杨桂凤听了之后不由得亮了眼睛。 “蓁蓁，你这个法子不错呢。咱们买蛋糕，做成衣出去卖算是投机倒把。可这个帮忙人家做一下，是不是应该就不算投机倒把了？别人不会做，花点小钱请我，完全说的过去啊。” 叶蓁蓁见她开了窍，欣慰的笑了笑。 “对，就是这样。” 这样的话，她们被别人发现的几率就要小了很多，两个人彼此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正笑得开心呢，李国华忽然出现了。 “桂凤，小叶同志，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李会计来了，我们俩瞎聊天呢。你又来找村长商量事情吗？是不是要开始准备春耕的事情了？” 李国华点点头，直接走到了俩人旁边的空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是啊，春耕的事，还有知青回城的事，都该定下来了。” 一听知青回城几个字，杨桂凤便来了兴致。 “国华哥，这次回城的人有数了吗？你们选了谁呀？” “小叶都不激动，你激动个什么？选谁跟你有关系吗？” 看着杨桂凤着急忙慌的表情，李国华未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还以为，叶蓁蓁会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毕竟再有个一年，他们这批也可以竞争这个名额了。她难道就不想知道回城的条件与要求吗？ 叶蓁蓁并非不想知道，但杨华明之前有跟她提过，让她安心待着就是，如果有机会，一定会率先考虑她。 “我不是知青，但蓁蓁是啊。等明年再有名额下来，蓁蓁就能够有机会回去了，我帮她问一下不行啊？” 李国华看了看一边镇静自若的叶蓁蓁，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消失不见。 “当然可以，不过名单我也还没定，得等跟你大伯商量之后才能定。” 这说了等于没说，杨桂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这是故意逗我玩耍呢，哼。我大伯来了，你们商量事情吧，蓁蓁，走，去我家玩去，小弟今天钓了几条鱼，咱们去煮来吃了。” “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了就走。” 说完，两个人就去杨桂凤家里了，留下村长和李国华商量着村里的事情。 “村长，你看这次回城的事儿，这个名额派给谁比较好？” 李国华率先开口，递给了杨华明一根烟。 杨华明接过，叼着让李国华帮忙点了，吸了一口才缓缓道。 “给谁都差不多，要不可着没结婚的那些给吧。结了婚都已经安了家，回去的心估计没有那么迫切。” 李国华听完之后，眸色闪过一丝异色，但却快速低头没让杨华明看见。 再抬头，眸子里已然尽是笑意。 “我觉得不一定要是未婚的吧，这结了婚的也有想回去的呢。我觉得应该综合起来一起考虑，回头我会去问问那些已经安家的人，看看他们是否有意愿回去。” 第138章 跪下来求我 这么多人就那么一个名额，摆明了是个难题。 李国华愿意主动接过去，杨华明巴不得，见他要主动去跟那些知青们谈，他连忙摆了摆手。 “行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反正章也在你那儿，回头你选中了哪个把介绍信写好盖了章交上去就行了。我啊，还是喜欢安排干活这点事，人人都有份，谁也跑不掉，不用揪头发。” 听见杨华明的话，李国华顿时心中一喜。 “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叔你就放心吧。” 紧跟着，两个人又商讨了一下春耕的事情，决定再过个两三日，便开始组织乡亲们下地了。 说完正事，杨华明想起李国华一个外地的知青，大老远在本村安了家，少不得关心几句。 “你媳妇又有了吧？听你妈说吐得厉害，下地干活估计都不太行。” 李国华点点头，眉宇之间有些发愁。 “是啊，她身体不太好，这年头，也没什么办法给她好好养养。” 杨华明听了之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转回头进了屋，从自己的屋子里取了一小包红枣递给了李国华。 “这是之前小叶从家里带过来递给我的，我不爱吃这甜兮兮的东西，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这可是小叶送给您的。” “拿着吧，你这么大老远来，跟我们老杨家的闺女成了亲也是缘分。这东西也不值多少钱，拿去吧，小叶也不会介意的。” 李国华的妻子，正是杨华明本家的侄女，虽然不如杨桂凤那么亲近，但也没有出五服。 所以，他把很多事情交给李国华来做，才那么放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信任，不久之后，他将被这个所谓的好侄女婿狠狠摆上一道。 *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人们也越来越喜欢出门走动了。 明儿就要开始上工了，趁着还有半天空闲，叶蓁蓁和杨桂凤手挽着手，拎着林庆元和张小东的旧衣服，笑笑闹闹的出了门。 荒芜的田间小道上，野草丛生而起，绿油油的看着惹人喜爱极了。 尤其是一些能吃的野草，这个时候正是最嫩最好吃的时节，叶蓁蓁弯腰垂头的打量着两边的马兰头，野葱，芥菜之类的，心里忍不住萌生出另外一种想法。 “阿凤，等哪天咱们要进城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咱们出来摘点儿这些野草一起去吧。反正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放，咱们摘去看看能不能卖吧？” 跟叶蓁蓁的想法不同，那些野草在杨桂凤的眼里那是一文不值的。 “这些东西，怕是卖不出去吧？” 她口里这么问，其实心里早已笃定，城里人谁会喜欢这些下贱的玩意儿。 人家都是吃肉的。 叶蓁蓁却比她清楚一些，城里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天天吃肉的。 而且城里人有时候比乡下人日子还要难过，肉是限量供应，鸡蛋也不好买，这是特供，那是限量，不然她们的蛋糕怎么会那么好卖？ 不过她也拿不准野菜有没有市场，只能说先试试。 “试一试吧，试一试又不会少你两斤肉。就算卖不出去，咱带回来，还能自己炒了吃呢。” 见叶蓁蓁坚持，杨桂凤也不好泼冷水，只得点了点头，但叶蓁蓁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 不过这不影响叶蓁蓁的心情，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回来的路上，掐一把回去，晚上炒来先尝个鲜。 可这好心情一到了知青点就跌倒了谷底。 来到知青们住的茅屋前，还没等见到林庆元和张小东，迎面就碰上了穿得光鲜亮丽的付莎莎。 “哟，稀罕啊，你们俩怎么来这边了？叶蓁蓁，你是过来找我的吗？是不是你表哥又来信了？” 看着付莎莎明亮的眸子，叶蓁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你什么见过我特意来给你送信了？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你让让路。” 两个人已经撕破脸皮，如果付莎莎好好说话，叶蓁蓁说不定还愿意在外人面前粉饰一下太平。可付莎莎照旧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甚至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不是受虐狂，冷着脸直接绕过了付莎莎。 可付莎莎却受不了叶蓁蓁的冷淡。 从前在城里的时候，两个人是多好的朋友啊，就因为那点事情，她就把自己彻底给抛弃了。那件事又不是她做的，况且她爸爸也并没有害了叶春华，叶蓁蓁那么在意干什么？ 继续当好朋友不好吗？ “叶蓁蓁，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爸跟我说了，他当初也是被逼无奈，他不踩下别人，别人就会踩他……”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爸什么嘴脸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不用再解释什么。还有你，朋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有一个随时准备出卖我的朋友。” 别说已经亲身经历过一回付家父女俩的卑鄙无耻，就算没有前世，这辈子的这些经历也足够让她对他们敬而远之。 “你……你胡说，我才不是那种人！你别以为我是想巴着你，我不过是舍不得咱们那么多年的友情而已。不过既然你不肯跟我和好，那好，但是我丑话摆在前面，从今往后，你可千万别来求我！到时候，就算你给我下跪，我都不会帮你的！” 她爸爸如今在学校里的地位已经差不多稳住了，说不定再过两年还能混上个院长当一当，她回城之后也不愁没有工作。 她想拉着叶蓁蓁，不过是舍不得俩人好几年的友情，想到时候靠着给叶蓁蓁解决一份工作来挽回一下。 可她既然不稀罕，那就算了。 想着以后叶蓁蓁反而有可能为了回城工作的事情来求自己，付莎莎又觉得心里头畅爽起来。 “这个你放心，我叶蓁蓁这辈子都不会麻烦你一星半点的。” 跪下求付莎莎，叶蓁蓁冷冷勾了勾唇，挽着杨桂凤的手扬长而去。 那潇洒的背影，看的付莎莎一怔。 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底气！ 不过，她既然不是来找自己的，那是来找谁的？ 第139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 跟上去看看！ 付莎莎眯了眯眼，朝着已经越过自己扬长而去的俩人看了过去。 茅屋里，张小东，林庆元和王华安三个人住一屋，这个叶蓁蓁是知道的。 可具体是哪间，两个人并不清楚，大部分人又都不在，杨桂凤和叶蓁蓁只能试探着一间一间的找。 最后还是一个老知青告诉了他们具体位置。 房门是关着的，杨桂凤抬起手敲了敲门。 “蓁蓁，他们不会不在吧？” 这茅屋里面有些暗，如果有人在，应该开着门才对。 叶蓁蓁看了一眼木门，挽了杨桂凤的胳膊就想走，“不在就不在吧，晚点儿咱们再来。” 杨桂凤撅了撅嘴，有些不乐意。 “不能把衣服交给别人吗？我不想再跑一趟。” 叶蓁蓁想了想，正想说话，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俩人闻声回头，就看到林庆元一边拉着衣摆一边朝着她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在睡觉，你们怎么亲自过来了？” 说着，他还撩了一把头发，缓解尴尬的气氛。 杨桂凤却看着他刚睡醒还带着红晕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以前还没发现，这林庆元长得还挺好看的呀！ “想着明天就要下地了，我就陪着桂凤帮你把衣服送过来。桂凤，你想什么呢，还不快把衣服给林庆元。” 被叶蓁蓁捅了两下，杨桂凤才回过神来，忙点点头，把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 “给你！” 说完，居然转身就跑了。 别说林庆元，就连叶蓁蓁也怔住了。 “喂……” 林庆元正想开口叫住她，一抬头却看到杨桂凤被付莎莎给挡住了去路。 也没给他机会反应，付莎莎就直接一勾唇角，轻蔑的朝着他笑了起来。 “怪不得最近不想给我帮忙了，原来是勾搭上了她呀。林庆元，你这事做得就很没有意思了，大家都是朋友，你要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不方便再帮我做事情你直说呀。干什么无缘无故冲我发气，还让别人以为是我没有良心一样。” 林庆元原本看到付莎莎出现就不高兴了，再一听她这一通胡言乱语，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时候喜欢桂凤了？” 这话说的，付莎莎得意的扬了扬眉，杨桂凤却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就是不喜欢了。” 付莎莎垂眸，看了看比她稍矮一些的杨桂凤，“听见了吗？人家不喜欢你，你往前凑什么热闹？大庭广众之下，就给男人送东西，叶蓁蓁，你还跟着她一块儿，你们俩的家教可真是好。” “你有病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送他东西了？那本来就是他的衣服，我只不过是帮他缝补一下而已！” 杨桂凤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失了考虑，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付莎莎不由更得意了。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轮得到你帮他补衣服？还有你啊林庆元，人家王华安都是找白静秋补，你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去找杨桂凤。你说你不喜欢杨桂凤，那么你这么做，难道你喜欢的是叶蓁蓁？” 付莎莎因为觉得这件事能让叶蓁蓁难堪，故意把嗓门开得很大，不一会儿，在家的知青和附近路过的乡亲都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越是人多，林庆元越是生气。 他的心思，以前付莎莎可以说不知道。 但是那天在路上，他以为他已经做得足够明显了，而且这么久以来，他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话，她会不知道自己喜欢她？ 可她明明知道，居然还把他跟这个那个套在一起。 她当他是什么？ “付莎莎，你别太过分了！我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你至于这么作践我吗？一会儿杨桂凤，一会儿叶蓁蓁，是不是我林庆元这辈子就只配给你当个免费的劳力？我靠近别人，就是喜欢别人，那么我为你任劳任怨，我是为了什么？” 林庆元一怒之下，反而攀上了自己，这是付莎莎始料未及的。 她脸色阴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缓过来。 “你说什么呢？我……我跟你可没关系，我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朋友而已。大……大家都是一起下来搞社会主义建设的同志，互相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付莎莎一边说着，一边嫌恶的看了林庆元一眼。 被他喜欢，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麻烦。 她喜欢的可是陆景桓那样又能干又帅气家世还一等一好的男人，而不是像林庆元这种除了会帮她干点体力活以外，什么都给不了她的人。 她好不容易才与陆景桓搭上了关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去。 尤其是对她怀有不轨之心的林庆元！ 要是被陆景桓知道了，他万一误会了自己怎么办？ 越这么想，付莎莎越是想把林庆元推开。 “好了好了，我今天就当没有看到你们过，你爱跟哪个关系好就跟哪个关系好，反正以后我的事也不需要你帮忙了。” 说完，转过身就冲到了叶蓁蓁和杨桂凤面前，一把将叶蓁蓁的手从杨桂凤的手里拽了出来。 “你跟我过来一下！” “喂，你干什么呀？” 见叶蓁蓁被她拉走，杨桂凤气得跺了跺脚，作势就要朝着付莎莎一巴掌挥过去。 林庆元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你还想帮她是不是？” 林庆元忙摆了摆头，“不是，你别冲动，她应该不是想打人。她那人心胸狭隘得很，你别跟她打架，会吃亏的。” 听到他的解释，杨桂凤这才收了火气，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林庆元握得死紧，炙热的温度，烫得她脸颊微红。 “我不打她了，你……你快松手。” 林庆元闻言，立马松了手不动，还把手使劲的在自己的裤腿上蹭了几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你怕我吃亏嘛。衣服已经还给你了，我……我先回去了。” 脸上好热，她觉得待不下去了。 第140章 太脏了，不想要 “慢着，我还没给你钱呢。” 说起衣服，林庆元才想起来，自己追上来本来是想给她拿工钱的。 “这次就不用给了，我打算以后都接给人缝补衣服或者做新衣服的活计，你……你要是想谢我的话，不如跟他们多宣传宣传我的手艺吧。” 林庆元一愣，“可之前不是说要给的吗？” “我说不用给就不用给了，到时候别人问起你说给了不就行了吗？” 说完，杨桂凤直接转身跑了，连叶蓁蓁都不等了。 叶蓁蓁并没有被付莎莎拖走太远，只是离着知青点的茅屋有了几十米的距离，让她们说话能够不被人听见。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我不勉强你，可是我跟林庆元的事情，你不许告诉你表哥，更不许让他告诉陆大哥，知道吗？” 付莎莎心思复杂，叶蓁蓁从她开始撇清与林庆元之间的关系开始，叶蓁蓁就知道，她一定会来堵住自己的嘴。 她等着她堵呢。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付大小姐准备用多少钱堵了。 “这就说不好了，说不准哪天我不高兴了，就忍不住跟我表哥发发牢骚呢。又或者，哪天我不高兴了，就不许我表哥给人带信了。” “你敢！叶蓁蓁，你居然敢威胁我！” 见叶蓁蓁油盐不进，反而挑衅自己，付莎莎气得抬起手，就准备朝着叶蓁蓁的脸上打下去。 叶蓁蓁不退反进，昂起了头瞪着她。 “你打！你打一个试试！” 那桀骜的口气，赫然镇住了骄傲如孔雀般的付莎莎。 她很想打，可是那个姓章的有多疼叶蓁蓁这个表妹她是清楚的，她要是打了叶蓁蓁，那姓章的绝对不会再愿意帮她打听任何关于陆景桓的消息。 到时候，她又得重新去找人帮忙。 可那太难了，像上次一样，她在那里守了整整两天，要不是碰到了叶蓁蓁和她表哥，她还不知道要去等多少个两天才能打听到关于陆景桓的消息。 而现在，她虽然打听到了陆景桓，也算是认识了他。 可毕竟还不是很熟，连直接的通信都没有，只能靠着姓章的从中间给她打探消息。 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得罪了叶蓁蓁和姓章的。 她忍！ 付莎莎咬了咬牙，愣是把胸中怒火压了下去，唇边带上三分笑意。 “蓁蓁，咱们到底做过几年朋友，就算以后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也别把关系弄得那么僵是不是？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把这件事瞒下来，不告诉你表哥和陆大哥。” 叶蓁蓁闻言，也不冷着脸了。 反而眯了眯眼，朝着付莎莎灿烂一笑。 “我爸爸丢了工作，没了工资，家里日子不太好过呢。付老师就不同了，真可谓前程似锦啊，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帮衬曾经的好兄弟一把呢？” 叶蓁蓁这话一出，付莎莎瞬间明白了。 叶蓁蓁这是要钱呢。 嘴角一扯，满目轻蔑。 “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叶蓁蓁，没想到也不过是冲着我的钱来的。你要钱直说啊，拐弯抹角的，我还以为你不差钱呢。” “我跟付同志你可不太熟，哪能直接问你要钱呢。像这样多好，你给我钱，我却不欠你一分人情。” 付莎莎呕得几欲吐血，从荷包里掏出了十块钱，气冲冲的丢在了草地上。 “你……你就是故意的吧！要钱是吧，自己捡吧。” 叶蓁蓁低头看了看那张十块的大团结，再看了看环抱双手等着她弯腰的付莎莎。 “既然付同志没诚意，那这买卖就算了吧。”说完，脚一抬，直接一脚踩在了那张大团结上面。 付莎莎看着她那满脚稀泥的解放鞋朝着大团结上踩去，吓得忙惊呼一声。 叶蓁蓁却没停下，照直踩了过去…… “你等等！我……我给你钱！” 顾不得大团结上面沾满了泥巴，付莎莎把它捡了起来，两指夹着递到了叶蓁蓁面前。 “递给你，行了吧？” 叶蓁蓁眯着眼看了看那张脏兮兮的大团结，晃了晃脑袋。 “太脏了，不想要。” “你，这是你自己一脚踩的！” “是你扔的。” “你……叶蓁蓁，你别太过分了！” “哦，看来你对那个陆长官也不过如此嘛。” 说完，又要走人。 “我重新给你一张！”付莎莎咬牙切齿，重新拿了一张十块大团结，一把塞进了叶蓁蓁的手心。 “你收了钱，就要说到做到！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了半句关于我的事儿给陆大哥知道，我一定让你好看！” “放心吧，我不会多说半句。更何况，你跟林庆元，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说完，将大团结撑开，对着另一只手心扇了两下，脚步轻快的走了。 留下一脸泛青的付莎莎，盯着她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 “叶蓁蓁，你给我等着！等我追上了陆大哥，我要你好看！” 叶蓁蓁没有理她，而是捏着那钱，憋着嘴巴想起了一个问题。 付莎莎管陆景桓也叫陆大哥啊。 陆大哥……陆大哥…… 听着付莎莎嘴里冒出来这个她叫惯了的称呼，叶蓁蓁忽然觉得这三个字变得刺耳起来。 唔…… 下次再见到陆昱珩，还是换个称呼吧。 陆大哥这个称呼，以后就留给陆景桓吧，就当是……感谢他素未谋面就替自己挣了不少钱好了。 “蓁蓁，你没事吧？那个付莎莎，她拉你走跟你说什么了？” 杨桂凤从知青点跑了之后，并没有跑回家，而是在半路等着叶蓁蓁。 见她全须全尾走过来，唇边还带着笑，她急忙迎了上来，拉着叶蓁蓁的手迫不急待的询问。 “我没事，她警告我不要到我表哥面前乱说话，怕影响了她在那位陆长官心目中的形象。”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十块钱，“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说什么，她跟林庆元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她硬是觉得我是个搅事精，没办法，我只好收点儿钱，好让她安心咯。” 看着叶蓁蓁轻轻松松又从付莎莎手里拿到了十块钱，杨桂凤不由得朝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真厉害，这都能挣到钱！” 叶蓁蓁嘿嘿一笑，“过两天进城，我又请你吃好吃的。” 第141章 他走了 春耕忙碌起来，叶蓁蓁和杨桂凤好一阵儿没能进城。 不过俩人也不急，正好给杨小弟时间，邀着小伙伴们使劲去河里摸鱼抓虾，然后转手卖给叶蓁蓁和杨桂凤俩人攒起来。 一直攒了有半个月，因为连续两天下大雨，地里的泥巴都被淹住了，春耕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这一停，不能下地，别的事儿照样干不了啥，大家伙儿都闲了下来。 叶蓁蓁和杨桂凤却一点不闲，就连滕建秀俩口子都跟着俩人忙得跟陀螺似的。 鱼虾都是要清理的，黄鳝泥鳅也都是要开膛破肚的，这些都要水。 光是木盆接了屋檐水还不够用，杨华明便主动帮着她们担水，不敢让她们把东西带到河边或者井边去，被人撞见了不好。 滕建秀则动手帮着她们破小鱼，洗河虾，一双长满卷口的手泡胀之后，显得又白又粗。 烧火的时候再一烤，干得又痒又疼。 一边烧火，一边忍不住用手挠来挠去。 站在灶台边举着锅铲等着翻炒的叶蓁蓁没有错过这一幕。 “桂凤，你去我房间里把我买的蚌壳油取一盒过来呗。大娘的手发痒了，肯定是太干了，你拿来给她擦擦试试。” 杨桂凤闻言，立马手舞足蹈的出去了。 滕建秀见状，忙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这手泡了水就这样，等过两天就好了。” 蚌壳油擦了也只管一时半会儿，给她用等于白糟蹋。 “大娘你也说了，要痒个一两天呢，那多难受啊。我刚才就应该想起来的，这一忙给忘了。” “哪有那么金贵，我们这辈人，这几十年不也没擦过，也照样活过来了。现在老都老了，你们小姑娘好生擦擦才是正经，才十几岁呢。” 正说着，杨桂凤又蹦蹦跳跳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掰开了蚌壳，走到了滕建秀身边。 “大伯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跟着蓁蓁挣钱不？就是想等我像你和我妈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说手像现在这个时候又嫩又白的，起码手上开了卷口，能买得起蚌壳油擦擦，少痒痒两天啊。” 说着，抠了一块蚌壳油，拿起滕建秀的手就给她抹了起来。 那粗糙的手掌，看着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心酸，可摸起来，那刺人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她妈的手也是这样，之前甚至更严重。 卷口，倒签，满手都是，闲下来的时候她还喜欢用手撕拉，只见旁边两条缝，常常带着淡淡的血痕。 也是最近，蓁蓁给她买了蚌壳油和雪花膏，她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强迫着她涂涂抹抹，才稍微好了一些。 大伯娘因为没人照管，卷口比她妈的还要严重。 想到这里，杨桂凤不由将用完之后的蚌壳扔到了旁边正坐着抽烟歇气的杨华明衣兜里。 “大伯，这个蚌壳油就给你了，以后每天晚上让大伯娘涂一涂知道吗？” 杨华明拿起那蚌壳油闻了闻，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清香。 “你倒是会装大方，这不是人家蓁蓁的东西吗？你啥时候都能给人家的东西做主了？” 叶蓁蓁闻言捂着嘴笑了。 “杨叔，给大娘用吧，我还有别的可以用，再说了回头我想用可以再买的。” 杨桂凤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一听叶蓁蓁毫不计较，忙回头朝着杨华明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我跟蓁蓁关系好着呢，不过一个蚌壳油，回头我买了还她就是了。” 杨华明闻言，回首看了看滕建秀冒着油光的双手，她果然没有再不停的挠痒痒了，便安心把蚌壳油收下了。 “你说好了，回头可要买来还给人家啊。我就当这一个，是你买来孝敬你大伯娘的。” 一句话，逗得叶蓁蓁和杨桂凤都哈哈大笑起来，两个姑娘活泼可爱，还懂得心疼人，实在是讨人喜欢。滕建秀看着她俩笑，也情不自禁咧开了嘴角。 几个人，正其乐融融呢。 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哭声。 “大伯！大伯！你要给我做主啊！” 听见那声音，杨华明还没反应过来，杨桂凤就先疑惑的开了口。 “怎么好像是仙姐的声音，她这是怎么了？” 说着，人就往外走去。 下一秒，就被一个身穿蓝色棉袄的女人撞了一下，重重的撞在了门板上，后脑勺刚好撞在了门框上，一时间眼冒金星。 杨华明见了，立马凑上前扶住了她。 “桂仙，你这么莽撞干什么？凤儿，凤儿你怎么样？撞到了没有？” 杨桂凤摇了摇头，使劲的睁眼闭眼折腾了的好几下，才堪堪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大伯，仙姐怎么哭了？仙姐，你家出什么事了？” 杨桂仙哇啦一声，朝着杨华明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大伯，国华他走了！” 这话一出，满屋人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这怎么可能？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你们俩口子一块儿进城去了，那会儿他还活蹦乱跳的，他怎么可能走了！” 杨华明也跟着点了点头，“他年纪轻轻的，也没听说有什么毛病，怎么会……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杨桂仙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由哭得更大声了。 “他走了！他走了，不是死了！他抛下我跟孩子，回城去了，他不要我了！” 呃…… 听见她这话，叶蓁蓁和杨桂凤俩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似乎看见了彼此额头上飘过的黑线和尴尬。 她们都以为李国华走了是不幸去世了。 “这怎么可能？他都跟你结婚两三年了，孩子都两岁了，怎么可能忽然就走了。” 杨桂仙满脸鼻涕眼泪仰着头，摇了两下。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走了，不要我和孩子了！呜呜呜，大伯，你得给我做主啊，我……我不能没有他啊。” 杨桂仙平日里是个老实本分的，照理说不可能无理取闹。 可要说李国华这么不负责任，杨华明也觉得不可能。 “是不是他家里出了什么急事，他来不及跟你细说就走了，让你误会了？” 这一点，倒是有可能。 第142章 你被他骗惨了！ 杨桂仙却摇头，“不是，不是误会，他就是走了。” “仙姐，这应该不太可能吧。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去过他们家没有？” 杨桂仙点了点头，“去过，结婚前去过一次，结婚之后去过一次。” “那你不用怕，他突然走了有可能是家里有事。你跟他是扯了结婚证的吧？他要是一直不回来，那你就进城找他去就是了，不用怕。” 叶蓁蓁本以为自己在情急之下给杨桂仙指了一条明路，应该可以止住她的嚎哭。 谁知道她话刚说完，杨桂仙就跟疯了一样的哭得更厉害了。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我没法活了！” 刚出完主意的叶蓁蓁抬头看了看杨华明，又看了看滕建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 杨桂仙平时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说话，可这哭起来的阵仗真是让人揪心又闹心。 杨华明都被她震得脑壳疼，忙伸手拉了她起来，顺手结果滕建秀递过来的椅子，让她坐下。 “你先别哭了，好好把事情跟我说明白，你不说清楚光是哭，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帮你做主啊？” 听到杨华明这句话，杨桂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今儿一大早天不亮，李国华就起了床，在屋子里倒腾来倒腾去。她因为昨晚被他拉着胡闹了很久，有些累，加上外面下雨不用出工，她就想多睡一会儿休息休息。 等天亮了，李国华才叫她起床，还给她和孩子做了早饭。 吃过早饭之后，他背着个背篓就说要带她进城去办点事，还把孩子托付给了她嫂子。 她长那么大，极少有机会进城的，顶多就是到镇上买点儿东西就算不错了。一听他说带她进城，整个就高兴的昏了头，连他背了一背篓什么东西都没有过问。 进了城，他先带她去吃了一顿好吃的，又给她买了一些对于她而言十分奢侈的玩意儿的。 头绳，雪花膏，还有几尺布料…… 刚拿到东西的时候她有多高兴，后来她便有多后悔。 他用那些把她哄得高高兴兴迷迷糊糊的，最后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她不识字，不会签自己的名字。 他哄她带她去的地方是银行，他想办一笔贷款，因为他们是夫妻，所以也需要她签字画押。她不会写字，他替她写了名字，她自己按了手印。 那个时候她还傻乎乎的担心他。 “国华，你贷款来干什么呀？你贷了多少呀？” 那会儿他们还没走出民政局门口，李国华脸色有些不耐的敷衍了她两句。 “别问这么多，先出去再说。” 如果她细心一点，当时就应该发现问题，问个清楚明白。 可她没有，她乖乖跟着他出了门，并且来到了一个百货大楼的门口。 “这里安静，你贷款来做什么可以说了吗？” “桂仙，对不起，我骗了你。可我没办法，我不想一辈子留在乡下当一个苦哈哈的农民，哪怕是当着一个村会计的农民，那也还是农民，我想回城里了。” 李国华的突然坦白，对杨桂仙而言宛如晴天霹雳。 “国华，你在说什么？你是说你要回城里去了，让我在乡下等你？你舍得我，你舍得孩子吗？” 李国华摇了摇头，“不，你不用等我。对不起，刚才我骗了你，我刚才带你去的地方并不是银行，而是民政局，刚才你按手印的文件不是贷款合同，而是……而是咱们的离婚协议。” “不……这不可能！离婚的话，那些办事员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国华，你要回城里就会城里，我不会闹的，我乖乖在乡下等你就行了。你别……” 她希望那是一场玩笑，她希望她退让可以换来他的不抛弃。 可李国华连听她说完话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桂仙！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从今以后，忘了我，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吧。” 说完，一转身，大步迈进了不远处的人群里。 杨桂仙反应过来立马跑上前，想要抓住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人群就乱了起来，没多久她的视野里，就彻底失去了背着背篓的李国华的身影。 “啊……” 她看不到人，心中的恐惧蔓延开来，忍不住揪着头发大叫一声，蹲在了百货大楼门口，哭得昏天暗地。 一如现在，想起那一刻的绝望，依旧只剩下哭泣的本能。 “大伯，你说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啊？你们不是说知青回城可难了吗？为什么他说走就走了？为什么啊？” 知青回城！ 杨华明原本还没想起来李国华闹这一出的根本。 直到听见杨桂仙嘴里冒出来这四个字，他不禁猛然一骇。 “砰……” 手一抬，猛地一把拍在了自家门板上。 “怪不得之前他来问我回城名额定哪个，我说从没结婚的人里面定的时候，他建议我把已婚的人也考虑在内。好啊，他原来一早就在打这个名额的主意了！” 叶蓁蓁和杨桂凤听完这话，顿时跟着心情沉了下来。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仙姐，你被他骗惨了！” 杨桂仙一听杨华明的话，才知道原来李国华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走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骗她。 而她却不知道，骗她的何止这些。 当初这门婚事，差不多是杨华明俩口子做的保，觉得李国华这人不错，又自己声称喜欢杨桂仙，俩口子才一心撮合了俩人。 现如今李国华说走就走，他怎么样都没法坐视不管。 于是，第二日，杨华明亲自带着杨桂仙出了门，说是要找到李国华家去。 杨华明问杨桂仙地址的时候，叶蓁蓁和杨桂凤都听见了的。 俩人经常到城里面钻营，加上一个陈二狗，三个人在卖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便也寻摸着来到了李国华家。 谁知道还没等偷偷去打听，就听见了杨桂仙比昨日还要绝望的哭声。 第143章 从头到尾的骗局 三人闻声，不由面面相觑。 “仙姐怎么还是哭得这么惨？是不是李国华的父母也帮着他们家那个不要脸的儿子欺负她了？” 叶蓁蓁闻言蹙了蹙眉，总觉得事情不像那么简单。 就算李国华的父母不想认杨桂仙，也不至于连李国华的孩子都不要了吧？ 杨桂仙哭的这么惨，不对劲！ “二狗哥，你在这儿等着，我跟桂凤过去看看去。” 说着，拉着杨桂凤的手，朝着巷子里面就走了起来。 没走几步，就看到杨桂仙浑身僵凝的跪在地上，只知道声嘶力竭的哭。 而旁边，杨华明立在她背后两三步的位置，望着矗立在那老房子门口的一对夫妻，面色苍白，嘴唇紧抿，一副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蓁蓁轻轻的嗫嚅了一句，正准备拉着杨桂凤躲一躲，再看看，看个究竟。 谁知道杨桂凤一看杨桂仙跪在地上哭，而那对老夫妻却无动于衷，只站在一边一脸尴尬的看着，当下便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你们老李家还要不要脸了？我姐姐家给你们家李国华都三年了，孩子也都生了，你们家那个畜生居然说走就走，我姐姐好不容易找了来，你们居然连门也不让进，怎么，欺负我们老杨家没人啊？” 杨桂凤说着，竟还撸起了袖子，准备冲进门去。 “李国华，你个乌龟王八蛋，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 “李国华！” 老夫妻见眼前姑娘气性大，也不敢还嘴，只能用手拦住了她。 “姑娘，你不能进去。” 杨桂凤气急败坏，一把推在了老太太身上。 “滚开！他有胆子做这种事，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揍他？你们别以为你们拦着就管用，赶紧的把人给我叫出来，今天他要是不出来给我姐姐一个说法，我们……我们就去报警去！” 老太太被她推了个踉跄，也不敢再上前了，而是绕过杨桂凤，走到了杨桂仙的面前。 “姑娘，我们之前骗了你是我们不对，可他真不是我儿子啊。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钱，这钱是他当初给我们让我们帮忙骗你的，我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狠，竟是骗你骗得这么惨，我还以为他是有别的难言之瘾，不然……不然我们是不会帮他的。这钱，你拿回去吧，其他的，我们……我们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老太太声音压得很低，吵吵闹闹的杨桂凤根本听不见。 叶蓁蓁没听见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可从杨桂仙的表现里却窥破了几丝异常。 躲，是躲不了了。 她干脆也跟着走了出来，上前揪住了杨桂凤的肩膀。 “先别骂了，去问问仙姐和杨叔，到底怎么回事再说吧。”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两个人的心都差点儿气炸了。 这李国华，真是从心眼里就坏透了。 他不仅仅是看到了进城名额之后才起了歪心思，而是从求娶杨桂仙开始，他就已经打算好了以后的路了。 总之，杨桂仙之前以为自己能嫁给一个有文化有担当又长得不错的知识青年的美梦，从头到尾其实都是一个骗局。 李国华在这个骗局里，享受到了她的体贴温柔，关怀备至，也享受到了她为他生儿育女，天伦之乐，最后还靠着她博得杨华明的信任与赏识，当上了会计，借用职权便利，霸占了进城的名额，跳出了插队下乡这个命运…… 真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杨桂仙整个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除了哭，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为了骗她，为了防她，他连爹妈都能弄出假的来，还有什么是真的？ 找不到了，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这下子，她可怎么活？ “桂仙，起来吧，咱们回去了。” 矗立很久，杨华明也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他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侄女的手臂，叶蓁蓁和杨桂凤见了，急忙上前把人给搀住了。 “姐，你别这样，你还有娟儿呢。那个死男人他滚了就滚了，没有他，咱们照样能好好过日子的。” “就是啊仙姐，你想想娟儿，想想她啊。她爸爸已经不要她了，你要再垮掉了，她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 杨桂仙听着俩人的劝慰，整个人跟提线木偶一样，只知道迈着腿跟着走，眼神空灵得如丢了魂一样。 只有唇角是不是的歪扯一下，看起来有些瘆人。 杨桂仙的遭遇，冲淡了叶蓁蓁和杨桂凤小挣一笔的喜悦。 连着好几天，两个人得了空就去杨桂仙家里和她的大嫂轮流陪着她，怕她想不开，也怕她吓着孩子。 不过好在杨桂仙并没有消沉多久就慢慢缓过劲来，不再需要她们每天的跑来跑去。 杨华明看在眼里，既是欣慰，又是自责。 要不是自己当初做错了媒，杨桂仙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俩口子便经常腾出时间帮着杨桂仙干活，又或者时不时弄点儿东西给母女俩送过去。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了起来。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就让时间来抚平一切吧。 虽然事情发生时，叶蓁蓁和杨桂凤心有余悸，但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俩人又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自然不可能一直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下。 很快，俩人又开始高高兴兴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 得到了杨华明俩口子的许可与帮助之后，叶蓁蓁和杨桂凤的小生意做得更加顺利了。 时间也过去得很快，眨眼就到了盛夏。 章素雯是冬月怀上的孩子，按时间算，差不多就是这前后十来天要生了，叶蓁蓁连做生意的心情都没有了。 今天，心里那种不安越发的浓重了。 一大早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勤快跑去灶房做饭，反而蹲在了阶沿上，双手捧着脑袋发呆。 滕建秀起了床，拿着梳子一边梳头一边看着她。 “蓁蓁，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要是不舒服就别起那么早，回床上再睡会儿吧。” 反正她这大半年做小生意没少挣钱，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工分了。 叶蓁蓁却摇了摇头，“不用，我睡不着。” 第144章 你是不是喜欢叶蓁蓁？ 杨华明这时候也套着衣服走出来，看了一眼叶蓁蓁紧紧皱起来的眉头。 “你妈是不是快生了？要不然，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回家一趟吧。” 经过杨华明提醒，滕建秀这才想起最近这一个月蓁蓁与家里通信特别勤，原来是她妈妈快生了。 “你是担心你妈呀？那要不听你叔的，你回家去吧。” 叶蓁蓁摇了摇头，“也不用，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生，万一我回去了也不生，耽搁时间久了不好。” “去了看看你妈什么情况也好，若是迟迟不生，你在回来就是了。”杨华明扛上了锄头，准备出门。 叶蓁蓁听了他的话不由心动，“那……我真回去看看？” 杨华明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如果你妈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如果你回来得晚，记得送个信过来。” 其实杨华明心里猜测的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同样作为父母，感同身受，他想这会儿叶妈妈应该是希望蓁蓁回家去看一眼的。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去，大娘，那你们最近就辛苦了。” “你这孩子，就算你没来，我跟你叔不也一样要起早贪黑的干活呀。回去吧，我们下地去了，你自己收拾好了锁了门就走吧。” 叶蓁蓁颔了颔首，进屋收拾起来。 只是回家看一眼，带的东西并不多，主要是带钱。 也不知道家里什么光景，她琢磨了一下，将所有的钱全部都带上了，用一个自己缝制的小钱包贴身放在肚子上，谁也别想打她钱的主意。 刚收拾完准备走，就听见杨桂凤的声音响了起来。 “蓁蓁，你好了没呀？该下地了！” “桂凤，我今天不下地了，我妈快要生了，杨叔给我两天假，让我回家探亲去呢。” “啊？怎么这么突然啊？昨天都没听你说。” 随着时间过去，杨桂凤跟叶蓁蓁的关系越来越好，活像亲姐妹一般，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进城赶场，两个人都同进同出，村子里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为什么？ 因为杨桂凤原本在村子里就属于扎眼的姑娘，能识字，又能干活，跟着叶蓁蓁混了一年之后，嗯……做事比以前更加沉稳了。 看一看她们俩，再看看自家没读过书老实又木讷的丫头，有些人的思想在慢慢觉悟。 这读书看来并不是没有用的东西啊。 多少读一点儿还是有好处的。 就像那杨桂仙，要是像杨桂凤一样认识几个字，哪还会被那个杀千刀的李国华骗到了民政局，傻不拉几的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呢？ 要是她识字，李国华哪能骗她骗得那么惨？ “我没打算回去的，是杨叔见我这几天太忧心了，让我回去的。桂凤，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你赶紧下地去吧。” 叶妈妈要生孩子了，叶蓁蓁要回家看，杨桂凤自然不能拦着。 反而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来三块钱交给叶蓁蓁。 “喏，给你三块钱，你回去的路上给你妈买一罐麦乳精带回去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们挣钱多辛苦，叶蓁蓁是知道的。 “不用了，我这儿有呢，你赶紧自己揣着吧。” 她不太忍心收她的钱。 杨桂凤却板起脸来，“怎么，你还嫌少啊？那没办法啊，姐姐我就这点本事，还挣不着大钱呢。” 她这么一说，叶蓁蓁赶紧把钱接了过来。 “我收，我收，我是觉得太多了。” “不多，要不是你来了，我到现在估计浑身上下也没一毛钱呢。好了，要回去就赶紧走，我自己去下地了。” 叶蓁蓁点了点头，将门落了锁，想着章素雯，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利索的背影印在杨桂凤眼里，却让她愁了起来。 蓁蓁也是想回城的吧？ 起码，她是想回家的，迟早有一天，她会像今天一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她好舍不得蓁蓁啊，感觉这十几年来，只有她在的这一年，她的日子活得最轻松也最开心。 要是哪天蓁蓁也走了，她该怎么办？ 杨桂凤忽然有些惆怅起来。 走路的步子都显得格外的缓慢无力…… 没劲啊！ “你怎么了？大清早起来怎么就一副蔫巴巴的样子，谁惹你不高兴了？” 因着补衣服那件事，杨桂凤和叶蓁蓁变得和知青点的知青们近了起来，尤其是林庆元和张小东，越发喜欢和两个大方又能干的姑娘一块儿干活，聊天。 这大半年，杨桂凤也没少在缝补和做新衣服这方面挣钱。 见着他们，她也少了以前的鄙夷，多了几分亲近。 “蓁蓁没来，她是不是生病了？所以不高兴啊？” 张小东心比较粗，只看到杨桂凤脸色恹恹，林庆元却注意到了叶蓁蓁不在。 结合俩人平日的心影不离，他一语猜中了杨桂凤的心思。 杨桂凤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暖。 “她没生病，但她回家去了。她妈妈要生孩子了，她不放心，我大伯让她回去看看她妈妈。” “要生孩子了？那是好事情啊，你为什么要不高兴？你应该替她高兴呢。” 张小东撇撇嘴，添丁进口是大喜事，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杨桂凤听着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忍不住抬脚踹了一块泥，打在了他的小腿上。 “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行吗？我只是想起有一天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心里有点儿难受而已，那是不为她高兴了。她妈妈要生孩子，我不只高兴，我还担心呢，担心她有什么危险。” “诶，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打人呀。”膝盖被泥块击中，张小东忙跺了跺脚，朝着杨桂凤抱怨。 林庆元见他夸张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忙拉了拉他。 “小东你别闹了，难道你就没发现这几天干活的时候，叶蓁蓁都不怎么爱说话吗？” “就是，你难道都没发现吗？”听着林庆元的话，杨桂凤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她也没发现，她还说自己跟蓁蓁关系最好，结果做得还不如林庆元一个男人仔细。 