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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天女：魔君，请勿打扰》 第1章 女神仙失手了？ 混元大陆，南陆曦火城，后山。 月光映照下，树影斑驳。 “咔拉——咔拉——” 原本静悄悄的林间，忽然响起一阵车轮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突出，让本就妖异的后山，显得更加静谧诡谲。 推车的男子衣冠齐楚，相貌也不错，看起来是个富家子弟，他一边警惕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提防妖兽出没，一边咬牙坚持，把板车往山林深处推。 车上盖着一大块粗布。 因为山路颠簸，粗布底下盖着的东西露出一角。 那是一只穿青色衣衫的少女的手。 看着滑出来的小手，男子咬牙切齿，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一直到半山腰，他才停下脚步。 “小杂种，小爷想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他娘的竟然敢死！”男子骂骂咧咧，把板车随手一扔，“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他朝尸体吐了口唾沫，可能是还不解气，到底又补了一脚，把板车踹翻。 尸体滚落在地。 看着衣衫破碎的尸体，男子目露得意，转身下山去了。 待他走远，尸体的手指蓦地动了一动。 重生的少女缓缓起身。 那双本该清澈惶恐的眸子里，此时却充斥着困惑、不甘、与灼灼的怒意。 离落知道，自己夺舍重生了。 刚才一路上山，她都是有意识的，只是动弹不得，任由原主的记忆不断灌入脑海中：从原主生而无父，被人骂“野种”，到原主母亲实力维护，并给她取名“莲儿”，再到母亲突然死亡，舅父谢庆一家对她从欺骗、到虐待…… 一直到原主被表哥逼j奸。 这些悲惨的遭遇让离落气愤。 但最让她愤怒的，却是原主本身。 在被逼j奸的时候，原主，竟然，没！有！反！抗！ 而原主之所以身死，是看见了表哥胯下那东西，被活活——吓死的？？ 离落几乎要吐血。 这原主，也太窝囊了！ 而且由于长年吃不饱，十二岁的原主，看起来比九岁的小女孩还要瘦小一些。 最最要命的，是原主是个五灵根的伪灵根。 加上那懦弱的性子，孱弱的身板…… 名副其实的废柴！ 离落看了看那双枯瘦的小手，不禁无语苦笑。 她想回千里之外的阴阳谷，她要给自己报仇，可就凭这具身板，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 如果借助丹药，强行修炼呢？ 仔细想想，倒是有些希望。 不过强行修炼，可以达到的境界很是有限，除非吃了逆天的丹药，否则，她连筑基都突破不了。 何况即便侥幸突破筑基，她也回不去阴阳谷。 阴阳谷，若非离氏邀请，谁也进不去。 进不了离氏的大门，便见不到那些亲人。 也就无法查清，她那年仅五岁的幼弟，为何会给她下毒，害她性命。那可是，才五岁的孩子啊…… 离落又痛又恨。 她要去找弟弟，她要问清楚。 她要，报仇！ 只一瞬间，她就坚定了决心。 无论多么困难，哪怕动用谷中的魔修秘术，甚至逆天而行，她都一定要回阴阳谷。 也幸好，她是离氏元圣女，掌握着谷中的所有秘术——包括炼丹，也包括，魔修。 再次看了看这副身体，她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心生感激。 毕竟，自己重生了。 “莲儿……” 离落轻声念了几遍。 她不知道那个在她濒死时，摄走她魂魄的女神仙，到底是不是弄错了，明明说是找到了她的身体，结果却把她丢在这里。 想来神仙也有失手的时候？ 不过，既然自己占了这具身体，那就好好报答一下原主。 “莲儿，你放心，等我修炼有成，查清自己的死因之后，定会替你报仇！” 说完，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路。 一条上山，一条下山。 后山地处曦火城城内。 下了山，就会暴露在谢家的势力范围内。 如今自己连练气师都不算，如果落在谢家人手里，那一定是生不如死。 可是，山上有妖兽…… 犹豫再三，离落终于毅然转身，往山顶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从后山的另一侧，一个赤红的颀长身影，如鬼魅一般，飞快地掠向山顶。 …… 山路崎岖。 越往上走，道路越窄。 林间偶尔传来山鸮的叫声，草丛不时发出沙沙声响。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离落咬牙撑着，用尽力气往上走，最终，停在一片空旷的缓坡上。 这里绝非落脚的好地方。 可惜莲儿的身板太弱了，能走到这里，已经是身体的极限。这具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让她继续走下去，寻找最合适的落脚之处了。 她不得不停下。 站在空地中央，离落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异常开阔，月光毫不吝惜地洒落在地上，皎皎如三月里的粼粼春江。 不远处就是一个山洞。 离落远远地望了山洞一眼。 她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空地这边， 莲儿的记忆告诉她，后山上有不少妖兽，其中有一只，甚至已经突破筑基，连那些结丹初期的修真人士，都不是这妖兽的对手。 既然有妖兽，那山洞很可能也被妖兽霸占了。 离落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进去，哪怕冒险去洞口看一眼，也绝对不行。 幸好，好奇心这个东西，她从来就没有。 大致分清方位后，她轻轻蹲身下去，将一路捡的二十七个石块抖落在地，之后便抬头望天，一边辨认星辰方位，一边掐着手指计算。 每算一会，便走几步，拿起一个石块放好。 藏身树丛的人目光随着她，盯着她测算的方位看了一会，不禁高挑了眉毛。 守护阵？ 他倒是眼拙了。 竟没看出来，这个瘦到快死的小丫头，能布下如此精密的守护阵。 离落不知道有人盯着她。 她全神贯注地掐算、落阵。 一直到二十七块石头全部落地，她才松了一口气。守护阵隔离一切，外人看不到她，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在后山，非要如此，才能暂时安全。 离落安下心来。 随即，盘膝坐在阵中，开始尝试练气。 运气才一周，她便察觉到，这具身体有明显的阻滞。那阻滞很是特殊，不像是伪灵根天生的阻碍，而好像是…… 身体被人封印过！！ 第2章 莲儿的封印 “……怎么回事？” 离落不禁心惊。 有人给莲儿种下过封印？ 为何会有人给莲儿设下封印？要知道，施行封印之术，至少需要化神以上的修为。 难道是莲儿原本很有天赋，却被谢家的人嫉妒，偷偷请来高人，从莲儿刚出生，就给她种下了封印？ 离落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谢家的人没那个本事。 她从莲儿的记忆力，找不到一点线索。如果是从小就种下的话，莲儿的生母当时还活着，她绝不会允许。 这封印，怕是另有隐情。 “也不知我继续修炼，能否突破一部分封印。” 离落冷笑一声。 莫名的封印激起了她的斗志，略微调整一番，她继续闭目练气。 练气，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突破封印。 修炼、下山，回阴阳谷，对她来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封印的事情很奇怪，但一周天的运气，令离落精神了不少。 练气可以抵挡饥饿和寒暑，如今她正饿得难受，又筋疲力尽，自然是要趁着月华最盛的时候，抓紧时间修炼。 很快，她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由于太过专心，离落并没有看到，在自己的周围，一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山洞口不时传出“呜呜”的风声。 朗月高悬的夜空，不知从哪聚集了一片蓝紫色的阴云，正罩在离落的守护阵之上。 阴云中隐约可见电光。 树木掩映之中，那个如鲜血一般的赤红色身影，正冷眼看着这一切。 阵中修炼的人，只是个意外。 他要的，是山洞里那家伙的腹中之物。 虽然不知为何，但洞中风声大作，那个狡猾的家伙，应该是要出来了。 …… 阵中的离落对外界一切浑然无知。 她心中雀跃。 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莲儿肉身的封印，似乎已经收到了冲击，微微有松动的迹象。 很快，丹田处一片暖融。 自己，终于要成为真正的练气师了。 吐纳几回，收敛了心思，离落专心致志继续运气。 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厚。 就在她即将突破时，乌云中闪起一道刺目的光。 随即，山洞有个巨大的黑影飞快掠出，直朝着守护阵扑了过来。 林中人犹豫一下，没有立即行动。 他倒要看看，这个东西为何会失控，竟然毫无章法的，用肉身去撞一个小丫头的守护阵。 “轰！” 黑影挟着狂风，直接撞上守护阵。 但因为阵法精密，且阵法师尚在阵中，将守护阵的威力发挥到数倍之威，竟然抵挡了这一下猛烈的冲撞。 黑影犹不甘心，继续冲撞守护阵。 很快，守护阵开始松动。 阵中端坐的离落也终于感受到了震动。 可是，她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不能停！ 若此时停止，非但修炼无果，甚至会受到反噬，身负重伤。莲儿这副小身板，怎么可能受得了反噬？ 还真是，没有退路了呢。 离落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静心。 可守护阵以她为阵眼，任何一处松动，她都能明确感知，也会对她产生影响。 进退两难。 才刚捡回来的命，好像又要丢了。 离落心中着急，一口真气逆行，险些走火入魔。 正在此时，西方阵脚被那黑影彻底撞破。 “哇——” 离落吐出一口鲜血。 阵法师受创，守护阵愈发松了。 离落的修炼却不能立即停止。 坚持，还有活着的希望，放弃——看见那口血了么？那只是九牛一毛的反噬之威！ “就差一步。” “坚持住！” 她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咬着牙坚持突破。 可已经动摇的守护阵，哪里经得住如此密集的剧烈撞击？就在离落再次运气时，阵法彻底被破，二十七块石头被悉数冲飞。 离落再次吐血。 失去阵法禁锢，鲜血的味道，随风轻轻散开。 树林中的人不受控制地一颤。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她的血，让他莫名生出一种冲动，似乎要把她的血吸干，才能平息内心的火焰。 再看向离落时，他的眸子骤然变窄，一双眼闪着精光。 她受伤却兀自死撑的倔强神情，更让他觉得熟悉。 那感觉好像知己，又像生生世世的宿敌。 眼看着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直奔着离落砸了下来。 他却几乎忍不住要去帮她。 “咔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天雷从头顶那块蓝紫色的乌云中呼啸而出，雷劈的方向，同样是端坐在地的离落。 黑影听见雷声劈下，但已经躲闪不及，反而被天雷劈了个正着，重重地跌落在地。 树后的人松了口气，重新藏好身形。 天雷落下之时，那丫头，赫然是突破了！ …… “练气三级？” 离落又惊又喜。 她没想到，自己可以一口气突破三级，而成为练气师的她，身上也有了力气。 只一闪念，她便想到守护阵受到重创，于是立即跃起，警惕地看着周围。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条黑色巨蟒。 蟒身五丈有余，腰部有水桶粗细，一双黄色的眼睛浑浊不堪，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为什么会有雷劫！” 巨蟒忽然开口，语气阴森森的，分不清是男是女。 离落心里大惊。 妖兽！ 而且是修为高深的妖兽！ 能口吐人言的，至少要到筑基！ 自己才刚开始练气，虽然比莲儿强壮了些，但毕竟身体的底子在这里，而且因为守护阵被破，多少还是受了点内伤。 现在，别说让她杀了这只妖兽，就算是逃命，都难。 她试着挪了一下脚步。 那巨蟒果然跟着一动。 “为什么会有雷劫！！” 巨蟒又问了一句。 林中人微微皱眉。 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练气师，不过是突破了练气三级而已，怎么会引来天雷？ “什么雷劫？我不知道。”离落试着冷静下来，却不敢再随意动弹，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和巨蟒周旋。 “你一个小小的练气师，怎么会招来雷劫？！” “……”离落皱眉不语。 她实在不知道什么雷劫。 雷劫…… 那不是突破结婴才会有的吗？ 方才在阵中，她只是感觉到守护阵收到冲击。 莫非自己倒霉，碰上了雷，把阵法劈坏了？ 第3章 嗜血，魔瞳 “我的守护阵，被雷劈了？”她忍不住确认一下。 巨蟒冷笑，没有答话。 那一双黄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在离落身上。 这个丫头太过古怪。 方才在她修炼时，自己腹中的宝物竟然有感应，几乎要穿破它的肚皮，惹得它不得不出洞来看。 原本人在阵法中，巨蟒什么也看不见，但凭着宝物的强烈感应，它还是判断出离落的位置。 为了不让自己肠穿肚烂，它只能死命撞破阵法。 没想到这丫头只是刚刚练气，并非结婴大能。 可就是一个练气师，竟然引来雷劫，连累自己被劈中受伤！ “你是谁？” 巨蟒又问。 之后又兀自冷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说着，巨蟒飞身而起，又一次朝离落袭来。 它不能容忍有人夺走它的宝物！ 离落下意识躲闪。 可她哪有巨蟒迅捷？勉强躲避几下，就被蛇尾扫倒，“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嘴角又渗出一丝鲜血。 黑色的影子渐游渐近。 离落咬牙，运气到手掌之上，两眼死死盯着巨蟒的额心，决心拼死一击。 就在离她仅有一尺的时候，巨蟒瞳仁涣散，“轰”地倒了下去，蛇身中断的位置，汩汩的血瞬间溢出。 巨蟒，死了？ 怎么死的？ 离落正要起身查看，忽然一阵风从面前掠过。 一个赤红如血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却带着一双赤瞳。 …… 男子一身红衣。 乌黑的头发束在头顶，更显得他英气勃勃。 他的脸，棱角分明，五官如刀削剑刻的一般，清晰而立体。 高挺的鼻梁，像悬尺一样笔直。 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冷漠、无情，又无比的坚韧、固执。唇角略微向上弯起，但绝不会让人误会那是善意，而是一见之下，便会感觉到刺骨的寒。 一双浓黑整齐的剑眉下，卧着一对细长的桃花眼。 乍一看那双眼，难免让人心旌摇曳，似乎主人多情，但，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轻易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而他的瞳仁，是鲜血一般的颜色。 血色氤氲。 离落不禁蹙眉。 心中的恐惧，比起之前面对巨蟒的时候，反而增加了几倍。 赤色，魔瞳。 即便是魔修者，在未达到一定修为之前，瞳孔也不会完全变成赤红色。 只有魔界的人，才会有赤瞳。 面前这个人，却有一双嗜血一般的魔瞳。 ！！！ 他不仅修魔，甚至可能已经成魔！ 离落心中大惊。 世人皆知，魔界已经销声匿迹近万年，只有成魔的人堕入魔界，人世间，万年来，未曾见过一个魔界中人。 怎么会有，再现的魔？ 还是出现在曦火城这么个小地方？ 离落心念电转。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巨蟒一倒，这个人就出现了。 分明是他杀了巨蟒。 但她不相信入了魔的人，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她，而击杀一头筑基以上的妖兽。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本就是为了巨蟒而来。 “你是何人！” 没等她开口，他反而先问了一句。 离落犹豫了一下。 她不能自报家门。 在任何一个附魔的人面前，她都不能说出自己是离氏之女。 “我叫莲儿。” “莲儿？？”他轻声重复着，又向前逼近。 近到离落已经看不清他完整的脸。 近到，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微凉的呼吸，正一下、一下地喷到她的脸上。 那种感觉，又麻又痒。 伴随着些许凉意，离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下意识就想缩脖子。 红衣男子却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把她的脸抬高。 “曦火城人？” “是。” “胡说八道。曦火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人，但是，我却没听说过你，莲儿。”他幽幽地说着，身子往前倾了倾，鼻尖与她的脸相距不足半寸，轻轻嗅着什么。 距离太近。 近到有些暧昧。 离落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被谢玉书撕碎的衣衫。男子与她，呼吸可闻，这让她更加不自在，以至于无法开口说话。 男子却不依不饶：“说，你是哪里来的？” 他玩味地笑着，手上更用力了一些。 脸，也更近了。 离落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只要她扯一下唇角，他的鼻尖就会碰到自己的脸颊。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绝非曦火城的人。”他笃定道，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愈发用力。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你到底是谁？” 他喃喃道，似是自言自语。 微凉的鼻尖状似无意，轻轻刮过她的嘴角。 “我……”离落不敢再拖延，微微张口道，“我是谢家的人，平、平时，不出门。” 她越来越紧张。 因为他的血瞳近在眼前。 那里面倒映着的，是她脆弱单薄的小身板。 而他已经停止轻嗅，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竟然将唇贴了过来。 离落想逃。 陌生的男人有所察觉，骤然释放出一部分修为威压，迫得离落喘不过气，手脚更是不听使唤，在强大的威压之下，竟然连抖一下都不能。 他的面庞，在眼前，渐渐放大。 最终留在视线里的，只有那双嗜血的眸子。 唇角有一瞬的湿热。 似是他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唇角。 那上头有残留的她的血液。 在尝到她的血之后，那双赤瞳骤然亮了一下，红光大作。 紧接着，薄唇覆了上来。 男人的唇像冰一样，没有丝毫活人的温度。他死死噙住她的唇角，舌尖不停滑动，而滑动的轨迹，正是她嘴角残留的那抹鲜血。 而男人的动作，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带着吮吸的咬噬。 疼！ 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果然，很快，她的唇角开始发麻。 再被他这样啃下去，只怕要掉一块肉！ “唔——” 离落用力呻y吟一声。 他的威压未收，她依然不能动，拼尽全力，却只能发出这么一点声音，以求引起他的注意，哪怕只能换他片刻停顿。 男人却没有如她的愿。 他很专注，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为何，方才远远地闻到她的血腥气，他就觉得莫名熟悉，周身的血液顿时冷了下来，内心深处，却生出一团怒火。 那火反复烧灼着他，逼着他弄清她的身份。 逼他饮她的血。 现在，自己如愿尝到了她血液的滋味。 他完全陷在其中。 第4章 血液吸引 血液的味道吸引着他，令他失去控制，只想从她的唇上，再多得到一些。 让人意外的，却是他心中那团怒火，在鲜血入腹之后，竟然渐渐平息下去。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血液带给他的熟稔之感，却愈发浓烈了。 他莫名安心，甚至忍不住闭眼，想要睡上片刻。 …… 看着突然栽倒在地的男子，离落心情复杂。 嗜血的瞳色，冰凉的呼吸，都说明了一点—— 这家伙，是魔！ 但倒地之前，她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中的血色散开，倏忽换成了深邃的黑，深邃到让人望一眼，就忍不住想沦陷下去。 而方才，她竟然险些被那双眸子摄去，只觉他十分好看，甚至想要，就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呵呵。” 离落冷笑一声。 一个强吻十二岁少女的魔，自己居然觉得他好看？ 禽兽一个，有什么好看！ 不对，她这身板，分明像个九岁的女童。 禽兽都不如！！ 她立刻修改了自己的判断。 沉了脸，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 睁开眼，再次看向地上的男子，离落的眼眸里不再有一丝波动。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先是阵法被破，后被巨蟒袭击，之后又来了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把自己啃了一顿不说，还释放威压拘束她。 此刻的离落，只比快死的莲儿好那么一点点。 而随着男子倒地，威压已经撤去，现在她可以行动自如，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给自己疗伤。 离落就地而坐，凝神静气，盘膝运气一个周天，将翻涌的气血平复下来。感觉到自己没有大碍，这才重新睁开眼眸。 “舒服些了！” 她松了一口气。 低头一看，男子还是昏迷的。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离氏天女，从小就被教导，心里怀着对万物的悲悯，没有趁机揍他一顿，或者因为他是魔，就落井下石直接将他打死，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就把他丢在这里吧！ 反正他是魔，轻易死不了。 离落想着，起身要走。 她已经如愿成了练气师，现在就要动身，往中央大陆的承天山脉去了。 山脉中，阴阳谷，那是她的家。 想着投毒的幼弟，离落浑身发凉，回阴阳谷的心，却更加迫切了。 可就在她刚迈出第一步时，巨蟒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 莫不是——眼花了？？ 离落定了定神，警惕地盯着巨蟒。 偌大的蛇身，果然又动了动。 离落眯了眯眸子，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 一丈见方的地上，浸染着巨蟒的血迹，中央，是被切开的蛇腹。 那几乎使巨蟒一分为二的巨大伤口，此时却颇不老实——蛇皮之下，有青芒闪烁。一突、一突的，好像是颗庞大的心脏，在跳个不停。 离落凤眸变窄。 “不会是，没死透吧？” 呵呵了一声之后，她不敢耽搁，低头寻找趁手的凶器，准备给巨蟒最后一击。 幸运的是，她真的找到了“凶器”——就在蛇血漫散的边缘，横卧着一柄如墨的宝剑。剑身两侧都是血迹，显然是男子方才用来斩杀巨蟒的。 “借剑用用。” 她冷着嗓音，对昏迷中的男子说道，实则语气稚嫩。 自然，不会得到任何答复。 离落也不需要他的答复。她飞快上前，将宝剑捡起，提在手中。 蛇腹的青色光芒仍在不停闪动。 每闪一下，便更接近伤口一寸。 距离伤口越近，青芒移动也就越快。 离落屏着气，将剑尖指向光芒闪烁之处。 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比如，青芒是不是巨蟒的兽核，兽核出来会不会自爆，又或者，青光实际是条小蛇，甚至可能是巨蟒未来得及生下来的蛋，出来就要找她寻仇，等等。 她想了许许多多，握剑的手丝毫不敢松懈。 直到最后一闪。 青色的光芒在蛇身断裂之处亮起，一个巴掌大物件倏忽飞出，身后拖着一抹如玉的光线，在空中长长划过，直朝离落撞了过来。 离落迅速举剑招架。 那物件却猛地一顿，停在空中。 不是兽核，更像是法器。 离落偏了偏头，警惕地打量眼前的物件，手中的剑依旧戒备着，时刻准备攻击。 小东西被盛大的光芒包围，那光芒虽不刺眼，却让她看不清，不知里头包裹着的，究竟是何物。 不过，她还是清楚地看到，自己歪头的同时，那物件，赫然也是歪了一歪。 就好像它也有眼睛，同样在打量她一般。 离落不禁喃喃自语：“修炼出器灵了？嘶——” 开口的一瞬间，嘴角却撕裂得疼。 那是被方才那个成魔的男子吮吸所致的伤，如今已经开裂，渗出些微血迹。 好在伤口不大。 只是伤的位置不好，偏偏在嘴角，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离落舔了舔唇角的伤口，目光却一直在那物件身上。 赫然看见，那物件微微一震。 青绿光芒随即收敛，露出它的本相。 离落定睛细看，这才恍然发现，原来这巴掌大的物件，乃是一个古朴小鼎。看那古拙无华的样式，这东西，少说也有万余年了。 小鼎似乎有意识。 它小心翼翼的，朝着离落，慢慢靠近了一些。 似乎是善意的，把她当做新主，想要跟她走。 她也因此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鼎径约六寸，通身青绿，材质温润如玉，却又朴厚似铜似铁，周身光芒闪烁，灵气蒸腾。灵气颜色以青绿色为主色，杂以蓝白赤黄四色，包罗万物万象。 竟然，是个宝贝？ 离落犹豫了一下。 小鼎之上，并没有巨蟒的戾气。 自己如今一穷二白，正巧又需要炼丹突破，如果能收服这个小鼎，在炼丹上，势必会得到不小的助力。 而它有意靠近，自己要收服它，料想应该不难。 可是她修为太浅，即便侥幸收服了小鼎，又如何能保住它呢？ 修道大能之人不用说，只说曦火城中，莲儿的表哥谢玉书，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自己手中夺走小鼎。 “这样的宝贝，还不如葬在蛇腹。” 离落轻叹一声，将剑丢在男子身边，往山下走去，不再理会那个宝贝似的鼎，也不敢回头再看。 生怕一回头，就忍不住动心。 …… 下山的路很是顺当。 担心妖兽出没，离落走得更是飞快。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然而几次回头，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也没有感觉到修为压制。 离落不禁皱眉。 总不会是那倒霉的男子醒了，却贼心不死，收了威压、偷偷跟着自己，如影随形的，准备伺机再行强吻呢吧？ 又或者，是哪只妖兽饿了，盯上她这二两肉了？ 不过，无论是人是兽，既然盯上了自己，她都不可能轻易逃脱。 第5章 血雨腥风 既然没感觉到修为压制，又不想这么半死不活地被跟踪，不如，放手一搏？ 只犹豫了一瞬，离落便骤然大喝： “出来吧！” 一道似曾相识的青绿光芒倏忽闪出。 赫然，便是那似乎想要追随她的青绿小鼎！ “你怎么跟来了，我最怕见到你就动心。” 离落轻叹。 宝物就在眼前，却不敢伸手拿取，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小鼎只是歪了歪。 离落看着有趣，不由得也歪了歪头。 “……” 青芒频频闪烁，像小鼎在轻笑，一抖一抖的。 “你修炼出器灵了？” 她试探着问，随即又想，如果真有器灵，不至于在它青芒蔽体的时候，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压力。 可是这小鼎，分明是有意识的，在跟随自己。 考虑了一下，离落又问：“你要和我一起走？” “……” 小鼎的光芒亮了一些。 “你可知，我修为极低，根本护不住你？” “……” 小鼎光芒大作，似乎在彰显自己的实力。 “你果然能听懂我的话。”离落轻笑，好像和一个成年人类聊天一样，“我确实需要你，可我不敢带你下山，若是害你被坏人抢去，我该如何是好？坏人，可是比那巨蟒还要凶残。到时候你助人作恶，我，也就是罪魁祸首了。” “……” 小鼎光芒愈发温润，好像想用这种方法做出保证，告诉离落，它一定不会作恶。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我的衣服都是破的，就算想收你，也没有地方藏。你回去吧！”衣服破烂，其实只是个借口。 离氏天女，不贪财，不喜功，一心只系在苍生上。 她最怕的，还是小鼎会被恶人抢去。 小鼎却还不肯走。 它绕着离落飞快地转动，顷刻现出斑斓的五彩，正对应大陆五方五行。 “你想怎样？” 离落忍不住问。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鼎囊括五行，虽然没有器灵，但是威力不容小觑。 作为宝鼎，它自有藏身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呢？ 她心念甫动，小鼎就“嗖”地一下钻近她的丹田。 离落吃了一惊。 跟着，她就发觉，小鼎入体，她却不痛不痒，反而是丹田处感受到了小鼎的灵气，此刻暖融一片，让她无比畅意，身子的状况，恢复到了练气初成的状态。 “那，还能出来吗？” 离落问道，随即摊开手掌，等着小鼎飞出来。 眨眼间，青绿色的小鼎，就出现在她的掌心。 竟然是个，能收放自如的宝贝？ “好，那便带着你！” 离落轻笑，重新收好小鼎，继续往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时，迎面扑来一阵腥风。 血色的雨紧随其后，猛烈地砸了下来。整个后山，顷刻便笼罩在血雾之中，连妖兽都不见了踪迹。 这是…… 天象异变！ 人间要有大祸！ 离落惶恐地瞪大眼睛。 她依稀记得，阴阳谷的《混元本纪》上有载，千年前妖界攻入人间之前，在阴阳谷四周，就是下了这样一场血雨。 之后，妖界作乱，人间经历百年炼狱。 可经过那一役，妖界死伤惨重，早已不成气候。仙界、人间的大能也陨落无数，至今还没恢复元气，化神修为都成了稀缺天才。 莫非才千年，妖界就有本事卷土重来？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无意识地继续往山下走，不留神踩到了一个小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脚踝，令她不由得回神。 水洼很浅。 但那鲜红的显色，活像蓄了一汪鲜血。 血色倒映入眸，拨动了离落的神经。几乎是立刻，她便想到了方才遇见的那个魔。 “魔界踪迹，重现世间！” 离落浑身一凛，掉头往山上跑去。 ……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之前遇袭的空地，才发现，那个成魔的男子，依然安详地躺在原地，远远看去，无比乖巧。 血色雨滴不停砸在他的脸上。 他却始终纹丝未动。 “魔迹重现……”离落喃喃道，“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意外，可是如今，腥风、血雨，让我不得不认真思考，是否还能留你一命。” 她说着，重新提起他遗落的剑。 剑上，还有蛇血。 那是他出手救她的痕迹，虽然他出手的原因，极可能是为了那个小鼎。但那不早不晚的出手时刻，却让她不得不领了这份情。 只可惜，他有血瞳。 血色氤氲，魔性入髓。 离落沉着脸，缓缓提剑。 “今生今世，我欠你一份人情，来世你可向我讨还。对不起，我是离氏天女，天命救世，守护世人，原是我的责任。” 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 重新睁开时，原是打算念动斩魔的禁术秘诀，鼓足勇气，一剑刺下去。 可丹田处猛地一阵躁动，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秘诀念到一半，说什么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好像是小鼎要出来？ 翻开手掌，眨眼间小鼎重现。 “怎么了？”她问。 小鼎绿芒尽敛，现出黑白二色，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在血雨的映衬下追逐缠绕，如戏尾的两条鱼儿，相克而相生。 离落一点也没看懂。 但那分明的黑白二色，却让她猛然记起，在尝到她唇角鲜血的一瞬，他的眸色，霎时由红变黑，同样是如此的，黑白分明。 能变黑，可能就只是入魔，而非成魔。 成魔，只能铲除。 入魔，却尚可挽救。 虽然无法解释他的瞳孔为何会是血红，但或许，自己可以放他一马？ 想到这一点，离落的心中竟有些庆幸。 没来由的，由衷的，庆幸，和轻松。 离落不禁心惊。 这股庆幸的心态，更像来自灵魂深处，是她意料之外的感受，连她自己，在意识到自己松了一口气时，都感觉到了震惊。 她不禁反观自己的内心。 灵魂深处，似乎有一片迷雾。 离落想要将雾拨开，看个清楚，却完全触不到那片迷雾，更是无法，靠近迷雾笼罩的区域。 “是莲儿的封印么？”离落蹙着眉，如此猜测。 可是似乎不对。 莲儿的封印在肉身，在丹田。 这个灵魂，实实在在，是离落自己，从阴阳谷带到曦火城的。 “罢了，不去深究！” 反正无法弄清，既然不想杀他，那边从了真心，不杀就是。 “只是你魔性入髓，须得用丹药锁住，再寻合适时机，彻底拔出。”她对着毫无意识的男子说着，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见她决定留他性命，小鼎重新现出柔和的青色光芒。 血雨，也在这一刻停了。 “莫不是杀了你，才会招来魔界乱世？” 离落看着男子，又抬头望着云销雨霁的天，轻笑。 她将鼎暂时收好，看了看四周，往林间走去。 倚靠采药的经验和一路的记忆，在后山上搜寻片刻，就地采了些药草，她又将小鼎翻出，盘膝而坐，凝神练了一炉二品丹药。 丹药将要成时，她心念忽然一动。 自己的血，似乎能压制那人的魔性？ “只当，是还你这份人情吧！”离落无奈轻叹，到底用他的佩剑割破手腕，滴了半盖盅的血进去，又以灵力止血。 血入小鼎，鼎身光芒大作。 却不是青色或黑白二色，也非五行五色。 而是，夹杂着蓝紫光芒的，混沌之色。 第6章 她还真是，自残不息 “混沌包罗万象，其色陆离，观之得万物，得无物。” 这是《混元本纪》上，关于“混沌”二字的定义。 万物万象，本质、表象皆有不同。当万物具备了气、形、质，而三者却未分离，且天地万物混于一体，便称之为混沌。数百万年前，创世神初生时，便是生于混沌之中。 而这个霸占了她丹田，还阻止她除魔的小鼎，竟然也可以现出混沌之色？ “究竟，是个怎样的宝贝……” 莫不是创世神肉身所化的神器之一么？ 离落心中震惊，不禁有些走神，忍不住去打量小鼎。 鼎中丹药散发出一阵幽香。 正在全神贯注看宝贝的离落，却完全没有闻到。 “滋——” 一阵细微轻响。 随即，一股黑烟从鼎中飘了出来。 “呲！！！” 离落眼睛瞪得巨大。 这一次，她闻到了焦味——炼药时间太久了，这一炉药，算是废掉了！ 她不禁想要骂人，可惜她长这么大，根本没学会要如何骂，莲儿那个怂包也没留给她骂人的技巧，所以，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冷气后，离落就活活憋在了那里。 她真是心疼得不行。 药材可以再捡，练一炉丹药的时间也不算长，她大可以重新来一遍，可是——自己放出去的半盖盅的血，那是真的浪费了啊！ 难道还要再来一回？ 离落瘪着嘴，苦着脸，很不甘心地揭开小鼎的盖子，心存侥幸地想着，如果还剩一半的血，哪怕只剩一滴了，都行。 可揭开盖子的一瞬间，已经烧糊了的药草还是瞬间成形。 离落眼看着里头最后一点血液被烧干。 而小鼎周身的光芒，也从混沌之色，再一次变回了青绿色。 “都怪你，弄出什么混沌色来吓唬人，害得我走神！”她沮丧地坐在地上，抱着小鼎郁闷了半天，忍不住张口埋怨，但心里真正责怪的，其实是她自己。 小鼎不安地动了动。 离落低头往怀里看一眼，见小鼎似乎要出来，便松开了手。 “嗖”地一声，小鼎飞了起来，停在半空中。 好像在显摆似的，它停在那，让鼎身光芒不断变幻。 离落知道这是它和自己交流的方式，不禁认真看了半天。起初她并不太懂，直到银色光芒出现了第三次，她才赫然发现一件事—— 没有混沌之色！ 小鼎卖力变幻，不知换了多少种颜色，可就是没有刚才让自己看到发呆的混沌之色。 是自己方才看错了？ 离落摇了摇头。 不，不会看错，那种光芒看一眼就不会忘，何况既然能让她都忍不住发呆，烧糊了一炉静心丹，那就一定不是普通的色彩。 “混沌色呢？”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心想自己点名要看这个，小鼎总不会无视吧。 结果……小鼎急了…… 它先是绕着离落飞快地转了好几个圈，快到在她身边形成了一道不间断的光圈，然后猛地停在离落眼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疯了似的变换着色彩。 依然没有混沌之色。 离落不禁心虚，可又觉得莫名好笑。 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出笑出了声，这一笑就止不住了。 “哈哈！”离落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岔气，“我就是随便说说，并没有真的怪你！你怎么还急了呢？”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觉得小鼎像个伙伴，因此开了个玩笑，随口抱怨一句，其实心里头知道是自己的错。却没想到，会把它惹毛了。 小鼎正使劲儿闪烁呢，听见这话，瞬间卡住。 身上的颜色，停留在妖艳的粉红。 离落忍不住又笑，之后劝道：“换回来吧？不用给我看了，我真的没怪你，是我的错，我承认。”见小鼎不不动，忍不住又说了句：“快变回来吧，你现在这个颜色，太夺目。” 小鼎并没有换颜色，只是让粉红光芒，更加鲜艳、明亮了一些。 离落抿嘴轻笑，伸出手掌。 似乎无法抗拒她的召唤，小鼎的骚粉色瞬间变成青绿，“倏”地飞回到离落掌心。 “再炼一炉吧。” 离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得再放一回血！ 她还真是，自残不息啊！！！ …… 采完药回来，男子还在沉睡。 生火、下草药，那家伙依旧没睁眼。 “你还真是睡得香。”离落嘀咕了一句，蹲在男子身边，把他的剑重新捡起，“喏，饶你一命，又赠了你整整一盖盅的血，咱俩今后，可是两不相欠了！” 她说着，就用他的剑，再一次将手腕划破。 鲜血流入小鼎。 鼎身再次现出混沌之色。 离落有一瞬间的心惊，寻思了片刻，也便释然了。 自己是离氏天女，天命救世，即便死过一回，灵魄毕竟还要追随着自己，天女终究还是天女，命数未必会变。身为救世天女，身上有些异象，也属正常。 虽然这异象，看起来有点太厉害，太唬人了。 这一次，丹药顺利炼成。 “不错，二品静心丹！” 离落满意地笑了笑，将丹药倒出来，给男子服下一粒。 丹药入口，遇津液及化为液体，自动流入服食者的腹中，据说神仙炼制的丹药会化为气，直接汇入服食者的丹田，这一点，离落不知真假，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在丹药入口之后，男子的气息更沉了。 手边还有剩下的草药，而强啃她的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醒，离落不禁心动，将药材东拼西凑，又采了另外两种，总算配出一个适合自己服用的方子——同样是二品丹药的聚气丹。 炼制二品丹药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 很快，丹药就成了，因为火源的原因，最终一炉只出了七颗。 “还算不错。” 离落倒是很满意。 她又一次布下守护阵，将小鼎收回丹田，在阵中坐好，服下一粒聚气丹之后，凝神修炼了起来。 可能是有了丹药的辅助，也或许是完成了从无到有的突破，离落的修炼竟完全无视了莲儿的伪灵根肉身，变得异常顺畅。 很快，她便到了练气五级。 “和谢玉书一样。” 离落不屑地笑道。 谢玉书是谢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废柴，四灵根的伪灵根一个，可因为他是唯一的男子，谢家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丹药、灵石不知耗费了多少，硬生生地把他的修为堆到了练气五级。 就因为这个，谢家的几个女儿，可没少闹脾气。 不过谢家给废物谢玉书的丹药、灵石，大部分是在生母死后，从莲儿那连抢带骗弄来的。而谢家的女儿，每次不开心，也都是拿莲儿撒气。 这笔账…… “等我和你们慢慢地算！” 第7章 可有，可靠之人？ 收起剩下的丹药，离落出了守护阵。 不远处，是一具巨大的蟒蛇尸体，蛇头前头一点，是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子。 看着沉睡中的男子，离落有片刻茫然。 她是打算现在就下山去阴阳谷的，可没想到丹药喂下去之后，他竟越睡越沉。而巨蟒的尸体提醒了她：这山上妖兽出没，丢下毫无知觉的他，会不会害他丢了性命呢？ 不对！ 他是魔！ 自己没有杀掉他，反而用自身鲜血炼丹喂服于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之后他是否会死，那要看他命数如何，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离落往下山的方向走去，眼角余光瞥到了被切开的蛇腹，不禁又站住了。 他毕竟救了自己，就这么放着不管，她的心里终归过意不去。 犹豫了半天，离落叹了口气，把男子拖到守护阵里。 “那，你好好睡吧。”对着没有一点反应的男子，离落轻轻说道，“我今天就不杀你了，但若来日，你再现魔瞳，我定不会放过你。” 也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她的心有一瞬间的微颤，胸口莫名发闷。 不是心疼，没有不舍。 而是一种，自残一般的悲怆。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安，忍不住想要逃跑。 “但愿你可以祛除魔气，从此修炼正道。”离落说着，将用鲜血炼制的丹药挑出来，撕下一块衣料包好，悉数放在他的手边，“这些丹药可以帮你压制毒性，三年之内当可无虞了。” 说完，她快步走出守护阵，再没有回头看一眼，直接下山而去。 …… 天还未亮。 离落一路往下走着，心中设想了无数可能遇到的场景。 她要回承天山，回山中阴阳谷。 可承天山有陌氏镇守，自己如今完全变了另外一幅模样，陌氏族人，可会放自己进谷？若是遇到阻碍，自己要如何证明身份呢？口说无凭的事，谁又会相信？恐怕连陌风，都不会相信她…… 离落蹙着眉，重重地叹了口气。 随即咬了咬牙，挥掉心里所有的担忧。 毕竟，不到走投无路，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陌氏之中有人相信自己，自己有机会回阴阳谷呢？或者碰到了贵人，将自己带进去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到承天山再说。 转眼间，曦火城就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不大的城镇，地处混元大陆南陆，属于黎阳庄姬氏的管辖范围，到处都挂着有火凤图腾的旗帜。看着那上头骄傲的火凤，离落不禁轻笑。 这些旗子，都只是些仿冒的罢了。 真正的五方旗——包括南陆火凤旗，都是上古神留下的，上有穹天神力，旗帜上的图腾，那都是有灵力缭绕，都是会动的！ “比如这个火凤旗啊，那就是一只通全身红的火鸟啊！鸟儿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而整个火凤旗，也都是被火包围着的！” 不远处的林间，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 离落不禁停下脚步。 这些内容，对她来说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老人的声音，让她莫名觉得熟悉。 想了许久，离落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谢家看庄子的老仆谢兴的声音。 “谢兴么……” 离落喃喃道。 这个谢兴，在莲儿的记忆里，还算是一个挺重要的人：当初莲儿被谢氏姐妹欺负，险些淹死在池塘里，就是这个谢兴，在给谢府送收成的时候，顺手把她救了出来。后来莲儿有一次挨饿，谢兴也曾偷偷给过她吃的。 倒像是个可信的人。 看着自己破衣褴褛，离落忍不住想要张口呼唤，求谢兴帮忙，给她一身完整的衣裳。 可一想到可信之人，她便不由得想起那个给她投毒的幼弟，当即闭了嘴。 所以，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人可靠呢？ 离落苦笑了一声，没有出声招呼谢兴。 “旗子不会被烧坏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与离落更近了一些。 显然，他们正往这边走着。 “当然不会，那可是五方旗！上古神的恩赐，守护五方大陆的圣物！”谢兴继续说道，“旗子上头的灵力，源源不绝，而旗子本身，更是硕大耀眼——那才是，真正的宝物啊！” “爷爷去看过？” “爷爷早年送二小姐拜师，去看过一次。” 二小姐？ 离落的心，又猛地跳了一下。 谢兴口中的“二小姐”，应该就是莲儿的生母谢柔了吧？她竟不知道，原来曾被谢家捧上天的天才谢柔，竟然也曾经外出拜师。 那莲儿的生父，或许就是谢柔同门？ 不知是否是继承了莲儿记忆的原因，离落的感情，也收到了不小的影响。听到可能有关莲儿身世的事，她竟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谢府的二小姐，在黎阳庄学艺吗？” 谢兴呵呵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衣裙破烂的离落。 “表……表小姐？”谢兴怔住，随即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离落微微一笑。 这话，要她如何回答呢？ “又被人整了一顿，丢在这后山之上，险些被妖兽吃了，还好昨夜又是打雷，又是暴雨，妖兽都没出来，我才捡了一条命。” 谢兴眸子眯了眯，似乎有些怀疑，但并没多问什么。 看到离落的衣裳，他皱着眉，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他们怎么还是……” 说着，对身边的孩童说道：“凤儿乖，帮爷爷照顾表小姐，爷爷去拿件衣裳，很快就回来。”跟着又对离落说：“表小姐请稍等等，天就要亮了，表小姐就这样下山回家，肯定是不行的。老奴这就去找件衣裳来个表小姐穿！” “多谢。” 离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谢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住，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再三嘱咐孙女谢满凤看好离落，便转身下山去了。 离落看着谢满凤。 小凤儿也眨着大眼，打量着离落。 谢兴许久不见回来，离落未免尴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满凤说话。 小凤儿只有六七岁，会说的话虽然不少，但都极其幼稚天真，离落与她说这话，不禁又想起那看似天真的幼弟，牙根一阵痒痒。 而七岁的谢满凤，看起来并不比“莲儿”这副身体小多少，这让离落着实又感慨了一阵——所谓“表小姐”，还不如府中下人的孙女健壮。 又过了好久，谢兴才回来。 身后，跟了两个壮汉，和一个高挑的少女。 第8章 回谢府 三男一女，来势汹汹。 不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只看他们急匆匆的步伐，离落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信错了人了。 果然，等到三人走近，在看到来的少女是谁时，离落的脸上，只剩下冷笑。她不禁在心里想：莲儿啊莲儿！该如何说你才好呢？这个谢兴在你的记忆里，怎么就成了好人？ 你看他带来了谁！ “夫人找了你一夜，都没找着你，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少女双手叉腰，杏目圆睁瞪着离落。因为走得太急的关系，那张长了淡淡雀斑的脸上，此时红扑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说完一句，便喘了半天。 此人正是莲儿舅父谢庆夫人的贴身婢女，茯苓，从前没少给莲儿脸色看。 不过，茯苓怎么来了？ 离落不禁奇怪。 看茯苓这架势，叉着手掐着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并不怕自己是诈尸还魂，想必莲儿死的事，谢玉书没敢告诉家里。 为何不说？ 谢家的宝贝独苗，祸害死一个“杂种”而已，还怕说出来会挨打不成？ 离落冷着脸沉思。 见离落面无惧色，茯苓心中嫉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瞪眼睛骂两个壮汉：“都站着干嘛？还不把她拖回去呢！” 二人“哎”了一声，撸着袖子走了过来。 离落下意识运气，手掌中蓄积灵力，打算揍他们一顿再走。 “爷爷，表小姐的衣服呢？” 蓄势待发的虐渣，却被小凤儿天真的疑问声打断。 离落不禁收回真气。 她原本连谢兴也要打的。 可谢满凤毕竟是无辜的。 若是在谢满凤眼前动了手，对年幼的她来说，绝对是个很大的刺激。 被孙女忽然一问，谢兴不由得一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嘴里结结巴巴地说：“衣，衣服……衣服啊，没有合适的……”越说声音越低。 见此情景，茯苓翻了个白眼。 “窝窝囊囊的，胆小如鼠，她就是个废柴，你怕她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指向离落，随即又埋怨谢兴，“真是没用！要不是二小姐说你办事牢靠，夫人早就赶你走了，连谢府的庄子也容不下你！” “爷爷，”小凤儿有些不满意地撅起嘴，细声细气地问，“他们是谢府的人吗？怎么和爷爷说的不一样？” 谢兴的表情更是纠结，吭哧了半天，抬手给了谢满凤一巴掌。 “小孩子懂什么！别乱说！” “爷爷……” 谢满凤嘟囔了一声，吧嗒吧嗒地滴下泪来。 谢兴却没理谢满凤，打完孙女儿，他立即堆着一脸笑，点头哈腰地给少女道歉：“茯苓姑娘别见怪，小孩子不懂事。” 那一脸巴结相，在离落看来，已经到了精彩的地步。 离落忽然想起，在莲儿的记忆里，谢兴对所有人，一直都是这个态度的。即便他从池塘里把莲儿救起来，面对谢氏姊妹，也都是这样的狗腿。 记忆并没有偏差。 但还真是，不能相信莲儿的判断啊！ 离落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心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能相信莲儿了，还是要凭借记忆的片段，自己总结善恶好坏。 小凤儿的插曲，就以谢兴一巴掌告终。 茯苓又嚷：“带走啊！” “是！” 两个壮汉答应着，虎视眈眈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看着渐近的人影，离落收了真气。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先回谢府转转，吓一吓狗东西谢玉书，把谢府上下搅和一通，给莲儿出一口气，然后再去承天山。 心中盘算着，离落不闪不避，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表小姐，你是不是吓傻了？” 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竟然是谢满凤在问自己。 离落一愣，立即意识到自己和莲儿的巨大差距，将计就计的，就着谢满凤这句话开始发挥。她先是像受到了惊吓一般退后几步，双手抱在胸前。 手指拂过肌肤，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自己衣不蔽体！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子，可不知还要用这副身体活多久，哪能就这么下山呢？ 于是，她颤颤巍巍地说：“我衣裳都是破的，茯苓，你确定要这样带我下山吗？” 茯苓不屑地哼了一声，讥笑道：“你一个废物，外人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别说衣服破了，就算是没穿衣裳，又有谁会在意？” “可是，这样会丢了谢家的脸。” 离落一脸委屈，小声争辩。 这话果然打动了茯苓。 她犹豫了一下，指着谢兴道：“把你孙女衣服给她！” 谢兴“啊？”了一声，脱口问道：“那我家小凤儿怎么办？” 茯苓本想说“我管你怎么办”，可一想到夫人正急等着自己回去复命，便耐着性子说了句：“我急着用呢！你再下山去找一件不就行了？”语气却不太好。 谢兴脸憋得通红，在心里把茯苓骂了几遍，嘴上却不敢还口，三两下把小凤儿的外裳扒了下来，递到茯苓跟前。 茯苓一脸嫌弃，没有伸手去接，转头问离落： “等我给你穿呢？” 离落咬着唇，走上前去，把衣服拿走，躲在树后穿了。 茯苓瞪了她一眼，骂道：“矫情，也不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值几斤几两！” 等离落穿好了衣服，她便不耐烦地带人下山，一路回府去了。 …… 待他们走远，谢兴还没回过神，他总觉得，今天的小杂种，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谢满凤却忽然笑出了声。 “爷爷，是不是刚才那样？” “对，小凤儿真聪明！” “爷爷说过，黎阳庄姬氏修习火系法术，擅长炼丹术，姬氏子弟性情也是倔强暴烈，一个个都不怕死，所以要凤儿学着不奉承，要有分寸地反抗，这样他们就会喜欢了——小凤儿都记得呢！爷爷说，凤儿学得好不好？方才装的，像是不像？” “很好，很像！” 谢兴满意地笑着。 孙女如此懂事，又是三灵根的人才，以后不愁没有出路。 他谢兴，也就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 谢府。 院墙不高，占地不大，但这是和离落见过的那些世家庭院相比。 单就曦火城来说，谢家已经算得上有钱有势的了。 而这有钱有势的谢府女主人许氏丽容，此时正捻着一串深紫色的葡萄，一粒一粒地细细吃着。 “夫人，茯苓回来了。” 身边的丫鬟禀告道。 “回来了？”许丽容眯了眯眸子，把手中的葡萄串往盘子里一撂，“告诉茯苓，给我把那个小杂种丢到茅厕里，关一天！” 第9章 谢府（一） 夜雨刚过，四下里黑沉沉的，天气也还有些微凉。 偌大的屋子里，只在墙角处点了一根蜡烛。蜡烛是最劣质的，会随着火苗跳动发出“噼啪”声响，不时蹦出一阵阵黑烟。 眼前的场景很陌生，但却又有些熟悉。 这便是莲儿生活的地方了，也是谢玉书妄图逼j奸，把莲儿活活吓死的地方。 离落静静坐在只有床板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上的一铺薄被。 “还真是可怜。”她低声叹道。 阴阳谷出身的离落，从落地时便被奉为天女，五方大陆，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所以这样的日子，离落还真就没经历过。 甚至谷中那些书上，也没写过这么惨的。 与空荡荡的屋子作对比，刚刚抬进来的新漆的炕桌，显得异常突兀。而桌子上的热饭热菜，尤其那只烧鸡腿，就更让人觉得不合适了。 离落冷眼盯着饭菜，没有去吃。 她确实有些饿了，但她不敢吃。 许丽容原本是要把她丢进茅厕的，而自己原本打算出手教训这一家人了，结果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来传话，说“夫人改了主意”，让把离落带回来。 她不知道那许丽容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但直觉告诉她，许丽容不会变得好心，所以许氏送来的东西，离落不肯动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这是又要骗什么了？” 从莲儿生母谢柔去世之后，谢庆一家连哄带骗，把谢柔留下的丹药、灵石、灵符、银两慢慢掏了个空，见莲儿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开始虐待她，常常是一整天，莲儿都吃不上一口饭。 今天忽然善待，甚至给了鸡腿，离落只会加倍提防。 见她半点也不动筷，送饭的丫鬟芍药一脸不乐意。 “往日里天天哭着要吃东西，如今好吃好喝的，你还不吃了？快点吃！夫人等我伺候呢！” 芍药目光不善。 她心情很是不好。 外头刚下过雨，她就接了这么个破差事，给小杂种送什么饭食，害得她绣鞋上沾了泥，这会儿看到“莲儿”，她就满肚子都是怨气。 离落淡淡地看着她：“既然等你，那你回去就是。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 芍药闻言，不禁愣了半天。 突然，她一摔手帕，掐着腰指着离落骂道：“小杂种，你给脸不要脸是吧？姑奶奶伺候你，你做梦呢？你别以为姑奶奶愿意走这一趟，要不是夫人说要把你喂圆点，你就是饿死了，都没人管！” “喂圆？” “……”意识到失言，芍药猛地憋住了话，过了一会儿，忽然冲了过来，看那撸袖子的架势，显然是要把饭塞到离落嘴里。 “不劳你动手。” 离落冷笑一声，一掌打在芍药胸口。 芍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中间还夹杂着没有消化掉的饭。 “真够臭的。” 离落抬手轻轻挡住鼻子，丢下芍药，直奔谢庆夫妇的正房去了。 …… “你再说一遍？！” 谢玉书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抓着家丁方四的衣襟问。 “少爷，真的是那个小杂种，刚刚被茯苓带回来了。” “怎么可能……”谢玉书喃喃道，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退了几步，突然又冲上来，又抓住方四的衣襟，“她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回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不对，这不对……” 方四一脸苦相。 听说小杂种回来，他立刻跑过来禀告少爷，没想到会把少爷给吓到。 于是，方四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少爷，会不会是那个小杂种，根本就没死透？” 谢玉书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自己是傻子么，人死没死，还看不出来？ “老子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她是不是还有心跳，老子会不知道？” “可能是没死透，一口气噎住了，少爷把她丢下的时候，那口气吐出来，就又活了呢？” 谢玉书还是不肯相信。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走，去小杂种那瞅瞅！” …… 谢玉书带着小厮方四，风风火火地往莲儿的房间赶去。 而此时的离落，已经到了许氏门口。 “夫人，人过来了。” 隔着门，丫鬟恭敬地禀告了一声，看向离落的眼神满是不屑。 “慢死了。进来吧！” “是。”丫鬟说着，对着门板福了一福，转头狠狠剜了离落一眼，催促道：“夫人都等急了！你还不进去，等什么呢？！”说完伸手使劲一推。 离落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丫鬟的手掌。 她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走，而是先盯着丫鬟的脸看了一会儿。 人高马大，粗手硕足，是府上的粗使丫鬟莲蓬，因为当初帮着谢家三小姐谢娇鸾欺负莲儿，得了谢娇鸾的欢心，这才间接讨好了许氏，如今看这穿戴，是成为二等丫鬟了。 “你也不容易。”离落淡淡一笑。 给许氏做看门狗，挨打挨骂的次数不会少，为了那么一点银子，当真不容易。 “你……” 莲蓬想要骂，可一想到许氏就在里头等着，只能把话憋回去。 “你等着！” 最后，莲蓬恶狠狠地说道。 离落挑了挑眉毛，“噗嗤”一声轻笑，丢下目瞪口呆牙痒痒的莲蓬，抬脚进屋去了。 才刚踏进正屋，许氏便一个眼刀飞了过来。 离落瞄了一眼脚下的那块地面——她知道，许氏盯着看的，就是这块地，因为无论莲儿踩了哪里，碰了哪块，许氏都会矫情地说脏，在莲儿离开之后，让人刷墙擦地换家具。 于是，离落跺了跺脚。 “外头下雨了，这一路倒沾了不少泥水在脚上。” 许氏不禁吃惊。 不知为何，只是这么一跺脚、一句话，她就从这个小杂种身上感受到了压力，似乎是——小杂种偷跑一回，胆儿肥了？？ 许氏气得脸色通红：“好哇，长本事了！我问你，你是怎么跑出府的？是哪个狗东西帮了你？” 离落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氏。 “正是一个狗东西。” 许氏像是没听清，追问：“什么？是狗洞？哪里的狗洞？看守的人呢，没抓住你？” 离落见她愚蠢不堪，反而懒得继续逗她——若不是莲儿的记忆里，对这个许丽容十分惧怕，离落也不会和这样的人斗嘴。 莲儿果然不能信！ 打消了逗着玩的念头，离落反问了一句：“我跑了就跑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谢家把我抓回来，是为什么？”这正是她最关心的。 何况，还给她好吃好喝。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抓你回来，因为你吃谢家的米，喝谢家的水，如今要为谢家做点贡献了。” 身后有一个娇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凭着记忆，离落没有回头，已经猜出来人：谢家三女谢娇鸾。 回头看时，看到了莲儿的舅父谢庆，以及一个身穿红衣、气度不凡的女子。 离落登时愣住。 谢红颜，她怎么回来了？！ 第10章 谢府（二） 谢家有一子三女。 长子谢玉书，今年二十一岁，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就是没出息。不过靠着家里的支持，伪灵根的谢玉书吃了无数丹药，吸了无数灵石，终于修炼到了练气五级。 长女谢清若，十八岁，是火为主、金土为辅的真灵根，如今在某一个三级宗门里做弟子，据说今年有望升入二级宗门，是个醉心修炼的人。 三女儿谢娇鸾，撒娇卖萌，张口闭口以闺秀自居，实则…… 离落只能呵呵。 眼前这个红衣少女，便是谢家的二女儿，今年十六岁的谢红颜。 天灵根的谢红颜！ 因为是单一火灵根，所以谢红颜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黎阳庄，拜在了莲儿没记住的某个大能门下。 既然是天灵根，又在五大世家之一的黎阳庄修炼，那么对上这个谢红颜，才刚到练气五级的离落，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而之前想的“打他们一顿，然后跑”的主意，是建立在谢府只有谢玉书一个修真之人的情况下的。 如今看来，这念头怕是要打消了。 “哎呀，颜颜！我的宝贝颜颜回来了！” 许丽容又惊又喜，抹着眼泪扑了过来，因为离落挡路，还狠狠推了她一下。 离落顺势倒地，一点真气都没用。 谢娇鸾轻蔑地看了离落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谢红颜却连眼角都不曾往这里瞥一下。 “母亲。” 谢红颜的态度有些疏离。 许丽容却像看不见一样，毫不在意，拉着谢红颜的手问东问西。 “颜颜啊，你怎么回来了？”没等谢红颜回答，许丽容又继续问，“黎阳庄的仙人待你如何啊？你学会了不少本事吧？如今是什么修为境界啊？” “黎阳庄的人都很看重规矩，同门之间十分融洽。承蒙恩师教导，女儿学了不少术法，都是黎阳庄的独门秘术，一级宗门也是学不到的。现在已是筑基后期了。” 问一句答一句？ 离落坐在地上，心中不禁好笑。 这俩人的关系，哪里像一对亲母女呢？ “筑基？那不是辟谷了？”许丽容喜形于色，“我的颜颜真厉害啊！对了颜颜，你哥哥正好在家，他如今也是练气五级了，你把你那些功法教给你哥哥一些，让他也长进长进，谢家壮大了，你也有倚靠不是？” “请母亲恕罪，当初拜师时，恩师就曾言明，说黎阳庄的法术绝不可以外传，若有一丝违背，立即废除根基，逐出黎阳庄，五州大陆，除非阴阳谷圣女发话，否则任何门派都不会再收纳入门。” 愣了好半天，许丽容才反应过来。 “你不肯教？” 她声音有些尖利，脸色立即寒了三分。 谢红颜冷冷淡淡的，语气不卑不亢：“既入黎阳庄为徒，师命便不可违。还望母亲谅解！” “姐姐好糊涂！”同样是伪灵根的谢娇鸾插了一句，“姐姐偷偷教，就在这谢府之内，还会有人传出去不成？” 谢红颜的目光“嗖”地射向谢娇鸾。 这个废物妹妹，一直嫉妒自己。 可她没想到，数年不见，幺妹越来越心黑。 谢红颜冷笑了一声，反问谢娇鸾道：“南方大陆，有什么能逃得过曦火城的眼睛吗？”见谢娇鸾不吭声，又疾言厉色逼问：“那么，请三妹告诉我，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看见一直养在身边、惯会讨自己欢心的小女儿被二女儿如此逼问，许丽容的脸又寒了三分。如果说刚看见天才谢红颜的时候，许丽容是艳阳高照的，那现在就是乌云密布。 “颜颜，你什么意思？”许丽容瞪着眼问，“你妹妹还会有意害你不成？她是你妹妹，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她是什么人，我自然清楚。” 谢红颜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瞥向碰瓷不起的离落。 离落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果然，注意到谢红颜眼神的许丽容，不敢得罪狠了谢红颜这个天才，立即把矛头指向离落。 “你装什么死呢！还不站起来！” 离落眼珠转了转。 莲儿的记忆里，谢家姐妹都是欺负过她的，欺负的最狠的那个，自然是一直在家里的谢娇鸾，这个谢红颜离开谢家去黎阳庄已有八九年，所以此人是不是被黎阳庄的门风影响，改变了性格，离落还真就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揍许丽容一顿的计划，要往后推推了。 碍于谢红颜在此，离落乖巧地起身，站在一旁不吭声。 谢红颜的目光，却一直没从她的身上离开。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刚刚发生过矛盾的至亲之间，气氛更是为妙。 场面一度尴尬。 谢庆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踱到椅子旁坐下，说：“来来来，都坐。一家人，还站着说话？”说着伸手去拉谢红颜，略过妻子许丽容。 谢红颜告了谢，选在下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了。 许丽容有一瞬间的僵住，随即被她的厚脸皮化解了，走到上手另一张主人椅上坐下。 谢娇鸾撇了撇嘴，赌气似的随便一坐，连椅子都发出“咚”的一声。 离落眼带讥诮地看向谢娇鸾。 谢娇鸾脸上一红，刚想发作，就被谢庆打断。 “太瘦了吧？” 他打量着离落，问着许丽容。 “这个年纪好养，过个三五天就圆了。”许丽容不以为然地说，“这几天咱们好吃好喝供着，她总能长点肉吧？就算长不出来，模样不也在这呢？浅殇小筑的孙妈妈眼力最好，一准儿看得上她。” 浅殇小筑？ 离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她想了半晌，猛地想起谢娇鸾曾经说过：谢玉书在浅殇小筑有个相好。 那是——窑子！ 而且，不是一般的窑子…… 浅殇小筑开在四方大陆，除了中陆陌氏不允许进驻之外，其余四方都有其分店，而浅殇小筑的东家，离落是很清楚的： 西陆世家，扶摇塔千氏。 有五大世家之一的千氏作为背景，这浅殇小筑自然是进得去，出不来的。 自己可不能进去！ 可谢红颜偏偏这时候回来了。 怎么办？！ 离落下意识瞥向谢红颜，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就在自己身上，充满了提防。 莫不是谢红颜放出神识来查探过，自己有修为的事暴露了？ 第11章 谢府（三） 五方大陆，修真界段基本只分五级，即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化神修为以上的，已经有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每个阶段的丹田形状及灵气充沛的程度都不同。 比如结丹期，丹田的形状、大小，正如一粒金丹。 但凡修真之人，都可以放出一缕神识，去窥测自己所不能到达的地方，比如器物内的物品实质，幽深山洞里的情形，丹炉内丹药的成型程度，以及——别人的丹田。 不过，此举有潜在的危险。 若是修为低的放出神识，去试探修为高深之人，或刺探高级阵法，或进入以地火、天火锻炼的丹炉，其神识都会受创，神识的主人会遭到反噬而受伤。 严重的，从此神魂俱损，痴傻疯癫、一命呜呼，也都是有可能的。 筑基的谢红颜若想试探自己，倒是不存在这种忌惮。 自己如今只是练气，丹田就是一片杂乱无形的灵气而已，原本也没什么好试探的，不过…… 丹田之中，还有宝鼎！ 离落不知道小鼎的藏身技术如何，是不是能妥善隐匿，但一想到有被谢红颜窥测到的这种可能性，她就不得不担心着急。 再去看谢红颜时，发现对方已经不看自己了，而是望向谢庆夫妇。 谢庆夫妇似乎完全忘了离落的存在。 二人热烈讨论着孙妈妈开出的价码：五百下品灵石，二十颗聚气丹。 “有了这些，书儿的修为又可以提升一些了。”许丽容热泪盈眶地说着，全不顾他们口中的“货物”离落，此时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是啊，书儿终于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夫妻俩欢天喜地。 好像儿子拿到了这点东西，就可以直接化神了一样。 和离落一样被遗忘的，还有谢氏姐妹。 父母毫不避讳的偏心，把谢娇鸾气得够呛，嫉妒得脸都歪了。 谢红颜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是淡淡的，但攥紧的双手，说明她内心其实并不好受。 离落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根本逃不了。 “要是谢家现在着火，就好了。” 她暗暗地想。 结果，“火”真的烧过来了。 …… 谢玉书冲到莲儿住处，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直到里头传来女子痛苦的呻y吟声，他才来了精神。 “小杂种真回来了！” 谢玉书两眼冒火，下半身也燃起一股火来。 他想上小杂种，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四年前那小东西撞破自己的好事，又叫又嚷吓了他一大跳，害得他数月不举，他就等着这一天了。 何况小杂种长相有三分像姑母。 姑母可是当初曦火城第一美人！ 谢玉书露出一抹邪笑。 “上一回让你装死逃了，这回，看你还能不能逃出爷的手掌心！” 再也按捺不住，抬脚“哐”地一声踹开门，直奔地上倒着的人过去，抡起巴掌“啪啪”就是两下，一边打还一边骂：“小杂种，长本事了？你装啊！你倒是再装啊！”打完就直接上手要扒衣服。 芍药当时就被打懵了。 谢玉书撕衣服的时候，她都呆呆的没有反抗。 方四跟在一旁，自然看得更清楚，见地上瘫着的是芍药，赶忙去拉谢玉书。 “错了，少爷，错了！是芍药！” 第12章 谢府（四） 谢玉书火气上头，并没立即反应过来，方四又拦了两句，他才回过神来。 一看是早就睡过的芍药，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嫌弃，皱着眉问了句：“怎么是你？小杂种呢？”张口说话时，忽然觉得气味难闻，这才发现芍药连饭带血吐了一地，而因为扇了两巴掌，他自己的手上也沾上秽物了。 “娘的！” 谢玉书骂了一句。 芍药被离落打了，这会儿一呼吸胸口就疼，哪有本事回话？谢玉书又问了两遍，见她分明是说不了话了，于是抬脚就走。 走出很远，才一脸不耐烦地吩咐方四： “找两个婆子去收拾收拾。” 说完还在方四衣服上擦了擦手。 方四不敢反对，赶忙“哎”一声，摆手叫过两个婆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要不要找郎中看看？”其中一个婆子小心翼翼地问。 方四打量了一下谢玉书的脸色，之后转过头，狐假虎威地说：“随便找个郎中瞧瞧就是了，也别让她回上房，养好了再说！” 两个婆子答应着就去了。 谢玉书却没急着往前走。 “那小杂种去哪了？”他满脸不解地问，“你说，芍药是不是她打的？” 会是小杂种把芍药打伤了么？ 说实话，谢玉书原本不信，不过那小杂种分明死了，现在却听说她活着回来了，这让他不得不忌惮。何况，他抛尸的地方可是后山…… 说起来，昨天后山又打雷，又下雨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厉害邪祟，附身在那小杂种身上了？ 正琢磨不通，忽听身后有人唤他。 “少爷，你在这里呢？可让奴婢好找！”茯苓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笑着说道，“二小姐回来了，现在和三小姐都在夫人屋里头呢。” “二妹回来了？” 谢玉书扬了扬眉毛，看得出来有几分高兴。 “回来了！”茯苓笑着推他，“少爷快去吧！” 谢玉书回手在茯苓手背上摸了一下，涎笑道：“你不跟爷进屋，爷自己进去，有什么意思？” 茯苓嗔了谢玉书一眼，脸上不红不白：“青天白日的，做什么！” 谢玉书“嘿嘿”一笑。 “那你等天黑，我来找你！” 说完，哈哈大笑着往许丽容那边赶去。茯苓、方四赶忙跟上，到了门口，茯苓先扬声说了句“夫人，少爷来了”。 里头立即传来了许丽容的声音：“书儿在外面吗？快进来！” 谢玉书直了直腰，迈着四方步进屋去。 一进门，便看见父亲一脸喜庆地坐在上头，三妹一如往昔地翻了个白眼，而二妹出落得更水灵清秀，正端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只微微起身问好。 “……” 忍了！ 谢玉书咬着牙笑了笑——二妹是天才，祖父说了，以后谢家兴衰，少不得倚仗二妹。 “二妹妹回来啦？”他堆起一脸的笑，反给谢红颜做了一个揖。 谢红颜偏身受了，反手微微一拜，道：“哥哥安好。” “好，好，托你的福，家里越来越好。”谢玉书心里把白眼一翻，与谢红颜寒暄过后，挨个行礼问安。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后脖颈处凉飕飕的。 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寒如玄冰的眸子。 小杂种！ “你果真没死？”脱口就是一句。 谢红颜的眸子，立即眯了起来。 第13章 谢府（五） 听了谢玉书的话，谢红颜眯了眯眸子，她几乎是立即认定——莲儿不对劲！ 从方才还没进门，谢红颜就感觉到屋里有极强的灵力波动，但奇怪的是，那股灵力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修为压迫。当时她还暗暗吃惊，以为是什么修仙大能来家里做客了呢，可进屋一看才发现，屋里没有陌生人。 而自从自己进屋之后，那股灵力就隐匿了起来。 屋里并没有陌生人，于是，谢红颜很快就注意到了莲儿。 尤其是，眼前这个莲儿，和自己离家前所知道的那个小杂种，神态、气质，未免相差太远。 那是一种不易观察出来的差别，而谢府的人，甚至整个曦火城的人，都不会懂得“气质”是个什么东西。就这一点上，谢红颜不得不说，这个“莲儿”演的很好。 可惜，她在黎阳庄生活了八年，对于气质已经有了见识。 而且，因为某些原因，偏偏还很敏感。 壳还是之前那个，芯，是换了么？ 谢红颜眯着眸子，放出两缕神识，缓缓地游向离落，试探着去窥视她的元神。 放出去的神识畅通无阻，并没受到大能之人给与的压迫和反噬。 可是“莲儿”的元神之处一片迷蒙，谢红颜根本无法看清，且越往深处探究，受到的阻力就越大，到了一定深度之后，竟然无法继续往前，而是硬生生地被卡在了雾气之中。 谢红颜无法向前，只得后退，可那有如实质的雾气，竟然将自己的神识给扼住了，动用了三成的功力，谢红颜才将那缕神识抽回。 她这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已经吵闹了起来。 “你不是死了么！” 谢玉书逼问了一句。 因为恐惧和愤怒的双重原因，他的声音尖刺难听。 离落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死成，而且还捡了一瓶丹药。” “丹药？在哪里？” 谢庆、许丽容、谢玉书三个人，听见“丹药”二字，立即两眼放光，伸着手朝离落扑了过来。 谢娇鸾的身子也微微欠起，屁股离开了椅子，结果另外三个人动作太快，妥妥地冲在了自己前面，谢娇鸾一看这场面，顿时就犹豫了。 丹药，确实是好东西。 可惜即便抢回来了，父母也不会给自己分一粒。甚至连闻味的资格，她谢娇鸾都没有。 那还抢什么抢！ 瞥见旁边的谢红颜端坐如松，一副无动于衷的高傲模样，谢娇鸾心中的妒火更旺了，她暗暗咬了咬牙，又悄悄坐了回去。 谢庆他们三个还生猛地往前扑着。 离落忽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声： “吃了。” “吃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住。 “你说你把丹药吃了？”许丽容瞪着眼睛反问，像是不相信离落。 离落笑道：“昨天一天没吃饭，又被表哥连夜扔到后山，侥幸没死，却饿得厉害。醒来乱走，想找点野果裹腹，意外捡到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丹药，我饿极了，知道丹药不是坏东西，就吃了。” “都吃了？” 谢庆问着，脸上阴鸷尽现。 离落顿感不妙。 这是要挨揍？ 第14章 谢府（六） 虽然自己已经是练气师，不至于怕一个凡人的拳打脚踢，但打一顿也怪丢人的，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要怪只能怪自己倒霉，碰上了谢红颜回家。 “一瓶子好多呢，我吃了一粒就饱了，未免饿，又吃了一粒，感觉肚子很胀，就不敢吃了。”说着从怀里掏出碎布包着的聚气丹，“还剩一点。” 谢庆一把抢了过去。 “暴殄天物啊！”谢玉书捶胸顿足，扯着嗓子嚎。 许丽容更是气急败坏，两个箭步上来，抬手就要打离落耳光。 离落双眸一眯，下意识要运气抵抗。 “闹什么！” 谢红颜忽然开口喝止。 许丽容不禁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是女儿吼她，骤然恼羞成怒，一手抓着离落，一手作势要打，口中不停嚷嚷：“反了天了！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竟然敢吼我了！你在黎阳庄就是学的这些？” “娘还记得我在黎阳庄。” 谢红颜不甘示弱，冷冷地回了一句。 “记得？老娘当然记得！”许丽容喋喋不休，“当初是谁把你送到黎阳庄拜师的？你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孝顺，竟然还吼你亲娘？让你把学到的术法教给你哥哥一点，你横竖不愿意，现在我要打个野种，你却敢拦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是黎阳庄的弟子。”谢红颜沉了脸，一字一顿道，“弟子回家，一举一动，都受师尊监视。” 许丽容没听懂，还要张口骂人。 右手同时抡起，要往离落脸上招呼。 “够了！”谢庆也发飙，斥责许丽容，“吃都吃了，打一顿有什么用？而且颜儿此番回家，她师尊是知道的，若是被黎阳庄发现谢家虐待孤女，颜儿的前程还要不要了！那样的后果，你承担得起？” “有什么了不起！我的书儿也是练气师了！” 许丽容兀自嘴硬。 离落却在心中冷笑。 还行，不错，还知道谢家虐待孤女。 谢红颜和谢庆这样一搅和，倒算是帮自己解了围，否则此时许丽容必定重伤倒地，自己夺舍一事，也极有可能会暴露—— 欸，不对啊！ 自己已经承认服用了丹药了，那一下子突破成了练气师，打伤许丽容，不是都在情理之中吗？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早想到这一点，刚才就该二话不说，一个嘴巴扇过去，把许丽容的脸打塌！ 好后悔怎么办！ 再看向许丽容的时候，离落心情很是复杂，她甚至有求打的心态，只要许丽容敢再闹到跟前，她就伸手给一巴掌。 没办法，谢红颜杵在那，自己想要千里奔袭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对方送上门来。 结果许丽容却没有送上来。 她的矛头再次掉转，丢下离落和谢红颜，直接指向谢庆，吵了个不可开交。 屋里的闹腾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谢娇鸾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进来，谢庆夫妇才终于消停。 这人离落倒是认识。 谢守义，莲儿的外祖父，一直说莲儿“浪费粮食”，也是谢家真正做主之人。 走进屋的谢守义，好像没听见谢庆夫妇的争吵一样，径直朝谢红颜走了过去，一脸慈爱的笑。等关心完谢家的天才，他才看向谢庆。 “浅殇小筑什么时候来领人？” 谢守义毫不避讳地问道。 第15章 谢府（七） 怪不得许丽容、谢玉书他们敢那么对待莲儿，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离落鄙夷地看了谢守义一眼。 谢守义却由始自终没有看她，甚至连眼风都不屑于往离落身上带一下。 “父亲，这丫头有些古怪，昨晚上在后山过了一夜，还捡了丹药，咱们要不要再把她丢到后山去，看看是不是能碰上别的什么机缘？” 许丽容说着，伸手把谢庆往前面一拉，扯开他手里的破布给谢守义看，一副献宝似的殷勤相。 谢守义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 然后咳嗽了两声，直着腰板问：“这是什么丹药啊？” “呃，这个……”许丽容被问了个正着。 他们之前听说有丹药，又听说小杂种吃了，自然没有多想，就认定捡到的是好东西，因此七手八脚地上去抢，而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丹药，到底有用没用。 “不知道啊。”谢庆倒是大方承认，然后笑着问谢红颜，“颜颜可看得出来？” 谢红颜动也没动，甚至没看一眼，就淡淡说了一句：“二品聚气丹。” “二品丹药？” 许丽容、谢玉书脱口道，似乎要再三确认才行。 谢红颜偏没有答他俩的话。 离落差点笑出来。 这个谢红颜，和谢家的关系还真够差的。 不过，人家好歹是差在明面上，而幼弟却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离落比他的生母更像母亲，悉心教导、照料起居。 结果照料出来一个白眼狼！ 想起自己的遭遇，再看向吵闹的谢家，离落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可以让她袖手旁观看戏了。 “浅殇小筑什么时候来领人？” 她忽然问。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整个屋子的人都傻了似的，呆呆地望向离落。 这丫头莫不是吃丹药吃坏了，或者在后山待一宿，被吓傻了不成？这种事，哪有自己主动问的？ “真是傻透了！”谢娇鸾不屑地哼了一声。 离落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故意气离落一样，谢娇鸾又说了句：“从小就傻，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一团浆糊么？” 这话说完，离落还没怎么样，谢红颜的脸色已经变了。 不，不是浆糊。 那是一团有如实质的迷雾，甚至可以牢牢扼住自己的神识，让她进退两难。 想到在门外就感受到的那股奇特灵力，以及莲儿神识里的古怪迷雾，谢红颜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莲儿很是不简单。 可那只是二品聚气丹，绝不会连元神都改变了。 看着淡定漠然的离落，想起她方才的种种反常，谢红颜心里一阵狂跳。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必定不是因为丹药的缘故。 恐怕…… 是夺舍！ 对，一定是夺舍！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向离落的时候，谢红颜反而沉得住气了。 夺舍需要化神以上的修为，或者有天界的仙丹相助，无论哪一种，眼前的这个丫头，都不再是自己能拿捏的了。她要做的，只是井水不犯河水。 用神识试探丹田的事，就直接免了吧。 不管她要跑，还是要上天，随便。 第16章 谢府（八） 只要假莲儿不连累谢家灭门，谢红颜觉得，自己就没必要插手。 至于浅殇小筑那里，她多少可以帮忙压住一些，实在说不过去的话，谢家付出点赔偿也好，总比便宜了那个哥哥要强。 离落还不知道，因为她自己都看不清的元神，谢红颜已经看破了她的来历，并且阴错阳差的，对她产生了畏惧心理。 她只知道，现在留在谢家，有谢红颜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费力隐藏身份。 而谢家要把她卖去浅殇小筑，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自己已经没了离氏天女的躯壳，只凭一张嘴，不会有人认可的，势必要在浅殇小筑吃亏。 所以，那里绝对不能去。 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孙妈妈领人的时间，提前逃走。 离落缓缓吸了口气，又问： “浅殇小筑，什么时候来领人？” “浅殇小筑来领谁？”谢玉书瞪着眼睛问，这事儿他事先是完全不知情的。 “那小野种。” 许丽容说着，翻了个白眼给离落。 谢玉书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哆嗦。 因为这一哆嗦动作太大，还把他亲娘吓了一大跳。 “哎唷，可别是着凉了？” 谢娇鸾轻笑道：“后山风大，推人出了一身汗，被冷风扑着了吧？”她看得明白，何况昨晚谢玉书半夜推车出府的事，她也听和门上家丁私通的丫鬟说了一句，此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谢玉书想要祸害小杂种的事，她早就知道。 谢玉书恶狠狠地瞪了谢娇鸾一眼。 谢娇鸾抿嘴轻笑，摇头晃脑的，好不得意，令谢玉书牙根更痒痒了。 “快请个郎中！”许丽容信以为真，忙不迭地喊茯苓。 茯苓答应着就往外跑。 谢玉书也没拦着。 请个郎中而已，看不出来也没什么，左不过是一两银子的跑腿费，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差点丢了小命。 “娘，你什么时候和孙妈妈谈好的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谢玉书有些不虞，责怪地问许丽容。 “两天之前，约了明天交人拿货——你知道孙妈妈许了多少东西吗？”许丽容说着，又忍不住兴奋起来，把灵石、丹药的事反复说了好几遍。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谢玉书干笑着。 灵石丹药是很好，可是自己不知情，差点上了小杂种，那样可就要把孙妈妈得罪狠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些灵石、丹药，换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有命拿，没命花的。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听出谢玉书语气中的责备，谢庆有些不乐意。他虽然也溺爱书儿，可儿子就是儿子，哪能对老子娘这么说话？反了天不成？ 谢玉书看了看谢庆，没出声。 他这个爹最没用，自己是个废柴，却还要端出一副家主的样子，给谁看？ 可是腹诽归腹诽，这样的话，谢玉书现在还不敢说——他还要靠谢庆给他淘弄灵石、丹药，提升修为呢！ 一旁的离落对眼前的丑态无动于衷。 明天就要来领人了。 这一点，让她意外。 自己要逃走，岂不是只有今天一天了么？可惜她并不会制作瞬移符，要怎么才能避开众人耳目，更避开谢红颜，偷偷跑出去呢？ 难不成要摆阵，一步一落阵，慢慢蹭出去谢府？ 第17章 逃离（一） 从谢守义进门之后，谢家六口人就和睦多了，至少表面如此。 离落很快就被彻底遗忘。 直到要吃午饭了，许丽容他们才想起屋里还多了一个人。 “你回去吧。”许丽容语气傲慢，没有正眼看离落。 离落故意没动。 发现她没有听话离开，谢娇鸾竖着眉毛问：“你怎么还不走？我娘让你回去，你没听见么？” “我想吃饭。” 离落定定地看着他们。 谢娇鸾鼻子一皱，张口就要挤兑，许丽容也是一脸不乐意，阴沉着双眼，狠狠地横了离落一眼。 谢庆心里也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今天会给你饭吃，现在，回你的屋里去！” 离落眼珠儿转了转，似乎在盘算什么，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走，直到谢庆脸上也快绷不住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出门，并没有让人催促。 她自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当着谢家人的面琢磨，磨蹭只是为了给他们添堵。 如今添成了，自然要离开。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人指引，幸好离落记忆力极佳，更有认路的本事，很快就回到莲儿的住所。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浊臭。 离落“嗖”地一下退了出去。 “忘了这事了！” 她懊恼地说。 才刚打了那个芍药一掌，没想到对方不止吐了血，还吐了许多未曾消化的秽物出来，弄得屋子里至今还是臭气盈天的。 自己这算是遭报应了吧？ 离落苦笑。 偏偏她只是练气五级，没有施展净尘术的能力，否则现在一个术法丢过去，地面也就干净了。 现在怎么办？ 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离落抱着膝盖，心中一会想着修炼的事，一会想起阴阳谷的种种，一时觉得气愤，一时又感到迷茫。 突然，她意识到另一个事实。 那个芍药，已经被人带走了。 芍药是许丽容的丫鬟，多半是要请大夫来瞧的，到时候真要瞧好了，她说是自己打的，到时候可就瞒不下去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废物”，忽然到了练气五级，说是只吃了两枚二品聚气丹，好像真的说不过去。 那不如——现在就走！ 打定了主意，离落站起身来，释放一缕神识，探测了一下四周。 有埋伏。 不过都是些凡人，而且只有六个，应该是看着“莲儿”，避免她逃跑的。 “倒是不足为惧。” 离落暗想。 她没有收回神识，继续往远处探了下去——莲儿好像是不认路的，记忆里找不到出府的路径和方法。 于是她看到了走廊、假山、凉亭，随后是一面高高的围墙。而围墙外头，却还有房舍，离落分辨了一下，猜测自己刚才看到的墙只是内墙，即使翻过去了，多半也出不了谢府。 “还挺大的。” 她不禁鄙夷地冷笑。 谢家原本只是小户，如今这么大的宅院，都是后来慢慢建的，而所用的财物，似乎都是从莲儿的生母谢柔那里拿的。谢家能吃香喝辣，能足够盘缠送谢清若、谢红颜千里拜师，靠的都是谢柔。 “还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离落骂了一句。 她本想继续往前探，却忽然发现自己放出去的神识正逐渐变弱，甚至有失控消逝的迹象，离落不禁皱眉，心说自己修为不够，神识才走了这十丈的路，便已经算远了。 叹了口气，将神识慢慢收回，往相反的方向探去。 第18章 逃离（二） 很快，放出去的神识就撞墙了。离落操纵神识翻墙一看，发现外头是不太热闹的一条小巷。 是出路！ 她心中大喜。 顾不上还是白天，本着“夜长梦多、要醒趁早”的心态，她晃晃悠悠地往后面的围墙走去。 “你要去哪？！” 一个谢庆夫妇安排的家丁，立即从假山后冲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我想摘花。” 离落随口答，一脸的无辜。 “不行，夫人让你回房去，不许乱走！” “我不乱走，我就摘花。” “不行！” 家丁的态度很是强硬，手里拿着护院棍，拉开了好大的架势，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似的。 离落一咬牙。 “让开！”她呵斥道。 “哟呵？你还厉害了？！给我回去！”府丁说着，一棍子戳了过来，倒是只用了五分力气，看得出来不是真想把她打伤，只是怼回去，顺便轻轻收拾一顿。 可若戳的真的是莲儿…… 莲儿哪经得起这样一戳？肯定立刻倒地不起了好么！ 离落往旁边一闪，躲过家丁戳来的这一棍子，嘴角蓦地弯起，阴森森地冷笑一声，沉着嗓音问道：“你让是不让？” “哎哟，你还真厉害了啊！能躲过爷的棍子了是不是？”那家丁丝毫没有在意离落已经黑下去的一张脸，往前两步，一棍子拍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小杂种，你长本事了是吧？今天不打到你拉稀，爷爷跟你姓！” 离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这样难听的话，虽然她也不爱听，但是刺激不到她，毕竟对方的身份太低，低到她不屑一顾。 可是一棍子接一棍子的，欺人太甚了吧？ 她想也没想，一点犹豫都不带的，直接一掌拍在棍子上。 “啪！” 重重的一声脆响。 木棍应声而裂。 随即又是“嘎巴”一声，家丁的手骨，赫然也是裂开了一点。 虽然只是轻微的骨裂，但毕竟也是骨裂，伤在骨头，痛彻心扉。拦路的家丁撑不住，连愣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立即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不停地高声喊疼。 “疼啊！救命啊！疼啊！” 呼痛声很快传开了。 另外五个埋伏监视的家丁，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讶，直到弄明白是手骨破裂，他们才终于注意到那个与往日不同的“莲儿”。 “是谁干的？” “是不是你？！” 几人下意识地问着。 “是我。”离落露出讥笑，“不过，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一落，她便运气上墙，直接翻墙出去。她倒是也想收拾这些狗奴才一顿，可是那杀猪般的嚎叫很快就会把谢红颜他们引来，离落不敢耽搁。 院墙内。 变故来得太快，几个家丁大眼瞪小眼的。 最终他们商议决定，两个人去报信，两个人出去追，另外一个人扶着骨裂的这位去求医——事情没办好，他们是不指望夫人能给银子请大夫了，不打他们一顿，就算哥几个运气好，求医只能靠自己了。 …… 听了家丁的禀告，许丽容七窍生烟，当即摔了饭碗。 “把家里长腿儿的都给我派出去！给我追！” 谢玉书立即建议：“娘，浅殇小筑得罪不得，我现在就去找朋友，让他们先关城门，免得那小杂种跑出去！” “对，快去，快去！”许丽容一叠声地催着。 谢玉书撒腿就跑。 谢家其他人都很不痛快，除了谢红颜。 第19章 谢家闹剧 离落的逃离，让谢红颜松了一口气。 能夺舍，元神更是深不可测、甚至凝聚成实质的人，能是任谢家拿捏的吗？若是在黎阳庄，谢红颜一定会求师尊祭出法器，收了这妖孽，可如今是在曦火城，是在谢家。 像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危险。 见祖父和父母都要找回“莲儿”，谢红颜皱了皱眉，犹豫再三，她打算说出真相。 “祖父，我有话说。” 谢家的几位长辈，谢红颜真正尊重的，只有这位谢守义，虽然此人也有很多问题，但对待谢红颜姐妹，他倒是真的好，没有像谢庆、许丽容一样，偏心、溺爱谢玉书。 甚至谢红颜和姐姐谢清若能去求道拜师，也是谢守义大力支持的结果。 因此，在谢红颜的心里，这个祖父，她是真心实意承认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许丽容说谢红颜“没良心”的时候，谢红颜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她又不是莲儿那个傻子，谁对自己做过什么，谢红颜还是很清楚的。 听见谢红颜只称呼“祖父”，没有提及父母，许丽容恨得咬牙切齿。 谢庆赶忙拉了许丽容一把。 许丽容使劲一拧身子，斜了谢庆一眼，这这股怨气到底是忍住了。 “颜儿要说什么？” 谢守义认真问道。 “那个丫头，还是不要追了。” “你说小杂种？”许丽容瞪着眼睛问。 “嗯，让她走……” “放屁！”谢红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丽容打断，“你谢二小姐如今是厉害了，长本事了，不把谢家当自己家了，是吧？谢家得罪了浅殇小筑，跟你谢二小姐没什么关系，是不是？” “不是，那个丫头……” “怎么？谢二小姐发善心，可怜那个小杂种了？”许丽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指着谢红颜的鼻子骂道，“谢红颜，你别忘了你姓谢！现在要帮个外人说话，置谢家于危险之中么？你还摇头？摇什么头！老娘是哪句说错了么？浅殇小筑谢家得罪得起么？！” 谢红颜气得冷笑。 “你们觉得浅殇小筑很可怕？” “哟，浅殇小筑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谢红颜，别以为你去了黎阳庄，就成了火凤凰了——老娘还没死，谢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就算你把我气死了，还有你哥哥！你一个毛丫头，最多算半个谢家人，在这充什么山大王？！” “放肆！”谢守义突然大喝，颤颤巍巍地指着许丽容，“我也没死呢！谢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儿媳妇的话实在太过分，谢守义生怕伤了谢红颜的心。 这个孙女，他很看好。 早在谢红颜周岁的时候，谢家便给她测了灵根，得知是天灵根之后，谢守义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维持谢红颜和谢家的关系，让她舍不得谢家。这样的话，以后她就可以多帮帮谢玉书。 只是谢守义心里难免觉得遗憾，时常埋怨老天无眼，让个没用的女孩拥有天灵根。 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孩！ 实在是浪费啊！ 不过，心里虽然不虞，谢守义表面上却没露出一丁点。 谢守义甚至极力对谢红颜好，就是为了拉拢她。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倒是成功了一半——谢红颜为了他，很是顾及谢家。 可是许丽容却把这一切毁了。 第20章 找上门（一） “爹，你不知道，这个死丫头现在厉害了，半只眼睛都看不上咱们，连一两招术法都不肯教给玉书，您说说，咱们养她有什么用？您老还说要拉拢她，让她舍不得谢家，回头能得点好处，我看啊，根本没用！这么多年，谢家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颜——咳咳！” 谢守义气得老脸通红，顿时咳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有心安慰谢红颜，解释两句，可是因为咳嗽，谢守义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谢红颜浑身冰凉。 “是这样？” 她缓缓摇着头，不肯相信这些是真的。 可是谢庆的心虚，谢守义的慌乱，和许丽容的咄咄逼人，都证明了，方才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好，很好。” 她早就嫌弃这个家，以及家里这些人，不过因为自己姓谢，因为有个疼她的祖父，所以一直舍不得冷漠下来，这下子倒是好了。 “怪不得，大姐从离开，就不和你们往来。” 谢红颜冷笑着说道。 谢清若去了三级宗门之后，从来没有回过谢家，也拒绝了老家所有人的拜访。 这也是让许丽容觉得“女儿不是谢家人”的其中一个原因。 谢守义那边已经咳嗽完了，见谢红颜一脸决绝，忙开口解释，极力劝和。谢红颜却哪里肯听？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便夺门而出。 刚出房门，谢红颜就御剑朝南飞去。 接近大门的时候，宝剑却有一瞬间的凝滞——那是一股强大的灵力，隔空都能感受到来者的霸道。 果然，飞到门口时，谢红颜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有人在谢府设结界？ 谢红颜心中大惊，联想起莲儿被夺舍的事，愈发觉得谢家要遭殃，后悔自己不该回来。她立即换了一个方向，飞到墙边，同样再不能往前。 那里也同样被人设下结界。 真是来了大敌了。 谢红颜缓缓降落，对外面传声说： “不知来者何人，我乃黎阳庄内门弟子谢红颜，得家师允准，回谢家探望亲人，现要返回黎阳庄修行，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谢家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进来。 谢府里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谢守义被吓了一跳，咳嗽得更严重了。 许丽容扯着嗓子哭道：“哎呀，可了不得了！定是浅殇小筑的人来报复了！咱们交不出人，一个都别想活啊！谢家要完啦！” “你——” 谢守义指了指许丽容，气得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谢庆赶忙过去看，许丽容也吓得不敢再哭，确认谢守义只是晕了，二人叫过丫鬟来，让把谢守义扶到床上歇着，俩人商量着，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浅殇小筑的人。 刚看见大门，谢庆就开始谄笑。 “可是孙妈妈大驾光临？”他先狗腿地问了一句，随即呵斥家丁，“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孙妈妈开门！” 家丁“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门打开。 谢庆这时才发现谢红颜就站在门边，心中不禁奇怪：不是决裂了么，怎么不走呢？浅殇小筑最高的也只是筑基，谢红颜也是筑基，不会被人拦住啊。 莫非不想走了？ 谢红颜却看也没看谢庆。 她的眼睛只盯着门口。 大门打开，谢红颜立即呆住了。 第21章 找上门（二） “世，世子？” 谢红颜轻呼一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黎阳庄二公子，南陆世子姬九方，那个让黎阳庄上下，甚至五方大陆无数少女，都忍不住肖想的天才公子！ 世子来了？ 他曦火城做什么？而且偏偏来了谢家——莫不是来寻自己的？但是在黎阳庄的时候，她与世子并不相熟，对方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 只是一念闪过，谢红颜就想起来，姬九方是设了结界的。并且，那句“一个都不能走”，说得很是冷漠。 世子上门，绝非好事！ 可谢家有什么，值得南陆世子不远千里地过来—— 莲儿！ 应该说，是夺舍莲儿的那个元神！ 九方世子要找的，一定是那个假莲儿！ 谢红颜汗毛都竖了起来。 假莲儿已经走了，而且是自己刻意放掉的，若是谢家交不出人，因此要被治罪的话，势必也会牵连到自己的头上。 怎么办？ 谢红颜强自镇定了下来，决定能瞒则瞒，瞒不住再承认。 “嗯。” 姬九方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谢红颜心中不禁苦笑——这算什么？ 算是承认自己是世子，还是算打招呼？不过众所周知，南陆的九方世子就是这样的脾气，因此无数少女只敢肖想，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而自己，方才还不知轻重的，觉得世子是追寻自己而来…… 多蠢啊！ 谢红颜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 谢家那么对她，不正是因为自己看不清身份么？还以为身为一个天灵根的人才，就真的可以上天了。 全部都是痴心妄想！ 想起在谢家内宅的遭遇，让谢红颜清醒了不少，也冷静下来。她甚至来了一股勇气，主动问姬九方：“世子可是要找什么人？” “莲儿。”姬九方的语气依旧冰冷，“可有此人？” 果然是来找那个假莲儿的。 谢红颜刚点了一下头。 谢庆立即凑前两步，问道：“颜儿，这位是？” 他方才太紧张了，以为是浅殇小筑派人兴师问罪，因此没有听清谢红颜那一声“世子”，但眼前的男子，无论气度、架势，还是衣着打扮，甚至那张英俊到让人嫉妒的相貌，都彰显了不凡的身份。 谢红颜本不想回答谢庆的话。 可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莲儿、和谢家，都已经没什么瓜葛了，此时把球踢给谢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不冷不热地答了句：“这位是九方世子。” “九方世子？”许丽容皱眉嘟囔，这名字她觉得很是耳熟。 谢庆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说完还磕了个头。 许丽容此时也反应过来，跟着跪地磕头，谢家大门里外所有人，除了谢红颜站得端正之外，其他人立即跪了一地。 姬九方面无表情地看了谢庆一眼，问：“你是谢家家主？” “正是！小民谢庆，家中尚有老父，但谢家的生意都是由小民打点的，万事也是小民做主。” 谢庆抢着回答。 第22章 找上门（三） 听见谢庆这么说，谢红颜不禁挑了挑眉毛—— 那个想要利用她的祖父可还活着呢，而且那才是真正做主的人，谢庆现在就说这样的谎话，非说自己是能做主的家主，是不是不太合适？ 姬九方只又看了他一眼，一双眸子深不可测，像是能看破谎言一般。 谢庆不由得一哆嗦。 “我找莲儿。” 姬九方冷冷道。 “莲，莲儿？”谢庆脑筋转得飞快，努力分析这里头可能的情况。 许丽容一听就急了。 “那小杂——丫头，是不是又闯祸了？我就说，她那瓶丹药是哪里来的！”许丽容嚷嚷着，爬到姬九方脚边，哀嚎着，“世子恕罪啊！那小——丫头和谢家没有关系，要是她对您不敬，抢了您的丹药，您只管把她千刀万剐，万万不要迁怒于谢家啊！” 谢红颜不禁皱起眉头。 她这位生母，当真是蠢得厉害！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九方世子会用二品聚气丹？人家要服，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丹药啊！ 至于假莲儿能得罪九方世子…… 谢红颜觉得，还真就有可能。 毕竟，那元神的强大，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是后怕。 谢庆没有谢红颜反应这么快，但也总算不慢。 “你给我闭嘴！”他拉了许丽容一下，低声呵斥道。 许丽容下意识闭了嘴。 谢庆又给姬九方磕了个头：“不知九方世子，找莲儿所谓何事？” 