只是这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酸涩。 他那么关注蓁蓁，是不是喜欢蓁蓁啊？ 第145章 天衣无缝 “之前没觉得，不过你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张小东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就盯住了林庆元。 “小林子，问你个问题啊。” 林庆元没说话，默默的看着他。 张小东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小林子，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成天把人家叶蓁蓁观察得这么仔细，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呀？” 杨桂凤没想到自己刚刚还在想的问题，一转眼张小东就直接问了出来。 她反射性的就把视线投向了林庆元，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张小东的嘴巴，既想听他说出来，又怕他说出来。 林庆元听见之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忙朝着四下一看，见四周没有人离他们几个太近才缓缓出了一口气，而后一抬手，在张小东的头顶上拍了一把。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我什么时候对叶蓁蓁有想法了？” 张小东被他打了一巴掌，回首见他沉着脸，忙揉着脑袋朝着林庆元低吼。 “不是吧？都这么久了，你该不会还念着付莎莎那个女人吧？人家现在可是跟兵哥哥好着呢，你……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不提付莎莎还好，一提付莎莎，林庆元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阴郁之外，他的眸子还闪过几分不定，朝着杨桂凤瞥了一眼。 正好杨桂凤也一直看着他，俩人眼神忽然间对在一起，只一瞬间，彼此心跳却不约而同的加快起来。 林庆元忙回过头，一把抓住了张小东的领子，凑在他的耳边低声怒吼。 “别再把我跟她扯到一起了！我早就不喜欢她了，我也不喜欢叶蓁蓁，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作为一个朋友，我发现她情绪不对有什么问题？你的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林庆元的口气，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你知道你这些话让别人听了会给叶蓁蓁带去多大的影响吗？你对得起她这大半年来常常做好吃的都带上你吗？” 张小东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能把林庆元惹急了。 这……这还是他头一回看林庆元这么生气呢，他还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 结果……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林庆元已经松开了他的肩头，一拳砸上了他的胸口。 猝不及防，他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林庆元，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啊。” 杨桂凤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了林庆元的袖子，不让他再靠近张小东。 另一边，又转过脸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张小东。 “张小东你也是，没有根据的事情你怎么能乱说呢？咱们几个现在经常在一块儿玩耍，你这话传出去，蓁蓁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还有付莎莎那事儿，林庆元都多久没有搭理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行了，我以后不说了行吗？今天是我说话欠考虑了，我不对行吗？” 张小东虽然心大，但也不是个屡教不改的。 两个人都把事情严重性说得那么明白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大意了。 见他认了错，杨桂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扛起锄头到一边干活去了。 林庆元等她走了才瞪了一眼张小东，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以后别乱说话了，万一惹出了误会就不好了。” 张小东哪里还敢惹他这个被逼急的小兔子，忙点了点头。 “那我悄悄跟你说句话可以吧？” 林庆元挑了挑眉，还要说？ 但他没拒绝，垂眸，默认了他。 张小东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吐了一句话。 “诶，你要是不喜欢叶蓁蓁的话，我觉得桂凤跟你挺配的。你俩刚才你一言我一语对付我的时候，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说完，张小东赶紧捧着自己的屁股跑开了，生怕林庆元再怒了拉着自己打一架。 谁知道他跑了几步，回过头一看，林庆元居然已经偏过头没看他了。 而且，他还正看着不远处的杨桂凤！ 张小东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完了完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庆元……林庆元他确实不喜欢付莎莎了，可他喜欢的不是他观察入微的叶蓁蓁，而是跟叶蓁蓁形影不离的杨桂凤！ 什么眼神啊？ 杨桂凤能干是能干，可也很泼辣蛮横啊，动手拍人一巴掌，好半晌他都能感觉到那片肉上火辣辣的。 这个小林子，有受虐倾向吧？ 林庆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望了半晌杨桂凤之后，又慢慢转过头来。 那微眯的眼睛看过来，吓得张小东连忙转开身子，提起锄头干起活来。 却没看到林庆元忽然咧开嘴，一脸温柔的笑容。 这下，张小东应该不会再乱说话了吧？ * 叶蓁蓁火急火燎赶回杉树村的时候，就看到已经快要足月的章素雯正大腹便便的拿着一把轻巧的竹耙，在村子里的晒场坝上翻晒着刚刚从水田里打回来的谷子。 黄灿灿的稻谷表面带着水，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块块晒席宛如豆腐一样，整整齐齐的铺排着，好些个老太太或者妇女都像章素雯一样，慢条斯理的走来走去，把谷子翻得跟锅里的米饭一样。 “妈！” 老远就认出了章素雯，叶蓁蓁忍不住抱起了跨在肩头的包包，嚷嚷着朝章素雯跑了起来。 “妈！” 思女心切的章素雯只一声就听出了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快要生了太害怕，以至于想叶蓁蓁想出了幻觉。 正是农忙时节，蓁蓁怎么可能回来呢？ 可她还是抬起头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身穿白衬衣蓝裙子的少女正撒开丫子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哐当……” 竹耙从手里落了地，她迈开步子就准备迎上去。 “蓁蓁……” 可刚走了一步，就被人从背后拽住了手腕。 “你别瞎跑，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啊？” 原来是顾清碧拉住了她，章素雯闻言眼眶立即淌出了泪来。 “妈，蓁蓁回了，她回来了。” “我又不瞎，我看得见。她之所以回来，肯定是因为担心你，你更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第146章 探亲，被闲话 自从过年时叶蓁蓁回家时，章素雯因为一顿饭把自己憋得差点儿小产之后，她再也不敢生闷气了。 再者顾清碧有意退让，时不时的收敛了自己的暴脾气，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婆媳俩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顾清碧还是凶巴巴的，但章素雯不会再盲目的害怕，因为她知道顾清碧凶巴巴的背后并无恶意。 “妈，我晓得了，我就是见到她高兴坏了。” 望着那边飞奔而来的孙女，顾清碧皱了皱眉，眼眶有些发热。 “你当就你想呢，我也怪想她的。” 俩人说着，叶蓁蓁已经飞奔而至，双手一张，一把就抱住了章素雯。 “妈，我好想你啊。” 听到这句话，章素雯刚刚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反手一把抱住女儿，狠狠的搂着。 “妈也想你，妈好担心你啊。” 担心什么？ 无非是担心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之类的。 抱了一会儿，叶蓁蓁才松开了章素雯，拉着章素雯的手先把人团团转打量了一圈之后，见章素雯除了有些清瘦以外，气色和精神都还可以，这一路上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用你担心了？你现在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这肚子这么大，你累不累呀？这都快生了吧，怎么不在家里歇着，这么大的太阳，还出来干活了？” 章素雯闻言笑了笑，抬起手替叶蓁蓁捋了捋被汗水打湿黏在面颊上的发丝。 “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没事，反而喜欢东想西想的。你别看这太阳大，但是风也大，倒不是很热呢。晒谷子也不是很累，大家看我大着肚子，也都尽量帮着我，我不累的。倒是你，路上走那么急做什么，瞧瞧这汗水，衣服都湿透了没啊？” 说着，拉着叶蓁蓁的手将她转了一圈，就看到背后，衣服果然已经被汗水浸透。 “这都湿透了，赶紧的，赶紧回家去换件衣服去。” 叶蓁蓁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时间也快到下午下工了，我等你们一块儿回家吧。” 说着，这才看向了旁边的顾清碧，咧嘴一笑，一把扑进了顾清碧的怀中。 “奶，我也想你。” 猝不及防，顾清碧被她一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朝着她的脑门上狠狠一戳。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奶抱来抱去，羞不羞？抱我就算了，你妈那么大个肚子，你也不怕撞着她。” “嘿嘿，我有分寸，不会伤着弟弟的啦。” 顾清碧咧嘴一笑，其实她知道叶蓁蓁把握了分寸，就是那么一说而已。要不然，她早就撸起袖子上去了。 “这两天正忙着呢，你怎么回来了？该不会是担心你妈，所以你自己偷偷跑回来的吧？” “没有，我是挺担心的，但我没想过回来的，毕竟这么忙的时候，我不好走人。是杨叔让我回来看看的，说是看一眼安心一些。” 顾清碧闻言，点了点头。 只要不是偷偷跑回来就行，这下乡插队是上面的政策，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只有听话的份儿。 周围的人见是叶蓁蓁回来了，慢慢的就朝着这边靠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叶蓁蓁一些关于她所去的S省的事情。 叶蓁蓁捡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她们瞎聊起来，偶尔也有人插嘴说几件村子里的小趣事，嘻嘻哈哈，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大娘，这日头也差不多了，素雯在这儿干了一天也该累了，你们几个早点回去吧，剩下这点时间我们帮你们翻一翻就成了。” 聊了近两个小时的天，本就杵在烈日下的妇女们一个个口干舌燥，纷纷准备散了。 散去之前，有人建议顾清碧带着章素雯和叶蓁蓁先走。 顾清碧不好意思，“蓁蓁，你带你妈先走吧，我再待会儿再回去。” “大娘，你走吧，素雯该饿了，蓁蓁又刚到家，你还是回去搭把手，帮她们做做饭吧。” 叶蓁蓁也有这个意思，章素雯好像还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她回来最多能待两天就得回去呢。她在半路上买了一些东西回来，正好趁着今晚，让家里人都聚聚，吃顿好的。 可是她也明白，顾清碧是个厚道人，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她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因为这点小事让人嚼口舌。 她想了想，自己给章素雯买的小零嘴里面有两斤花生，便打开了包包，抓了两把花生分给了那几个妇女和老太太。 “没什么好东西，就这几颗花生给各位婶婶大娘还有奶奶们解解馋，辛苦你们帮我奶照看一下了，等以后我出息了，再请大家敞开肚皮吃好吃的哈。” 晒场坝一共也就十来个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凑热闹，叶蓁蓁跟前其实也就四五个人。 可一人一把花生，差不多也抓掉了半斤左右，一个个握着手里的花生忍不住笑开了。 “你这孩子，真像你奶。赶紧走吧，有我们呢，没事儿。” 看着手里的花生，妇女们不由对叶家这个闺女更喜欢了。 别看只是几颗小小的花生，等闲时候，他们可吃不起。 生产队也种了一些花生的，可从来没有落到他们嘴里的时候，再过不久就要收成了，可收完之后那是全部都要被粮站收回去的。 他们要吃的话，要么拿着特定票据和钱去供销社买，要么就是刚收完花生之后，带着锄头到种过花生的地里去拾荒…… “诶，你们发现没有？叶家这小丫头，看着真不像去乡下插队吃苦的，叶家现在什么日子啊，她居然还吃得起花生。” 这话一出，几个人的眸色同时一凝，看向叶蓁蓁背影的眼神都变了。 是呀。 叶家的日子可不如原来好过了，叶春华在城里当老师能挣钱，可他回了老家种地还不如叶家老大老二呢。 叶蓁蓁是打哪儿来的闲钱，买这买那的？ “你们说，她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了？” 那人口气幽幽，以为自己窥破了叶蓁蓁的小秘密，没想到话刚说完，就被人从背后使劲拍了一巴掌。 第147章 羡慕父母 “马婶儿，你干什么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吃着人家的东西，转背就嚼人家舌根的！不过几颗花生而已，又不要很多的钱，你难道忘了，叶春华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人用车子送回来的，上回过年的时候，那开车的小年轻还给他们家带了可多的礼了。人家都能认识那种大人物，买得起几斤花生有什么不对？” 那妇人闻言，有些无言以对。 沉吟半晌，又想把话茬朝着陆昱珩身上引。 “说不定，她就是跟那个小伙子好了，才那么有钱的呢。她今年，好像才十六岁吧……” 马翠芬闻言，再次举起手，准备给她两下子。 但到底没有打下去，只是虚晃了两下。 “你这人，真是没见识。那个小伙子难道不好吗？要是咱村子里有那么好的小伙子，你们这一个个的，可能都要抢着上门让人当女婿了。就算小姑娘和他之间有点什么，轮得到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吗？” 这话一出，几个妇女齐齐沉默了。 默默的把花生收进了荷包里，准备留着带回家给孩子吃，心思却有点百转千回。 难道因为那个小伙子好，叶蓁蓁就可以没脸没皮用人家的钱了？ 几个人心里纷纷鄙夷，但转念一想，叶蓁蓁那脸色虽然比一般村里孩子好一些，可也照样是晒黑了的。可见她在乡下也是老老实实干过活的，不该是那么个不知羞耻的姑娘才对。 再者，换句不要脸的话来说。 要是有那么个有钱又长得俊俏的男人想跟她们家闺女玩玩，然后就大把大把的给钱，她们也乐意呀。 所以，人老叶家闺女到底过得什么样，关她们屁事！ 有几颗花生吃，就领了人家的情得了！ 可偏偏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这些乡下妇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干，没影的事儿都能扯出好长一串闲话来，更何况马婶儿的话，让她们的想象力似乎得到了神助一般，没过多久，叶蓁蓁与那个常来叶家的小伙子有一腿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杉树村…… * 但这一切已发生的未发生的，正搂着章素雯胳膊往家里走的叶蓁蓁半点都不知道。 顾清碧脚程快，加上疼孙女一路上累了渴了，早就丢下了娘俩扬长而去，连同叶蓁蓁带回来的包和袋子也都拿走了。 留下叶蓁蓁和章素雯俩人慢条斯理的走着。 难得母女俩有个机会这么悠闲，叶蓁蓁一边扶着章素雯，一边朝她打听这大半年家里的情形。 “妈，信上你们都只说家里好着呢，难道家里就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你跟我奶处的还好吗？跟大伯母二伯母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跟你奶还好吧，主要是我自己有时候脑子不清楚，常常做些惹你奶生气的事情，她暴脾气几十年了，总忍不住骂骂咧咧。但我知道，她是一番好心，她骂的时候，我顺着她就行了，诶，我跟你说啊，你奶发脾气的时候，千万不能顶嘴，有次你爸顶了两句，被她骂了足足一个小时。” 对于顾清碧的战斗力，叶蓁蓁是深有体会的。 上辈子，没少挨呢。 不过看章素雯说的时候口吻轻松，她便知道，她是真的掌握了和顾清碧相处的方式方法了。 “我爸挨骂那是他的事儿，我奶是他亲娘，骂他肯定是为他好，你不用心疼。” “我不心疼，我在一边偷着乐呢。你爸晚上回了屋，还骂我没良心呢。” 想着叶春华自打回了老家之后，在城里那点一家之主的做派完全被顾清碧给取代了，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降得估计还不如章素雯肚子里的小娃娃来得高。 “这么一说，我爸好像还挺可怜的。唔，等会儿我多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爸去。” 嘴上说不心疼叶春华，但其实心里最在意的，也是他了。 听女儿要做好吃的给他，章素雯赶忙替叶春华说上几句好话。 “你爸这一年多可辛苦了，丢下了十几二十年的东西，想重新捡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信等会儿你好好看看你爸，比原来在城里的时候，瘦了，也黑了，我让他偶尔休息两天他也不肯，成天都在地里忙活，忙完了又去砍柴什么的……” 提起叶春华，章素雯脸上就变得格外餍足。 其实，就算为他生儿育女丢了命，她这辈子也是赚了的。 他年轻时候起就有本事，忙里偷闲的读了书，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本该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女人一起过日子。 可他出息之后还是娶了自己，并且一直对自己呵护有加。 生蓁蓁之前，他的那种好可能自己体会还并不深。 可是生蓁蓁之后，那种宁可自己绝后也不让她再去冒险要孩子的固执，真让她又感动又心疼。 虽然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但她却渐渐的不怕了。 看着章素雯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一般，叶蓁蓁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紧跟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蓁蓁，你怎么叹气？是不是觉得你爸这样太苦了？” 叶蓁蓁闻言，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 “的确挺辛苦的，不过妈你也别内疚，爸他是你的丈夫，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为了你们，那些事都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该去做的！” 她叹气，是因为羡慕爸妈的感情。 一辈子富贵有过，艰苦也有了，但他们的感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作为一个婆婆，顾清碧有时候难免觉得儿媳妇太娇气了，让她和叶春华都觉得累。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却觉得章素雯这么多年了还这么不顶用其实才是幸福的，这说明她没有吃过多少苦头。 她叹气，是因为遗憾上辈子她原本也是有机会拥有一份跟爸妈一样的感情的，可就因为错信了付莎莎，才让她和陆昱珩倍道而驰，渐行渐远，最后他们终于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已经失去了拥抱他的能力。 第148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蓁蓁，你怎么总是发呆呀？是不是S省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好，让你放不下心啊？我也没什么事，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章素雯有点奇怪，蓁蓁怎么不是叹气就是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忍不住有一点担忧。 见到章素雯皱起了眉头，叶蓁蓁才连忙甩了甩头。 “没事儿，妈，咱们稍微快一点点可以吗？我想早点回去帮奶做饭。” 眼下，应该以妈妈为重，关于陆昱珩，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来…… 叶蓁蓁迫不及待想早点回家，其实是怕顾清碧顾忌着章素雯年前那回的事情，把米饭给蒸少了。 好在叶蓁蓁扶着章素雯赶回家的时候，顾清碧正好把淘好的米下了锅。 叶蓁蓁见状，急忙松开了章素雯的胳膊，跑上前去接过了顾清碧手里的洋瓷盆。 “奶，再多煮点儿米吧，玉米碎也多加一些，我称了肉也买了菜，等会儿让大伯二伯家里一块儿过来吃饭。” 顾清碧果然顾忌着章素雯，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头看她。 章素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妈，让蓁蓁加吧。难得她回来一趟，让大嫂二嫂过来聚聚也好。” 从上次吃完团年饭后，两个嫂子听婆婆说了她生蓁蓁时差点儿丢了命的事后，没少明里暗里的帮她。 有一次冬天，她下河洗衣服，不小心把水溅到了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小气的呢，她赔着好脸道歉，结果那妇人居然要她赔钱。 别说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就是有，她也不是等着被人忽悠的傻子啊。 她当然不承认赔钱，说白了，不过是浇了一些水在身上，又不是一盆水淋了下去，过一会儿自然就干了。 让她道歉可以，让她赔钱那就是明摆着为难人。 可那人就是惯会胡搅蛮缠，愣是说她那衣服料子好等等一堆话，若不是她去过城里，也算见过世面，说不定真以为自己闯了弥天大祸。 但尽管她心里门儿清，有道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她还不是秀才，没一会儿就被那妇人欺负得想哭。 若是肚子里没有孩子，她倒是能一咬牙跟她打一架。 可是肚子里有孩子，自己还差点儿因为孩子丢过命，她怂啊。 最后还是有人带话给了在附近干活的嫂子们，两个人提着锄头扁担的就冲到了河边，愣是把那个妇人怼得哑口无言…… 那一刻，十几年没体会过有妯娌的好处的章素雯终于体会到了妯娌齐心的好啊。 而且俩人是真好。 并没有以帮了她一次就到他们家占便宜，有时候家里的孩子去山里掏了野鸡蛋野果子之类的，还主动给她拿过来…… 顾清碧自然也是知道妯娌几个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的，可她想着章素雯毕竟不像大的两个那么直爽，跟她相处时间也长，怕再不小心伤了她。 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想通了。 她微微一愣之后，连忙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从叶蓁蓁手里把瓷盆夺了回来，高高兴兴的撮米去了。 “妈，你看我奶，多容易满足啊。” 就因为章素雯开口让一家人吃个饭，常常板着个脸的老太太，一下子笑得眯起了眼睛，整个人温和得章素雯都快不认识了。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是……是啊，以前是我不好，总觉得你爸工作那会儿用工资接济你大伯二伯太多了，有些看不上你大伯母二伯母。其实，他们是兄弟，你爸爸有出息一些，你奶会让他帮这点你大伯二伯是常情。” 就像她现在怀着肚子的娃娃，她就忍不住想。 以后若是蓁蓁有本事一些，她会教蓁蓁要好好看顾弟妹。 若是肚子里的这个强一些，她又会教他要护着姐姐，给姐姐撑腰。 可是这些道理她懂得有些晚，白让顾清碧操心了这么些年…… “妈，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从今以后好好和大伯母二伯母好好相处，他们是不会跟你计较过去的事情的。” 家和方能万事兴，前世因为一家人缺乏沟通和互相体谅理解，才是导致她们母女最后孤苦无依的根本问题。 不过，现在章素雯能明白过来，也还不晚。 也许，叶春华这一次辞职归家，未必就是坏事。 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 吴大美和沈翠枝两妯娌，其实也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之前那次之所以嚼舌根，不过是因为章素雯有时候不高兴摆到了脸上，两个人心有不爽，总要抱怨两句罢了。 这一回，顾清碧让章素雯亲自去请人过来，俩人一看章素雯满面笑容，与以前截然不同，心里也高兴得紧。 章素雯说的是等一会儿过来，只是先打招呼让他们别做饭。 可俩人立马就丢开了手里的事情，跑过来帮着顾清碧和叶蓁蓁忙活了。 这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叶蓁蓁以为要忙活个一两个小时的饭菜就一样一样上了桌。 最后，家里的男人们也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足足围了两桌。 “我买了点酒回来，爸，你跟大伯二伯喝一个吧，难得咱们家人聚这么齐，该庆祝一下。” 顾清碧闻言，忙起身准备起柜子里掏小碗过来倒酒。 旁边沈翠枝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妈，不用你去，我去就行了。” “你们喝酒得有下酒菜吧？蓁蓁就准备了花生，看着有点少，我干活的时候看到田边折耳根挺多的，我扯了一盘刚刚腌好就被素雯叫过来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端过来。” 吴大美插了一句嘴，也跟着起身回自家端那盘凉拌折耳根去了。 “哎哟，昨天二娃捞了不少河螺蛳，早知道你们要喝酒，我刚才应该把那东西提过来的。” 你一言，我一语，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模样，竟是比之前过年那次还要热闹一些。 叶蓁蓁眯着眼喝着杯子里的糖精凉水，听到沈翠枝那句话后，忙扯开了嗓门附和了一句。 “等会儿把河螺蛳提过来吧，我做这个做的可好吃了，晚点儿我抽空做了，大家都尝一尝。” * 叶蓁蓁在家里待了两天，章素雯一点事都没有。 两天之后，章素雯还没动静，叶蓁蓁就启程回S省了。 本以为章素雯的身体状况挺好的，可叶蓁蓁怎么都没想到，她刚回到S省没两天，章素雯就出事了。 第149章 重色轻友 北郴军区，操场坝上。 烈日炎炎下，陆昱珩身着军装，正身姿挺拔的立在一方阵前面，手臂与双手有力的摆动着，带领着身后属于自己管辖的士兵们踢着正步。 嘴唇微张，干净利落的正步口号正从他的口里冒出来。 “一二一，一二一……” 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站在他们绕行的跑道中央，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注视着陆昱珩这一方阵从主席台前走过…… 今儿是国庆节，但国家举行阅兵典礼已经是十三四年前的事儿了，不能到中央走方阵踢正步，但国庆节不能忘，北郴军区便自己组织了一场阅兵式。 上百个方阵列于操场坝中央，一个一个从跑道后面绕过来，然后再声势浩荡的喊着口号踢着正步，从主席台前走过。 每一个人在踢正步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最完美的一面留在别人的记忆里。 而主席台上，军区的领导军装笔挺的坐着，面上透着严肃与稳重。 “你怎么上来了？” 忽然，坐在最左边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感觉到身边有了阴影，侧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英姿飒爽却挡不住颜色姣好的女兵站在了自己身旁。 施庆国不悦的蹙了蹙眉头。 “爸，你看到了吗？陆昱珩的表现是不是很好？女儿真的很喜欢他，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施庆国一听施文婷这话，立马朝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把，压低了声音冲着施文婷一声怒吼。 “胡闹！你赶紧给我下去！”说着，目光却朝着底下踢完正步转成了踏步的小方阵看了过去。 站在队列前方的那个年轻人，的确很不错，但眼下场合不对。 “爸……” 施文婷见施庆国注视着陆昱珩，心中一喜，只要他爸能够看中陆昱珩的能力，愿意多给他机会，她就不信陆昱珩会不愿意娶她！ “你先下去，这事儿之后再说。” 女儿喜欢一个小连长的事情，他也早有耳闻，这个陆昱珩他也见过好几次，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 施庆国想着，严厉的口吻缓和了许多，冲着施文婷耐心的劝了一句。 得了施庆国这句话，施文婷立马笑逐颜开，转身下台去了。 一会儿她们文工团还要组织表演，她一个人有三个节目，其中一个还是独舞，她一定要好好准备，争取让陆昱珩看到她最完美的一面。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就不信她还拿不下一个陆昱珩！ 方阵走完以后，军区领导上台讲了话，随后文工团的歌舞表演开始登台。 文工团的表演，是用来让大家伙儿放松的，站了几乎一整天的士兵们，到这个时候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盘腿坐在地上，伸长了脖子看着台上身姿凌厉的男儿或者体态优美的姑娘们歌舞唱跳，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大大的纾解。 齐越作为指导员，自然是要陪着陆昱珩坐在他们的阵营里的，两个人盘着腿并肩坐着。 “老陆，明儿放假，陪我进城一趟怎么样？” “你进城做什么？好不容易放个假，我有事儿。” 上一次见叶蓁蓁是什么时候？ 陆昱珩眯了眯眼，掐指一算，居然有两三个月了，上一趟任务时间太久，足足有一个月，刚回来又要准备今天这事儿，他都已经好几个月没请到假去看她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看着陆昱珩飘忽的眼神，齐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捶在他胸口！ “陆昱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重色轻友！？” “不能！”陆昱珩头也没抬一下，直接就回了齐越这么一句，差点儿呕得齐越吐血。 “你……你赢了，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只是以后跟那些女兵要票的事儿，也不要再找我了。” 有心上人了不起吗？ 有本事，自己去找文工团那些个女人要那些票据去，看你不得被施文婷给缠死。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从今以后，不用再去向那些人要票了。” 现在叶蓁蓁自己做买卖的时候学精了，让人拿钱的时候也会收一些别人用不了的票据，她那儿早就不差票了。 之前一直让老齐找着，是怕有备无患。 现在嘛，为了让施文婷少点儿机会上自己跟前晃悠，还是算了吧。 齐越闻言，感觉自己胸口又中了一箭似的。 “老陆啊，你厉害啊。”说着，朝着陆昱珩竖起了大拇指。 紧跟着周围就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说着话的俩人被打断了思路，双双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身贴身服装的施文婷步履优雅的走到了台子中间，面带笑容的朝着大家先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视线望向了万千人中的陆昱珩，唇角微扬，笑容更盛。 所有人都知道施文婷这朵北郴军区最娇艳的花朵心思在陆昱珩身上，见她这么大胆，除了少部分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外，其他的都顾着嗓门替她打气一般喧闹起来。 见这阵仗，施文婷不由更得意了，挑了挑下巴，凝望着陆昱珩。 那灵动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意思，显而易见。 陆昱珩，你看，这么多人都觉得我跟你是最般配的！ 陆昱珩接受她这种目光已经不少次了，自然理解其中含义，当下撇了撇嘴角，转过头不以为然看向了别处。 台上，施文婷嘴角微微一僵。 好在她心理准备足够，立马一转身开始翩翩起舞。 但那一瞬间的僵硬，无心的人自然看不到，但有心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错漏。 这不，很快陆昱珩就觉得人群之中射来一道最是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顺着那道无形的光看过去，正好看到隔壁营的营长陈驰正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 看到陆昱珩对望过去，陈驰忍不住昂了昂自己的下巴。 “老陆，虽然你不喜欢施文婷，可我觉得你以后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吧。否则的话，我怕陈驰这人在背后给你下绊子，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屁！他是营长没错，可不是我的营长！” 陈驰脑子有病，齐越脑子八成也有问题。 他不搭理施文婷，难道陈驰不是更应该开心吗？ 要是他跟施文婷在一起了，陈驰那一腔感情到时候无处寄托，那还真是要跟他不死不休的吧。 “话虽那么说，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在这军中，说不定哪天人家就是你的……” 第150章 我哪里没脑子了？ 不等齐越把话说完，陆昱珩手一抬，就把他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等他真当了我的长官再说吧。” 别说他背后还有陆家，就算他只孤身一人，他也不惧。 见他迷之自信的表情，齐越一箩筐的劝慰之言纷纷吞回了自己的肚皮里。 也是，他们家老陆虽然年轻，但进入军营这几年，他怕过谁呀？ 要是怕的话，说不定早就从了施大美人了，不过那样容易迫于权势跟人低头妥协的陆昱珩，也肯定吸引不了施大美人的芳心。 所以，他就不用去当那个替皇帝着急的太监了。 …… 庆典结束，陆昱珩正打算叫上齐越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出去吃顿好的，就被人给留了下来。 “陆昱珩，施旅长找你。” 来人是施旅长身边的亲卫兵，传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而是吼得人尽皆知。 没办法，他的身份在哪儿，若是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是以，齐越一听到他的话，整个人就愣了一下，而后挑着眉头看向了陆昱珩。 “老陆，那我们先走了？” 陆昱珩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过身跟着亲卫兵走了。 施文婷看上他已经有一两年了，施庆国从来没有因为施文婷的事儿找过他，所以陆昱珩压根没想到施庆国这一次竟然要破例了。 进了门，行了军礼，安静的等着施庆国给下军令。 谁知道等了半晌，却见施庆国蹙着眉头抬起头看向他。 “先坐吧，今儿找你过来不是为了公事，有几句话想跟你私底下聊一聊罢了。” “您请说。” 施庆国那话头，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来意，但对方毕竟是他的长官。 “你今年二十三岁了吧？家里对你的婚事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有了想要娶的姑娘了。” 陆昱珩毫无考虑的回话，让施庆国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轻轻在手中把玩着。 视线微微低垂，凝视着桌上铺开的报纸某处，良久，才又抬起头，重新望着陆昱珩。 “目标还有可能变化吗？你能力不错，前途本就可谓一片光明，但世事难料，我虽然不能保证让你到达一个什么高度，但我可以帮你让它变得更坦荡一些……” 言下之意，如果你愿意娶我的女儿，我会帮你在军中爬得更容易一些。 但也仅仅是爬得更容易一点，而不是保证你会到达一个什么高度。 陆昱珩听了之后，眸子里汇聚了一些笑意，朝着施庆国轻轻的摇了摇头。 “您过誉了，但诚如您所说，虽然我没什么大能耐，但就是有一股子埋头奋进的劲头，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拼一拼。如果我应了您的话，将来就算我爬得再高，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借了您的势而已。” 陆昱珩这话，俨然是给施文婷留了十足十的面子。 施庆国虽然有些不悦，他表面上那么说，但心里就是没有看上自己的闺女。 但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牛不喝水他总不能强按头，于是他凝神想了一会儿，正准备挥手让陆昱珩离开。 谁知道不等他动作，一直躲在窗帘后边的施文婷却忽然冲了出来。 “陆昱珩，这么说你这么久以来一直不接受我，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是因为担心以后混好了，会让人以为是我爸在背后给你使力气？” 那惊喜连连的语气，听得施庆国恨不得站起身来，一把捂住她的嘴！ “婷婷！你这是干什么呢？” 明明让她躲好了，他帮她试探。 结果她这会儿跑出来了，那他这个长官的脸，搁哪儿了？ 陆昱珩也没想到施文婷居然就在这里面躲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施庆国，本想把自己心里话一口气砸出来，但看到施庆国一脸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神态，他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 “爸，你都听到了，我就说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你以前一直觉得他吊着我是心怀不轨欲擒故纵，现在你看，爸……” 施文婷笑着搂住了施庆国的胳膊，用力的蹭了蹭。 那一刻，陆昱珩却看见施庆国脸色胀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陆昱珩暗叹一口气，忙站起身来朝着施庆国敬了一礼，而后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旅长，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见他扬长而去，施文婷立马松开了施庆国，准备追上来。 施庆国手腕一翻，急忙将她给一把拉住了。 “你给我站住！” “爸！你抓疼我了，你……你这好不容易逼他说出了心里话，为什么就这么放他走了呀？我……我已经不年轻了。” 施文婷不但脑子不清楚，语气里还透着几分对施庆国的埋怨，气得施庆国抬起手，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 “啪……” 一个耳光，响亮清脆，打得施文婷整个人都一愣。 紧跟着，施庆国的低吼声紧跟而来。 “我就知道把你交给你妈带，除了成天跳舞打扮以外，就不会别的！本来以为这两年有所长进，结果我看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脑子！”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我哪里没脑子了？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而且不是你跟我妈总说我今年都二十二了，该嫁人了，我自己找个喜欢的男人怎么了？我光明正大的喜欢他，我怎么丢人了？” 其实，按照施文婷以前的想法，是直接用施庆国给陆昱珩施压，让他不得不顺从自己。 可是后来身边的人都劝她，她身份那么好，人也长得漂亮，用那种极端的法子不好，可能会适得其反，她才会耐着性子跟陆昱珩纠缠了两年。 结果呢？ 一点用都没有。 好不容易今天试出了一点希望，结果她爸却给了她一耳光。 她想不通。 “光明正大的追求和喜欢不丢人，可丢人的是你听不懂人家的话！” 要是觉得丢人，这两年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纠缠别人而没发话阻止，就是因为她足够光明正大，就算没成功，那也有可能是别人不识抬举或者自惭形秽之类的。 可今天就不同了，他都亲自出面了…… 第151章 我只喜欢她 “我怎么就没听懂人家的话啦？他明明说了，不想以后……” 施文婷不信，陆昱珩的话又不难懂，她躲在帘子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她又不是傻子了！ 可她却是狡辩，施庆国就越是生气，气得忍不住朝着她大吼起来。 “人家那是为了给你留面子，才找了个那么个借口的！人家的意思，就是我没看上你闺女！” 那愤怒的语气，吓得施文婷整个人浑身一抖，苍白的脸，委屈的快要掉眼泪。 “不……不可能的。他刚刚明明说得那么清楚，一定是你，一定是爸爸你误会了，我……我去找他问清楚。” 说着，捂着嘴巴一转身跑了出去。 施庆国站起身想要把她抓回来，却已经慢了一步。 他的手顿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最后无力的垂了下来。 哎，算了，让她去问个清楚彻底死心好了。 施文婷追出来的时候，陆昱珩正步履悠闲的往前走着，看到他与刚刚走出办公室截然不同的悠闲模样，施文婷的心有一瞬间的揪疼感。 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要是不问个清楚，她不甘心。 她抚了抚火辣辣的脸，伸手解开了盘起来的长发，让它们遮去了那一半被施庆国甩过耳光的脸蛋，迈开步子追上去，拦在了陆昱珩的面前。 “陆昱珩，我有话要问你。” 见她出现，陆昱珩既觉得诧异，却又不是很诧异。 他收了步子，眸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问吧。” “你刚才回答我爸爸的话，到底是心里话，还是拒绝我的借口。” 陆昱珩闻言，嗤的一下笑了出来。 “既是心里话，也是借口，施文婷，你应该庆幸你有个好爸爸，他拦住你其实是对你好。” 如果不是看在施庆国是个好爸爸的份上，他是不屑于给施文婷留面子的。 可惜啊，施文婷却不能体会到她爸爸的好，反而毁了他的一番好心。 “而且，除了那句话，我前面明明说的别的，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懂我到底什么意思的。可你却选择视而不见，但你当做没听见，并不代表我没跟你说清楚。” 施文婷闻言，脸上血色迅速淡去，苍白的几近透明。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那好，我再明白的跟你说一次！我有喜欢的姑娘了，而且是打算娶她为妻的那种喜欢，不管你多么漂亮多么优秀，又或者你爸爸能给我多少帮助，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但这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你不在我心里，明白了吗？” 陆昱珩说完，就看到被风撩开了发丝，一片红肿的施文婷的脸，眸色一黯，唇一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施文婷整个人却跟被雷劈了一样，立在原地。 “既然我没有不好，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还是不死心！ 既然她没有哪儿不好，他为什么不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我只喜欢她。” 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他只喜欢她。 从他发现她悄无声息占据了自己的心之后，他的心里，眼里，都再也容不下别的姑娘了。 那简短而深情满满的一句话，仿若刀子一样，凌迟着施文婷的心。 她不服气的咬了咬唇，“那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到底是谁，让他这么的喜欢。 她到底输给了哪一个女人？ “不能！” 陆昱珩毫无迟疑，拒绝了施文婷。 蓁蓁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而且家庭背景也不如施文婷，他怕施文婷知道了她的存在以后，就忍不住去打搅她。 他自己都舍不得去打搅她，更遑论带着别有用心的施文婷了。 见他直接了断的拒绝，施文婷心里却不由暗暗猜测，那女人肯定是很多地方都不如自己吧。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不愿意告诉她？ 她如果比自己优秀，漂亮，那他说了，不是更能让自己知难而退吗？ 一时间，陆昱珩不知道施文婷的心底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因为他顾不上了。 前方，有人叫响了他的名字。 “陆昱珩！” 他抬头一看，竟是陆景桓。 他立马朝着施文婷看了一眼，见对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急忙脚步一转，朝着陆景桓走了过去。 “陆长官，找我有事吗？” 陆景桓的身份，在军中也是隐瞒着的。 但即便如此，俩人在军中也是不怎么接触的，就怕别人知道了俩人的关系之后，窥破他们的真实身份。 施文婷喜欢陆昱珩的事儿，陆景桓是知道的。 看到施文婷红着脸垂着头，陆景桓忍不住朝着陆昱珩挑了挑眉，随即淡淡道了一句。 “有点事找你帮忙，你先跟我来吧。” 俩人走了一段距离，施文婷才回过神来，朝着俩人所在的方向狐疑的看了两眼。 然后，再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到陆昱珩如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一卷而过，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施文婷有心想追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儿，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着急。 可摸了摸发烫又泛疼的脸，她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宜见人。 