事到如今，婆娘已经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自己就是想抵赖，说谢家没有莲儿这么个人，都已经为时过晚。既如此，也只能垂死挣扎，见风使舵了。 姬九方扫了谢庆一眼，最终看向谢红颜。 谢红颜一咬唇，知道世子不屑和外人说话，如今是把自己当做黎阳庄的人看，想要从自己这里听到答案。 “回世子，莲儿方才还在这里，现在……” 话没说完，就被谢庆打断。 “颜儿！”谢庆急道，“你得问清楚是什么事啊！”说完，不停地给谢红颜使眼色。 谢红颜不由得冷笑。 看见谢庆的眼珠儿不停转来转去，她已经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怕谢庆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希望姬九方找上门，是为了报恩什么的，谢家想要捡这个大馅饼。 可她却懒得和他们沆瀣一气了。 “莲儿方才已经逃走了，还打伤了谢府的家丁，现正在全城搜捕。”谢红颜回答得很干脆。 谢庆气得脸都绿了。 “走了？” 而且，还打伤了人？ 姬九方眸子一眯。 果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关闭城门了么？”他问。 谢庆见瞒不下去，赶忙抢答道：“犬子已经去联络朋友，关闭四方城门，在全城内细细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谅那死丫头逃不出去曦火城！”说着，还表演了一回咬牙切齿，努力要和姬九方同仇敌忾。 结果这一巴掌，马屁没拍成，拍在了马蹄子上。 姬九方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什么死要见尸？他根本不想杀她。 他对那个叫莲儿的丫头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她看到了自己的魔瞳，他不可能放她在外面乱逛。按理说直接杀了她最省事，可是偏偏她用自身鲜血炼丹给他服下，帮他镇压住了魔气，又把他挪到了守护阵中，免得他昏迷时被妖兽侵害，这让姬九方心中有些异样。 而她的血液，更是让他在意…… 为了她的血，他也不会杀了她。 第23章 找上门（四） 混元大陆分为五方，按五行分布。 掌管南陆的世家，便是姬氏一族，世代居住于黎阳庄之内，以修习火系术法为主，毕竟姬氏子弟的灵根、体质都更适合火系法术，修习起来事半功倍，没必要钻研其他几门。 世上，仅有五方大陆。 这南陆世子，却取了个名字，叫姬九方…… 一开始，姬氏没少受世人诟病，当面谁也不敢说什么，背后却都议论纷纷，说姬氏一族野心太大，想要称霸五方大陆，更是恬不知耻地给世子取名叫“九方”。 姬九方之父畏惧人言，曾经想要给姬九方改名，却被家里长辈阻拦。 所以，姬九方还是叫姬九方。 不过如今世人之所以停止了非议，并不是因为年长日久，大家忘了这回事了，而是姬九方实在太过于天才，以至于世人都觉得，人家叫这么个名字，根本就是很有道理——五方大陆，已经有千年没有人入化神之境了，修真人士最多三百余岁就要陨落，但是年纪轻轻的九方世子，二十岁时就已经结婴，是很有可能修至化神的。 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天才！ 甚至众人觉得，跟阴阳谷元圣女订亲的，合该是这位九方世子。 可事实上，跟离落订亲的，却是东陆世家的墨染公子，俊逸灵秀的符子墨。 符子墨，那可是有名的翩翩公子。不过姬九方与之相比，容貌、气度，其实都更胜一筹，只是姬九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如符子墨随和温柔，所以名气上，姬九方从一开始就输了。 但谢庆是男人。 他眼里的姬九方，并不是什么美貌公子，而是一尊天神。 一尊，他或许可以抱大腿的天神！ “九方世子请稍等，犬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定会将莲儿那个死丫头带回来。”谢庆一脸涎笑，丝毫没有察觉到姬九方的不虞。 “世子要不要进屋等啊？” 许丽容扭着水蛇腰，一摆一摆地凑了过来，挨着姬九方极近，笑出了一脸的褶子犹不自知。 姬九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谢庆夫妇一眼，二人便觉得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被冷风扑着了似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姬九方的态度，说明他不想进屋。 许丽容委屈得直咬牙，可一想到对方是南陆世子，她便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巴结上这位世子，对方脸再黑，给她再大的委屈，她许丽容都忍了。 姬九方站着不动，态度冷漠疏离，谢庆心里不禁没底。 因为结界的原因，谢红颜无法离开，于是谢庆立即将主意打到了谢红颜身上。 “颜儿啊，不知九方世子是否需要喝茶啊？” “这大热天的，九方世子站着会不会累啊？要不要拿个椅子？” “颜儿，你说你这丫头，九方世子过来，你怎么就这么干杵着不说话呢？” 谢庆一句接着一句。 姬九方始终没什么表情。 他也嫌谢庆夫妇太聒噪，那狗腿的架势让他很是看不上，但为了那个小丫头，这些人，这让人厌烦的破地方——他忍了！ 就再等上一等，看谢家是否能把那丫头带来。 又等了一会儿，从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姬九方眸子一眯，朝巷口看过去。 第24章 找上门（五） 来人没有刻意遮掩，脚步声很是清晰，像谢庆夫妇这种非修真人士，都可以听得清楚。 以为是谢玉书带了好消息回来，二人立即往外头跑，结果撞上了姬九方布下的结界，猛地跌坐在地。姬九方眼角都没动，只是将门口的结界撕开。 谢庆夫妇却不敢再上前。 最后还是谢红颜看不过眼，说了声“可以出去了”，二人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慢慢挪出去。而此时，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待看清了来人，谢庆夫妇不约而同地傻了眼—— 孙妈妈！ 算算时辰，确实是浅殇小筑来领人的时候，不过孙妈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二十个壮汉，看那精神头，多半也是修真之人，众人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谢庆缩了缩脖子，心中直打鼓。 许丽容原本也害怕，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九方世子也是来找莲儿丫头的，那自己和浅殇小筑的生意，不就正好可以推掉了么？ 直接推，怕是不行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都赖在九方世子头上。 许丽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暗暗佩服自己聪明。她整了整衣裙，非但没有像谢庆一样惧怕，反而笑着朝孙妈妈迎了上去，开口热情地称呼：“孙妈妈怎么亲自来了？” 孙妈妈冷笑一声。 “整个曦火城都知道你们家那个丫头跑了，我不过来看看，难道由着你们欺瞒？许氏，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谢家若是交不出一个人来，以后休想好过！” “看妈妈这话说的，并非我们不想交人，实在是没法交啊！”许丽容笑得很是得意。 孙妈妈眯了眯眼。 直觉告诉她，许氏的笑容有诈。 但是谢家是什么底细，孙妈妈清楚得很，她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就没想过这事要善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孙妈妈冷冷地说，一脸不屑。 许丽容就等着这句话呢，她直了直腰，扬着下巴高声说： “颜儿，出来！” …… 离落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上，歪着头望着谢家的大门，悠哉悠哉地看热闹。 并非她不想走，而是莲儿根本不记得路，害得离落找了很久，才找到城门在哪里。而就在她往城门走的时候，一道光芒忽然闪过。 传音符！ 离落顿感不妙。 果然，守城将领接到传音符之后，立即关上了城门。紧接着，她就听见士兵们说，是“少城主下令关门，搜查捉拿一个叫莲儿的少女”，大家还纷纷议论这个莲儿究竟犯了什么事。 犯了什么事呢？ 离落冷笑了一声。 她不过就是逃跑了，害得谢家要倒霉而已，但是谢家活该，不是么？ 不过自己倒是真的出不去了。 离落离开城门处，在曦火城里转了转，先后换了三个地方藏身，却还是没能彻底躲开官兵，她忽然想到，最危险的地方，或者是最安全的，于是想要翻墙回谢府里藏着。 没想到谢府被人设下结界。 离落只能跑到谢府大门口来看热闹，顺便上树，以求藏身。 果然，自己在树上坐了大半天了，也没有官兵搜到这里。 看着站在谢家门口的红衣男子，离落又歪了歪头。 事实真的很让人惊讶——那个魔瞳，居然是南陆世子姬九方。早听说此人修炼有成，莫非是因为修了魔道，才会如此突飞猛进？ 这件事，姬氏的家主、长老们，是否知情呢？ 若是知情，却还纵容，那就很值得追究了…… 第25章 找上门（六） 许丽容忽然唤谢红颜出来，这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包括谢庆。 但许丽容有她自己的想法。 九方世子毕竟是南陆世子，她虽然想要借力打力，把浅殇小筑的人赶走，可是贸然用世子的名讳去吓唬人，这一点许丽容还是不敢的。 于是，她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天才女儿。 而碍于姬九方在这里，谢红颜没有过于冷漠，听见许丽容叫她，她只犹豫了一下，就从院内走了出来。 “孙妈妈，这是我二女儿，颜儿。”许丽容一脸嘚瑟，“孙妈妈想必也知道，我家颜儿是天灵根，从小就去了黎阳庄，在那里拜师修炼。” “我知道。”孙妈妈不屑地说，“不过这和你毁约，有什么关系？许氏，你可是已经收了我五百两银子的订金的，何况咱们之间还有文书作凭据，你搬出个在黎阳庄做弟子的女儿，就妄想赖账不成？” 面对浅殇小筑的不屑一顾，谢红颜表面没什么反应，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想：自己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爬得高高的，让五方大陆的人都仰视自己！ 许丽容咯咯一笑。 “孙妈妈，颜儿不过是黎阳庄的弟子罢了，和这事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却是极好的人证。”许丽容转过身来对谢红颜说，“颜儿，你告诉孙妈妈，这位公子，是谁啊？” 谢红颜皱了皱眉，嘴角下抿，一张嘴闭得很是严实，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冷冷地看着许丽容，脑中闪现的，都是许丽容如何偏心谢玉书，以及方才在谢家内宅，许丽容如何辱骂自己。如今却一口一个“颜儿”，叫得十分亲热，可谢红颜听在耳中，却觉得更冷了。 许丽容见她不配合，立即瞪眼睛，咬牙切齿的，用表情威胁着。 “呵呵。” 谢红颜冷笑一声。 这才对嘛！ 那一声声看似亲密熟络的“颜儿”，其实都是因为用得着自己而已。 这才是谢家人真正的面目！ “你——” 许丽容跳起来，扬起手就要打谢红颜。 谢庆忙把她的手架住，呵斥道：“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在家里闹还不够，跑出来丢人现眼了是吧？！”跟着回头看了谢红颜一眼，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气。 …… 树上的离落不禁挑了挑眉毛。 谢家方才唱大戏了啊？ 可惜了，自己提前逃跑了，竟然没能看到。不过眼前这一出，似乎也还不错。 尤其是那个红衣禽兽就站在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又暂时不能离开，让她心里有些痛快，这真是应了一句话啊—— 该！ 离落抿嘴笑着，整了整衣角，轻轻一跃。 …… 谢家人是什么样，孙妈妈清楚得很。 对于谢庆和许丽容的狗咬狗，孙妈妈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许丽容方才提到的那个男子，却让孙妈妈忍不住留意。 虽然许丽容故意卖关子，话只说了一半，但孙妈妈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男子，八成也是来找那小丫头的。不过看许丽容那得意的样子，男子的身份只怕还不简单。 可是不知为何，男子一直盯着谢家的宅子看。 从过来直到现在，孙妈妈看到的，始终是一袭红衣，和一个一丝不苟的后脑勺，根本没看到这人的正脸。 第26章 眼前一亮 这人什么来历？ 孙妈妈眯了眯眸子。 她不理谢家人的吵闹，径直朝男子走过去，心中犹豫是否要释放神识窥测一下对方的根底，但许丽容的得意劲儿，又让孙妈妈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自己是筑基后期圆满，已经算是中流的修真人士，可结丹者也大有人在。世人的瓶颈，都在结婴中期。 等走近了一点之后，她发现男子似乎年纪不大。 是哪个宗门的少主？ 有西陆世家撑腰，浅殇小筑并不惧怕任何宗门。但是男子的修为，孙妈妈需要提前了解，以免动手抢人时自己吃亏——她根本没往那几位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身上想，毕竟许丽容那不矜持的样子，让人无法把眼前的男子想得太高端。 于是，孙妈妈放出一缕神识。 “啪。” 轻轻的一声响，惊了孙妈妈一下。 失去控制的神识，立即躲回她的元神之中，并对元神造成了一点冲击。孙妈妈不敢托大，立即闭目凝神、稳住气息，等元神稳固之后，才重新睁开眼，去检查声音的来源。 而整个谢家门口，此时都安静了。 看着凭空出现的少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丽容。 “你这个小杂种！”她尖叫着扑了过去。 离落轻轻一躲。 许丽容扑了个空，整个人从离落面前跌了出去。 离落微微一笑，伸手推了许丽容一把，没用半分灵力，只是用力一推，让许丽容跌了个狗吃屎。 许丽容“哎唷”一声趴在地上，扑了一脸灰。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掐着腰怒视离落，气冲冲地骂道：“小杂种，你还敢动手了？！”跟着大声呼唤谢庆：“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抓住！” 孙妈妈眼睛一亮。 “这就是你们家那个吃白饭的？” 孙妈妈有些窃喜，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货色了，之前许诺的银子、丹药、灵石，跟货物本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可以说，这单生意，是浅殇小筑捡了大便宜了。 虽然这丫头看着有点野，下手也黑，不过孙妈妈自信有本事调j教好。 等调j教好了，或许还可以把她送到西方大陆去，那里有浅殇小筑的总店，最好的货色都在那里。而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这次献宝，获得一个突破契机，比如四品聚灵丹，或者上等灵石，高阶术法之类。 简直不要太美好！ 想着美好未来，孙妈妈立即笑成了一朵花。 “这丫头不错啊！”她由衷赞道。 虽然瘦了一点，但好吃好喝的养上半年，也就长肉了，这一点倒是没什么。 许丽容气得晕了头，甚至已经忘了姬九方就在这里，而且也是为了“莲儿”而来，听见孙妈妈夸赞，许丽容立即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对孙妈妈说：“对，就是她！快把她带走，不听话打一顿，饿一天，保管就老实了！” 离落眼珠转了转。 在她的设想里，自己跳下树，姬九方就会二话不说把她带走。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因为谢家关闭城门，四处搜查，迟早会找筑基人士帮忙搜寻，比如城主家的高手，甚至是眼前这位孙妈妈。 要想出城，只能依靠姬九方。 而出了城之后，自己会再想办法逃跑，实在逃不掉，那就去看看黎阳庄究竟有什么阴谋，为何会有一个修魔的世子。 可那个姬九方，怎么不说话了呢？ 第27章 算账（一） 碍于九方世子还在这里，并且也是来找莲儿的，谢庆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前帮忙。 这让许丽容更加气愤。 “对，就是她！这个死丫头就是个野种，谁也不知道她亲爹是谁，你们快把人带走吧！”许丽容气急败坏地喊，“孙妈妈，人你带走，答应我的灵石和丹药，你别忘了就行。” “我自然不会忘。”孙妈妈呵呵笑道，跟着朝带来的人一招手，“把人带回去！” 二十来个大汉齐声答应。 离落听着，心里都忍不住突了一下。 她立即回头看向姬九方。 姬九方却一动不动地看着。 这家伙搞什么鬼？离落狠狠瞪了他一眼——明明是来找自己的，这会儿却甩手不管，是怎么个意思？ 想先看会热闹？ 行，那她就让他看个够！ “这位——孙妈妈？”离落忽然高声道，“你们这是要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么？” 邻居闻声出来。 巷口也很快过来一群看热闹的人。 “浅殇小筑从不做那样的事，姑娘，我可以花了银子，写了契书，又许了灵石、丹药，光明正大地把你买下来的。”孙妈妈只好笑道。 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刺儿头！ 不过这样的丫头，调j教起来才有意思。 那些身份贵重的客人们，通常也是更喜欢泼辣的。 孙妈妈眯了眼，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 “我没看到银子！”离落仰着下巴，一副胡搅蛮缠的架势，“灵石、丹药，我也没瞧着，契书也不是我签的，所以，你是如何正大光明买下我的？” 孙妈妈不禁皱眉。 她打听底细的时候，听谢家的仆人说过，这丫头是谢柔跟男人偷情生下来的，从出生就很傻，方才看离落推许丽容那一下，还以为传言不实，没想到这会又说出这样的话。 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孙妈妈的耐心瞬间减少到了十分。 “你是货物，自然不会把银子给你过目，要是那样，不是真成了把你卖了、还让你帮忙数钱了么？”孙妈妈笑着说，“契书是浅殇小筑和你舅母许氏签的。” “许氏？你是说——”离落一挑眉，抬手指着许丽容，“她？” 孙妈妈的耐心，又减了一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绝不是真傻，而是故意在这里跟自己扯皮。 行啊，那就陪她扯一会！ 反正这里大庭广众的，自己不好直接强抢，总要把话说明白了再带人走。若是不说明白了，那些围观的人一定会以为自己理亏，到时候议论纷纷，难免要受到东家的责罚。 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能说个天花乱坠不成？！ “正是她，你的舅母，谢家的主母。”孙妈妈笑着问，“你认识她把？” 离落唇角扬起。 “认识。”她甜甜一笑，模样很是天真，“不过，她既不是我爹娘，也不是我祖父母，她凭什么卖我呢？” 孙妈妈被问得一愣。 自己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这种事多了去了，别说是卖亲外甥女，就算是捡了个女娃娃卖了，也是常见的事。 第28章 算账（二） 从来没有人想过“凭什么”。 凭什么呢？ 可能就是凭小姑娘们没办法替自己做主吧？ 何况那些能被卖到窑子的，即便留在原来的家里，也是个饿死的命，被卖之后反而可以吃饱穿暖，对走投无路的女孩子还说，这不是很好的选择么？ 可是这丫头却问自己，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白吃了谢家十二年的饭！”许丽容跳着脚骂，“你就是个废物傻子，留着你吃白饭，根本就是浪费粮食！谢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不想养了，不行么？你一个连亲爹都不知道在哪的野种，活着就是给谢家抹黑，没一早把你掐死，已经算是便宜你了，你还问我凭什么？就凭你吃谢家米粮了！” “谢家米粮，是你赚的？” 离落眨着眼问。 “不是老娘赚的，但都是老娘的家产。老娘不想喂你这个野种了，还要你同意不成？”许丽容气得想往前扑。 离落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右手掌心。 然后，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抬头冷冷地看着许丽容。 许丽容立即缩了脖子，她想起来了，这丫头之前把家丁打伤了，而且还是翻墙跑的——今时不同往日，一定是丹药的缘故！ 想到被离落吃掉的丹药，许丽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自己不敢上前，只好回头撺掇孙妈妈。 “你们怎么还不带人走？跟她废什么话啊！！” 孙妈妈的耐心骤减到五分，她冷哼一声，道：“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不能说明白，浅殇小筑就要背负骂名，这个责任，你担得起？” 许丽容翻了个白眼。 毛病！ 买卖良家女子的窑子，一个送往迎来的老鸨，还顾惜起名声来了？ 她不知道浅殇小筑的靠山是西陆世家千氏，以为孙妈妈自己矫情，便很不耐烦地说：“骂两句怎么了？这丫头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事实上，普通百姓，几乎都不知道浅殇小筑的靠山是谁。 也就是阴阳谷掌握天下信息，与世家相关的时候，更逃不过离落的耳朵。 孙妈妈也懒得和许丽容解释。 她的耐心又减少了两分，此时只能拿出三分忍耐，冷笑着对许丽容说：“谢家不怕人议论，浅殇小筑不行！”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 许丽容还要开口。 谢庆赶忙把她拉到一边，狠狠瞪了一眼，示意许丽容闭嘴。 “人都卖出去了，你还管这么多？！”谢庆低声训斥。 许丽容一梗脖子：“卖什么出去？灵石、丹药，咱们可都还没收到呢！”说着又要往前冲。 谢庆又使劲儿往回一扯：“急什么！浅殇小筑是什么地方，还能赖账不成？” 许丽容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于是顺从地闭口不言，只看那死丫头能说出些什么来。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离落微微一笑。 “二十五年前，谢家只是小户人家，整个宅院，还没有现在的半个池塘大，一家人一个月，只能吃上一顿肉。十五年前，谢家忽然崛起，银子开始源源不断地入账，人情也上赶着送上门，因为谢家出了一个地灵根人才。” 第29章 算账（三） “十五年间，谢家从一个破落小户，摇身一变，成了如今曦火城的名门，靠的正是谢家出了人才。然而直到三年前，谢家的宅院，也还没有这么大。谢家的声望，更是不如现在。” 离落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谢庆的脸立即变得很难看。 “不许说了！”他低声警告，眼中露出凶相。 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离落十分不屑地轻笑一声。 “你怕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她蔑了谢庆一眼，继续扬声对看热闹的人群说道：“三年前，谢家上一辈的地灵根人才谢柔，突然陨落，只留下一个孤女叫莲儿。” 有人立即嚷道：“就是你吧？” 离落轻笑：“没错，就是我！谢柔是我生母，她临死之时，留下白余块灵石，数百枚丹药，几千两黄金，原想着给我傍身，我便可以有个好出路，却忘了我年幼无知，又寄人篱下，根本守不住自己的财产。不过三年，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就尽数被谢庆夫妇骗了去！”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谢庆猛地扑了过来。 姬九方下意识翻起手掌，随即发现自己竟替那小丫头担心，不禁皱了皱眉，重新把气息敛了起来。 谢庆这一扑看似生猛，离落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她轻轻闪过，冷笑道： “想杀人灭口，也要知道你杀的是谁！” 说完这话，她的眸子骤然变得深邃冷漠，一张脸坚毅而果决，完全不是一个十二岁少女该有的模样。离落微微抬手，一道灵气从她之间飞出，直接击在写着“谢府”二字的牌匾上。 牌匾立即碎裂，哗啦啦砸落在地。 谢庆气得头晕，又想朝离落扑过去，然而身子只是微微往前一倾，人就僵在了原地。一直咬牙切齿的许丽容，也愣愣地无法动弹。 小杂种不一样了！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小杂种，确实不一样了。 如谢红颜所说，不一样了，成为练气师了，而且这一出手，凭他二人的了解，至少应该是练气四级以上的修为才行。 两颗丹药，就可以这么厉害？ 书儿吃了那么多，不也才是练气五级么？ 一瞬间，谢庆夫妇的脑子有些乱。 离落却还在翻旧账。 “我年幼，自知受不住这些钱财，只想用它们换个安稳。谢家想让长子谢玉书出人头地，于是看上了我手上的丹药。我便慢慢拿给他们，为了哄骗我，那一段日子，我过得倒还不错。不过，坐吃山空，总有拿不出丹药的一天。 围观的人们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 他们几乎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离落的重点，却不是诉苦。 她要把谢家搞臭，让他们生不如死！ 非如此，不算为莲儿报仇！ “曦火城的老人都知道，谢玉书根本就是四灵根的废物，他把我娘留给我的丹药吃了个干干净净，终于从一个伪灵根的废物，修到如今的练气五级。练气有成，谢玉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离落面不改色地说着。 孙妈妈眉毛突地一跳。 这小丫头失身了？那可就不值钱了啊！别说灵石和丹药了，就算之前给的订金，都嫌多了。 一旁看热闹的谢红颜，不禁也是一愣。 第30章 算账（四） 谢红颜离家早，不知道谢家这么多的事，但谢玉书人品如何，她还算有些了解，知道他确实做得出来逼j奸的事。只是这个假莲儿，居然敢当众把这种事说出口？ 天啊！ 这位夺舍的大能，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虽然修真界有双修一说，可是普通百姓还是很保守的。而且双修者常常被人鄙视，修炼魅术的更是为人不齿，所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公然说出这样的事，都算得上胆大包天。 莫不是个男人，所以不在乎这些？ 谢红颜愈发觉得假莲儿可怕。 她不禁看向九方世子。 九方世子是来找这个假莲儿的，然而从假莲儿出现到现在，世子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假莲儿几眼。好像他只是个路过的，碰巧看了个热闹。 谢红颜眉头轻蹙，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姬九方仍旧面无表情，然而只有他心里，才知道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 心痛！ 居然是心痛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左手被人剁了一样，既痛，又恨。奇怪的是，看到那个丫头站在那里，滔滔不绝地何人清算旧账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恨的。 莫名其妙，看她就恨。 姬九方眸子倏忽变窄。 离落还在说话： “不过谢玉书想错了，谢家的人，都想错了——我不是傻子，只是为了在这样的人家活下去，活到出嫁那一日，我必须装傻。谢玉书要强迫我，我就装死，他对我的‘尸体’拳打脚踢，我都一动不曾动过。因此，我被他连夜推到后山抛尸，我才能，保全我自己！” 人群又一次掀起讨论的热潮。 “后山？” “这心可真够狠的！谁不知道后山有妖兽啊！” “谢家人都这样，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平时也不见多好，不过到底是修真人家，场面上也都过得去，谁想到内里竟然这么肮脏！” 议论声此起彼伏。 谢庆终于回过神来。 就算小杂种是练气师了，可一面是九方世子，一面是浅殇小筑，他们绝不会看自己受伤，任小杂种逃走。无论如何，胜利的风都是往自己这边吹的。 许丽容比谢庆更早反应过来。 她立即还口道：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傻子？就连曦火城里，知道谢家有个傻子的人，都不算少数。连自己是不是吃了饭，吃没吃饱，你都弄不清楚，你说的话，又有谁会信？” “我吃不吃得饱，我自然知道，我也都一餐一顿的，记得清清楚楚呢！”离落冷笑，“我说了，我是装傻，而且我不止装傻，我还装死。要不是这样，我早就被你们一家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离落的反驳很有效。 在场所有人，除了确定她被夺舍的谢红颜之外，甚至包括孙妈妈，都信了离落的话。 谢庆也信了，所以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许丽容还在努力找借口，离落却桩桩件件，讲了个清清楚楚。 眼见她越说越多，谢庆终于忍不住了。 “就算这样，你也是我谢家的人！你娘不要脸，偷生了你这么个野种，你们给谢家抹黑，这都是你们的报应！” “报应么？” 离落轻笑，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谢红颜身上。 第31章 祀身咒 见假莲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谢红颜不由得紧张。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自己并不知道假莲儿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多么厉害，更不知道九方世子为何不远千里过来找人，谢红颜心里没底，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她总觉得，九方世子似乎并不想杀那个夺舍之人。 姬氏的公子们是什么性情，在黎阳庄修行多年的谢红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杀，早就杀了！ 更何况，九方世子在谢府布下的结界，作用只是限制，并没有法力束缚，不至于让碰到结界的人受到反噬，甚至谢庆那样的凡人碰到，都不会受伤。 沉住气！ 自己必须要沉住气！ 谢红颜暗暗咬牙，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微微扬起的脸上，却是一派镇定。 离落唇角勾起。 “谢家口口声声说，我所受的一切都是报应，那请问，这报应是上天给的，还是神仙罚的？” “你是什么货色，还想劳烦上天？！”许丽容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表示着不屑。 谢庆附和道：“你既是我谢家的人，你那不知羞耻的生母，既然是我谢庆的亲生妹妹，你们做错了事，连累我谢家门楣，自然也是由我谢家人，出面惩治！” “所以，这报应是你们给的？”离落冷笑着问，“谢家对我娘和我，没做过亏心事？” “没什么亏心不亏心的，你们活该！”许丽容抢白了一句。 “好。” 离落笑着，伸手在地上凌空画了起来。 但凡她手指指到的地方，就会出现一道金光，顷刻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三尺的三角形法阵，三个分别是三种象征性的图样。 旁边的谢红颜不禁傻了眼。 祀身咒！ 一种以赌咒者的自身血肉、毕生所求，甚至生命作为担保，向天地立誓，赌咒自己所言不虚的咒术法阵。 这咒不是禁咒，但因为要以血肉甚至生命作为担保，实在太不人道，所有的世家、宗门，都不会教学生祀身咒。但为了丰富学识，师父们都会一代一代，把祀身咒的图样和作用传下去。 至于如何施咒，谢红颜反正是不懂，据她的师父自己说，他也是不懂的。 但这个假莲儿，却会施咒之法。 咒阵金光闪烁，恰好证明了，这个阵法不仅仅是图形，而是真的有效。 她就知道这个假莲儿不简单！ 谢红颜的脸上，立即现出惧怕的神色。 一旁看热闹，盘算自己是否赔本的孙妈妈，此刻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谢家要卖给自己的这个丫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会施咒阵的小丫头，还不把浅殇小筑给闹个底朝天？ 四周围观的人里面，有不少修真问道的，也有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自己没有灵根的，此时，认出祀身咒的人不少。 谢庆和许丽容，却哪里会认得这个？ 见离落画了个金光闪闪的三角，俩人不禁在心里嘀咕，不知鬼丫头要刷什么花样。可是画出这么个东西来，恰好证明了这丫头所言——她以前，是真的在装傻。 想到这一点，许丽容立即火气上头，冲过来就要抓离落。 第32章 赌咒吧！ 许丽容怒气冲天地朝离落扑了过来。 一脚，靠近。 第二脚，正踩在祀身咒里。 “哟？省事儿了。” 离落露出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许丽容还要往前走，却怎么也迈不出去那个框框，她试了好半天，发现自己确实是被困住了，不禁气了个倒仰。 “小杂种，还不把阵给我撤了！” “对不起，无能为力。” 离落耸了耸肩，两手一摊。 许丽容又叫又骂，谢庆也帮着威吓离落，可离落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无论他们怎么说，都一口咬定自己无能为力。 夫妻二人气得不行，又开始骂了起来。 许丽容被困，谢庆却不敢上前，只远远地咒骂。 “你们别骂了。”孙妈妈走上前，“阵中之人不赌咒发誓，这阵是解不开的。” 谢庆和许丽容立即闭了嘴。 半晌后，许丽容一脸困惑的问了一句： “赌咒？” 小杂种弄了这么个东西，是让自己赌咒的？ 是为了自己那句“不亏心”么？ 许丽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是不觉得亏心，但是被这么个古怪东西锁住，她害怕。不过转念一想，小杂种就那么一点本事，连玉书一个练气的她都怕，这会儿弄了个图案，想来也没什么厉害的。 “是，赌咒。”离落笑道，“不过阵是我落下的，问什么，赌什么，都是我说了算。你就不用想着蒙混过关了！” “赌咒就赌咒！”许丽容一梗脖子，“说吧，你要我发什么誓！” “我问你，方才我所言，你与谢庆欺我年幼，故意诓骗我的钱财、丹药，是也不是？” 说着，上前一步。 又问：“你夫妇二人不良不善，纵容谢娇鸾与谢玉书欺凌殴打于我，更是命谢家仆人整日虐待，冬日不给棉衣，夏季常扣饮水，事三五日我也未必能吃到一顿饱饭，是也不是？” 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在祀身咒阵的边缘。 “最后，你们又丧心病狂，要将我卖入青楼，是也不是？” 许丽容咬了咬嘴唇。 她自然不想承认，思考了半天，决定还是否认比较好。毕竟小杂种一句接着一句，问的实在是太仔细了，哪怕认了一个“是”，都要毁了名声。 她不怕自己名声不好，也不怕谢家被人唾弃。 但是书儿，不能受牵连！ 许丽容妖娆地“哼”了一声，笑道：“不是，你说谎，一句都不对。”心中却有些得意：自己就是撒谎了，这个阵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离落轻声一笑。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认。”她说着，一双眸子如鹰隼一般，果断狠辣地盯着许丽容，“现在，你该赌咒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 知情的人听着，却都是汗毛直竖。唯有一直一言不发的姬九方，直到此时，才正眼看向离落，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赌什么？” 许丽容拿出一副俯仰无愧的架势来。 “赌你谢家天才，下次突破时陨落，如何？”离落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谢红颜一眼。 谢红颜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赌就赌！” 许丽容果断答应。 第33章 你说的不算 许丽容答应得十分痛快，心里不禁窃喜：小杂种果然还是傻的，不用书儿和自己赌，居然用那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 这样也好，反正谢红颜和他们决裂了，以后谢家也指望不上她什么，正好拿她赌了这一次。她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万一这个破图样管用，那自己就亏大了，结果小杂种要赌谢家天才—— 求之不得啊！ 一旁的谢红颜，却已经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瞬间低落下来。她甚至有些站立不住，两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 孙妈妈眼疾手快，又正好站在旁边，见状赶忙扶了谢红颜一把。 谢红颜道了声谢，眉头却不禁皱起，身子也往回缩了缩。 孙妈妈是老油条了，自然看得出谢红颜嫌弃她老鸨的身份，不禁冷哼一声，丢开了手，不再理会谢红颜。 离落唇角勾起。 谢红颜这个样子，倒是帮莲儿出了一口气。 当初谢柔还在世的时候，谢红颜就曾经欺负过莲儿，那次莲儿落水，正是谢红颜推的，而害人的理由，则是谢柔没教她功法，谢红颜因此心存不满，蓄意报复。 只是莲儿太傻，不知道要告状。 事实上，女儿受的许多委屈，谢柔都不知道。 想到这，离落不禁又想起一件事。 谢兴救人时，谢柔也是在世的。 “那就怪不得了！” 她冷笑道。 同时，心里的疑惑更盛：这个莲儿，怎么会连这些东西都记不住？整个记忆，都是清楚但错乱的，没有一点逻辑可循。 难道真是个傻子？ “说定了？” 许丽容以为离落是跟自己说话，反问了一句，就要踏出祀身咒阵。 可走到边缘，却又被挡了回去。 “喂，小杂种，我已经赌完咒了，你快点放我出去！” 被她这么一叫，离落回过神来。 “我还没下赌，你怎么出来？”离落笑道，“方才那一句，我只是问问，没有指名道姓，自然不能算数的。” “那你磨蹭什么呢！我都答应了！”许丽容不耐烦地嚷嚷，“我来说！我许丽容没有骗你的丹药、灵石，没有故意饿着你，没有纵容谢家上下欺负你，我要把你卖入青楼，是因为你吃我的，喝我的，又动手打人，我不想养你这个白眼狼了，所以要把你卖了。若我撒谎，谢家天才谢红颜，下次突破时就会陨落！” 说完又要往外走。 咒阵仍旧闪着光，把许丽容拘在当中。 “小杂种，你别害老娘！你这破东西是不是不灵了？”许丽容立即气得跳脚骂，伸手要抓离落，却被咒阵一次次弹了回去。 许丽容无法，朝着谢庆大吼：“看热闹呢是吧？还不快来救我？！” 谢庆犹豫了一下。 他心里忽然希望这阵是真的坏了，就这么天长日久的，把那婆娘困死在里头。而自己再去找个温柔年轻的，岂不是更好？ 如此想着，谢庆果断没动。 离落鄙视了谢庆一眼，朗声道： “你说的不算——所赌之事，要由我定。” 之后，再次看向谢红颜。 谢红颜身上还是发抖，脸色依旧惨白，可是听见方才的赌咒不算数，她不禁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又不敢彻底放心下来，一颗心吊在半空，上下两难。 离落微微一笑。 她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张牙舞爪，却够不到自己的许丽容。 “我要你赌，你儿子谢玉书的名声，和你谢家的运数！” 第34章 儿女私情？？ 离落掷地有声，语气冷漠而坚定：“若你方才所说，有一句虚言，一年之内，谢玉书将声名狼藉，为世人唾骂不齿，无处容身。谢家大厦倾颓，你们夫妇被恶奴所欺，当街要饭，了此一生！” 话音一落，许丽容的脸立即狰狞了起来。 “小杂种，你再说一句？” 离落淡淡一笑，没理会许丽容，转身走到孙妈妈跟前。 “浅殇小筑，可还想带我走？” 孙妈妈明显犹豫了。 这样的长相，个性，带回去一定会吸引许多贵人，会施祀身咒的，说不定还会引起东家的重视，直接被上头接了去。可是这丫头怎么看都不好惹，万一她回头阴自己一把呢？ 富贵险中求。 可是终究要有命享受。 孙妈妈思索半天，反问离落一句：“姑娘可愿意跟我走？” “我么？”离落讥笑道，“你觉得我是走投无路，需要讨一口青楼茶饭的人？” 孙妈妈脸上有些不好看，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分明不好惹，她不好发作。但作为生意人，有利不图也是痛苦。孙妈妈想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离落已经丢下孙妈妈，朝姬九方走去。 姬九方缓缓抬眸，神色冷清地看着离落。 “你不带我走？” 离落忽然开口。 问完之后，她就定定地看着姬九方，同样神色冷清。 姬九方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祀身咒阵上。此时，咒术已经生效，咒阵的金色光芒，正逐渐变得暗淡。 “你不是怕我离你太近吧？” “……” 姬九方的眸子冷了下来。 离落微微一笑。 很好，看这反应，这家伙分明是知道他自己有赤瞳。 所以上古预言说这一代会有“救世天女”，以及遇见他那夜的后山血雨，就都有解释了。 那么，黎阳庄…… 离落愈发坚定。 就算姬九方无意相邀，她都要去走一遭！ “你来，不就是为了找我？” 姬九方仍然不说不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离落，眼里是警惕和谨慎。 离落忽然弯起唇角，轻笑一声，伸手御气，转眼抓了一个带有锐利棱角的石块在右手，左掌同时张开，朝掌心狠狠划了一道。 鲜血立即渗出。 姬九方的气息明显有些乱了。 然而不等别人察觉，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姬九方就施了个法术，让离落掌心的伤口愈合，确保不再会有鲜血渗出。 孙妈妈不禁转了转眼珠儿。 这男子是谁，她方才就好奇了，不过小丫头从天而降，弄了这么一出，让她忘了男子的事。 没想到这人也是来找小丫头的。 还看不得她自残，帮忙止血？ 在风月场浸淫数十年的孙妈妈，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儿女私情！ 这男子，定是看上那瘦不拉几的小丫头了！这对儿小情人，八成是闹了什么别扭，小丫头用自残的法子，逼迫男子和自己和好。 一定是这样！ 那，自己还要抢人吗？ 抢，不敢，不抢，又不甘心。 孙妈妈犹豫再三，上前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宗门的才俊？” 姬九方的脸色，此时难看得很。 那丫头伤口虽然愈合，掌心的血却还在，而自己方才，不止施了一个小愈合术，更紧跟着施了一个净尘术，只是动作之快，让其他人看不清楚而已。 可是，净尘术赫然无效！ 第35章 我就是会炼丹，怎样？ 面对别人，无论是血还是什么，姬九方的净尘术都从来没有失效过。 上一次发现净尘术失效，还是姬九方自己受伤，当时的血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靠术法清洗掉的。这一次，在这个古怪的丫头身上，居然出现了同一种情况。 “你跟我走。”姬九方冷冷道。 这丫头和自己一定有什么关系。 虽然现在他自己还是迷雾重重的，但是眼前的丫头，同样值得他查清楚。而且，直觉告诉他，查清这丫头的来历，也就能查清他自己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姬九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个早就策划好的局——他突然魔气波动，就立刻被熟悉的灵气引到曦火城后山，在山顶发现吸食月华的巨蟒，发觉灵气出自巨蟒腹中，正想出手，却被那狡猾的畜生给逃了。等他找到山洞，就看见这丫头在布阵。 然后，她就被巨蟒攻击，受了伤。 他则被她的血液吸引。 虽然那血可以压制住他的魔性，却令他迷失了心神。 一觉醒来，巨蟒体内那个携带熟悉灵气的宝物，已经不见了。 手边多出来的，是这丫头用鲜血炼成的丹药。 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追到谢家来？ 而她会施祀身咒。 那自己，就更要带她走了！ “好呀，我跟你走！” 她答应得太过痛快，姬九方不禁眯起眸子。 离落却没理他。 她灿然一笑，歪了歪头，眼珠儿转来转去的，琢磨了半晌，伸手一指谢庆夫妇，笑道：“我还有些东西在他们那，拿回来了，我就跟你走！” “什么东西？” “二品聚气丹，我昨天夜里炼的。”离落轻笑，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姬九方。 姬九方的脸沉了三分。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她分明是在提醒自己，昨夜她曾用自身鲜血炼丹给他，帮助他镇压魔性的事。 “不值什么。”他冷冷答道。 “二品丹药呢，你不稀罕，我可宝贝着呢！”离落佯装不乐意，“而且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炼出来的，哪能就这么让他们拿走，白便宜了他们？” 许丽容刚刚从咒阵里出来，此时正用眼刀，一刀一刀飞向谢庆，听见离落说要把丹药拿走，立即跳了起来：“小杂种，你别给脸不要脸！那丹药是你主动拿出来的，已经给了我儿了，你现在又说拿回去——不对，那药是你炼的？你什么时候会炼丹了？” 谢庆也忍不住问：“早上你分明说是捡来的！” 离落嗤笑一声。 “我要说我会炼丹，你们不把我架在火炉边，活活累死我啊？” “你！”谢庆夫妇瞪着眼，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他们现在已经弄不清，自己是要被活活气死，还是要后悔死了。 听见几人的对话，原本还在犹豫的孙妈妈，马上就不纠结了。 她两眼放光，两步走到离落面前，激动地问：“你会炼丹？你能炼出二品丹药？” 离落心里呵呵了一声。 她险些忘了，现下这谢家门口，还有一个花了钱、下了契，等着卖她回去的老鸨呢！听见自己会炼丹，孙妈妈还不得发了疯似的要把自己抢走？ 好在她有杀手锏。 姬九方的身份，就是她的杀手锏。 第36章 真正的杀手锏 “我是会炼丹，二品的普通丹药，成药率七八颗吧。”离落嘴上说着，心里却清楚，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止这点。 孙妈妈喜上眉梢，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姬九方却突然冷冷插了一句： “说够了么？” 他仍旧没有看孙妈妈一眼，只冷声对离落说：“你走不走？” 离落点了点头。 见离落要走，孙妈妈当即急了。 “这位公子！”孙妈妈立刻变了脸，“莲儿姑娘是我们浅殇小筑下了契书，光明正大要买的人，订银我都已经给过了，谢家也收了钱了，断没有让你把人带走的道理。” “你有意见？” 姬九方眉头一挑。 直到此时，他才瞥了孙妈妈一眼。 “当然！”孙妈妈底气十足地说，“公子，这契书一旦签下，五方大陆可都是要认的。” “你想抢人？”姬九方冷笑一声，“蝼蚁小人，不自量力！”跟着看向离落，厉声问：“还不快走？” 离落“哦”了一声，十分乖巧地跟在后头。 孙妈妈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离落的袖子。 离落只得站住。 姬九方脸色又沉了下去。 见他动气，离落对孙妈妈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这位是九方世子，孙妈妈还是放人吧？”就因为姬九方变脸，她连丹药都没敢继续讨，别说被孙妈妈绊住了。 孙妈妈不禁怔住。 九方世子？ 南陆姬氏，世子九方？？ 他跟自己抢这个丫头？ 那么高贵的身份，和自己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可能就不是为了儿女私情了。 众所周知，南陆姬氏以炼丹出名，这丫头看瞧着就是有炼丹天分。往常但凡好的炼丹师，都被姬氏揽了过去，自己这次撞上一个，还不争取回去，给东家献宝呢？ 何况，浅殇小筑，可是有买人契书的！ 就算是南陆世子，也不占理啊！ 孙妈妈打定了主意，开始试图和姬九方讲理，但她的态度，已经软下去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兀自苦撑，却是借了东家千氏的虎威。 姬九方一直没表情。 好像听不见孙妈妈的话，他又问离落：“你想留下？”语气带着一贯的冰冷和倨傲。 离落赶忙摇头。 “我当然要跟你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推开孙妈妈。 然而孙妈妈抓得紧紧，完全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这一点倒是让离落意外，她原以为搬出姬九方的身份，就可以让孙妈妈识相放人，却没想到“会炼丹”三个字，能让孙妈妈生出这么大的勇气，胆敢和南陆世子抢人。 不对。 离落皱了皱眉。 炼丹师是很稀缺，也很尊贵，孙妈妈肯定也舍不得放弃。 但支撑孙妈妈的最后的那点勇气，却不是来自于信念，而是以为有千氏撑腰——五方世家里，最霸道的千氏。 想明白这些，离落轻轻勾起唇角。 她凑到孙妈妈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位可是南陆世子，浅殇小筑，真的得罪得起么？就算西陆家主来了，也会卖九方世子一个面子吧。孙妈妈如此执着，莫不是想为了我一个人，就折了扶摇塔千氏，在南陆的消息渠道？” 一言既出，孙妈妈立即变色。 她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瞪得巨大，看着离落，像是看到了厉鬼一般。 第37章 拂袖离开 姬九方说完就走。 他身材颀长，大长腿迈起来毫不费力，离落的身板又瘦又小，只能一路小跑跟在后头，才不至于被他甩开太远。 孙妈妈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开。 她被离落吓到了，根本不敢阻拦。 一转头，看到许丽容指着谢庆又哭又骂，孙妈妈骤然寒了脸，走上前去就要和许丽容算账。 “是你自己把人放走的，关我们什么事？！” 许丽容抻脖子瞪眼。 她觉得自己绝对占着理，何况按照契书规定，如果谢家毁约，要赔偿的实在太多了，许丽容当然舍不得，因此不要命似的和孙妈妈争吵。 “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许氏，你是想赖账吧？”孙妈妈冷笑道，“耍赖耍到浅殇小筑头上的，你还是头一个。” “我赖账？人就在那呢，你倒是追啊！”许丽容抬手指着离落的背影道，“再说了，炼丹师都被你们放走了，我们上哪给你弄丹药去！” 她故意拿离落会炼丹的事刺孙妈妈。 方才小杂种说自己会炼丹，孙妈妈明显动心了，居然仗着胆子和九方世子抢人，大家都看得明白。可不知那小杂种说了句什么，孙妈妈吓了一跳，自己放弃了。 自己放弃的，还有脸管谢家要人？ 许丽容翻了个白眼，继续喋喋不休，说来说去，都是说孙妈妈“不敢抢人”。 孙妈妈的脸越来越阴沉。 在曦火城里，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对九方世子，都有胆去讲理的。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她孙妈妈，被一个毛丫头吓到了。 没人知道真相，孙妈妈也不能明说。所以最终传出去的，就是大家眼睛看到的“事实”——这还不算丢脸？ 而许丽容，却故意拿这件事刺自己。 一遍一遍，说个不停。 “好，很好。”孙妈妈冷笑一声，满眼阴鸷，“许氏，你等着！” 丢下这话，孙妈妈一拂袖，带着人离开谢家。 “等着就等着！” 许丽容跳起来，朝着孙妈妈大喊。 孙妈妈的身形明显一滞。 许丽容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有点紧张了。不过，好在孙妈妈只是顿了一下，之后仍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许丽容这才彻底安心。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嘀咕起孙妈妈，又骂谢庆不救他，之后，见还有围观的人不肯散，并对他们指指点点，许丽容便开始对人群撒泼，挨个儿骂得欢实。 谢红颜皱着眉头。 “我走了。”她说着，深吸一口气，“以后，我便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也不用再算计我了。” “滚滚滚，都滚！”许丽容不耐烦地说。 谢红颜张了张口，终究还是闭上了。 她本想提醒谢家祀身咒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谢家对她如此不仁，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祀身咒已成，提醒也是没用。 正想走，谢庆过来劝说。 没说两句，许丽容那边又骂了起来，而谢红颜的态度坚决，让谢庆也失去了耐心。 他先是骂了谢红颜两句，都是极难听的话，带上了某些器官，然后转头去和许丽容吵架，指责许丽容不该得罪浅殇小筑，要许家一起赔偿。 谢红颜骤然被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愣愣地站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走。 谢娇鸾却在这时冲了出来。 “听说九方世子来了？哪呢哪呢，九方世子人呢？”谢娇鸾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问，一边转着头四下张望。 “走了。” 谢红颜淡淡道。 “走了？”谢娇鸾一怔，随即像个连珠炮一样问了起来，“怎么走了？为什么走了？谁让他走的？” 第38章 杀意难控 谢红颜轻蔑地一笑：“找到了想找的人，就走了。至于谁让的，你觉得呢？” 谁敢“让”他走？ 这是多愚蠢可笑的问题！ “找人？九方世子是来找人的？他找谁？”谢娇鸾瞪着眼睛刨根问底，“不对啊，谢家除了我还在家，哪还有别的姑娘了？九方世子是不是找错人了呀？” 谢红颜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走得很彻底。 这个家，是这个样子的。 父母在门口对骂，妹妹只知道思春，哥哥，就不用说了…… 她以前也知道，不过一直没觉得不妥。 而现在，谢红颜觉得，这样的家世出身，实在是太拉低自己的身份了。 “天灵根啊！” 她轻叹一声。 她谢红颜，从此要做一个，真正的天灵根人物！ …… 城门还是关闭的。 姬九方亮出身份，守城的不敢耽搁，立即下令开门。 “站住！” 身后，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一声大喝。 姬九方原本没想理，可看到离落紧绷着一张脸，眼里都是怒火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住了。 “你们都瞎了吗？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小杂种，你们竟敢开城门放她出去？！”一个声音渐渐接近，很快，那人就越过守城士兵，站到了自己面前。 姬九方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 浓眉大眼？哼，俗不可耐。 鼻如悬胆——如此粗蠢，定是愚钝不堪。 唇红齿白——毫无气概，像个姑娘。 总之，面目可憎！ 追上来的这人，自然是谢玉书。 见离落乖巧地跟在一个陌生男子身边，谢玉书心里顿觉不痛快，他扬着脸，用鼻孔看着姬九方，很不客气地问了句：“你谁呀？小爷的人，你也敢带走？” “谢少爷，这位是……” “没！问！你！”谢玉书一字一顿，傲慢地推开了想要告诉他实情的士兵，然后继续用鼻孔看着姬九方，口中却好像对士兵说话一样，“小爷在问他，他自己没长嘴巴吗？！” 姬九方只是看着谢玉书。 那双冷清的眼眸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离落的眼珠转了转，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位是九方世子，你是什么东西！”离落瞪着眼，厉声质问谢玉书。她本想看谢玉书找死，可姬九方连眼睛都没眨过，这事就不太对了。 “小杂种，你胆肥了——啊！” 谢玉书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 随后，他看向守城的士兵，得到对方眼神确认之后，谢玉书立即拜倒，不停地磕着头，一口气说了许多溢美之词，极力表达自己对黎阳庄的向往。 姬九方的眸子里，瞬间浮现出杀气。 不知是否是错觉，离落觉得，他的瞳仁深处，隐隐泛出红色。 “世子！”她低呼一声，伸手拉住了姬九方，然后轻声说，“咱们走吧？” 姬九方瞬间回神。 他眯了眯眸子，警惕地看了离落两眼，然后蓦地闭上眼，狠狠咬了咬牙，像是要下什么决心一般，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头也不回地出城去了。 离落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谢玉书还在磕头，直到士兵提醒了第三次，他才知道九方世子已经离开。 而且，他恍然明白，九方世子带走了小杂种。 “怎么回事？” 谢玉书嘀咕着往家走。 到了门口，却发现众人指指点点，其中，提到了浅殇小筑、九方世子，以及，祀身咒…… 第39章 你不上来？ 离落一直扮作乖巧胆小的样子，低头走着，紧紧跟在姬九方的身后。 出了城门，姬九方却忽然站住了。 离落正在心里埋怨他走得太快，没想到这人忽然停下，险些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 抬头，便对上那张万年的冷脸。 “世子可是有话要问我？” 离落笑着问。 “你为何会祀身咒阵？” “我娘活着的时候，有很多书，我照着上头学的。”离落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不过内心深处，她觉得这也算不上撒谎。 虽然莲儿的记忆很混乱，不过谢柔似乎真的有过很多奇怪的书。莲儿痴傻，记不住内容，所以离落也想不真切，但仅凭那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她还是能分辨出那些书的罕见。 甚至有一些图形，和阴阳谷的部分秘术，是重合的。 想到这里，离落的脸上，不自觉地严肃了三分。 落在姬九方眼里，便成了可信。 “还会什么？” “炼丹。” 离落刚回答完，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忍不住抬头偷瞄一眼，果然看见姬九方面如锅底。 “还会一些简单的阵法！” 离落立即补充了一句，试图把姬九方的注意力，从“炼丹”二字上，转移到别的地方。 姬九方神情变幻，越来越难看。 炼丹？ 她还敢提炼丹？ 提这两个字，跟直接提醒自己，说他有嗜血魔瞳，他曾吃过她的血，又有什么两样？ 姬九方忍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恶气压下去，于是又冷着脸问： “你生父是何人？” “我不知道。”离落想了想，认真答道，“我娘说，那年她刚筑基，有一晚忽然梦到一株青色的莲花，醒来之后没觉得怎样，后来便发现有了身孕，之后就生下了我。” “青色莲花？” 姬九方眉头一挑，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嘲讽一般的表情。 离落气得闭眼。 “大家都说，我娘一定是和人偷情才生下了我，可是我娘又不是普通女子，当今世上，双修之人也大有人在，我娘不至于为了隐瞒一段感情，就撒这样的谎。” 说完便猛地抬头，直视着姬九方，眼里都是笃定和维护。 谢柔不是她的生母。 但她有莲儿的记忆，她会被莲儿的情绪和经历所影响。 即使莲儿是傻子，也有自己的感情，同样值得尊重。 所以，谢柔说莲儿是青莲托生，并且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莲儿”，那这件事，离落宁可相信是真的。 就算明知道是假，她也不会自己去揭穿！ 姬九方突然讥笑了一声。 “所以，你还是神迹了？” 离落咬了咬牙，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刺痛，但很快，就被她遮掩了过去。她仰着头，模样无比固执，坚定地说了句： “我娘不会骗我！” 说完，便问姬九方：“世子真的要带我回黎阳庄吗？” 姬九方不答反问：“你还有其他去处？”声音冷漠，带着些许不快。 “有。” “想太多了！” 姬九方说着，祭出法器，正是那柄离落曾经“借用”过的宝剑。宝剑浮在空中，倏忽变大了几倍，姬九方轻轻跃上，回头看着还站在地面的离落，冷冷说了句： “你上不来？” 第40章 御剑南行 离落深吸一口气，将因谢柔被质疑而生出的那股怒火缓缓压了下去，然后才跃上姬九方的剑。 只是她不会御剑。 所以，当宝剑刚动了一下，离落立刻往下栽。 “蠢笨不堪！” 姬九方冷哼了一声，伸手抓住离落的肩膀，帮助她在剑上站稳。之后，宝剑飞快地升到云层之上，一路往南，疾驰而去。 等到适应了这个高度，离落才开口说道：“多谢世子！”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心生感激，因为姬九方愿意带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而且她的血很有用。大家都有各自的目的，用不着说谢。 而她此时的打算，是一边将黎阳庄的情形摸透，一边努力修炼，看能否再将莲儿的封印冲开一些，然后突破到筑基。 筑基了，出门就不怕了。 到时候想办法离开黎阳庄，回阴阳谷。 离落盘算得很是美好。 姬九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却把她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 他冷冷地问。 从他的语气里，离落听不到一丝好奇，有的，只是质疑。 “在想黎阳庄是不是像众人说的，那么威武壮观。还在想，火凤旗是不是真的很大，周身都是熊熊烈火。” “撒谎。” 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离落只能再次深呼吸。 忍住，一定要忍住！ 她反复提醒自己，就怕一个没忍住，顶撞了这位世子，从这万里的高空之上，被人丢下去。 “其实我在想两件事，”离落顺势试探道，“第一件事，就是世子带我去黎阳庄，打算让我做什么？是婢女吗，还是看我懂得多，想让我做弟子？” “痴心妄想。”姬九方淡淡道，“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就是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聚气丹，都被谢家人给抢走了，方才见世子生气，我也不敢要回来。现在有些心疼，不知道在黎阳庄，我是不是还能开炉炼丹。” “你很稀罕那些丹药？” “那当然！”离落骄傲地说，“那可是二品丹药呢！我年纪轻轻，修为尚浅，就能炼制出二品的聚气丹，说是个炼丹天才，也不为过吧？要不然，浅殇小筑那位孙妈妈，也不会冒着顶撞世子的风险，非要把我抢回去啊？” “那是她眼界太浅。”姬九方说道，“区区二品丹药，不值一提。” 离落哼了一声。 “世子是不稀罕了，我们穷人可都宝贝得很！” “大惊小怪。”姬九方说着，语气顿了一顿，“你想继续炼丹？” “嗯。” “为何不去炼阵？” “炼阵应该是去知否林吧，去黎阳庄做什么？”说到这里，离落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 知否林，东陆。 符氏守护的一方大陆。 那里，有与自己订亲的符子墨。 虽然她对符子墨没有男女之情，可二人从小订亲，自幼也经常见面，符子墨又是位翩翩公子，在离落的心里，对符子墨还是另眼相看的。 至少，算是一个亲近的人吧。 “怎么？”姬九方忍不住又出言讥讽，“你野心倒是不小，还真想去知否林修习炼阵之术？” 这丫头古里古怪，会的太多，连生父都是个谜，让他不得不怀疑她别有用心。 如同怀疑自己莫名出现的魔瞳一般。 而这一切，都像在故意印证上古神的预言。 第41章 上古预言 “你会炼丹，会炼阵，你——”姬九方话音一顿，骤然冷了三分，“还知道什么？” 离落唇角微微扬起。 她还知道什么？ 单论五洲大陆的历史，以及各个世家的那些家底，放眼天下，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 “数百万年前，创世神牺牲自身，开天辟地，并最终化身为天地万物。 “其中，因创世神心系天下，其元神徘徊世间，不舍得殒灭，经过百万年的修炼，终于成为唯一的上古神。这之后，才有所谓的其他神仙，开辟了三十三重天。 “而随着人的出现，天地间出现了恶念，浑浊之气不断积累，最终在北海之渊滋生出上古邪灵，即魔界之尊：魔君。 “魔君生而带戾气，不满世间清浊之气，执念颠覆世界、毁天灭地。上古神与其大战，最终将魔君毁灭，并将魔界彻底封印，十万年间，人间都无魔界踪迹。 “据说魔君被打败时，身上戾气虽大半被净化，仍有少数随其元神崩落，散布各地。 “落在神兽身上，便铸造了四大凶兽。 “落在普通牲畜身上，便成就了妖族。 “之后妖族壮大，与人界展开大战，不过，这是后话。 “在封印魔界之后，上古神自身的灵力，也已经消耗大半，只能用最后的力量开辟阴阳谷，铸造五方旗，赋予五个仆从守护世间的使命。 “五个世家之中，陌氏一族最得上古神信任，便由陌氏居于中陆，看守阴阳谷。 “阴阳谷中的离氏，便是上古神选中的另一个仆从，替上古神执掌天命，因为有上古神最后一缕灵魄附着，使得离氏可以知天命、晓未来。无离氏相邀，任何人无法进入阴阳谷，就连那些神仙，也不能。 “而上古神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十万年后，魔尊重现，天女救世，大道更替！” 离落漫不经心地说道。 心里却远不如脸上那么轻松。 离氏一族背负天意，当中的苦楚和牺牲，又有谁知晓呢？ 而自己虽然魂魄未灭，却不知这具肉身，能否回到阴阳谷去。即便谷中禁术辨认出灵魄，不会加以阻拦，那陌氏只是肉眼凡胎，又怎么会轻易放自己过承天山？ 想到这里，离落的心就有些沉重。 姬九方看着离落的发顶，声音又冷了几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世子这语气……你这是怀疑我？”离落轻笑一声，忽然转头去看姬九方。 对上她调笑的眼神，姬九方的眉头骤然蹙起。 “转过去！” 他厉声说道，心里气恼异常，掰着离落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她转了回去。 离落也不跟他较劲，干脆拿后脑勺对着他，笑着问： “附近没有别人吧？” “你要说什么？” “世子真聪明，就知道我要说悄悄话！”离落笑道，随即压低了声音，“世子怕是忘了，有血瞳的，是你，能压制魔性的，反而是我。上古神的预言，再怎么，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口无遮拦。”姬九方冷笑着问，“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要杀早杀了，抓着我的肩膀做什么？” “那你觉得，我为何留着你？” 第42章 随手捡的，没名字 离落想了想，说道：“是想要我的血，帮世子镇压魔性吧？世子虽然有赤瞳，但毕竟是南陆世子，心怀天下，怕预言落在自己身上，不想祸乱世人，所以要拿我入药？” 入药…… 拿人入药，那自己不真成了魔了？ 姬九方有些气恼。 前面的话说的好好的，还拍自己的马屁，说什么“南陆世子、心怀天下”，一转眼，就说他要拿她入药？ 这个丫头，说起话来竟如此刺人！ 他冷哼了一声，说：“你的血是有用，但留着你，另有用处。” “什么用处？” 离落颇为意外，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对于姬九方来说，还能有别的什么用处。于是，她又一次忍不住回头，盯着姬九方的脸看了好几眼。 这一看，不禁又想起之前后山的事。 果然…… 挺好看的。 “世子说说看，我还有别的什么用处？”离落说着又笑，“总不是炼丹吧？” “闭嘴！” “那是什么？” “说了，闭嘴！” “那世子以后会告诉我吗？” “……” 见姬九方半天也不回答，离落知道他这是不打算理她了，又怕当真惹恼了他，就只能忍耐地闭了嘴。 心里，却忍不住猜想：自己对于他，究竟还有什么用。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少女，姬九方的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嘴角，却浮现一抹冷笑。 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自己为何会有赤瞳？母亲明明用半生修为帮他压制，为何会在那一晚，突然赤瞳重现？重现之后，为何会被吸引到曦火城的后山？ 又为何，会在后山撞见她，一个鲜血可以压制魔性，又让他心生异样的普通少女？ 之前的一切，他没能寻到答案。 如今遇见她，事情似乎更复杂了，可同时，又给了他解惑的希望。 所以，他要把她带走。 他相信，从她的身上，迟早能找到这所有问题的答案！ 而连姬九方自己也没发现，面对这个小人儿，他原本的漠然，和轻易就会被勾起的戾气怒火，总会轻易消散。甚至，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她就好像是这世间存在的，另一个自己。 “九方兄！” 正出神，忽然有人传音。 声音清澈动听，又带着几分张扬。 姬九方皱着的眉舒展开来。 “千殇兄。” 姬九方让剑停了下来。 很快，从西北方向飞来一人，脚上踏着的也是一柄宝剑。那人一身金色衣衫，但不过分耀眼，对姬九方一揖，然后目光便落在离落身上。 “这位是？” 千殇笑着问。 “这是……”姬九方眉头一皱，“路上捡的，没有名字。” 离落瞬间睁大了眼，倏地一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姬九方。 自己没名字？ 方才在谢家门口，大家都“莲儿，莲儿”的叫着，他姬九方是聋了，还是聋了？ 离落气得想翻白眼，可是又不敢翻，只能咬牙忍着，转回头笑着对千殇说：“千殇少主，我叫莲儿，是曦火城的人，遭遇了一些不幸，九方世子路过，顺手把我救了下来。” 千殇不禁意外：“你知道我的身份？” 姬九方则深深皱起眉头。 这丫头，知道的太多了！ 第43章 故意张扬 “这倒是奇怪了。”不等姬九方说什么，千殇先追问了起来，“你既然是曦火城的人，又怎么知道我是千氏少主呢？” 离落笑道：“五方大陆，不过只有五个世家，每家又只有几位公子小姐，莲儿也是修真之人，为何不能听过说公子的大名？才刚九方世子唤您‘千殇兄’，莲儿便知，您是西陆千氏的少主。” 这话，自然还是假话。 饶是修真之人，只要不是身居举足轻重的高位，乍一听到“千殇”二字，也是需要反应一下的。 只有像他们这种处于顶端的人，才会对彼此的名讳如此熟悉。 而离落熟悉的，并不只是千殇的名字。 他那身金色衣服，服饰上的纹样，以及腰间的玉衡，她都认得。 至于贸然开口，离落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她进黎阳庄，是要查清真相的。 如果一味装傻充愣，万一行踪有所败露，下场一定会很惨。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得聪明，让姬九方能有兴趣多留她一阵。 也让那些可能产生的麻烦，提前远离自己。 这是她从莲儿的遭遇里获取到的经验。 也是莲儿的记忆告诉她，若想不被人欺，就要有让人忌惮的资本。 她的眼界，她所掌握的讯息和术法，自然是安身立命的最牢靠的保障，这些，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唯一要隐瞒的，只有真相。 而这个真相，在查清黎阳庄的秘密之后，迟早是要公之于众的，五方大陆的家主和少主，则是她到时首先要说服的人。 既如此，不如现在，就给千殇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离落唇角一弯，对着千殇粲然一笑。 “你还知道的真多。”千殇笑道。 “话也很多。” 没等离落回答，姬九方便冷冷地说了一句。 离落不禁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姬九方：“我不止知道五个世家的传人姓名，我还知道，这五方大陆，四方都有家主、有少主，只有南陆不同——家主之下，是位世子。” 话音一落，千殇和姬九方的脸色都变了。 离落却又转回身，对着千殇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她眨着眼，看着千殇的衣服，略带艳羡地问道：“千氏镇守西陆，以修习金系法术为主，擅长炼器，千殇少主这身衣服，恐怕也是炼出来的吧？” 千殇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这丫头可有点意思啊！” 他自然知道离落这是在给自己解围，毕竟南陆没有少主、只立世子的事，内中隐情实则是家丑，世家宗门，不会有人当中提起这件事。 故而小丫头一提，姬九方就变了脸。 不过…… 千殇的笑容渐渐收敛。 这些事情，普通百姓原本都是不知道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小丫头，什么都很清楚，甚至故意告诉他们，她知道得很多。 千殇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姬九方说道：“九方兄要把这丫头带回黎阳庄？” “是。” “她好像不是地灵根，黎阳庄会收她么？” “我说留着，没人会把她赶走。”姬九方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离落的小脑瓜。 第44章 丧事 离落不安地动了动。 她感觉到头顶的目光了，而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尤其是对方比自己高那么多，压迫感更强。 感受着这种窘迫，离落不禁又在心里埋怨起谢家人来——居然不给莲儿吃饱，害得她十二岁的年纪，还不如九岁女孩高，比那个姬九方，更是矮了两个头！ 而千殇此时也正盯着自己，一脸审视。 离落眯眼一笑：“千殇少主这身衣服，是用金子做的吗？” 千殇彻底意外了。 这丫头，直到现在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可真是不一般了啊！ “不是，”他忽然起了兴致，配合了离落一句，“这就是普通的衣裳，不过料子好些，看上去亮闪闪的罢了。哪有人会穿真金的衣裳，很重的。” 离落笑着摇头：“不不不，此言差矣！修真之人，哪里会怕重？” 千殇微笑道：“平时虽然无妨，但这御剑飞行之时，或者偶有与人斗气相争，自然都是怕多添负累的。” 离落闻言，立即转过头去，说了声： “多谢九方世子！” “谢我什么” “谢世子不嫌我累赘，带着我御剑飞行！” “不知所谓！” 姬九方说着，扫了离落一眼，脸色依然难看。离落所知太多，方才提起南陆家世，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所以 离落则识相地转回头去，不给他丢眼刀的机会。 她笑着问千殇：“今日有幸遇见千殇少主，实在是莲儿的荣幸，只不知少主是偶然路过，还是特意过来，寻什么人呢？” 浅殇小筑的孙妈妈刚被自己吓了一跳，转眼就路遇千殇。 离落真的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偶然路过。”千殇微微一笑，“我本是要去阴阳谷的，中途收到东陆的信件，要先去东陆一趟，又不能从承天山上直接飞过去，便往南走，远远地感觉到了九方兄的灵力，便追了过来。” “那还真是巧。” 离落的笑容有些勉强。 阴阳谷…… 千殇刚刚提到了阴阳谷…… 她很想问千殇去阴阳谷做什么，可五方世家由得世人议论，阴阳谷，却不可以让任何人觊觎窥视。 披着莲儿的皮，她一个字都不能问。 如果失言了，那就不是可以张扬，显摆自己的知识了，那是，威胁。 对五方大陆的威胁！ “去阴阳谷做什么？”姬九方皱眉问道。 离落几乎忍不住要说“谢谢”了——除了杀掉巨蟒，把自己从谢家带走，这是第三次，离落觉得，有姬九方这么个人在身边，其实是件好事。 但她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去阴阳谷，应该是给自己奔丧吧？ “你还不知道？”千殇皱着眉头问，“黎阳庄没人给你传信吗？”他问着，忽然摇头说：“不对！你不是昨晚就没回去吧？” “废话真多。”姬九方脸冷了下来，“你到底说不说？” “说！”千殇颇为无奈，“阴阳谷出事了啊，元圣女暴毙，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就昨晚的事。听说是元圣女离落违背祖训，强行修炼了什么功法，致使灵魄离体，然后就暴毙了。” “胡说八道。”姬九方抬眸看着千殇，“灵魄追随世代元圣，怎么会贸然离体？”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历代元圣不修炼功法，只是因为寿数有限，何来强行一说？” 他还想再说话。 可是手中握着的那个肩膀，忽然颤抖起来。 第45章 胡说八道 千殇没有注意到离落的异样。 因为身上的颤抖控制不住，但脸上的表情，离落始终管理得很好。 她强撑着，一直微笑，既不刺眼，也不让人看出勉强。落在千殇眼里，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见姬九方反驳自己的话，千殇也是无奈地笑了。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还会有这样的事，先前不是说，历代元圣的寿数都活不过三十岁，所以即便身负异灵根，元圣们也都不会修炼么？这次的说法竟然是这样，我也觉得奇怪。”千殇的眼中满是困惑。 “所以，灵魄离体，到底是何人的推断？” “这我也不知。”千殇低声道，“说起来，倒不怪你怀疑，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不过这回的解释，是阴阳谷自己传出来的，想来——不会有假的吧？” 说到最后，声音却渐渐低了。 显然，说出这些话的千殇，自己也不是很有自信。 “……” 姬九方没有吱声。 直觉告诉他里头有问题。 但究竟是什么问题，他说不清楚。 那些质疑阴阳谷的话，他就更不可能说出口了，阴阳谷凌驾五方大陆之上，谁都不可以出言质疑。 所以姬九方只能不说话。 千殇却看透了他一样，笑道：“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就算了，回头碰上陌氏，甚至是阴阳谷的人，可千万别这样，把怀疑写在脸上了——让人看见，整个姬氏都要跟着挨罚的！” “他们敢！”姬九方冷冷道，“元圣女已死，谁敢下令责罚？” “离氏的家主还在！”千殇提醒道，“离宇正可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 姬九方嘴角一抿。 离宇正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倒还不错，一身正气，十分公道。 不过元圣女离落，却不是离宇正所出。 离宇正，只是离落的伯父。 元圣女离落的父亲，叫离安正，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庸庸碌碌的，在姬九方看来，甚至有些过于软弱。 “即便是离氏家主，也无权干涉五方世家。”姬九方斩钉截铁。 离落的眉头，又一次微微蹙起。 她的唇角还坚持着笑意，但蹙起的眉，和上扬的嘴角，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千殇没有错过这么矛盾的表情。 但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子，并没有多问什么。 “行了，你也别生气，离氏家主虽然无权过问，可那里毕竟是阴阳谷，毕竟是元圣一族，谁知道忽然离体的灵魄，又会落在谁的身上呢？” “胡说八道！” “之前是有过这样的事啊，元圣意外死亡，灵魄会在十二岁以上的离氏族人里，另选适合的人，附着于其元神之上。” “我是说——算了，我不说了！” 姬九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他当然不是说灵魄不能换个人身上落脚，而是说元圣女的死因——修炼功法致使暴毙——纯属胡说八道。 不过这观点，自己已经阐述过一遍了。 那就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所以，姬九方果断选择“不说了”。 见他又冷了脸，千殇不禁苦笑道：“是是是，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不过我提醒你，回头去阴阳谷奔丧的时候，你千万收敛一下——对了！你们家老爷子脾气也急，你不仅要看住你自己，还要提醒你们家老爷子，别到时候和阴阳谷、和陌氏对上了！” “祖父不会如此。” “小心一些总不为过。”千殇叹着气，“这里头的事，我总觉得蹊跷，不过也只是此时此刻，咱们站在这里，你提到了，我才敢说两句，回头在人前，我是断不会承认我心里也怀疑的。” 姬九方抬头，淡淡看了千殇一眼。 第46章 喜事 随即，笃定地说：“你不是懦弱之人。” “行！就你看得清楚！” 千殇急了。 世人都说姬九方冷若寒冰，又一副暴烈的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偏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同龄人更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千殇自己，弟弟千盏，东陆符氏符子墨、符子逸兄弟，与姬九方合得来。这其中，又以千盏和姬九方最好。 而作为从小就在一起的伙伴，姬九方了解千殇为人，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越是离得近，千殇有时候就忍不住觉得，这姬九方，还不如对自己冷冰冰得好——要知道，一旦敞开心扉，这人的话，也就更诛心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被戳穿之后，千殇索性和盘托出，“我听父亲说，东陆传来的消息，是说这一任的离氏元圣，在最初的认定上，就出了问题！” 离落的身子忽地一颤。 自己的身份出了问题？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离氏元圣，从年满十二岁那一天开始，就可以通过梦境碎片，预见五方大陆将要发生的一切大事，尤其是那些会影响大陆运数的事。 随着年龄增长，这个预见的能力会越来越清晰，等到二十岁，便可以预见百年之内的所有事情。 而从自己十二岁那晚，她就开始做一些怪梦。 那些梦，无疑都实现了。 只是让离落觉得奇怪的，那些梦境预示的，都是些很小的事，比如自己进入承天山脉采药遇见毒蛇，或者出门跌倒、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 而且，严格说来，这些都不是与五方大陆运数相关的，所谓“大事”。若非要说自己是救世元圣，那倒是和大陆运数沾得上边，但此次有惊无险，又着实说不通了。 可饶是如此，她也是拥有预见梦境之人。 怎么如今会有人说，在最初的元圣认定上，就出现了问题呢？ 灵魄在谁身上，谁就会拥有异灵根。 怎么可能错？！ 何况，这一任的元圣，可是预言救世之人，又怎么可以出错！ 离落忽然觉得，自己的死另有隐情。 她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只能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然而强烈的失神，加上不住的颤抖，令离落渐渐失去了力气。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终于脱力，腿一软，身子蓦地滑倒。 姬九方第一时间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个瘦弱肩膀，滑出了他的掌心。 于是他毫不犹疑地伸手一捞，把正往云端下跌的离落捞起，随即伸出两手，重新握了她的双肩，撑着她站稳，并在她头顶沉声说道： “不想死，就清醒一点！” 离落点了点头。 此刻她已经浑身是汗。 千殇也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神，忍不住问道：“莲儿姑娘，你怎么了？”心里猜测个不停，却半点也没沾到真相的边。 离落惨白的小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吓到了。” “吓到了？”千殇一怔，“被——我，吓到的？” “不是。”离落有气无力地说，“是听说救世元圣死了，心里害怕。” “对啊，救世元圣，就是这里奇怪。”千殇低声说，“上古神预言救世的，怎么会一开始就判断错了？但东陆的消息，确实说是错了。” “那元圣应该是谁？” 离落问道。 声音由发颤，到完全镇定。 千殇道：“真正的元圣，应该是离落的胞妹，离茵。与东陆的联姻，如今也落在了离茵头上。所以才有消息，说不用去阴阳谷奔丧，直接去东陆喝喜酒。” “是离茵么？” 离落轻笑一声。 毒害自己的，原来不是幼弟离放，而是胞妹，离茵，是么？ 第47章 实在想不通 其时正值酷暑。 离落却打从心里发冷，她甚至被冻得瑟瑟发抖。 原本就觉得奇怪，五岁的幼弟为何会毒害自己，如今这么一说，冤仇竟然落在了一母所生的妹妹离茵身上。而离茵不仅要当天女，更要代替自己，与东陆符氏联姻。 符氏的姻缘，离落不稀罕。 符子墨，她也没什么兴趣。 但这种背叛…… 离落冷笑一声，眼眶突然湿了。 离茵一直妒忌自己，这一点，离落很清楚。 因为同样是离氏女儿，自己拥有灵魄，可以学习谷中的一切秘术，离茵却不能。离茵对符子墨的心思，更是昭昭然，连身边的丫鬟都看得出来。 不过离落一直没有多想，因为离茵从来没有隐瞒过。 想到那个平日坦荡荡，说“喜欢符子墨”的离茵，离落忽然又觉得，害自己的元凶不会是她。 可是“元圣女”的名头，毕竟落在了离茵头上，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离落眉头紧皱。 她发现，一向自诩聪明的自己，竟然真的想不通了。 “你知道离茵？”千殇奇道。 他愈发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是不简单。 再看向姬九方，千殇的目光也不禁变得审视起来，心中不断嘀咕着，猜测姬九方究竟从哪捡了这么一个丫头，又为何要把她带走。 这里头肯定有古怪！ 千殇暗暗笃定道。 那，自己要不要关注一下这个小丫头，是不是跑一趟黎阳庄，看看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何况他总觉得，姬九方那厮，看上这个小丫头了。不然以他那副冷漠嘴脸，怎么可能让一个少女站在他的法器上，又怎么会伸手搀扶？ 一定有古怪！ 正琢磨着，姬九方忽然抬头，目光从离落的后脑勺，猛地移到了千殇脸上，并冷冷地与之对视。 千殇不禁心虚。 “东陆我不会去。”姬九方没有戳穿他，只是冷漠地说，“元圣究竟是谁，岂是东陆说的算的？就算当初真是弄错了，那也要在阴阳谷召集五方世家，重新验证灵魄、灵根，直接去东陆成亲，是什么道理？” “可是这次联姻，是该东陆……”千殇忍不住劝道。 “轮到东陆，他们就能做五方大陆的主了？” “陌氏都去了。” “那是承天山没出息！”姬九方冷哼一声，“我黎阳庄，不承认符氏所言！” “哎呀！”千殇把方才的念头全忘了，只耐心劝说姬九方，“你怎么又生气了？都怪我，说话没有分寸！东陆那边也只是说要办婚礼，并没说就在现在，我是想先去看看热闹。” 姬九方冷笑一声：“看热闹——你很闲么？” “我……” 千殇抿了抿嘴唇。 离落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瞅着越说越偏，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如今姬九方这么一句，倒像是话里有话。 她心里一动，立即附和着说： “千殇少主，有话不妨直说，反正九方世子也都看透了，您又何必瞒着呢？” 心里暗盼千殇会说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 “行吧，我拿你没办法！”千殇白了姬九方一眼，决定坦白。 “行吧，我拿你没办法！”千殇白了姬九方一眼，说道，“原本我是要去阴阳谷奔丧，可是东陆传来这么个消息，承天山那边，也好像认了似的，我心里就觉得奇怪。而认错元圣一事，原本说是‘对天下秘而不宣’，只有五方世家知道，但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方才我收到的传音符，是说连三级宗门里，都已经传开了！” 第48章 自作多情 “怎么说的？” 离落忍不住追问。 三级宗门都传开了，那显然不是真想保密，而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要散播，否则不会传得如此快。 更不会连三级宗门，都已经“传遍了”。 千殇刚想张口回答，忽然“哎”了一声，反问离落：“你不出声我还忘了，我倒想问你呢——你怎么知道元圣女的妹妹叫离茵？现在又这么多问题，实在可疑。”最后一句话，倒像是对姬九方说的。 “多管闲事。” 姬九方回了一句。 这话具体说的是谁，却让人分不清楚，毕竟离落在追问，而千殇在怀疑离落的身份。 因此，此言一出，离落和千殇，都愣了一下。 姬九方顺势对千殇一揖，说了句：“你先去打探，回头来黎阳庄找我。”说完便御剑而去。 离落惊得目瞪口呆。 说走就走，如此任性？这样真的好吗？ 她不禁想要回头看一看千殇的表情，会不会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可是脑袋瓜刚歪了一点点，头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别告诉我，你这是又打起西陆的主意了。” “嗯？”离落没听明白，“世子说什么？” 姬九方没有回答。 二人继续往前飞行，先是越过了一片百里的山脉，之后是一条宽阔的江，就在离落以为他不会解释的时候，姬九方突然开口了。 “南陆炼丹，东陆炼阵，你一直和千殇说话，是想去西陆，学习炼器之术么？” 离落眼睛瞪得老大。 嘴角，慢慢地上扬。 这家伙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虽然明知他没有那份好心，但被他这么不经意的一逗，离落心情大好。 “炼器我应该也是会的，只是不喜欢，所以世子大可放心，我不会去西陆。” “自作多情。”姬九方冷笑道，“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 “我自作多情？？？” 这又是什么意思？那句“自作多情”是哪里来的？ 离落一愣，忍不住要回头。 脖子才转了一半，就被人一把按在头顶，狠狠掰正。 姬九方冷着脸，盯着离落的脑瓜顶，目光不受控地柔和下来。 他没有动心过。 但对她，却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可是方才千殇的样子，显然是往这方面想了。莫非自己心里的异动，其实就是动情了么？ 可是当初闻到她鲜血的气味时，心里头那种恨，和亲如兄妹手足的不舍，又是哪里来的？ “别乱动！” 姬九方冷冷道。 话一出口，就不由得后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个小丫头，果然提出了质疑。 “我没动……” 离落小声嘀咕着。 对于这个世子，她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没有人再来打扰，二人御剑飞行，很快就到了黎阳庄。 远远地，看着被一团烈火包围的黎阳庄，离落瞬间就被震慑到了。 她知道这火是真的，也知道这是上古神留下来的地火，蕴含着大量的灵力，可是真的亲眼看到时，才知道究竟有多么壮观。 黎阳庄方圆百余里，不仅四周，连穹顶也是熊熊火焰。 “怪不得是世家！” 离落赞叹了一句。 这样的烈火，一般人根本出入不得，也无法驾驭。 “平时不是这样。” 姬九方眉头一皱。 原本因为到家而慢下来的剑，忽然又快速飞行起来。 第49章 谈合作 黎阳庄的四周，被熊熊的地火包围。 离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撞上了地火，虽然明知不会受伤，可她还是不由得眯了眯眼。 从眼睛的缝隙里，她看到，在姬九方离地火还有一段距离时，火焰就裂开了一个缝隙，宽度比一人略宽，边际十分平整，没有一丝火舌乱窜。 果然，地火认人。 这是黎阳庄的护庄火阵，也是南陆的灵气来源。 姬九方是姬氏子孙，地火会分辨姬氏血脉，自然放姬九方进入。 只是…… “这护庄火阵，平时不是一直开着的吗？” 姬九方不禁又是皱眉。 “你连护庄火阵都知道。”他冷着声音问，“那你可知，这阵法的本名是什么？” “火名离地烈焰，阵法焚冥。” 离落回答得很是干脆。 正在御剑的姬九方忽然停了下来。 他捏着离落的肩膀，将人扳过来，使她面朝着自己，冷笑一声，问：“你知道的这么多，就不怕我杀了你？” 离落轻轻一笑。 “我知道的虽然多，但我不会对旁人乱说，只是你问，我才说而已。换做是别人问我，我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谁知道那些人是好是坏。” “那你确定我就是好人？” 姬九方眸子一眯。 这丫头分明看到过自己的赤瞳，却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她想也不想，就说自己是好人的话，那只能说明，她特别不可信。 离落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不确定。”她歪着头望着姬九方，“但你是南陆世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至于你那个秘密……我很有兴趣！” 姬九方不禁愣住。 随即，一张脸阴沉了下来，凤眸变得森冷。 离落不禁轻笑。 “我的秘密，世子不是也有兴趣么？”她毫不畏惧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想帮你，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何会如此。” 说完这话，她就直直地看着姬九方。 如此直言刺激，并非莽撞，事实上，这一路离落已经想得比较清楚了。 她认定了赤瞳不是姬九方想要的，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带走，而不是直接杀人灭口，因为自己的血，可以帮他压制住魔性。 想要压制魔性，自然就不想成魔。 但南陆世子的赤瞳是事实。 她想查明真相，姬九方显然也想解决问题，那不如合作。 “世子觉得如何？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咱们合作。” “你？”姬九方冷哼道，“自以为是。” “我知道的很多的。”离落坏笑道，“再说了，至少我的血，对世子来说很有用，不是么？至于我自己，我只能说，我不是恶人，否则我的血也不会那么好用。” 说完这话，离落便眨着眼睛，等姬九方的回答。 沉默。 过了很久，都还是只有沉默。 离落不禁蹙眉。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该啊，这位血瞳世子显然是不想成魔的。 除非自己完全想错了，姬九方其实想要成魔，甚至自己的死都是他们的谋划，南陆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他带自己回来，只是想要取得灵魄。 天，可千万别是这样！ 离落忽然觉得紧张，忍不住抿起嘴唇。 就在她想到第七种逃跑的方案时，姬九方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他问着，声音依然冷清，神色也还是警惕，但眼底露出一抹决然。 离落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想要知道你为何会如此，我还想知道……”她说着，语气顿了顿，“这天下，究竟要出什么乱子。” 第50章 阴阳谷的消息 “天下？”姬九方挑了挑眉毛，“天下与你何干？” “你可以慢慢查啊！” 离落笑着说。 跟着，她抬头张望了一下穹顶：“火苗好像又大了一些，世子还不赶回去看看？” 姬九方没理会。 他又盯着离落看了半晌，才往黎阳庄的宴客大厅赶去，那里，有一股非火系的灵力波动。 …… 黎阳庄，寂尘堂。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中央，神情刚毅而固执，与四周的人对峙着。 他的年龄与姬九方相仿。 而此时，男子的身子，被一层杏色的灵力围绕。 和姬九方一同进入寂尘堂的离落，瞬间认出了眼前的男子，她的心猛地一震，立即愣在了原地，只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许久都无法回神。 “你来做什么？” 姬九方冷冷问道，语气十分不善，朝男子快步走去。 男子冷哼一声，转过身来。 “送信。”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带着薄怒。 而看到这张脸，离落的心，愈发不能平静。 “送信？”姬九方讥笑一声，“送信送到剑拔弩张？” “因为你们黎阳庄拒绝接收我带来的口信。”面对世人艳羡的姬九方，男子并没有一丝惧色，他周身的灵气，甚至更盛了一些。 “你所谓的口信，出自何人？” “阴阳谷。” “阴阳谷哪位？” 姬九方问得淡淡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明显的不屑，任谁都能听出他咄咄逼人。 男子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元圣女之父，离安正。”男子沉着声音道，“阴阳谷与东陆符氏联姻在即，请南陆按规矩，派出人手，准备大婚事宜，并在接到请帖时，准时赴宴。” “元圣女之父？” 寂尘堂里，忽然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离落冷笑了一声，缓步走上前来。 “陌秋公子，阴阳谷何时由元圣女之父做主了？离氏家主呢？” 陌秋的脸色瞬间变了。 眼前的少女让他精神恍惚，心里隐隐作痛。 甚至，他感觉到一阵羞愧似的心虚。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在面对这个少女时候，为何会不受控制地心虚。 自己分明没做什么，只是奉命传信而已，可这种莫名的心虚，从何而来？为何，他只是看了少女一眼，就如此心慌意乱？ “离氏家主去了哪里？” 离落逼问道，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让寂尘堂里的黎阳庄弟子很是奇怪，他们纷纷看向姬九方，想求一个答案。 姬九方没理睬众人。 他只看着离落，眼里闪过一道光，并未加以阻拦。 “离氏家主今晨失踪了。”陌秋回答着，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在离落的脸上。 分明，不像那个人。 可是这种心痛，只在面对她的时候发生过。 离落眉头忽地一皱：“失踪了？” 原来不止自己被害，伯父也失踪了？而那个气得娘亲自尽的懦弱父亲，如今却成了阴阳谷发号施令的人？ 联想起重生后的种种异象，离落觉得事情绝不简单。 阴阳谷里，一定有人捣鬼！ 可要说父亲是幕后黑手，她又实在无法相信。 “那，元圣女呢？” 离落故意问，想要再次证实听到的消息。 元圣女…… 陌秋瞬间失魂落魄起来。 元圣女么？ 大家都说，她死了。 第51章 不说话不行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陌秋根本不相信。 直到看到她的尸身，他呆住了。 她不复往日的古灵精怪，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息。 陌秋仔细检查过尸体，却未查到任何异样，陌氏甚至用了几种方式验尸，也还是什么都没验出来，元圣女的死因不得而知。 也正是如此，他才更不愿相信她真的已经死了。 因为一切是那么突然，完全没有道理。 他总觉得，那个自己要用一生守护的人，还会再次活过来。 可她不再朝着自己笑，不再叫自己“木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陌秋公子，我问你，元圣女呢？” 见他不答话，离落恨得咬了咬牙，含着泪逼问了一句。 “元圣女，”陌秋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异样，“圣女就要和东陆联姻！”说着，再次看向姬九方：“南陆姬氏请即刻清点人手，派往东陆，筹备婚礼。” 离落苦笑一声。 这就是她的陌秋哥哥！从前那个刚正不阿，忠心耿耿，整日守护她的陌秋哥哥！ 原来自己刚死，他就认了别的主人。 好吧！ 人走茶凉。 她人都死了，还能指望别人对一具尸体尽忠职守么？何况陌氏世代忠于离氏，自己死了，他便听令于离氏的其他人，有何不可？ 只可惜，自己一直以为陌氏兄弟，是最亲近可靠之人。 离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她忽然希望姬九方答应派人手去东陆，那样自己或许有机会，可以见到离氏族人，弄清自己身死、伯父失踪的真相。 至少，可以见到离茵，和幼弟离放。 可以仔细地看一看，想一想，分析一下问题究竟出在谁的身上——抑或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你不问了？” 姬九方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离落不禁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方才不是很多话的么？”姬九方的嘴角像讥讽一般勾了起来，“怎么，之前想去西陆，现在是又想去东陆了？” “我没想去西陆！” 离落下意识反驳道。 姬九方眸子一眯：“那你想去东陆？” “我哪里都不想去！”离落被激不过，只能随口顶回去一句。 “那样最好！”姬九方沉着声音道，随即看向陌秋，“守护阵法已开，证明黎阳庄不再欢迎你，我会让人送你出去，至于那个所谓的元圣女，和她的婚礼，南陆不会参与！” 陌秋冷笑了一声，说道： “姬九方，我敬你是南陆世子，所以和你多费唇舌，再好言劝你一句：这是阴阳谷的命令，你不可抗拒！如今新元圣已经确认，离氏家主又失踪，作为两任元圣女的父亲，离安正，有权利下令于五方世家！” 姬九方轻蔑一笑：“离氏家主失踪，你们不先去找人？” 陌秋被问了个正着，却只是锁着眉头不出声。 他们陌氏要做的，从来只有“遵从”二字，至于为什么，陌氏绝不会问。 “这门亲事，拖不得。” 离落又再开口。 这一次却是对姬九方说的。 她原也不想多嘴，可是这件事究竟为什么，陌秋根本说不明白。 非但陌秋，就连中陆陌氏的家主陌忘忧，恐怕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第52章 陌秋没有追问 “元圣寿数天定，十分有限，若不能及时诞育后代，会影响灵魄的归附。”离落解释道，“元圣并非世代相传，也不是一直都有的，之前也发生过十数年没有元圣临世的情况，但是现在不同。” 无视寂尘堂里一双双惊讶的眼睛，离落微微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道： “近五十年来，离氏在婚配与生育后代上，十分谨慎，因为上古神预言的乱世将近，离氏注定会出救世元圣，谁也不敢拿五方大陆做赌注。” “那也是离茵救世，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姬九方讥讽道。 离落看了看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阴阳谷不是说离茵是继任元圣么，那还急着产育后代，继承灵魄做什么？ 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离落却忽然想明白了： 离茵或许没错。 “还能是为什么？”离落轻笑反问，“因为离茵，没有灵魄！” 离茵当然不会有。 即便她急忙产下后嗣，那孩子身上，也绝不会有灵魄归附的。 因为灵魄根本就是随着她离落，一同重生到了莲儿的身上。 “你说什么？！” 陌秋不可置信地看着离落。 最初看见她时那种异样，又一次升腾起来，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个可怕，却又让他激动的想法。 离落没有多想。 她以为陌秋这么问，实际是质疑离茵没有灵魄一事，于是解释道： “我说了，元圣不是一直都有的，也不是母传子、子传女，事实上，灵魄择主没什么规律，只是从来没有选择过错误的人而已。但灵魄不离阴阳谷，只落在离氏后代身上，这是定数。” 说到这里，离落的话音一顿。 她赫然是在陌秋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神情。 他难道认出了自己？ 或者其实他也只是怀疑自己，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呢？ 抿了抿嘴唇，离落定下心来，继续说道： “离茵没有灵魄，阴阳谷的人必然知道。但为免天下大乱，人心不稳，所以离氏假说她有灵魄，实际想让她尽快成婚。与离氏成婚，所生后裔均改姓离，根据以往的经验，姑侄之间的灵魄继承，倒是更多一些。所以离茵急于成亲。” 还有一句话，离落没有说。 既然同意尽快成婚，那么东陆符氏，看来是知情了。 但东陆知情，承天山陌氏，对此事却似乎丝毫不知，这里头依然藏着蹊跷。 为了防止失言而引起乱子，离落没有挑明这一点。而陌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显然一时三刻，也不会意识到这里头的问题。 只是他那眼神，让离落心里不安。 她忍不住想，若是真的被戳破身份，自己要不要承认呢？ 毕竟，知道救世元圣还在，大家的心都会轻松一些。可一想到有人暗害自己，伯父也已经失踪，离落就不敢贸然承认。 她忽然觉得，谁都有可能是敌人。 离落缓缓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不认账。 让她意外的，是陌秋竟然一句都没有追问，没有问她是谁，没问她为何知道这么多阴阳谷的秘闻，只是再次问姬九方： “南陆是否会派人？” 说着，身上的灵力收敛回去。 焚冥阵法，也逐渐隐匿起来。 第53章 你有何不满？ 焚冥阵法守护黎阳庄，若有人蓄意挑衅南陆，阵法自然会显露。而焚冥的撤去，让黎阳庄上下都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姬九方看着由红转白的天，问陌秋道： “大婚定在何时？” 语气缓和了几分。 “明年三月。三月十六，上吉之日。” “明年？”姬九方反问，随即轻笑几声，不无讥讽地说道，“现在是七月，还有大半年，东陆就这么等不及么？” “不是东陆，而是阴阳谷。” 