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施庆国的办公室…… 她并不知道，很快，就有人看到陆昱珩直接开了军区的车子，再一次离开了军区。 * 叶蓁蓁也不知道陆昱珩在军区里经了这一遭。 她正在地里忙着割稻谷，李庆元和张小东并王华安三个男人跟她还有杨桂凤一块儿搭伙，两个女孩子负责割，三个男人负责打谷，隔一阵子又担回晒场坝…… “叶蓁蓁，回家看了一趟你总算是放心了吧？你妈身体还好吗？” 叶蓁蓁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儿一早就出来跟着他们干活了。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下她妈的情况。 “我妈挺好的，谢谢你们的关心啊。” 说起章素雯，想起回家时她的气色不错，和顾清碧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叶蓁蓁心里由衷开心。 见她高兴了，张小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不用客气，回头多做点儿好吃的给我们吃就行了。” 叶蓁蓁直起腰，唇角一勾，笑着就应道：“好啊，回头我……” 话说半截，手腕忽然一紧，话也被人给打断了。 “你还有空给人做吃的，赶紧跟我走！” 第152章 难产了 陆昱珩从陆景桓了接到了消息之后，就急匆匆的开着车子一路赶来，没想到刚到地方就看到叶蓁蓁正跟张小东几个有说有笑，顿时气得脸色一片阴沉。 不等她应下给张小东几个人做好吃的，也顾不得稻田里的水分还未完全晒干，踩着军靴便步下了稻田，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田埂上面拽。 叶蓁蓁心跳一突，回过头看到黑着脸的陆昱珩，心里的惊恐一下子烟消云散，咧嘴就朝着他笑开了。 “珩哥哥，你来了。” 嘶…… 正准备冲她低吼的陆昱珩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冷气，锁着眉头不解的望着她。 珩哥哥，对他的称呼什么时候变成这个了？ “珩哥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又放假了？” 见陆昱珩抽冷气受惊的样子，叶蓁蓁不由捂着嘴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他这会儿来的理由，难道是又放假了？ “也是应该放假了，你都好几个月没来看我了。” 见她眉宇之间尽是看到自己喜悦的笑容，陆昱珩想着陆景桓递给自己的消息，忍不住锁了锁眉，几乎有些不忍心告诉她。 可他更明白，如果不告诉她，不马上带她回去，以后她会恨她的。 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牵着她的手上了田埂，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蓁蓁，我并没有放假，我来是为了带你回云海市。” 不知为何，听到云海市三个字，叶蓁蓁的心猛地就是一突。 “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要把我带回去？” 叶蓁蓁本来以为陆昱珩的意思是带她回去见他父母的那种意思，但转念一想陆昱珩在他们感情上的安排早就有了计划，绝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打乱他。 那么，不是他的父母。 那就是…… “难道是我家出事了？不应该啊，我前天昨天晚上刚从家里回来的……” 而且，她家里出事了，陆昱珩远在北郴市，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妈出事了，现在正在市医院急救，咱们得快一点儿赶回去！” “什么？” 还真是她妈……叶蓁蓁顿时瞪大眼，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摇摇欲坠，往下一滑，差点儿坐到地上。 亏得陆昱珩一直握着她的肩膀，及时将她抓住了。 下一秒，他干脆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杨桂凤等人立刻发现了不对，丢了镰刀急忙跑了过来，朝着陆昱珩焦急的问。 “蓁蓁，章大哥，蓁蓁这是怎么了？” 陆昱珩不敢耽搁，事情说来话太长，只能朝着杨桂凤简单的交代了两句。 “桂凤，蓁蓁妈难产住院了，我这就带她回云海市一趟，麻烦你跟杨叔说一声，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抱着叶蓁蓁转背就飞奔起来。 蓁蓁妈妈难产了？ 难产！ 杨桂凤咬了咬牙，急忙转过头一把拽住了林庆元的肩膀。 “庆元，你跟我大伯说一声，我跟蓁蓁去云海市看她妈妈去了。” 说完，撒开丫子镜子往前跑，不一会儿就超过了抱着叶蓁蓁的陆昱珩，往自己家里跑去。 最后，又朝着直奔大陆的陆昱珩和叶蓁蓁追了上去。 见到杨桂凤在身边穷追不舍，陆昱珩忍不住侧头看她。 “桂凤，你这是做什么？” “我和你们一起去云海市。”蓁蓁是她的好朋友，之前她不知道蓁蓁的心事，一直忽略了她的不对劲是她不对。 现在她明明知道了蓁蓁有多担心多害怕，她怎么能不陪着她呢。 “桂凤，我没事，你回去吧，我有珩哥哥陪着我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叶蓁蓁被陆昱珩抱着跑了一路，紧张和恐惧虽然不减反增，但起码理智还是回笼了一些。 她怕杨桂凤跟着一起，发现了她和陆昱珩之间的秘密，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医院那边到底是何情形。 杨桂凤却红着眼瞪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叶蓁蓁抿着唇，忙摇了摇头，“当然是，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前世今生，杨桂凤就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但因为有着付莎莎这个前车之鉴，哪怕是再亲密的朋友，她也不敢再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别人。 她怕……真的怕了。 陆昱珩见她时不时的瞄一眼自己，便知道她怕什么。 搂着她的胳膊不着痕迹的紧了紧，而后淡淡道。 “让桂凤一起吧，没事的。” 杨桂凤这个人挺不错的，更何况两个人因为做买卖的事情早就是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也不怕杨桂凤出卖叶蓁蓁。 见陆昱珩这么说，叶蓁蓁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眸色坚定，便知道他心里有数了。 其实，她也希望桂凤在身边。 那样的话，起码她不会觉得那么孤单，那么害怕。 有些事，作为男人的陆昱珩可能没法懂，但杨桂凤却懂。 “珩哥哥，你抱着我跑太慢了，我现在好多了，你放我下来，咱们三个一起跑吧。” 最后，三个人排成一排，快速的跑到了镇上，由陆昱珩开车载着，飞奔回了云海市。 进了市区，第一站就是市医院。 车子刚停稳，叶蓁蓁下了车打开车门，就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问问章素雯的下落。 却有一个人冲着身穿军装的陆昱珩迎了上来。 “是陆先生吗？我是盛团长叫来这里等你的。” “我妈在哪儿？” 说着，一把牵住了准备跑走的叶蓁蓁，跟着那人走入了医院。 “盛团长还在急诊室门口，病人也还在手术室里面。” 脚步匆匆，却依旧阻挡不住叶蓁蓁的心急如焚。 “这位大哥，我妈情况如何了？她会不会有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盛团长今天中午在带着人表演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封电报，紧跟着她就带着我赶到了医院来，再然后就又给北郴军区发了电报，让昱珩回来了。” 这都什么情况，叶蓁蓁听的一脸懵。 急诊室已然近在眼前，陆昱珩便一把搂住了她的手臂，“别紧张，也别操心这些，这些回头我会一一跟你解释。急诊室到了，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老师在那儿。” 说着，抬手就朝着正在急诊室门上趴着的叶春华指了过去。 第153章 吃里扒外 叶蓁蓁看到叶春华和他身边的顾清碧，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朝着俩人抱了上去。 “爸，奶……” 俩人闻言，齐齐回头，一把接住了冲过来的叶蓁蓁。 “蓁蓁……蓁蓁你可回来了！” “爸，爸，我妈怎么了？昨天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 叶春华望着泪眼迷蒙的闺女，不过一天而已，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满目沧桑。 “你妈她，你妈她是因为……” “你妈没事，蓁蓁，你妈一定会没事的！”顾清碧忽然插嘴打算了叶春华的话，将叶蓁蓁一把搂紧了，而后眯着眼狠狠瞪着差点儿道出真相的叶春华。 叶春华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忙冲着顾清碧颔了颔首。 “对，你妈没事，你都准备好了钱，你妈用了就一定会没事的。” 他都急糊涂了。 素雯出事的真相，怎么能告诉蓁蓁呢？ 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告诉蓁蓁真相，不是让蓁蓁以后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之中吗？ 若是平时，细心的叶蓁蓁一定能够猜出俩人不说的原因与自己有关。 可这会儿她都急懵了，半点没发现什么问题。 杨桂凤见他们一家人抱成一团，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蓁蓁有家里人陪着，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蓁蓁的好。 只是……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听见了旁边陆昱珩和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在说话，那个女人很漂亮不说，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钱的。 他管那个女人叫妈。 这就是蓁蓁的舅母了？ 可为什么蓁蓁舅母说话这么奇怪？ “臭小子，倒是挺上心的，还知道利用老娘的人脉替你办事了。” 陆昱珩闻言，老脸忍不住一红。 “妈，这什么时候，你别用这口气说话行吗？蓁蓁，还伤心着呢。” 盛宝芸闻言，白了他一眼，“得了得了，知道她是你的宝贝，这还没进门呢，你就吃里扒外了，这要是等进门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妈？” 陆昱珩咧嘴一笑，一把搂住了盛宝芸的胳膊。 “眼里当然没有，您可在我心里装着呢。” 盛宝芸被他逗得一乐，忙一把推开了他，“好了好了，少跟老娘耍嘴皮子了。我团里事情还多着呢，这半路被喊来，可把我吓够呛。不过这事儿你做得挺对，既然喜欢，多上点心是好事，我就不多留了，医院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管什么情况，都尽力保命，让那丫头和你老师不要太担心。” 不管如何，儿子有担当有成算，盛宝芸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了，看儿子为了一个黄毛小丫头就这般劳心劳力，她这心里是有些酸涩不是滋味儿。 可她也明白，儿子是要长大的，迟早会有另外一个女人陪着她，醋是醋不来的，不如坦然接受。 只盼，叶蓁蓁这个丫头，是个惜福的。 听到盛宝芸的话，陆昱珩感激的给了她一个拥抱才把人松开了。 很快，刚才接他们的人跟着盛宝芸就走了。 陆昱珩忙走到了叶蓁蓁身边，陪着她一起等着手术室的门打开。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痛苦，陆昱珩为了分散叶蓁蓁的注意力，就把自己为什么会从军区第一时间赶到长平村找他的原因娓娓道来。 原来他借了盛宝芸的关系，搭上了一个急诊科大夫，让他帮忙注意着如果有一个叫章素雯的孕妇来市医院就诊的话，就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盛宝芸，再由盛宝芸联系远在北郴军区的陆景桓。 为什么是联系陆景桓而不是陆昱珩，原因是陆昱珩现在一个小连长，接收传真还不太方便，尤其是传真内容还得保密。 听了陆昱珩的话后，叶蓁蓁一家子都感动得无以复加。 尤其是顾清碧，望着眼前丰神俊朗沉稳不凡的年轻人，忍不住替自己的孙女感到庆幸。 不说什么家世前程，就凭这一份为了叶蓁蓁考虑的那么周全的心意，叶蓁蓁这辈子嫁给陆昱珩，就不亏了。 “小陆啊，这一回，多亏了你啊。说起来也都怪我，要不是我成天板着个脸逼着他们再生个孩子，蓁蓁妈也不会受着一场罪了。” 要是她早知道儿媳妇生产的情况这么危险，她……她说什么也不至于逼了他们这么多年，埋怨了这么多年，生生把儿媳妇给吓成了那个样子。 叶蓁蓁知道顾清碧自责了，忙摇了摇头，一把抱住了顾清碧。 “不，奶奶不关你的事，是我让妈妈再生一个弟弟妹妹的，跟你没关系。” 一边是妈，一边是女儿，看着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叶春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谁都不怪，应该怪我！怪我无能，怪我没担当，第一次害了她就算了，明知道情况有多危险，但我还是让她怀了第二个……” 想当初，他就应该坚持到底的。 反正他都坚持了十几年，为什么要在最后的关头放弃？ 听见他的话，两个人也跟着沉默下来，心底各自默默的责怪着自己，一脸沉痛。 那气氛，让人觉得十分的不习惯。 陆昱珩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忍不住走上前，长臂一身，搂住了抱头痛哭的三个人。 “你们不要这么沮丧，师娘还在手术，情况并不一定就不容乐观。你们也不要哭了，她在里面说不定能听见，咱们不要让她担心，行吗？” 说完，收回手，拍了拍叶蓁蓁的肩膀。 “蓁蓁？” 叶蓁蓁当然听见了他的话，但那种害怕和恐惧，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散的。 她又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了哭泣，反过来安慰顾清碧和叶春华。 那故作坚强的懂事模样，看得让人更加心疼。 这个时候，陆昱珩自然全程陪着她，叶春华作为一个男人，醒过神来便走到了一边点了一支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剩下顾清碧，倚着手术室门边的墙壁，脑子乱的厉害，腿脚也微微颤抖。 第154章 我要结扎 杨桂凤见状，忙走了上去，扶住了顾清碧。 “奶奶，我是桂凤，是蓁蓁在长平村的朋友，我扶你到那边坐会儿吧。” 顾清碧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衣裳扎着双麻花辫的姑娘，冲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 顾清碧苦闷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一些，冲着杨桂凤点了点头，一块儿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表面上都安静了下来，其实一个个不是用力抓着膝盖处的裤子，就是一口一口吸着烟，完全把烟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 就连叶蓁蓁，也不停的把陆昱珩的五个手指头掐了又掐，全部都泛着淡淡的疼意。 好漫长…… 怎么还不出来？ 为什么还不出来？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脑子里，这几个问题反复的回响着，回响着…… 忽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门刚一开，一道响亮的哭声就响了起来，紧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士抱着一个小娃娃走了出来。 “孩子生下来了。” 叶蓁蓁听见这话，却顾不得看孩子一眼，忙伸长脖子望着手术室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忙又抓着护士的手。 “护士姐姐，护士姐姐，我妈怎么样了？我妈人呢？” 血……好多血，护士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部都红透了。 叶蓁蓁的心也提到了至高点。 她妈到底是流了多少血？ “产妇是吗？她没事，不过今天她的情况真的挺危险的，一边难产一边大出血。不过现在都没事了，孩子出来了，血也止住了，你们放心吧。现在她就是有些失血过多还昏迷着，等我们把人送进病房了你们可以去看她，但不要太吵了知道吗？” 护士做久了，当然知道家属最希望听到什么。 一句没事了，瞬间安抚住了叶蓁蓁一家人。 也是这个时候，叶蓁蓁才注意到，原来手术室门口守着的并非只有叶春华和顾清碧，还有叶春辉和叶春生两兄弟。 只是俩人没见过多大世面，又没帮上什么忙，一直缩在旁边静悄悄的。 见到护士抱了孩子出来，又听说章素雯没事了，俩人这才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弟妹终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叶蓁蓁也顺着俩人的话，常常的舒了一口气。 接着，张开手，准备结果护士手里的孩子。 护士见她陌生的动作，忙咧嘴一笑，将孩子收了回去，递向了站得靠后一些的顾清碧。 “你没抱过，让老人家来抱吧，有经验，不容易伤着孩子些。” 因着自责，顾清碧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直到护士那么说了，她才咧了嘴，笑眯眯的凑上前，一把接过了小娃娃。 “护士姐姐，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叶蓁蓁搂着顾清碧的胳膊，探头朝着包裹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脸，红得十分通透的模样。 虽然不好看，但却让她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激动。 “是个弟弟，恭喜你爸妈吧，一儿一女，刚刚好。” 叶蓁蓁含笑点点头，抬手在小娃娃脸上轻轻戳了戳。 “弟弟，我终于有弟弟了。” 她上辈子不圆满的人生，终于又圆满了一项。 真好！ 望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样子，叶春华缓过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侧了侧目，不敢去看闺女兴奋的模样。 这到底是他妈想让他们生儿子，还是他闺女想让他们生儿子？ 不过好歹是母子平安了。 “护士，你们这医院有地方可以做结扎手术吗？” 绝对，绝对不能再让素雯再生孩子了！ 他要绝了这个可能！ 护士被他的话弄得一愣，这大高兴的场合，难道不是应该举家同欢。 “呃……先生你这是？” 叶蓁蓁也听见了叶春华这话，其实她倒是赞同的，但结扎毕竟不是小事，不仅仅要看他们的意愿，叶春华的老母亲还在呢。 叶蓁蓁转过头，看向了顾清碧。 顾清碧抱着孩子果然蹙着眉头，但看着护士身上以及怀里孩子的抱毯上的血迹，她犹豫片刻冲着叶春华点了点头。 “其实你做不做无所谓，年轻气盛的十几年你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妈也不是非逼着你们生，我是实在不知道情况，现在我亲眼见了，难道还能再逼着素雯去生吗？不过，你过几年说不定都是要当外公的人了，做什么决定随你自己，不用管我。” 顾清碧这么一说，叶蓁蓁也觉得有些道理。 俩人年轻气盛的时候，叶春华都能忍着没让章素雯怀过孩子，可见其性格的隐忍耐力。 而且，这眼下，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爸，我奶说得对，做不做手术倒不是最紧要的。当下要做的，是好好照顾我妈和我弟弟……” 照顾妻儿的责任，打消了叶春华马上结扎的念头。 因为失血过多，章素雯不能马上回家，得再医院里住上两天缓一缓。 “蓁蓁，你们是突然跑来的吧？你妈这儿有我和你爸照顾着，要不然你跟小陆回去吧？人小陆也还得回部队呢。” 将章素雯转入病房之后，大家伙儿纷纷去看过了那母子俩后，一心砰砰乱跳的心才平定下来。 叶蓁蓁想说留在家里几天，但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不说杨桂凤跟着她也在这儿，就是杨华明那里也难为。 作为一个插队的知青，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这以后要是别的知青跟着有样学样，杨华明还如何管束别人？ 想到这里，她只能忍痛点头。 这一辈子，她注定了无法亲眼看着小弟弟一天一天长大的。 “那我就回去了，奶，那我妈就得辛苦你照顾了，她要是想吃什么你就给她买，钱我会继续寄回来的。” 顾清碧连连点头，“去吧，莫要担心家里，自己照顾好自己。” 三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很快车子便踏上了回S省的道路，陆昱珩开车，叶蓁蓁坐在副驾驶座，杨桂凤则一个人坐在后排最中间的位置，一会儿看看陆昱珩，一会儿看看叶蓁蓁，嘴巴启启合合，多少次欲言又止。 章素雯母子平安了，所有人的心情都平静了。 唯独她，心中的惊疑一阵高过一阵。 第155章 自知之明 “桂凤，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啊，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透过后视镜，叶蓁蓁早就发现了杨桂凤的不对劲，章素雯终于平安生完孩子，她卸下了心头大石后，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听着叶蓁蓁的话，陆昱珩挑眉看了一眼后排的杨桂凤，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 这姑娘，怕是被今天突然知道的事情吓傻了吧？ “桂凤，你有话就说，干什么一直看着我表哥？” 奇怪，难道陆昱珩趁她不注意对杨桂凤做了什么手脚吗？ 叶蓁蓁蹙了蹙眉，狐疑的瞄了陆昱珩一眼。 陆昱珩侧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后头杨桂凤看着俩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叶蓁蓁的肩头上。 “好你个叶蓁蓁，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呢！什么表哥，章大哥根本就不是你表哥，他也不姓章！” 叶蓁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当时到达医院的时候，陆昱珩的妈妈也在，可能是那时候被杨桂凤发现了。 叶蓁蓁忙嘿嘿一笑，朝着杨桂凤赔了个笑脸。 “对不起啊桂凤，我们也不是故意骗你的。” 杨桂凤侧过头，哼哼了两声。 “我就没搞懂，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他们不是表兄妹，陆昱珩经常来看叶蓁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难不成人家还不能有个亲戚朋友？ 杨桂凤这话一听就显得她十分单纯。 听得叶蓁蓁笑得有些无奈。 她跟陆昱珩的男女朋友关系明摆着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那样的话会给她带来不小的影响。但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牵绊，陆昱珩就常常过来看她，照样会招惹是非，但他们俩有些关系就不同了。 当哥哥的照顾一下妹妹，天经地义，谁也说不着任何闲话。 叶蓁蓁跟杨桂凤一通解释之后，杨桂凤想了想平日里自己妈和大伯娘凑到一起的话题，忍不住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妈和大伯娘已经属于那种不喜欢无事生非的，也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扯，更何况村子里还有不少那种没事也能给你说成有事儿的长舌妇呢。 “那好吧，算你有道理，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们也太吓人了，我刚才听到那个人说……说陆大哥的妈妈是什么团长？陆大哥家里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虽然读了几本书，可到底见识比较少，杨桂凤的意识里，团长都是部队里的，一般都是男人吧？ 女人还能当团长？ 那陆昱珩妈妈得有多厉害？ 两个人听着她的话，纷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桂凤，陆大哥的妈妈是咱们省军区文工团的团长，不是你以为那种团长。他们家，嗯，还挺有钱的，但你要相信，迟早有一天，咱们俩也会有钱的。” 文工团团长，那到底是多大个团长，杨桂凤其实也不知道。 但想着盛宝芸那通身的气质，她觉得一定很厉害。 再听叶蓁蓁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就哄我吧，就我俩那小打小闹，钱是会有一点的啦，但是要跟人家比，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别看她傻乎乎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好吗？ 她不光有自知之明，她还十分有眼力劲。 车子停在了镇上，刚停稳，她就一把拉开了车门，飞一样的窜了下车，对着还坐在车里的叶蓁蓁道。 “我先往前慢慢走等你，你跟陆大哥好好道个别之后再来追我吧。” 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杨桂凤很能理解叶蓁蓁的心情，她跟陆昱珩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说不定还会亲热一下子。 她当然不能杵在那里碍事啦。 虽然杨桂凤话里的暧昧让人有些尴尬，但她的体贴也让叶蓁蓁觉得舒服。 虽然她并没有要跟陆昱珩亲热的念头，但说说话的机会还是要的，毕竟陆昱珩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说声谢谢还是要的。 杨桂凤刚走，她就收回了目光，落到了陆昱珩的脸上。 “陆大哥，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妈妈和弟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跟我之间，还用这么客气？” 陆昱珩安排这些，只是想让她高兴，放心，本来是想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幸亏当初他插了这么一手。 “我这不是客气，我是真的打心眼感激你，你不知道，我妈当初生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家才只有我一个孩子……” 说起来，叶蓁蓁的情绪忍不住有些波动。 陆昱珩见了心头一疼，忙抬起手在她的头顶上薅了两把。 “事情都过去了，我都明白，你别再想了。我为你做这么多事，也不是要你的谢谢，你应该明白的。” 叶蓁蓁当然明白，但他不要，不代表她不能谢。 “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行，光说一句谢谢都不够，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而我又能给的东西，我一定满足你。” 一顿美食？或者一件衣服一双鞋子，都可以。 虽然她的针线不好，但之前为了给弟弟做衣服，还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趁着还没手生，说不定还能给陆昱珩做一身衣服呢。 说着，忍不住拿眼在陆昱珩身上瞄了起来。 瞄还不算，张开手就比着陆昱珩的肩膀比划起来，以手代尺的量尺寸。 陆昱珩见了，忙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柔软的触感让他放轻了本来就不重的力道，像揉搓糯米团子一样揉着那小小嫩嫩的手。 “别忙活了，我不要你给我做什么衣服，我这一天都在军营里，除了军装就是军装，也没穿别的衣服的机会。你要是真想谢我，只要记住一件事就行了。” 说着，脸色忽地沉了下来。 叶蓁蓁心里一突，就听到他压低了头，凑在她耳际咬牙低吼。 “给我离你们村里面那几个男知青远一点！之前你下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我看你是忘得差不多了，我再提醒你一遍，离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远一点！” 尤其是那个叫张小东的家伙！ 第156章 他生气了 陆昱珩不黑脸，叶蓁蓁还没想起来，他这么一沉声低吼，叶蓁蓁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到村子里找她那会儿，怪不得他的口气那么差，感情是吃张小东几个的醋了？ 就因为张小东让她做好吃的。 想到这里，叶蓁蓁不由觉得好笑。 “珩哥哥，你这是吃醋了吗？” 听她轻佻的语气，陆昱珩的脸色不由更黑了。 “我吃什么醋？我是怕你被那些混小子骗了，你看看那一个个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那个张小东，对着他的小姑娘笑得那一脸灿烂如菊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还想让蓁蓁给他煮东西吃，多大脸！ 他都没什么机会吃蓁蓁做的饭好吗？ “人家怎么就不是好人了？这段时间他们挺不错的，常常帮我和桂凤干活来着……”叶蓁蓁夸着几个人，忽然看到陆昱珩不禁脸黑，连眸子都沉了下来，忙笑着抬手在陆昱珩的脸上摸了摸，“我只是把他们当成普通朋友而已啦，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我的珩哥哥，真的。” 这话，顺了陆昱珩身上冲天的反毛，心里舒服了，但嘴上继续不饶人。 “当朋友就当朋友，不许离得那么近，更不许给他们做饭吃。” “这个我可不能答应，但是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有太近的接触。” 乍一听叶蓁蓁居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陆昱珩的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沉这个脸，长臂一身，替叶蓁蓁打开了车门。 “时间不早了，下车吧。” 那冷淡的语气，听得叶蓁蓁心里一惊。 “你生气了？” 陆昱珩没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刚开始，叶蓁蓁有些纠结无奈，他这样霸道，连朋友都不让交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只绕着他一个人转吧。 “陆大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总不能除了你谁也不接触了吧？我……” “好。” 不等她说完，陆昱珩突然冒出来一个好字，反而弄得叶蓁蓁一愣。 “我不阻止你了，你放心了吧。赶紧下车，天快黑了，我还得赶回军区呢。” 叶蓁蓁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可听见陆昱珩的话后，她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下了车。 她刚走了几步，陆昱珩就把车子倒着飞快的开走了，开到一个宽敞的地方快速掉头，扬长而去，只有那车屁股后一阵一阵扬起来的灰尘，透露了他的心声。 他生气了！ 叶蓁蓁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心口处隐隐有些发闷。 但人都走了，她就算想干点什么都无法了，只能先回家了。 而她却不知道，就在跑出了她的视线之后，陆昱珩就把车子一脚急刹踩了下来，整个人用力往前一栽，脑门在玻璃上重重磕了一下。 他却顾不上那疼，双手将手里的方向盘握得死紧。 为什么她就不懂自己的心意呢？ 他要他远离那些人，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独占欲强，更多的是担心她受到别人的欺骗和欺负。 虽然长平村和北郴军区都在S省境内，隔得也不算远。 可到底隔了这么一段距离，万一她出点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叶蓁蓁的不听话，让他觉得气闷。 “砰砰砰……” 他憋着气，抡着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走吧，走吧，那不识好人心的丫头，就让她吃点哑巴亏就知道他的好了。 可理智却又告诉他，不能走。 万一她看他生气了，伤心了，反而跟那几个臭小子越走越近，那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昱珩又重新驱使着车子回到了小镇上，将车子找了个地方靠着，自己则大步追上了叶蓁蓁和杨桂凤俩人。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两个人却不急不缓的漫步着，他紧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能够清晰听到杨桂凤爽朗的笑声。 听得出来，因为他的身份，杨桂凤正在打趣叶蓁蓁呢。 可叶蓁蓁的兴致不高，导致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真伤心了？ 陆昱珩有些焦急起来，早知道语气就不那么冲了。她才多大呀，不识人心险恶也很正常，他可以好好跟她解释的呀。 “蓁蓁，你怎么了？怎么下车了，忽然又不高兴了？是累了吗？” 杨桂凤抓着叶蓁蓁隐瞒陆昱珩身份的事情，调笑了好一会儿，发现叶蓁蓁半句话都不插嘴，自己问什么，出了点头就是摇头，兴致明显低迷，她才看出了反常来。 叶蓁蓁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这样子，脸上就差可俩字，有事！上午才被戳破了谎言，你又准备对我撒谎了？” “没有，就是……就是跟珩哥哥没谈好，有点心烦而已。” 其实不仅是心烦，还有些担心。 他生了好大的气，会不会开车都不专心？ 万一太生气了开车的时候出点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叶蓁蓁顿时觉得自己后背一凉，膝盖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诶……蓁蓁，你怎么了？” 见她忽然栽倒，杨桂凤吓了一跳，忙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叶蓁蓁扶了起来，“是不是踩到石头了？怎么还摔了？” “桂凤，我……我刚刚好想把他惹生气了，你说他开着车呢，生气会不会影响他开车呀？” “当然会呀，万一脑子里想着什么气人的事情，脚下一用力，把油门当成路边的石头狠狠一踹……”像她一样，生气的时候，总喜欢把手边或者脚边的东西拿来掐捏或者踩踏。 “啊？那怎么办？万一他开车在半路上出了事故怎么办？我……桂凤，不行，我不能回去，我得去追他。” 被杨桂凤的话吓了一跳，叶蓁蓁站起身来，顾不得膝盖和头都隐隐作疼，转身就准备去追陆昱珩。 杨桂凤急忙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摆，冲着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行了！我逗你玩呢！陆大哥多么稳重一个人啊，就算是跟你生气了，我觉得他也不会出事才对。倒是你啊，你到底怎么惹人家生气的？” 第157章 怕你跟别人好了 虽然杨桂凤和陆昱珩的接触不多，但从仅有的几次会面来看，就能够看出陆昱珩对叶蓁蓁的用心。 起初以为是表哥的时候，那些好还不足以让杨桂凤诧异，毕竟表兄妹关系好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陆昱珩家里条件好，对叶蓁蓁这个表妹多有照顾很正常。 但谁知道居然不是表兄妹，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叶蓁蓁，倒不是说他的喜欢不值钱，但毕竟叶蓁蓁才十六岁，在她的认知里，能够做到陆昱珩这样，难得。 他都这么大方了，这要只是一般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生叶蓁蓁的气。 别说她坏，她真的蛮好奇，那么聪慧通透的叶蓁蓁同志，是怎么样惹人生气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让我少跟张小东林庆元他们接触一些，还不让我做东西给他们吃。你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做，也不是做给某一个人吃，怎么就不能够了？难道我还不能交个朋友了？” 的确不是大事，杨桂凤听了之后惊讶地几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完全不敢相信刚刚还好好的俩人因为这点事冒了火。 “就因为这个？没别的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两个人吗？ 为了这么点小事，都能气得摔跟头了。 这是有多气。 “还能有什么呢？” 叶蓁蓁翻了个白眼，对此也很无语。 “你说，他这要求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我怎么能答应他呢？” 杨桂凤闻言蹙了蹙眉，对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很过分啦。你想想，要是他成天在军区也跟别的姑娘来往，还给别的姑娘搬东西，请人家吃饭之类的，你心里舒不舒服？” 反正，她刚才把自己和林庆元带入了一下，如果现在林庆元还像以前一样继续帮付莎莎干活的话，她就会很生气。 虽然林庆元不喜欢她，但就是如此，她都会生气。 更何况陆昱珩那么喜欢蓁蓁，那么护着她了。 听杨桂凤这么一说，叶蓁蓁忽然想起了北郴军区那个喜欢陆昱珩的文工团团花施文婷来，那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姑娘，也不知道现在她还喜不喜欢陆昱珩了？ 最近，她是不是还继续纠缠着陆昱珩…… 一想到这些，叶蓁蓁忽然就体会到了陆昱珩那种心情。 “怎么办？桂凤，我刚才梗着脖子不肯答应，他一定生气又伤心，觉得我不重视他？” “不会啦，哎呀，这人都走远了，你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不如早点回家睡觉。等忙过了这段时间，你再抽空到军区去找他呗，你不是去过一次吗？” 叶蓁蓁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安了心，挽着杨桂凤的手开始往前走了起来。 路过杨桂凤家的时候，两个人就分了手，剩下叶蓁蓁一个人继续摸黑往前走。 “蓁蓁，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送我过去，我又送你过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又不远，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冲着已经站在自家屋檐下的杨桂凤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杨华明家继续走去。 刚走没几步，忽然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那一瞬间，叶蓁蓁吓得胆都从肚子里飞了出来。 “呜呜……” 她惊了一下，然后飞快用手抓住了嘴边的那只手，狠狠一抓…… 耳边立马响起了一声长嘶，正是那嘶的一声，让她立马停了手，浑身后怕的瘫软下来。 待到嘴边的手挪开，她才惊喜交加的回过头，朝着陆昱珩的胸口上就是两拳。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不是走了吗？干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听见她口口声声的质问，陆昱珩苦笑着勾了勾唇。 “这不是怕惹你伤心了，就跟别人好去了吗？” 那语气，低落又无奈，听得人心酸。 一路上都觉得牵肠挂肚的叶蓁蓁当时就哽住了。 “明明是我自己脑子不清楚，你还怕我伤心做什么？傻瓜，陆昱珩，你明明那么优秀，明明可以配得上更好的姑娘，为什么偏偏要对我那么好？你就是个傻瓜，你就是个大傻瓜！” 说着，忽然一张手环住了陆昱珩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他的胸口压抑着低泣。 他真的好傻。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他那么担惊受怕她会被别人拐走。 该害怕的是她才对，他那么好，军中还有那么优秀的姑娘一直觊觎他，她非但仗着前世的结局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维护，还不停的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让他担心，让他牵挂，现在甚至连这一点小心理都无法满足他。 明明心里不高兴，可看着叶蓁蓁哭倒在自己怀里，陆昱珩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不过也略有些欣喜。 听她的话，好像是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这也不枉他一番心血了。 但这大晚上的，她回去还得去杨华明俩口子打照面，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抱着她站了一会儿就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 “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肿了，等会儿你跟杨叔怎么解释？难不成你想说我欺负你了？” 一句语带轻松的话，瞬间让叶蓁蓁破涕为笑，而后又觉得自己又哭又笑丢人，朝着陆昱珩嗔怪起来。 “你真烦。” “是是是，我何止烦人，我还傻，还霸道，行了吗？我答应你，以后不再逼着你跟人保持距离了，可你也要答应我，就算是朋友，也要对人有防备之心，我不仅仅是怕你跟人跑了不要我，我更多的是怕你被人骗被人欺负，你明白吗？” 叶蓁蓁哪里还敢说不，忙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了。刚刚桂凤就跟我说了，就算你仅仅是吃醋，那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最重要的，他们就是普通朋友，一起下乡插队搞建设的同志而已。做东西给他们吃，也是因为人家常常帮我，我不想欠他们太多，能做的会做的又不是很多，就只有做点儿吃的东西犒劳人家了。” 第158章 烙饼（加更） 其实叶蓁蓁并不是梗着脖子硬是要跟谁谁谁交朋友，才不答应陆昱珩的要求，她心里也有一杆属于的秤。 按照她目前的处境，有些事情的确咬咬牙自己也能干下来，不过是辛苦一些。 可既然有人愿意帮忙，为什么不呢？ 让自己活得那么累，还被人孤立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可既然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就不能只是一味的被帮助的一方。 没有谁天生应该帮助谁，人家一片好心，她既然受用了，就需要还人情。 做东西给人家，既是一种拉近同志之间感情的方式，也是一种还人情的手段。 听她这么一说，陆昱珩心里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了。 搂着她的力道，也慢慢松了几分，直至最后将她彻底放开。 “行了，我明白了，你自己留着心眼就行。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趁早和杨叔杨大娘打个招呼。” 这时节，人家白天干活都累得很，到了晚上一断黑，说不定就要上床睡觉了，再去打搅人家不太好。 俩人想的是打个招呼就好，可进了门之后，杨华明和滕建秀俩口子便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点了油灯拉着叶蓁蓁细细的询问着关于章素雯的事儿。 “蓁蓁你怎么这时候还回来了？你妈没事了吧？怎么不多在家里陪你妈两天，好不容易回去一趟……” 白天，听到林庆元来告诉他们叶蓁蓁妈妈难产住院的事情之后，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产啊…… 一听到这两个字，萦绕在俩人心头的就是不祥之感。 活了这么几十年，见过的人和事都不少了。 这些年，不说远了，就说他们长平村，就有不少妇女死于难产，不仅仅是因为大家穷去不起医院，而是医术本身不够发达，他们能去的小医院，若是情况危险一点，去了也跟没去差不多。 更别提这送医院的路上还有颠簸的风险。 说真的，俩人这会儿还没睡着，脑子里正挂着这事儿呢。 乍一听到叶蓁蓁叫门，俩人虽然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但心底的大石头是落下了的。 如果章素雯出了事，叶蓁蓁今晚是不可能回来的。 “我妈没事了，幸亏珩哥哥提前做了安排，才让我妈到了医院就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我原本也打算留两天，可我奶和我爸都说我本来就是下来插队的，老实往家跑已经很麻烦杨叔了，以后要是别人有样学样，岂不是害您不好管理其他知青，再加上队里最近事也多，我就回来了。” 一听叶蓁蓁的解释，杨华明就忍不住点了点头。 “都回来了，说那些也没用了。家里一切都好就行，你也可以安心了。” 杨华明一个大老爷们，对女人生孩子那点事不适合问的太仔细，说了几句就转身回了屋。 滕建秀却不同，半点问不清楚就觉得心里吊着一样，愣是拉着叶蓁蓁问得仔仔细细。 杨华明见状，忍不住摇头叹气，转过头叫住了陆昱珩。 “小章啊，她们女人家话就是多，我看你待着也插不上嘴，不如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之前你睡的那屋休息去。” 陆昱珩回头看了一眼叶蓁蓁，叶蓁蓁也看向了他。 “珩哥哥，你开了一天车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 颔了颔首，陆昱珩这才跟着杨华明走了。 叶蓁蓁被滕建秀拉着聊了好一阵子，知道看见叶蓁蓁困得眼皮子打架，她才慢慢收了口风，放了叶蓁蓁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叶蓁蓁就起了床。 菜园子里揪两把小葱，精细的富强粉撮上足够的分量，加入两三个鸡蛋并着清水，调和成稀稠适度的面糊。 小葱切成葱花，并上用来做吃食卖的胡椒花椒等香料粉末，准备开始烙饼。 灶膛里，一两根木棍柴禾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势不大不小，正是适合烙饼的火候。 锅底倒上一层油，用锅铲到处抹匀，一勺白绿相间的面糊入锅，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更加清脆明亮。 一双灵活的巧手，捏着锅铲熟稔的将面糊擀成薄薄的一层，等底下都凝住了，等一会儿用锅铲翘起边角，用手捏住用巧劲一翻转，啪的一声，整个大饼已经翻了个个。 一张煎饼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半个小时，一叠香喷喷的葱油大煎饼就摊就好了，杨华明和滕建秀等人纷纷闻着香气起了床。 “蓁蓁，这么早就做饭了？还烙饼，你这起的是有多早？” 