陌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完全相信了那个少女的话。 他忍不住又看了离落一眼。 姬九方的视线，正好从外头消散的地火上收回，一转头，便将陌秋的目光全看在眼里。 “你信她的话？” 姬九方眸子一眯，脸色沉了下去。 陌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承认：“是，她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我信。” “不知所谓！”姬九方冷哼一声，又眯着眼看了看离落，之后才正色对陌秋道，“你是承天山的人，随便听一个小丫头的话算什么？” “我说了，她说的有道理。” “不过是胡说，你居然会信。”姬九方眉心微蹙，“不过，你今日所提之事，我还是不能答应。” “为何？！” 陌秋急问，身上的灵力又蓄势待发。 才刚隐匿的焚冥阵法，也瞬间重新燃起。 姬九方不耐烦地看着外头的赤焰，皱着眉说：“我只是世子，事情涉及阴阳谷，必须家主才能决断。” “姬氏老祖正在闭关，要入冬才能出关！”陌秋冷笑着说，“你这是分明是找借口搪塞！” “随你怎么想。” 姬九方淡淡地说。 随即点了个人，吩咐道：“稍后把陌秋公子送出去。”然后竟是转身要走。 “姬九方你站住！”陌秋一跃追上，拦在姬九方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为何对阴阳谷与东陆联姻之事如此不满？” “我没有不满。” “你分明就是不满！”陌秋气得死死攥拳，“我都已经实话跟你说了，元圣女暴毙，离氏家主失踪，这场联姻迫在眉睫，十分重要，你为何还不配合？” “迫在眉睫？那还择什么吉？” “离氏成婚有多重要，你跟我一样清楚，为何就不能择吉呢？” 陌秋一脸不解，他实在是不明白姬九方为何会如此。 姬九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他就一直那么盯着陌秋，眼睛一瞬不瞬的，像是在想一些极其可怕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陌秋忍不住问。 “没有。” 姬九方说道。 目光瞬间又变得淡漠冷清。 随即丢下陌秋，瞬移到了寂尘堂的门口。 陌秋咬了咬牙，刚想追上去，却被一个瘦弱的身影挡住了。 “陌秋公子，”离落张开双臂阻拦，“不管九方世子想些什么，是否真的要等家主出关，都没有坏了五方大陆的规矩——阴阳谷历代的婚事，都是提前一百二十天操办，怎么今年就不一样了呢？” 见到是她，陌秋不自觉地收敛了气焰。 焚冥阵再次隐匿。 已经迈出门的姬九方，见阵法忽然撤了，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正张着两条胳膊拦路，他皱了皱眉，刚想出声喊她，忽然心念一动，把她留在这里，自己先行离开。 第54章 信与不信之间 寂尘堂门内。 见陌秋的情绪稳定下来，离落也放下了两条小细胳膊。 “既然是定了明年三月十六，即便是要等到家主出关，也是来得及的，陌秋公子何必如此急着来催人？”一边问，一边审视陌秋。 “这……”陌秋犹豫了一下，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元圣女之父、离氏家主胞弟离安正的命令，离氏如今无主，若离茵果然没有灵魄，那陌氏，就更应该听命于离安正了。” “命令你到处催人？” 离落挑了挑眉毛。 她忽然想起来，西陆的那个千殇也是得到了消息，急着往东陆赶的。 当时她还觉得疑惑，如今想来，西陆定然也受到了催促，千氏八成是觉得可疑，这才让惯会演戏的千殇过去探明究竟。 也是如此，姬九方在把千殇丢下时，才会说出那一句： “你先去打探，回头来黎阳庄找我。” 也就是说，南陆、西陆，都觉得这里有问题。 那他们会否帮助自己呢？ 离落的心瞬间有些激动。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她甚是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五方大陆，实力最强的是陌氏。 不是因为修为高深，而是陌氏拥有上古神留下的神兵利器，足以碾压其他几个世家。 但陌氏只忠于阴阳谷，且世代忠心，绝无二心，所以陌氏不会擅自动武，也就不对这天下苍生，构成任何威胁。 实力其次的，便是西陆。 之后才是南陆、北陆、东陆。 而西陆为了巩固自己“第一世家”的地位，近年来做了不少事，早被陌氏查了个明明白白，比如那个“浅殇小筑”，以及炼制法器的私窑，贩卖法器的黑市。 但因陌氏有杀手锏，而西陆只是经营实力，张扬跋扈了一些，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所以对于这种凡人的野心，两百年来，阴阳谷历代没有加以惩处。 离落本来是想要适当压制的。 所以她才会让人查了那么多西陆的消息。 结果，没等她施展拳脚呢，就先一命呜呼了。 至于这南陆…… 离落在心里“呵呵”了一声——想到姬九方那双血瞳，她就恨不得翻一个白眼给南陆姬氏。 “是。” 陌秋却忽然说了一句。 离落回过神来，满眼疑惑地看着他，犹豫着问道：“是，什么？” “到处催人。”陌秋笑道。 那一笑如此熟稔，让离落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陌秋真的认出自己了？ 作为陌氏子弟，他确实是可信的。 想到一起长大的情分，离落的心有些松动，她望着陌秋，刚想开口暗示，那个被姬九方点名送客的弟子就走了过来。 “陌秋公子，请吧！” 弟子很是恭敬地说，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陌秋看了看天，说道：“阵发已撤，我可以自己离开。” 那弟子却不敢听命。 “世子有令，弟子不敢违背。何况，因为公子的缘故，今日这焚冥阵已经开启过两次了，就算为了公子的安危，弟子也必须护送公子出去。” 陌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离落一眼。 这一眼，让离落的心猛地一跳。 他果然猜到了！ 与先前的埋怨不同，得知陌氏——至少陌秋——都被蒙在鼓里，如今的离落很愿意相信陌秋。如果能获取陌秋的信任，有他相助，那自己查明真相，也会相对容易许多。 可这人眼瞅着就要被送出去了。 离落最终只能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看着陌秋离开。 待陌秋的身影消失，离落懊恼了一阵。 跟着，她突然发现另一件事： 姬九方，就这么把她丢在这了？！ 第55章 问路 离落气得哭笑不得。 她现在是真想知道，那个姬九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千里迢迢地把自己从曦火城带出来，结果因为和陌秋的不愉快，居然掉头就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又不认路！ 就算认路，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 “那个……”眼看着寂尘堂的弟子们都要散了，离落毫不犹豫地逮到了一个年龄较小的弟子，笑着问，“麻烦问一下，九方世子住在何处啊？” “你想干嘛？！” 被拦住的弟子吓了一跳，像看奇葩一样看着离落。 而他眼中的警惕和恐惧，好像离落这朵奇葩，不仅奇怪，还带着毒刺。 “九方世子带我来，说是要收入黎阳庄，可是方才被那个陌秋公子气了一场，把世子给气跑了，我就被世子忘了，丢在这里。”离落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世子却没和我说我该去找谁，所以我得找世子问问清楚。” “是这样？” 小弟子看着离落，一脸审视。 离落连忙点头：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小弟子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起离落来，“你不是地灵根吧？” “这能看出来？” 离落奇道。 “当然！”见离落一脸惊讶，小弟子骄傲地扬了扬头，“黎阳庄里，最差的也是地灵根，连扫地的都是地灵根的！除非是天赋炼丹师，否则，像真灵根那种所谓的人才，根本进不了黎阳庄的门。” 离落附和着呵呵了一声。 暗地里，只悄悄嘀咕：这黎阳庄收什么人，和这小孩能看出自己是什么资质，又有什么关系？ 小弟子却觉得自己已经讲明白了——说白了，他就是见多识广。 所以一看离落这副样子，就觉得她没有底气，灵力不足。 灵力不足的，自然就是真灵根及以下。 但是…… 小弟子眉头忽然一动。 “你会炼丹？” 根据他的推断反推回来，这资质平平的小丫头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会炼丹了。 “会。” 离落大大方方地说。 不管怎么样，她不想去扫地。 扫地辛苦与否倒在其次，主要扫地的不能接近权力中心，若真被发配到去扫台阶，她这半天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姬九方的血瞳，必定不是扫台阶的就能打听到的。 所以，她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会炼丹。 至于能力…… “九方世子说，我很有天赋的。”离落说着，露出一脸甜甜的笑容。 小弟子的脸蓦地一红。 “那，那，那……” 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一个所以然。 “你要给我指路吗？”离落循循善诱。 “我给你指三公子的院落吧！”小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世子的院落不许别人去，我不好直接给你指路的，要是惹世子不高兴了，你会挨罚！” 最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声，却又万分慎重。 离落一脸严肃地点着头。 “你说得对，九方世子把我丢在这里，应该不愿意让我去他的院落。”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禁想：姬九方不让人靠近，未必是因为性格冷僻，十有八九，还是因为他那双嗜血魔瞳，不想被别人发现而已。 第56章 有人尾随 那行，反正不急在一时。 只要在冬日之前查到些蛛丝马迹，她就可以放心前往东陆，去追查阴阳谷的变故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小弟子低声道，“九方世子的院落里，只有两个婢女，没有旁人的！” “还有两个婢女呢啊？”离落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那你为什么让我去找三公子啊？” “嗯……这个……” 小弟子犹豫着。 这话让他怎么说？ 家主老祖在闭关，找家主肯定不行了，而且这点小事找家主，小弟子也没这个胆子。 至于世子的父亲—— 还是算了吧！ 小弟子忍不住撇了撇嘴，浑身抖了抖。 其他人嘛，那就只有大公子和三公子了。 大公子外表温和，实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不会多管闲事，也从没发过善心。何况，大公子和世子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三公子就要好很多，虽然招猫逗狗打山鸡，实在有些不着调。 “三公子随和，好说话，你去找他最好。” 小弟子果断把思索犹豫的过程都省略了，只拿出了最后的结论。 离落微微一笑。 南陆这点破事，她早有耳闻。 不过耳闻归耳闻，如今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传言非虚。 “那行，麻烦你告诉我三公子的住处吧！” 小弟子便指给她路径，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你到那问问服侍的丫鬟就行，要是丫鬟姐姐们说三公子不在，你就等一会儿，今天世子回来了，三公子一定会回去拿那只——哎呀，你去就是了！” 离落眨了眨眼。 这里头，还有故事啊？ 只是自己不好多打听，免得让人疑心。 “那多谢你了！”离落笑道，随即又问，“你叫什么？回头我有炼的低阶丹药，可以送你，还你今天指路的人情！”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我叫江容。”小弟子笑着说，脸上不禁又红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离——安儿！” 离落被自己吓了一跳，唯有暗暗苦笑。 真是不小心！ 见这个小弟子一副单纯模样，就险些说漏了嘴，幸好离安可以勉强当成是莲字。 “莲——儿？” 小弟子的表情有些困惑。 “是，莲儿！”离落笑着说，“那多谢你啦，江容！” 说完便脚步轻快地朝着姬氏三公子的院落走去。 …… 黎阳庄方圆逾百里。 离落这一走，就走到肚饿。 “姬九方，你可真行！” 听着饥肠辘辘，离落咬牙切齿地说。 “你等着，看我回头，不好好给你练两炉丹药补一补！”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 路过一座假山，离落身子一扭，直接藏在了假山的山洞里，躲在暗处观察起来。 有人跟着自己！ 她早就发觉了。 第一句说姬九方的话，还只是饿极了才说的，后面的，却都是她故意而为的了，因为在她从牙缝里挤出“姬九方”三个字的时候，身后尾随的那个人，赫然脚步重了一下。 像是——一个趔趄？ 离落耸了耸眉。 好像那人还真是被自己直呼姬九方大名而震惊到了，一时意外失足。 她曾怀疑身后之人就是姬九方，这才故意抱怨一路，可那人十分沉得住气，之后再没有发出大的动静来，若非方才有鸟儿被惊到，离落恐怕会以为那人已经走了。 可事实证明，那人还在跟着自己。 所以，她故意走到这里。 藏了起来。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快就盯上自己了！ 第57章 姬云辙 离落藏起来之后，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跟上来。 就在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一个赤红色的人出现了。 竟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 少年蹑手蹑脚，东张西望，一直走过了假山，还没找到离落，这才直起了身子，抬手摸着下巴，嘴里嘟囔道：“奇怪，哪去了？” “你找我啊？” 离落忽然开口，把少年吓了一跳。 他倏地转过身子，警惕地四下张望，直到离落从假山的山洞里缓缓走出来，少年才不屑地“嘁”了一声，扬着下巴问： “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 离落面目表情地说：“我叫姬九方名字的时候，你一脚踩空了。我又不聋，自然听见了啊。” “哎，你可别乱说！”少年瞪眼，“我怎么会踩空呢？” “你怕他，没想到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一惊之下，踩空了呗！”离落继续面无表情。 “你——” 红衣少年被噎了一句，抿着嘴暗中咬牙。 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又一脸傲慢地问：“你是谁呀？不是我黎阳庄的人吧？” “我是世子捡来的，但是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把我安置到哪里，所以去寻世子问问。”离落说着，话音顿了顿，将少年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继续道，“大红衣衫，冥炎纹腰带，流炎发带，你就是姬氏三公子吧？” 姬氏三公子，姬云辙。 与姬九方同父异母，是姬九方之父姬辅闻继室所生的儿子，黎阳庄三位公子里行三。 也就是那个，传闻中“招猫逗狗打山鸡”的“胡闹公子”。 “算你有眼力！” 姬云辙又扬了扬下巴。 离落看着他，狡猾地眨了眨眼。 “三公子，方才有人给我指路，让我去找你打听二公子居所的路径，我这才往这边走。说来还真是巧，竟就遇见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尽量笑得和气。 “你，你想干什么！” 姬云辙瞪大了眼睛。 他是听说二哥带回来一个少女，这才特意赶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等他赶到的时候，二哥已经离开、不知道去哪了。姬云辙又实在好奇，只好跟踪离落。 没想到这丫头要去寻二哥的住所！ 这什么情况？！ 姬云辙警惕地审视离落，忽然，他明显放松下来，竟也像先前那个小弟子江容一样，把离落打量了一遍之后，问道：“你只是个练气师？” “我是炼丹师。”离落纠正道。 “炼丹师？”姬云辙笑道，“我南陆独不缺炼丹师，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二哥亲自把你带回来？” 说完，又打量了离落一回。 “你十岁？” 离落只能呵呵。 还行，没猜是九岁，已经算给她面子了。 刚想开口，谁知姬云辙见她不答，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以为自己猜多了年纪，马上又问： “九岁？” 离落气得瞪眼。 “八岁？” 离落咬牙，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不可能才七岁吧？？？”姬云辙一脸的难以置信，撇了撇嘴说，“你可没那么天真！” “谢谢三公子，我十二！” 她没好气地道。 “十二了？”姬云辙哈哈大笑，“你这是饿着了吧？” “是，饿得快死了！” 第58章 陪我回去吃王八！ 离落愈发心烦。 果然陌氏给的消息不假，这姬云辙，口无遮拦、毫不持重，还真是个“胡闹公子”——比自己当初，还要胡闹七分！ “我有吃的！”姬云辙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离落下意识往后一步，歪着头，上下审视着他。 “好吃，大补！” 姬云辙继续诱惑。 “你要干嘛？” 这一次，换离落警惕发问了。 “请你吃好吃的！”姬云辙不高兴地皱起了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说了半句实话出来，“水鱼，你吃不吃？” “王八？” 离落确认道。 她从小淘气，也下水捞过王八。 据说这东西在南陆叫水鱼，在东陆叫团鱼，在北陆叫鳖，西陆又叫它甲鱼。离落看《五方万物志》的时候，读到一句“无论东西南北，皆又称之为‘王八’”，便决心叫这东西“王八”了。 要说那东西，还真是好吃！ 离落忍不住又确认一遍： “你一会儿要吃王八吗？” 姬云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竟笑到蹲了下去。 “对，对！就是王八！你要不要吃王八？” “吃！” 离落回答得很是干脆。 自己饿了大半天了，还不能吃口王八补一补？ 可眼看着姬云辙都快笑抽过去了，她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是九方世子养的王八，被你偷出来吃的吧？”离落皱了皱鼻子，“要是那样，我可不敢吃。” 姬云辙已经笑出了眼泪。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离落的话：“放心，不是我二哥的，我保证，那只王八是我自己养的！” 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离落总觉得不对劲。 她想了想，决定不冒这个险，改口说：“算了，正事没办完，还是不吃东西了。请三公子指路，我要去找九方世子了。” “不行，你得陪我回去吃王八！” 姬云辙一副无赖的模样。 然而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那张佯装严肃的脸。 离落一脸不屑：“哪有逼人吃饭的道理？” 姬云辙却毫不在意。 他得意地抿起嘴唇，轻笑道：“你不去也行，但我保证你找不到我二哥的住处！” “为——” 刚想问“为何”，离落就已经明白了。 黎阳庄姬九方，不仅天赋奇高，性情更是冷漠，除了几个好友之外，世人皆不能入他的法眼。这黎阳庄上下，更是对他又敬又怕。 除了姬云辙。 这位从小就粘着姬九方的三公子，可能是黎阳庄上下，唯一一个，不是真正惧怕姬九方的人。 所以，没人敢给自己指路。 除了姬云辙…… 眼见着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离落只能暂时认怂：“我倒是可以跟你回去，不过你先告诉我——你那只王八，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什么叫‘我那只王八’？”姬云辙不乐意道，“那是‘我养的那只王八’！” “好！” 面对这个小魔王，离落实在无奈。 她忽然觉得，以前陌氏兄弟实在是太难、太难了，真的好不容易…… “你养的那只王八，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更正了说法之后，离落又一次问。 “没有任何古怪，是一只很好的王八，应该很好吃。”姬云辙笑道，“怎么样？跟我走吧！” “走就走！” 离落一咬牙，跟在他身后。 心里却想好了，若是稍后那王八味儿不对，或者有其他什么不妥当之处，她是一定不会束手待毙的！ 第59章 万花丛中的姬云辙 姬云辙走在前头，一路脚步轻盈，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他几次回头看离落，嘴角都是噙着一抹笑的。 这让离落很是不安。 可想到陌氏和世人对姬云辙的评价，离落就觉得，这小子纵然有坏心，应该也是淘气胡闹，未必会真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更何况—— “三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世子带回来的天赋炼丹师，你要是算计了我，害了我的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放心吧，就只带你去吃王八！” 姬云辙说着，又是嘿嘿一笑。 “信你才怪！” 离落嘟囔着，却因无路可去，只能跟着姬云辙。 何况，就算自己想跑，在面对已经筑基后期圆满的姬云辙，她也不可能逃得掉啊。 “快到了！” 像是怕离落着急，姬云辙又回头说了一句。 看他那一脸的不怀好意，离落就忍不住咬牙。 二人又穿过一片茂密的花丛之后，终于到了一处院落前。 院落十分开阔，里头都是各式鲜花，姹紫嫣红正开得热闹。离落扫了一眼花卉品种，发现有丛有树，而这样交错种植，可以令四季花开不败。 轻风拂面，也是香甜的。 离落不禁有些惊叹。 “三公子，请问，这是谁的院子？” “我的啊！”姬云辙大大方方地回答，随即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莲儿姑娘，请进吧！” 随即自己先迈了进去。 离落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仿佛置身花海，她又看了两眼，便抬头望向前头的房舍，却见一座小楼，雕梁画栋，居于万花丛中，檐牙上坠着的，竟然不是风铃，而是十分精致的荷包。 “怎么样，好不好看？” 姬云辙一脸骄傲。 离落笑得有些尴尬，想了半天，只问出了一句： “三公子这么喜欢花？” 心里却觉得这三公子，实在是荒唐古怪，太不着调——一个世家公子，在院子里种满花也就算了，那檐牙上挂着的荷包，又是什么鬼？！ “喜欢！”姬云辙说着，忽然回头狡猾一笑，“不过这院子不止有花，后头还有一个小水塘呢。” “种荷花的？” “才不是！”姬云辙哼了一声，跟着又是一笑，朝离落眨了眨眼。 离落的笑容再一次尴尬了。 “养王八的？？” 她确认道。 “猜对了！就是养王八的！” 姬云辙说着大喊：“来人！” 绣帘微动。 一个十分娇俏的丫鬟应声出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三公子回来了？” 丫鬟一边走，一边迎了过来，看到离落的时候微微一怔，连脸上的笑都僵了一下，神情有一丝受伤，可转头面对姬云辙，立刻又恢复了方才甜美可人的模样。 离落抿着嘴忍笑。 这丫鬟看着十四五岁，姬云辙今年十七，看来是有人动了心思了。 不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连姬云辙都说了，自己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何必看自己难受呢？ “回来了！”姬云辙笑道，“快，把后面池塘里养的那个拿出来，想法子做熟了，我现在要吃。” “三公子要吃八——要吃那只水鱼？” “对。”姬云辙的坏笑再次浮现，“而且，她陪我吃！” 说着，伸手一指离落。 第60章 好耳熟的名字 丫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姬云辙却似看不见似的，只催促人去烧甲鱼。 “要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被催不过，丫鬟没好气地问道，“还是三公子要喝汤呢？” 姬云辙闻言有些茫然，回头问离落：“你说，怎么好吃？” 离落嘴角一咧。 问她？ 那丫鬟还不把她吃了？ 抬头一看，对方果然在那瞪着自己磨牙呢。 不过，腹中饥饿要紧，离落只咧了咧嘴角，就果断回答道：“红烧！” “去吧，红烧！” 姬云辙毫不犹豫地吩咐。 丫鬟一脸不乐意，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怨念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朝一个小房子里喊了一声：“三公子要吃那只水鱼！” 小房子里很快钻出来一个高挑的丫鬟，看着这边“噗嗤”一笑，往小楼后头走去。 等了小半个时辰，王八就烧好了。 一开始的丫鬟把凉亭的桌子收了，身材高挑的那个丫鬟端着水鱼，从小房子里出来，也在亭子里搁好了。 姬云辙便请离落进亭子同坐。 离落本想客套一下，推辞两句，可一想自己虽然换了个壳儿，这元神却是离氏天女，而姬云辙显然不着调——那还客气什么？ 她笑着告了谢，大大方方坐下。 石桌上铺着厚缎。 石凳也是铺了缎面的弹花软垫的。 离落四下里看了看，知道那间小房子是厨房，而那个高挑的丫鬟，怕就是给姬云辙做饭的厨娘了，不过用这么年轻的丫鬟当厨娘…… 很适合姬云辙！ 瞥见六角亭里头绘着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那一刻，离落便立即下了结论。 这才刚还觉得矫情的万花丛，她忽然也觉得，竟十分适合姬云辙了。 “来，尝尝！” 姬云辙好似和她很熟络似的，一边招呼着，一边热情地给她夹了一块。 先前的俏丫鬟立即黑了脸。 身材高挑的那个，却抿嘴偷笑。 离落抬眸看了看俩人，果断把王八肉吃了下去。 好吃！ 她眼睛亮亮的，抬头看向那个高挑的丫鬟。 这手艺，比阴阳谷和承天山的厨子，都毫不逊色，而这手水鱼烧得，更是软嫩可口，香而不腻。 离落笑着，又吃了好几块。 想着这东西大补，吃多了容易睡不着，便撂下筷子。 刚想夸一下那个厨娘丫鬟，姬云辙忽然冷笑一声。 “你还真敢吃！” 他呵呵了一声，自己也放下筷子。 离落笑着反问：“三公子只吃了里头的香菇和竹笋，我注意到了，不过既然这王八没毒，我自然敢吃。” “大胆！” 姬云辙佯怒。 两个丫鬟都是一愣。 他们原以为这是三公子看上的一个小丫鬟，打算弄到院子里陪自己玩的，所以才舍得把那水鱼吃了，没想到这么一转眼，三公子就变了脸。 俏丫鬟抿唇偷笑。 高挑丫鬟却有些担忧地看着离落。 “我哪里大胆了？”离落笑道，“三公子说了，这是你自己养的，能吃，而且第一口可是三公子夹给我的，难道现在才告诉我不能吃、不该吃么？” “不是吃不吃的问题！”俏丫鬟适时地帮衬一句，“你怎么可以管八方叫‘王八’？！” “八方？” 离落抬了抬眉毛。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第61章 确实可疑 八方？ 九方…… 离落的表情皲裂，哭笑不得的尴尬，碎片式的挂在了她的脸上。 原来姬云辙养了只王八，取名叫八方？ 这不是变相在骂姬九方嘛！ “三公子，你真有胆量！”想到王八是自己吃的，姬云辙一口都没动，离落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头有陷阱，于是毫不犹豫地咬姬云辙一口。 “小丫头，肉是你吃的，‘王八’两个字是你叫的，现在要反咬我一口？” “可那是你养的，而且是你让我吃的。”离落冷冷道，“不然你的丫鬟们，又怎么会把八方捞出来红烧呢？不过——” 眼看着姬云辙还要跟自己争辩，离落白眼一翻。 她着急找人，懒得和他扯皮。 守着个万花丛里的“胡闹公子”，能有什么好？趁早去找姬九方要紧！ 离落坐得十分端正，微笑道： “三公子，这里是你的黎阳庄，你是堂堂的‘无淖公子’，你想要问什么、做什么，只说就是了，我能答应，这买卖自然就成了，若我不愿意，别说一直叫八方作王八，它就是叫了九方，我也照样管它叫王八！” 盛气凌人地说完这些话，伸手往吐出来的骨头上用力一指。 姬云辙的眸子眯了眯。 这小丫头，果然不太一样！ “我就问你，你究竟是谁，来黎阳庄有何目的？” “我说了，我叫莲儿，曦火城的人，受了委屈，被路过的九方世子随手救了，见我有炼丹的天赋，九方世子就把我带来了。”离落轻笑，“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 姬云辙嘴角上扬。 笑容却很是冷漠狠绝。 离落心里一惊。 所谓“胡闹公子”，看来只是表象；而“无淖”二字，也未必真的适合姬云辙。 只不知这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如何，是只对着“居心叵测”的自己，还是骨子里就是如此，在需要的时候，对其他人也是一样。 压抑住心里的疑问和好奇，离落掩饰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淡淡一笑： “世子都没有问这么多，三公子如此费心打听，不惜设下一个如此天真的圈套，究竟是为何？” 强忍着，她才没加重“天真”二字。 “你说呢？”姬云辙冷笑道，“我二哥懒得理你，我却不能放任——你在寂尘堂说的那些话，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娘告诉我的。” “你娘？”姬云辙轻蔑地笑了，“你娘又是哪位啊？” “曦火城谢柔，虽只是个地灵根，入不了五方世家的法眼，但我娘有很多奇书，也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许多消息，我知道的，都是她以前讲给我的。” “这么说，你娘也很可疑了？” 姬云辙冷笑着问。 “她是我娘，我不觉得可疑，不过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娘知道的确实挺多的。”离落微微仰起头，像在认真思考谢柔是否可以这个问题。 “她人在哪？” 姬云辙追问。 “我娘？”离落轻叹，“她死啦！”说着，却是认真蹙起眉头。 没人问的时候，她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 如今再一细想，这谢柔知道的，确实太多了些。 第62章 他总算来了！ 莲儿的印象里，谢柔似乎无师自通，一路修炼到筑基。 有所成之后，谢柔得到的资源，自然会慢慢变多。 可相对于谢柔的身份，那些资源，未免太多了…… 尤其那一本一本的书，其中的丹药、阵法之术，赫然与阴阳谷部分秘藏相同——虽然莲儿记不清楚，但那些个模糊的图样，都令离落觉得眼熟，并可以在阴阳谷的典籍里，找到相似的内容。 那些，即便是五方世家，也未必知晓的秘术。 “几年前就死了。”离落皱着眉说。 “你……” 姬云辙双眸骤然变窄，嘴角也抿得紧紧的。 离落无语地闭了眼。 这副狠戾的模样，是要杀自己，还是要严刑审问？ 倏忽，她睁开眼。 “三公子，莲儿有句话，想提前问问清楚。”说完，不等姬云辙回应，立即问，“若是来日，九方世子问起今日之事，我是该说八方的故事，还是照实说，告诉世子，说三公子你审问我呢？” 语气不紧不慢。 姬云辙闻言却不回答。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离落，眼里都是怀疑和警惕，甚至有一种“除之而后快”的狠辣。 离落强迫自己表现得镇定。 自己已经把话挑明了，姬云辙应该不会动手，无论他是韬光养晦针对姬九方，还是宁可错杀提防着她。 果然，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姬云辙收敛了怒气。 “随便！” 他不耐烦地说。 小丫头的话提醒了他，不管究竟为什么，这人是二哥带回来的。 那就不能在他的院子里出事。 可是，他真的是不放心…… “那行，我就讲八方的故事了。”离落轻笑道，心跳依然异常的快。 姬云辙翻了个白眼。 “随便！”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院落外响起。 姬九方！ 他总算来了！ 离落心中大喜，赶忙起身回头，朝着姬九方甜甜一笑。 姬九方只看了离落一眼，视线就越过她，落在姬云辙那张懊恼又带着畏惧的脸上，问：“你把她带来这边干什么？” 一边说，一边缓步走了过来。 看到桌上的碗筷，姬九方皱了一下眉头，却没多问。 “问她一点事。”姬云辙小声说。 “问什么？” “问她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 “你听见了？” “……” 姬云辙刚想回答，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我就说。”姬九方冷哼一声，“焚冥阵都开了，你竟然会不出现。”跟着语气又冷了三分，十分严厉地呵斥道：“自己去领罚！” “是……” 姬云辙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就往门外走。 “等等！”姬九方叫住他。 姬云辙立即蹭了回来。 姬九方伸手往大碗里一指，问：“这是什么？” “水鱼。” 姬云辙回答。 “这是八方！” 离落果断接话。 然后阴谋得逞似的，瞥了姬云辙一眼。 无论姬云辙是为什么要隐藏心机，既然他怀疑自己的身份，那她不如就做出一点愚蠢的行为，比如落井下石，用自鸣得意来彰显天真无邪，祛除他这份疑虑，让他不屑于再怀疑！ 姬云辙果然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 眼里的那丝疑虑却已经消散。 离落得意地扬起嘴角。 “八方？”姬九方一皱眉，脸猛地沉了下去，“给我领双倍的责罚！” “是！” 姬云辙高声答应，撒腿就跑。 第63章 你会吃苦头的 姬云辙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了在离落的视线中。 这让离落很是感慨。 刚想说两句风凉话，姬九方冰冷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离落立即表态：“是三公子把我骗来，说有好吃的，也是他骗我吃八方，我事先不知道那王——水鱼叫八方！” “闭嘴！” 姬九方气得脸色都变了。 他一直就觉得奇怪，黎阳庄上下原本都对他十分敬畏，可几个月前，忽然有人看见他就低头，一个个都死死憋着笑。 原来根源在这！ “养了多久了？” 姬九方问两个丫鬟。 “回世子，有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 离落挑了挑眉毛。 装了这么大一个海碗，显然不是四个月啊，少说也有一年。 可姬九方黑了脸，她现在还有事要求他，不敢胡乱说话惹怒他，只好把这话憋了回去。 姬九方扫了水鱼一眼，说了句： “不知所谓！” 跟着吩咐两个丫鬟：“等三公子回来，让他给我闭门思过，半个月内，不许他踏出这院子一步！” “是。” “是……” 高挑的厨娘丫鬟，答应得很是痛快。 那个俏丫鬟，态度却犹犹豫豫的。 离落抿了抿嘴，只在心里偷笑，见姬九方转身要走，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一直走出好远，姬九方才停了下来。 “你想去哪？” 他皱眉问。 “我？”离落一愣，随即喜形于色，“可以自己选的吗？” “不能。” “那你问什么问？” “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做我院中的婢女；第二，去扫地；第三，去炼丹。” “炼丹！” 离落想也不想地回答。 她自然要选择炼丹。 扫地这事，一开始她就分析过了，是远离权力中心的，所以绝对不行。 至于做婢女——她虽然被移了魂魄，可好歹还是阴阳谷元圣女吧！这天下有谁够资格，能让她做婢女服侍？所以这一条，也不行。 相比之下，炼丹显得太合适了。 “我去炼丹吧。” 离落重申一遍。 “想好了？”姬九方反问，唇边现出一抹讥讽，“以你的资质，去了炼丹房，是要吃苦头的。” 离落奇道：“我什么资质？”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资质，只知道三四品的丹药也难不倒她，这个年纪，能炼出四品的丹药，不应该是绝对的天才吗？ 见她不懂，姬九方也不想解释。 “那就去炼丹房吧！” 他立即做出决定。 随即手掌一翻，一个传音符出现在手心上，姬九方捏碎传音符之后，便让离落站在原地等。 而他自己，则转身要走。 “等等！” 离落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姬九方的衣袖。 姬九方眉头一皱，盯着离落那只干巴巴的小手。 “松开。” 他冷冷说道。 离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松开手。 “世子把我丢在炼丹房，那回头若是需要我了，如何去找我呢？” “我自有办法。” “那如果我遇到危险了，需要有人相救呢？” “自救。”姬九方爱答不理，“何况，你懂阵法。只要不布杀阵、戾阵，黎阳庄里，随便你折腾。” 第64章 皮包骨的小手 “想好了？”姬九方反问，唇边现出一抹讥讽，“以你的资质，去了炼丹房，是要吃苦头的。” 离落奇道：“我什么资质？”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资质，只知道三四品的丹药也难不倒她，这个年纪，能炼出四品的丹药，不应该是绝对的天才吗？ 见她不懂，姬九方也不想解释。 “那就去炼丹房吧！” 他立即做出决定。 随即手掌一翻，一个传音符出现在手心上，姬九方捏碎传音符之后，便让离落站在原地等。 而他自己，则转身要走。 “等等！” 离落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姬九方的衣袖。 姬九方眉头一皱，盯着离落那只干巴巴的小手。 “松开。” 他冷冷说道。 离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松开手。 “世子把我丢在炼丹房，那回头若是需要我了，如何去找我呢？” “我自有办法。” “那如果我遇到危险了，需要有人相救呢？” “自救。”姬九方爱答不理，“何况，你懂阵法。只要不布杀阵、戾阵，黎阳庄里，随便你折腾。” “……” 离落泄了气。 她原本是想厚着脸皮要传音符的，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稍微掌握一点点主动权，能够不时提醒姬九方有她这么个人。 在混熟的过程中，顺便查清他血瞳一事。 或者混熟之后，讨个去东陆帮忙布置婚礼的差事。 没想到他完全不接招。 懊恼了一下之后，离落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再求下去，未免太低了身份。 不过是几个传音符，实在不行，自己学着炼制不就得了？再不济，大不了放点血，把他勾y引来！ 离落盘算着，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 姬九方的眉头再一次蹙起。 这毛丫头，想什么呢？ 他正盯着她瞧时，半空飞来一个人影。 “九方世子！” 声音甜美又不失端庄，这一声轻唤，让离落也不禁心软了一下。她抬头看去，见一个身穿石榴红衣衫的女子御剑而来，缓缓降落在二人面前。 “融芯，这是我发现的炼丹师，你带去，安排个人教导她。” “是。” 叫融芯的女子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即带着离落离开。 “刚来的路上，在祖祠那里，融芯听见三公子的喊叫声了。” “他还有脸喊。” 姬九方冷冷道。 心里却对姬云辙选择了去祖祠，而非去循规堂领罚，微微感到满意。 “叫声不小！”融芯说着，掩口轻笑。 笑声同样清甜动人。 姬九方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这孩子一直挨饿，让教导她的人多给些吃的。”一边说，一边盯着离落看，眉头逐渐拧起。 他原本不想说这样的话的。 甚至，他没料到自己会关心她。 可看着她用那只近乎皮包骨的小手抓住自己衣袖的时候，除了本能的排斥和厌恶，心里，竟还有一丝不忍，和被人苛待的愤怒。 她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姬九方的眉头越拧越紧。 感觉到一阵不善的目光，原本在默默盘算如何实施计划的离落，猛地抬起头来。 结果就对上了姬九方的眸子。 不过，他的眸子里，倒没有太多情绪，至少不像是针对她。 第65章 看不见的炼丹房 “我吗？”离落笑道，“其实已经十二岁啦，但是看上去像个九岁的女童，是不是？” “是像八九岁的。” 融芯轻笑。 离落眨了眨眼，稍稍拧了拧身子，抬头看着融芯： “姐姐你说，吃饱了可以长肉，也可以长个子吗？” 天可怜见！ 她绝不是恶意卖萌撒娇，实在是担心自己的身高——来黎阳庄的路上，姬九方比她高出两个头还多，眼前这个叫融芯的小姐姐，竟然也比她高出一个头！ 离落知道，过了十五六岁，女孩子长得就要慢了。 想到自己已经十二岁，只剩三四年的机会，她就忍不住发愁。 “可以的，你至少可以长到这么高。” 融芯说着，松开一只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方比了一比。 离落不禁满意地笑了。 融芯身材高挑，比姬云辙的那个厨娘丫鬟似乎还要高一些，自己若是这能长到她嘴唇的位置，倒是可以心满意足了。 “谢谢姐姐！” 离落笑着转身。 忽然剧烈一晃，身后传来“哎呀”一声，眼瞅着就要往下跌。刚要张口呼救，就被融芯抓着手臂提了上来。 “别再回头了！” 融芯叹着气，温柔地抱怨了一句，紧紧地捏着离落的肩头。 离落吓了好大一跳，不敢再乱动。 可是融芯捏着她的力气实在有些大，让离落难以忍受。 “融芯姐姐，那个……我肩膀，有点疼……” 她轻声说道。 融芯的手稍稍松开一些，但对离落来说，仍然属于用力过猛。 她张了张口，不禁又想到方才的惊险，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二人到了一处灵气缭绕的山谷。 “总算是平安到了！”融芯御剑缓缓降落，将离落松开，并在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了两下，“这里就是炼丹房了。” “这是炼丹房？” 离落确认地问。 她们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峭壁林立的山谷。 眼前一片连着一片的，是南陆特有的药草和奇异花卉。 哪里有丹炉？ 哪里有房舍？ “对啊，这里就是炼丹房。”融芯轻笑着抬手一指，“你看那边的树林，那都是障眼法，是炼丹师们设下的结界和阵法，炼丹师和丹炉，都在里头呢！” “可是我不懂这些，恐怕进不去，也学不来吧？” 离落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懂阵法的事。 出挑可以，太出挑，那就会吸引别人寻根究底。 自己这身份，绝对是经不起推敲的。 “你放心，我会安排一个师父给你。”融芯沉吟了片刻，问离落，“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师父？” “可以挑吗？” “嗯，你可以说说看，我帮你挑一个附和你要求的。”融芯说着又笑，“但你要是太挑剔了，我可没办法满足你哦！” “嗯！”离落像个孩子一样用力点头，“我想要一个大度的，不嫉贤妒能的，再有——能够宽待我，不会经常惩罚人，让我饿肚子的！” “你真的是饿怕了。” 融芯说着，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僵硬。 “好吧！”她叹了口气，说，“你以后就跟着炎荒丹师吧！” 第66章 给她挖坑 “他厉害吗？” “你想要个厉害的师父？”融芯笑道，“不是说要个大度、宽待弟子的吗？炎荒丹师只是大度，并不是最厉害的丹师。”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放心吧，跟着炎荒丹师也是可以学到东西的。” 融芯微笑着说，随即朝某一方向弹了一张符过去。 符纸往前平稳的飞着，很快就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离落又等了一会，果然看见树林的某一处像是浸了水的画一样，渐渐融化、模糊，跟着露出一座小屋，屋门口站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融芯远远地喊：“炎荒丹师，你不是一直想再收个徒弟吗？这孩子颇有些天分，是二公子带回来的，让我交给你。” 之后又对离落说： “去吧！” 说完，轻轻推了她一下。 这一推却是用了法术的。 离落的身子不受控地往前飘。 眼瞅着就要进入原先树林的地界了，眼前忽然一花，赫然是那个叫炎荒的，又把结界重新立了起来。 离落大惊，赶忙运气停了下来。 可是停得太急，反而跌在了地上。 融芯急忙跑了过来。 “摔疼了没有？”融芯一脸担心。 “没有。” 离落摇头，心里满是狐疑和警惕。 “我先走，或许还能好些。”融芯自言自语道，随即看着离落说，“你就在这里等他，多不过两个时辰，他肯定会出来。我陪着你，他反而要闹脾气。” “为何？” 离落不解道。 融芯摇了摇头，右手食指竖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不可说？”离落确认道。 融芯嘴角弯起。 “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轻轻拍了拍离落的肩膀，转身御剑离开。 山谷里，离落百无聊赖地坐着。 这山谷是什么名字，她不知道。 那个炎荒有什么不开心，她也不知道。 在这劳什子地方，她要怎么出去打探消息，又要如何接近姬九方，离落还是不知道。 但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从头到尾，融芯都没有问过的，十分重要的问题——作为“天赋丹师”，离落究竟可以炼出几种丹药，分别为几品。 “南陆就这么不缺炼丹的？” 离落冷笑道。 她不信这是融芯不问她的理由。 事实上，融芯捏着她肩膀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同样是抓着肩膀，姬九方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也没用融芯那么大的力气。 离落侧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隔着衣服，看不到什么。 但她可以肯定，肩头上现在，一定是一片淤青！ 之后，当融芯二话不说把她推过来的时候，她就更认定了不对劲。 果然不出她所料，炎荒直接竖起结界。 若不是自己懂得这些术法的原理，及时停了下来，势必要撞上去。 到时候…… 离落冷笑。 随即站起身来，一路跑到山谷入口，冲着外头大喊：“姬九方，你这个白眼狼！” “你在骂谁？” 身后，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 离落浑身一僵。 半晌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第67章 陌上人如玉 “他怎么就是白眼狼了？” 话音落下，一个男子温柔地笑着，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容貌与陌秋五分相似，却不似陌秋那样棱角分明。眼前这个男子，与陌秋比较起来，五官上柔和了两分，神态上，则柔和了三分。 正是中陆承天山的少主，陌秋的同胞兄长，“如玉公子”陌风。 “你——你是谁？” 离落赶忙改口。 她原本想问的是“你怎么来了”，可一想到如今形势很不明朗，就不敢贸然与陌风相认。 陌风轻笑道：“我叫陌风。” “承天山的少主？” “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离落问道，随即补了一句，“这里可是黎阳庄的炼丹房，你擅自进入，不怕惹祸上身吗？” “不怕。” 陌风只看着离落微笑。 这笑容，她太多熟悉。 世人都说“陌上人如玉”是形容这位陌风公子的，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在面对元圣女离落的时候，陌风那无微不至的温柔体贴，才叫真正的“温润如玉”。 看着他宠溺地对自己笑，离落的坚强再消退。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妥协，忍不住就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就在她张口的一瞬间，陌风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把离落猛地拍回到现实。 她十分意外，甚至有些怔愣地望着陌风。 “你，问我？” 陌风微微一笑，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一直走到面对面，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他才停下了脚步。 “方才你在寂尘堂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陌风笑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不过——”顿了一顿，陌风低声说：“对你感到好奇的，绝不止我一个。” 离落眉头瞬间拧起。 在她心里，陌秋只是个傻哥哥，纵着她胡闹，为她上树摘桃、下水捞鱼。 陌风却有些不一样。 他一直很懂自己。 同样是纵容宠溺，陌风的宠溺，感觉就是要高级许多。 为了偶尔能甩掉陌秋，陌风经常说一些具有暗示效果的话。 所以这一次，这一句，离落也听懂了。 “我叫莲儿，来自曦火城。” 离落把那套说辞，十分完整地说了一遍给陌风。 自然隐去了姬九方血瞳的故事，只说自己装死、被抛尸，以及如何来的黎阳庄。 陌风微笑着听完，眼神里透着安慰和关心。 之后，他缓缓地说：“我听说，曦火城后山颇为凶险，常有高阶妖兽出没，你被人丢在那里，却能熬过这一夜——真是，幸运。” “是啊！”离落笑道，“是难得的好命呢！” “嗯，确实很好。” 陌风笑着看她。 身子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一点。 离落眼珠一转，飞快地往四周扫过去。 陌风猛地回过神来。 “饿不饿？” 他问。 离落点头。 “把这个吃了。”陌风说着伸手，掌心托着的，是一枚极其普通的丹药。 这药…… 离落瘪了瘪嘴，有些嫌弃。 小辟谷丹。 这东西她之前也吃过，而且也是陌风给的，吃下去三天不会饿，甚至好酒好菜摆在眼前，都不会让人提起多少食欲来。 第68章 公子，陌风 同样是纵容宠溺，陌风的宠溺，感觉就是要高级许多。 为了偶尔能甩掉陌秋，陌风经常说一些具有暗示效果的话。 所以这一次，这一句，离落也听懂了。 “我叫莲儿，来自曦火城。” 离落把那套说辞，十分完整地说了一遍给陌风。 自然隐去了姬九方血瞳的故事，只说自己装死、被抛尸，以及如何来的黎阳庄。 陌风微笑着听完，眼神里透着安慰和关心。 之后，他缓缓地说：“我听说，曦火城后山颇为凶险，常有高阶妖兽出没，你被人丢在那里，却能熬过这一夜——真是，幸运。” “是啊！”离落笑道，“是难得的好命呢！” “嗯，确实很好。” 陌风笑着看她。 身子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一点。 离落眼珠一转，飞快地往四周扫过去。 陌风猛地回过神来。 “饿不饿？” 他问。 离落点头。 “把这个吃了。”陌风说着伸手，掌心托着的，是一枚极其普通的丹药。 这药…… 离落瘪了瘪嘴，有些嫌弃。 小辟谷丹。 这东西她之前也吃过，而且也是陌风给的，吃下去三天不会饿，甚至好酒好菜摆在眼前，都不会让人提起多少食欲来。 “你拜的那位师父像是不高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理你。”陌风轻声说，“把这个吃了，撑过这两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 离落嘟囔着，伸手要去拿丹药。 陌风却忽然把手心收起，攥着小辟谷丹问： “不先谢谢我？” 态度上带着几分疏离。 “多谢陌风少主！”离落乖巧地附和，随即取过丹药服下。 她倒是不担心暗中观察的人起疑心。 陌风人好，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 见她可怜赠她丹药，也没什么大不了。这要换成是那个黑脸的陌秋，离落可绝不敢接招！ 可这个小辟谷丹…… 才一入口，离落就感觉不到饿了。 身上也有了一点力气。 但她还是想吃肉——早知道，就把八方那家伙吃干抹净了！ “这一粒只管三天。” 明知道她知情，陌风还是解释了一句。 看着她一脸不乐意，他很是心疼，连方才那句解释，也是下意识的安慰。 在谢府的那些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她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骤然遇到那样的人家，失去了全部的倚仗，应该会很无助吧。 可惜自己没能在姬九方之前找到她。 不过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样？ 带回承天山？ 阴阳谷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又怎么可能放心，把她再贸然带回去？ 何况她的容貌，甚至年纪，都和从前太不一样了——连陌秋都没能真正认出她，只是心中存有疑虑，别人又如何会相信。 凭他承天山少主的一张嘴？ 滑天下之大稽。 “黎阳庄不错。” 略过了种种思绪，陌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是，而且我在这里，可以找到有意思的事情做！” “炼丹？” 离落狡猾地笑道：“不可说。”随即想起这里是黎阳庄的“炼丹房”，陌风在这里出现大为不妥，不禁问：“陌风公子是来找人的？” 第69章 大男人怎么带这个东西？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藏身林中的人，却依旧沉稳。 他的相貌清隽，五官精致，却没有太突出的棱角，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单凭表情，没人能看出他的喜恶。 见离落割破手指，他心中虽然疑惑，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更好像，他根本不在这里，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离落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是不出来，不禁起了疑心。 她本以为是姬九方藏在里头，可如今看来并不是他。 那是姬云辙？ “应该也不是。” 离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那个“胡闹公子”相当沉不住气，恐怕陌风一走，他就会迫不及待地窜出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让陌风如此照顾”。 除了他俩，还有谁呢？ 大公子姬末凡？ 不应该吧？那可是个事不关己绝对不理的人。 离落百思不解，不禁朝树林看去。 林间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之声。 果然有人！ 离落抿了抿嘴唇，愈发觉得不自在。 可一想到陌风的态度，她就觉得树林里的人未必有什么恶意，应该只是对她的底细感兴趣，所以藏在一旁偷听。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结界之内，难不成要一直这么被人监视着么？ 这滋味也太难受了！ 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往树林的方向走，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 “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 离落惊讶于姬九方的突然出现。 姬九方却只皱着眉，咬着牙看向离落的手指。 “哦，被三棱草割了一下，不碍事。”离落举起手指看了看，说着就往衣服上蹭。 “脏！” 姬九方道。 随即掏出一块红色的手帕丢给离落。 离落不禁好笑，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忍不住笑着问：“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带这个东西？”只怕是别人送的吧！ “多事。” 姬九方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林间看去。 这样一来，离落就更能确定了：林中之人绝不是姬九方。 于是，她把本来要问的那句话咽了下去，琢磨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 “世子怎么回来？” 说着，还轻轻晃了晃被割伤的手指。 姬九方的神情有一丝扭曲。 他自然不是被鲜血吸引过来的，而是靠近了这片山谷，才嗅到她的血液之气——就那么几滴而已，味道根本飘不了多远，又怎么可能传到几十里外的他的院落去？ 不过林间有人。 所以他过来的真实理由，也是不能说的。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被挡在了外面。” “原来世子真的知道啊？”离落呵呵一声，“怪不得说我会吃苦头，方才来的这路上，我的肩膀都差点被人捏断了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是世子你，带我来的——你可知那个融芯对你一片情深？” “休得胡言！” 姬九方呵斥道。 离落挑了挑眉毛，笑着问：“世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还是，你不想知道？” 这有什么好遮掩。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姬九方避而不谈，莫不是害羞不成？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第70章 给她改名 “你话太多了。” 姬九方不耐烦地说。 对上她那期待的小眼神，他就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跟着，他果断放出一丝灵力，直奔着炎荒的结界而去。灵力触碰到结界，使得气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次，结界很快就散开了。 那个须发花白的倔老头再次出现，并且不情不愿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过九方世子！” 炎荒行了个礼。 姬九方淡淡点头，道：“炎荒，这是我带回来的，叫——没有名字！她以后就是你的弟子了。” 离落再一次目瞪口呆。 怎么又说自己没名字？ “莲儿”这个名字，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就因为他觉得俗气，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抹杀了？拜托，她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的好不好！ “师父，徒儿有名字，你以后就叫我莲儿好了！” 离落赶紧给自己正名。 一直没有看她一眼的炎荒，听见这句话，终于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震惊。 “莲，莲儿？” 炎荒眉头皱得紧紧，声音也像哽咽似的，明明只有两个字的名字，却也说得结结巴巴。 “嗯……” “改一个！” 离落刚“嗯”了一声，还没等她卖萌讨好，就被姬九方冷冷打断。 他看着眼睛微红、邋里邋遢的炎荒，耐着性子说：“这名字难听，你给她改一个。” 炎荒有些激动，抬着头问姬九方：“改一个，改一个……叫什么好呢？得取一个好听的才行啊！” 离落瞬间僵住了。 除了呼吸，她只有眼珠儿在转个不停，浑身上下都不想动弹。 这是——什么鬼？ 炎荒老头儿不是很有脾气的么，怎么姬九方一来，他就没志气地接受了自己这么个徒弟，甚至还乐颠颠地要给她改名？ 而且这位爷爷——离落真的很想问——您看着如此糊涂，真能想出个像样的名字吗？ “叫红莲吧！” 离落僵住的身子，不受控地震动了一下。 果然老爷爷想不出好名字来。 红莲？ 那不是地狱之名？ “这名字不太好吧……”离落尴尬地笑了笑。 原以为炎荒老头儿会生气，谁曾想听见离落不满意，他立即附和着说：“嗯，不好，不好。”跟着便焦虑起来，一直嘟囔着要取个好名字。 离落怨念地盯着姬九方。 就因为他不满意自己的名字，闹成了现在这样。 她难受不说，那个本来就有些奇怪的炎荒老头儿，也跟着犯起了糊涂。 “世子走吧？” 离落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 姬九方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割破的手指一眼，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等人飞远，只剩一个芝麻大小的黑影时，离落才对着“芝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转身看着抓耳挠腮的炎荒，离落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师父。” 她轻声唤着。 炎荒却沉溺在起名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师父？” 她又试探一声。 对方还是不理。 “师父！” 离落无法，只得在他耳边大喊。 炎荒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离落，然后才把她认出来。 “徒儿！” 老头儿咧嘴笑道。 样子有些傻，但更多的是慈祥和怜爱。 离落被他看着，心里不禁一暖——这样的神情和眼神，她还只在伯父离宇正的身上看到过。 “师父，我叫莲儿，这名字多好听啊？莲花清秀雅致，莲儿长大了，也要做个清雅的人！” 这话是哄人的。 她要大口吃肉，做什么清雅之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炎荒师父从给她改名的坑里捞出来。 她以为，这一次炎荒也会听话。 谁知，起先还在缓缓点头的炎荒，忽然发起狂来：“不行！不行！不能像莲花！不能长大！” 第71章 会发狂的师父 “师父，我叫莲儿，这名字多好听啊？莲花清秀雅致，莲儿长大了，也要做个清雅的人！” 这话是哄人的。 她要大口吃肉，做什么清雅之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炎荒师父从给她改名的坑里捞出来。 她以为，这一次炎荒也会听话。 谁知，起先还在缓缓点头的炎荒，忽然发起狂来，口中大声嚷着：“不行！不行！不能像莲花！不能长大！”说着说着，竟然还要哭。 炎荒忽然发狂，把离落吓了一跳。 她立即顺着炎荒说：“不像莲花，莲花有什么好？而且师父你看，我都十几岁了，还这么小的身量，我是长不大的。师父只管放心！” 一连说了好几遍，炎荒才渐渐安静下来。 他满脸担忧地望着山谷出口，神情有些呆滞，眼睛里却涌动着离落看不懂的情绪。 跟着，一滴泪从那张虽然没有什么皱纹，却毫无光泽的脸上滑落下来。 离落大吃一惊。 她也没说什么吧？怎么还把人弄哭了？ “师父？” 她软糯糯地唤了一声。 却不敢再多问什么，也不敢随便劝说，生怕一句话不对，又引得炎荒发狂。 “乖，咱们不叫莲儿，换一个名字吧。” 炎荒忽然说道。 半晌之后，才将目光从山谷的出口，缓缓移到了离落的脸上。 “那叫什么呢？” “黎阳庄地处南陆，以火为尊，大家的名字都与火有关，你自己挑一个字，师父再赠你一个字，如何？” 炎荒慈祥地笑道。 一瞬间，离落生出一种错觉，她觉得炎荒没病。 可想到他方才的状态，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炎荒无疑是病了的。 而且是心病。 只是不知道这病从哪来，病了多久，还能不能治。 “师父，徒儿不是火灵根，取个与火有关的名字，让别人知道了，恐怕要笑话我的。” “我看谁敢！” 炎荒吹胡子瞪眼，眼瞅着又要失控。 离落赶忙拉住他，笑着说：“是徒儿自己心虚，胡乱担心的，师父别生气。” “唉！”炎荒似乎回过神来，叹着气说，“咱们是丹师，谁又敢说什么呢？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小心了，胆子太小。为师早说过，你要厉害一些，霸道一些，没人敢欺负你的。” 离落不由得眯起眸子。 这话里，有故事。 她飞快地回忆着来到这里之后的种种，忽然，让她想起一句话——“你不是一直想再收个徒弟么”。正是融芯对炎荒说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炎荒之所以会发狂，必定是和他之前收的徒弟有关。 那个徒弟…… 不是被人害死了吧？ 离落眨了眨眼。 长大了，甚至出落得很美，像一朵花一样，然后，出事了。所以炎荒听不得自己要像莲花，也不愿意听见她会长大。 见他有些糊涂，离落犹豫着要劝。 可没等她说什么，炎荒就又自言自语道： “用哪个字呢？瑶，时？都不好！融？夕？暮？听着就不吉利——有了！”炎荒兴奋地说道，“天地五行，四方八卦，离火的‘离’字，好不好？” 第72章 万阳谷 炎荒无疑是病了的。 而且是心病。 只是不知道这病从哪来，病了多久，还能不能治。 “师父，徒儿不是火灵根，取个与火有关的名字，让别人知道了，恐怕要笑话我的。” “我看谁敢！” 炎荒吹胡子瞪眼，眼瞅着又要失控。 离落赶忙拉住他，笑着说：“是徒儿自己心虚，胡乱担心的，师父别生气。” “唉！”炎荒似乎回过神来，叹着气说，“咱们是丹师，谁又敢说什么呢？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小心了，胆子太小。为师早说过，你要厉害一些，霸道一些，没人敢欺负你的。” 离落不由得眯起眸子。 这话里，有故事。 她飞快地回忆着来到这里之后的种种，忽然，让她想起一句话——“你不是一直想再收个徒弟么”。正是融芯对炎荒说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炎荒之所以会发狂，一定和他之前收的徒弟有关。 那个徒弟不是被人害死了吧？ 离落眨了眨眼。 没等她说什么，炎荒就又自言自语道： “用哪个字呢？瑶，时？都不好！融？夕？暮？听着就不吉利——有了！”炎荒兴奋地说道，“天地五行，四方八卦，离火的‘离’字，好不好？” 离？ 离落目瞪口呆。 这么巧？？？ 姓离好啊！ 如果能叫回离落，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莲儿”这个名字，不止姬九方嫌弃，离落自己，其实也是暗戳戳地嫌弃着的。只是每次姬九方说她“没有名字”，她就忍不住顶嘴赌气。 叫莲儿，也比被他鄙视要强！ 可一想到自己为什么起名字，离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苦笑。 自己如今，不能随便用这个“离”字了。 那是阴阳谷的姓氏，普通人要真能随便冠个离姓，这天下还不乱了套了？ 想到炎荒有些疯疯癫癫的，离落忍不住提醒： “那是阴阳谷的姓氏，不可以随便用的。” “阴阳谷？” 炎荒一怔。 目光逐渐变得呆滞。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在离落开始担心的时候，炎荒忽然清醒了过来。 “这个字不好，咱们再换一个。” 离落的心里，此时已经没有方才那般轻松。 炎荒和阴阳谷之间，一定有什么过节。 她又一次想到了炎荒的那个徒儿，隐约觉得那个徒儿的遭遇与阴阳谷有关，但炎荒前所未有地镇定，让她又忍不住猜想，或许这里头，并不止一个故事。 离落收敛了心神，轻声试探： “师父是丹师，应该知道‘以毒攻毒’的道理，既然不想徒儿像莲花一样，就还是让我叫‘莲儿’吧。一般叫什么，就不像什么。” 炎荒微微一笑。 “好，那就叫莲儿。” 出乎意料的好哄。 离落微微吃惊，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两眼，不知道他这会儿是真的清醒了，还是依然有些糊涂。 炎荒看见离落的小眼神，却浑不在意。 他指着四周的山峰，对离落说：“黎阳庄的人，都管这里叫‘炼丹房’，其实这个山谷，叫万阳谷，之所以选在这里炼丹，是因为这里有地火。你看四周的山，那都是火山，山里头包着的，都是滚烫的熔岩。” “那这山叫什么名字？” 炎荒淡淡道： “炽烽山。” 第73章 长了教训 “是徒儿听人说的。” “胡说！”炎荒训斥道，“这是能随便议论的事吗？什么人有这么大胆，敢说这种话！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虽然严厉，眼中却带着关心和焦急。 离落想了想，撒谎道：“是，是徒儿的娘亲说的。” “又胡说！” “徒儿没有胡说！”离落急忙解释，“这些创世神、上古神的故事，都是徒儿小的时候，娘亲为了哄徒儿睡觉，讲给徒儿听的。” “你娘亲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炎荒皱着眉，一脸不信。 离落的心却忽然一动。 这些事确实不该有人知道。 五方世家的家主们，或许听到过一星半点的消息，但五方大陆上，除了历代元圣，绝不该有其他人知道。 可炎荒这话恰恰说明他是知道的。 因为，他没有质疑言论的真假，而只是一直在追问，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离落抿了抿嘴唇，压住心里的疑惑，解释道： “徒儿的娘亲有很多奇怪的书，当时徒儿还小，不太懂，只记得上面的一点内容，后来自己开始修炼了才知道，那些书上，竟然有祀身咒阵。” 离落信口胡说，心里不禁默念：莲儿娘亲，对不住了，谁让你确实有藏书呢，只能拿你背锅了！ 炎荒的眼睛瞪得老大。 “祀身咒阵？！”他问。 “是，徒儿还会用呢！” 离落骄傲地笑着。 炎荒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十分紧张地往四周张望，甚至放出一缕神识去探路。 离落猛地想起方才树林里藏了一个人，不禁紧张起来。 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 一时感慨，居然说了这么多！ 她不禁有些懊恼。 说起来，阴阳谷虽然不是不食烟火、无欲无求的地方，虽然也有人情世故，可她一直高高在上，被保护的实在是太好了。若非从小淘气，恐怕连现在这点心机都没有。 今天接连吃亏，可算是长了教训。 离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她飞快地放出一缕神识，直接钻入方才有人的那块林子里。 林中无人。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还好没有人。”炎荒无奈地摇头，他探路的结果也是一样。 跟着语重心长地对离落说：“可不敢再说这些话了，知道吗？师父也当没听见过，你以后不准再提了！” 离落乖巧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觉得奇怪。 炎荒知道的太多，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怀疑，炎荒不是真的神志不清，而是装出来的。 可要说是装的，又未免太像了些…… “走，师父教你炼丹！” 正觉得他奇怪，他就咧嘴笑着，拍了拍离落的脑袋，背着手高兴地回他自己的那方天地去了。 离落又回头，确认林中的确没人，才小跑着跟上炎荒。 幻象结界之内，是三间普通的木屋。 虽然不华丽，也不算很精致，却很是古老。 炎荒指着左边一间说：“那是为师的屋子。”随即指向右边：“以后，你就住那间。”最后才往中间最大的那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就是咱们师徒炼丹的地方了。” 离落笑着说了声“是”，快步跟了上去。 抬头时看见门上有匾额。 匾额上却没有通行的文字，而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 她不禁惊讶，脚步也顿了一下。 第74章 藏少了？？ “走，师父教你炼丹！” 正觉得他奇怪，他就咧嘴笑着，拍了拍离落的脑袋，背着手高兴地回他自己的那方天地去了。 离落又回头，确认林中的确没人，才小跑着跟上炎荒。 幻象结界之内，是三间普通的木屋。 虽然不华丽，也不算很精致，却很是古老。 炎荒指着左边一间说：“那是为师的屋子。”随即指向右边：“以后，你就住那间。”最后才往中间最大的那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就是咱们师徒炼丹的地方了。” 离落笑着说了声“是”，快步跟了上去。 抬头时看见门上有匾额。 匾额上却没有通行的文字，而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 她不禁惊讶，脚步也顿了一下。 她正想跟着进去，炎荒却回过头来：“认识上面的文字？” 他笑呵呵地问，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离落笑得有些勉强。 “眼熟。”她说，“徒儿娘亲的那些书上，似乎有这些东西。” 炎荒双眼眯起。 “你娘亲，恐怕不是普通的人吧？”他笃定地说着，随即抬头，从门里面看向匾额，幽幽地叹着气说，“题这匾额的人，也不是普通人。” “题匾额的是谁？” 离落不禁追问。 烑庐。 匾额上写着的，是这两个字。 名字本身没什么特别，但这上头的文字，却是几万年前的文字了。 谢柔那里是否有类似的东西，离落从莲儿的记忆里没找到证据，但她也只能都赖在谢柔的身上。 因为能写出这两个字的，只能是阴阳谷的人。 而且，必须是和元圣极其亲近的人。 因为这些人，才可能接触到如此古老的书籍，并学习到一些皮毛。作为元圣，离落自己也并不能认出全部古字。 可是没听说阴阳谷有谁来南陆炼丹啊？ 离落琢磨了半天，炎荒却迟迟没有回答。 离落不禁朝炎荒看去，却见老头儿又是一脸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师父！” 离落赶忙叫醒他，生怕他又发狂。 炎荒缓缓回神，目光却仍有些涣散，空洞地望着离落。 “嗯？” 半晌后，他似乎问了一句。 “咱们现在就炼丹吗？” 离落佯装愉快，指着屋子中间的一个小坑问，只当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坑里隐约露出来的，是灼热的地火。 坑洞四周是西陆造的绛冰席。 绛冰席虽然也怕地火灼烧，但就这么铺在地上，却可以完美地隔热，毕竟地上开坑，四周的地面也会被火苗熏倒烫人。 炎荒好像也把之前的事忘了，听见离落问他，立即来了精神：“炼丹，炼丹！现在就炼！”他呵呵笑着，像个长得着急的孩子，往绛冰席上一坐，伸手招呼离落。 离落笑着坐在炎荒身边。 “徒儿，看好了！” 炎荒说着，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鼎，跟着掏出好几样药材，一边往鼎里头添，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起炼丹要注意的事项来。 离落耐着性子听着，眼皮都有些沉了。 “所以，药材还在其次，火种比药材更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炼丹师的手法和经验。” 炎荒最后做出了总结。 第75章 七品的徒弟，六品的师父 “四品，你竟然可以炼出四品丹药！”炎荒兴奋地哇哇叫，忽然又凑过来，几乎问到离落的脸上，“你用的是什么火？” “炉，炉火。” 离落说着，往后躲了一躲。 炎荒却已经坐直身子，拍着大火腿哈哈笑道：“炉火！四品！如今有了地火，应该可以到五品，徒儿啊徒儿，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啊！” 离落跟着笑。 早知道就说三品了。 不对，三品也不合适，炎荒一开始兴奋，只是因为她答了个“四品”，并没计较是什么火。当自己说明是炉火的时候，炎荒显然更兴奋了。 炉火出三品丹药，那用地火，还是出四品。 自己就该说二品的！ 离落有些后悔，她想出头，但没想太扎眼。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以后她就别想安生，也不可能暗戳戳地追查黎阳庄的秘密了。 正发愁，忽然听不见炎荒的笑声。 离落不禁朝他看去，却见这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乐极生悲，在那老泪纵横了。 “师父，你怎么了？”离落试探地问。 炎荒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哭，过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语重心长地对离落说：“徒儿啊，你确实有天分，但你要知道，天妒英才，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才不会被老天嫉妒啊！” “哦。” 虽然没懂他为何这么说，离落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发现，炎荒需要哄，而且特别好哄。 果然，见离落乖乖答应，炎荒立即破涕为笑，随即从储物袋里翻出另一个小鼎，满眼不舍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递给离落。 “这个你拿着用。” 离落接在手里，细细看了看，见那小鼎虽然不错，却也只是西陆炼出来的中等灵器，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 想到炎荒之前曾有爱徒，离落忽然明白了： 这定是那个师兄或师姐用过的。 而炎荒，居然能把这个给自己…… “谢谢师父！” 她由衷地说了一句。 “乖。” 炎荒慈爱地笑着，又一次摸了摸离落的头顶，问道： “你是练气几级？” “五级。” “五级啊……”炎荒有些感慨似地说，“最好还是要筑基，筑基之后，才能真正长寿。” “师父已经筑基了吗？”离落眨着眼问。 “为师么？”炎荒呵呵笑道，“为师已经结丹啦！” 离落惊讶地瞪大眼睛。 结丹？！ 在五方世家，结丹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在丹师之中，结丹绝对是一流的修为了。 毕竟，炼丹师、阵法师、练气师、符咒师，这四大门类的人，都更重视本职上的精益求精，不少人只是练气水平，高端一点的，都是筑基修为。 炎荒赫然是结丹之人！ 炼丹师与结丹修为的双重身份，足以让世人仰视。 离落大喜之下，忽然想起融芯的一句话： 他并不是最好的。 怎么会？ 离落轻轻蹙了蹙眉头。 高深的修为对炼丹也会有帮助，甚至可以用元神窥测成丹的程度。 炎荒这样的水平，居然还不是最好的？ 她想了想，换了个法子问：“咱们的丹师里，修为最高的是结丹吗？” “是。”炎荒答道，“这万阳谷里，一共有四个结丹的丹师。”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不过，他们都是八品丹师，你师父我，却只有六品。” 第76章 有人给她挖坑 离落轻轻蹙了蹙眉头。 高深的修为对炼丹也会有帮助，甚至可以用元神窥测成丹的程度。 炎荒这样的水平，居然还不是最好的？ 她想了想，换了个法子问：“咱们的丹师里，修为最高的是结丹吗？” “是。”炎荒答道，“这万阳谷里，一共有四个结丹的丹师。”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不过，他们都是八品丹师，你师父我，却只有六品。” “六品？” 离落的眼睛瞪得老大。 自己是七品丹师，师父却只有六品？和师父同等修为的人，都是八品丹师？ 离落觉得难以置信。 可一想到炎荒偶尔发狂，并且时常落泪，她就不敢问。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不少故事，串在一起，就是炎荒的经历。那些经历，甚至可能不堪回首。 所以她不可以问。 “不过没关系！”离落那边还伤感着，炎荒已经重新打起了精神，“虽然师父现在炼不出八品的丹药了，但那些东西，师父都还记得呢，等师父都教给你，你一定不止是个六品丹师的！” 离落弯唇笑着，点头附和炎荒的话。 炎荒十分满意。 只问了一句“饿不饿”，听见离落说不饿，他便开始了基础的教学。 先前还有些犯困的离落，这一次却没迷糊。 手里的鼎，太沉重了些。 压得她睡不着。 离落轻笑，认真看着炎荒说话。 …… 接连三天，炎荒都是以讲述为主，并教离落辨认药材。 离落因为感激炎荒，学得十分认真。 她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认药这一节自然得心应手。 第三日，炎荒就让她出去采两种药，算是对她的考验。 “火灵芝和臻璃草，山谷入口的那片林子里就有，你去采的时候小心些。”炎荒叮嘱道，“别爬高，这两样都不长在峭壁上，别拿错了，火灵芝和毒血芝极像，附近有化生萝的是毒血芝，火灵芝是宝贝，没有相生相克的毒物伴生。那臻璃草……” “师父！” 炎荒还要说，却被离落打断。 她调皮地一笑，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微微张着。 “师父说了第六遍啦，徒儿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呢！” “死丫头！” 炎荒笑着在离落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离落嘿嘿一笑，背着药篓、锄头，说了声“我走啦”，揣上炎荒给她的出入灵符，便乐颠颠地出了结界。 出门之后，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然后，撒腿就往林子里跑。 采药的林子在万阳谷入口处，就是当初有人藏身、偷听的那片山林。 因为灵气充沛，山林里的奇珍异宝不少。 但据炎荒说，虽然雪灵芝、臻璃草，都是世人难得一见的宝贝，万阳谷的宝贝，却不止于此。 真正珍贵的药材都不在这片林中。 一片炼丹房往里的地方，有另一片密林，那里不止有天材地宝，还有无数灵兽，只是那片山林是黎阳庄的禁忌，随意踏入，定会引来灾祸。因为屡试不爽，所以已经有数百年没人尝试了。 这也是炼丹师们在密林前方设下一排结界的原因之一——挡住那片密林。 而最稀罕的宝物，也不在密林中。 在那些火山的入口，甚至山体内部。 第77章 我来害人 离落一惊，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后怕地看着那棵灵芝。 这不是火灵芝，而是毒血芝！ 而且是有人故意挖掉了化生萝，并把坑洞埋起，想要误导来挖药的人，让人误以为这是火灵芝—— 不！对！ 离落眉头一皱，脸色寒了三分。 这人分明是冲着自己的！ 万阳谷采药的人虽然不少，可对药材不熟悉的，却只有自己一个！ 自己刚来，还没认识几个人呢，就和人结仇了？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是谁，给我出来！” 离落大喊。 心里同时将她在黎阳庄认识的人逐一琢磨了一遍。 姬九方肯定不会如此无聊，师父也没这么缺心眼。姬云辙现在被罚禁足，按理是出不来的。 姬云辙的俏丫鬟？ 还是暗恋姬九方的那个融芯？？ 总不会是谢红颜忽然想不通了，要给谢家报仇吧？？！ 离落咬着牙，刚想撸袖子出去找人算账，一旁的树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随即，一个清秀的少女转了出来。 “你是谁？” 没等离落开口，少女就抢在了前头。 “呵呵，你又是谁？”离落嘴上没说，心里已经对这个少女生出了十二万分的提防和敌意。 别的不说，就说她青天白日的要藏在树后，自己不问她就不出来，这里还偏偏有个害人的陷阱，离落就没办法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我是炎瑶丹师的三弟子，我叫绫非卿。” “炎瑶丹师？那是谁？” “扑哧！”少女掩口笑道，“炎瑶丹师是黎阳庄里排名第二的大丹师啊，这你都不知道。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采药？你也是万阳谷的弟子吗？” “是。” “你是哪个丹师的弟子啊？”绫非卿笑着问。 “炎荒丹师。” “炎荒丹师收徒了？” 绫非卿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是她眼里的狡猾和恨意，没能逃过离落的眼睛。 跟着，她又问离落：“你是刚来的吧？” 离落看了她一眼。 这种看起来单纯甜美的，她都不喜欢。 原本对这样的女孩子，她并没有什么偏见的，但莲儿的记忆告诉她，女孩子往往很可怕——男人的可怕在体力上，女孩子只要强大起来，就不用太过惧怕他们。 可女孩子之间的斗争却是杀人不见血的。 比如那个莫名其妙就要害自己的融芯。 于是，她没有回答绫非卿的话，而是冷笑着打量了对方几眼，然后把小锄头往药篓里一丢，抱着胳膊问：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害人。” 绫非卿直言道。 离落眉毛一抬，眼睛一瞪。 这是什么情况？ 有恃无恐是吗？ 没能毒倒自己，就要和自己撕破脸？ 离落禁眯起眸子问：“你要害谁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呀！” 绫非卿说着，又是咯咯一阵轻笑，突然脸色一沉，猛地掏出法器，直朝离落点了过来。 “你有病吧？！” 离落虽有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下的是杀招。慌忙躲过一击之后，离落不禁急了，回手抓了一把叶子在手，朝绫非卿丢了过去。 绫非卿轻笑，挥舞着法器要接。 “卿儿不可！” 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 第78章 替你师父，教导教导你 离落满腹怀疑，不禁眯起眸子问：“你要害谁啊？” “你呀！” 绫非卿说着，又是咯咯一阵轻笑，突然掏出法器，直朝离落点了过来。 “你有病吧？！” 离落慌忙躲过一击，不禁急了，回手抓了一把叶子在手，朝绫非卿丢了过去。 绫非卿轻笑，挥舞着法器要接。 “卿儿不可！” 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 离落只看见几道橙红色的光芒闪过，方才丢出去的那些叶子，便被悉数击落在地。 一个女子随即出现在她和绫非卿的中间，抬手就要打离落。 可不知为何，那个女人将手掌高高举起之后，却迟迟没有打过来。没过多久，她竟将手掌垂了下去。 离落打量了来人一眼，见她虽然修炼有道，看着像是四十岁的年纪，却终究是显老了，于是冷笑着确认：“这位想必是炎瑶丹师了？” “你师父提起过我？” 炎瑶问着，脸上闪过一丝傲慢和不屑。 离落讥笑一声，道：“我师父没提过，但你这个弟子，在动手害我之前，曾经报了家门。” 炎瑶眸子一眯。 跟着猛地转身，狠狠打了绫非卿一巴掌。 “滚回去！” 炎瑶大骂。 绫非卿怨念地看了炎瑶一眼，然后嘴角一扬，对着离落阴鸷一笑，一声不吭地转身要走。 “别走。” 离落叫住她。 绫非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离落一眼，又是蓦地一声冷笑，之后便满脸得意地离开。 离落气得磨牙。 她虽然不知道绫非卿为什么要害她，但她知道，那死丫头因何得意——就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何被害，绫非卿才会如此得意。 这人是变态吧！ 离落有气没处撒，又一次看向了炎瑶。 “你和我师父有仇？”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没仇。”炎瑶一边说，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指甲。 老妖婆！ 岁数一大把，还不安分，对着个小姑娘也要搔首弄姿！ 离落恶烦地撇了撇嘴。 “那你徒弟为什么要害我？” “她怎么害你了？”炎瑶扬了扬美貌，反问道。 “她挖掉了化生草，将坑洞填起来，想让我把毒血芝误当做火灵芝，被我戳穿之后，又拿出法器来戳了我好几下，还说不是故意害我？！” “我没看见。”炎瑶冷冷说，“我只看见，你要布阵杀她。” “我那不是会杀人的阵。” “阵法未落，你当然可以狡辩。”炎瑶冷笑，“没想到炎荒还捡了个宝贝，四品的丹师，居然还会阵法——不过，谁知道你真是四品，还是他炎荒发疯乱说的呢！” “你说话小心一点！” 离落冷冷警告。 内心保留着做元圣女的骄傲，她不想给炎瑶任何尊称。 说话也绝不用客气。 对一般人，她可以有礼貌，但对于一个想要害她的人的师父，同时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打她的人，离落没那份好心情，还要给她什么尊敬。 何况，自己是，离！氏！元！圣！！！ 自从换了这副身子，她算是倒了大霉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亏，受了多少委屈和冷眼。 不过灵魄还在。 那她就是元圣。 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第79章 老妖婆，你别太过分！ 离落眸子一眯。 “你敢在万阳谷动手？” 万阳谷虽然偏僻，但也在黎阳庄的范围之内，只要在阵内就会受到阵法的监控。炎瑶是有什么倚仗，竟敢在这里动手？ “我当然敢。”炎瑶冷笑着，“我一不想杀人，二不是对姬氏不利，只是教训教训你这个毛丫头，还怕触发护庄大阵？” 说完，随手布下一个结界。 离落的心忽然有些凉。 看她布结界的手法，她便认出来，这个炎瑶，也是炎荒口中“结丹修为的丹师”中，其中的一个。 面对筑基之人，她可以通过阵法自救，甚至可以设阵攻击。 但面对结丹修为的人…… 离落只能求老天保佑！ 结界一落，外头就听不见里头的声音，若不是故意试探，只能看到一片祥和的幻象。 自己就是被人打死了，别人也难知晓真相。 “怎么？知道怕了？”炎瑶冷笑道，“可惜，晚了！！你师父地位低微，应该没有灵犀符给你吧？就算有，不过是二三品的灵符，如何能穿破两层结界？” 离落气得在心里骂。 这个老妖婆，还真被她说中了！ 临出来的时候，师父确实给了她一张三品的灵犀符，足以穿过一次元丹结界，那是怕她误碰了毒草，给她求救用的。 但现在要召唤师父，灵犀符需要冲破两层元丹结界。 那了是五品灵犀符才干得了的事。 老妖婆不会撤掉结界，那张三品灵犀符，显然也是用不上了。 她只能靠自己。 拼了！ 离落一咬牙。 刚想捡石头布阵，炎瑶却已经取出法宝，一条橙红色的鞭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朝离落狠狠地抽了过来。 离落灵活地躲开。 之后，她便在结界里疯跑，连滚带爬地捡了许多树叶、石头在手上。 脑子里同时回忆着许多束缚阵法。 试探着扔出去两颗石头，原想看看老妖婆会如何用那个鞭子，自己借力布阵或许也可以。 结果那些石头，甫一沾到炎瑶的鞭风，就化成了渣渣。 离落大惊，加快了闪躲的动作，利用林间的树木作为遮挡。 炎瑶的鞭子，竟也尽数落在树上。 离落眉头一挑。 这老妖婆莫不是在放水？ 不然怎么抽不到自己？ 刚一动念，炎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躲得慢了？再这么慢，可就要被抽到了唷！”说着，脸上现出戏弄猎物的那种得意。 离落狠狠咬牙。 又躲了几鞭子，她才高声叫骂： “老妖婆，你不要太过分！” “你——”炎瑶的鞭子骤然停下，她瞪着那双不太大的眼睛，眼神由最初的震惊，到受伤，再到最终吃人一般的阴鸷，“小崽子，你叫我什么？” “老妖婆！” 离落藏在树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炎瑶大怒，猛地瞬移到树后。 “哎唷！” 离落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另一棵树后跑。 炎瑶抬脚就追，同时挥起了手里的鞭子。 鞭子挟着风，呼啸地朝离落后背袭来。离落听得清楚，却不敢回头，只闷着头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尝试左右闪躲。 只是这一次，炎瑶用了十成的功力。 第80章 撑不住了 炎瑶的鞭子，竟也尽数落在树上。 离落眉头一挑。 这老妖婆莫不是在放水？ 不然怎么抽不到自己？ 刚一动念，炎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躲得慢了？再这么慢，可就要被抽到了唷！”说着，脸上现出戏弄猎物的那种得意。 离落狠狠咬牙。 又躲了几鞭子，她才高声叫骂： “老妖婆，你不要太过分！” “你——”炎瑶的鞭子骤然停下，她瞪着那双不太大的眼睛，眼神由最初的震惊，到受伤，再到最终吃人一般的阴鸷，“小崽子，你叫我什么？” “老妖婆！” 离落藏在树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炎瑶大怒，猛地瞬移到树后。 “哎唷！” 离落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另一棵树后跑。 炎瑶抬脚就追，同时挥起了手里的鞭子。 鞭子挟着风，呼啸地朝离落后背袭来。离落听得清楚，却不敢回头，只闷着头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尝试左右闪躲。 只是这一次炎瑶用了十分的功力， 鞭子来得太快。 虽然早有准备，离落还是被炎瑶的鞭子尖儿刮了一下，后背瞬间皮开肉绽，裂开了一个两指宽、三寸长的口子。 炎瑶嘴角一扬。 再想打第二鞭，却猛然发觉自己不能动了。 她气急败坏，并没有立即想明白，又尝试了两下，确定确实不能动，这才知道中了离落的陷阱。 被法器抽到的离落疼得呲牙咧嘴。 这一鞭子可真是不轻啊！自己这背后，竟像硌着火炭一样疼。 忍着剧痛，离落咬牙硬撑着转过身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忍过最初的一波剧痛，离落看向炎瑶。 没让她失望，炎瑶的表情果然很难看。 “不能说话了吧？”离落有气无力地嘲笑着，“知道我会布阵，还敢乱追？” 炎瑶脚下的，是一个八卦图样，其中震、兑、艮三位被离落用石头布下三个小小的死门束缚阵，成了一个大的束缚阵。 封住的，恰好是炎瑶的手、口和足。 “用来封住你这个结丹大能，正好！” 离落笑着，背上又是一阵生疼，令她不禁“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炎瑶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离落。 “想要吃人啊？” 离落冷笑。 心里却有些发慌。 死门束缚，可以将人拘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之内，理论上，自己是安全的。 可那破结界，也是十二个时辰才会消亡。 而且，方才炎瑶好死不死地，用尽全力抽了自己一鞭子，以至于阵法还没生效，鞭子却来得太快，自己终究是受了重伤。 虽然看不到，但只凭感觉她也知道，背后的伤势，必定不容乐观。 她无法向外求救。 唯一的一条生路，就是炼丹。 若是运气足够好，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还能炼丹的话，那她还有一线生机，可以趁着结界消失、阵法还没散的时候，迅速逃出这片林子，回到师父身边。 若是运气不好…… 可能背后的伤口就要拿走她大半条性命。 那样的话，即使结界消失，炎瑶不动手，离落也只能在这里等死。 第81章 拦路 黎阳庄最南边，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火焰森林，数万年来不息不灭。 火焰深林外，是一个高大的祭坛。 祭坛正当中，供奉着一座三十三仗高的神像，虽然神像的面容模糊，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五方大陆的信仰、上古神的神像。 再往北一点，便是姬氏家主居住的院落。 南陆家主姬旷，世人称之为“老祖”。 这位老祖早年也是一般暴躁，如今老了，恬淡不少，竟在院中养了不少低阶灵兽。如今他自己闭关修炼，这喂灵兽的差事，便落在了姬九方头上。 姬九方本来不耐烦做这个。 可姬旷信不过旁人，旁人也不敢动这些祖宗，最终只能姬九方亲自来喂。 喂到姬旷最喜欢的那只赤炭火云豹时，姬九方忽然感觉一阵心悸，仿佛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老爷！” 身后的婢女们纷纷道。 姬九方眸子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心悸的感觉却没散。 他咬着牙，强压下不适，并没有回头去看，好像没听见婢女们的声音似的，只是专心喂豹，将肉一块一块递过去。 “你在这呢？”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姬九方身后。 看向火云豹时，中年男人一脸嫌弃。 视线扫过姬九方时，他眼中的嫌恶，又增加了几分。 “……” 姬九方没有答话。 “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么？”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眼神由嫌恶，渐渐变成憎恨。 “……” 姬九方仍是不说话。 直到将火云豹投喂完，他才转过身来，漠然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便径直往院外走。 还没到门口，心悸更严重了。 姬九方不禁皱眉，下意识朝自己心口看去。 可这心悸来得莫名其妙，隔着衣服看这么一眼，根本看不出什么。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上次这样心悸，就是出了大事——那件，他至今都不敢去回忆的事。 略一思索，姬九方咬了咬牙。 刚要硬撑着回去，却被中年男子拦下。 “亏你还是南陆世子，就这么目无尊长，以后如何服众？”那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训斥道，“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修为高有什么用？你是没看见我，还是听不见我说话？” 姬九方心里一突一突地难受，他怕出大事，不敢在此耽搁。 于是，他往左迈了一步。 中年男子立即往自己的右边，恰是挡住了姬九方的去路。 姬九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只看着地面，又往右让了一步。 中年男子却不依不饶，仍旧照样挪了一步，依然拦着去路。 “呵……” 姬九方冷笑一声。 随即缓缓抬眸，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让开。” 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却颇为得意地一笑：“我不让又怎样？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 “我让你，让！开！” 一字一顿。 不容质疑。 “我——不——让！”中年男子冷笑，“看你这样子，是又犯病了吧？我倒想知道，如果我把你困在这里，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你会跟我动手？” 姬九方唇角一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第82章 魔瞳再现 蔑视着中年男子，姬九方冷冷地说： “跟你动手，不过领一番家法责罚，又有何惧！” 男子神情一凛。 “畜生，你敢？！” 男子高声嚷着，却已经是色厉内荏了。 姬九方目带不屑，反问道：“我有何不敢？” “你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我怕不怕议论，你比我清楚。”姬九方皱着眉，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到底让不让开？” 中年男子不禁握紧了拳头。 “行，行！”他嚷嚷着，“我姬辅闻为人端正，一世英名，却生了你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目无尊长的儿子！好哇，我今天还就不让开了！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跟我动手！！” 一旁的婢女们见此情景，都纷纷低头，避开不看。 反正类似的情形，她们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之前九方世子都会躲开，今天怎么…… 想起姬辅闻方才的话，婢女们才知道，世子八成是要发病。世子发病会灵力不稳，无法妥善瞬移，所以才和那位老爷杠上了。 说起来，灵力不稳的话…… ！！！ 婢女们纷纷瞪大了眼睛。 上次夫人逝世，世子也曾灵力不稳，那次可是连累炽烽山的几座火山都喷发了！若非焚冥阵守护，黎阳庄定会变成一片焦土。 这次却未必好运！ 如今老祖在闭关，大阵法师一个人未必挡得住地火，其他人更是无法操控焚冥阵。那大家，要不要奔走相告、逃命要紧？ 可万一不是真的犯病呢？毕竟，这话听起来，好像只是老爷故意刺激世子的。 众人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随即就是“哇哇”大叫，伴着喊疼声和斥骂声。 姬九方，终究是打了姬辅闻。 姬辅闻不过是结丹初期圆满，与结婴的姬九方相比，实在没有任何胜算。甚至，姬九方只需释放修为威压，就可以把姬辅闻压到内脏受损吐血。 但他懒得耽误工夫。 一招，打退。 让姬辅闻把路让开，就行了。 对于姬辅闻的叫骂，姬九方充耳不闻。 他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自己再一次出现心悸的情况，灵力也开始失控。 身后，姬辅闻突然大喊： “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娘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还目无尊卑，你也是一样的货色！” 正准备瞬移的姬九方，猛地站住了脚。 他缓缓转身，动作有些僵硬。 眼睛逐渐泛红。 目光阴鸷残忍，像吃人的妖兽。 更像高高在上的天神，无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要我再说一遍？”姬辅闻已经站起身子，冷笑道，“我说，有其母必有其——”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之后便是一声闷哼。 随即，姬辅闻“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婢女们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 姬九方冷冷地望着姬辅闻。 很好。 他唇角微扬。 “你自己找死。” 姬九方往前走着，每走一步，眼睛红一分。 到最后，甚至连瞳孔，都隐隐现出血色。 姬辅闻受伤不轻，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并没立即看到姬九方的赤瞳。一旁的婢女们也都眼观鼻、鼻观心，有些胆子大的，早就躲起来了。 因此无人发现，他通红的双眼，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 血色，氤氲。 走到姬辅闻面前的一刻，那张让人惊艳、却如万年寒冰一样的脸上，浮现一抹邪异的笑。 而姬辅闻直到此时，才惊觉姬九方形容诡异。 第83章 只是有些附魔 迷迷糊糊的，离落感到有灵力注入自己身体。 她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在帮自己，奈何轻轻动一下，后背都疼得要命。 不过背上的剧痛却让她清醒过来。 “师父？” 试探地唤了一声，身后之人却不答。 “你是……” 离落把话咽了回去。 她本想问，是不是陌风哥哥，可又想到自己如今应该只是个曦火城的普通少女，万一给自己疗伤之人不是陌风，那岂不是泄了底？ 暖融的灵力不断注入。 疼痛感逐渐减轻。 离落想了一下，便要回头。 “别动。”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命令道。 这是——姬九方？ 离落不禁倒吸一口气。 “是九方世子？”她不由得确认道。 姬九方却没有说话，只是专心替她疗伤。 又一股灵力注入之后，离落终于恢复了体力，刚想道谢，就听见姬九方说：“我只是确保你能走动，剩下的，要靠你自己。” “什么意思？” 离落一边问，一边转回头。 姬九方却猛地把头别开，动作之快，让人觉得他有意躲避。 离落耸了耸眉眼，心说这人怎么忽然怕见人了，但她也没有深究，只是一再道谢，随后站起身来，打算回烑庐去。 刚想走，忽然听见他呼吸有异，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只听沉重的呼吸声，就能听出他的痛苦。 离落不禁皱起眉头，认真打量着姬九方。 姬九方也不走，也不动。 只是始终别着头，令离落无法看到他的正脸。 离落歪着头，略一思索，心里忽然一惊，一步迈到姬九方面前，抓着他的两条手臂，使劲抻着脖子，非要看他的脸。 姬九方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她受伤了。 若自己用力挣脱的话，方才用灵力封住止血的伤口，恐怕又要再次绽开。 由着她抓，也由着她看吧！ 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拿定了主意，姬九方突然睁眼，目光正对上离落探寻的眸子。从离落倏忽变大的瞳孔中，姬九方看到了自己赤红的眼眸，也看出她的惊讶和恐惧。 红瞳再现。 离落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才帮他压住了血瞳么？这才几日，竟然又变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 离落忍不住问道。 随即想起炎瑶还被自己封在一旁，方才为了出一口恶气，说话刺激炎瑶那老妖婆，她故意没在坎位布死门阵。如今要修补虽然不难，可姬九方这里，她不敢离开。 犹豫了一下，只能把满腹疑问咽回去。 姬九方一脸漠然，显然也不打算答。 离落细细一看，才发现这次的赤瞳与上次不同。 上一次，他的瞳仁都是血红的，没有一点杂色。 而现在他的眼仁还有些白，眼中血丝依稀可见，最重要的是，瞳孔处依然是黑色较多。 “还好，不严重。” 只是有些附魔。 怪不得还知道来救自己。 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琢磨着，应该放点血让姬九方喝了，然后就各自回去。 脚边不远处正好有三棱草。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离落不敢擅用灵力，怕又想之前祭鼎一样栽倒，于是便朝三棱草走了过去，弯腰蹲身摘草。 才刚蹲到一半，后背的伤口便被抻一下，忽然裂开了一点。 