杨华明一边那脸盆打水洗脸，一边吸着鼻子直冒口水。 香，太香了…… “没一会儿，烙饼并不费事。昨天珩哥哥走得早，今天应该要一早会军营，我做点儿东西给他当早饭。叔，你和大娘的份也做了，你们先别忙着出门，过来把东西吃了再走吧。” 杨华明闻言，忙摆了摆头。 “你给小章弄吧，我们习惯了十点十一点吃，不着急。” 并不是不饿，而是这个点已经擦着下工的工夫了，没时间在坐下来慢慢吃了。 叶蓁蓁也想起来这个事儿，忙捡了两张专门用来包吃食的油纸装了两份分量十足的煎饼，递给了洗好脸的杨华明手里。 “拿着一边走一边吃吧，这玩意儿得趁热吃才好吃。我今儿晚点下工，回头少算两个工分就行了，我送完珩哥哥再去下地。” 跟叶蓁蓁相处了一年多了，她饼子都装好递到了手边，杨华明也没矫情，直接接了过来，冲着叶蓁蓁点了点头。 “没事儿，你慢慢来就行。那我跟你大娘两个就先走了啊，记得锁门。” 不一会儿，滕建秀穿好鞋子冲了出来，杨华明忙把手里的煎饼递了过去，两口子有说有笑一脸餍足的扬长而去。 目送俩人离开，叶蓁蓁急忙回过头，跑到了灶台后，打开了埋在灶膛里的鼎罐口，用一个大海碗接着。 盖子一打开，黄白相间的二米粥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借着灶膛里的温度，她一边煎饼的时候，还顺便闷了一鼎罐热粥。 放了半海碗后，就把塞子塞住了，重新塞回了灶膛里，只要一直热着，那粥就能多放一会儿。 村长俩口子没吃，等晚点回来还能喝上。 她刚把粥放好端上桌，陆昱珩就步履悠闲的迈了进来。 第159章 我有珩哥 “这么早起来，就为了做这个？” 望着桌面上秀色可餐的粥和饼，陆昱珩也没客气，打了水洗了把脸，顺势就坐在了桌边，拿起一张饼往嘴里塞了起来。 叶蓁蓁见状，忙丢下了手里的活计，坐到了他的对面。 “珩哥哥，你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陆昱珩正嚼着饼呢，乍一听他这么喊，整个人差点噎了一下。 “不急，你先告诉我一声，为什么忽然不叫我陆大哥，而改口……这么叫了？” 珩哥哥…… 他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儿肉麻兮兮的…… “啊，你说珩哥哥这个叫法啊？这还不是因为那个付莎莎，她现在把景桓大哥当成你，一口一个陆大哥，听得我不耐烦死了。我每次一这么叫你，我就忍不住想起她原本觊觎的人是你，弄得我每次想起你都觉得怪怪的。既然她喜欢，那这个称呼就让给她吧，我叫你珩哥哥好了。” 珩哥哥…… 怪异的字眼，搭上她软糯的声音，陆昱珩忍不住用手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用那么长，叫珩哥就行了。珩哥哥……我听着不习惯。” 在他的印象里，叶蓁蓁一直都是属于比较娇蛮的那种姑娘，并不是那种会甜腻腻黏糊糊的萌物少女，那叠字的叫法，真心不太适合她。 叶蓁蓁其实自个儿也觉得有些怪异，但比起被付莎莎的毒嘴污染过的陆大哥三个字，还是要好很多，她也就忍了。 这会儿见陆昱珩也不习惯，她不禁有些尴尬了。 “你也听不惯啊，那好啊，那我以后换成珩哥就行了。” “或者没人的时候，你也可以喊我师哥，那也比珩哥哥好听多了。” 叶蓁蓁闻言，眉毛一挑，不屑的斜了他一眼。 “你想得美呢！我爸先生了我，才收了你这个学生，要叫也是你叫我师姐好吗？” 说起这个话题，叶蓁蓁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 想起从前，他们俩相处还不太那么和谐的时候，俩人没少为了这个师哥师姐的称呼闹口角，每次都吵得面红耳赤，结果是谁也不服谁。 再后来，叶蓁蓁情窦初开，刚刚发现了自己喜欢陆昱珩的事情，陆昱珩就到了十八岁，离开了叶家，去参军了。 但少女朦胧的情愫并没有因为俩人分开而消散，反而像是醇酒一样，时间越久，酝酿得越发醇厚。 就不见心上人出现，少女一腔相思无处寄托，就开始对着身边的好朋友倾诉…… 却没想到，她把心上人说得太美好，以至于引来了好朋友的觊觎，甚至为了觊觎他，不惜亲手毁了她们多年的情谊…… 想起前世与付莎莎的恩恩怨怨，叶蓁蓁飞扬的心情一下子荡回了谷底，眸色染上了悔恨。 双手，握着筷子指节都泛了白。 “……蓁蓁，想什么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事儿，就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这辈子，她离着付莎莎那只毒蝎子远远的，绝对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陷害自己，伤害自己。 陆昱珩见她说完眉心果然一下子舒展开来，点了点头，没再揪着不放。 吃完了饭，陆昱珩便离开了。 并没有太多言语，因为就他们目前的状况，话越多越是难舍难分，除了把彼此都弄得愁肠百转以外，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告诉叶蓁蓁，以后会隔三差五来看看她，叶蓁蓁也承诺，等农忙过了去北郴军区看他。 “你别去了，我有时候出任务不一定在的，万一你去了扑空就不好了。” 扑空是次要，万一又撞上了施文婷，那就不好了。 尤其是万一他不在，她还撞上了施文婷…… 叶蓁蓁没想过他还有别的理由，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便颔首同意了。 心里却又是另一个声音在回荡，难道我去之前，不会先跟你确定一番吗？ 然而，两个人都不知道，她们都低估了施文婷对陆昱珩的执念。 知道了陆昱珩有了心上人，施文婷的目标就从一定要把陆昱珩追到手变成了一定要把陆昱珩的心上人是谁这个问题弄明白！ * 秋去冬来，时间一眨眼又晃到了严寒时节。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S省的雪特别多，隔三差五垫上一回，四野茫茫，寒意四起，让人觉得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隔壁不远处的杨桂凤家里，却因为一件事常常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而作为主角的杨桂凤，却天天躲到叶蓁蓁身边来，嘟着嘴抱怨。 “那些男的，我瞅着哪个都不怎么样，偏偏我妈和我爸觉得好得很，真是烦人！” 是了。 又是一年冬，杨桂凤已经满了十八岁。 这在乡下，已经算是年纪比较大却又没有结婚的了。 她爸妈都开始着急起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我知道的两个，在咱们村子里都算是不错的了，家里人口也简单，关系不复杂，你妈这是用了心给你挑人家呢。” 叶蓁蓁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明白，杨桂凤挑三拣四的原因并不是这些男娃不好，而是因为她心里有人了。 可她心里装着林庆元，却不敢跟林庆元说，连在她跟前，她也没有明明白白的承认过。 “用什么心啊，我看他们就是嫌弃我在家里浪费粮食了，想把我早点送出去，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开始给小弟存家底了。” “你这话可别让婶子听见了，不然可得扎心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八了，你自己瞅瞅，这满村子除了知青点，还有哪家姑娘十八岁还没嫁人的？” 再说了这才开始相看，相看好了也不是马上就嫁过去，说不定还得相处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杨桂凤就接近十九二十了，刚刚合适。 杨桂凤见叶蓁蓁一直跟自己唱反调，不由白了她一眼。 “你也只比我小一岁，难道你明年也要开始相看？” “我不用啊，我有珩哥呢。”她不用相看，反正家里人都知道陆昱珩对她的心思了，肯定不会逼迫她。再者她又不在家，就算是他们有心，也无力啊。 第160章 硬桃花 见叶蓁蓁提起陆昱珩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杨桂凤心里就憋出一口老血来。 有个两情相悦的人，了不起啊。 的确了不起，杨桂凤默默叹了一口气，神情恹恹的垂下头，双手交握着不停的摩挲。 自从知道叶蓁蓁和陆昱珩的真实关系以后，她真的好羡慕蓁蓁啊。 她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可是她喜欢人家，人家却不喜欢他，她就是个悲剧。 而且，自从杨桂仙那件事后，她爸妈时常就在她耳边念叨。 “凤啊，你没事儿少跟那些个知青搅合在一起，他们是城里人，跟咱们乡下人不一样的。他们以后有机会肯定还是想回城的，你可千万别跟你仙姐一样。” “凤啊，妈可跟你打预防针了，跟那些知青一块儿玩耍可以，但千万不能瞧上那些人知道吗？” 每次听着她妈的话，杨桂凤都要在心里默默的呐喊。 妈呀，你这话怎么不早点说？你倒是早点拦着我，别让我靠近这些人啊。 现在好了，说什么都晚了！ “蓁蓁，从前人家夸你好，我既羡慕你，却又高兴，因为你这么优秀的人跟我是最好的朋友。可现在，我却有点儿嫉妒你了，你说你命怎么那么好，陆大哥对你真是太太太太好了。以后我喜欢的人要是有陆大哥一半，不，一小半那么好就够了。” 甚至都不需要一小半，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 “桂凤，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杨桂凤抬起头，诧异的看了叶蓁蓁一眼。 她喜欢林庆元的事情，一直都是一个秘密，但她又无数次想跟叶蓁蓁坦诚的说，可每次都有临场逃避了。 叶蓁蓁明白她的心思，却从来没有这般直白的问过。 所以杨桂凤愣了一下，沉吟了良久，才看着叶蓁蓁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蓁蓁，你说……我有机会吗？” 他会喜欢自己吗？ 她长得不如付莎莎好看，家里也跟付莎莎没法比，她真怕林庆元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个我不是他，我也说不准。不过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也许他对你也有那么几分意思也说不定，但到底有没有，还得你自己去问。” 自己去问？ 想一想，她忽然冲到林庆元面前，直截了当的问他。 “喂，林庆元，你喜不喜欢我呀？” 林庆元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板起个脸，然后告诉她不喜欢，从此以后，躲得躲得跟耗子躲猫一样，杨桂凤就觉得自己胸口堵的慌，喘不过气。 “不行，我不去！” 若是喜欢还好，若是不喜欢，她多丢人？ “又没让你直接开口去问，你可以想点儿小手段，试探试探他嘛。” 杨桂凤黯淡的眸色忽地一亮，整个人有些傻乎乎的看着叶蓁蓁，“什么法子？” 叶蓁蓁俯首到她耳边，两个人咬着耳朵说了好一阵儿的话。 再离开的时候，杨桂凤已经笑容满面。 回到家里才猛然想起，这时间还早，那来相亲的小伙子还没走呢。 然后，然后俩人就在杨桂凤家的院子里撞上了。 “桂凤，你回来了？你妈说你到隔壁找小叶同志玩了，我正打算过去找你呢。” 是个熟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那种，杨桂凤也不好板着脸，只能表情有些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谁说我是去玩了，我是去跟蓁蓁学东西去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有事要忙，先回屋了。” 说完，脚步一转，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想到她那脚步匆匆的样子，落在身后男孩的眼里，却成了娇羞。 从前他们也是经常一块儿上山砍柴，下河摸鱼的，杨桂凤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模样。 他喜欢的就是她大大咧咧从不娇气的样子，能干又聪明，还特别让人省心。 没想到，这要说亲了，他还能看到她害羞的一面，男孩心里一荡，越发觉得娶杨桂凤当老婆是个不错的事情。 等到回家的时候，他就再三对他父母说了，不再继续相看别的姑娘了，就杨桂凤了。 这一头，杨桂凤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不耐烦疲于应付的溜走，却给自己招来了一朵硬桃花。 她满心满眼都是怎么试探出林庆元的心意来。 叶蓁蓁跟她说了好些个办法，她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考虑筛选。 然而她不知道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 村子里到处都下了雪，知青们又到了一年最闲的时段。 张小东向来活泼好动，在屋子里关着闷了两天就不习惯了，就开始游说起两位室友来。 “安子，庆元，这一天天在屋子里闷着挺没劲的，要不然咱们去山上走走吧？听说下雪之后兔子跑不快，说不定咱们还能捉到两只兔子，让叶蓁蓁给咱们做一顿肉吃。” 肉啊，肉啊，他可是馋了很久了。 这一段时间，进城的路常常被大雪覆盖，他们连买肉的机会也没有。 天天就是那些个什么咸菜，红苕，玉米糊糊之类的，吃得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都是大男人，王华安和林庆元同样觉得嘴里没味。 听到张小东的话，两个人都忍不住动了心。 “听说村子里有专门的猎户，我都怀疑那山林里能有兔子留到这时候吗？” 王华安皱着眉头想了想，能捉到兔子固然好，但他也怕上山白跑一趟，回来吃那点乱八七糟的东 西还补偿不了浪费的力气。 “哎，万一有呢？猎户再厉害，他也不可能就把林子里的动物都给抓绝了吧？走走走，窝在家里头都晕了，不如出去跑一跑，既能强身健体，说不定还能捞到一顿美食呢。” 就这样，俩人没抗住张小东的忽悠，穿上厚衣服出了门。 一出门，就撞到了同样身穿厚棉袄的白静秋。 “这大冷的天，你要去哪儿呢？” “我……我出去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忽然撞到几个大男人，白静秋忙踱着步子后退几步，脸上的笑容才没有开始那么僵硬了。 但几个人好像对她这种表现习以为常，没有多想，就说说笑笑的越过她走了。 等他们走远，白静秋才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有好多东西都没有了，她得去镇上买一些回来。 第161章 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加更） 张小东八卦之心强大，走了一段路，回过头就看到一身蓝色碎花棉袄的白静秋正朝着村口的位置慢慢移动着，不由拉了拉王华安的袖子。 “诶，安子，你看白静秋，她往那边走，难道她是要去镇上吗？” 王华安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当即蹙了蹙眉，嫌恶的看了一眼张小东。 “人家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估计是什么东西差了，上镇上去买吧。” “这我知道，可是这雪那么深，一会儿说不定还得下，她那么点小身板，就敢一个人出去，胆子也太大了吧。” 虽然白静秋的性子不讨喜，可到底也是一块儿出来的。 这天气太冷了，雪太深路也不好走，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 再说了，她要是有什么意外，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知青啊。 “她胆大胆小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小东，你要是想陪着她去，她绝对不要！” 林庆元说着，抬手在张小东的肩头上拍了拍。 张小东面色一红，气急败坏的回手给了林庆元一拳。 “谁说我想陪她去了？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你以为我是你呢，成天就知道惦记女人。” 刚来的时候喜欢付莎莎，后来被付莎莎伤了心，就又看上了杨桂凤。 虽说他说的是事实，可林庆元听了还是不舒服，但也没生气，当下反唇相讥。 “你不惦记女人，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讨不讨婆娘了。” 王华安正一边走，一边朝着白雪皑皑的山上细细的打量着，忽然就看到一抹跃动的影子出现在了雪地里。 再一听，两个伙伴正跟娘们似的拌嘴不停，忙回过头低吼起来。 “你俩有完没完了？兔子出来了，赶紧给我去追兔子了！” 对于馋肉馋了很久的两个男人来说，兔子俩字无异于兴奋剂一般，让俩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顺着王华安的手，扑哧扑哧的踩着积雪追了上去。 都说下大雪了兔子好撵，因为兔子在雪地里跑不动。 可到底好不好撵，只有撵过的人知道。 一只野兔子，三个人各种围堵追截，在雪地里各种花式摔跤，弄得满头大汗，还足足花了一两个小时才给团团抱住了。 抓到兔子之后，三个人扒拉着层层积雪，从积雪深处掏出了好几把干茅草，搓成了绳子把兔子的两条腿牢牢绑了好几遍，而后由张小东紧紧的抱在怀里面，然后三个人才各自一股皮坐在雪地里，呼呼喘气。 “这他么都谁说的，下雪天的兔子特别好追来的？等我回去，看我不骂他狗日的一顿！好追，好追个屁啊！” 两个小时啊，他们三个大男人都不知道在雪地里滚了多少遍，跌了多少跟头。 就为了这么只小兔子。 “你就知足吧，这要是没下雪，别说咱们仨，就是再来三个人也未必追得上它。人村里的猎户打猎都是靠射箭的，或者那种大火力的弹弓，你也没那技术啊。” 这一点，张小东倒是服气的。 张开冰冷的双手，用力的在兔子毛上面薅了两把，而后又把兔子拎起来晃了晃。 “好在没有白忙一趟，最终还是咱们胜利了。这小畜生还挺沉的，咱们一个个饿得痨肠寡肚的，这小畜生倒是吃得膘肥臀圆的，没想到最后还是便宜咱们了。” 垫着沉沉的肥兔子，张小东仿佛已经看到了叶蓁蓁烧出了一大锅美味的兔子肉来，哈喇子开始往外冒。 看着他那馋嘴的丢人样，王华安不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积雪，一把将兔子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走吧，咱们出了一身汗，在这儿越坐越冷，不如早点回去换身衣服，去找叶蓁蓁去。” 张小东被他抢走了暖手的小兔子，忙咧嘴叫了起来。 “走就走，你把兔子从我手里抢走干什么？安子，是我一把抱住它的，你把它还给我。” 说着手一伸，就准备抢过兔子。 王华安长臂一抬，直把兔子拎了个老高，比他矮了一些，还不足他结实强壮的张小东就只能看着兔子离自己远远的。 “你以为我愿意拎着这玩意儿是不？我还不是怕你太馋嘴了，一会儿把这小畜生给生啃了，到时候我跟林庆元不是白跟着忙活一趟？” 这话说得，林庆元听了就忙扯开嘴笑了起来。 王华安这是笑话张小东太馋嘴了，盯着兔子的眼神都让人觉得他会扑上去生吃了这小兔子。 张小东不服气的吞了吞口水，“有那么夸张吗？你这是把我想成啥了？” 他是很馋，可也没到茹毛饮血的地步好吧。 不行，这个话题太恶心了，换个话题。 张小东晃了晃脑袋，忽然就把视线落到了前方步履沉稳的林庆元身上。 “诶，庆元，听说杨家在替杨桂凤相亲了，你这心里，到底什么想法啊？” 三个大男人在一个房间里住了快两年了，什么话题没说过，林庆元对杨桂凤那点心思，两个人都明镜似的。 其他人不以为然，只是因为林庆元从前对付莎莎也这样，而且林庆元本身对人都挺周到的。 但只有他们俩知道，周到是一回事，用多少心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现在这样，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娶人家？”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个，林庆元的心里就有些惆怅了。 本以为杨桂凤年纪也不算大，他们家应该也不着急她的婚事，等过了年，他就能有机会回城了，到时候回城如果能有个好去处，他再考虑婚姻大事。 可他忽略了一点，乡下姑娘结婚，普遍比城里姑娘早。 杨桂凤的爸妈已经开始张罗了，而且最让他绝望的是，杨桂凤也没有反对。 “那丫头疯疯癫癫的，有什么好？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想着杨桂凤跳脱的性子，王华安忍不住白了林庆元一眼，这小子眼神有问题啊。 不是看上付莎莎那种白莲花，就是杨桂凤这种疯丫头，就不能看上一个正常点的女孩子吗？ 第162章 缺胳膊了还是断腿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当着我的面，别那么说她。” 听着王华安话里对杨桂凤的轻视，林庆元板起脸看了他一眼，“她那性格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是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心地善良，落落大方，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你之前为什么又喜欢付莎莎那种人？她跟杨桂凤可完全不同。” 如果是杨桂凤是林庆元现在的软肋，那么付莎莎就是他心底的伤疤。 一道让他羞于启齿的伤疤。 “别跟我提她，算我当初眼瞎心盲。” 是他自己会错了意，把人家的随意使唤当成了亲近。 “行吧，反正你喜欢哪个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无关。不过从心来讲，杨桂凤还是比付莎莎好很多的，起码比付莎莎适合你。不过，既然你对人家有意思，那就去争取啊。” 小东都说了，杨桂凤开始相亲了。 他还在等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去争取？” “你缺胳膊了还是断腿了？她爸妈能给她介绍的男人能比咱们强到哪儿去，顶多就是能干活，家里条件稍微好点儿，情况简单一点。你哪儿比人家差了？你还读过书认识字，万一哪天社会形势变了，说不定咱们的优势就出来了，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王华安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的想。 也就是自己没有喜欢的姑娘，要是有的话，绝对二话不说，直接上。 怂什么怂，等你怂完了，人家姑娘都该跟别人跑了。 “话不是那么说，这当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闺女出嫁之后过上好日子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无法给她一个承诺，就算去说了，人家也不会放心的。” “你……你这是不是替人家想得太周到了？想得周到是好事，可太周到了未必就是好事了。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形势，什么样算好？没准你以为要多有钱才算好，人家只求能够吃饱饭不饿肚子就算好了。” 这个……还真没准儿。 林庆元想起村子里好多人至今都吃不饱饭，一家人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要求还真不一定会太高。 原本沉寂的心，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你的意思，我应该去试试？” “我觉得试试比较好，就算不成也死心了。要是不试，回头她嫁人了，要是不如你，你怕要呕死。”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去试试。我想想，我好好想想……”说着，埋头往前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 当林庆元几个拎着野兔来到杨华明家时，叶蓁蓁正蹲在烧了树根疙瘩的灶孔前烤着火。手上捏着针线缝着什么，飞针走线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而她旁边，滕建秀拿着一阵银晃晃的针，朝着自己的头发里划拉了两下，而后扎进了手中一指宽的鞋垫上，用顶针咬牙切齿的穿透了厚厚的鞋底。 “大娘，忙呢？” 几个小伙子进门，看到滕建秀也在，忙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扎了好一会儿鞋底，滕建秀猛地一抬头有些不适应，忙眯了眯眼。 “是你们几个来了，快，快过来烤烤火吧。这么冷的天过来，是找蓁蓁和桂凤有事吗？” 自从那次张小东和林庆元找杨桂凤补过衣服之后，叶蓁蓁想了个好主意，到现在，村子里又要做新衣服自己针线又不好的，大都过来找杨桂凤帮忙。 虽然不至于挣很多钱，可至少家里的盐巴钱，酱油醋钱甚至还有灯油钱是尽够了的。 滕建秀自打进了门之后，跟蒋英之间的妯娌关系就处得不错，不然也不会任由杨桂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了。眼看着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些许，她这心里也替她们高兴，更遑论杨桂凤孝顺，偶尔还会给她和杨华明买点儿吃食，或者做件衣裳什么的了。 这次几个小伙子过来，她这一抬头光线不适应，并没看到几个人手里拎着的东西是啥，还以为是来找桂凤补衣服的。 于是才有了那么一问。 她话音刚落，林庆元就开口接过了话茬。 “大娘，是这样的，这天冷了又下大雪，干不了什么事我们仨又闲的发慌，就上山玩去了。这不，运气挺好，抓了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还捡了一窝野鸡蛋，想着桂凤和蓁蓁手艺好，拿过来让她们给我们做顿好吃的来了。” 他们本来以为能抓到那只兔子就算是运气了，谁知道抱着兔子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撞见了一个野鸡窝。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窝里的蛋呢，还是天气太冷了，两只鸡被惊动之后只是扑腾了两下就被他们全部捉住了，最后连鸡窝也给一窝端了。 “哟，抓了这么多，你们几个挺能干的呀！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在知青点那边处理了呢？听说你们都是一块儿吃饭的不是吗？” 提起这个，张小东就忍不住摆了摆手。 “大娘你可别提了，春香姐她们几个做点儿家常小菜还行，炖个骨头熬个汤也还过得去，可这种野味之类的东西，她们可不擅长。夏天那会儿，我跟安子下河摸了螺蛳让她们做了，做出来一股子腥味就算了，还让人跟吃沙子似的，白糟蹋了我们的螺蛳和油盐。” 张小东说话特别逗，眉飞色舞的表情比嘴里的话更让人发笑。 滕建秀听了，忍不住捂嘴直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朝着叶蓁蓁道。 “蓁蓁，你这也缝了好一会儿了，正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先烧水，一会儿咱们把那两只鸡先弄整了吧？” 叶蓁蓁放下手里的布料，晃了晃有些发僵的脖子，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这杀兔子我可下不了手，你们想办法自己杀了剥皮，走远点，别让我看到那血腥的场面。我只负责给你们做成一盘菜。” 几人一听，忙颔了颔首。 “行，我们自己杀兔子，野鸡也给你把脖子抹了，你负责修理和炖煮就行了。” 说完，拎着手里的野鸡就往外走。 林庆元急忙凑上来，将一直揪住的衣摆摊开，“蓁蓁，你看这些鸡蛋怎么办？” 第163章 我……我要杀了 叶蓁蓁低头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这……这得有多少个？” 刚才他们说一窝野鸡蛋的时候，叶蓁蓁并没有很在意，以为不过是五六个而已。 结果林庆元一摊开来，好家伙，入眼的就不止十个。 林庆元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不由得意的挑了挑眉，“有十七个呢。” “这可不少啊，这个你们自己带回去，回头烧了吃呗，这个你们总会吧？” 虽然他们说得轻松简单，出去玩一阵儿就又是兔子又是野鸡的，可叶蓁蓁不傻，其中辛苦她都明白的。 前世最苦最艰难的时候，她也这么干过。 不过她一个人孤零零，加上又是女孩子没有男孩子行动敏捷，体力也不好，从来没有成功过。 野鸡蛋倒是捡过，运气也不如他们好，仅有一两回，也就是四五个的光景。 这年头，干点什么都不容易呢。 “烧什么烧，这么多个了，咱们正好一块儿都尝尝看。听说野鸡蛋特别补人，你等会儿看怎么做好吃吧，等回头空了，我们又上山去找去。” 野兔子不好撵，那就去掏野鸡窝吧。 张小东一边说，一边暗搓搓的想着。 他们都这么说了，叶蓁蓁也没客气，先把做了一半的衣服送回了屋，然后站在屋檐下把杨桂凤给喊了过来。 “这会儿叫我过来干什么呢？我正打算跟我妈去水井边洗衣服去呢。” 冬天天冷，河边冰凉，可井水就不一样了，带着一股温热，洗衣服也不冷。 村子里的人冬天就喜欢去井边洗，夏天就到河边去。 “林庆元他们上山抓了野兔野鸡，提过来让咱们收拾出来吃呢。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你过来给我帮忙呢。”说着朝着杨桂凤挑了挑眉眼，望了望那边战成一排的三个男人。 刚跟叶蓁蓁把心事说开，就被打趣，杨桂凤忍不住红了脸。 但也就是微微一红，很快就放了开来，朝着张小东几人走了过去，一脸笑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 “这么多东西呢，你们费了不少力气吧？” 张小东见她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再看了看望着她有些失神的林庆元，嘴角微微一抽，忙把手里的野鸡朝着杨桂凤递了过来。 “喏，这鸡给你，让林庆元帮忙杀一下，然后你跟叶蓁蓁负责修理啥的。大娘给找把快一点的刀，我跟安子去处理兔子去。” 滕建秀闻言，忙站起身拿了一把自己刚刚磨过的菜刀，递给了张小东。 张小东拎着菜刀，拽着王华安的袖子扬长而去。 王华安一个壮汉被他拉着十分不得劲，走了几步就挣开了他。 “我自己会走路，你别拽我。走那么急干什么？你赶着去投胎吗？” “哎，安子这就是你不懂了。既然林庆元瞧上了杨桂凤，好不容易俩人有个相处的机会，咱们得帮帮他呀。” 王华安最不喜欢搞这些弯弯绕，不屑一顾的白了张小东一眼。 “一个大老爷们，成天跟个娘们一样心眼多，嫌不嫌丢人？” 那嫌恶的语气，直接气得被他甩在身后一大截的张小东跳起脚来。 “行啊你个王华安，你行！有本事你以后想讨媳妇的时候，别找哥们给你帮忙什么的！” 回以他的，是王华安头也不回的背影。 …… 目送俩人离去，杨桂凤收回视线，落在了林庆元……手里的鸡身上。 “林大哥，你会杀鸡？” 林庆元反射性的就像摇头，他哪儿会杀鸡啊。 没闹灾荒没闹动乱的时候，他们家倒是吃得起鸡的，可那会儿他还小，哪里用得着他动手，等到他能动手的时候，就到了城里读书，更不用动手了。 再然后，来了这里，杀鸡？ 鸡都不知道去哪里弄，还杀鸡，根本没鸡可杀！ 但一想到张小东临走时的眼神，明摆着是给他机会在桂凤面前好好表现，他怎么能怂？ 当即咬着牙，生硬的点了点头。 “会，那什么……你进屋去给我找把快一点的刀来。” 叶蓁蓁见状，也有跟张小东一样的心思，拉着滕建秀进了屋，烧水，准备烫鸡拔毛的木盆等等…… 杨桂凤从屋里找了一把刀，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庆元放下了一只鸡用竹背篓盖住了，另外一只鸡紧紧捏在手里，回忆着家里大人杀鸡时的操作，将鸡脖子反过来，揪掉脖子处的一撮毛，露出一小块光皮出来。 那模样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好在动作都对，杨桂凤没有任何怀疑。 “林大哥，你要的刀来了。” 顺手，还在他提着鸡的下方放了一个装了一点盐水的碗。 “你放个碗干什么？” 杨桂凤诧异的抬头看他，“嘎？难道你不接鸡血吗？” 林庆元面色一红，“我……忘了，要，要接的，那你放好站远点，我……我要杀了。” 说着，手微微颤抖着将刀子横到了拔了毛的那处，准备切下去。 到底是女孩子，杨桂凤吓得急忙闭了眼，不敢直面那血腥的场景。 谁知道闭眼之后，好半晌都没听到林庆元说好了，也没听到鸡血滴进碗里的滴答声，反倒是有一种类似于拉锯子的滋啦声…… 杨桂凤眯着眼使劲听了听，觉得那就是林庆元身上传来的，忙好奇的挣开了其中一只眼，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惊失色。 “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杨桂凤睁开眼，就看到林庆元龇牙咧嘴的握着菜刀，用力在鸡脖子上喇来喇去，鸡脖子上也流了一些血出来，可明显很少，分明不是颈动脉被切断了。 而且林庆元自然也能感受到，鸡脖子没断，所以他卯足了力气使劲割，谁知道越使劲越不好弄…… 林庆元没想到杨桂凤突然睁开了眼，而自己狼狈的一面恰好落入了她的眼中，他的脸立马胀红一片，手里握着的菜刀更加快速的朝着鸡脖子喇了起来。 “我没杀过野鸡，可能有点儿不习惯，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被他折磨够了的野鸡忽然扑腾了一下，菜刀一歪，朝着他的手上就划了上去…… 第164章 桂凤这样，不对劲！ 血，立马从他的大拇指上面飚了出来。 “啊，林大哥你快放手，你把自己割伤了！” 杨桂凤见状，也不回避了，直接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菜刀和野鸡，丢到了地上。紧跟着，一把抓起了林庆元的手，顾不上脏，一低头含住了被割伤的位置。 血腥味，立马钻了满口。 “桂凤，你别……” 林庆元有心阻止，却拦不住杨桂凤，等她含住了他的手后，他的嘴就闭上了，眼睛也微微眯着，有些享受着极为难得的一刻亲近。 但在屋里听见动静的叶蓁蓁和滕建秀闻声跑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旖念。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林啊，你是不是不会杀鸡啊？你不会你跟大娘说啊，瞧瞧这鸡，死都不得个好死，真是太造孽了。” 滕建秀跑出来，看着地上脖子被喇得一片狼藉的野鸡，都忍不住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滕建秀的直白，弄得林庆元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 “大娘，我就是太久没杀了，手有点生……” 打死他都不能承认，他不会杀鸡！ 他是杀过鸡的，他是杀过鸡的！ 滕建秀没注意听他的话，反手捡起菜刀，用手指摸了摸鸡脖子，紧跟着菜刀一横，拿准了力度朝着一个方向用力一割…… 鲜红色的血液瞬间从鸡脖子里面喷溅而出，滕建秀立马丢了菜刀，将鸡举了起来，伤口朝下，让鸡血可以最大量的流进盐水碗里。 野鸡熬成汤，快好的时候，把凝固的鸡血一整块下进去，煮熟了捞起来吃，可以补血的呢。 鸡血流完需要一点时间，滕建秀这才腾出空来，看了一眼林庆元和杨桂凤。 杨桂凤这会儿已经放开了嘴，嘴角还挂着几丝猩红。 滕建秀看着蹙了蹙眉，“桂凤，你赶紧去扯点儿蒿菜来给小林止止血，蓁蓁去看水开了没有，开了就拿木桶舀起来，开始准备烫鸡拔毛。” 叶蓁蓁忙哎了一声，进屋忙活去了。 “林大哥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扯了药正好就给你敷上了。” 林庆元见自己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杨桂凤却一点不嫌弃他，也不嫌弃他的手上脏，一口就含住了伤处。 他心里忍不住意动，她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 这么想着，他也想有个机会试探一下。 便点了点头，乖乖跟着杨桂凤走了。 看着俩人，滕建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等叶蓁蓁提了水出来，俩人一边拔毛，她一边向叶蓁蓁问起了杨桂凤的事儿来。 “蓁蓁，你跟桂凤玩得好，她对小林是不是有点儿别的意思？” 谁都是从小姑娘走过来的，她当初在村子里也是有好些个耍得来的男娃朋友的，互相帮个忙互相关心一下不少有，但关心到这么不避嫌不嫌弃的地步，她可从来没有过。 就是杨华明，他们当初说亲之后她对他隐有喜爱，也不曾那样过。 桂凤这样，不对劲！ “啊？我……我不知道啊。” 叶蓁蓁心头一突，完全没想到滕建秀在这方面如此敏感，下意识就否认了。 “你不知道还是她没跟你说啊？刚刚小林拿手上可全是血，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有那野鸡的，桂凤平时多爱干净一个人啊，看到他手伤了，居然二话没说用嘴去含……这丫头该不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说着，滕建秀的目光就沉了下来。 叶蓁蓁望着她突然变化的眼神，心里再次一突。 糟了！ 看大娘这样子，好像是很不赞同桂凤和林庆元在一块儿的。 “应该没有吧？就算有点心思，我觉得也没关系吧，林庆元人挺好的，也懂得关心人……” 不等叶蓁蓁把话说完，滕建秀见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 “他是挺好，可光是好有什么用？想当初，我们大家瞧着李国华也很好，人又勤快，又会来事，也会关心人，还主动呢。本以为是给桂仙张罗了一门好亲事，到头来呢，那混账玩意儿从头开始就只是在利用桂仙，利用你李叔而已。” 叶蓁蓁沉默了。 滕建秀的话，她没法反驳。 心里只默默的替杨桂凤捏了一把汗。 要是没有李国华那回事，她也许只需要确定林庆元的心意就行了。 可现在，她觉得就算是两个人你情我愿，这长辈这一关就很难过了。 不过叶蓁蓁也没显露什么，左右这事儿是杨桂凤自己的，是进是退，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大娘你担心得也没错，不过这事儿也不一定，桂凤性格外向喜欢交朋友，刚才估计也是被吓坏了，没过脑子呢。” 滕建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记下了这事儿，想着回头要提点一下蒋英才好。 * 大冬天的，蒿菜可不好找了。 不过也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躺在雪地里面开始拔新蕊，杨桂凤循着记忆领着林庆元到了一处空地，弯下腰就开始用手把积雪推开，在积雪之下小心翼翼的扒拉着一点点尖尖的蒿菜叶。 足足薅了有十几分钟，才薅到了一捧，赶忙双手一合，用力的揉搓成碎渣，往林庆元的刀口上面敷了上去。 尽管已经很仔细很小心的放轻力道了，但杨桂凤一动手，林庆元还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嘶……轻……轻点……” 见他喊疼，又看了看他站得地方白雪被染红一大片，杨桂凤记得眼眶一片湿润，嗓音也有些沙哑。 “你先忍会儿嘛，你这都流了好多血了，那些野鸡野兔子全给你一个人吃也补不回来呀。” 说着，手上的力道反而加了一些，就为了尽快让血止住。 林庆元听出了她的哭腔，也没嚷了，咬住了牙关忍着痛任由她摆弄。 不得不说，蒿菜止血的效果不错，她就着蒿菜给他按压了一会儿之后，血就止住了，杨桂凤才小声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帕，缠在了他的手上。 “包好了别乱动，别把蒿菜给蹭掉了。站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再找点儿蒿菜回去，等晚一点不会轻易再出血了，就拆了之前的把手好好洗洗，重新换药。” 第165章 互诉衷肠 林庆元哪敢不从，乖乖在旁边等着，见她还有一会儿才忙完，他也跟着蹲下身，用那只没伤到的手替她扒拉着积雪。 “桂凤，你妈给你张罗了不少男孩相看了吧？你有看中的吗？” 林庆元低着头扒雪，声音听起来没半点异常，好似只是单纯的好奇一般。 杨桂凤这个听者却心头一突，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真的要嫁给别人了吧？ “没……没有，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听到这话，林庆元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显，反而蹙着眉抬起头问杨桂凤。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听他们说，那几个在长平村都算是挺好的了。” 喜欢什么样的？ 杨桂凤停住手，抬起头，睁着明眸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林庆元，直看得林庆元一阵面红心跳。 好一会儿，杨桂凤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大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奇我喜欢哪个呀？我就一村姑，还敢像付莎莎那样贸贸然去喜欢什么军区里的长官不成？我喜欢的……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说完，忙垂下了头，继续扒雪找菜，顺便掩去眸子里的瑟缩。 刚刚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就想直接告诉他。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啊，傻子！ 可是她不敢，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她。 她要是把话说出口了，以后肯定就再没机会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了。 虽然明知道没有希望，她也不希望那么快的绝望。 没有喜欢的…… 林庆元心里既酸涩，又庆幸。 酸涩的是她原来并不喜欢自己，庆幸的是，她没有喜欢的人。 可乡下姑娘相看人家，哪儿来的这么多喜不喜欢，到最后可能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到这些，林庆元忽然心口一紧，正在扒雪的手往前一伸，一把捉住了杨桂凤的手。 “林、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桂凤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挣了挣手。 “林大哥，你有话就说，快放开我。” 林庆元却紧了紧手，将她抓得更紧，脸色也有些胀红起来。 “桂凤，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杨桂凤急得眼眶又湿了起来，“你有话就说，你抓着我干嘛呀？” 她又不会跑…… “桂凤，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别跟别人相看了？我……我虽然现在没能力娶你，可是我会努力的，你……” 他想说让杨桂凤等他，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等他，等多久呢？ 他这下乡插队，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让人家等多久呢？ 杨桂凤愣住了，整个人不亚于挨了一道雷劈一般，完全怔在那里。 林庆元还以为他把人吓住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神，正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看到杨桂凤忽然一起身，一下子朝他扑了上来。 “哇……” 小姑娘居然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他惦记着她的叮嘱，忙把自己的伤手举了老高，另一只手却颤抖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她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桂凤，你别哭啊，我……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当我没说过那话行吗？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不是想对你做什么的。” 杨桂凤趴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缓过劲来才抬起了头。 “林大哥，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我在做梦吧？你明明说过，你不喜欢我的……” 而且他除了平日里帮忙比较勤快以外，并没有像陆昱珩对叶蓁蓁那样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林庆元一脸懵逼，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直到杨桂凤提起，他才想起来，“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个时候那么多人的面，我要那么说，对你名声多不好？” 那时候，付莎莎质问他是不是跟杨桂凤勾搭上了，才不愿意搭理她。 他那会儿正被付莎莎伤透了心，的确也还没顾得上喜欢杨桂凤，自然实话实说了。 而且就算为了名声，他也该那么回答。 他没想到，杨桂凤居然因为这个，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敢情自己这一年多围着她忙活，还比不上当初一句话重要……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 杨桂凤也红了脸，忙后退两步彻底和林庆元分开，脸色羞红一片。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呢，我只是个乡下姑娘，我以为你就喜欢付莎莎和蓁蓁那种又有见识又会打扮本身也很漂亮的城里姑娘。” 城里姑娘？ 林庆元自嘲一笑，“吃过一回亏，还不长记性，那我是得多蠢？” 杨桂凤摇着头，“不，你一点也不蠢，是付莎莎没眼光，不知道你的好。” 其实从一见面开始，她就觉得林庆元脾气德行都挺好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对那个付莎莎太言听计从了。 最开始，她处处针对他，与其说是看不惯他，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替他不值，故意刁难。 听着杨桂凤略有些急切的口吻，再看她眼里诚挚的情谊，原本有些失落的林庆元忽然就咧嘴笑了起来。 “也就是你觉得我很好，那你还要继续相亲吗？我……我虽然喜欢你，也想娶你，但目前估计什么都办不到……” 见他笑了笑之后，就正色起来。 杨桂凤也凝神考虑起来。 等一等没关系，可这等要等多久呢？ 她虽然很喜欢林庆元，有时候想他想得精神恍惚，但却没有彻底迷糊了脑瓜子。 尤其是她亲眼目睹过杨桂仙被李国华欺骗之后那歇斯底里痛苦的样子，更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应该慎而重之。 “林大哥，我知道，你们城里面出来的，都想等着有机会之后回城。我可以等你一等，反正我年纪也不大，但是我就是想问问你，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你回不了城，你又是个什么打算呢？” 这个形势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总不能一直回不了城就让她一直等吧。 她虽然很喜欢林庆元，但也不想像仙姐一样，被人当傻子利用糊弄呢。 第166章 光动嘴不动手 对于杨桂凤提出的问题，林庆元还真没考虑过。 因为他从未想过，杨桂凤对他也是有心思的，可现在不同了，他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我还真没有想过，之前没想那么远，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回到城里面去。桂凤，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好好想一想，行吗？” 杨桂凤也不慌，之前不知道他的心思反而忐忑不安，知道了以后，她反而定下心来。 “不急，你慢慢考虑吧。我等会儿回去就跟我妈说先不急着找人家了，我自己想多留家两年。不过，你别让我等太久啊，我们女孩子的时间就那么几年……” 这话说得，林庆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无怪别人都说这丫头胆子大，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但他喜欢！ “你放心吧，那咱们回去吧，出来有一阵儿了。” 俩人这才并肩而行，回到了杨华明家里。 刚走到院坝边上，就看到张小东和王华安俩人坐在阶沿上抽着杨华明给递的卷烟，看到林庆元捧着敷了药的手，张小东第一个笑眯了眼。 “我说庆元啊，你这是杀鸡呢，还是自杀啊？这鸡流的血有你流得多吗？” 这件事确实丢人，林庆元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好意思反驳他。 倒是旁边杨桂凤看不过去，上前白了张小东一眼。 “你能耐你怎么不杀？那兔子指定也不是你杀的，肯定是人王大哥动的手，你就是个光动嘴不动手的家伙！哼！” “哎哟哟，我招你惹你了？我说庆元呢，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护着他，难道你对他……” 不等张小东说完，杨桂凤惊恐的看了一眼灶房内，疾步跑过去，一脚踹翻了张小东屁股下的椅子，张小东也顺势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再乱说话，我这一脚直接踹你身上。” 杨桂凤压低身子，在张小东身边低吼着威胁道。 那眉梢眼角的含义，弄得张小东连忙举手作揖。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吗？真是的，他哪儿比我好了，值得你这么护着。” 杨桂凤闻言，冷声哼了哼。 “他当然好了，哪儿都比你好，怎么样？你不服气？” 说着，拳头举起挥了挥，吓得张小东赶忙缩了缩脖子。 “服气，服气得很，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张小东服了软，杨桂凤才走开了两步，让他爬起来，捡起凳子走了老远才重新坐下。 不敢再惹杨桂凤了，于是只好转过头挑眉看着林庆元，然后斜着眼睨着杨桂凤。 意思是就这女人你确定要娶？你娶了她，这辈子还有翻身做主的一天？ 林庆元明白他的小九九，微微一笑，冲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他点了头，张小东当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来。 “别搭理他，成天不着调，你坐会儿休息一下，手仔细别碰了，我先进去帮忙了。” 杨桂凤进了屋，就闻到一屋子香辣气息，然后透过滚滚烟雾，看到叶蓁蓁正在灶台前挥舞着锅铲炒的锅里唰唰作响，忙流着口水凑上前一看。 “爆炒啊，蓁蓁，你把什么东西拿来炒了？” 叶蓁蓁往锅里围了一圈水，然后盖上了锅盖，才得了空闲看向她。 “哟，回来了？还说给我帮忙呢，你是来帮忙吃的吧？” 说着，伸手揭开了里面一口锅的锅盖，一股白雾立马腾升而起，杨桂凤定睛一看，里面是一锅炖汤。 “嘿嘿嘿，这不是下大雪，蒿菜得去雪里抠嘛。还有什么没做的，我来帮忙就是了。” 说着，撸起了袖子。 “别了，里面是鸡汤，外面是爆炒兔丁，另外准备炒两个小菜，都准备好了的，我来做就行。你……张罗一下桌子碗筷什么的，准备开饭吧。” 一只兔子，加点儿葱姜段末，再配上几根脆嫩的芹菜杆，洋芋条，还有木耳，足足一大盆。 两只野鸡，加上山里捡来晒干的野菌，也熬了半锅。 再配上一盘子青菜，一盘子炒酸菜，一叠花生米，嗯，分量十足。 “桂凤，去把你爸妈和小弟一块儿叫过来吧，我蒸了足够的米饭，够吃。” 趁着叶蓁蓁炒青菜的档口，滕建秀朝着摆好了桌子闲着的杨桂凤嚷了一句，杨桂凤立马冲到了院坝边上，朝着自家扯开了嗓门。 当然了，没有嚷嚷说过来吃肉，那太招摇了。 有肉就要喝酒，尤其是杨华明和杨华伦兄弟俩，再加上王华安几个，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中午晚饭一块儿算了。 最后，锅里还剩下一半的鸡汤，滕建秀的意思让几个男娃带回去给知青点的姑娘们喝。 王华安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不带了，留给你和村长喝吧，等过两天我们仨又去山上转转去，到时候有运气，再叫上他们几个吧。” 王华安的意思如果再捉到猎物，就叫上他们那一批一块儿来的，老知青那么多，得多少只野鸡野兔才够吃啊。 张小东听了却忍不住撇了撇嘴，“要我说下回还能打到那么多，直接分点儿给他们自己做去，有些人请过来一块儿吃，我怕我倒胃口。” 如此直截了当，让人有些无语。 但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大实话。 林庆元和王华安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再说吧，说不定下次去鸡毛都看不到一根呢……” 王华安口气幽幽，想着今天累成狗的模样才抓到那么点东西，下回……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村长，大娘，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好，今儿谢谢你们几个了，让我们沾光跟着吃了顿好的。” 滕建秀挥手让几个人先走了，自己本想拉着蒋英说说话，谁知道杨华伦一高兴有些喝大了，蒋英和杨桂凤并着杨小弟三个人都不太弄得动他，只能让还清醒的杨华明帮着把人先弄了回去。 本想再找机会跟蒋英单独说说杨桂凤和林庆元的事儿，却不知道晚上回家，杨桂凤倒是先跟蒋英摊了牌。 第167章 你别逼我好不好？ 本来杨桂凤没打算跟蒋英摊牌的，只是想跟蒋英说一说，让她别再给自己相亲了。 “妈，你别再给我张罗相看的事儿了。” 母女俩歪在火桶里，一个纳着鞋底，一个补着衣服。 蒋英叹了口气，抬起头正要跟杨桂凤说话，就听杨桂凤先她一步开了口。 “诶？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不相看了？是之前的哪一个，你又看上眼了？”蒋英一边问一边眯了眼，回想着最近想看过的几个男娃，似乎在猜测哪一个有可能。 “不是的，我没看上哪个，就是觉得都不好，不想相看了。” 她心里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之前的哪一个。 不过这话，她没敢直说。 蒋英只当她是有耍小孩子脾气，嫌烦了，忙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 “凤啊，妈知道你心气高，不大瞧得上咱们村子里的男娃。可咱们总得量体裁衣啊，咱家就这么个条件，你要想嫁到城里面去是万万不能的，一来没有那个机会，二来也配不上人家。你年岁也不小了，这相看了人家妈也不想你立马就嫁过去，好歹相处过一两年，看看品行什么的，那会儿你就该有二十了，嫁过去年纪正好。” 蒋英说得道理，杨桂凤何尝不懂。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些人，妈，你就别给我张罗了行吗？我想再等两年……” “你再等什么啊？凤啊，这关键时候你可别犯傻啊，咱们村多少姑娘都是这个年纪开始相看的，那比你早的多了去了，妈已经把你留了又留，你可要乖啊。” 一听闺女还要等两年，蒋英手里的针一歪，就把自己的手指头扎了一下。 她忙举起手在嘴里含了一口，而后略带急色的拉住了杨桂凤的袖子，嘱咐杨桂凤听话。 杨桂凤替她看了看被扎的地方，见没什么大事便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松开蒋英的手。 “妈，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舍不得你跟我爸，想在家里多留两年，顺便也帮帮家里，等小弟大一点再出门子。” 蓁蓁说，这种形势未必会一直延续下去。 她想等，等两年看看，万一哪天这形势就好了呢？ 再说了，林庆元那边，也还没给她回话。 可蒋英却不愿意，不是她贬低自己的女儿，实在是这个年头，靠着杨桂凤挣那几个工分换钱攒家底，根本没用。 更何况，在蒋英眼里，三天两头不下地的杨桂凤，一年到头挣的那几个工分，怕是连自己那口粮食都不够。 还大言不馋的留在家里，要帮衬他们。 “好孩子，你要是真心疼我跟你爸，那你就挑个近点儿的嫁了，等回头干活的时候，时不时来帮我和你爸一把就够了。其他的，自有我和你爸操心，用不着你管呢。” 蒋英想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杨桂凤这样的姑娘，也亏得村子里那么多人张罗着要娶，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把女儿嫁给人家。 不过好在杨桂凤这样不是因为懒惰，她的针线不错，饭菜比不上隔壁叶蓁蓁，但起码一家人那口吃的还是能做得出来的。 就眼下这种生活，就算有好厨艺又能好到哪儿去？ 不如有一手缝缝补补的好手艺，还能靠着给人缝衣服补衣服，挣几个零花钱。 “从今天起，你缝衣服的那些钱也不用再拿给我了，自己留着吧。” “不要，妈，我真的不想嫁人，你别逼我好不好？” 杨桂凤见蒋英怎么劝说都不同意，忍不住有些生气，啪的一下扔了手里的布料，板起了脸。 “那些人有哪里好了？斗大的字不识两个，成天不是跟我说地里那点事，就是杵在我面前一句话也不说，跟那样的人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嫁，我不想以后跟你一样，成天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为了男人，为了孩子，累得勾腰驼背……” 再好的男人又怎么样？ 再会关心人又怎么样？ 回过头她嫁过去了，他家里大小事都要她来照应不说，连他的臭衣服臭袜子她也要洗，还要挺着大肚子去地里干活，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成天累得没有一丝空隙。 她不知道她妈她们这样的人是如何熬过来。 总之，她光是想想那样的日子就觉得头大。 尤其是和叶蓁蓁一起相处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后，她更觉得那样的日子令人恐惧了。 杨桂凤一股脑儿想将自己想想法脱口而出后，蒋英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之，眼框隐隐红了起来。 “你当我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吗？这还不是没有办法了，谁让我自己只有这个命呢？而你，谁让你托生到了妈的肚皮里，你不认命，还能怎么办？” 蒋英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以为，杨桂凤是嫌弃这个家，嫌弃他和杨华伦这当父母的了。 “诶，妈，你别哭啊，我只是把心里话说出来，让你别逼我结婚而已，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呀。” “妈知道，你嫌弃我跟你爸没本事，可是我俩也确实没有本事，你要是不愿意认我们……” 蒋英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一脸委屈。 杨桂凤听出来了，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一把拉住了蒋英的袖子，将她抱住了。 “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几时说过嫌弃你跟我爸了？我只是不想过你们这样的日子而已，并不是觉得你们没本事好不啦？” 虽然不想过父母那样的日子，但她也知道，父母生在这个时代，会这样也是没有办法。 她不会嫌弃父母，但也不想过那种日子，她想努力，努力不让自己步上那样的后尘。 “你不想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只有这么个家庭条件，如果硬是要去过那种城里人的日子，你也不会过得很轻松的。再说了，咱们住在这村子里，上哪儿去认识城里人，有钱人去？凤啊，你大伯教你读书识字，可不是为了让你起歪心思去攀高枝的，你明白吗？” 越听杨桂凤的话，蒋英越是害怕。 心里忍不住对隔壁叶蓁蓁埋怨起来。 第168章 王八蛋 若不是她常常带着桂凤往城里跑，让桂凤见惯了城里面的好处，桂凤说不得早就老实按照他们的意思找好了人家，嫁过去了。 想到这里，蒋英不由握紧了杨桂凤的手。 “凤啊，你跟妈说，是不是因为跟着那个叶蓁蓁进城去，你见人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过的日子比咱们好，所以你才觉得乡下日子苦，想找个城里男人了？”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杨桂凤睨着蒋英，一脸不敢置信。 “妈，你说什么呢？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眼皮子浅的人啊？” 她妈真的是她亲妈吗？ 有这么猜疑自己亲闺女的吗？ 杨桂凤吸了吸鼻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蒋英，一副你要是敢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让蒋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忙朝着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 “瞧妈这张嘴，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哈。不过凤啊，既然不是因为这样，那你为什么忽然就不愿意相看了？之前明明答应了的，这满村子的人都知道我在为你相看了，这半途而废的，回头别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问题了呢。” 说了一半忽然就不说了，也没有个说法出来，蒋英是怕别人猜测杨桂凤是不是突然有什么毛病了，到时候传来传去，影响杨桂凤以后说亲。 “你就说之前是你自作主张的，我并不是很乐意。这见了好几个都没头绪，你就说我跟你闹了，不让继续了呗。” 反正她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个读了几本书，主见多得很的倔丫头嘛。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蒋英颔了颔首。 可有了敷衍外人的说法，她这个当妈的，却不那么好敷衍。 打量着女儿微妙的表情，以及有些时候的怪异表现，蒋英忽然恍然大悟，唇角抿成了一条线，直勾勾的锁着杨桂凤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杨桂凤心里一阵发虚。 “妈，你怎么了？干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盯着我啊？” 她妈那是什么眼神啊？ “凤啊，你这几个月好像跟那些知青走得很近呐？” 杨桂凤顿时心头一跳，嘴角一抽，“哪有？我跟蓁蓁不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吗？” “妈说的是那几个男知青！”杨桂凤的眼神闪躲了，就在刚才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 蒋英心里警铃大作，杨桂仙的歇斯底里一下子窜进了她的脑海里，都不等杨桂凤解释辩驳什么，她就一把扯住了杨桂凤的袖子，咬牙切齿的警告杨桂凤。 “桂凤！我知道那些个知青看起来比村子里的男娃逗女孩子稀罕，因为他们读过书，以前的日子过得又比村子里的男娃好，面皮也比同村的男娃嫩，好看。可是你别忘了李国华干的那混账事儿，妈是不会让你跟那些知青搭上关系的！”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蒋英越思量，越觉得自己摸清了女儿的心思。 “妈，李国华是李国华，别人并不一定都跟他一样，你不要乱冤枉人了行吗？” 见蒋英一猜测到自己或许喜欢某个知青，就立即如惊弓之鸟一样握着自己的手威胁自己，杨桂凤立马不忿的替林庆元等人辩解起来。 虽然林庆元的性格不如李国华讨喜，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但她觉得，林庆元肯定跟李国华是不一样的。李国华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而林庆元的好，却是低调内敛的，让人窝心的。 然而她越是这么说，越是让蒋英笃定了她的心思。 “果然，你果然看上了那些个城里来的。谁？是哪一个混账玩意儿仗着你不懂事迷惑了你，你跟妈说，妈找他算账去！” 说着，竟是一把松开了杨桂凤，转身就下了火桶，急匆匆朝着外面跑去。 杨桂凤见状，张大了嘴巴愣了愣，待听到蒋英脚步远去，杨桂凤才急忙掀被子褥子，跟着下了地，朝着蒋英追去。 “妈……” “混小子，敢坑骗我闺女，老娘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杨桂凤追出门，就看到蒋英从自家屋檐下的柴架子上抽出了一块劈过的木柴，粗粗的一截，提在手里就朝着知青点那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那模样看得杨桂凤又急又气。 “妈，你这是干什么去呀？我……我又没说我看中哪个了，你这么冲过去，是怕我活得太长了吗？” 杨桂凤说着，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那截木柴。 蒋英如何肯放手，双手拽着木柴块，双眼气得猩红一片。 “你还好意思跟我生气！你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对那个王八蛋上了心，你不亲口告诉我，我只有亲自去问了！怕什么，等会儿问到之后，老娘直接两棍子拍死他，让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趁着还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扼杀掉。 不然等到像杨桂仙那样，嫁过去好几年，孩子都两岁多了，男人才稀里糊涂的跑掉了，就什么都晚了。 “妈！你别闹了，这事儿闹大了对我没好处！” “你也知道啊！那你告诉妈，是谁？骗了你的王八蛋到底是哪个？” 见杨桂凤这样，蒋英心里越是沉重，她这样，不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还有那个男人吧。 该死的，她就不该让她跟那些个知青来往太多了，以至于一时疏忽，让她的心也跟着野了。 听着蒋英口口声声王八蛋，杨桂凤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妈，我跟人家啥事儿也没有，你这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骗子王八蛋，把我的脸往哪儿放啊？” 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刚刚好，林庆元也喜欢她，然后他们互相说了一下彼此心意而已，仅此而已啊。 让她妈这么一说，林庆元都十恶不赦了。 “你还不说是不是？行，那我就自己去问！” 见杨桂凤怎么都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蒋英就一把夺回了木柴块，闹着要继续往知青点去。 杨桂凤见状，急忙将木柴块一把抢了过来，使劲一丢，丢回了自家屋檐下。 “妈，你跟我进屋，我什么都告诉你行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可以，你不能这么闹腾，不然的话，我……我死给你看！” 第169章 说服 就这样，迫于蒋英的淫威，杨桂凤把自己跟着叶蓁蓁一块儿偷摸挣钱的事儿以及喜欢林庆元的事儿全部交代了。 交代完后，整个人就垂着脑袋，等着蒋英发怒。 “只要你解气，不闹腾，要打要骂，随你的便！” 听着杨桂凤的口气，蒋英顿时气得抬起手来，朝着她就猛地挥了下来。 那随之带起的冷风，却骇得杨桂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睛一眯。 妈呀，真要打啊。 她妈一手断掌，打人可疼了，她都好几年没挨过打了。 一时间，杨桂凤心里怕到了极点，有些后悔那么冲动把啥事儿都交代了。 可当那只手打下来触到她的时候，却只是懊恼的在她的脑袋顶上使劲的薅了两把。她妈气急败坏的嗓音跟着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我就不知道了，你这个死丫头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挣钱，这年头钱是那么好挣的啊，你居然……居然就敢跟着隔壁那个小丫头片子两个人到城里去干那种不要命的事儿！” 那要是被人抓到了，是要坐牢，是要被斗的呀！ 她……她们两个，怎么敢啊！ 被薅了头顶，杨桂凤就明白，蒋英最气的时候过去了。 这会儿，替她担心上了。 她忙咧了咧嘴，笑了起来，厚脸皮的抱住了蒋英的胳膊。 “嘿嘿，妈，我跟你说不想过你那种日子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想以后成天的围着男人围着灶台转，虽然我也没想过让人反过来围着我转，但我就是想多攒几个钱，嫁个有话说的男人，两个相互扶持这样过日子……” 而不是找一个他们认为的好男人，成天跟着他外面忙上忙下，回到家里自己还要一个人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就像她爸，除了好一口吃的，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了。 外面的活，从来都干大头的，家里的重活也包揽了。 可洗衣做饭挖土挑粪，她妈哪一样又没干过？又哪一样轻松了？ 她小的时候，自己不干活，对这种辛苦体会不到时，还好一点儿。 等到后来大了，自己也下地干活了，看着周围的婶婶伯娘，姐姐嫂子不管上山种地还是下河洗衣，本来就要肩扛手提不得空闲了，背上还要背个奶娃娃…… 她平日里背一篓子草，担一挑不算沉的柴禾都觉得肩膀上的皮子都要磨坏了。 想想以后要过那些嫂子姐姐那般的日子，那真是想想都够了。 所以，她一直很喜欢跟城里来的知青打交道。 所以碰到一个性格相投的叶蓁蓁，她才那么开心，成天的粘着。 听着杨桂凤娓娓道来的那些话，蒋英也沉下心来细细思量了。 “哎，你当我们不想过轻松日子吗？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难道为了不吃苦就不嫁人了吗？再说了，这不嫁人，难道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我也没说不嫁人呐？妈，你看啊，我跟蓁蓁也干了这么久了都没什么事，以后也不会有大问题的，我还想趁着这两年在家里偷摸再挣几个钱，买台缝纫机什么的，多好。就算以后只是干点儿这个缝缝补补的事情，也比成天刨泥巴强吧？再有，我也可以帮着点小弟呢，难道你希望小弟也跟我爸和你一样，成天跟泥巴打交道？” 跟杨桂凤一样，杨小弟从小的时候，也跟着杨华明认了几个字。 杨桂凤想着叶蓁蓁给她灌输的那些东西，这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变，变得像他们这样的可以能够光明正大做买卖，她想现在送小弟去读书是赶不及了，但是准备点本钱什么的，等机会真的来了，他们能比别人早一步有个出路什么的。 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人，蒋英早就知道。 但一直以来，杨桂凤的那些主见要说十分中用也不是，只不过做事的时候比其他小姑娘多带了一点脑子倒是真的。 小心思多一点，歪门邪道的路子多一些，蒋英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顶多就是觉得自己闺女比其他姑娘强一点，将来说门好亲事比较容易。 没想过杨桂凤那么长远…… 什么读过书，就看不上村子里土里刨食的男娃，那是她想也没想过的。 可这会儿乍一听杨桂凤说的头头是道，她都忍不住一愣一愣的。 “你那小打小闹的，能挣几个钱啊？你别闹了，万一闹出事来，我跟你爸可救不了你。” 杨桂凤给人缝补衣服做新衣服的事情，她倒是知道，一件衣服收个几毛快把钱的事儿，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能有多少钱？ 她一直不曾计较过。 见蒋英一副瞧不大上眼的模样，杨桂凤不由嘟了嘟嘴，拽着蒋英就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 跟叶蓁蓁在杨华明家里的屋子一样，杨桂凤的屋子也十分狭小，甚至看起来更加逼仄。 因为叶蓁蓁毕竟算是客居，她的屋子小归小，简陋归简陋，但能够不放在她屋子里的东西，滕建秀俩口子都尽力挪开了，让她住得空松一点，舒坦一点。 杨桂凤这边就不同了，除了她自己的东西以外家里能够塞进来的东西塞了满满当当，留下的空间十分有限。 但这却丝毫影响不了杨桂凤的一颗少女心。 小小的房间用有限的东西布置得十分温馨，蒋英被女儿拉着进了门，就被屋内的装饰吓了一跳。虽说这里东西多，但都是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进闺女这屋来过，细细一看，杨桂凤的房门上居然还挂了一把锁。 “你什么时候买的锁？” “早就买了，我屋子里东西多，我怕不在家小弟进来乱翻，所以买了把锁。” 其实是自从她跟叶蓁蓁开始干买卖之后，她就买了一把锁，出了门就落上锁，生怕蒋英和杨华伦冲进去翻找东西撞破了她的秘密。 干买卖再简单，也总有一些常用的东西，她和叶蓁蓁一直都是分开了藏起来。 现在，东西越来越多了，布料，针线，成衣…… 她找了个纸箱把自己的衣服装了起来，柜子腾了出来，专门用来存放布料和做好的成衣了。 “你这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东西，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170章 我还活不活了？ 连绵的大雪，足足下了差不多十来天。 等到大雪听了，积雪化去，已是又一年年端。 化雪了，早已经把东西用完的知青们迫不及待的冲向了镇上，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叶蓁蓁和杨桂凤也趁着这个时候往城里去了一趟，处理了杨桂凤最新做的十来件棉袄，以及叶蓁蓁最新研发的糕点。 为了降低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半年前叶蓁蓁和杨桂凤就跟陈二狗俩口子拆了伙，将做蛋糕的手艺教给了陈二狗俩口子。 陈二狗是个精明的，自己三五不时做一批蛋糕进城去卖，近半年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但因为怕被人发现，一家人过得也很低调。 不想卖蛋糕了，可是叶蓁蓁别的手艺也不是很强，还是在吃食上面打主意，琢磨来琢磨去，便琢磨出了桃酥之类的饼干，各种口味儿的都有。 时不时的做一批出来，弄到城里面去卖，小钱钱倒是一直没有断过，但也不是很多就是了。 自打章素雯的孩子生了之后，叶蓁蓁挣钱的心思就收了不少，反而沉下心来安安分分的干活，得了空闲就关在屋子里看书。 挣钱固然重要，但她一直没忘掉前世的遗憾。 马上就要七四年了，再有不到四年时间就要恢复高考了，虽然这一辈子高考已不是她唯一的出路，但她一直向往着走进大学，向往着那个她梦而不得的地方。 前世她的这个梦想，被付莎莎悄无声息的摧毁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得偿所愿！ 所以，这辈子，她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打赢这场战争！ “蓁蓁，这是咱今年最后一茬生意了吧？” 黑市上，俩人站在一块儿，趁着面前无人，杨桂凤不由朝着叶蓁蓁问了一嘴。 叶蓁蓁颔了颔首，“嗯，今儿卖了东西之后，咱们俩买点儿好吃的回去，晚上咱们俩做一顿饭菜，请你爸妈和杨叔大娘吃了，收拾收拾，我就准备回家了。” 其实并不是每个知青都能够年底放假回家的，叶蓁蓁之所以年年都能回去，除了离家近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她住在村长家里，得给村长家要回来过年的孩子们腾地方。 像今年，本来有人对她会被放假提出异议的，就被杨华明用这个理由给堵住了嘴巴。 “好啊，一年到头难得吃顿好的，咱们一块儿聚聚。先说好啊，今年不能光你自己一个人掏钱了，咱俩平摊。” “行了，知道了，你想不掏我还不干呢，今年你挣得可是不少了。” 如今吃食的生意赚的钱都是叶蓁蓁一个人，做衣服缝补衣服挣的钱，叶蓁蓁也一分不要，全都归给杨桂凤。 杨桂凤起先不肯，吃食都是叶蓁蓁想的主意，本钱也是叶蓁蓁出，她也就是帮帮忙而已。之前只做这一样，叶蓁蓁就跟她两个五五分，其实都是她占便宜了。 做衣服的生意，也是叶蓁蓁出的主意，再到后来为了她的安全想出那个缝补衣服的事情也都是叶蓁蓁的主意，杨桂凤觉得叶蓁蓁才应该在自己这边分两到三成的收入过去。 可叶蓁蓁怎么都不肯要，杨桂凤犟不过她，最后只能默默认了下来。 她心里是很感激的。 “等会儿咱俩去百货买点儿奶粉什么的，你给你弟弟带回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妈喂奶呢，哪里就用喝奶粉了？那玩意儿贵得很，你就别乱花钱了行吗？” 奶粉可不便宜，叶蓁蓁并不想杨桂凤那么干。 可杨桂凤却瞪着眼，睨着她。 “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我是买给弟弟的，又不是给你买的，你推辞个什么劲？” 看着杨桂凤那架势，大有要生气的样子，叶蓁蓁急忙点了点头。 “行行行，我不推辞行了吧？” 杨桂凤得意的扬了扬眉，一把勾住了叶蓁蓁的胳膊。 “这就对了嘛，不过是几块钱而已，哪比得上你弟弟重要。之前婶婶还没生的时候，你总是说劝她多生一个不对，怕她有危险。那时候我怕你难过，根本不敢跟你说什么，现在我可告诉你啊，这多一个兄弟其实好处还是挺多的。 你别看我平时对小弟一点都不温柔，成天嚷嚷着要收拾他什么的，但其实有他在跟前，心里挺高兴的。等以后我出嫁了，家里面父母有他照看，我有个什么不好的，回娘家来也有个帮忙的，所以我嘴上凶得很，其实对他挺好的。” 这一点，倒是真的。 杨桂凤嘴巴上讨嫌，有时候也真动手给杨小弟几下子，但心疼他的时候更多。 挣了钱，杨桂凤没舍得给自己扯几尺布做身衣服，说是怕被别人发现不对劲瞧出什么来。 但却给杨小弟偷摸做了两套衣服了，有人问起，她就说是靠给人缝衣服挣了两个，看小弟没衣服穿所以给他做的。 “我知道，我那时候就是担心而已。” “去年回去是陆大哥来接你的吧？今年你打算怎么办？自己回去，还是他来接你啊？” 见对兄弟叶蓁蓁把话听进去了，杨桂凤就没缠着她。 话题一转，就转到了陆昱珩身上。 想起陆昱珩，叶蓁蓁忽然想起，他们好像又有一两个月不见了，但是信件却是一直没断过。 陆昱珩这两个月忙着操练，信里头都总是提起，可见这操练得有些勤。 “他来接我，昨天收到的信，让我这两天收拾好东西等他呢。” 说起陆昱珩，叶蓁蓁竟没有半点不自在，好像陆昱珩真就只是一个表哥而已，那脸色，看的杨桂凤忍不住羡慕。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没去云海市之前，我真……真就以为他是你表哥而已，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 说起别人，自然想起自己。 想起林庆元，杨桂凤就忍不住悄悄红了脸颊，叶蓁蓁回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你想看出什么来？这年头一男一女一块儿走道时间长了都要被人非议，更何况他经常过来照看我，要让人知道他不是我表哥，我还活不活了？” 第171章 不喜欢天鹅肉的癞蛤蟆 虽然他们可以做到严守规矩问心无愧，可挡不住流言蜚语的厉害呀。 万一传出点儿什么来，她整个人都要被村子里的人看白了，别说像现在这样跟乡亲们处得如鱼得水了，只怕连好好过日子都难。 杨桂凤想了想村子里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也得小心一点儿，万一被人看出点什么来，我可怎么办呐。” 她是跟她妈说清楚了，她妈不会再强迫她相亲，可她妈也说了，她不能立马嫁给林庆元，也不能等他太久。 这次过年，林庆元会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等过完年回来，一切还得看林庆元怎么说呢。 最起码这段时间内，她不能让人瞧出一点端倪来。 “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就当他是个好朋友来处就可以了。想太多了，反而容易让人看出问题来，好了，别说了，有人来了……” 俩人正说着，就有人看到杨桂凤面前摆着的新衣服，眸色一亮，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叶蓁蓁连忙拉着杨桂凤回过神来，两个人笑眯了眼迎向了迎面而来的两个女人。 “这衣服做得挺好看的，怎么卖的？” “这衣服料子是特供的，里面夹了最好的棉花，穿上暖和又不显厚，这位阿姨感兴趣的话可以穿上试一试。”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看上杨桂凤衣服的是那个老一点的妇人，其实也并不是老，看上去很年轻，看得出来家里条件不少，养尊处优。但眉梢眼角还是有少许皱纹，让叶蓁蓁窥破了她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接近四十了。 妇人听着叶蓁蓁的话，用手细细的摸了摸衣服的料子，会心一笑。 “料子的确是好料子，而且款式也特别精致，穿在你这年龄的小姑娘身上一定很好看。丫丫，来，帮伯母试试，要是合身，就给你和你妹一人买一件。” 被叫丫丫的姑娘长得十分漂亮，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带着几分轻蔑与嫌恶。 “哎呀姨妈，好衣服百货大楼里多的是，我妹不会喜欢这些地摊货的。我……我才不要穿这种衣服呢，鸡蛋都买好了，咱们就快点回去吧。” 这地方，又黑又暗，还乱糟糟的，她算是搞不懂了，她姨妈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逛的。 也不嫌丢份！ “百货大楼里是很多，可却没有这样款式的衣服，来嘛，帮姨妈试试。” 妇女说着，直接放下了鸡蛋，拿起衣服就朝着丫丫身上套了上去。 丫丫有些不耐烦，但却皱着眉头耐着性子任由妇人摆弄着，好半晌，妇人望着她身上的衣服得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你妹妹穿了一定特别好看，还有没有跟这个款式不一样的，再找一件来给丫丫试试吧。” 一买就是两件，可是笔大生意啊，杨桂凤和叶蓁蓁闻言，急忙从衣服堆里找出来另外两件衣服来，让妇人亲自给丫丫试。 试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后，妇人挑了两件最满意的，跟杨桂凤和叶蓁蓁砍了一会儿价，最后以三十钱的价格抱走了两件衣服。 “你这孩子，性子怎么那么急，三十块，这两件衣服有些贵了。” 临走前，妇人捏着手心里的两件衣服，忍不住念叨。 “哎呀，你不是说我妹妹穿了好看吗？那就买了呗，这款式确实不错，你都拿回去给我妹子吧，算是我这个当姐的给她买的。” “真有钱啊，三十块钱两件衣服，说送人就送人，什么时候我也能做到像这个样子？” 望着俩人越走越远，捏着手心里的三十块钱，杨桂凤忍不住羡慕道。 叶蓁蓁见她那模样，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她手里的钱，吓得杨桂凤立马回神，将钱握在手心藏到了背后。 “你干什么？” 她还以为是有人要抢她的钱呢。 “傻站着干什么？快把钱贴身收了。” “蓁蓁，你家以前条件挺好的吧？刚刚那人说话，你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口气，就像他们家里有金山银山一样。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有穷人就有富人，并不奇怪。我家条件一般般，只能说我和我妈那时候起码不用这么辛苦罢了，也没有多少钱的。但现在我跟你是一样的，也许有一天你也可以做到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潇洒呢。” 杨桂凤很有做生意的头脑，而且在做衣服这件事情上很有天分。 叶蓁蓁想着，说不定以后杨桂凤真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呢。 “我，跟她一样？蓁蓁，你就逗我吧，我现在算是被你荼毒不浅，常常跟我妈说以后日子咋好咋好，结果我妈总说我是不切实际，白日做梦。我跟你说，你要是再这么荼毒我，我估计以后我得被人当做神经病一样。”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蓁蓁说的很多事情都不可思议，但她偏偏忍不住去相信。 “到底怎么样，咱们走着瞧吧。” * 北郴军区，特训场。 一百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正横七竖八的仰躺在校场上，一个个汗水顺着寸头往脸上冲，活像冲澡一般，带着盐分的汗水刺得人睁不开眼。 素来以斯文著称的齐越这会儿脸上全是黑黢黢的印子，抱着酸软无比的胳膊腿儿正哀怨的瞅着坐在他身旁肩背挺直的陆昱珩。 “珩哥，你就不累吗？我……我这腿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摊上陆昱珩这么个人！ 他不喜欢施文婷，还因此开罪了施旅长，他一个人被招来特训就算了，偏偏还要把他拉上，算什么呀？ 又不是他不喜欢施大小姐，又不是他不接受施大小姐一片芳心！ “累？跟出任务比起来，这算什么呀？” 陆昱珩嘴上那么说，但不怎么稳定的呼吸却侧面揭露了他的谎言。 还有那不停砰砰跳动的胸口，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疲倦与苦累。 特训，不愧是特训。 “你啊，这纯属是癞蛤蟆打哈欠，哼！你说你都属癞蛤蟆了，怎么就不喜欢吃天鹅肉呢？” 第172章 心不动的，那是死人！ 施文婷啊，施旅长的掌上明珠啊，可不就是一块肥美多汁的天鹅肉么。 偏偏陆昱珩这个人，愣是不好这一口。 怪哉！ 天鹅肉？ 不知为何，陆昱珩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叶蓁蓁那素白的颈子来，那丫头因为下乡干活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脸蛋被晒得有些微黑，跟以前的娇嫩有了几分差别。 倒是那常被衣服遮住的脖子，还跟以前一样嫩又白，他知道，那是因为她常常偷偷往上面抹那些面霜膏脂的缘故。 他对她那一段肉比较感兴趣倒是真的。 “你喜欢吃，你上去啃呗，我绝不拦着你。” 至于施文婷，他巴不得快点有个男人把她领走。 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是三不五时的在他跟前晃，虽然不像以前一样，但那存在感，实在是…… “老陆，你看，天鹅来了……” 齐越听着陆昱珩那句你上去啃本来正要反驳的，忽然眼神就直了，拉着陆昱珩的胳膊朝着不远处挑眉瞪眼的示意。 陆昱珩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就看到施文婷穿着一套红色棉袄站在校场边上，双手插在棉袄兜里，大大的帽子罩在她的头上，显得她整个人隐隐有了几分飘逸的气质。 陆昱珩抿了抿唇，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那衣服真不错，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买的，好想去给蓁蓁买一件去。 她穿了，一定比施文婷穿着好看。 “老陆，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就……真的就一点都不动心吗？” 娇艳如花身材曼妙的施文婷穿着那火红的棉袄，整个人看起来简直美艳不可方物，连他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陆昱珩，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更何况，娶了施文婷，就等于以后做什么都有施旅长相助，哪怕只是稍微的提点和多给几个机会，那就比自己蒙头瞎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我的心当然是动的，心不动的，那是死人！” 陆昱珩白了齐越一眼，收回了落在施文婷身上的视线，站起身来，大步朝着特训场外面走去。 刚好，施文婷所站的方向正是出口处。 陆昱珩要出去，除非绕路，不然必须从施文婷身边走过，施文婷捏着手心望着他，心里莫名紧张。 她就不信，看到她最美丽的一面，他就真的一点心思都不会动。 哪怕，哪怕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姑娘，她就不信，这S省还有比她更动人心魄的女人！ 可看着陆昱珩迈着步子朝着自己这边越走越近，施文婷还是忍不住用贝齿咬住了嫣红的唇瓣，眸光里全是紧张与惊艳。 紧张是怕陆昱珩再一次让她颜面扫地，惊艳是哪怕现在刚操练完，别人满脸污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亦或是步履缓慢，只有他，依旧走得潇洒自如，脸上还带着几分惬意的表情，那脸上些许的污泥，完全挡不住他的风采。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 而且他被抽来特训营，是她央了父亲好几次才答应下来的，他既没有去找父亲妥协求饶，也没有露出一点半点的不耐…… 这样的男人，让她怎么甘心就这么算了！ 不，不能算了！ 想着，陆昱珩已近在眼前，刹那间，眼看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 施文婷连忙放开了被咬得泛白的唇瓣，轻轻唤了一声。 “陆大哥……” 陆昱珩步子一顿，浑身窜过一阵凉风。 “施同志，我们并不熟吧。” 言外之意，那声陆大哥叫得并不合适，虽然现在叶蓁蓁已经不这么叫他了，但陆昱珩依然不喜欢从别有用心的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这让他感觉自己成了别人嘴边的肉一样。 被他这么一说，施文婷眼眶立马红了。 “我……我就这么招你厌烦吗？” “并没有……你想多了。”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厌烦你，我连想我的小姑娘的时间都没有了…… “难道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吗？”特训营不仅仅是训练苦，而且里面的人出任务的几率比其他人高，但是到底谁出任务，这个完全是由特训营的长官说了算。 而施文婷的父亲正好就是管理特训营的长官。 施文婷这话，明显带了几分威胁，但脸上的表情却又带着几分讨好。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长得不差，家世也好，找个比我好的男人轻而易举，干什么老盯着我？” 陆昱珩搞不懂，为什么施文婷就盯住自己一个人了。 就算是因为这张脸吧，可陆景桓跟他一样是陆家出来的，他那张脸也很好看啊。 说起前途和能耐，陆景桓已经是一营之长，也比他强多了不是？ “我就觉得你最好！” 陆昱珩唇角一抿，深深看了施文婷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准备大步离去。 这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他说什么根本不管用了。 “陆大哥，你先别走！”看着他要走，施文婷赶紧绕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昱珩抬眸，锁着眉头看着她。 正要出言讥讽，让她知难而退，就看到施文婷言笑晏晏的举起双手转了个圈，而后笑望着他。 “陆大哥，给你个离开特训营的机会，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我漂亮吗？” 陆昱珩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觉得眼前的女人，多半是脑子有病吧。 他就差在脸上刻上几个字，表达对她的避讳和厌恶了，她居然还问他这种问题。 本想一走了之，不过那红艳艳的衣服，着实不错。 陆昱珩忽然勾了勾唇角。 “衣服确实不错，哪儿买的？” 施文婷本以为陆昱珩会一走了之，没想到他居然搭话了。 她忙咧了咧嘴，有些娇羞的垂了头，用手抚了抚身上的衣服。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 话未说完，陆昱珩就打断了她。 “哦，我还想问你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件送人呢。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说完，脚步一转，直接从施文婷的旁边掠过，大步匆匆的迈出了特训场。 施文婷还想追上去，却被同时进入特训营的陈驰叫住了。 “施姑娘，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很配你。” 第173章 秦霜的好奇心 陈驰，其实长得也不差，跟陆昱珩差不多高矮胖瘦，脸也比陆昱珩差不到哪里去。 但他那一张脸轮廓分明线条生硬，骨子里透着铁血的硬汉气息。就算不穿那一身军装，也不难看出他军人的出身。 与他不同，陆昱珩穿着军装的时候，英姿勃勃，气势逼人。尤其是与人交起手来时，那一股子狠劲，完全是刚猛强劲的，但只是静静站立的时候，却又觉得他宛如笔直挺拔的一棵树一般，静却稳。 但换上普通衣服，唇角带上三分笑意，整个人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副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模样。 这或许也得意于他那天生不怎么晒得黑的肤色吧。 同样是军队里出来的，同样是在同一个太阳底下操练，来的时候都是小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几年过去，陆昱珩只是肤色略比从前黑了一点点，可陈驰整个脸都感觉黑了好几倍。 别说穿普通衣服，就是把那些大学生们最时兴的那种长衫给他换上，都看不出半点儿书生气来，那一声阳刚气息，真是什么都挡不住了。 施文婷就是觉得他这样太过了，一点也不喜欢他。 他的搭白，施文婷只回以一个微笑就走开了。 “老陆啊，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啊？你没看到，刚才施文婷被你刺儿了，陈驰想去安慰她来着，结果施文婷一句话没说，可把陈驰给气坏了，那脸，都快黑成包公了。” 齐越走在后面，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几个人，待看到陈驰被施文婷甩下之后，就赶紧迈开腿追上了陆昱珩。 陆昱珩看着齐越气喘吁吁累成狗了，居然还有空关注这些无聊的八卦，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不跑快点，我怕我这块癞蛤蟆肉被天鹅啃了啊。你瞅瞅你，气都喘不上了，还有心思关注别人，诶，齐越啊，你该不会是对施文婷有什么想法吧？” 忽然，陆昱珩回过头，眉飞色舞的望着齐越。 齐越一看他那抽风的眉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对我好点儿？在你眼里，我就适合捡你不要的是吧？” 施文婷前有放在心上的陆昱珩，后有把她放心上的陈驰，哪一个他都干不过，他有病啊，宵想她！ “那你成天盯着她干什么？” 齐越忽然老脸一红，转过头不跟陆昱珩说话了。 他以后真的，真的不想和陆昱珩说话了，太会气人了。 他好歹也是个气血方刚的大男人好吗？他都能对人家十六岁的小姑娘下手，就不许他喜欢个把姑娘了？ 看着齐越傲娇的样子，陆昱珩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鼻头。 看老齐这模样，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呀。 可他还真没注意，到底是哪个姑娘被老齐看上了…… 齐越喜欢谁，陆昱珩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转过头，他就接到了部队里的通知，该放假了。 安排好了军营里的工作之后，他再次把陆景桓的车子借了过来，开车就往丽阳县疾驰。却不知道，就在他开车出来没多久，一辆同样的军用吉普就在他不远后跟着了。 其实也不只一辆车，出门那会儿，好几辆车同时出来的，放假了，不少人都要回家的。 “婷婷，真要跟上去啊，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好看呐。” 那跟着陆昱珩的车子里，赫然坐得就是施文婷和她的室友秦霜。 “跟！他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我倒是想看看，能让他喜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可是他这是回家啊，他喜欢的姑娘不一定就在他老家吧？” 