鲜血又再流出。 第84章 徒儿快跑啊！ 离落咬着牙，心说反正也是裂了，不能白裂一回，便没起身，而是将三棱草小心掐断，用指甲捏着。 转头要找姬九方，却发现他气息已经完全混乱。 姬九方周身黑气缭绕。 那双眸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之色。 他缓缓地抬头，血色的瞳仁透着寒意，毫无感情，脸上也没有一丝人气。唯一看得出的，就是那一脸的愤恨和不甘，似乎想要将天地万物尽数摧毁。 几乎是瞬间，天空就被层层的黑云遮蔽。 姬九方朝着她迈了一步。 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万阳谷的地面隐隐晃动起来。 炽烽山的几座火山，也开始发出巨大的声响，不时有岩浆地火从火山的山口冒头。 紧接着，焚冥阵大开。 铺天盖地的火焰在半空燃起，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山庄，颜色却与当日陌秋来时略有不同——那一日的火，是普通的橙黄火焰，今日，却是纯粹的红色里，夹杂着火光的金。 焚冥阵，蕴藏着天火！ 离落震惊于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呆了几息的工夫。 当头等的焚冥阵往下压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黑云是魔气所致。 火山为何喷发，她就不清楚了。 但这一切的根源，显而易见，正是姬九方的魔气。 得快点喂他血喝！ 离落立刻把手割破，一口气冲到姬九方的面前，努力抬手，想要将手指塞进他的嘴里。 姬九方发出一声冷哼。 伴随着冷哼声，一股灵力袭了过来，离落猛地被掀翻在地，飞出了好远一段距离，背上的伤口又被撕开了不少，血液流了一地。 焚冥阵竟也微微一缩。 只是略一停顿，阵中蕴含的天火，便加快速度压了下来，眼瞅着就要冲向姬九方。 冲到一半的天火，却被火山的烈焰灵力挡住。 像是亘古的死敌一般，两股烈焰灵力都不退让，无形的火焰和灵力，像有形的两个人，毫不留情地斗了起来。 火星四溅。 落在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火海。 而在两股灵力的冲击之下，所有结界都被摧毁。若非离落是用实物布下大束缚阵，这会儿炎瑶恐怕已经回头，看到姬九方的魔瞳和魔气了。 然而，即便炎瑶被控制，万阳谷的其他人，却已经冲了出来。 “徒儿，快跑！” 炎荒跑得最快，一边嚷嚷着，一边直奔着树林过来。 很快他就到了林边。 隔着好几棵树，看见离落好好地坐在地上喘气，炎荒又惊又喜之下，忽然用起了瞬移。 “徒儿快过来！快逃命啊！” 一边跑，一边又喊。 话音落下，人已经快走到近前了。 离落心里一慌，下意识看向姬九方。 姬九方的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带着俾睨众生的傲气，看向炎荒的方向，微微抬手，一道黑气像闪电一般迅速地掠了过去。 离落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身上疼痛，赶忙爬起来往回跑，想要去救炎荒。 黑气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炎荒的心口。 “师父！” 离落猛地扑了过去。 第85章 有人要闯入树林 炎荒的脸色有些发白，可令离落意外的是，他的气息还算稳，只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 怎么会…… 离落把后三个字吞了下去。 本想确认一下炎荒的伤势，树林外忽然又响起一阵人声。 “师父在里面！” 是绫非卿的声音。 “师父怎么不出来？怕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快进去看看！”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急忙道。 离落眼睛瞪得老大。 这样进来，不是正撞上成魔的姬九方？ 无论是姬九方魔性离体，变回了从前那个世子，还是就此堕入魔道，将这帮人都杀了，总要有人受牵连。而且这事儿势必不会小。 她想知道真相。 姬九方是魔的事传出去，真相必定不会太远。 可她不想拿苍生的性命当赌注和代价。 天下万物，无论是人是狗是猪，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万物刍狗，只分善恶，善者当留，恶贯必除。 这是离氏元圣行事的唯一标准。 离落一咬牙，丢下了躺成了一个“大”字的炎荒，掉头朝姬九方狂奔而去。 只这么一会儿，姬九方周身的黑气就又重了。 因为她突然晕倒，自动归回丹田的小鼎，也忽然躁动起来。 离落管不了那么多。 今天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相比之下，那两个要杀自己的疯女人已经算不上什么了，重要的是眼下这场混乱，必须制止。 树林边缘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而她离姬九方，却还有一半的距离。 可恨自己才是练气，不会瞬移，不会御剑，什么都不会！ 离落又气又急，却一声不吭地咬着牙硬撑。 近了，离他又近了一点。 她心中忽然觉得安慰。 这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她遇到血雨，想要杀他却忽然放弃时，那股莫名的宽慰和安心。 离落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前跑。 身后的人却越来越紧。 离落心里愈发着急。 压抑着的紧张、焦虑、担忧、不安，种种情绪，忽然迸发出来—— “啊——” 她仰天大喊一声。 和炽烽山斗得不可开交的焚冥阵，火焰忽然变得更加旺盛。 一个拳头大的火球突然砸向树林。 正落在绫非卿等人的面前。 “轰！” 一声巨响之后，树林被天火点燃。 火焰飞快地蔓延，形成一条狭长的线，像结界一样，将人隔在外头。 天火温度炽烈，别说绫非卿等人，就算是真的成了仙，上了三十三重天的真仙大能，也不敢轻易在天火里走一遭。修不成真神，都会受到天火的损伤。 绫非卿“呀”的一声尖叫，转头就跑。 “师妹！” 另一个女子叫了一声，然后无奈的“唉”了一声，也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彻底离开，而是隔着火焰大喊： “师父，你还安好吗？” “今日这焚冥阵不对劲，这火比地火还烈，徒儿过不去！” “师父？” “师父，你能听见徒儿的话吗？” 一句接着一句。 可惜炎瑶还是不能说话。 离落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她也无暇顾及，只是咬着牙拼命往姬九方面前跑。 天火落下的一瞬，姬九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第86章 她竟敢打他的脸？！ 离落并没看见他那近似回光返照的人性。 但姬九方一瞬间的清明，无疑帮她争取了一点时间，制造了一个得以靠近他的机会。 见这一次他没有抬手攻击，离落隐隐觉得奇怪，却丝毫不敢松懈。因想着手指的血太少，而且现在已经凝固了，她干脆往后背的伤口处一拍，摸了一大把血在手。 随即猛地一窜高，一巴掌乎在姬九方的嘴上。 一丝血沿着紧闭的唇缝入口。 血瞳的赤色由血一般浓厚，渐渐变得稀薄。 离落毫不犹豫地又在伤口处一抓，一窜一拍，又给了姬九方一个巴掌。 眼瞅着血色消退，渐渐变得像雾气一般，离落愈发来了精神，一摸、一窜、一个巴掌，动作十分连贯，一时间“啪啪”声不绝于耳。 炎瑶听着后面的动静，心里头困惑不已。 这声音，该不会是……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不应该的。 可是，不是那件事，又会是什么…… 那小崽子肯定是清醒的，九方世子却没吭声，总不会是小崽子在扇世子嘴巴吧？ 炎瑶想不通，心烦不已。 而她那个大徒弟，还在外头喊个不停。 …… 姬九方回过神来时，焚冥阵正在渐渐消退。 炽烽山的几座火山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除了树林里那一道被天火烧过的痕迹，从其他地方，他看不到任何异样。 甚至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好像，自己被人打了脸？？ 姬九方眯起双眼，努力回想，猛地记起一个画面。 在那副画面里，天地间赤红一片，火焰的热浪几乎要把人烤化，有不少人一直在远处吵吵嚷嚷。而眼前有个瘦小的人影，在那一窜一窜的，跳的老高，并不时抽自己一巴掌。 画面里，每一巴掌抽下来，人影都要清晰一分。 姬九方原本有些发僵的身体，也会随着记忆的拾取渐渐恢复。 几巴掌之后，他看清了那个蹦跶着抽他的人。 是那个死丫头！ 她竟敢，抽他？？！ 姬九方气得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身体的僵硬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只能站在那里，目眦欲裂，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又过了一会儿，姬九方可以动了。 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最后竟抽到筋疲力竭，蓦地摔倒在地，被她的师父炎荒抱回了烑庐。 刚刚行动自如，姬九方就闪身离开树林，直奔着烑庐而去。 树林外，两个年轻的女子都愣住了。 “方才过去的，是九方世子？”绫非卿有些呆滞地问。 殊晚松开紧握的拳头，轻轻一笑：“动作太快，没看清。” “怎么会没看清？”绫非卿瞪着眼睛，“不说别的，那一身大红衣衫，黎阳庄有几个人能穿？何况……” 绫非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何况，师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殊晚这个师姐，是绫非卿非常喜欢的，她觉得温柔大方的殊晚简直完美，这样的人，就应该得到一切最好的。 包括九方世子。 而且绫非卿也知道，师姐殊晚心悦九方世子。 可是…… “方才九方世子是去哪了？” 绫非卿的眼睛越瞪越大。 “烑庐。” 殊晚淡淡道，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第87章 问罪不成 绫非卿一听就炸了毛，撸着袖子就要往烑庐冲，却被殊晚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殊晚训斥道，“师父还在里头，你不进去看看，又要往哪里跑？” “哦，对！” 绫非卿一拍脑门，跟在殊晚后头进了树林。 看到一动不动的炎瑶时，殊晚和绫非卿都呆住了。 愣了好半天，绫非卿才回过神来。她先看了看殊晚，见殊晚仍旧一脸惊讶的呆立在那，于是主动出头，试探着问炎瑶：“师父，你还好吧？” 炎瑶口不能言，目光却骤然冷了下来。 自己这副样子，怎么可能还好？？ 小徒弟居然能问出这种话，简直就是个莽撞的傻子！ 见炎瑶脸色难看，却一动不动，殊晚猜测道：“师父是被阵法控制了？” 炎瑶的脸色依然难看，目光却缓和了几分。 绫非卿咬了咬嘴唇，盯着地上的石块看了半天，突然飞起一脚。 殊晚想要提醒她“小心”，然而“小”字才刚出口，绫非卿就已经撞上了大束缚阵。惨叫一声之后，绫非卿倒在地上。 “你真是鲁莽！”殊晚眉心蹙起，轻叹道，“有没有大碍？” 绫非卿抱着脚不停地揉着： “没事，没伤到筋骨，只是脚疼。” “小傻瓜！”殊晚无奈地轻笑，随即叮嘱绫非卿，“不可以乱跑，在这里守着师父，我去去就来。”之后又对炎瑶道：“弟子去找炎道师伯帮忙！” 待炎瑶眨了眨眼，殊晚便闪身离开树林。 …… 烑庐的结界为炎荒所设，根本拦不住修为比他高了好几层的姬九方。 进入烑庐地界，姬九方直奔着当中的那间炼丹房而去。 炎荒和离落果然都在里面。 离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吓人。 而炎荒正将自己的灵力输入离落体内。 姬九方不禁皱了皱眉。 扇了他几巴掌，她还累晕了？ “她怎么了？” 他冷冷问。 炎荒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没有答话，仍专心致志地给离落治伤。 姬九方刚要追问，炎荒的脸色忽然青紫。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离落也摇摇欲坠，脑袋直奔着地火坑而去。 姬九方大惊，忙用移物之法将离落托起，远离了地火周围。 “多，多谢世子……” 炎荒说话吃力。 姬九方问：“你怎么了？” 炎荒苦笑。 “世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 姬九方直觉自己漏掉了重要的东西。 炎荒却吞了一颗丹药，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运气疗伤了。 片刻后，他重新睁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气色。 见姬九方还在静等答案，炎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方才焚冥阵大开，与炽烽山的几座地火火山，斗了个天昏地暗。焚冥阵中隐藏的天火，万年不出，才刚也出来了。那赤红带金的颜色，倒是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蹭到离落身边，捏着她的手腕听脉息。 “焚冥阵开启了？” 姬九方的眉毛直接拧成了一团。 他怎么全无印象？ 第88章 小丫头的苦肉计？ 好像之前还是在喂祖父的那头赤炭火云豹，之后碰到了所谓的生父，动了手，再后来，便是循着直觉，一路来了万阳谷。 可进入万阳谷之后的记忆，不知为何，竟变得一片模糊。 难道又是与她有关？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弱小人儿，姬九方沉声问道： “她是怎么受伤的？” 炎荒冷哼了一声，把诊脉的手松开：“炎瑶打的。” 说完便开始咧着嘴磨牙。 炎瑶那个老贼婆，对个女娃娃也下这么重的手。这个仇，他炎荒一定要报！ “炎瑶？” 姬九方眯了眯眸子。 小丫头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平时乖觉得很，特别会见风使舵，怎么会惹到了炎瑶，被打成这样——不对！姬九方目光一凛。 这不是苦肉计吧？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小丫头之前还精神十足，窜高扇自己嘴巴呢，后来自己情形了，她才累倒了。 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变成被炎瑶所伤？ “她——因何得罪了炎瑶？” 姬九方没能将心中的疑问坦然说出口。 他实在觉得没那个脸说！ 被一个小丫头蹦跶着扇嘴巴，有什么好说的？！ 听见姬九方的问题，炎荒也懵了。 是啊，炎瑶没事欺负他徒弟干嘛？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为了赢丹师大比！” 一年一度的丹师大比就在正月，如今距离正月时间虽然还长，但炎瑶那两个破徒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步神速。 据他所知，炎瑶的大徒弟据说天赋非凡，可学了好几年了，也不过是个五品丹师。 那小徒弟就更不用说了，仅仅是个区区三品。虽然偶尔也能炼出几颗四品灵药，但成丹率还不足十分之三，离十分之七的定级标准查得太远。 炎瑶那老贼婆，一定是听说自己的徒儿有天分，这才痛下毒手的！ 毕竟赢了丹师大比，可以获得一枚九品凝元丹。 修炼到结丹境界，高品丹药和上等灵石，就成了众人趋之若鹜的珍宝了。 因为想要结婴，太难！ 自从妖界作乱之后，筑基之后的每一步修炼，都变得异常艰难，五方大陆人才日渐凋零。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没人例外—— 除了眼前这个人，南陆世子，姬九方。 不过姬九方和别人不一样。 炎荒轻叹一口气，赶忙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梗着脖子对姬九方说： “我徒儿用普通炉火都能炼出四品的丹药，若是用地火，定能炼出五品的药来！这几个月我再好好教导，不愁到不了六品。炎瑶那老贼婆，一定是怕我炎荒的徒儿赢了大比，她拿不到那九品凝元丹，还要搭上面子，这才趁我徒弟采药，意欲暗中加害！” “她能炼出四品的丹药？” 姬九方狐疑着看向离落。 在谢家门口，小丫头不是说自己能炼出二品丹药吗？ 而且，在后山她留给他的那些丹药，也不过是三品的。 怎么来到黎阳庄，就改口说四品了？ 这要是给她个机会上三十三重天，她不得改成天阶丹药，甚至是仙品灵药啊！ 第89章 这次，有些不同 “你不信？” 炎荒惊讶地瞪着眼睛。 姬九方难得笑了。 “你信？” 他反问炎荒。 “老头子为何不信？！”炎荒有些委屈，无理取闹似的反驳了一句，又在心里白了姬九方一眼，然后便丢开姬九方，小心翼翼地将离落摆好，打算继续给她疗伤。 又给离落注入一些灵力之后，将她轻轻翻过来看了一眼。 伤口基本愈合。 “还好，差不多好了！” 炎荒有些后怕地嘟囔。 跟着又频频唉声叹气，略显干枯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姬九方已经呆住了。 她背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一大半，却仍是触目惊心的可怖，而直到看见这个伤口，他才恍然想起：在扇自己嘴巴的同时，她有一个类似抓背的动作。 原来，是给自己喂血？！ 怪不得他的记忆，是从她“扇嘴巴”开始！ “伤成这样，还要蹦那么高……” 姬九方抱怨了一句，声音极低。 硬了十几年的心忽然软了一寸下去，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缭绕、纠缠，久久不肯退去。 他忍不住走向前去，在她身边轻轻蹲下。 手指，在伤口周围慢慢抚过。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自己又一次入魔了？ 是了，姬辅闻提到了自己的生母，并出言侮辱，自己肯定是入魔了。 恐怕这一次还不轻。 因为根据炎荒描述的，这一次不止是地火躁动，火山喷发，连焚冥阵里隐藏的天火，居然也出现了。 可他之前发作，并不会失忆。 这一次，却失忆了…… 还有之前的阵阵心悸，那种要被割肉剜心一般的不安，好像在知道她受辱时，曾经出现过一两次。 是因为这道鞭伤吗？ 看这伤，若没人即使援手，恐怕撑不了一刻钟，就要死了吧？ 那又是谁，在第一时间赶到，并且救了她呢？ 完全想不起来！ 姬九方有些痛苦地皱眉。 一旁盯着看的炎荒瞪着眼睛，心里又惊又吓的，不知道是该说点什么，才能打断这样不得体的举动。 想到徒儿的伤口虽然愈合，却失血过多，而且被法器所伤，须得补充灵力，丹师出身的炎荒便想要开炉炼丹，而且说炼就炼，十分着急。 “世子还有事？” 炎荒挂起假笑，逐客的语气十分明显。 姬九方回过神来，自嘲似的一笑： “没了。” “那，我送世子出去？” 炎荒的笑容夸张了一分。 也更假了。 姬九方的脸冷了下来。 “不必。”他说着站起身，出门之前撂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随即瞬移了出去。 烑庐内。 炎荒锁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离落。 犹豫再三，他叹了口气，用灵力将离落之前割破的手指重新割开一个小口子，随即拿出一个小瓶，装了几滴血进去，又把伤口又封好。 然后起身，走到地火旁。 将血滴了进去。 地火火焰升腾而起，发出不甘一般的轰鸣声。 甚至连炽烽山的火山，都开始呼啸。 万阳谷又炸了锅，所有人再次冲了出来，而刚刚出谷的姬九方一脸震惊地回头，盯着烑庐的方向，久久移不开目光。 那里有一缕恨牵着他。 他感觉到了。 第90章 叫爹？？ 炎荒挂起假笑，逐客的语气十分明显。 姬九方回过神来，自嘲似的一笑： “没了。” “那，我送世子出去？” 炎荒的笑容夸张了一分。 也更假了。 姬九方的脸冷了下来。 “不必。”他说着站起身，出门之前撂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随即瞬移了出去。 烑庐内。 炎荒锁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离落。 犹豫再三，他叹了口气，用灵力将离落之前割破的手指重新割开一个小口子，随即拿出一个小瓶，装了几滴血进去，又把伤口又封好。 然后起身，走到地火旁。 将血滴了进去。 地火火焰升腾而起，发出不甘一般的轰鸣声。 甚至连炽烽山的火山，都开始呼啸。 万阳谷又炸了锅，所有人再次冲了出来，而刚刚出谷的姬九方一脸震惊地回头，盯着烑庐的方向，久久移不开目光。 那里有一缕恨牵着他。 他感觉到了。 地火轰鸣的一瞬，炎荒呆在了原地。 原本清明的双眼不知为何，立即变得呆滞。 “到底还是来了，还是来了……” 他双目无神，带着哭腔说。 转头看见离落，炎荒哭得更加厉害。 “到底还是来了！徒儿啊！我的徒儿啊！你到底，还是来了啊！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祸啊……” 哭起徒儿，炎荒的神智又一次模糊起来。他开始满屋子疯跑，且哭且笑。 …… 姬九方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异象。 这一次炽烽山虽然异动，焚冥阵却没开启。 若炎荒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可以说明，自己之前魔性复发的情况太过严重，以至于连焚冥阵，都感受到了魔气威胁呢？ “你到底是谁……” 姬九方不由得问了一句。 眯了眯眸子，深吸一口气，姬九方转身要走。 忽然一道红光闪过。 是姬旷的传音符。 姬九方接在手里，心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祖父不可能再安心闭关，定是提前出关了。这会儿要找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将灵力注入传音符，果然听到姬旷说： “速来我房中。” 姬九方立即御剑前行，顷刻便到了姬旷院外。 院中打扫的婢女见到他，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但从众人的脸上，姬九方看得见畏惧，她们甚至连礼貌性的微笑都没有，只行了礼，就不着痕迹地避到一旁。 姬九方的眸子一黯。 炽烽山的地火又喷发了。 还和焚冥阵打了起来。 方才过来的这一路，入眼的都是疮痍废墟，虽然大家都是有修为的人，可以较好地躲避天灾，但炽烽山的发作，终究不算是天灾所致。 也难怪众人看他就害怕。 之前两次喷发，都与他有关。 姬九方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姬旷的房间走去。 “叫爹，来，叫爹！” 刚踏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姬九方不禁愣住——祖父这是跟谁说话？总不可能是跟自己吧？还是说姬辅闻又在这里！ 姬九方眸子一寒，两步迈了进去。 却发现，姬旷在逗八哥。 “来，叫爹！” “啊——” “叫爹，你怎么这么笨？” “啊——” 第91章 那个女娃娃怎么回事？ “做不到也要做！” 姬旷呵斥道。 “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自己会不清楚？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树大招风！这世上修为最高的，除了五方大陆的家主，和不露面的几个长老，就是你了。多少人都对你羡慕、嫉妒，连你那个糊涂爹都看你不顺眼，你怎么还不小心？” “可是今天他一直拦着我，并且出言相讥，并且最后还骂了我娘……” 姬九方说着，眼底又泛起寒光。 “这个混蛋！”姬旷咬牙切齿骂了一句，随即安慰姬九方道，“你放心，他对你娘出言不逊，我自会教训他。但你自己的问题，你也必须给我好好反省！今日起，你就在我这里，对着画像跪三天再说！” “那黎阳庄呢？” 姬九方抬头看着姬旷。 姬旷不禁一愣：“什么黎阳庄？” “炽烽山地火和焚冥阵的天火斗了起来，火星溅落，把不少屋舍都烧毁了。孙儿跪三天本也无妨，只是眼下不太合适。” “哦，你说这桩事。”姬旷嗔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要全庄上下做什么呢！你放心，房屋复建的事务有末凡来做，再有几个长老操持，不会出什么乱子。” 说着，姬旷又白了姬九方一眼，嘟囔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便告诉姬九方“跪吧”，自己则又出去，逗那只刚得来的八哥了。 跪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姬旷就忽然冲了进来=，脚步飞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起来起来起来！”’ 他一叠声地催促。 姬九方什么也没问，依言起身。 姬旷往椅子上一坐，一脸严肃地问：“我问你，那个女娃娃是怎么回事？” “女娃娃？” 祖父的话没头没脑，姬九方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女娃娃，还扇你巴掌的那个！”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姬九方总觉得，在说到“扇巴掌”的时候，祖父的眼角飘了起来，像是憋着笑。 “哦，她啊。”姬九方淡淡地回答，“孙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 话到这里忽然顿住。 说起来，前几天自己忽然附魔的事，他并没有来得及和祖父说。 于是，姬九方加了一句。 “说来话长。” “长个屁！”姬旷以为姬九方在故意卖关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给我好好说，说不明白，我拿砧板给你跪！” 姬九方轻轻一笑。 他心里完全不信这些。 祖父最疼的，就是三个孙子，尤其是他姬九方。 “跪三天三夜”的话，也只是说说罢了，稍后天黑了，祖父就会以“呼吸太重，吵人休息”为由，把他撵回去。每每如此，从无例外。 至于跪砧板，那就更不可能了。 但饶是知道自己不会受到如此责罚，姬九方还是心存尊敬，唇角微扬之后立即收敛。 他先将曦火城后山的事讲了一遍，然后简单说了谢家的事，之后便着重说起自己的怀疑。 “她的血令孙儿觉得熟悉，却又会勾起心底深恨，究竟恨些什么，孙儿也说不清楚。”姬九方微微蹙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血，可以压制孙儿的魔性。” 第92章 这是你的祖母 姬旷闻言眼角一跳，急忙问： “她就是曦火城一个普通的丫头？没什么特别？” 姬九方犹豫一番才答道：“也并非普通。她会炼丹，之前给孙儿留下的是三品丹药，而据炎荒说，她可以用炉火炼出四品丹。此事是真是假，还未确定。” “用鲜血么……” 姬旷沉吟了半晌。 鲜血能有如此之力，绝不该只是普通的女孩。 或许，自己隐瞒了多年的事，该跟孙儿说清楚了。 犹豫再三，姬旷蓦地叹了一声： “祖父跟你说过，你出生的那日，炽烽山爆发，焚冥阵开启，黎阳庄所有人联手，都没能压住地火。那一日，除了上古神留下的遗迹之外，黎阳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焦土。这些，你都还记得吧？” “孙儿记得。” 姬九方眉头微蹙。 这便是炽烽山第一次因为他而爆发。 第二次，是母亲离世那日。 今天是第三次了。 只是今天的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附魔之后，竟然就开始进入了记忆的空白——直到被她扇嘴巴。 姬旷苦笑一声。 他定定地看着姬九方，目光凄然，半晌之后才继续道： “但是我没跟你说，你出生的时候便有血瞳，而不是后来才有。” 姬九方浑身一凛。 自己，竟然是生而为魔？ “可之前……” “之前是故意瞒着你的！”姬旷又再苦笑。 他缓缓起身，走到那副画像前，想要伸手去抚摸画上的人像，可手越是往前伸，便越是抖动得厉害。 到最后，姬旷也没敢触碰那个人像。 “知道为什么总让你在这副画像前跪着吗？”姬旷微笑着问。 姬九方又看了画像一眼。 人像的面部是模糊的。 甚至看不出男女，只有一身道袍而已。 于是他摇了摇头。 “孙儿不知。” “这副画像上的人啊，是你的祖母！”姬旷说着，忽然自嘲一笑，眼泪却滚落出来，“当年你生而带着血瞳，接生的稳婆吓坏了，遣人偷偷来告诉我。想着到了上古神预言的时间，我原不想留你。可是你祖母，说什么也不答应……” 姬旷痛苦流涕。 这是他一声的痛。 这也是他为何对姬九方这么好的原因。 “毕竟你娘是正室，她的孩子，会是我南陆第一个嫡孙，所以当时我和你祖母就等在外间，只想等你平安降生的消息。哪知道，丫鬟出来，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我一听便急了，又不愿意相信，于是不顾规矩忌讳，当即进去看了你一眼。和末凡不同，你的眼睛，睁得特别大，而且，血红一片，连瞳仁都没有。 “刚告诉你了，我当时不想留你，犹豫了片刻便准备下手，亲手了解了你。结果，你的祖母进来了。 “她先与我动手，把你抢过去，我与她将天下大义，她只冷笑，随即出手，将屋内的所有人尽数杀死，之后，耗尽一生的修为，将你的魔气压住。” 听到这里，姬九方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祖母，竟如此舍身为他？ 为一个生而血瞳的魔？ 第93章 祖母之殇 “奇怪吧？你祖母为何如此爱护于你？” 像是看破了姬九方的心思，姬旷凄然笑着问道。随即继续说： “她说，即便你真的是魔，也是她的孙儿。她这一生只得了一个儿子，自然知道为母的心情，所以她不愿你母亲难过，此是其一。 “其二，便是她相信总有办法祛除魔性，比如，用她毕生的修为——结婴后期圆满的修为，来祛除你的魔性。 “至于第三个原因……” 姬旷苦笑一声，缓缓摇头。 “第三个原因，是她说，天意如此，杀了你也无济于事，或许肉身毁灭，反倒令你万劫不复，无法拥有一丝一毫的人性，让我把你养大，善待于你，让你感受什么是情、什么是义，或许，你可以自己祛除魔性，不会堕入魔道。” 姬九方的眼眶微红。 他没有哭过。 母亲去世那日，他也只是红了眼眶。 然后红了瞳仁而已。 如今想想，自己一生无泪，或许并不是性情冷漠的问题，而是因为——生而为魔，无泪无感。 可他终究有感觉…… 姬旷见他神色不对，便叫了他一声。 等姬九方抬头，姬旷才又道： “说完这些话，你祖母便借口杀人犯错，将元婴引爆，肉身与元神俱毁。我知道，她这是在怪我，也是在保护你。你身上，有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 姬九方缓缓低头，注视着自己的丹田。 那里，是一个婴儿形状的元丹。 元婴之内，有祖母的修为灵力。 “你盯着自己的元婴看什么？”姬旷皱眉道，“那里虽然有你祖母的灵力，但修炼还是要靠你自己，你的修为进步神速，是你自己的资质问题。” “那祖母的灵力……” “原本可以为你所用。”姬旷苦笑，“可是你魔性太强，灵根也有异，未免别人发现，你祖母将你的本身的灵根封住，并且暂时压制住魔性。其余的，她一个结婴后期的人，也是有心无力了。” 姬九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祖母对自己如此爱护，他之前全然不知。 每次祖父罚他，都是让他跪在这张模糊的人像前，他倒也没想过为什么，还以为是上古时期的南陆老祖画像。 如今才知，这里头有这样的故事。 而母亲之所以会在自毁修为之后，耗尽灵力压制他的魔性，想必是跟祖母学的。 他一个血瞳之人，当真值得？ “祖父后悔吗？” “后悔什么？”姬旷问，“后悔要杀你，还是后悔没杀了你？” “……” 姬九方没有明说。 他缓缓低下眼眸，目光晦涩。 姬旷看了他一眼，叹着气道：“后悔。后悔当时，不该为了什么苍生，就非要杀刚出生的你，更后悔因此连累了你祖母。不过，你祖母说得对！” 姬九方不禁抬头。 “魔性可以除啊！就算你祖母不行，五方大陆谁都不行，那不是来了个女娃娃吗？她一定行！”姬旷说着，又恢复了精神头，“你以后多把那个女娃娃带在身边，好比带了个法力无边的神仙帮你，不愁管不住自己！” 第94章 随身带着那个女娃娃 “可她若受伤——” 刚一开口，姬九方便猛地把话头止住。 他忽然意识到，在他心里竟然已经认定，只要小丫头受伤，他就一定会附魔。 甚至直接入魔。 说起来，曦火城那一夜，她也是受了委屈、遇到危险的，而自己的赤瞳，也是莫名其妙出现了，并被引着去了曦火城。 难道直奔后山，并不仅仅因为小鼎？还因为，她？ “想什么呢？”姬旷笑着问，“想女娃娃呢吧？” “祖父，慎言。” 姬九方冷冷地说。 “想就想呗！还不让说……” 姬旷嘟囔了一句。 不等姬九方给冷眼，他便立即正了颜色，认真道： “有件事要你去办。不是说阴阳谷出事了，东陆却要办喜事吗？等过了年，主持完丹师大比，你就去东陆看看吧。顺便查一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总觉得阴阳谷的事蹊跷。外人虽然进不去，但他们自己的人，难保不会有鬼，到时他们会在东陆出现，比你进阴阳谷查探要容易得多。” “是。” “对了，去东陆带上那个女娃娃。” “……” “还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个炽烽山和你，肯定有什么关联。所以我想，南陆你不能久待，否则迟早要瞒不住。” “是，孙儿明白。” “明白个屁！” 姬旷气呼呼地说。 连他都是今天听说了，大惊之后细细思索才弄明白的，这孙子上来就说明白？ 他明白个屁！ 姬旷没好气道：“现如今还是按从前的说法，说你是天命辅佐救世元圣的南陆传人，因此才能引动炽烽山。可你看看，焚冥阵和炽烽山居然打起来了，甚至连天火都出来了，这说明炽烽山本身就有问题！再这么来两回，一准儿露馅！” “……” 姬九方沉默了。 不得不说，祖父的话很有道理。 炽烽山是南陆独有的地火，当中有无数天材地宝、珍惜灵兽，又对炼丹有大裨益，往常几乎没有爆发过，因此一直被南陆众人视为圣山。 可守护黎阳庄的焚冥阵，上古神留下的护庄大阵，赫然和炽烽山打起来了，并引动天火…… 和焚冥阵相克，炽烽山的恶名只能坐实。 不过，听祖父的语气，这一次还是要想办法遮掩。 但再来两回，必定露馅。 “好，孙儿会带着那个丫头前往东陆，之后再视情况而定。若查到任何重要的消息，孙儿会及时传信给祖父。请祖父放心。” “既如此，先给陌氏去个消息吧。陌氏的两位公子都来了，可见他们有多重视，既然咱们决定插手，就犯不着再拖延推阻，反而落人口实。” “两位？”姬九方眉头一皱，“陌风也来了？” “怎么，你没看见？” 姬旷也很意外。 因为他是家主，焚冥阵的一些变化，他可以感知一二。 尤其是谁人出入过，这一点，姬旷可以准确得知。陌秋来那日，陌风确实来过。 入阵之后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那陌风那孩子来做什么了？”姬旷奇道，随即猜测，“陌风轻易不出面，可能是怕他出面，场面更尴尬，所以躲在一旁了吧。” “或许吧。” 姬九方沉声道。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闪过陌秋见离落的画面，以及二人奇怪的态度。 第95章 炎瑶的纵容 “无妨了，告诉承天山，就说南陆自会派人去东陆帮忙筹备婚礼。”姬旷说着摆了摆手，“你在这里吵死了，一张冷脸，看得人不痛快——别吓坏了我的八哥，还不快走？” 姬九方微微一笑，没有戳穿。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祖母的画像。 “为何看不清面容？” 他问。 “因为愧对。” 姬旷幽幽道。 姬九方目光微滞，随即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姬旷缓缓抬头，看着画像微微一笑。 “你说，有了那个女娃娃，九方能不能，好好地活到最后？若咱们九方当真是乱世之人，那女娃娃，怕就是守护这片大陆的吧？” 一边说着，一边又缓缓伸出手。 却终还是没敢抚上画像。 …… 整整三日，炎瑶都坐在自己屋里盘膝运气。 身体恢复之后，炎瑶猛地睁眼。 “低估了那个小崽子了！” 即使师兄炎道倾力相帮，也没能将小崽子布下的束缚阵打破。 她到底还是被困了整整一日！ 十二个时辰一动不动，即便是结丹之人，也受不了——何况小崽子布下的阵法封闭了她五识之二，其中更给她的足位设下死门阵，令她无法吸收地气。 即便不修炼，身为修真人士，一日里也要正常吐纳，脚踏实地的吸收地气。 天地灵气无法在体内顺畅运行，这对修炼之人损伤很大。 因此，刚恢复的时候，炎瑶的四肢都是麻木的，腿脚毫无知觉，相当于受了重伤。 最后，竟是被抬回来的！ 一整日的运气，她才终于能动弹，后来又练了两天两夜，才算彻底恢复如常。 “小崽子……” 炎瑶咬牙切齿地说。 “师父，要不要徒儿去帮你收拾她？” 绫非卿立即兴奋起来，十分积极地说道。 “你还有脸说！”炎瑶怒斥道，“我问你，之前你跑去树林，究竟打算干什么？” 绫非卿瘪了瘪嘴，没有作声。 炎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炎荒那个小徒弟说，你故意加害于她，挖掉了化生萝，想让她误触毒血芝，是不是有这回事？” “我攻击她，师父不是都看见了嘛……”绫非卿小声嘟囔了一句。 事实上，她不仅挖了化生萝，而是挖了整整十七种毒物的相克之物，就为了诱导那个离落。离落来挖火灵芝，是绫非卿好运押到了而已。 “废物！”炎瑶大骂，“跟你说过多少回，在你自己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不能轻易树敌，不能招惹那些你不知根底的人，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崽子是九方世子带回来的！” “知道啊，不过因为她是个天赋丹师而已，否则九方世子才懒得理她呢。” “你知道什么！”炎瑶没好气地说。 一旁垂手听训的殊晚心里忽然一动。 她想起姬九方从树林里飞掠出来，直奔烑庐的事。 莫非九方世子会心动于一个才几岁的女娃娃？ 殊晚眉头微微一蹙，马上又像什么都没法生过一样，重新舒展开。 炎瑶一肚子气。 可面对这个小徒儿，她倒地还是无法真的气太久。 很快，她就缓过来了，苦口婆心地说： “师父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现在修为太低，才刚刚筑基，炼丹的本事也没进步多少，黎阳庄人才众多，你需要继续努力的地方更多。等你出人头地了，再把那些人都踩在脚底下，现在必须韬光养晦——你，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说完惹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绫非卿瘪着嘴，乖乖地认了错。 “可是徒儿总是无法进步。” 她将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 第96章 可惜炎荒要赢了 “那你因为你心里想得太杂了，无法收心！”炎瑶无奈地说，“你回去好好想想，不想明白不许出门！” 绫非卿“噢”了一声，告辞离开。 殊晚见炎瑶神情疲惫，于是说：“那徒儿也先出去了，师父好好休息。” “嗯。”炎瑶淡淡道，“出去吧，看好你师妹，别让她再胡闹。” “是。” 殊晚退下。 出门看见绫非卿正站在院子里发呆。 “想什么呢？” “师姐！”绫非卿高兴地叫了一声。 “嘘，小点声！”殊晚笑道，“要是让师父知道你还挺高兴，又要跟你生气着急了。” “可我确实学不会啊！”绫非卿撅着嘴说，“师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师父不是说了吗，你只是无法收心。修真之人，先天最重要的，是灵根，但这后天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了。心不静，怎么感受得到灵气呢？” “静了我也感觉不到……” 绫非卿嘟囔着，随即兴冲冲地说： “师姐你今天给师父的丹药，是六品的吧？” “嗯，六品净髓丹。” “自己炼的？” “我哪有那么厉害！”殊晚说着，神情忽然一滞，“是炎道师伯给的。” 说完便开始发愣。 半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便说要回去。 “师姐怎么了？可是因为九方世子的事？师姐你不要信，炎荒那小徒弟我看见了，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毛毛愣愣、咋咋唬唬的，九方世子又不是变态，怎么会喜欢个不懂事的女童呢？” “我不是叹这个。”殊晚欲言又止。 “那是怎么了？” “……”?“师姐你说啊！”?“……”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唉，真是被你缠得没办法！”殊晚轻笑道，“不过你听了就算了，千万不可以再闹事！” “嗯，我保证，听过就算！”绫非卿认真地说。 殊晚看着绫非卿，嘴角微微勾起。 “是这样，丹师大比，不是会奖励胜者九品凝元丹吗？师父结丹很久了，却迟迟突破不到中期，正需要这凝元丹。可是我……这一次，我怕是赢不了了。” 绫非卿愣愣地听着。 原来师姐是一片孝心！ 可惜这片孝心，就要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死丫头给搅黄了。 “只可惜，你太闹腾，也没有学到师父的本事，不然师姐我还发什么愁？”殊晚说着，咬着牙点了点绫非卿的额头。 绫非卿不好意思地一笑，往后缩了缩，然后道： “师姐你一定会赢的！” 说完便嘿嘿笑着跑开。 殊晚站在原地，看着绫非卿的身影消失，这才收起笑容，转身款款地回自己屋里了。 绫非卿坐在床边，琢磨着自己的事。 刚来万阳谷的时候，她也曾很兴奋地学东学西，可是每一项进步都很有限。当她专注于一项本领时，原以为可以有所突破，却仍然怎么都学不好。 久而久之，绫非卿不免灰心。 恰好这时被她发现师姐殊晚的厉害之处。 殊晚对她又很友善。 于是，绫非卿成了殊晚的粉丝。 殊晚温柔，不说话，不出头，绫非卿就处处代殊晚出头。 前几天害离落，也是因为她从师叔烛宋那里听说，炎荒老头儿收了个新徒弟，还说什么不到十岁就是五品丹师。 “这次大比少不得要让炎荒赢了。” 这是烛宋叹着气说的话。 关于炎荒的新徒弟的事，烛宋说的有鼻子有眼。 绫非卿听了本就嫉妒，回来又听见师父跟师姐说这个事，给殊晚不少压力，绫非卿就决定，由她去解决了那个所谓的天才。 没想到那死丫头还会阵法，绫非卿害人不成，差点把师父炎瑶搭了进去。 “死丫头，这一切都怪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绫非卿咬牙切齿。 第97章 节 炎荒遇害 等到炎荒彻底清醒过来，也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之前的事他好像全忘了，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炎荒先是愣了愣，随即一拍大腿，“哎呀”一声，赶忙去给离落炼丹。 离落的情形看似凶险，但原本只是失血太多，又不曾被法器伤到要害，仅需补充些灵力、血气，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结果炎荒这一疯三天。 离落直接从看似凶险，变成了命悬一线。 炎荒找齐药材之后，先给离落服下一颗四品的固元丹，又渡了些灵力压住伤势，然后便蹲到地火旁边鼓捣了起来。 第一炉药，由于地火之前喷发过，如今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火苗温度比平时高——烧焦了。 炎荒“啊呀呀”半天，重新计算了火势和时间，开炉炼了第二炉药。 结果由于自己估算有些偏差，这一炉的只出到一颗五品培元丹。 要治好离落的伤，至少也要六品升元丹。 如果有七品、八品，甚至九品凝元丹，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炎荒已经练不出七品及以上的丹药了。 好在六品足够，而且，六品的本事，他还有。 炎荒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去取药，结果却发现炼制六品升元丹的药材短了两样。 其中一样，叫蔓萤草，另一种，则是他先前让离落去摘，却引出后面大乱的——火灵芝。 “这倒霉的火灵芝！” 炎荒咒骂了一句，又输了一些灵力给离落，自己背着药篓，提拉个小锄头，颠巴颠巴跑到山谷入口的小树林去了。 进了树林，炎荒便开始留意两种药材。 蔓萤草没什么难找的，不过因为前几日焚冥阵和炽烽山打架，烧毁、烤焦了不少药材，炎荒翻了半天才翻到蔓萤草。 至于火灵芝，他也在离落摔倒的附近找到一棵。 刚要伸手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想往后跳开，忽然几道金光闪过，逼得他往前一步。 脚底下赫然踩空。 炎荒抬手一抓，正按在“火灵芝”上。 很快，他的手心就如万蚁咬噬一样难受，而这种难受，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传遍全身，甚至连牙根、眼球都麻痒难耐。 “哪个小肚歹子？！” 炎荒开口骂道。 可话一出口，才发现舌头也麻了。 想着离落快不行了，炎荒顾不上身体难受，从一人高的坑里一跃而起。 因为身上的麻痒让他几乎无法行走，跳出来之后，炎荒决定先尽快找到化生萝，好解了毒血芝的毒。 若不及时解毒，剧毒会融入周身鲜血，到时不止皮肤、肌肉麻痒，连内脏都会像被针刺一样难受。 以后但凡人活着，就要受到麻痒的折磨。 中毒却不能及时解毒的人，往往都是麻痒难耐，自尽身亡。 炎荒丝毫不敢耽搁。 他的毒，离落的伤，都等着他呢！ 目光在林间搜索，可找了几遍，却还是连一棵化生萝都没看见。 “约德！” 他想说“缺德”。 可那个舌头都连“缺”字，都无法说出来。 眼瞧着自己越来越严重，想着可能不仅自己要死，连徒儿也会挂掉，炎荒一咬牙，找到一株真正的火灵芝，忍着脚上针刺般的疼痛，一口气跑回了烑庐。 第98章 炎荒倒下了 在地火旁坐下的时候，屁股阵阵刺痛。 真是如坐针毡了！ 炎荒自嘲一笑。 随即开炉、炼丹，用尽自己尚存的本事，甚至冒险放出一缕神识，去打探鼎中成丹的程度。 终于，让他练出一炉六品的升元丹。 炎荒心里高兴，却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肯耽搁，抱着还烫手的小鼎跑到离落身边，将一颗丹药喂到她的口中。 眼瞅着丹药化而为水，被离落吃了下去，炎荒毫不犹豫地喂了第二颗、第三颗。 待要捻起第四颗时，手指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了。 炎荒苦笑一声。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想起，六品升元丹，也可以帮他暂时压制毒血芝的毒性。 可惜手不听使唤了。 “犊儿……” 炎荒喃喃道。 随即忍不住闭上麻痒的眼皮，盖住那两颗刺痛的眼球。 …… 离落醒来的时候，炎荒是蜷成一团的。 她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身边是炎荒炼丹的炉鼎，鼎中还有几颗丹药。 捻起一颗丹药一嗅，离落认出这是六品升元丹。 想了一想，知道炎荒是给自己炼丹疗伤，不仅心中感激。伸手摸向后背，发觉伤口果然已经完全愈合。 “师父你真好！” 离落笑着，轻轻的蹭到炎荒跟前。 这才看清了炎荒的脸色—— 灰白！ 不是惨败，也不是蜡黄，而是死人才会有的灰白！！ “师父！” 离落惊呼。 伸手去探炎荒的鼻息，发现他气息不稳，可离落只是背了那些丹方，对炼丹的技法掌握得很好，对于药理，其实是不太懂的。 所以她看不出炎荒究竟怎么了。 “怎么办，怎么办……” 离落急得想哭。 一回头，看见炎荒的丹炉，离落心头灵光一闪，将里头还剩的升元丹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一颗接一颗地喂给炎荒吃。 好在这炉丹药成丹率很高，一般一炉只能出十颗，多的不过十一二颗，这一路升元丹，缺足足有十四之数。离落吃了不少，这里面剩的更多。 喂到第九颗的时候，炎荒的脸色好了一点点。 眼皮，也微微一动。 离落赶紧把最后两颗升元丹也塞进炎荒的口中。 炎荒终于能睁眼。 可才一睁眼，他就又痛苦地眯起眼睛。 身体的蜷缩，也更严重了。 离落吓了一跳，扑在炎荒跟前，颤声问：“师父是不是受伤了？” 炎荒皱了皱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中毒了？” 离落又猜。 炎荒眨了眨眼。 可不知为何，一看他眨眼，就觉得连眨眼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 离落琢磨了一下，猛的想起前几天的事： “可是毒血芝？” 炎荒又眨了眨眼。 离落一愣，随即全明白了。 “炎瑶……”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不管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甚至连累了师父，颗既然已经欺负到这个程度了，她就不可能再忍着那些人。 “眼下给师父解毒要紧！” 离落说着就要往外跑。 炎荒眉头一皱，怕她遇到危险，想要加以阻拦，可惜他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根本拦不住离落。 心里，既欣慰，又遗憾。 欣慰的是，小徒弟对自己还挺好。 遗憾的，则是自己的身体——毒血芝的毒性，怕是已经完全浸入血液和脏腑之中，没得救了。 待他能有一丝力气，要做的，应该也是自尽…… 第99章 你有没有点犀丸？ 离落一口气跑出烑庐的结界，直奔着树林而去。 她要采药。 虽然不知道师父究竟中毒多久了，但毒血芝的毒，用化生萝肯定最管用。即便是炼制出了高阶的丹药，也要辅以化生萝作药引，方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可一到树林之后，离落便傻了眼。 树林里，哪还有化生萝的影子？ 凌非卿那个死变态！ 一定是她！ 离落气得想要杀人，可一想到再不采药师父更难恢复，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化生萝，化生萝……” 她嘟囔着，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搜寻着。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换了一个地方，仍然没有。 偶尔能看得到毒血芝附近的土有松动的迹象，离落便满怀希望、略带激动地把被盖上的土刨开。 底下，却总是个干干净净的坑洞。 “凌非卿，贱人！” 她忍不住骂道。 “怎么骂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离落一愣，随即转过身，朝着来人扑了过去，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你有没有带点犀丸？”她抬起头，哭着问。 陌风不禁怔住。 她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了？”他问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 一向温和的人，忽然严厉起来，眼角的弧度再也不是柔软亲切，而是凌厉果断，兼具杀伐之意。 “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带点犀丸？” 离落固执地问道。 “没有，只带了地龙丸。” 点犀丸是七品解毒良药，几乎可以解常见的百毒了。 地龙丸却只有五品。 “聊胜于无，给我两丸！” 她说着伸手。 陌风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瓶子。 “你还没说，是谁欺负你了。” “没空说，你要不跟我过来？我一个人有点发慌。”离落声音有些发颤，语气虽然还很坚决理智，看着却很是可怜。 “好。” 陌风说着，跟在离落后头，顺利进入了烑庐的结界。 离落一进去，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炎荒身边，将地龙丸倒出一粒喂了进去，见炎荒气息微稳妥，便立即又喂了一粒。 待要倒第三粒时，她却犹豫了。 “不能再吃了。” 这时，陌风也给出了答案。 离落“嗯”了一声，将瓶子盖好，伸手递给陌风。 “你留着吧。”陌风说道，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留着没用。” 离落勉强笑道。 见她深情疲乏，陌风魄力过去看了看炎荒的状况，然后告诉离落：“已经稳住气息了，只是两粒地龙丸下去，人难免会陷入龟息昏迷。若是能在十天之内找到解药，并采到——” “我知道。”离落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忘了？当年因为幽夜红昙，我还摔伤了，连累你和陌秋哥哥一起挨打。” “还好摔得不重。” 陌风淡淡笑道。 随即又皱眉： “我看万阳谷外面那便树林，长不出幽夜红昙，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回承天山去采来？” “幽夜红昙必然有神兽镇守，你回去也未必就能取到，何必非那个力气呢？” 离落微笑。 当年自己若不是及时摔伤了，真冲进幽夜红昙生长的灵沼之中，后果恐怕更严重——很可能，她当年就喂了神兽了。 第100章 进入，诅咒之森 地龙丸却只有五品。 “聊胜于无，给我两丸！” 她说着伸手。 陌风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瓶子。 “你还没说，是谁欺负你了。” “没空说，你要不跟我过来？我一个人有点发慌。”离落声音有些发颤，语气虽然还很坚决理智，看着却很是可怜。 “好。” 陌风说着，跟在离落后头，顺利进入了烑庐的结界。 