秦霜看着眼眶通红的施文婷，忍不住替施文婷叹气。 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怎么陆昱珩就是不喜欢呐？ 但同时心里也有些愉悦，你这么漂亮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一个普通人的喜欢。 “我不管，总要去看看才甘心啊。” 她想过找人跟踪陆昱珩查探，可陆昱珩这大半年好像都没有离开过军营，唯一一次，就是国庆那天，行色匆匆明显是有急事。 她找人跟了，可是却没跟多久就跟丢了。 一路上，他把车子开得跟飞机一样，谁能跟上？ 后来他去看了他的请假条，说是家里出了急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女人有关系！ 秦霜没再说话，转过头看向窗外，在施文婷看不到的角度里撇了撇嘴。 有个好爹就是好，任性！ 军用的车子都能开出来追男人，还有人给当专用的司机！ 忽然，前面陆昱珩那辆吉普也撞入了秦霜的视线里。 不对呀。 施文婷能用吉普，那是因为有施旅长在。 陆昱珩一个普通小连长，哪里有资格开车？而且据说他每次离开军营都是开这辆车，就算是借车，也没道理每次都借到同一辆车吧？ 忽然，秦霜心里生出了几分好奇心来。 “……霜霜，你在想什么呢？” 正当她想着陆昱珩的事儿时，忽然手臂被人拉了一把，吓得她一愣，回过头就看施文婷蹙着眉头看着她。 “哦，没……没什么，我看这外面的风景不错，有点看入神了。” “这风景有什么好看的，树叶子都掉光了，到处都光秃秃的。” 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的人最容易陷入沉思。 她刚刚就想到了一次次被陆昱珩拒绝的情景，心里头只觉得一片荒凉，跟外面的景色刚好相符。 她有些烦躁，听到秦霜说景色好，立刻就觉得不高兴了。 秦霜知道她的小姐脾气，忙给她顺了顺毛，安慰了她几句。 没办法，谁让她还想占这位大小姐的便宜，等她追到了人，就让司机把她送回家。 东西太多，去坐车太累了！ “不对呀，王叔，这陆昱珩他家不是K省的吗？这方向，怎么好像不是往K省的？” 她老家也是K省，但是比陆昱珩的老家远多了，但是大概的方向她是知道的。 施文婷乍一听她这么说，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就捏成了拳头。 “他肯定是先去看那个女人！王叔，好好跟着，千万别让他把你甩了！” 第174章 乡下小伙子 跟了一路，连司机都晕了头，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来，施文婷和秦霜两个人一直密切关注着窗外，也关注着前方陆昱珩的车子。 眼看着车子就驶到了一个小镇上，忽然就停在了路边。 “婷婷，他停车了！” 秦霜见状，忙拍着司机的座位朝着施文婷喊了一声，施文婷回过神来，忙跟着拍打司机座位。 “王叔，王叔，后退一点，后退一点，别被他看见了。” 王叔话不多，默默的将车子停了下来，很快又往后面退了一些。 “他下车走了，你们是下车还是我开车子跟上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朝着前方看去，只见陆昱珩下了车之后，走到了一个就近的摊子旁，不知道跟一个人说了什么，就从兜里掏出了钱给了人家。 “他在干什么呢？” 搞不懂陆昱珩在干什么，施文婷忍不住嘀咕出声。 司机挑眉看了一眼，依旧垂眸声线平淡。 “哦，他应该是要把车子停这一阵子，找人照看一下，给人拿钱呢。” 俩人闻言，又彼此对望了一眼。 “婷婷，他又进供销社去了，咱们下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他花钱请人照看车子，停车的时间一定不会短……” 秦霜不愧是个大学生出来的，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拉着施文婷就下了车。 “王叔，你把车子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停好，等我们回来吧。” 临走之前，施文婷扬长而去，秦霜还记得回过头招呼一声辛苦一路的司机，王叔愣了一下，随即朝着秦霜扯了个笑脸。 “去吧，我自己知道。” 本来陆昱珩跟叶蓁蓁约好的是明天一早过来接她，她自己从村长家走出来，正好他开车到镇上，她也到了。 但陆昱珩提前了一晚上。 这会儿他进了供销社，就是想买点儿小礼物去杨家，好歹杨华明俩口子对叶蓁蓁挺照顾的，他得买点儿东西去才像样。 看着陆昱珩买了烟酒，还买了肉菜之类的东西，施文婷和秦霜两个人在背后忍不住轻声嘀咕。 “他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该不会是要去乡下住吧？” 如果是去看心上人，买烟酒送礼倒是不错，可是还买肉菜大米面粉啥的，感觉像是要回家似的。 “不知道啊，他不是K省人吗？难道我们已经到了K省地界了，他走的路跟我平时回家的路不一样？” 看着陆昱珩手上的大包小包，秦霜忍不住眯了眯眼。 难道陆昱珩真的只是个乡下小伙子？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陆昱珩提着东西去付钱时的模样，施文婷都忍不住眼冒星星。 不知道为什么，她连看陆昱珩做着这些琐碎的小事情都觉得帅气无比。 在他们家里，她爸是从来不会帮她妈做这些的，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妈一手包办，出门买东西也都是她妈自己代劳。偶尔一家人出去逛一逛，负责挑东西的永远是她妈。 陆昱珩却不一样，刚刚在那一堆堆的东西里，他挑挑拣拣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熟稔，好像是做惯了的。 这要是跟他结了婚，以后她起码不用像她妈那样，一个人操持这些事。 想想，施文婷越发觉得自己看上这个人没错了。 就在施文婷发呆的时候，秦霜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转，眼看着陆昱珩双手差不多已经提不下了，估计就快走了，她连忙拉了拉施文婷的袖子。 “婷婷，跟我走！” “干什么呀？你拉我去哪儿？” 陆昱珩还没走，自己就被秦霜拽走，施文婷连忙用手去辉秦霜。 谁知道秦霜劲道挺大，她费了好大劲都没能挣开，反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陆昱珩越来越远。 “秦霜，你到底要干什么？” 施文婷有些生气了，转过头抬起手就准备朝着秦霜身上打下去，秦霜却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施文婷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 因为她看到秦霜凑过去的那个人，不正是刚才陆昱珩一下车就打招呼的那个人吗？ 她收起了怒火，朝着秦霜走去，就听到秦霜正跟那个老大爷轻声的打听着。 “大爷，刚才那人给你钱是做什么呀？” “你说哪个？” 这会儿已经隔了一段时间，大爷被眼前两个小姑娘惊了一下，有些晃神。 秦霜抬手，指了指陆昱珩的吉普车。 “喏，就是刚刚开着这个车的那个人，我看到他下车之后给你钱了，是让你给他招呼车吗？” 大爷活了几十年，看着秦霜一脸好奇，而站在秦霜背后的施文婷一脸好奇之余，还不停的朝着供销社那边张望，明摆着有些心虚。 “你们跟那小伙子什么关系啊？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们是战友，因为有些事情不方便给他知道，所以偷偷跟着他的。大爷，你能告诉我，他把车子停在这里，停多久吗？” 大爷知道，两个人的说话掺着假，但他只是顺便看个车，至于其他，不归他管。 “一天，他明天早上来开走。” 得到了大爷的答案，秦霜点了点头，眼看着陆昱珩就要朝着车子走过来，她急忙拉着施文婷闪到了另外一边巷子里。 大爷抬首，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世风日下啊，现在越是城里的小姑娘，越是胆子大。追着个男人，都跑到他们这种小地方来了，还偷偷摸摸的…… 想他当初和老伴结婚前，见个面看一眼脸上都能烧半天…… “你疯了？你居然跟那个老头说咱们是偷偷跟踪他的，万一他告诉陆昱珩怎么办？” 想起会有被发现的可能，施文婷就觉得脊背发凉。 要是一会儿那个老头儿多事跟陆昱珩多一句嘴，再把她们俩供出来，被陆昱珩抓个现行，她这辈子怕是没有任何可能跟他再一块儿了。 “不会的，那个老头挺精明的，咱们不说真话可能他反而好奇。可我那么说了，他可能就不会管闲事了。你看，陆昱珩从他面前路过了，他什么都没说，他去哪儿？” 第175章 秦霜的办法 “不知道。” 俩人看着陆昱珩越过了老人和车子，朝着一条坑洼泥路踏了上去。 “怎么办？他好像是要去村子里了，那路那么烂，肯定是通往附近哪个村子的。” 看着陆昱珩扬长而去的背影，秦霜回过头，看了一眼施文婷。 施文婷咬了咬唇瓣，望着陆昱珩的背影有些不服气。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只停一晚上，说不定就是去看他喜欢的那个女人！ 她一定要去看看！ 看着施文婷往前迈步，秦霜蹙着眉头忙拦住了她。 “婷婷，你别冲动啊，他明天早上才回来，那就是说今晚会住在村子里，咱们也不知道村子有多远，就这么跟上去，等会儿天黑了怎么办？” 村子里车子可开不过去，到时候万一路很远很难走的话，她们怎么办？ “可都跟到这里了，没道理就这么错过机会啊。” “可跟上去之后，咱俩的安危怎么办？万一遇上坏人……” 秦霜看了看施文婷，忍不住咬住了唇瓣。 她虽然比不上施文婷漂亮，但也还算清秀，不然也选不进文工团了。 她可是知道的，这农村娶不上媳妇的单身汉多得很，万一给她们遇上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把这些跟施文婷说了，施文婷听完之后，胆子一下子小了下来。 “那怎么办？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了，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见她伸长了脖子，还使劲的朝着陆昱珩远去的方向看着，秦霜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在脑子里快速想着法子。 绝对要阻止她的脚步！ 不然的话，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怎么都脱不开身了。 跟去，指定跟着倒霉。 不跟，回头她们俩一块儿出来，施文婷出了事她却安好无恙，施旅长那关她就过不了。 “婷婷，要不这样吧，咱们今晚就在镇上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守着，他还要回来开车的，到时候说不定那女的会来送他也不一定。” 听到秦霜这么说，施文婷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会吗？万一她不来呢？” “万一不来，咱们知道了这里，以后也可以自己慢慢找过来。还有一个法子……” 忽然，秦霜压低了声音，将嘴凑到了施文婷的耳边，也不知道跟施文婷说了什么。 施文婷眸色顿时一亮，咧开嘴就笑了起来。 “霜霜，你真是太聪明了。走走走，不追了，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了，追了他半天，我都饿了。” 有了秦霜的法子，就算明天那个女人不来，她也有办法知道她是谁！ 既然如此，她也不急了。 紧跟着就带着秦霜去把司机一块儿叫上，三个人一块儿找了个地方好好吃了一顿饭，又找了招待所休息了一晚。 对于这些，陆昱珩半点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为了安抚施文婷，秦霜已经想出了一个馊主意来，准备把他卖了。 他只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小姑娘。 而他到达的时候，天际已然擦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叶蓁蓁正趴在床上叠着洗净晒干的衣服，要带走的打包，不带走的装箱子里，旁边杨桂凤给她帮着忙。 “蓁蓁，你这次回家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啊，我想在家多待两天，但也不好待得太久。” “你早点回来吧，你不在，我总觉得干什么都没劲似的。”习惯了跟着叶蓁蓁，乍一下要分开差不多十来天，杨桂凤觉得很不习惯。 尤其是她把心事告诉叶蓁蓁知道后，她更觉得除了叶蓁蓁，没人能让她敞开心扉了。 “趁着过年，你也好好歇歇吧。喏，今年你也挣了不少钱，趁机带婶子和小弟进城去，给他们买点儿好东西呗，平时你不是嚷嚷着有钱也不敢买东西吗？趁着过年，你可以奢侈一回。” 杨桂凤闻言，瞬间来了精神，絮絮叨叨的说着要给蒋英买点什么，给小弟买点什么，再给杨华伦还有杨华明兄弟俩都买些什么。 说着说着，就感觉到本来就有些昏暗的房间忽然变得更暗了。 习惯性的抬起头朝着门口一看，就看到陆昱珩整个人几乎将整个门框都给挡住了。 杨桂凤连忙直起腰，咧开嘴大笑一声。 “哈哈哈，蓁蓁，你快看，谁来了！” 叶蓁蓁不妨，还以为是村子里哪个人来了。 回头一看，就看到陆昱珩斜扯着嘴角倚着门框正看着她们俩。 “天都黑了，你们俩还在忙什么呢？” “珩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明天的吗？” 叶蓁蓁也吓了一跳，说好了不来村长家添麻烦的，他怎么又来了。 接收到叶蓁蓁的询问目光，陆昱珩赶忙立起身，大步走进门，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叶蓁蓁的手里。 “给杨叔和大娘买了点儿东西，你跟我一块儿拿过去吧。” 说着，又把东西提了回去。 叶蓁蓁闻言，霎时就笑了。 “你呀，想得也太周到了。”原本，她是打算明天杨华明送他去镇上时，再带着他去买点儿东西的。 “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早来，我们两三个月没见了……” 言外之意，几乎都不用他说。 叶蓁蓁笑了笑，碍于杨桂凤还在旁边，只能干笑着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 杨桂凤感觉到了空气中一闪而过的尴尬，赶忙一蹦而起，跑着绕过了床来到了陆昱珩面前。 “那什么，陆大哥你好，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跟蓁蓁，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朝着叶蓁蓁挑了挑眉，戏谑的笑着跑了出门。 留下陆昱珩和叶蓁蓁对望了一眼，而后彼此都笑了开来。 “这丫头，疯疯癫癫的，让你看笑话了。” 陆昱珩却摇了摇头，而后大步上前，一把将叶蓁蓁拥进了怀里。 铁一般的双臂，牢牢将叶蓁蓁往自己的怀里压。 手里的大包小包，凌空撞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珩哥，你……你没事吧？怎么突然……” 话问一半，叶蓁蓁赶忙闭了嘴，抬起手，反手环抱住了陆昱珩。 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她也好想好想他。 就这样，俩人安静的拥抱着，想好好感受一下彼此的存在。 谁知道，下一秒，滕建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惊得俩人背后窜起一股冷汗。 第176章 擦背的暧昧 “蓁蓁……” 滕建秀的声音传来那一瞬间，陆昱珩几乎是反射性的一把将叶蓁蓁推了开来，正好滕建秀冲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叶蓁蓁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上，而陆昱珩则拎着两堆晃晃悠悠的东西站在叶蓁蓁面前。 “蓁蓁，今年咱俩腌的……呀，小章怎么来了？啥时候到的，怎么不见闹一声呢？” 滕建秀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正准备拿过来递给叶蓁蓁带回老家，就看到陆昱珩那么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叶蓁蓁床前，把她都吓了一跳。 叶蓁蓁正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脸上，也似火烧一样，大娘她到底看到什么没有？ “蓁蓁，你怎么了？怎么也不让小章把东西放下来，拎着不累呀？” 站了一会儿，滕建秀看着叶蓁蓁一直坐在床沿不动，不由诧异的皱了皱眉。 这个蓁蓁，每次小章来时她都激动得很，今天怎么反而坐着不动了？ 难道是收拾东西累坏了？ 叶蓁蓁这会儿终于缓过劲来，才从床上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陆昱珩面前，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我被珩哥吓到了，他突然走进来，天也黑了，我一回头看到他，吓到了。” 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有些酸软的腿儿。 她的确吓到了，不过不是被陆昱珩吓到，而是被滕建秀吓到的。 滕建秀却不知道，见她拍腿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在自己家里还被吓坏了，传出去别人不笑话你啊。小章啊，赶紧把东西放地上，走了一路累坏了吧？赶紧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你擦擦吧。” 叶蓁蓁哪里好意思让滕建秀帮着伺候陆昱珩，连忙跟着滕建秀的脚步出了门。 “大娘，我自己来就行，天也黑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尽管叶蓁蓁追了出去，滕建秀还是帮着给打好了热水，最后拧不过叶蓁蓁，让她自己端了回来。 她也跟到了门口。 “走了一路又拿了那么多东西，背上肯定汗湿了，蓁蓁你赶紧帮忙给他擦擦，不然容易着凉。” 陆昱珩闻言，赶忙接过了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一边擦，一边朝着滕建秀道。 “大娘，又麻烦你们照顾了蓁蓁一年，那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过去吧。” “你这孩子，咋总是那么客气，蓁蓁在这儿把我俩也当爹妈似的孝敬，哪儿还用你买这些东西来。不用拿过去，明儿你们走的时候，全带走，蓁蓁妈生了孩子，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她正好。” 虽然那些东西让人眼热，但滕建秀却没有见了就睁大眼迫不及待扑上去，反而推脱让他们带走。 但她其实也清楚，这小章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说一不二。 那些东西，迟早还是留在他们家里的。 但该推脱还是要推脱一下的，她说完话后，直接就扭身回屋了。 “你们俩说说话，我这就去给小章铺床去，我就不过来了，一会儿小章自己过来睡哈。” 看着她走了，叶蓁蓁和陆昱珩也没急。 “后背能擦到吗？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滕建秀走了，叶蓁蓁走过去将门轻轻掩了，就看到陆昱珩正拿着冒着热气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蓝白条的T恤，尽管胳膊长，但够着后背还是有些费劲。 主要是衣服没脱完，要顾着不打湿了衣服。 “不用，随便擦擦就行。” 两个人虽然彼此有意，但毕竟叶蓁蓁才十几岁，陆昱珩哪敢让她给自己擦身体，忙摆了摆手。 说着，就把帕子扔进了水盆里，作势就要套上外套。 叶蓁蓁却已经走上前，拎起了帕子拧了起来。 “别忙穿，我给你再擦一擦。” “不用……” 陆昱珩还是摇头，继续套着衣服。 衣袖却被叶蓁蓁一把扯住了，“脱下来……” 一时间，两个人拉着一边衣袖，僵住了。 “乖，不合适，我身体好得很，不会着凉。” 之所以擦一擦，不过是因为滕建秀盛情难却。 别说汗湿了睡觉，就是裹着一身泥，他都睡得着，更何况他见到了叶蓁蓁，心里面一片踏实，怎么都会睡得着的。 “这么睡不舒服。” “没什么的，比起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这根本不算什么。” “出任务那是没办法，可现在明明可以更舒服，你怕什么？难道还怕我把你身上的肉给摸掉二两啊？” 叶蓁蓁嘴上说着笑，心里却明白，陆昱珩不过是怕她被人非议罢了。 虽然没人看到，但他就是这么君子。 不管人前人后，都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听见叶蓁蓁都这么说了，陆昱珩再不肯就显得过分矫情了。 他深深看了叶蓁蓁一眼，最后还是任由她拉掉了自己的袖子，将外套重新脱了下来，放到了床沿上。 而她则绕到了他的背后，小手灵巧的拉起了他的衣摆，一股冷气来不及肆掠，就被一股温热驱赶开来。 叶蓁蓁飞快用热腾腾的毛巾替他擦拭着后背，脑子里半点旖念也无。 不过陆昱珩就煎熬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在自己的背后摸来摸去，尽管隔了一张帕子，还是阻止不了他内心波涛汹涌。 浑身肌肉绷紧，他微微低头，就看到军装裤子里，某个地方自己的小兄弟隐隐又想要作乱的苗头。 呼……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动，准备让叶蓁蓁停下来。 “不用擦了……” 谁知道他忽然一动，叶蓁蓁吓了一跳，忙将拿着帕子的手往下抽，另外一只手五指张开直接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刚用热毛巾拂过的背心滚烫一片，烫得叶蓁蓁飞快的缩回手。 好烫啊…… 却在他的衣摆回落的瞬间，瞄到了他的后背上，隐隐有些不对劲。 想着，她忙一手扶住了陆昱珩的腰按住了他，一手顺着衣摆往里面摸了上去。 本该光滑的皮肤上，居然摸起来是硌人的！ “珩哥，你背上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第177章 来日方长啊 话刚问出口，叶蓁蓁就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笨蛋。 他一个军人，后背上的斑驳痕迹，除了伤疤，能有什么？ 被叶蓁蓁摸了一把伤疤的陆昱珩，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击过了一般，僵住了。 听到她的问题，她也没能及时回过神来。 直到叶蓁蓁将那只作乱的手继续朝着上面伸，又摸到了他更多的伤疤时，他才浑身一震，恢复了知觉一般。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出来，一边转过身。 “都是些以前的伤疤而已，早就好了。” 那些伤疤，不用看他都知道很狰狞，他不想被她看到。 尤其是他们现在还不是夫妻，万一她看了，害怕怎么办？ 万一她嫌弃丑怎么办？ “那么多，都是伤疤？” 叶蓁蓁摊开自己的手掌，她记得她往上摸了好长一段，几乎都摸到了他的颈部，到处都有点硌人，那么多伤疤？ “嗯，在部队里嘛，操练啊，出任务，难免都会受点皮外伤，留点疤而已，没什么事的。” 他这疤并不算多的，还有人比他更多呢。 可他不敢跟叶蓁蓁说，生怕吓坏了他。 叶蓁蓁读过很多书，忽而想起古往今来，作为一个战场上拼杀的人，身上怎么可能少得了疤痕呢。 倒是她忽略了。 “你趴上去，让我看看你的背好不好？” 诶？ 陆昱珩眸子一睁，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蓁蓁。 本以为他都那么说了，她应该知道害怕，想回避了。 没想到她不但不怕不回避，还主动要看。 “还是别看了，虽然不严重，可我怕吓着你。” 他却不知道，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讲，叶蓁蓁却更加坚持了。 最后没法，他只能乖乖的趴到了她的小床上，任由她坐上床，伸手撩开了他的衣服。 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她看到许多形状不一的疤痕宛若一道道印记镌刻在他的脊背上，其中还有两三个孔状伤疤，一看就知道是枪伤。 想着一颗子弹曾经破开血肉钻进他的体内，紧跟着鲜血喷溅而出，沾了他满身都是，叶蓁蓁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珩哥哥，你疼不疼啊？这里，这里，子弹都取出来了吗？” “早就不疼了，当然取出来了，你……你别哭啊。” 陆昱珩趴在床上，听着叶蓁蓁忧郁的口气，心里也觉得闷闷的，实在不喜欢看这丫头不开心的样子，忙夸张了的开了个玩笑。 谁知道叶蓁蓁听到他的话，不但没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心疼。 手，忍不住就放到了那几个伤口上，轻轻的抚摸着。 “怎么取的啊？这些伤，又是在哪儿受的？不是早就不打仗了吗？” 据她所知，陆昱珩入伍这几年，国内并没有多少战役啊，而且就算有一些小战争，就未必涉及到北郴军区啊。 “是没打仗了，没打明面上的仗嘛。这些差不多都是出任务的时候伤的，你别问那么多，免得吓着你。” 那血淋淋的场面，他觉得小姑娘家家的听太多可不好。 “好了，你起来把衣服穿上吧，天太冷了，你背上都凉了。” 得了她的话，陆昱珩立马爬起身，将衣服拉好，再把外套套在身上，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到了床边坐下。 双手拉着叶蓁蓁的双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对面坐着，坐在床沿上，比自己略高一个头。 “不害怕吗？不觉得那些伤疤丑啊？有没有吓到？” 叶蓁蓁摇了摇头，“不怕，就是……就是有点心疼，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都觉得疼得不行了，你那些……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疼。” 心疼…… 这个词儿陆昱珩听了忍不住心里激动，双手按捺不住想把她纳入怀中。 但为了彼此着想，他还是隐忍住了。 他的小兄弟比他还要激动，他怕一会儿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傻丫头，都过去了，别怕啊。” “你还没说呢，这受了伤，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陆昱珩没想到擦个后背而已，就被叶蓁蓁拉着问了许多他不想告诉她的事情，早知道就不擦什么后背了，擦出了一堆事儿来。 就着这件事，叶蓁蓁足足拉着他聊了快两个小时，直到滕建秀怕他们待在一起时间太久传出去不好听，跑过来催促他去睡觉，她才罢了手。 而他却不知道，就因为看到了他的一身伤疤，让原本正在思考以后考大学之后去读个什么专业的叶蓁蓁有了一点点的方向。 虽然难得老天开眼，给她一个重活的机会，她不应该依着别人而活。 可那个别人如果是陆昱珩呢？ 是那个上辈子为了他苦苦等了十八年，在她床边守候了十八年的陆昱珩呢？ 他是个军人，她要嫁给他，注定就要当一名军嫂，除了随军，注定了俩人聚少离多。 聚少离多啊，现在就是这样了，难道以后在一起了还要这样？ 叶蓁蓁有些不甘心，刚才她想到了一个职业，可以让他们不用一直分开。 那就是……军医！ 或许，她以后去考个军医大，毕业之后做一名女军医，跟着他一块儿在部队里生活。 上辈子，她跟着章素雯在村子里苦了好几年，为了糊口，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净了，从来没有过什么职业一说。 再之后，考大学被付莎莎占了名额，灰心失望备受打击之下，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与程鹏结了婚，那之后就彻底成了个家庭主妇。 她没有工作过，根本不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 重生回来这一两年，她只想着要跟陆昱珩在一起，要好好的生活，要参加几年后的高考。 却从来没想过，考上了要学个什么专业，毕业了去做点什么事情。 但从目前来看，她对做买卖倒是挺适合，起码做点吃食方面的小生意没问题，但是这样的话，她不用读大学也能够做到了呀。 她还费心扒拉的去考什么试？ 可如果不考试，她又觉得不甘心！ 她想弥补前世的遗憾，而且她喜欢读书！ 想着，叶蓁蓁又有些迷茫起来。 以后到底要学什么呢？学完之后，又要去干什么呢？ 第178章 回城之谈 苦思冥想一晚上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陆昱珩起来看到叶蓁蓁的时候，忍不住惊了一下。 “你昨晚哭了？我不是跟你说早就没事了吗？你怎么还那么傻？” 说着，忍不住用滕建秀刚给煮的鸡蛋，剥了壳放到了叶蓁蓁的眼睫下面轻轻的滚动着。 叶蓁蓁猝不及防，被微微烫了一下，忙往后缩了缩。 “我没哭呀，怎……怎么了？” “早上起来没照镜子，这眼睛都黑了一圈，肿得跟水泡似的，你没瞧见？” 陆昱珩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蛋又给叶蓁蓁贴了上去。 叶蓁蓁听见他的话，忙啊的叫了一声，跑回了屋子里照镜子去了。 镜子里一照，那熊猫般的人影把自己就吓了一跳，这要是回去给章素雯和叶春华看见，肯定以为她在长平村遭老罪了。 想到这里，她急忙翻开已经收好的包袱，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脸上抹了几次，还用香粉扑了一层，脸色才勉强好看了一些。 “我昨晚想事情想得睡不着，不是哭了，没什么事。” 再出门，看着陆昱珩有些不好意思。 陆昱珩问她是不是哭了，该不会以为昨晚看了他的伤口，然后晚上就因为心疼他哭了一宿吧？ “没事就好，等会儿在车上多睡会儿吧。” 想事情，能想什么事情？ 陆昱珩抿了抿唇角，心里既高兴又心疼。 陆昱珩带了那么多东西来，滕建秀见推脱不掉，就切了一刀肉，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拉着俩人吃完之后，才让俩人上了路。 这一次，叶蓁蓁带的东西不多，也就是回家要换洗的两身衣服，滕建秀和蒋英还有杨桂凤给自己打包的一些土产。另外，还有一个不是很沉的包袱，其余的东西都陆昱珩拎着了，唯独那一样，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面。 “珩哥，翻过年我们这一批下来的知青也有资格回城了，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去竞争一下，争取回城里面去？” “你想回去了？” “谁不想回去啊，村子里虽然也不错，可到底干活太辛苦了，许多事情也不如城里面方便。可是我现在这样回城，好像也没什么好的，继续读书又不能考大学，看不到什么出路，去工作吧也没什么技能，二来也不一定有我的地方。” 别以为回城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回城之后要是没有工作没有岗位给你，那还不如在村子里待着，好歹靠着双手还能有口吃的。 不然的话，她回城过不下去，就得回老家靠着父母。 好不容易独立起来，叶蓁蓁并不想回去给叶春华和章素雯添麻烦，重要的一点是她如果回了杉树村，陆昱珩要见她一面就更不容易了。 这是个问题！ 陆昱珩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你先别急，回头我找我妈问问。你们不是还有上那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吗？我给你问问清楚再说。” 陆昱珩一提，叶蓁蓁就知道他指的是上大学是什么意思。 从六六年开始，高考就取消了，也是前年开始那些大学才开始重新招生，这也就是为什么付建斌为什么早不陷害人，晚不陷害人，偏偏选在去年的缘故了。 付建斌和叶春华还有郁锦程等人一样，同时就职于云海学院。 六六年动乱开始的时候，学院受到的抨击可谓是最严重的，学校里好多老师因为这啊那的问题，被学生们反过来打成了左派分子。 他们四个倒是运气好，没有第一时间被击垮，可能也跟他们在学院里地位不高导致的。 不管怎么说，躲过一劫就是好事儿。 后来大学开始重新招人了，但却不直接恢复高考招生，而是直接从工人，农民和当兵的人员里推荐人成为大学新生。 什么事儿，一旦扯上什么推荐，举荐，向来就没有公平公正可言。 大学死灰复燃了，学院里没有被击倒的老师们的心也活了过来。 付建斌的歪心思也跟着活动起来，眼看着学院里好多位置空了出来，他就想出了那么个馊主意来，踩着好兄弟的头与肩往上爬！ 事到如今，还真给他爬成功了！ 想起付建斌那个小人，叶蓁蓁就恨得牙痒！ 目前为止，她还是太弱了，什么也做不了。 恨了一会儿，叶蓁蓁才又回过头来，想到了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眉头皱了起来。 “珩哥，现在上大学的事儿就先别问了，不说名额极少不容易落到我身上，就算进去了，只怕也学不到什么知识，也就是空得一个大学生的名头而已。” 招生不用招考，里面的学生全是各方推荐而来，靠家庭背景的，靠裙带关系的，靠各种走后门的，学生资质参差不齐，就连老师……也都一样的好歹皆有，那样的大学，不是她矫情，实在没什么读法。 “可目前也只有这条路适合你，有个名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至于难不难，得我回去问问我妈才知道。” 陆家纵然关系网够大，但在这个形势之下，是绝对不容行差踏错一步的，他并不敢拍着胸脯给叶蓁蓁担保，这事儿一定能成。 叶蓁蓁不是天真小丫头了，她知道这事情办起来有难度。 尤其是他们这一批人里面，还有一个付莎莎在。 付建斌那人，最擅长的不就是靠关系走后门吗？到时候万一他也动了心思给付莎莎开后门，结果要是她成功了，只怕他一下子就会关注到自己的背后，陆家很容易被牵扯出来。 没办法，付建斌和叶春华太熟了。 叶家到底有多少人脉与关系，付建斌心里多少都清楚。 叶蓁蓁苦笑了一下，想当初要不是陆战云要求叶春华保密陆昱珩在他名下求学的事情，只怕连这个事儿叶春华都会忍不住告诉他。 “珩哥，你看现在这个国家形势，你觉得它正常吗？” 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谨言慎行，蓁蓁，这个形势到底如何，咱们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可这事儿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你可千万不要在人前议论明白吗？想想你那位郁伯伯，再想想老师为何回到乡下！” 第179章 分明就是骗我的 在陆昱珩心里，当然觉得这个形势是不对劲的，是病态的。 不然上辈子就不可能一语料中了后来的改变，这些叶蓁蓁都是知道的。 但是就目前而言，陆昱珩纵然心里门儿清，但嘴边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哪怕对面的人是叶蓁蓁，他也不会开口。 因为作为一个陆家子孙，他的脑子里时刻绷紧着一根弦，与他绑在一起的不仅仅是他的父母，还有一整个陆家。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说一说而已，和别人，哪怕是桂凤，我也从来不说这些的。” 看着陆昱珩紧紧抿着唇角的慎重样，叶蓁蓁忽然叹了一口气。 “好了，我不说了就是。” 她只是想好好跟他说说话，顺便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而已。 可是看着陆昱珩一脸肃穆的表情，她只能选择闭嘴。 心里却有些讪讪的，难道他还不信任她吗？ 她闭口不言，连头都转开了。 陆昱珩当然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儿了，但眼下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陆昱珩没开口，迈着步子继续走着，一路竟成了相对无言。 一直到了镇上，叶蓁蓁还是沉默着。 陆昱珩看着她眉头微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忍不住朝着她靠了两步。 “你生气了？” 叶蓁蓁怔了一下，忙摇摇头，“没啊，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生气，我就是想点儿事情。” 嘴上说着没生气，嘴角还牵起了几分笑容，可陆昱珩不瞎，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勉强。 明摆着就是生他的气了，陆昱珩不由得耸了耸肩头，无可奈何的笑了。 “还跟我嘴硬，明显就是生气了。” 说着，大步朝着车子走去，也没跟叶蓁蓁多说点什么，那模样，看的叶蓁蓁忍不住跺了跺脚。 明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还不是一句解释也没有，哼！ 口口声声说喜欢，可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跟付建斌差不多的人？ 越想，叶蓁蓁越觉得心里难受。 也不等陆昱珩来喊，抱着手里的包袱走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就往上坐。 陆昱珩见状，忙走过来，将她从车子里往下拽。 “你干什么呀？” 叶蓁蓁上的是后排座，她以为陆昱珩拉她是为了让她坐前排去，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位置。 她忙将屁股往座位上挤了挤，“我就坐后面了，后面宽敞，我一会儿好补觉。” 她挣扎着，不下车，陆昱珩怕用力太大弄疼了她，忙沉声喝了一句，“别闹！” 隐含怒气的声音让叶蓁蓁愣了一下，就趁着她愣的一秒，整个人就被陆昱珩拽下了车。下了车，刚站稳，叶蓁蓁就忍不住朝着陆昱珩发起飙来。 “既然不信我，还来接我干什么？你走！离我远点！管我做什么？” 是他先不信他的，还不许她生气了，这是什么道理？ 叶蓁蓁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憋得通红，看得陆昱珩心头一阵无奈。 手一抬，揉了揉她的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晚一点听我解释行吗？” 本以为他放缓了语气，叶蓁蓁的毛该顺了。 结果，他就看到叶蓁蓁本来红红的眼眶一下子更红了，一眼的水波随着她的呼吸晃动着，揪得陆昱珩的心都跟着紧了起来。 眼看着那眼眶已经包不住那泪水，陆昱珩连忙抬起手，粗糙的拇指从叶蓁蓁的眼角下方划过，拭去了那滴泪。 “你别哭啊，我……我不是故意惹你的，现在外面人多着呢，你……傻丫头，别让我为难好不好？” 听到陆昱珩几近告饶的口气，叶蓁蓁的心骤然一缩，仿佛回到了前世被打得半死的那天。 在她闭眼的瞬间，他疾奔而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蓁蓁，蓁蓁你别睡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蓁蓁，你睁开眼啊，你睁开眼再看看我……” 那个时候，他的语气就是这样子的，低声下气，透着浓浓的愧疚和心疼，那个时候，她多想再睁开眼看看他啊。 他是那样强硬的人啊，他是堂堂一军之长啊，就那样在她耳边呢喃低语，跟她道歉，跟她忏悔…… 想到这些，叶蓁蓁恨不得立马扑进他的怀里面，好好的哭上一场。 但她不能，如他所说，眼前不是合适的地方。 她心思百转千回，眼眶里的泪水也跟着转了又转，最后她抬起袖子，一把抹干了眼泪，重新朝着陆昱珩笑了起来。 “我们走吧，我不哭了，也不气了，是我小气了，对不起。”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准备上车。 却被陆昱珩拉住了手臂，“真不生气了？” “嗯，放心吧，我没生气，走吧，回家了。” “那先别上车，一会儿路上要走六七个小时呢，先去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再走吧。顺便买点儿零食，路上饿了你也好吃。” 说完，将她拉开两步，砰的一声合上了车门。 两个人，并肩朝着不远处的馆子走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背面不远处的一家招待所门口，施文婷和秦霜两个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俩人的背影。 “婷婷，那个女的，那个女的不是去年到咱们军区去找陆昱珩的那个人吗？” “就是她！” 时隔一年，但施文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叶蓁蓁。 秦霜眸光一闪，“我记得当时她好像说陆昱珩是她表哥来着，可这……我看着陆昱珩对她好像并不是表哥对表妹啊……” 她们俩其实也是一出来就看到叶蓁蓁和陆昱珩相对站着了，陆昱珩正在哄着叶蓁蓁别生气了。 但即便如此，施文婷也看出了不对劲来。 “什么表妹，分明就是骗我的！” 怪不得那次她去给他报信，他先是不信，后来却跑得那样快。 “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的？身上穿的土里土气，打扮得也一点不好看，长得也黑黢黢的，霜霜，你说，他到底看上她哪儿好了？” 想她施文婷，可是北郴军区文工团里身材最好，模样最俏的姑娘了，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身边那个村姑？ 第180章 姑娘你好啊 施文婷一想到陆昱珩对自己的冷淡，再想起刚才陆昱珩低着头轻声哄着叶蓁蓁的样子，就觉得无比委屈。 土里土气，长得不好看？ 秦霜听着施文婷对叶蓁蓁的批判，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虽然叶蓁蓁看起来是不如施文婷精致，可她觉得叶蓁蓁也不难看啊，皮肤黑……或许是因为在乡下干活的缘故，但也不到黑黢黢那个地步吧，顶多就是比她们成日里保养着的稍微暗一些而已。至于土气，秦霜就更不觉得了，叶蓁蓁身上的衣服款式还是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顶多就是布料不是那么好罢了。 但这一切，她只是默默在心里想罢了。 没敢嚷嚷开来，怕刺激了施文婷，她出不了气就把火往自己身上发。 “婷婷，你先别生气啊，万一真是表妹呢？或许是受了什么委屈，他当哥哥的安慰她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觉得两个人相处有些亲昵，但秦霜还是没敢笃定俩人就不是兄妹关系。 她还这样劝了劝施文婷。 施文婷却红着眼，气呼呼的看着俩人，“一个表妹而已，就这么好。要真是他喜欢的，那还得好成什么样？霜霜，你是不知道，今早上我特意穿了这新衣服去给他看，他好不容易才搭理了我一句，结果就问我这衣服哪儿买的，想去买一件送人！送谁啊，肯定是送他喜欢的那个人！或者，就是他面前那个小贱人！” “婷婷，你小点声！这些都是咱们猜测的，万一不是真的呢？” 看着施文婷忍不住气急败坏，骂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秦霜急忙伸手拉了拉施文婷的袖子，将她往招待所里面拉了拉。 “你干什么拉我啊？我要去问问他，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就是他心里那个姑娘，是的话……” 是的话，怎么办？ 施文婷也懵了。 趁着这时候，秦霜连忙拉住她往后躲了躲。 “如果是的话还好，如果不是的话，就糟了！婷婷，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万一弄错了，你跑出去质问他，他就知道咱们跟踪他了，你让他以后怎么看你？这都好几年了，陆昱珩这个人有多骄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他都被你跟踪了，他以后还会搭理你？” 秦霜一边喘着粗气劝说施文婷，一边暗暗叫苦。 早知道这位大小姐这么能闹腾，她情愿自己坐车回家了，不过就是苦点累点，多花几个车费钱。 可起码心里踏实啊。 陆昱珩虽然现在不是很了不起，但他有能力有本事是有目共睹的，不然施文婷咋可能看得上他？施旅长知道了女儿的心思，咋可能一直不管不教，任由施文婷去缠着人家，还不是看上了这个年轻人。 她跟着施文婷万一把人得罪了，人家现在耐不和施文婷，可耐得活她呀。 万一人家把火气冲她发怎么办？ 秦霜是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立马跑去抱着行李自己先走了事。 “那怎么办？就让我这一趟当白跑了？不，我不甘心……” 是与不是，她总要弄个清楚才行啊。 就这么什么都不管不问就走了，那她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怎么就白跑了？起码弄到一点儿头绪不是，至于她到底是他表妹还是心上人，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法子你忘了？” 咦？ 施文婷忽然就不闹了，瞪大眼睛看了秦霜好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 “对呀，我还能用你昨天那个法子呢。那好吧，今天我就暂时放过他们了，那咱们怎么办？我都饿了，想吃东西……” 说着，目光又朝着陆昱珩和叶蓁蓁看了过去，正好就看到叶蓁蓁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陆昱珩的碗中，那脸上，聚满了令她厌恶的笑容。 不要脸！ 她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口。 “再忍忍吧，他们吃完就该走了，绝不能让他看到咱们在这儿。” 说着，秦霜就拉着她回了招待所，等着陆昱珩和叶蓁蓁走了之后，两个人才出来去叫上了睡在车里的王叔，一块儿吃饭去了。 没过一会儿，杨桂凤和蒋英还有杨小弟也来到了镇上。 快过年了，杨桂凤听了叶蓁蓁的话，准备带着她妈和小弟去城里逛一逛去。 “凤啊，有什么想买的就在镇上买了算了，镇上供销站里也什么都有，何必进城啊，那老远的，车费钱都要不少。” 在家里杨桂凤歪缠了半天，蒋英才松了口带着儿子一块儿出了门。 可这会儿到了镇上，眼看着要上汽车了，蒋英又犹豫了。 她心疼车费钱呢！ 一个人进城车费就是两毛钱，三个人一来一回一块好几了，都能称上一斤半肉吃了。 “哎呀妈，一年就进一回城而已，没让你天天去。” 见蒋英生了退意，杨桂凤忙朝着杨小弟使了个眼色，兄妹俩生拉硬拽把蒋英给弄上了车。 “哎，我说就在镇上买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去城里浪费钱。凤啊，赶紧下车，听妈话……诶？凤啊，你快看，你快看那边！” “看什么呀不看，妈你快坐好，车子就快开了，我去给钱去！” 杨桂凤只当蒋英是要骗她，趁机溜下车，谁知道蒋英却一把拉住了她，指着窗外让她看。 “你快看啊，那件衣服……”话说一半，蒋英忽然压低了声音，朝着杨桂凤低吼道。 “那衣服不是你前几天才跟蓁蓁进城卖的吗？你快看看，我眼神不好瞅不准，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做的那件……” 听到蒋英说看到了自己卖出去的衣服，杨桂凤一下来了兴致，忙顺着她的手看了出去。 那一抹红，一入眼就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再仔细一看，那收过的腰身，那带着毛边的大兜帽，还有袖口的花边，可不正是自己做的那件吗？ “哎，妈呀，这都能碰上，真是绝了。” 杨桂凤趴在车窗边，伸长了脖子看着不远处与秦霜手挽手的施文婷，一双眼珠子都要瞪直了。 一个没忍住，她就朝着施文婷招了招手。 “姑娘，姑娘你好啊。” 第181章 杨桂凤，你疯了啊！ 施文婷正跟秦霜打车子旁边经过，忽然就听到车上一个姑娘挥着手冲着她们叫姑娘，两个人同时一愣，朝着身边看了看。 就听那姑娘笑了起来，更大声的道。 “我就是叫你呢，穿红衣服的姑娘，你那衣服……你那衣服是不是你妈妈给你买的？” 诶？ 施文婷眸子一亮，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朝着杨桂凤反问。 “你怎么知道？” 这衣服，是她妈刚给她买的，这人怎么知道的？ 杨桂凤刚想嚷嚷，忽然想起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做买卖的事儿，忙蹬蹬蹬跑下了车，走到了施文婷的面前。 “你这衣服是我做的呢，我当然知道了。你穿着真好看，当时你妈领着另外一个姑娘给你试的，说你比那个姑娘还高还瘦，我就想看看我做的衣服穿你身上什么样，没想到真看到了，真好看。” 杨桂凤一边说笑一边打量着施文婷，打心眼里觉得羡慕施文婷。 真漂亮啊，而且个子还高，身材还很苗条，皮肤也白……真是哪哪儿都比她强多了。 被人夸好看，施文婷也忍不住昂了昂下巴，面带三分笑容。 “哪里，还是你的衣服做得好，我很喜欢。” 秦霜站在一边，默默的打量了杨桂凤几眼，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姑娘，这都是你亲手做的衣服啊？怎么卖的呀？” 施文婷刚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施妈妈在百货商店给她买的，那款式，布料，一看就价格匪浅，她都没想过问价，问了她也买不起。 可没想到，居然是在眼前这个小姑娘手里买的！ 秦霜身上许多衣服都是在黑市淘的，她深知黑市里有许多物美价廉的东西，而且还不需要那么多的票据。 “她妈妈当时一次性买了两件，给的三十块钱。” 说着，杨桂凤忽然朝着俩人靠近了些，“你们也知道，这料子挺好的，都是特供布料，很难弄到的，所以价格才这么贵。我一般不做成衣卖的，那可是要被人告的，这布料也是别人送的，我舍不得穿才做成了衣服卖的……” 杨桂凤之所以下车来跟俩人说这么多，是看俩人身上穿戴虽然不算顶好，但比普通老百姓却好了很多。 加上两个人都很漂亮，穿得也比一般人精致，她想她们或许会对她的手艺有兴趣。 兴趣的确是有了，不过一听杨桂凤的话，秦霜的眼神就黯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可以自己带着布料找你做衣服，可以做得比较好看是吗？” 杨桂凤弯了弯眉毛，点了点头。 “对呀，姑娘，你要不要买点儿料子，我给你做一身？” 秦霜很想点头，自己买布的话，可能比直接买成衣还便宜些，她也有一些布票没用。 可是一想到她们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那心思一下子就熄灭了。 “算了，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做起来也不方便。” 秦霜摆了摆手，挽着施文婷的手就要走。 “诶，别急着走啊，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要紧，我可以做好了给你送去嘛。你们是哪儿的？或者有机会，我可以到你们那边去逛逛……” “杨桂凤，你疯了啊！村子里的衣服还不够你补的，你想跑哪儿去啊？” 见杨桂凤跟人聊上了半天不上车，司机都开始催了，蒋英连忙拉着杨小弟下了车，就听见杨桂凤居然要跑去外地给人做衣服，气得蒋英一嗓子吼了出来。 杨桂凤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捂住了蒋英的嘴。 “妈，你喊什么呀！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不过是想靠着双手挣几个零花，有什么错啊？哎哟姑娘，我要进城了，车子要开了，你们赶紧给我留个地址和名字，我得了空去找你们啊。” 施文婷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 秦霜想了一会儿，一把拉过了杨桂凤轻声交代了几句。 而后就看着杨桂凤被她妈拽上了车，走了。 被灰尘糊的看不出本色的小汽车油门一轰，晃晃悠悠的朝着马路上就开走了，走过之后的路上，溅起浓浓一阵灰尘。 施文婷和秦霜两个赶紧小跑几步，生怕吃了太多灰。 * 车子一路疾驰，叶蓁蓁在车子里睡得天昏地暗，临睡前，嘱咐了陆昱珩在回家之前载她去一趟县城，她要去给家里置办点年货。 再睁眼，明媚的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唔，到临远了？这么快吗？” 叶蓁蓁皱着眉头眯着眼，大大的抻了一个懒腰，朝着陆昱珩看了过去。 陆昱珩没说话，将车停好拔掉了车钥匙，转身下了车，绕到了叶蓁蓁这一侧，拉开了车门。 “没到临远，到云海市了。不是要买东西吗？市里的东西比县城里多还便宜，上这儿买吧。” 叶蓁蓁听了，忍不住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芒，睁大了眼，看向了车外熟悉的场景。 “百货大楼啊，我都好久没来这里逛过了。” 叶蓁蓁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三层高的楼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叶春华没辞职那会儿，她隔三差五就会跟着章素雯，揣着叶春华单位里发放的票据，到这里来逛一逛。 这一晃眼，差不多两年就过去了，她也差不多快两年没来过这里了。 “一点没变，跟我们走的时候一个样！” “是啊，走吧，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想买的自然很多，女人仿佛有爱购物的天性，即便再节俭的人，进了商场里，也总是忍不住买买买。 更何况叶蓁蓁今年挣了不少，家里又添了个宝贝疙瘩，她更是大方了。 给章素雯和顾清碧的麦乳精，叶春华的烟酒，小弟弟还小，衣服鞋子她抽空跟着杨桂凤没少做，倒是不用买了。看了一圈，没什么适合买给小孩子的，最后挑了两罐奶粉…… 钱，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好在还换回来不少东西，才让她的肉没那么疼。 “这钱可真不经花啊，不能再买了，不然回去之后我妈和我奶都要念我了。” 第182章 一件衣服 望着后座放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叶蓁蓁格外的满足。 虽然荷包空了不少，但这些东西带回去，不仅仅能够让叶春华俩口子高兴，还能让全家人都跟着乐呵乐呵，大家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 陆昱珩一路看着叶蓁蓁精打细算给家里每个人带着礼物，不管轻重，只要是家里的人都有份，这份心意，让他动容。 他们陆家在云海市是出了名的好家风，一家人从来都是和和睦睦，极少有闹出不合的时候。但他扪心自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像叶蓁蓁这样，不过回家一次，就想着照顾到家里每个人的心情。 他有些期待，将来她嫁入陆家之后，是不是还会像对待她的家人一样，对待他的家人。 “珩哥，你怎么了？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安置好自己的东西，叶蓁蓁便朝着陆昱珩催了一句开车，谁知道陆昱珩居然没反应，她抬起头一看，才发现他正把着方向盘转着头望着自己，唇角带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笑容。 被叶蓁蓁推了推肩头，他才回过神来。 想了一下，朝着叶蓁蓁咧嘴一笑。 “看你好看啊，像天鹅一样。” 他想，如果他是一只癞蛤蟆的话，那叶蓁蓁才是他想一口吃掉的那块天鹅肉！ “什么天鹅，丑小鸭还差不多。东西都买好了，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陆昱珩颔了颔首，转过头正准备开车，忽然又一脚把刹车踩了回去。 “喂，你又干什么呀？” “下来！忘了一个东西没买！” 差点忘了，施文婷那天穿那件衣服确实挺好看的，他真想给他家小姑娘也买一件的。 叶蓁蓁再次被他拖着进了大楼，整个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要买什么，只被陆昱珩扯着袖子到处走。 “你到底要买什么，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也好啊。” 她问了好几次，陆昱珩见还找不到那件衣服同款的，便忍不住朝着叶蓁蓁吐了两个字。 “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 叶蓁蓁懵了一下，“什么衣服？你穿的还是谁穿的？黑的还是灰的？” “红色的。” 这年代，衣服普遍都是黑灰青绿，极少有其他颜色的衣服卖。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人们普遍糊口都难，谁有空在衣着上面花大价钱大心思。 所以红色二字，足够叶蓁蓁当成目标帮着他找。 可是找了半天，整个百货大楼里，拢共也就三件红衣服，其中两件是用来结婚穿的那种红礼服。 “都不是？你到底要买啥样的？实在不行，你说出来给谁穿，买点布回去找个人做吧。” 陆昱珩摇了摇头，双手叉腰有些失落。 “算了，看来这儿没有卖的。” “很重要吗？重要的话，扯点布，我现在针线比以前好多了，我可以帮你做的。” 陆昱珩还是摇头，“不是，我是看到施文婷穿了一件挺漂亮的红色棉袄，想着你穿了应该能好看，想给你也买一件来着。” 说着，他忍不住人摊了摊手，“可是找不到，我也没法子了。要不我给你扯点布料，你自己看着做吧？” 说着，拉着叶蓁蓁就要去扯布料。 原来是给自己买，叶蓁蓁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不用买了，我有衣服穿。”说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看，这就是回家之前桂凤刚给我做的一件新棉袄，还有大兜帽呢，你看，戴上这帽子，外面刮大风也不怕冷了，好看吗？” 叶蓁蓁双手一伸，拉起了整齐堆在颈后的帽子，双手微微拢着帽子兜住了自己的整个脑袋，帽边上的一圈狐狸毛，扫得鼻头微微发痒，她忍不住咧开了嘴角，朝着陆昱珩笑了起来。 陆昱珩却一把扯住了她的手，将她转了圈打量了一番。 “这……这衣服款式怎么跟施文婷那件那么像啊？” 诶？ “珩哥，我这可是绿色的，而且是桂凤亲手做的，款式花样也是我亲笔画的，怎么可能和施文婷的一样？” 施文婷那种千金小姐，穿的衣服只怕都是请人上门订做的。 可不管上门订做还是拿到外面请人做，亦或是买成衣，她的图纸都是结合了后世的一些理念和设计，不可能有人在这时候做得出来呀。 陆昱珩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确定了。 “我对这些不大了解，反正乍一看挺像的，或许是比较相近吧。算了，你这件衣服也挺好看的，或许只是颜色不如她的大红那么扎眼吧。既然你觉得不需要，那就先不买吧。” 听他说不买，叶蓁蓁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我让你不买就不买啊，这诚意也太浅了。” 陆昱珩朝着她挑了挑眉，“就不给你买，你能怎样？赶紧的，不是想早点回家吗？赶紧走吧。” 他这么一催，叶蓁蓁忙收起了戏谑，跟着他一块儿走了。 与去年一样，陆昱珩趁着放假的工夫在叶家赖了两天才走。 临走的时候，叶蓁蓁才把那个她一路上抱得紧紧的包袱递给了他，让他带回家再拆来看。 陆昱珩见她神秘兮兮的，但笑不语，却遵着她的意思，带着包袱赶回了云海市家里。 “可算回来了，你这还没娶媳妇呢，人就已经快要成别人家的了，把我和你爸放哪儿了这是？” 看着比预期迟了两天进门的儿子，正在包饺子的盛宝芸忍不住咧着唇角打趣起儿子来。 旁边陆战云也撸了袖子，正帮着盛宝芸擀面皮。 见到儿子，连忙挥了挥胳膊，“回来了，赶紧去洗手过来帮你妈擀面皮，也不在家吃几天，都不知道包了这么多饺子干什么，我这胳膊都酸了。” 盛宝芸一听，忙用沾满了面粉的素手在陆战云脸上摸了一把。 “瞧你这样！在部队里操练的时候那么辛苦也没见你嚷嚷，倒是给我擀几张面皮要把你累咋样了。不想擀就别擀了，有本事晚上别跟我一屋……” 盛宝芸俩口子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领导架子，谁能想到俩口子在家里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第183章 嫌我老是不？ “哎，你这是干什么呀，动嘴就动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陆战云不小心被盛宝芸敷了一脸面粉，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起来，那一笑，跟平日里严肃端正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他笑了，盛宝芸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不是看你年纪大了，脸上又黑又糙，给你抹点粉遮一遮脸上的褶子嘛。” 年纪大这个问题，从自己的爱人嘴里说出来这件事，似乎永远是男人的忌讳。 陆战云一听盛宝芸嘴里吐出来这么句话，顿时黑了脸，高大伟岸的身躯忙朝着盛宝芸逼了过去。 “宝宝，你刚才说什么了？嗯？我年纪大了，你嫌弃了？” 盛宝芸自知惹了祸，连忙将视线投向了儿子，嘴里支支吾吾。 “云哥，云哥，儿子，儿子回来了……” 那意思，就是让陆战云顾及点儿子还在，不要收拾她。 陆战云闻言，身躯没动，只脑袋转了半圈，望向了门口换鞋的陆昱珩。 陆昱珩耳聪目明的，自然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动静，忙举起手朝着陆战云挥了挥。 “爸，妈，开了一天车累死我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洗个澡，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不顾盛宝芸的殷切求救，左手拎着自己的心里，右手抱着叶蓁蓁给的包袱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知情识趣的好儿子，陆战云回过头，忍不住朝着盛宝芸挑了挑眉。 “嫌我老是不？” 说着，也不顾手上全是面粉，直接一把卡住了盛宝芸的腰肢儿，将她轻轻一提，就提到了桌面上坐着，吓得盛宝芸忍不住失声尖叫。 “别……我开玩笑的，云哥，我开玩笑……” 话没说完，就被陆战云一把堵住了红唇，所有的话，全给他吞进了肚子里。 儿子还在家啊，这个认知让盛宝芸一边挣扎，一边羞红了脸蛋。 却不知她的脸蛋越是红，越是让陆战云意动。 虽然儿子已经二十好几了，他们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壮年啊。 而且，盛宝芸年轻时候也是文工团的一朵娇花，这么多年来虽然已经不参与表演，但家里却是有一间专门的房间给她练习舞蹈保持形体的。 他嘴上说着让她别那么累，身材走样就走样，他不嫌弃。 但其实，看着她风韵犹存的美丽模样，带给自己那些销魂蚀骨的滋味儿，他就很喜欢，就好像自己也还很年轻一样。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儿子回来了，他不可能像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么闹，也就是抱着她亲一亲，就将人放开了。 被他重新放开的盛宝芸呼吸有些不稳，腿也有些软，忍不住抬头嗔了他一眼。 “你要疯了，儿子还在，就这么闹我，还让不让我活了？” “你再这样看我，我怕是真要疯了。好了好了，不闹了，赶紧包饺子吧，昱珩肯定是饿了。” 盛宝芸抬头，看了看儿子的房门。 “从部队回来，第一眼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咱们，小没良心的东西。” “就是，没良心，好宝宝，我有良心不就行了，我绝对不会像他一样。” 关在门内的陆昱珩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自己老爹老娘嫌弃了一通。 此时的他走进门，行李随意的朝着地上一扔，手里抱着那个黑色包袱径自坐到了床沿上，将包袱打了开来。 里面，赫然装着一件黑色大衣。 指尖微挑，将大衣拎了起来，赫然发现那大衣竟与自己身上的军大衣差不多长度，但却比军大衣轻巧许多。 他忙将衣服丢在床边，站起身来脱掉了军大衣，将那件黑色的大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为何，格外合身，好像量身定做一般。 他是男娃，屋子里自然不会有穿衣镜，只有一面照脸的小镜子，看不到衣服上身的效果。 他思忖着，也不知道他爸妈在外面有没有胡闹…… 但他还是没有出去，而是将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用粗糙的大掌轻轻的抚摸着密密实实的针脚，好似抚摸着叶蓁蓁的脸蛋一样。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叶蓁蓁亲手给他缝的了。 不然的话，这一路她不会什么东西都无所谓的态度，偏偏把这个东西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 这么一想，陆昱珩竟然有一种自己本人被叶蓁蓁抱了一路的感觉，心里一阵阵暖流划过…… 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了，之前她也给他邮寄过两件中山装，两双鞋子，但那时候她说的是自己针线不好，只有布料是她亲手挑选，款式是她自己设计，由杨桂凤代劳的。 现在这一件，应该是完完全全她自己动手的。 他的小姑娘，就是如此可人疼啊。 头一歪，忽而用力在肩头上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衣服上还有一股隐隐的香气。 不是味道馥郁的那种香味，是那种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很喜欢。 这衣服，做得甚合他意啊！ 以至于盛宝芸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就穿着那件衣服走了出去。 家里的男人不是曾在军中，就是正在军中，就连她自己，一般冬天都是一身军绿色的大衣，保暖又舒适，这些年盛宝芸的眼里就没出现过别的什么颜色。 乍一看陆昱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盛宝芸的瞳孔都忍不住缩了一下。 “呀，昱珩，你这衣服哪儿做的？款式还挺好看的，显得你更高了。” 那宽肩窄腰，勾勒的更明显了。 盛宝芸一边打量着陆昱珩，一边心里暗暗得意。 啧啧，我生的儿子就是不一般，这走出去也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怎么样？妈，好看不？” 盛宝芸点点头，“好看，你在哪儿做的？要是不远，我也去买点儿布料，给你爸做一套去！” 陆战云虽然四十好几了，但身材却没有怎么走样，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风采，一张脸除了多了一些褶皱以外，依旧帅气逼人。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坚持锻炼保持好身材的缘故了，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她却不敢冒险。 “我爸？妈，你现在居然脑子里还想着我爸，看来这衣服也不是很好看啊。” 陆昱珩嘴上那么说着，嘴角却暗暗勾起。 第184章 你着什么急啊？ 他妈跟他爸感情特别好，她这会儿想着他爸，就说明这衣服越是好看。 知子莫若母，见他唇角微微的弧度，盛宝芸忙瞪了他一眼，踮起脚尖戳了戳他的脑门。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开窍了哈！以前回家一声不吭，现在都学会打趣你老娘了！快点说，这衣服哪儿做的，真好看，我要去给你爸做一件去！” “妈你别费心思了，人家不是专门做衣服的。” 说着，陆昱珩的嘴角就荡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作为过来人的陆战云端着两盘热腾腾的饺子从厨房走出来，恰好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脸。 忙朝着自家媳妇招呼起来。 “宝宝啊，你别忙了，他那衣服那是在外面做的，你看他笑成那样，分明就是叶家那小丫头给他做的，他穿衣服跟咱俩显摆呢。” 盛宝芸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拍在了陆昱珩的屁股上。 “好你个臭小子，连你妈也拿来开涮了是不？走走走，老娘包的饺子，不分你吃了！” 陆昱珩嘿嘿笑着，回过头一把搂住了盛宝芸的肩膀。 “儿子哪有，就是想让你看看，你未来儿媳妇的手艺怎么样，你不是说过当初嫁我爸的时候，我奶奶也考究你的针线手艺呢吗？你瞧瞧蓁蓁这手艺，能不能过关了？” 与盛宝芸夫妻的开明不同，陆战云的母亲，也就是陆家现在的老太太当初挑选儿媳妇可严苛着呢。 当初陆战云和盛宝芸是在军中相识，自由恋爱的，老太太一直不是很满意盛宝芸。 老太太属意的儿媳妇，是像陆家大伯母也就是陆景桓的母亲那种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结婚之后在家相夫教子系列的。偏偏盛宝芸不是，不仅仅只会跳舞唱歌，而且还十分有野心，没结婚呐，老太太问起婚后打算，她直接就说要留在军中…… 为此，陆战云和她自个儿都没少吃苦头。 不过还在俩人情比金坚，最后还是战胜了老太太的各种刁难，走到了一起。 想起自己过去的遭遇，盛宝芸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挑了挑眉，摸了摸儿子身上那件大衣的针脚。 “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比你妈我强多了。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昱珩，你该知道妈的底线。” 于她而言，儿媳妇会不会缝缝补补，会不会洗衣做饭，并不是主要的。 她在意的，是那个人能不能带给陆昱珩幸福，能不能让陆昱珩过得自在舒坦。 当然，这些也不是陆昱珩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她自有一些衡量的标准。 “我知道，不过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嘛，做衣服可辛苦呢。” “行了啊，知道你宝贝她。对了，你又送她回家了吧，她妈妈还好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还有那小孩，长得好不好啊？” 说起叶蓁蓁，盛宝芸不由想起了章素雯来。 快四十了，还想着再生一个孩子，那勇气真是了不起。 “师娘身体很好，还让我给你道声谢谢呢，当初要不是您慷慨大方先垫付了医药费，他们母子俩可就危险了。妈，我也替蓁蓁谢谢你啦。” 盛宝芸摆了摆手，拉着陆昱珩坐到了餐桌上，收起了玩笑的心态，端着一脸正经。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陆昱珩忙点头，“知道，你都是心疼我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妈，有个事你跟我爸帮我参考一下呗……” 接着，陆昱珩也正经起来，把自己想让叶蓁蓁争取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情跟陆战云夫妻说了，顺便还说了叶蓁蓁并不想去读那个大学，觉得那个毕业证含金量太低的事情一并也说了。 说完之后，一家人齐齐沉默下来。 尤其是陆战云和盛宝芸，两个人明显是在认真替叶蓁蓁考虑思量。 “你要真想她出来，倒不是不可以弄到个把名额，只是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虽然咱们家这条件她能去混个文凭也能给她安排个好工作，但你爷爷一直什么心思你也知道。” 陆老爷子虽然明面上没说过什么，但心里一直都认为现在这形势有些过了，迟早有一天还得变回去。 本来，这念大学是个好事儿，但就因为取消了高考，改为从工农兵里面举荐人上大学后，那走关系拉裙带关系的人就多了，有些字也不识几个，有些品行明显有问题，还有些…… 这么一来，学生们的水平参差不齐，连带着那张文凭的水分都大了。 如果形势一直这样，那还没什么。 但一旦形势变好了，这张文凭以后少不得要从被人羡慕变成被人鄙夷…… “我觉得也是，瞅瞅现在外面那些大学生，成天静下心来读书的有几个？全都……” 话说一半，盛宝芸忽然抿住了唇，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大学生，好多都去参加运动了，成天忙着批斗这个批斗那个，哪还有心思好好学习。 有是有，但凤毛麟角，迟早还要被那些草包带累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形势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让蓁蓁一直在乡下待着？” 陆昱珩当然也明白父母所说的道理，可他也怕时间太久了，磨掉了叶蓁蓁的斗志。 还有就是，叶蓁蓁虽然还小，可他年纪不小了，回来之前，陆景桓跟他说了，今年爷爷奶奶让他们一家三口都回本家过年去，到时候他和陆景桓少不得要被拎出来催婚！ “她今年才十七岁吧？你着什么急啊？她自己都没叫苦，就先在乡下待两年呗，到时候如果还是这样，再把她弄出来也不晚啊。” 现在大学不过三年，就算等叶蓁蓁十八九岁再把人弄出来，也不过等个两三年就结婚，刚刚好。 盛宝芸想着，不由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就是你要受点儿委屈了儿子，可既然你喜欢人家，就不能马马虎虎对人家，你说呢？” 陆景桓从十几岁起就被老太太和她大嫂催婚了，一直催到了现在，陆景桓都快给那两个人整出恐婚症来了。 每每看到陆景桓那孩子，盛宝芸就压下了自己想要催一催儿子的念头。 第185章 让你跟老子作对！ 当妈的，眼睁睁看着别人家的儿子到了二十左右就开始忙于婚事，有些不过二十就生了孙子来抱，都忍不住着急吧。 或许这是当妈的通病？ 她也曾着急过的。 不知道儿子心思的时候，她也旁敲侧击的敲打过，总喜欢在他耳边念叨谁谁谁家的小儿子都结婚了，谁谁谁家儿媳妇又添了给小子，闺女。 那时候陆昱珩总是无动于衷的，她隐隐有些着急，她的傻儿子哪窍都开了，该不会就差男女感情这窍没开吧？ 后来她说的多了，陆昱珩开始有反应了。 不过不是顺从，而是拒绝。 “妈，我现在什么也没有，靠什么给人家幸福？你别忙了，没有个二十五六岁，我是不会考虑结婚的。” 嗯…… 当时他就是这么搪塞自己的，而后她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他自己有打算就好，她是怕他对这回事完全没有想法才那么着急。 现在看来，呵，没开窍？ 他开窍开得早着呢，他十八岁的时候离开叶家，那会儿人家小姑娘才多大？ 这也是盛宝芸一点没有瞧不上叶蓁蓁的缘故。 如果陆昱珩离开叶家时，叶蓁蓁已经有个十六七岁了，她估计就会怀疑是不是叶家为了攀附陆家，故意让十六七岁的女儿勾引自家儿子。 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再怎么精明也做不到的。 只是她也有些诧异，自己儿子看着并不是那种热衷于感情的人呐，从小到大，身边萦绕的漂亮小姑娘不知道多少，照理来说挑选对象的眼光应该十分高才是，结果居然就看上了他老师家的黄毛小丫头…… 上次在医院见了一面，她对叶蓁蓁的印象还不错。 “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放心啊。” 瞧着盛宝芸一脸担忧的样子，陆昱珩忍不住想发笑。 他就知道，蓁蓁那性格的女孩子，他妈一定会喜欢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而且他妈只见过长大的蓁蓁一面而已，就这么护着了，她却不知，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啊，她都舍不得她吃亏了，他难道舍得？ 见他一脸自信飞扬的表情，盛宝芸忍不住嗤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老师怕是还不知道你们俩的心思吧，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你下次去，他跟你师娘都得拿扫把赶你出来，那么老早就开始惦记人家闺女了，要是我，我可忍不了，扫把赶人都是轻的。” 这个嘛，还真的是。 陆昱珩嘿嘿一笑，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当然不能说。” “这事儿你就先别考虑了，先回屋好好躺着想想，明儿回了老家之后，怎么应付你奶奶吧。” 瞅准时机，一直默默吃着饺子的陆战云拿起纸巾蹭了蹭自己嘴角，朝着自己亲儿子捅了一刀。 陆昱珩立马哀怨的一个眼神飘了过去。 “爸，我能不回去吗？” 他奶奶哪儿都好，就是这喜欢给儿孙辈挑儿媳妇的毛病，真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了。 陆战云面无表情的牵了牵嘴角，“不能！” “爸，我回去我奶肯定要介绍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给我认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去……” 陆昱珩说着，一脸委屈的瞪着陆战云。 “别那样看着我，你回去了你受委屈，你不回去，你妈受委屈，你觉得你有你妈重要吗？” 陆战云和盛宝芸结婚之后，就生了陆昱珩一个孩子，这倒不是因为盛宝芸生产之时有什么危险，就是陆战云自己不想要孩子，觉得孩子多了耽误他跟盛宝芸不说，盛宝芸怀着孩子的时候也辛苦。 以至于现在陆老太太对盛宝芸颇有微词，每次看到盛宝芸都不太给好脸色，但老太太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足盛宝芸面子的。 这也是陆家至今和谐的原因了。 但过大年嘛，都是自己一家人在。 陆昱珩在跟前，陆老太太看在宝贝孙子的面上不会为难盛宝芸，要是陆昱珩不在，盛宝芸的日子就难过了。 其实对这些，盛宝芸都无所谓的，更何况如果老太太真的发难，陆战云会主动吸收她的火力。 但陆战云就是舍不得她受一个指甲盖的委屈…… 那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爸，你真是我亲爸！我就闹不懂了，你们当初干什么不多要一个孩子，像大伯三叔家里，多好啊。” 陆战云不言，只冷冷哼了一声。 “要多生你到时候自己生呗，老子的事情你管不着。吃完了吧？吃完了赶紧滚回屋去，别碍着我跟你妈的眼……” 陆昱珩见陆战云一脸十分不待见的模样，拉自己回去受苦还对自己这么凶残，嘴角微翘，一把勾住了盛宝芸的肩头。 “多久不见我妈了，我有话要跟我妈说，爸，你自个儿把碗洗了吧。” 说完，拉着盛宝芸就去了沙发边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 气得背后围着围腰洗碗的陆战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臭小子！ 让你跟老子作对！ 就冲你干这不孝的事儿，你就活该被你奶奶聒噪！ * “咯咯咯……”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阳光明媚的初一早上，鞭炮声夹杂着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响彻了叶家的院子，穿着厚厚棉袄的叶蓁蓁怀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正站在自家堂屋门口，看着叶春华点燃了新年的第一串鞭炮。 本以为怀中的弟弟会被鞭炮声吓到，她忙用手捂住他的双耳。 谁知道鞭炮点起来之后，原本乖巧的小家伙忽然用手推开了她堵在他耳朵上的手，望着那还未散尽的迷雾里炸开的点点火光，咧开嘴咯咯咯就笑了起来。 一边笑，口水一边顺着嘴角流到了他新穿的衣服上。 再多，就滑到了叶蓁蓁的棉袄上。 叶蓁蓁忙一手托着他，一手掏出了自己的花手绢。 “二娃你可真邋遢啊，你这可是新衣服啊，还没穿上两个钟头呢……” 回答她的，是她托着小家伙屁股的那只手感受到的一阵震动，紧跟着，一股暖流侵入手心，让叶蓁蓁整个人都僵在了堂屋门口。 “啊……叶二娃，我要打你屁股！” 第186章 叶二娃送黄金 当手心里一片温热的触感袭来时，叶蓁蓁只以为叶二娃是尿了。 她忽地双手卡住了叶二娃的腋下，紧张兮兮的朝着在灶房里忙活的章素雯和顾清碧嚷嚷起来。 “妈，奶，你们快来，二娃尿了！二娃尿我身上了！” 那刺耳的叫声，闹得整个叶家的院子里都跟着热闹起来，就连吴大美和沈翠枝也一块儿凑了过来。 本来只是听到叶蓁蓁在尖叫，结果一走出来，就听到叶蓁蓁后半截话，忙不忍住噗嗤笑开了。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原来是二娃尿了，不过是撒个尿而已，蓁蓁你这叫得也太夸张了吧。赶紧坐下，把你弟弟屁股上的湿尿布解开啊。” 叶蓁蓁闻言，忍不住尴尬的红了红脸，忙一边找椅子坐下，一边暗暗在心头发窘。 虽然她活了两辈子，但是她都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啊，小孩子骨头又没有发育好，软趴趴的一团儿，她这还是抱了几天熟悉一些了，刚回来那两天，她看着弟弟可爱的一团，好想抱抱亲亲，可是每次抱在怀里就怕他掉了一样，浑身僵硬。 也亏得顾清碧耐心好，教了她一次又一次，她这才好多了。 但尿在她身上，这也是第一次，她不免有些太紧张了。 紧张之余，又忍不住失落。 虽然对程鹏没有多少感情，可当初她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是满怀期待的。 她还曾想过，等孩子出生了，她一定要当一个好妈妈，结果，老天爷没给她机会。 付莎莎的设计，程鹏的狠心，夺走了她的孩子，也夺走了她半条命，剩下一口气，吊着她在病床上一趟就是十八年，十八年间她不能动不能言，甚至睁不开眼看一眼守在床边的陆昱珩。 “……蓁蓁？蓁蓁？”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忽然陷入了沉思，连两个伯母什么时候到了身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章素雯和顾清碧已经过来了。 “你这孩子，二娃都尿了，你把他横在你腿上做什么？快把尿布揭开，看看你裤子被他浸湿没？” 几个人看叶蓁蓁手生的模样，恨不得亲自上手帮忙。 可巧的是，一个个刚才都在灶房里忙着包饺子，手上不是裹满了面粉就是沾满了油腥。 叶蓁蓁看了看几个人的手，无奈，只得学着章素雯给他换尿布的样子，将他翻了个身趴在自己的腿上，一把扯开了屁股上的蓝白格子尿布。 一股略带着酸气的臭味儿立马扑面而来，叶蓁蓁猝不及防，转身打了个干呕。 “呕……” 几个人被她的反应吓得一愣，随即全都笑了起来。 “蓁蓁今年这是要走大运啊，你弟弟大初一的就给你送黄金了。” “就是，看来咱们蓁蓁今年又要发财了。” 叶蓁蓁却哭丧一张脸，憋着嘴看着章素雯。 “妈……” 章素雯赶忙收了笑容，“等会儿，我……我去洗把手来，你小心点儿，别让他乱动。” 小孩子趴着不舒服，没一会儿就会挣扎，章素雯刚提醒完却已经晚了。 叶二娃本来挺老实趴着的，因为乖乖趴着没一会儿就能弄好，可没想到今天他趴了一会儿不但没好，屁股上还凉飕飕的，他不舒服了，很快挣扎起来。 叶蓁蓁听到章素雯的话刚想压着他，他就挣扎开了。 两条腿一蹭一蹭的，他的黄金就不小心蹭到了叶蓁蓁的裤子上，弄得叶蓁蓁几欲崩溃。 “叶二娃，你别动了！” “我的衣服啊，我刚穿的衣服啊！” 听着她的哀嚎，吴大美和沈翠枝只觉得乐呵，“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可稳重了，都不像个小姑娘样，这下被二娃一整，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嘛，哈哈，爱干净，受不了脏。” “可不是，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咱们家蓁蓁才十几岁而已，可是看着却比她的嫂子们还要稳重。” 尤其是章素雯难产那一回，听叶春生和叶春辉回来说，她在医院里虽然很紧张，但事后帮着叶春华料理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比大人还要大人，她们都忍不住唏嘘。 家里的儿子们都大了，那媳妇生孩子的时候还全都是自己的事儿，一个个半点用不起，见着点血就跟着吼得人头疼。 哪像蓁蓁，这么懂事！ 这读过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好了，多大点事儿值得这么多人围着，你们俩锅里煮着东西没，赶紧回去看看吧。蓁蓁，押着你弟弟，你妈一会儿就来了，衣服脏了洗洗就是，别吼了呀。” 顾清碧看着这一摊子事，不过是个小孩子拉了一泡黄金而已，一家人都围了起来，忙挥了挥手把人撵走了，自己也举着双手，回灶房继续忙活了。 很快，章素雯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另外一张干爽的尿片，搬了把椅子坐在叶蓁蓁跟前，将儿子接了过去。 “不是你说生个弟弟好的，这才给你衣服上面沾了一点儿你就受不了了？那他还天天尿我一身呢，这大冬天的，你爸和你奶还得常常给他洗粑粑片呢。” 这个年代，尿不湿是不存在的。 小孩子的尿片，就是把家里用得特别汤的床单洗干净，用开水烫过之后，撕成适当的布片折叠起来，就算是尿片了。别看这样的尿片又旧又不值钱，比后世出来的尿不湿等物对孩子皮肤好多了。 就是有一点，湿了就得换，换了还得洗，洗得还得烘干。 小孩子全靠奶水过日子，奶水奶水，跟水差不多。 喝了个饱，尿就多，尿两泡又饿了，饿了又喝，喝了有尿，周而复始，尿片少了都轮不过来，只能烧了炭火用竹子编成个半圆形的架子，专门用来烘小孩子的尿片。 叶蓁蓁的衣服也被章素雯脱了下来，把脏处洗了，放在架子上一块儿烘。 “倒不是受不了，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尿我一身，还拉了那么多……这可是初一啊，他就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想起刚刚猝不及防闻到那阵味道，叶蓁蓁就觉得一言难尽。 第187章 郁菡母女 叶蓁蓁觉得叶二娃干了一件坏事，偏生家里人一口一个黄金的叫着他那泡粑粑，叶蓁蓁更觉得尴尬，吃了早饭干脆跑了出门，跟着大伯二伯家的哥哥们上山上坟去了。 上完坟，便出门去给村子里的人拜年。 村子里的小娃娃们早就到叶家来了一趟了，顾清碧准备了许多零嘴儿，孩子们嘴巴甜，有礼貌，老人家看了就把零嘴儿往他们手里塞，一个个得了零嘴儿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往下一家去。 叶蓁蓁去拜年，当然不是这样的。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出门自然是跟差不多同龄的姑娘们一起，到村子里一些略有亲戚关系或者与家里交好的人家家里坐坐看看，跟老人们说句吉祥话就可以了。 叶蓁蓁是村子里为数不多出了远门又逢年过节回来的姑娘，喜欢新鲜的小姑娘们都喜欢来找她。 她推脱不掉，跟着人足足走了半个村，才终于找了个空隙，跟众人分了开来。 回家，装上一些零食，一路慢慢悠悠朝着郁家走着。 因为郁锦程的关系，郁菡母女一直不太受乡亲们待见，这种大吉大利的日子，人家或许都以碰上来人为霉。所以母女俩不但没有出门闲逛，就连上坟，都比人家早很多，就怕晚了大家都出门，在路上碰到了别人，惹得别人不高兴，对她们冷鼻子冷眼。 叶蓁蓁到来的时候，母女俩正办了椅子坐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 郁菡捧了一本书在看，宋瑞香则拿着鞋底用顶针用力的顶着扎了一半的绣花针。 “伯母，菡菡姐，忙着呢？” 郁菡抬起头，看到叶蓁蓁立马就裂开嘴笑了起来。 “你来了啊？快，快过来坐。” 郁菡说着站起了身，转身就进屋又给叶蓁蓁搬了一把椅子。 叶蓁蓁将椅子安在了她身边，拉着她一块儿坐了下来。 “看什么书呢？”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你怎么有空过来了？难得回来，你不用在家带你弟弟？” 提起叶二娃，叶蓁蓁少不了抱怨一下早上的事情，都得郁菡母女都跟着发笑。 “这是家里买的瓜子儿，也不知道你们买了没，我提了点儿过来，伯母你也歇一歇，跟我们嗑会儿瓜子聊聊天吧。” 因为这半年来和郁菡通信，叶蓁蓁已经知道她的事情虽然有过两次波折，但现在已经渐渐顺手，虽然没挣上太多钱，但也没像以前那么窘迫了，她就没有再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就连过年的东西，她也没有送了。 回来这么多天，也一直没抽出空来看看，这会儿见到郁菡本人，她的心跟着放了放。 之前两次回来，郁菡的下巴是一次比一次尖细，眼窝也深陷着。 这次回来就不一样了，郁菡的下巴稍微圆了一点点，眼窝周围的青黑也浅了，可见信上的内容没有假，日子真的比以前好过了。 “家里就我和我妈，没买多少呢。妈，歇会儿吧，蓁蓁可是个有福运的，吃了她的东西，咱们也沾沾二娃子的喜气。” 说着，抓了一把瓜子给宋瑞香，倒是不见了从前的拘束。 话里，居然还知道打趣叶蓁蓁了。 叶蓁蓁听了，忙作势在她腰上掐了两把。 “好你个郁菡啊，我好心来看你，你居然拿我开玩笑，看我不收拾你。” “多好的事儿啊，我就是想有个弟弟还没有呢，你们家二娃多贴心啊，黄金这么好的东西，就想着你这个姐姐了。” “得了啊，你别跟我提黄金俩字了，免得我以后看到真黄金都觉得反胃就完了。” 说着，两个人又嘻嘻哈哈一阵笑。 见她俩笑着，宋瑞香忍不住咧了咧嘴，趁着她们俩高兴，偷偷的溜进了屋内。 往年叶蓁蓁过来，她们连口吃的都给不起，给了叶蓁蓁都不忍心吃。 难得叶蓁蓁一直亲近她们，亲近菡菡，今年手头稍微宽裕了一些，宋瑞香想着，给郁菡和叶蓁蓁做几个汤圆吃吃。 大过年的日子，菡菡只得自己一个人陪着怪孤单的，多留叶蓁蓁一会儿，菡菡也高兴一些。 俩人闹了一会儿，就见灶房燃起了炊烟。 “伯母忙什么去了？我刚吃过东西，一点不饿，你让她别忙呀。” 若是以前，郁菡肯定急急忙忙去帮宋瑞香的忙了。 可今天，她却拉住了叶蓁蓁的手，摇了摇头。 “估计是想给咱们煮点儿吃的，之前那么多次你过来看我们，大包小包的拿来，我妈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呢。从前我爸跟你爸他们，他一个人年纪最大，个个都管她叫嫂子，哪次都是她下厨招待你们，可我爸一出事……” 话说半截，已不用明说，叶蓁蓁全都懂了。 伸手拍了拍郁菡的手背，“那就尝尝伯母的手艺吧，晚饭我也在这儿吃，你可别说我厚脸皮。” 反正家里人多，不差她一个人不回去吃饭。 她初四就得走了，明天得陪着章素雯回娘家，回来还要收拾一天，到时候可没工夫再过来看郁菡了。 郁菡听她这么说，咧嘴就乐了。 “什么呀，我巴不得你留下来呢。只是你跟我走那么近，我怕对你不好。” 乐完之后，郁菡又有些担心。 “对我有什么不好？你别想那么多，你看，随着时间过去，大家其实对你们也没有原来那么针对了，虽然不亲热你们，但你就没发现村子里对某些人的批斗也没有原来那么勤了吗？而且全村人都知道你爸是我爸的救命恩人，我们要是全家都不管你们，那别人看着才觉得心寒呢。我接近你们，一没伤天害理，二没碍着别人，不妨事的。” 以前叶蓁蓁过来，都是偷偷摸摸的。 今天却是光明正大的，也不是没原因的，随着时间推移，一开始爆发出来的那种紧张感已经大不如前了。 再过两年，很多事情会更加宽松，到时候郁菡母女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了。 不过这还是得靠自己立得起来，不怕事儿才行。 她上辈子就没悟出这个道理来，这辈子倒是能给郁菡提个醒了。 “你说的也是，去年冬天播种的时候，村长给我们安排事情都不如原来那么偏了。” 第188章 一起加油吧 别看如今的郁菡脸渐渐圆了，就说明她这一年的日子好过。 其实并不好过，尤其是刚知道宋瑞香跟王天财那件事之后，整个人完全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一样，毅然决然选择走上叶蓁蓁建议她去走的路，其实拼着的却是不惜一死的勇气。 然而，她拼赢了。 到现在，她们母女终于得到了自己的一片安宁。 可谁知道，这小小一片安宁背后，她和宋瑞香经历了些什么，又付出了什么。 但好在一切都熬过去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叶蓁蓁也不傻，看着郁菡忽然猩红的眼，慢慢的慢慢的才恢复了原样，她便知道她这一年过得极其不易。 因为她也曾经历过，正因为经历过，所以她清楚对方需要一些空间。 她选择避而不谈这一年的事情。 只问郁菡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我暂时没想那么远，就想继续跟张哥合作着，赚点小钱攒着，等攒起来一笔钱了，我想……带着我妈去找找我爸。” 一家人，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否则的话，她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想着郁锦程在别的地方受着罪，她和宋瑞香哪怕是枕着大团结睡觉，都合不上眼。 叶蓁蓁听着郁菡的话，忽地就怔了一下。 “菡菡姐，你……你想去找郁伯伯？可是你知道他被下放到哪儿了吗？” 叶蓁蓁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前世自打郁锦程落难之后，她似乎再也没有见到过郁锦程，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一点关于郁锦程的消息。按照常理来推断，都平反了还没有一点消息的话，那人多半就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啊，可不知道也得去找找吧。我爷爷奶奶去世早，我爸出了这事儿，我那些叔伯什么个心思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妈回来这两年，他们别说是一粒米，就是一句话也没有。我爸，就剩我跟我妈两个亲人了，我不去找他的话，我爸该多苦？” 多苦？ 自然是要多苦有多苦！ 郁锦程跟叶春华性格多有不同，但却有一点极为相似。 那都是极其爱重家里的妻子，尤其是郁锦程那个豁达的性格，自己落了难估计遭多大罪都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可能因为看不到郁菡母女的境况而陷入担忧之中。 宋瑞香素来性格偏软，没什么主见，嫁给他后更是被他护得极好。 他离了家，又留下那么个罪名，母女俩的日子难到什么地步，他不难猜测…… 听着郁菡的话，叶蓁蓁的脑子里忽而跃入了前世叶春华被带回家时的情形，要是当初她和章素雯能够跟郁菡一样，想到去找叶春华，会不会上辈子的结局也不会那么惨？ 转念一想，当初的她，就算想到了这一点，只怕也不容易做成。 因为她被付莎莎劝导着，远离前程似锦的陆昱珩，不去牵累他。所以她就算是想到了可以去找叶春华的法子，也不会去找陆昱珩开口，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行。 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已有机会重来一次，叶春华的命运她已经扭转成功。 而郁锦程的命运似乎还在按照之前的痕迹运转，不为别的，就为了曾经郁锦程对她的疼爱，她也应该帮上一把。 说着，便伸手在郁菡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 “你好好加油存钱吧，回头我跟珩哥提一提，让他看看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郁伯伯的下落。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帮上忙，菡菡姐，你先别把这事儿告诉伯娘，免得她生了希望又失望，而你自己，心里要有一定准备。” 郁菡眸色顿时一亮，粗糙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叶蓁蓁的双手。 “蓁蓁……真的可以吗？我……” 提起郁锦程，郁菡的情绪波动有些大，眼泪都憋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时找不到也不要紧，只要……只要他愿意帮忙打听都行，多久我都能等……” 叶蓁蓁眸色一黯，看着郁菡的眸色有些闪躲。 她怕的不是郁锦程活着他们找不到，她怕的是……最后打听到的，还有可能是郁锦程的……死讯。 但那两个字，这大好的日子，她绝不可能跟郁菡说出口来。 但郁菡是谁呀，素来是她们三个之间最聪明通透的一个，之前不说不闹，也是被郁锦程这事儿给打击的。 现在既然母女俩的日子有了盼头，郁锦程的下落也有了一丝希望，郁菡的心思早就活了过来。 叶蓁蓁那隐晦一眼，她立刻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心上针扎般疼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 “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是……也总要有个确实的消息，你说对不对？而且我觉得我爸那么豁达一个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他指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和我妈去找她呢。” 听见郁菡一切都明白，叶蓁蓁忙点了点头，用力的捏了捏郁菡的手。 “对！郁伯伯是那样坚强的一个人，指定不会轻易就倒下了。咱们一起加油，只要他还在，总有办法找到他，顶多就是花点儿时间的事儿，别的咱没有，时间咱还不多的是吗？” 只期望不知身在何处的郁锦程这会儿跟郁菡能够父女情深，心意相通，也抱着和郁菡一样的想法，坚持，坚持下去…… “菡菡，快进来打点热水，跟蓁蓁两个人洗把手，准备吃汤圆了。” 俩人正握着手彼此鼓励，就听到宋瑞香欢喜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郁菡应了一声，拉起叶蓁蓁就朝着屋内走去。 宋瑞香别的事情不行，这做吃食的手艺却不错，一碗汤圆搓得个头几乎一样大，里面包着郁菡发了狠从县城里买回来的芝麻包心，老远就闻着一股子香气，勾得人口水直流。 可再好吃，糯米甜食也耐不住太多，叶蓁蓁吃了六个，就腻得吃不下去了，忙摆手，让宋瑞香别再给自己加了。 “就吃这么几个哪成啊，锅里还有呢，再来一碗吧。” 宋瑞香感念叶蓁蓁帮了她们母女良多，见叶蓁蓁只吃了一碗就不要了，忙热情的要给叶蓁蓁添，叶蓁蓁忙捂着碗求饶似的看着宋瑞香。 第189章 昱珩这孩子不错 “伯娘，好伯娘，我真耐不和这个糯米食，又甜又腻，吃不下了。” “可你看你菡菡姐，这都第二碗了。蓁蓁啊，你可不要跟伯母客气，你给你菡菡姐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这几个汤圆，你可……” 宋瑞香喜欢甜食，吃起来没够那种，只恨家里条件不够好，不能敞开了肚皮吃，体会不到叶蓁蓁的苦，还以为叶蓁蓁是为了给她节省。 郁菡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妈，蓁蓁一会儿在这儿吃晚饭的，你别劝她吃这个了。有些人真不爱吃糯米食的，她不喜欢就算了，我喜欢吃，你再给我来一碗……” * 初二回娘家，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这不，初二一早，叶蓁蓁就被顾清碧拉着亲手给她编了两条麻花辫，穿上被叶二娃送过黄金的衣服，跟在叶春华夫妻俩后头往隔壁村去了。 没有陆昱珩在，一家四口就只能吭哧吭哧的埋头走山路。 不过好在叶蓁蓁和章素雯这两年都已经走习惯了，走起来倒也不费力，一行四人里，走得最艰难的，竟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叶春华。 没别的原因，概因为他背上还背了个胖乎乎的儿子。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额头上的汗水，与翘起的嘴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让章素雯吃了一回大亏，但拼来了儿女双全，章素雯也保住了，他可高兴着呢。 他是高兴了。 章素雯心里却惴惴不安，一路上挽着女儿的胳膊，时不时的朝着女儿看上一眼。 “蓁蓁，等会儿到了你外婆家，你舅妈和你表姐她们说什么，你都别管知道吗？尤其是关于昱珩的事儿，你一句半句也不要透露给她们……” 诶？ “为什么？” 话刚问出口，叶蓁蓁就想起了上一次带陆昱珩回章家的场景，眸子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章素雯。 “妈，你的意思……我舅妈和表姐她们，还惦记着我珩哥呢？” 要不要这么无聊？ 这都快两年过去了吧？当初她们初见陆昱珩觉得惊艳，心生出一些歪心思她没觉得有什么诧异的。 毕竟陆昱珩长得真的很好，再说了，村子里能够看到开车的那是没有的，忽然来了个又年轻又俊俏的小伙子，自然稀奇，未婚少女们心里生出几分朦胧情愫也不奇怪。 可这都两年了，那事儿该早就淡去了吧？ “哎，你不知道，我这几次回来，每次他们都拽着我问关于昱珩的事儿，我只推说他的事儿我不熟悉，她们倒也不逼迫我。可你就不一样了，上次去的时候，你跟昱珩的关系看起来就很好，他们肯定会缠着你问东问西的，到时候你可别乱说话，给昱珩招麻烦知道吗？” 提起自己娘家，章素雯就觉得头疼。 她爸妈自然是很好的，不然她也不可能常常回来，顾清碧那个性子，若是她在娘家不舒坦，她也不可能看着她回去。 但不好的就是她两个嫂子和侄女，一个个都不切实际，心思花着呢。 这打听着昱珩的事儿，要是只打听陆昱珩也就算了，倒也不算什么，她还能高看她们几分。可她们这是一边打听着陆昱珩，一边又不停的给女儿相看着别的人家，甚至隐隐有把那些年轻人跟陆昱珩作比较的劲头。 这不是作孽吗？ 陆家那家世，整个云海市，甚至整个K省都是独一份的，就凭他们老章家，妄想和陆家攀亲，白日做梦都没这个难了。 叶蓁蓁听着章素雯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暗暗给陆昱珩记了一笔。 真是祸水啊，走哪儿桃花就给她招到哪儿！ 那边那个施文婷还没完呢，这儿又出来两朵，还是自家姐妹，真是够了！ “妈，你放心吧，回头她们要是问我，我就说珩哥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个未婚妻，自然就是她自个儿了。 但她是不能告诉人家她和陆昱珩的关系的，传出去容易横生枝节不说，她们可能还不信呢。 “对对对，就说昱珩已经订婚了，人家那么好的家世，真不知道你舅妈她们想什么呢。” 章素雯说着，朝着自己闺女深深看了一眼。 “蓁蓁啊，昱珩他……真的有未婚妻了吗？” “啊？” 叶蓁蓁蹙着眉头，不明白章素雯为什么这么问。 章素雯看了叶蓁蓁一眼，垂下头，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两句。 “我看昱珩这孩子挺好的，对你也好，如果他能看上普通人家的姑娘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够跟他在一块儿……”话一说完，忙又朝着自己嘴边拍了一下。 “看我，胡乱想什么呢。他那样的家世，肯定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的，蓁蓁啊，妈都是乱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陆昱珩这么好，又跟叶蓁蓁经常那么接触，还对叶蓁蓁比亲妹妹还好，章素雯忽然细细想来，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惊恐。 “蓁蓁，你答应妈，可千万别对昱珩生出什么歪心思来知道吗？” 叶蓁蓁看着章素雯自个儿一阵脑补知道，就把自己吓了个够呛，忍不住别过头翻了翻白眼。 再转过头，脸上一脸慎重。 “妈，你放心吧，我把珩哥当师兄看待呢，师兄师兄，就是兄长的意思，不会有别的想法的。当然了，也不会让我那些什么表姐表妹什么的动歪心思，你就放心吧。” 听到叶蓁蓁一脸正儿八经的跟自己保证，章素雯这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她认真计较的样子，叶蓁蓁忍不住想笑。 要是将来她长大了，陆昱珩上门来提亲，真不知道她妈会惊讶成什么模样。 不过她也没想到，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她妈居然说如果叶家或者章家的姑娘能够嫁给陆昱珩的话，她更希望自己嫁过去。 嗯，这才是亲妈嘛。 叶蓁蓁扬着唇角，沾沾自喜着。 忽然就听到章素雯话锋一转，整个人俨然成了霜打之后的茄子一般。 “哎，你这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我身边来，眼看着一天天就大了，你这亲事可到时候可怎么办呐？” 听着她的话，叶蓁蓁嘴角抽了抽。 所以，她被催婚的时代，也来到了？ 第190章 有那么可怕吗 到了章家后，一如章素雯所料，叶蓁蓁的两个舅妈并表姐看到叶蓁蓁跟着章素雯一块儿来了，急急忙忙就从各自家里争相恐后的涌到了叶蓁蓁外婆屋子里。 好在她们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羞耻心，没有一开始就拉着叶蓁蓁直奔主题的问关于陆昱珩的事儿，而是问了几句叶蓁蓁在隔壁省下乡插队顺不顺利之类的话题。 而后趁着叶蓁蓁外婆领着章素雯到里屋给叶二娃换尿布的空档，就拉着叶蓁蓁问起了陆昱珩的事情。 叶蓁蓁态度淡淡的，直接按照来时路上商量好的，说出了陆昱珩已有未婚妻的事儿。 她都这么说了，那娘几个还热络得很，非要打听人家未婚妻是什么身份，弄得叶蓁蓁一阵尴尬。 “哎呀，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人家就是看在我爸的面上对我照拂一二而已，人家未婚妻什么样，为什么要跟我说呀？我不知道！” 吐槽了这么一句，叶蓁蓁就干脆起身，找外婆一块儿抱弟弟去了。 因着两个舅妈的缘故，叶蓁蓁本打算在章家住一晚的，也被吓得当天晚上就回了杉树村，章素雯和叶二娃却被外婆留了下来。 叶蓁蓁一个人回家显然让人担心，最后便是叶春华陪着她先回家，等过几天再去接章素雯和叶二娃。 也亏得叶蓁蓁和叶春华回了，本以为初四离家，陆昱珩怎么也要初四早上才到。 可没想到第二天叶蓁蓁刚起床洗脸，就听到熟悉的响动在自家院坝上停了下来。 这么早？ 会是他吗？ 用脸帕盖在脸上的那一瞬间，叶蓁蓁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把将脸帕扯开丢进了脸盆里，溅出一地的水也顾不上，身子一跃，跨过了高高的门槛，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熟悉的吉普车印入眼帘，她几乎是飞一样冲向了车门边。 “你……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今天才初三啊！你没记错时间吧？假期难得，怎么不在家里多陪陪你爸爸妈妈？你是说回老家过年，怎么还能来这么早？” 她连续问了几个问题，陆昱珩却连车都还没下，那急吼吼的样子弄得陆昱珩哭笑不得。 隔着车窗朝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后退一些他才好开车门。 叶蓁蓁粗喘了几口气，这才后退了两步，让他先下车。 “我本来也想在家多陪陪我爷爷奶奶的，可我奶实在太可怕了，我受不住，提前溜了。”说着，心里默默的给陆景桓点了一排蜡。 家里适龄结婚的，除了他就是陆景桓，而且陆景桓的事儿比他更加紧迫。 但因为陆景桓之前有过一次差错，陆奶奶本来不好把眼珠子一直盯着他的，再加上自己难得出现，当初陆战云的婚事又没听她的，她更迫切要在他们这一房树立威信。 结果，他借口要来接叶蓁蓁给溜了，可想而知她的火力全冲陆景桓去是个什么概念…… “陆奶奶……有这么可怕吗？你们陆家不是一直都很团结的吗？我也从来没听说过陆奶奶的脾气有什么不好的呀？” 叶蓁蓁蹙了蹙眉，暗暗想了想，前世今生，她还真就没听过关于陆老太太不好的事儿。 “你想哪儿去了？我奶她之所以可怕，不是因为她脾气怪，而是因为她特别喜欢给子子孙孙操办婚姻大事。” 呃…… 叶蓁蓁挑了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板起脸，眯着眼瞪着陆昱珩。 “你这次回家，去相亲了？” 好啊，桃花开在她身边还不算，居然还去相亲了！ 看着叶蓁蓁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陆昱珩本来无奈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手一伸，在她还来不及梳起的青丝上面抚了两把。 “算什么相亲啊，顶多就是回去这几天，家里来的人比较多而已，我也不耐烦见的，但都是世交，总不好直接闭门不见吧。” 这倒也是。 叶蓁蓁嘟起的嘴松了松，而后笑眯眯的仰头看着陆昱珩，甜甜一笑。 “那你说说看，那些姑娘都好看吗？是不是都可漂亮了？皮肤又白，腿还长，身材还好……” “不知道。”不等她说完，陆昱珩就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而后拽着她的手臂，来到了后车门的位置。 “快，帮我把东西搬进屋去。” 车门一打开，看着那本来应该坐人的后排座上面，堆满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好似……好似比去年还多。 叶蓁蓁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瞬间把什么姑娘好不好看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又这么多，你疯了呀？我不搬，你回头自己拉到军营里面去吧。” 那么多的东西，叶蓁蓁根本不敢动手，直接就要关上车门。 陆昱珩却大掌一抬，挡住了她的动作，朝着她瞪了一眼。 “这点东西算什么？不帮忙就去一边站着，我自己搬。” 他想给她的，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但碍于现在关系还不明朗，他不可能做得那么明显。但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他爸妈的心意，他们如此支持自己，他怎么会拂他们的心意呢。 陆昱珩搬了两趟，听到动静的顾清碧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到陆昱珩正提着两袋子的麦乳精往屋子里走，眸色一紧，忙朝着陆昱珩迎了上来。 “小陆来了呀，怎么又那么客气，带那么多东西来？这些都是好东西，价格也不便宜，你还是拿回家给你爸妈吃吧。” 顾清碧的脸上堆满了笑，可对着那些麦乳精，视线里却闪过几分黯然。 陆昱珩惊了一下，难不成这麦乳精吃了不好？ “奶奶，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家里还有很多呢，不是另外花钱买的。现在二娃还喝着奶吧，这些给师娘吃了补补，才有奶水奶二娃呢。” 听她这么一说，顾清碧脸上微微怔了一下。 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师娘现在身体也比之前好很多了，奶水也很充沛的，用不着这些。” 说着，上前就要来推着陆昱珩把东西拎回车上。 陆昱珩那么大块头，岂是顾清碧能推得动的，当下身子一侧，直接拎着东西放进了堂屋里。 顾清碧跟着视线投过去，就看到地上已然堆了一堆别的东西…… 第191章 下不为例 这…… 顾清碧看着这些东西，就不由想到年前章素雯难产的事儿，脸色一阵发沉。 正是因为陆昱珩每次来叶家都这么大包小包，才让那些人捕风捉影，说这些好处都是叶蓁蓁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这些话，传着传着就传进了章素雯的耳朵里。 一个当妈的，哪听得了这种污蔑自己闺女清白的话，当天就把自己给气得见了红，亏得那几天就快生了，她和叶春华总是留一个在家里守着，不然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好不容易章素雯熬过来了，那些流言也随着章素雯差点儿出事慢慢淡去了，她不希望孙女的名声再添新闻。 但这火，她却不好冲着陆昱珩来。 只能冲着自家人撒气了。 “蓁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多的东西你也敢收，你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眼皮子就那么浅啊？” 站在一边一脸无奈的叶蓁蓁忽然被顾清碧骂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委屈得慌。 但她也没有真委屈，只是心里头想想，面上笑嘻嘻的走到了顾清碧面前，抬手指了指高大壮的陆昱珩。 “奶，我哪是那种人啊？我跟珩哥说了不要搬下来，可是他不听我的呀。” “他不听你不会拦着吗？你不会把门关上吗？赶紧的，把东西都给他搬回去，人要来玩儿，我欢迎，但每次一来就这么多东西，下次还是别来了。” 顾清碧扯着嗓门喊了一句，拉着叶蓁蓁就去搬东西，往车子上面搬。 陆昱珩正好拎了一袋橙子走回来，就看到俩人搬着东西往门外走，忙放下了橙子，上来拦住了俩人。 “奶，东西都搬来了，你总不能让我又拿到部队里面去吧？下次，我下次不带那么多了行吗？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还不行吗？” 顾清碧沉着脸，摇了摇头。 “不行，这些东西太多了，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受照顾的一直都是我们家，按道理说，该是蓁蓁她爸带着东西去你们家才对，哪还能让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陆昱珩垂了垂眸，呼了一口气。 “奶，就这最后一次了行吗？我这搬来搬去也好累的，您忍心让我来回跑吗？” 说着，故意弯了腰，耸着眉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清碧。 顾清碧看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下不为例了。” 他们家蓁蓁何德何能，能摊上这么个好的男娃子哟。也不知道那陆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就能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俩。 回头，回头一定得好好嘱咐一下蓁蓁，千万要自尊自爱才是，这要是一步踏错，这么好的孩子说不定就错过了。 一听顾清碧松了口，陆昱珩忙笑眯了眼点点头。 “好嘞！” 一车子的东西，最后还是搬进了叶家大门。 为了叶蓁蓁的名声着想，顾清碧趁着还没人来围观，就让叶春华帮着自己把东西全部搬进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锁了起来。 “好了，你们俩到外面玩会儿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见东西太多，自己一时都弄不完，顾清碧干脆将叶蓁蓁和陆昱珩扫地出门，自己把门一关，关着门在屋子里倒腾起来。 这样，那些好奇的人来了，总不至于还要厚着脸皮进门来瞧热闹吧。 果然，不久之后，村子里三三两两的人朝着这边来了，看着叶家大门紧闭，叶蓁蓁和陆昱珩也在外面溜达着，略有些失落的离开了。 有些人即使离开，都还要绕到陆昱珩面前溜达一圈才走。 那惋惜的神色，看的叶蓁蓁不禁莞尔。 “都怪你每次来太招摇了，看把我们村的这些人弄得，每次你一来，他们就往我们家凑。” 陆昱珩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会给你们招来这么大的麻烦，不过就是些日常吃用的东西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而且我也想不拿的，可我妈非要让我拿，我不拿就是不心疼你，我敢不拿吗？” 按照他的意思，掏他自己的工资，买些适当的礼品提过来就行了，这大包小包的，他还嫌麻烦呢。 可他妈不干呀！ 原来是陆妈妈的意思，叶蓁蓁歪着头打量了陆昱珩好一会儿，不由问道。 “你妈真好，从前她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以为她若是知道你跟我的事儿，只怕会逼着你离我远点儿，然后赶紧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呢。” 盛宝芸这个人，怎么说呢。 一眼看着，就跟章素雯还有宋瑞香这样的女人不一样。 虽然在城里的时候，章素雯和宋瑞香也算是比较体面的女人了，凭着丈夫的身份，在周围的圈子里过得也算如鱼得水。 可盛宝芸不同，她的端庄与自信并非来源于陆战云的显赫与能干，而是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她不仅人长得漂亮，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利落干脆，让人见了几乎不敢与之直视。 这样的女强人，这样的家庭，也是前世叶蓁蓁在叶春华落难之后，选择对陆昱珩避而远之的重要原因。 别提他们家已经没落了，就算是叶春华再往上走几步，她的出身都是配不上陆昱珩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居然有机会了解到这样一个女人，并非自己从前认知的那样不可一世，对儿媳妇要求那么高。 “你说的那不是我妈，那是我奶才对。” 听着叶蓁蓁的话，陆昱珩不禁扯唇一笑，回应了一句。 叶蓁蓁立马好奇的啊了一声，显然有些吃惊。 “你们家真的有门户之见啊？” 不管是陆妈妈，还是陆奶奶，陆家真有门户之见的话，那她以后还能轻易进了陆家的大门吗？ 这么一想，原本在这方面从来没有深想过的叶蓁蓁，忽然紧张了一下。 她似乎只看到了陆昱珩的百般呵护，完全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陆家，陆家人团结，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昱珩喜欢她这件事，也会被整个陆家所支持。 完全忘了，他们也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力！ 现在再听陆昱珩这么一说，起码陆奶奶会是一道阻力。 第192章 乐不思蜀 这是叶蓁蓁始料未及的。 这可怎么是好？ 叶蓁蓁眉头轻皱，表情染上几分凝重。 陆昱珩见了，忍不住微微挑起眉头。 “有又如何？难道你还怕了？” 叶蓁蓁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眸色坚定的看着陆昱珩。 “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不改初心，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嫁的。” 别说只是陆奶奶有门户之见，就算是陆妈妈有，她这辈子也是拼了命的去赢得她们的认同，跨进陆家的大门，与陆昱珩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 叶蓁蓁坚定的口吻，极大的取悦了陆昱珩。 他扬唇一笑间的明媚，几乎赛过了天上披散下来的阳光。 “非你不嫁，这些话都谁教你的？我让你好好在乡下待着学习，可不是让你学习这些乱八七糟的东西的，知道吗？” 叶蓁蓁却瘪了瘪嘴，朝他嗔了一眼。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对了珩哥，你说回去帮我跟伯父伯母打听一下念大学的事儿，有信吗？” 说起这个事儿，陆昱珩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面色也凝重起来。 “问了……” 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泄露了他的心情。 叶蓁蓁歪着头看着他的脸，“你怎么了？他们说什么了吗？” 怎么这副表情？ “说了，他们觉得现在的大学念着没什么意思，想让你在乡下多待两年，看看形势再说。” 叶蓁蓁更诧异了，这不是正合了他们俩自己之前琢磨的那么回事儿吗？ “我也觉得这样好些，之前我不是也跟你说过了，你当时并没说什么的，现在怎么……” 话没说完，手腕忽然一紧，整个人就被陆昱珩一把拉到了一处拐角土坎后，下巴微抬，正好四目相对，陆昱珩眸子里泛着滚滚的哀怨。 “你好像还觉得挺高兴的？现在这个形势一点也不明朗，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种情形才会改变，你就一点不着急是吧？在乡下跟那帮人处得挺好，都乐不思蜀了是不是？” 说完，哀怨的眸子，朝着她剜了一眼。 叶蓁蓁立马感受到了一股浓浓酸气弥漫在自己周围。 原来是……又醋了！ 醋的她，猝不及防。 醋的她，心花怒放。 “原来你是想早点把我哄回家，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呢。哼，那我去念大学未必就能早进你家门，我留在村子里，难道还不是为了离你近些啊？不然的话，明年有返城名额，我大可以缠着你把我弄回去，我是留在市里找工作还是回老家陪我爸妈，都比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长平村好不是？” 她不是没想过想办法先回城找个事情做，又或者直接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虽然父母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给她好的物质生活，但亲人在身边与不在身边，心里的感受是不同的。 可是她舍不得陆昱珩，虽然两地也不算特别远，但总是要远了一些，来回不如长平村那边方便。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思量，陆昱珩听完叶蓁蓁的话，整个人心里仿佛喝了蜜一般。 指尖，轻轻在她唇角摩挲了两下，恨不得就这样扑上去，尝一尝她的甜蜜。 可…… 片刻之后，他慢慢将手指蜷缩回来，拉着她重新回到了道路上。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妈的意思你年纪也还小，暂时先不做决定，在乡下再待一段时间再说。” 叶蓁蓁颔了颔首，心里感叹于陆家人的好脑子。 她是仗着前世经历，才做的这样的决定，而盛宝芸却能在未知的情况下，敏锐的感知到未来的大方向，不可谓不厉害。 想到这里，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好好认识一下盛宝芸，这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相处起来容不容易。 上次见面，匆匆忙忙，她一心牵挂着章素雯，根本没顾得上和盛宝芸说点儿什么。 下次见面，也不知要什么时候去了。 * 春寒料峭，寒风刺骨。 却挡不住村子里勤劳的女人们的脚步。 借着天气不错，拂去几分寒意，三三两两的妇人或提或端着这几日过节穿过的脏衣服凑到了小清河岸。 女人们聚在一起，最喜欢的总是聊别人家的那点事儿。 好似说起话来，干活都不太累了，水里的寒意也少了许多一样。 这不，今天村子里的新闻，当属陆昱珩又来接叶蓁蓁了。 倒不是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叶家，实在是那吉普车进村的动静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可巧的是，陆昱珩和叶蓁蓁也逛到了河边。 吴大美也正好是这勤劳的妇女们中的一员，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盆衣服，蹲到了河岸边。 看着她来了，原本正在扯着别的闲篇的人一下子将话题转到了叶家头上。 “大美啊，听说那个姓陆的小子又来你们家接你们家蓁蓁了？” 吴大美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是啊，怎么了？” “去年来的时候，东西可是带了不少，今年想必比去年还要多吧，给你这个大伯娘分了多少呀？” 去年陆昱珩带了东西来，分给叶家所有人的事儿，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背地里，不少人还笑话叶家。 那做派，简直就像出嫁女出了嫁回来拜大年，三姑六婆七叔八婶各个都有礼收一般。 这事儿后来闹得厉害，闹到了章素雯被气得进医院的事儿，吴大美是知道的。 听到那话，当下板起脸来，张口就呵斥起来。 “胡说八道！去年那是因为小陆带的生鲜太多，我妈怕人少吃不完坏掉了，才拿来给大家分了。今年……今年小陆带没带东西我可不知道，他主要是来接蓁蓁一块儿过S省的，哪像你们说的那样。” 陆昱珩与叶蓁蓁静静坐在她们看不见的河岸拐角，听着吴大美的话，两个人对视一笑，眼中都有欣慰。 老实说，今年的东西比去年还要多，吴大美虽然没有像去年那样跑过来围观，但也是看到了的。 他们都担心她心里不平，会说出什么不利于叶蓁蓁的话来呢。 第193章 你跟我家有仇吗？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3章 你跟我家有仇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最坏的就是她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4章 最坏的就是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丢人的又不是我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5章 丢人的又不是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怪异的眼神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6章 怪异的眼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死也不让他们进去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7章 死也不让他们进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一定有故事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8章 一定有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不可能自杀的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199章 不可能自杀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她真的死了吗？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0章 她真的死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神清气爽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1章 神清气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再近一点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2章 再近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真相大白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3章 真相大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你知道什么？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4章 你知道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最后一根稻草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5章 最后一根稻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风雨无阻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6章 风雨无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 挖得一手好坑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7章 挖得一手好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 脑子怎么长的？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8章 脑子怎么长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打起来了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09章 打起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实操机会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0章 实操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这不科学啊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1章 这不科学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有权有势了不起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2章 有权有势了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狠狠捞一笔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3章 狠狠捞一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你表哥叫什么？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4章 你表哥叫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 陆先生你好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5章 陆先生你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 清汤寡水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6章 清汤寡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确定不是疯了？ 《重生小青梅：军长，求稍息》第217章 确定不是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有想法的人 施文婷本来就是小姐脾气，除了陆昱珩以外，从来只有人等她，哪有她等人的时候。 更何况她已经耐着性子听了秦霜两三次的劝告了。 这最后一次，她不打算听了。 “走吧，肯定是等不及咱们走了，算了算了，城里又不是买不到衣服穿，走了就走了吧。” 施文婷挥着手，转身要走。 秦霜却没动，依旧祈盼的看着外面，希望杨桂凤能够再次出现。 城里当然可以买到衣服，只要你有钱，就算买不到那么新颖的款式，但也总能买到一些合心意的。可关键是不仅仅施文婷想要俏，她也想啊。 她可没有施文婷有钱，那点工资除了自己用以外，还要挪出来一半寄给家里，一年能买一两件贵一点的衣服都算是奢侈了，不像施文婷，从来都是只有她想不想买一件衣服，而没有买不买得起一说。 “婷婷，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等等……” 施文婷转过头看着她，“你哪来的闲心啊？不过几件衣服而已……算了，你愿意等就等吧，我不等了，先回去了。” 说完，手臂一甩，大步朝着军区里面走去。 施文婷刚走，杨桂凤就跟叶蓁蓁俩人跑到了门口，看到秦霜，杨桂凤嘴角的笑容都还没收起来，就用手指着秦霜，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开口道。 “诶，你是……你是秦……秦霜姑娘是吧，我没认错人吧？” 时隔也有大半年了，都是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变模样是正常的。 不仅杨桂凤认不准秦霜，秦霜也好一阵儿没认出杨桂凤来。 她一直注意着这两个笑得哈哈的女孩子，皱着眉头甚至觉得俩人有点疯疯癫癫的，没想到居然就是自己约见的人。 “你可来了，我都等你们好半天了，婷婷她等不及，都走了。” “啊？走很久了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这次没带衣服来，可是我带了好多图纸，想让你们挑好款式我回去帮你们做呢。” 秦霜一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个人，能选吗？” 杨桂凤刚想说能做成一个人的生意就是一个，准备点头。 旁边叶蓁蓁就凑了过来，拉着俩人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秦姑娘，你们文工团的姑娘应该都很爱美的吧？但你们工资再多也是有限的，百货大楼里的衣服又贵款式还单调对不对？” 秦霜脸色微红，而后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就像一件过冬的袄子，只是料子好些，什么款式都没有的就要好几十，还得要票据。主要是能买着好看点的也行，可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那些个样儿，翻不出花来……” 有时候她就是狠心想买，到了百货大楼一看，那款式实在是不够格让她下血本，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买了布料和棉花，回家让老娘做。 村子里的老妇女，能做出来什么款式？无非就是针脚整齐一点，棉花均匀一点，穿起来保暖一点，至于好不好看，那都是次要的。 “我这儿有一堆图纸，肯定能做出你喜欢的来，不过用什么样的料子就得你自己决定了，又贵又便宜……” 秦霜眸色一亮，略带些期待的看向叶蓁蓁的脸，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是你？” “嗯？” 叶蓁蓁怔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跟杨桂凤认识，也就是说她是跟施文婷一块儿去平安镇的人。 “是我啊，秦姑娘你忘了，两年前我来这里找我表哥的时候，咱们见过的，还是你和施姑娘帮我找到我表哥的呢。” 秦霜脸色本来有些难看，但见叶蓁蓁毫无异常，她也跟着安下心来。 对啊，她们本来也见过，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这可真是缘分，呵呵……呵呵……”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是啊，缘分，既然这么有缘，等会儿我让桂凤给你算便宜一点。” 秦霜一听，眸色亮了亮，但还是不太好意思的推辞了一下。 “这不太好吧，毕竟桂凤姑娘也就挣个手艺钱，只要不忽悠我就行了。” “指定不能啊，不过我这次来带了好多图纸，我跟蓁蓁两个画了整一个晚上呢，就你一个人选好可惜啊。”接收到叶蓁蓁的暗示，杨桂凤一时唉声叹气起来。 想起等不及就走人的施文婷，人家花那么多时间画图，肯定是冲着她来的，结果她却走了，难怪别人觉得没劲了。 她虽然也算是一桩生意，但她有自知之明，她顶多也就做一件，而且价位不会太高。 但施文婷在就不一样了，只要好看，只要入眼，都能拿下。 “这个，我能做点儿什么帮帮你们吗？或者，你们在外面等等我，我去把婷婷叫回来？” 秦霜也不是笨蛋，虽然可怜这两个人难得跑，但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 她嘴里那么说，却没有一点往里走的动作，眼睛却飘着叶蓁蓁肩头挎着的包包。 大老远的背个包，包里看起来还空空的，除了轻薄的图纸在里面，应该没别的了。 希望这俩人都是聪明人才好。 她都暗示那么明显了，叶蓁蓁要还是看不懂，就傻了。 也别考大学了，回家种地一辈子算了。 “秦姑娘，那个……你要是能够进去把施文婷喊出来，再把你们团里有想做衣服的姑娘介绍几个过来，我……我看你叫来的人数给你减价，你看成不成？” 本来，叶蓁蓁是打算给施文婷多推销几件衣服，然后让她穿了在军营里当活招牌，而后再找陆昱珩想办法帮她牵个线，把文工团的姑娘弄来给她当客源的。 不过那个想法实施起来就需要一个过程了。 毕竟人家要意识到衣服好看，还得施文婷穿着衣服在他们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潜移默化是需要时间的。 可现在，她看只有秦霜一个人在，而且秦霜眼里有些想法，她便大胆的跟秦霜提了这个事儿。 如果能成，不用等一段时间，立马就能接单子，挣钱咯！ 不过，叶蓁蓁打得好主意，秦霜也不是傻瓜蛋！ 这姑娘，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第219章 谈合作 刚一开始听到叶蓁蓁的话时，作为一个军人的本能，秦霜就板起了脸，想呵斥叶蓁蓁。 但转念一想，只是做件衣服而已，给谁做不是做，而且眼前的两个人做出来的衣服比拿出去裁缝铺子里做出来的好看多了。 当下，秦霜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拉着两个人来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虽然只是帮你们介绍人，但也是要冒风险的，光说给我减价，到底给我减多少，给个准数看看。” 不划算的话，她才不干。 看着秦霜清冷的眸子，叶蓁蓁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这姑娘还挺聪明的啊，脑子转的太快了，不过她喜欢。 “我们过来这边挺不方便的，但为了挣几个钱补贴家里，只能大老远的跑了。我和桂凤商量了两种方案，一种是你们在我这里选我已经画好的款式，我会给你们推荐几种适合做这种衣服的料子，你们自己去买，买完之后要么直接给我们带走，要么邮寄给桂凤，等做好了我们再送过来你们试穿，我们会在这里停留，替你们做不合适地方的修改。 另一种你们只需要给布料钱和布票，我们去百货大楼选布料做好给你们送来，你们穿了合适之后给我们结算工钱。买布料的钱和布票，我多退少补，因为不同款式的衣服，需要的布料也不一样，我会看着大家的身材，气质来给你们设计衣服。” 其实，这并不是跟桂凤商量好的，是她现在脑子里凑出来的，很多地方都不严谨，但她都留了话头，不至于以后收不了场。 秦霜听了之后，有了一丝兴趣。 “那价格呢？我如果给你介绍一个人，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桂凤帮村子里的人做衣服，一般是一块五毛不等，你也知道，乡下人穿衣服比不得你们部队里文工团的小姑娘家讲究，只要不露肉，不大不小穿着合身，就足够了，所以衣服做的也不繁琐。 你们的衣服就不同了，又要合身又要突显好身材，还要捣鼓一些花样子出来，自然要难很多。所以我打算冬衣收两块五一件，夏衣秋衣便宜点，一块到两块都有可能，看具体作什么。这样，你给我们介绍成功一个单子，我们给你提成两毛钱如何？” 两毛钱…… 一件就是两毛，十件就是两块，看起来不多，不过她只是费点儿嘴皮子而已，文工团里爱俏的姑娘可不是一个两个，家里有钱的也不只一个两个…… 秦霜暗暗的想了想，这事儿自己也得回去好好合计一番才行。 但有一个好处，她却不想放过。 “这个提成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能不能我找你们做衣服，不收钱。” “这不行！” 这一次，叶蓁蓁和杨桂凤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了秦霜。 听到彼此的声音，彼此还对望了一眼，而后相视一笑。 “秦姑娘，给你做衣服不收钱这个事儿是不可能的。” 秦霜有些不乐意，她一年也做不了几件衣服，顶多也就是两三块钱的事儿，她们凭什么不乐意。 要知道，如果她不愿意帮忙的话，她们连基本的生意也不会有。 秦霜黑着脸，朝着后面退了两步，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清冷。 “既然你们不愿意，那要不然算了吧。” 她想，她们在这里也只认识她和施文婷，施文婷是不可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去帮她们介绍客人的，她们想要在这里支应起来，就只有求她。 这个时候，她必须自抬身价。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她们为了长远利益，应该会答应的。 她们也的确犹豫着，杨桂凤甚至拉着叶蓁蓁转过身去，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低声商讨着。 “蓁蓁，她一年也就做个几件衣服，要不然咱们答应吧？” 杨桂凤心想，秦霜的工资再高也不可能特别高，而且看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比她们的好，但也是有些洗得发白的，说明她的条件并不是特别好。 一个条件不是很好的人，一年是做不了几件衣服的。 杨桂凤以为，这个小要求，她能满足她。 叶蓁蓁却并不这么认为。 “桂凤，你想没想过，她这个要求太宽泛了。而且，她的脑子转的很快，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拿很多布料让你做，都说是她自己的衣服，你也没法推脱。但是万一她转背把衣服拿去卖，你岂不是成了给她打白工？” 叶蓁蓁的话，杨桂凤一听即懂。 想到自己刚才是打算应下来的，背后就忍不住冒起一阵冷汗，搂着叶蓁蓁胳膊的手骤然抓紧。 “蓁蓁，幸亏是你跟我一块儿来了，要是我自己来，那还不得被人卖了呀。” 叶蓁蓁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所以，干什么都别太着急了，想清楚想明白才好说话。接下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吗？” 叶蓁蓁心里其实有个主意，不过她想看看杨桂凤能怎么解决问题。 杨桂凤摆了摆头，“你让我想想看。” 那边秦霜看着她们俩商量了好一会儿，迟迟不肯给自己一个答案，她也着急起来。 “你们到底同不同意？不同意的话，那就让我自己选个图纸，你帮我做一套就行了，其他的就不多说行吗？我下午还要排练，可没时间在这儿跟你们耗着呀。” 她们到底在商量些什么？ 自己不过是想占点白做几件衣服的便宜而已，她们大老远的跑过来，肯定不会少赚，难道还在意这一星半点儿的利益？ 不对！ 秦霜脑子的确好使，真是蝇头小利，她们不可能这般谨慎。 而且看样子，她们话已经说完了，但一个迟迟不开口，一个好像还在思量什么。 有什么值得思量的？ 秦霜的脑子快速的转动起来，为什么…… “秦姑娘，我可以给你白做衣服，但这得有个数才行，总不能你抱个百十来件说是你的，我也给你白做了。这样，你的衣服，我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样免费给你做一套，其他的就要收钱，你看行吗？” 第220章 太不要脸了！ 听了叶蓁蓁的话之后，杨桂凤本来想一件白工都不干的，谁让秦霜居然想算计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秦霜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只是想占点便宜而已，她就退了一步。 四套也不少了，七七八八也得十来块钱了。 秦霜听后，暗暗咬牙切齿，恨自己反应太慢没想到这一茬，早点催促她们做决定，反而失了机会。 就算不做百八十件，做个十几二十套，自己也能捞一笔吧。 “四套会不会太少了？再加四套吧。” 即便如此，秦霜还是不愿意放弃。 杨桂凤摇了摇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霜的眼睛，或者直盯着秦霜眼底的贪婪。 “秦姑娘，加是不可能再加的了，而且刚刚桂凤少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享受我们免费做衣服和支付提成的同时，应该先帮我们介绍客人。如果客人达不到一定数量，白做衣服这件事，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不然你介绍三五个客人，回头桂凤挣的钱还不够给你白做工的工钱呢。我俩来回一趟还要车费生活费住宿费呢。” 杨桂凤能够想到定额这个点，叶蓁蓁已经很满意了。 但她忘了给秦霜定一个要求，如果秦霜嫌麻烦或者有风险，拉客人不给力，却先享受了白做衣服的权利最后拉不来客人或者拉来三两个，那她们就吃亏了。 她怕杨桂凤那个急性子最快被秦霜挖坑埋了，也不再静静看着，直接站出来，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要求。 秦霜是越等越懊悔，这俩人越是商量，自己的有利之处就越少，她怕等会儿连这点好处都捞不到了，赶忙点了点头。 “那客人的数量，你们可不能定得太高了，不然的话，我……我拉不到……” “你放心，绝对不让你吃亏，但我们也不能吃亏。我想了想，四件衣服，你给我们拉八十件衣服的单子就行。” 八十件！ 秦霜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冷了起来。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我们文工团一共也就四五十个女孩子，你一张嘴就是八十件，我……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太多了，太多了……” “并不是一定要女人才喜欢做衣服穿啊，男装我们也能做，你也可以帮我们宣传宣传。而且我们说你必须弄满三十件我们才给你做衣服，平分一下，二十件单子可以免费做一套，你做满二十就可以免费做一套，不用等到八十全满一起做。” 这样，秦霜总算满意了。 但想到叶蓁蓁的话里填了无数个窟窿，她就后悔不迭。 早点定下来，到时候她凭着那些漏洞，不知道能占到多少好处啊。 可没想到这两个女孩子太聪明了，尤其是这个叶蓁蓁，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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