离落一进去，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炎荒身边，将地龙丸倒出一粒喂了进去，见炎荒气息微稳妥，便立即又喂了一粒。 待要倒第三粒时，她却犹豫了。 “不能再吃了。” 这时，陌风也给出了答案。 离落“嗯”了一声，将瓶子盖好，伸手递给陌风。 “你留着吧。”陌风说道，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留着没用。” 离落勉强笑道。 见她深情疲乏，陌风魄力过去看了看炎荒的状况，然后告诉离落：“已经稳住气息了，只是两粒地龙丸下去，人难免会陷入龟息昏迷。若是能在十天之内找到解药，并采到——” “我知道。”离落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忘了？当年因为幽夜红昙，我还摔伤了，连累你和陌秋哥哥一起挨打。” “还好摔得不重。” 陌风淡淡笑道。 随即又皱眉： “我看万阳谷外面那便树林，长不出幽夜红昙，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回承天山去采来？” “幽夜红昙必然有神兽镇守，你回去也未必就能取到，何必非那个力气呢？” 离落微笑。 当年自己若不是及时摔伤了，真冲进幽夜红昙生长的灵沼之中，后果恐怕更严重——很可能，她当年就喂了神兽了。 “而且南陆这么热，恐怕长不出幽夜红昙。” 她说着，又是微微一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 离落不答，反问陌风： “陌风哥哥，你可愿意在这里帮我看守十日？我知道，十日对你来说很多，可我真的需要人帮忙，而且我找不到别人了，也信不过别人。若你为难，你就只管记得：毕竟还是灵魄之主，我的话，你不得不服从，心里就会好受些。” “并不会。” 陌风只说了三个字。 眼底的笑容出现裂痕。 嘴角也现出七分苦涩。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一直以来的种种呵护，只是因为，她是灵魄之主。 不过…… 她心里舒坦就好！ “我帮你看着。”陌风果断答道，然后问离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是否有危险？” “这万阳谷后头还有一片树林，里头有不少药，除了幽夜红昙之外，南陆独有的眠香菘也可以解剧毒，应该可以摘来用。” “眠香菘？” 陌风沉吟道。 随即对离落说： “我不会炼丹，对南陆的药材也没什么了解，不知道你说的这个眠香菘是怎样的一个东西，你只告诉我，要拿到眠香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只是不好找，我需要带上两天的干粮，进去碰碰运气。” “据我所知，那片树林里有灵兽。”陌风审视着她，又问。 “你也说了是灵兽嘛！”离落撒谎道，“灵兽哪里会害人？再说了，我进去只是采药，又不是猎灵兽去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第101章 还是有东西 迈入密林的一瞬间，离落就感觉到不一样。 与外界不同，密林中的灵力十分充沛。 她甚至隐约觉得，那些在外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能突破的人，若是来到这里修炼一段时日，一定可以顺利突破。 或许，还会出现一些化神之人。 可因为传说中的厄运和诅咒，这里根本没人来。 “可惜了！” 离落感慨道。 随机又不禁想：“姬九方修为精进迅速，不会是因为来此处偷偷修炼的缘故吧？” 嘀咕了两句，便将此事丢开。 她进入这片诅咒之森，是要寻找眠香菘的。 至于灵气什么的，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即便是她想要修炼，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离落慢慢地往里走。 但凡见到长得像竹子的植物，她就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眠香菘像个倒下来的蘑菇，又小，又不起眼，若是剥去外层的薄膜，它就会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听来没什么。 本身也无毒无害无危险。 可它偏偏喜欢生长在雷云竹之下。 因为雷云竹万年缭绕的雷电之力，可以帮眠香菘赶走那些觊觎它的人——踏入雷云竹十步之内，必会触发雷电。 眠香菘则恨不得贴着雷云竹的根部生长，一方面可以受到更好的保护，另一方面，也可以吸收难得的雷电之气。 离落一路认真找寻，第一天，却一无所获，只能靠在一棵古树旁休息。 夜里，却被饿醒。 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密林中不知道是什么灵兽，也在不远处“咕噜噜”地叫着，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神兽凶悍，妖兽残忍，灵兽则温和多了，轻易不会攻击人类，甚至有的灵兽即便为人所伤，也不会肆意还手。 “别学了。” 想着那些可爱的灵兽，离落嘀咕了一声。 “别学了。” 对面赫然也来了一句。 离落吓得一哆嗦，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她“噌”地一声站起，一下子跳到树后，伸着脖子往对面看。 林间无风。 草木也没有一丝晃动。 看不出来那边究竟是有东西，还是没有东西。 可没有东西的话，难道是回声不成？这里虽然还在万阳谷，却绝不应该发出山谷一般的回声。 “还是有东西。” 离落如是想着，没敢再说出口。 她提防了半天，也没见对面出来个什么，心里才刚放松一点，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 离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对面林间，赫然也是“咕咕”两声。 “算了，学吧！” 她自暴自弃道。 然后又绕回树前，把陌风给的小辟谷丸倒出来一粒吃了。 等肚子里不再决定饿了，她便缓缓合眼，准备继续休息。 就在上眼皮即将碰到下眼皮的时候，离落猛地睁大双眼——对面那个东西，刚才没有继续学自己？ 这就很可怕了啊！ 你一直学，说什么学什么，好歹还算有个规律，也算让人有个准备，突然不学了——算怎么回事？！ 离落试探着问： “闹情绪呢？还是走了？” “闹情绪呢？还是走了？” 得，又开始了！ 第102章 捡了个猴子 她读过不少书，也知道不少神兽、灵兽，不过对面那位这么奇怪的，离落还真就没有一点印象。 是因为对面的朋友品级太低，不在自己喜欢读的那些古籍里？还是因为，对面的根本不是灵兽…… 离落不敢再想下去。 “你别学了，我要睡觉！” 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别学了，我要睡觉！” 对面还了一句给她。 “无聊，随便吧！”离落冷冷道。 她是真的生气了，若不是有自知之明，时刻牢记自己只是个练气五级的，她早就冲过去把那家伙揪出来打一顿了。 结果这一次，对面又没了声音。 是因为“随便”二字它不肯说，还是因为自己放弃，它觉得不好玩，就不继续学了呢？ 离落不知道。 怒火把她的恐惧烧光。 现在她还真就闭得上眼睛，也睡得着觉。 睡了一会儿之后，离落忽然感觉到手臂上痒痒的。 她将手臂往回缩了缩。 痒痒的感觉很快追了过来。 一直到把她折腾清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离落被吓了一大跳：一个浑身雪白、脸和屁股嫩红的肥猴子，正扒拉着她的手臂，瞪着两只圆眼睛盯着她认真地瞧。 离落急忙往后退。 由于突然的惊吓，那一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 猴子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仍旧伸着两只毛茸茸的肉爪子，轻轻扒拉着她。 “你想干嘛！” 离落质问。 她感觉到了，这猴子对她没什么恶意。 猴子立即兴奋了起来，站在地上蹦跶了几下，然后开口： “你想干嘛！” “是你啊！”离落皱了皱鼻子，一脸不乐意。 猴子咧嘴： “是你啊！” 说完，又满地乱蹦。 离落忽然有些无语。 合着原来是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直在那边学自己说话，还把她吓得一惊一乍的！不过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个什么。 “你是灵兽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书上好像也没见过。” 猴子愣了一愣。 跟着说了句： “你是灵兽吗？” 然后，就没了下文。 离落不禁怔住——这家伙原来只会说简单的？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她忽然想到，这猴子未必是灵兽，或许就是一只纯粹的猴子，因为诅咒之森的灵力太过充沛了，让猴子成了精。 也就是说，这是一只莫名其妙修炼起来的妖兽！ 犹豫了一下，离落放出神识试探。 不出所料，猴子果然是妖兽，而且已经到了练气九级圆满，只是它被动吸收了灵气，灵智根本未曾开启，所以无法突破。 这倒是天赐的机缘。 离落轻笑，对猴子说道： “妖兽也分好坏，你在这里好好修炼，自然会吸收更多灵气，而不会变成真正的妖兽。” “妖兽也分好坏。” 猴子学了一句，然后手舞足蹈了起来。 离落笑了笑，摸了摸它的脑袋。 因为中途被吓醒，她现在睡意全无，索性打起精神继续寻找雷云竹和眠香菘。由于许多珍宝自带幽光，因此即便是深夜，在这密林里找东西也不太难。 小猴子一直跟在后面，离落看见了只是笑笑，由着它跟着自己。 天亮不久，她就找到了一小片雷云竹。 比较靠中间的位置，则生长了数十棵眠香菘。 第103章 进步飞快的小猴子 离落看着不远处的眠香菘，然后又反复盯着那一大片的雷云竹瞅了半天。 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儿。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她觉得此行凶多吉少。 可是若是不救炎荒师父，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眼珠转了又转，想了许许多多回避雷劫的办法，可最终，只有练气修为的离落，一个都不敢轻易尝试。 “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个办法！” 她对自己说道。 然后便在雷云竹不远处坐了下来。 那个毛茸茸的肥猴子很快就跟了上来，依旧用两只小手扒拉着离落。 “忙着呢，别闹。” 猴子蹦了几蹦。 “忙着呢，别闹。” 它有样学样。 离落看着它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盯着雷云竹林发呆。 肥毛猴见她愁眉苦脸地看着那片竹林，不禁也朝那边望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于是歪了歪脑袋，又回头扒拉离落的胳膊。 “不懂事，真好。”离落苦笑着摸了摸肥毛猴的脑袋。 “不懂事，真好。” 肥毛猴又一次无比兴奋地模仿了一遍。 离落又摸了摸它的头顶，然后便不再说话。 一直到天再次黑下来，她也没能想出一个进入雷云竹林的好法子。 若是只有一棵或者稀疏的几根雷云竹，一切还能好办以一些，眼前这片竹林却太过密集了，即使来了一个结丹之人，恐怕也不敢轻易闯入。 筑基的是压根进不去。 自己这点本事，就更不用提了。 “唉！” 离落叹了一口气。 肥毛猴学着她的样子，愁眉苦脸地“唉”了一声。 那滑稽的样子，令离落不禁笑出了声。 “你真会捣乱！” “你真会捣乱！” “走吧，往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眠香菘了。” 肥毛猴愣了一下，半天才说：“走吧，往前走走。” 离落抿嘴轻笑，没再说些什么，直接往诅咒之森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路都是奇珍异草。 偶尔能看见一些较为罕见的灵兽，甚至有四级、五级的珍稀灵兽，令离落真正开了眼界。 她忍不住嘀咕：“不知这片密林和承天山的禁地相比，究竟哪里物产更丰富一些。” “不知……” 肥毛猴只说了两个字。 然后便“呀呀吱吱”地叫唤了起来，对离落说的长句子表示不满。 离落不禁觉得好笑，因为找不到更多的眠香菘，而变得愈发沉重的心，不由得轻松了三分。 她对着肥毛猴微微一笑： “来，我抱你。” “来，我抱你！” 正在躁动的肥毛猴忽然安静了下来，将离落的话重复了一遍，而且—— 它居然改变了语气！ 离落又惊又喜。 小家伙不再是单纯地模仿自己，而是将它自己当时的情绪，反映到了所说的话里。 “真聪明！” 她笑着夸了一句，将肥毛猴抱起。 “真聪明！” 肥毛猴攀着她的脖子，摇头晃脑地说。 离落抱着肥毛猴，又往前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便决定放弃了。 自己走得并不算远。 却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第104章 闯入雷阵 一直到天再次黑下来，她也没能想出一个进入雷云竹林的好法子。 若是只有一棵或者稀疏的几根雷云竹，一切还能好办以一些，眼前这片竹林却太过密集了，即使来了一个结丹之人，恐怕也不敢轻易闯入。 筑基的是压根进不去。 自己这点本事，就更不用提了。 “唉！” 离落叹了一口气。 肥毛猴学着她的样子，愁眉苦脸地“唉”了一声。 那滑稽的样子，令离落不禁笑出了声。 “你真会捣乱！” “你真会捣乱！” “走吧，往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眠香菘了。” 肥毛猴愣了一下，半天才说：“走吧，往前走走。” 离落抿嘴轻笑，没再说些什么，直接往诅咒之森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路都是奇珍异草。 偶尔能看见一些较为罕见的灵兽，甚至有四级、五级的珍稀灵兽，令离落真正开了眼界。 她忍不住嘀咕：“不知这片密林和承天山的禁地相比，究竟哪里物产更丰富一些。” “不知……” 肥毛猴只说了两个字。 然后便“呀呀吱吱”地叫唤了起来，对离落说的长句子表示不满。 离落不禁觉得好笑，因为找不到更多的眠香菘，而变得愈发沉重的心，不由得轻松了三分。 她对着肥毛猴微微一笑： “来，我抱你。” “来，我抱你！” 正在躁动的肥毛猴忽然安静了下来，将离落的话重复了一遍，而且—— 它居然改变了语气！ 离落又惊又喜。 小家伙不再是单纯地模仿自己，而是将它自己当时的情绪，反映到了所说的话里。 “真聪明！” 她笑着夸了一句，将肥毛猴抱起。 “真聪明！” 肥毛猴攀着她的脖子，摇头晃脑地说。 离落又往前走了一段便放弃了。 自己走得并不算远。 但是，这一路看到的奇珍异草，都是成片生长的，且每一种只生长在一片区域。她走了这么两日，并没有看到任何一种曾经重复出现过。 眠香菘，怕是也只有那一段。 再往前也是难有第二片。 因此，虽然密林很大，没到过的地方还有太多，但她已经没必要找下去了。 离落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一直走回到雷云竹附近，她才停下来休息。 “夜深了，明天再说吧！” 她喃喃道，靠着一棵树歇下。 “夜深了，明天再说吧。” 肥毛猴很温柔地重复了一句，然后便趴在离落的腿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没有肥毛猴的惊吓，离落睡得很是踏实。 正睡得沉时，睡梦里忽然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令她心惊胆战。 紧张将离落从睡眠中逐渐唤醒。 她赫然发现，所谓“巨响”，并不在梦中。 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身边的！ 离落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发威的雷云竹林。 雷云竹周身的雷电之力爆发，像给予修真人士的雷劫一般，毫不留情。而雷电击打的方向，正是中间那一小片眠香菘。 有人进去了？ 离落皱了皱眉。 灵兽自有辨认事物的本事，知道雷云竹周围凶险，所以肯定不会轻易靠近，更别提进入竹林之中。 所以最可能的，就是有人偷偷进去。 离落不由得拧起眉头。 这片密林以诅咒闻名，轻易进入会招来厄运，除了像自己这种自以为是、有灵魄作为倚仗，且破罐子破摔，更是不得不进来采药的人，又有谁会进来？ 第105章 化为己用 青色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还没等离落看清那身影是男是女，迷雾就重新覆盖了上去。 一切都好像只是幻象。 可一切又那么清晰而熟悉，让离落不得不多想。 迷雾，像是元神上的那一层。 那个身影，则更让她熟悉了。 但无论怎么想，如何在记忆里搜寻，她都没有任何头绪。 “咔嚓——” 又一道电光闪过。 赫然劈向她手中的肥毛猴。 离落猛地转身，将肥毛猴护在身下，用脊背承受了这一道雷击。 “第四道？” 她突然意识到。 像是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第五道、第六道雷，接连劈中了她的脊背。 衣服已经破败不堪，几乎被雷电撕了个稀碎，脊背上也是真真剧痛，可连离落都觉得震惊，自己居然，还没有倒下。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疾奔，等到能够到的时候，伸手捞了两棵眠香菘在手，往小猴子的怀里一塞，便要转身往竹林外跑。 离落的成功，似乎激怒了雷云竹。 数道电光汇聚在一起，狠狠砸到了离落的身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 离落随即扑倒在地。 她用力撑着双臂，想尽量不压在小猴子和眠香菘之上，可手臂竟然有些发软，一时动弹不得。 电光汇聚，成了第二道巨雷，毫不留情地击在她的脊柱。 离落闷哼一声。 疼，很疼。 疼得她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 可一看到奄奄一息的肥毛猴，和依旧被自己保护得很好的眠香菘，她就又来了力气，咬着牙硬撑，又一次将身子牢牢支起。 雷云竹林的所有竹子都停止了攻击，电光不断闪烁，却没有朝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击打过去。 但这片刻的安静，却无法让人安心。 闪烁的电光，以及突如其来的寂静，倒像是在酝酿最后一击。 很快，竹林中再次响起噼噼啪啪的电流声。 所有雷云竹，竟然将雷电之力汇聚到了一处，然后，朝离落的脊背再次击了下来。 最后一瞬，离落毅然将肥毛猴和眠香菘扔出雷云竹林。 雷电落下。 她眼前忽然漆黑一片，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压迫，让她觉得几乎要爆炸。 没死？ 那就继续抗！ 离落拼尽全力，想要压住那股气流。 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她的一切行为显得那么渺小和徒劳。 终于，她没能撑住。 一瞬间的脱力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 莫名的压迫似乎变成了有形的灵力，在她身体里不断凝结成型，之后沿着筋脉四处乱窜，最终尽数汇入丹田之处。 天空再次暗了下来。 一片突然出现的暗紫色雷云，聚集在了竹林上方，正罩着离落的头顶。 离落被体内的力量冲击着，在感觉到疲乏绝望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丹田之处力量的增强。 不断增强。 强到离落逐渐恢复神智。 撑着她坐起身子。 自己这是因祸得福，吸收了雷云竹林的雷电之力，转化成体内的灵气？ 离落一时想不通。 可她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的雷击，最终都被四肢百骸所吸收，如今正充实着她的丹田。 第106章 是谁在化神？ 黎阳庄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万阳谷方向的异样。 紫色雷云。 那是结婴以上的人，突破化神之时，才会出现的异象。 “有人要化神了？” “千年来都没人能修炼到化神之境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九方世子，还是咱们老祖？” “不管是谁，总归是出现在咱们南陆，看以后西陆千氏还要不要那么趾高气昂了！” “可怎么会在万阳谷？” “或许……凑巧吧……” 众人议论纷纷，结伴往万阳谷方向而来。 姬九方也看到了紫色雷云。 他不禁皱眉，然后直奔着祖父姬旷的院落而来。 才进门，就看见姬旷背着手，仰望着万阳谷方向的雷云，一脸的若有所思。 “祖父！” 姬九方唤了一声。 姬旷看着他，神情有些严肃。 “居然不是你？” 姬旷问道。 随即猛地一惊，对姬九方道：“陌风来了！” “是他？” “他才结丹后期，尚未取得圆满，又不是被真神点化，怎么可能一步就达到化神？”姬旷嘴上不信，眼睛却沉了沉。 那个方向有几个结丹的，除了炎荒那个老东西，其他人都只是结丹初期。 而炎荒又不可能…… 除了陌风，倒是也没有别人了。 不过那里是万阳谷，炼丹的地方—— “或许有九品灵丹出世！” 姬旷立即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七品以上的灵丹出世，一定会伴有雷劫，而九品灵丹的雷云，确实是青紫色的。 虽然，好像，没有这么紫…… 姬旷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姬九方已经瞬移出去，一路御剑往万阳谷，同时传讯给护庄弟子，命他们将万阳谷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他自己，则飞快地进入万阳谷。 …… 烑庐。 雷云的轰鸣，惊扰到了所有人。 连陌风也不例外。 看了看仍在昏迷的炎荒，确定他暂时不会醒来，陌风转出烑庐，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个方向—— “离落！” 陌风大惊。 他立即冲出烑庐，直接进入诅咒之森。 …… 姬九方赶来之后，见所有人都在外头看热闹，只有烑庐之中，并无一人出来，不禁眯起了眸子。 四处张望的凌非卿看到姬九方，立即兴奋地拉师姐殊晚的衣袖。 殊晚循着凌非卿的目光看到了姬九方，不由得脸上一红，心头微微一动。 “师姐要不要去说句话？” 殊晚摇了摇头。 没等凌非卿问“为什么”，姬九方就闪身进入烑庐。 殊晚的眼底浮起一抹刺痛。 凌非卿则咬牙切齿，又把离落骂了一遍，左一句“小妖精”，又一句“小贱人”，直到炎瑶回头瞪她，凌非卿才闭嘴。 …… 烑庐里只有一个昏迷的炎荒。 姬九方找了一圈，不见离落，不由得看向密林方向。 会是她进了诅咒之森？ 可她哪来的本事召唤雷云？ …… 陌风一路疾奔。 他怕是离落采到了药，就地尝试炼丹，怕这是她炼丹招来的雷劫。 先前在承天山，她炼丹的雷劫，都是他挡的。 这一次，他居然不在身边…… “等我！” 他喃喃道，御剑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那个分明陌生、却又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第107章 替她挡雷 离落不知是丹田的小鼎起了作用，还是莲儿被封印的体质对雷电会有特殊的感应，但是在最后一道雷电入体，产生一阵剧痛之后，她忽然吸收了全部的能量。 丹田内一时被灌入的灵力填满，甚至有冲破丹田、喷薄而出的迹象。 来不及管雷云竹是否还会对自己进行攻击，为了防止丹田爆掉，她只能运气，引导灵力在经脉运转。 仅仅一个周天，周身的经脉就又疏通了一些。 第二个周天时，丹田也扩大了一倍。 离落心中惊讶，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她屏息运气，引导着雷电灵力，在经脉中游走。 经脉再一次得到疏通。 莲儿的封印，赫然又被冲破一层。 离落再一次看到迷雾散开。 丹田处突然发生剧烈的变化。 来不及去看迷雾之中是否还有那个青色的身影，离落赶忙反观自己的丹田，只见一片不成形的灵力之海，逐渐变得浓稠厚密，散落在丹田四处的灵力，一点点充实，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开始逐渐下沉。 此时，第三周天的灵力运行，终于完成。 丹田之内的灵力，厚重到犹如实质。 “轰”的一声，充沛的灵力聚到一处，形成了一个坚实的灵力基石，稳稳地沉在离落丹田深处。 小鼎闪烁着万种色彩，端正地照耀在灵力之基上方。 筑基了！ 离落相当意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深处雷云竹林之中，时刻都会受到雷电的再次攻击。 很快，离落反应了过来。 她立即想要离开这里。 头顶忽然传来隆隆的轰鸣，那声音雄伟、浑厚，绝非雷云竹林所有的雷电之力可比，即便竹林之威再扩大几倍，也比不上头顶这几声。 离落不由得抬头看。 一朵紫色雷云赫然就在头上，并且不断往下压。 雷云之上，电光闪烁，轰鸣声响彻了整个万阳谷。 “这是要劈我？？” 离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想要跑。 一道千钧的雷电，立即劈了下来。 “小心！” 离落刚想缩脖子，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一声惊呼。循声望去，便看见陌风一脸焦急地飞掠而来。 离得近了，陌风的速度却更快。 显然是要给她挡这道天雷。 离落吓了一大跳—— 紫色雷云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陌风挨近的时候，她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推。 陌风却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狠狠一拽，死死箍住不许她逃脱。 电光闪过。 离落眼前有些发黑，腿一软，便开始往下滑。 陌风立即将她打横抱起。 然而抱着她的那个人，却伤得比她更重。 一道雷劫之后，紫色雷云便倏忽散了。陌风看着雷云散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离落从雷云竹林里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离落？” “离落，睁眼，不许睡！” “离落，安全了，睁眼看看我，我是陌风哥哥。” “离落！” 陌风急得目呲欲裂。 方才的重伤，加上现在的急火攻心，导致他一口真气逆行，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来。 第108章 像是停尸房 勉强压住乱窜的灵力，陌风弯下身子，犹豫了半天，将耳朵贴在离落的心口。 她的心跳很弱。 但毕竟还活着。 陌风心里一松，嘴角不由得向上弯起，之后便只觉眼皮沉重，身子更是重得厉害，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栽倒在离落身旁。 …… 离落陷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不时有雷电的轰鸣。 她却不知为何，感觉不到惧怕。 在黑暗之章，离落一直往前走着，无惧罡风凛冽。可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就在离落绝望的时候，一道青绿色的光芒闪了一闪。 离落擦了擦眼睛，竭力接近那道绿芒。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接近。 直到看清，那是她丹田之中的小鼎。 离落不由得伸手，就在小鼎飞来的一瞬间，世界忽然白得刺眼，晃得离落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她不由得睁开眼。 刚醒来，就看见陌风脸色苍白，倒在自己身边。 “陌风哥哥！” 离落急忙唤了一声。 陌风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 离落心里一松。 转头看到他吐在地上的血，不禁又拧起眉头。很快，她就记起了方才的一切。 “紫色雷云你也要挡！” 离落嘴上抱怨，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又是陌风给自己挡雷。 这一次的紫色雷云威力之大，仅凭自己，还真就不可能扛得住。 可是陌风又如何扛得住？ 离落一边流着泪，一边试着渡气给陌风。 她刚刚筑基，虽然无法将陌风救醒，但总算可以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待陌风脸色略有好转，离落便赶忙去看肥毛猴。 肥毛猴浑身的毛没剩几根，都被雷电给烧光了。 气息也很是微弱，情况比陌风还要惨一些。 离落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照样给肥毛猴注入一些灵力，却不见什么效果。 她不禁皱眉。 需要丹药了。 而且，需要八品以上的丹药。 师父只需要七品的丹药，但肥毛猴需要八品灵药，陌风哥哥也需要八品的灵丹才能恢复。 可是自己从没炼出过八品的丹。 她看了看地上的人，眉头渐渐锁起，眸子也越眯越紧。 最终，离落咬牙将猴子揣进怀里，然后毅然背起陌风，往诅咒之森外头走去。可陌风的个头太大，莲儿的身板太小，离落说是背人，其实就是拖着陌风走。 她循着原路，依旧从烑庐的结界出来——迈出密林，便入烑庐地界。 抬头，就看见姬九方站在那里。 离落之漠然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一直把陌风拖到炼丹房中，离落才停了下来。 她没有歇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倒，可终因手不够长的原因，害得陌风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离落死死咬着嘴唇。 眼泪却落了下来。 “等我给你们炼丹。”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肥毛猴掏了出来，和陌风、炎荒摆成了一排，然后自己立即跑到旁边抓药。 姬九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二人一猴并肩躺着，不像昏迷，更像是自己进了停尸房。 姬九方不禁蹙眉。 离落听见他进来，却丝毫没有要理睬的意思。 直到她发现，要炼八品的汇元丹，还需要三种药材，自己这里没有。 第109章 被人围观 “劳烦世子帮忙看一下，我去采药，很快就回来。” 离落说了一句就走。 姬九方没有拒绝。 他听得出来，她哭过。不知为何，知道她伤心，姬九方自己的心里，竟像是更痛。 可她究竟是为什么哭？ 诅咒之森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姬九方全然没有头绪。 思索半晌，他不禁看向地上的人。 陌风。 他果然来了。 身为中陆的少主，陌风来到黎阳庄，却没有拜会祖父，也没有和自己见上一面，而是经过万阳谷，去了南陆禁地，诅咒之森。 并在此受伤…… 姬九方脸色一沉。 这件事，需得查个清清楚楚才行，无论是为了南陆，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待离落走后，他先是释放一缕灵力，试探了一下陌风的情形。 雷电所伤。 姬九方立即得出了判断。 且根据他体内经脉和内丹受损的程度，应该还不是普通的雷电。 “真是结婴失败？” 姬九方喃喃道。 可即便是结婴失败，也断不该是那么纯粹的紫色雷云。 看那小丫头的样子，分明不想跟自己说实话。那么这一切真相，除非搜魂索魄，否则只能等陌风醒来，才有可能问清楚了。 …… 离落出门就碰上一群人。 但她本来就不认识几个，现下心中又焦急得很，自然不想理人。 出了烑庐结界，她便直奔着山谷入口的树林去。 炼制八品汇元丹需要的药材并不难找，难度在于对火候的精准把握，以及纯熟的炼丹手法。尤其火候一项，哪怕只是一瞬之差，都不可能生成八品丹药。 自己要找的几味药山谷里刚好有。 虽然有些担心药草被那日姬九方发作引发的流火给烧了，离落还是直奔着树林而去。 见她头也不回，绫非卿气得身子都僵了。 “喂！这么多长辈在这，你怎么不拜见一下就走？好没规矩！” 绫非卿大喊。 却是故意说给其他师伯、师叔们听，只为了出一口气，给离落添堵。 话说出口后，绫非卿忽然觉得自己太机智了——方才那么一说，对以后也大有裨益啊！即便离落以后真成了高阶丹师，也会和众人相处得不愉快。 自己怎么如此能干！ 绫非卿得意地扬起嘴角，她甚至盼着离落回头和她辩白两句。 离落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往树林跑去。 绫非卿气得不行，刚想再琢磨个法子，给离落加一把火，就听见旁边的丹师们都议论起来了。 “这是炎荒的徒儿？” 有丹师问道。 “应该是了，从烑庐出来的，之前也没见过。” “看着不到十岁吧？真能炼出四品的丹药？” “我听说用普通的炉火是四品，如今在黎阳庄，有地火可以用，或许能炼出五品的丹药也未可知呢？” “五品？瞎吹呢吧？” “是烛宋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烛宋，你给大家伙儿说说！” 烛宋骤然被点名，不禁愣了一下。 “炎荒师兄自己说的。” 他有些无奈地耸肩，然后丢下一句“我看看那孩子干嘛呢”，便追着往树林去了。没等他进到树林里面，离落已经采了一筐的药出来了。 第110章 出手不凡 有了筑基修为，离落采药也更顺利，眼疾手快。 不止之前缺的三样，甚至其他还有存货的药材，她也尽量多拿了一点。 没办法。 八品丹药，她从未炼过，这药草还真就是多多益善。 路过烛宋的时候，离落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漠然走了过去。 烛宋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绫非卿见了，心说死丫头又惹了烛宋师叔出气，忍不住幸灾乐祸，越过人群走到前面，指着离落高声道：“刚就说你没规矩，没想到你这般目中无人！看来你需要我这个做师姐的，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尊敬师长！” 话音一落，立即又翻出自己的法器，一阵风似的掠向离落。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死丫头一脸丧气，急着炼丹，那么大热闹炎荒不出来看，一定是烑庐里出了大事。 那自己就拖住这个死丫头，非要把她气死、急死不可！ 炎瑶下意识要拦。 炎道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努了努嘴，示意炎瑶去看烛宋。炎瑶心道小崽子才刚练气，打不过自己筑基的徒儿，也就没太担心，目光便落在了远处的烛宋身上。 此时，烛宋已经转过身，一双眼睛通红，直直地盯着离落的背影。 像！ 太像了！！ 只是小丫头身上的清高、狂傲，竟比那个人还要强烈十分。 炎荒收的徒儿，居然与那个人如此神似…… 怪不得！！！ 烛宋心里忽然一痛。 绫非卿已经攻到了离落的面前，法器直奔着离落的面门而去，这一招若是命中，不死也会让人毁容。 烛宋手一抖。 刚想出手，就听见离落一声冷哼。 “狗东西！” 离落冷笑。 随即一挥手，一道充沛的灵力打在了绫非卿的小腹，几乎将她丹田震碎。 绫非卿跌坐在地，满脸的难以置信，痛苦地捂着小腹，身体抽搐不止，到最后竟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所有人都吓傻了。 连殊晚都呆在了原地。 怎么会？！ 那个丫头不是才练气？ 但她方才那一招的威力，分明是在结丹之上的啊！ 炎瑶惊呼一声，立即冲到了前头，将绫非卿护住，并反手就想袭击离落。 离落斜着眸子瞟向炎瑶脚下。 炎瑶不禁愣了片刻。 “师妹，不可！”与此同时，炎道也出声阻拦。 炎瑶这才猛地想起，小崽子方才那一下的灵力充足，甚至连自己都未必能受得住。再一想离落懂阵法，炎瑶咬了咬牙，硬是把这口恶气吞了下去。 离落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路过绫非卿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 “我师父的账，回头我跟你慢慢地算，今天，算是我跟你讨的利息。” 她勾着唇角，笑得亦正亦邪。 说完这话，抬脚踩在了绫非卿的法器之上。 法器发出“噼啪”声，似有电流经过，随即失去全部灵力，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被离落又踢回到绫非卿的手边。 绫非卿吓得一哆嗦，想要收回手，却因受伤太重，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弱！” 丢下一个字，再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离落大步回到烑庐。 一进结界，她脸上的漠然就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担忧和焦急。 第111章 无法操控的地火 离落先确认了一下陌风他们的情形，见没有恶化，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着满眼审视，却一句话也不曾问的姬九方，离落抬手一揖，道： “多谢九方世子！” “不用。” 姬九方的语气依旧冷淡。 心里的波动却越来越明显了。 如果他没看错、没猜错，这小丫头和陌风，之前恐怕就认识。 而且，交情匪浅。 离落看了他一眼，故意无视了他的探寻和质疑，转过身，盘膝坐在地火坑旁，深吸一口气后，将炎荒赠的小鼎取出，往里填着药草，准备炼第一炉汇元丹。 药草入鼎，初时炼化，倒是进行得顺利。 但之后的每一步，需要丹师时刻监控、调整火力，就比较耗神了，而且更考验功夫。 离落从未炼成过八品丹药。 更别提这丹药当中的珍品，提升修为、稳定丹田的良药，汇元丹了。 因此，从草药开始融化，离落便不停地变幻着手势，以操控地火的火焰高度和温度。 可地火，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怎么会这样？” 离落十分意外。 地火虽然比普通火焰更高一级，却也不是什么太难操控之物，只要用灵力稍加引导，就可以为人所用。若真是难缠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好稀罕的？ 可离落就是无法操控它。 无论是火焰的高度，还是灼烧的方向，甚至于她搬出了失传的一些控火之术，也无法令地火改变一分一毫。 更别提掌控温度。 第一炉丹药就这么烧坏了，最终只成了四品丹。 离落不禁心疼。 咬了咬嘴唇，尝试第二炉。 面对她的手势，地火仍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怎么会！” 离落喃喃道。 紧接着，她目光一凛。 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确认了：自己完全无法操控地火。 这令她不禁想起那一日的变故。 当时，炽烽山和焚冥阵相斗，焚冥阵中的天火，似乎可以感知到她的心意，而炽烽山的地火，则是受姬九方操控的。 离落琢磨了一下，心想不好再跟地火较劲，到头来一定是瞎耽误工夫，便想要到一旁点炉子，用普通的炉火来炼丹。可用炉火炼出来的，却只有区区六品。 离落眼圈一红，看着地上的二人一猴，死死咬住了嘴唇。 “你要七品丹？” 姬九方忽然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把嘴唇都咬出血了，令他看着就心烦。若说七品凝元丹，他那里倒是不多不少，刚好有四五丸。 反正他用不上，倒可以拿来救这几个人。 以及猴子。 “七品凝元丹我有，留着没用，丢了可惜，可以拿给你。” 不知为何，他又补充了一句。 离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多谢九方世子的好心。”离落凄然一笑，“可惜，我需要的是三颗汇元丹，就是那、即便丹田受创，只要没有涣散，就可以重新汇聚的，八，品，良，药！” 离落说完，深深地看了姬九方一眼。 用炉火必然不行。 姬九方不是专职的丹师，操控个地火，炼出三品丹药或许可能，但八品良药，实在指望不上他。炼丹一事，实是指望不了任何人，只能靠丹师一己之力——最多有人帮忙挡雷。 地火又用不得。 那么她能用的，只有天火。 焚冥阵的天火。 第112章 不能开大阵 离落不确定自己可以操纵天火，但在地火不能用的情况下，天火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要想获得天火火种，需要开启焚冥阵。 她不禁担忧地看向姬九方。 焚冥阵开启，似乎对姬九方没有什么影响，可若要取天火，不知是否会引起姬九方的魔性。抑或是，勾起炽烽山的地火爆发。 “有话就说。” 姬九方淡淡道。 他看得出来，小丫头正盘算着什么，而且，只要略微想上一想，也就不难猜到了——先后经历了地火、炉火的失败之后，她八成是想到了动用天火。 离落抿了抿嘴，刚要张口。 姬九方突然又说： “不过，我无法开启焚冥阵，且焚冥阵为护庄大阵，也不可以被人轻易开启。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就不用开口了。” 一句话险些把离落噎死。 深吸一口气后，她说道：“世子猜得不错，我是想要借用焚冥阵中的天火火种。”说到这里，话头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但我并没想要世子帮忙开启阵法——这焚冥阵，我自己应该可以打开。” 南陆焚冥阵如何布下，她不知道。 但阴阳谷的典籍上，记载了焚冥阵的相克之阵，那些阵法过于细致精妙，离落饶是背熟了，没有足够的灵力落阵脚、定阵眼，也无法发挥阵法该有的威力。 不过，若能勉强落阵，虽然威力不足，但激起焚冥阵大开倒也是可能的。 而天火和自己的感应虽然难以言明，离落倒自信有七分把握，可凭自身元神勾出一缕天火。 只是…… “我是担心，若释放阵中天火，会勾起炽烽山地火。” 她直言道。 虽然想要救人，但黎阳庄的万千生灵，甚至于一草一木，其实都是她天命要守护的。 因私废公，离落很想做。 原本，她也几乎准备实施了。 可惜感受到姬九方就在身边，不知为何，离落忽然冷静了下来。尤其在看到他冷峻面容的一刻，她的心甚至都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姬九方的提防。 “绝不可以让他附魔！”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声音。 姬九方挑起眉毛。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嘴角略微上扬，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漠然道： “你自信可以开启焚冥阵，取得天火火种？” 离落咬了咬牙。 不能被激怒！ “自信。”她笃定道，“但不知南陆这天火地火的根底，不想涂炭生灵，因此不敢轻易尝试。” 姬九方扫了她一眼。 心里莫名觉得愤怒。 那种感觉，居然不是来自于她要开启焚冥阵的冒失和不敬，而更像是自己不被认可的委屈，以及仿佛受到压制的怨念。 愤懑渐渐笼上心头，姬九方不由得攥紧拳头，直到手臂也开始跟着微微发抖，他才终于将怨气压了下去。 “八品汇元丹？” 他原想不管。 毕竟，即便是为了救陌风，也不可以。 但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他突然问出一句，神使鬼差一般。 离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于是点头道：“正是八品汇元丹。” “你且告诉我炼丹的手势和步骤，以及每一步成形如何。”姬九方缓缓坐下，“我来炼。”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冒犯黎阳庄，开启焚冥阵。 他如是告诉自己。 第113章 第一次尝试 “九方世子，会炼丹？” 离落问道。 她心里是绝对怀疑的。 “不过是没有精修此道罢了，未必有多难。”姬九方道，“何况，操纵地火，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事。”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之后便定定看着离落。 “但我有句话，要先问你。”姬九方看着她，问，“方才的紫云雷劫，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落假装镇定地回视他。 事到如今，撒谎说是高品丹药的雷劫，显然是不行了，毕竟自己用炉火、地火的本事，姬九方都已经看到了，想骗人都没可能。 说是自己筑基突破？ 那还不让他笑掉大牙——化神的雷云都没那么紫！一个区区筑基之人，有脸说是自己突破招来了紫云？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不知道。” 最终，离落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她确实想不通是为什么。 之前阴阳谷也曾有过修炼的元圣，比如妖界大乱那一次，元圣就曾凭借灵魄修炼化神，不过也没听说筑基就被雷劈的。 所以，筑基遭雷劈，离落自己也很茫然。 “陌风为何受伤？” 姬九方又问。 看着离落的目光有些晦涩。 离落犹豫了一下，随即坦然答道：“为了救我。” “救你？” 姬九方眸子一凛。 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到，这紫色雷云是来劈小丫头的，毕竟上次在曦火城后山，她也曾招来天雷。 陌风舍命救她？ 姬九方心里一沉。 这一点，他似乎也已经猜到了，虽然不知道原因。 更不知道，为何在得到这个答案时，他的心里会有那么一丝不痛快。 “他为何，舍命，救你？” 敛住心神，他又问。 “不知道，可能是悲天悯人，见不得小女孩受苦。”离落面不改色地说，然后抬眸盯着姬九方，“世子究竟要不要帮忙？” “……” 姬九方被她看得直心烦。 过了半晌，他才冷静下来。 “教我吧！” 他说着，伸手轻轻一拂，将炎荒的丹鼎移到自己面前。 离落重新坐好，也不深究，只一步一步认真教着姬九方。三遍之后，确认姬九方完全记熟，她才将一份药材交给他。 姬九方便开启地火，认真炼丹。 离落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琢磨个不停。 这姬九方，多半也是被上次“火灾”吓怕了，不敢真的让自己冒险引天火，这才主动说要帮忙。至于为何不袖手旁观，估计是因为—— 她悄悄望向陌风。 是因为，要给承天山一个交代吧？ 毕竟陌风不可以在黎阳庄出事。 离落为了救人，也为了隐瞒雷劫真相，这才要自己炼丹。 而为了陌风，姬九方默许她尝试。 但对于姬九方能否成丹，离落其实不抱希望。 由于是汇聚元气、修补丹田的灵丹，功效过于重要，八品汇元丹的炼制，比炼制一般的八品丹药都要难上许多。那些所谓的“八品丹师”，成功的几率也不到一半。 所以她不看好姬九方。 同样的，他们俩都不看好其他丹师。 只是，让他试试，正好可以给自己一个缓下来的机会。 方才她太心急了，差点不管不顾。 眼下有有姬九方帮忙，万一成功，就可以免开焚冥阵。若姬九方确实失败，实在走投无路了，或许姬九方可以命令其他丹师尝试。 若还是不行，彼时她再考虑去动天火，倒也不迟。 第114章 第二条路 不出所料，姬九方果然失败了。 第一炉开启，却只得了八枚，且是区区五品丹。 他直接要了第二份药材。 离落痛快给了。 然后，她便静静坐在一旁，一边不停确认陌风等人的情况，一边等待着姬九方再次失败。 果不其然，第二炉也是失败。 “世子倒是很有天分。”离落看了一眼，由衷赞道，“总共得了十一丸，居然有两枚是六品的。” 说完这话，便自觉地递上第三份药材。 姬九方接过，第三次开炉炼丹。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地火，不停变幻手势，以控制丹药的炼化和成型，在预计成丹的时刻，及时打开盖子。 “十颗，都是六品。” 离落淡淡道。 她手里还有两份药材，不打算再给姬九方用了，所以此刻她的态度很是明朗。 姬九方眉心微蹙。 他看出来小丫头不打算再给他药材了，这种近乎无谓的尝试，他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下去——能把地火操控到如此地步，却连一枚七品丹药都炼不出来，那真的没必要再试了。 只不过…… “用天火不行。”姬九方冷冷道，随即看向陌风，“若是为了救陌风，可以让其他丹师尝试。但焚冥阵不可轻易开启。” “那请世子下令，让诸位丹师帮忙炼丹吧。”离落伸出三根手指，“我需要三枚八品汇元丹，不止陌风少主，我师父和小猴子，也需要。” “猴子？” 姬九方皱了皱眉，看着地上那个烧焦的一坨。 “对，就是这只猴子。” “若成丹不够呢？” 离落一脸毅然：“开焚冥阵，我自己来炼丹。” “异想天开！” 瞥了她一眼，姬九方走出烑庐结界。 看热闹的人还在等着，并没有散去。 毕竟，“九方世子进入烑庐”，这是一件天大的新闻——尤其是在诅咒之森发现紫色雷云之后，这件事就显得更微妙了。 见他出来，众人立即行礼。 “炎道、烛宋。”姬九方冷冷点名。 “在！” “我需要……”他的话顿了一顿，“三枚汇元丹，你们立即开炉去炼。” “八品汇元丹？” “三枚？” 炎道、烛宋分别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品丹药世所罕见，尤其这汇元丹，在黑市已经炒到了天价了，在价格上，几乎可以和上等灵宝相比了。 世子一开口就要三颗？ “世子有所吩咐，炎道自会尽力。”炎道沉着脸，看着颇为丧气。 烛宋眼珠一转，立即补充：“烛宋也会竭尽全力，只是世子恐有所不知，这八品汇元丹，我与炎道均炼过不下三百次，真正成功的次数，我这里仅有四回，炎道师兄的成功率略高，却也只有七回而已。不知世子何时要这三枚汇元丹？” 言下之意，是自己极可能炼不出来，别抱指望。 姬九方抿起嘴唇。 他知道炼制汇元丹很难，却没想到如此出师不利，连大丹师们都不敢轻易接受这个任务。 但他还是交代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内。” 这是第二条路，毕竟在他看来，陌风是必须救的。 在祖父看来，恐怕炎荒，也是必须要救的人…… 第115章 必须取天火 八品丹药世所罕见，尤其这汇元丹，在黑市已经炒到了天价了，在价格上，几乎可以和上等灵宝相比了。 世子一开口就要三颗？ “世子有所吩咐，炎道自会尽力。”炎道沉着脸，看着颇为丧气。 烛宋眼珠一转，立即补充：“烛宋也会竭尽全力，只是世子恐有所不知，这八品汇元丹，我与炎道均炼过不下三百次，真正成功的次数，我这里仅有四回，炎道师兄的成功率略高，却也只有七回而已。不知世子何时要这三枚汇元丹？” 言下之意，是自己极可能炼不出来，别抱指望。 姬九方抿起嘴唇。 他知道炼制汇元丹很难，但没想到如此出师不利，连大丹师们都不敢轻易接受这个任务。 但他还是交代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内。” 一个时辰？ 需要炼出三枚八品汇元丹？？？ 开什么玩笑！ 炎道嘴唇抖了抖，又抖了抖，然而犹豫再三，他终究是害怕姬九方，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烛宋答应得倒很痛快： “请世子稍等。” 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炼丹房去了。 炎道见状，也只得回去试一试。然而坐在地火旁，他却不由得发呆。 “师伯担心炼不出？” 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炎道不禁回头。 “殊晚啊！”炎道微笑着点头，“你师父让你来的？” “殊晚见过师伯。”殊晚笑着行礼，“师父在照顾师妹，暂时走不开，特意让殊晚来告诉师伯一声：师伯只管放手一试，成丹率世子已经知道了，炼不成也无妨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炎道轻声说。 这丹多半是炼不成的，即便能炼成，炎道也不想尽力。 因为其中一枚，定是给炎荒那个疯子。 “想得美！” 炎道没好气地自言自语。 不过，九方世子要的是三枚，而不是一枚。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两个人需要救。 而方才他们看到了炎荒那个新收的徒弟，小丫头不仅活得好好的，还下重手打伤了绫非卿，根本不需要修复丹田的汇元丹。 那还有谁，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索要八品汇元丹呢？ “你可知，三枚丹药，都给谁？”炎道不禁问殊晚。 殊晚轻笑：“这样的事，殊晚怎会知道呢？” “也是……”炎道低声琢磨，“究竟是谁受了伤，竟能让世子下令，索要八品丹药……”心里同时嘀咕：炎荒那小徒弟，和九方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自从她到万阳谷，九方世子可来了好几趟了。 “师伯何必担心这些？总之是九方世子要的东西，”殊晚微笑着劝，“师伯可需要人帮忙？” “哦！”炎道恍然，“不用了，你回去吧！” 反正也是炼不出来，殊晚留下来也没用。 他只等一个时辰以后，空着手出去交差就是了！ …… 另一边。 烛宋并没有开炉。 他径直走到卧房后的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只放了一张高几，上面摆着几个瓶瓶罐罐，其中一个小陶罐上了封印。 烛宋将罐子拿在手里，眸子沉了下去。 三枚汇元丹？ 不巧，他这罐子里，正好有三枚汇元丹。 第116章 火种选择 天火么？ 姬九方沉吟了一下。 事到如今，似乎真的只有天火这一条路了。 或者，如果有上等的灵气，乃至仙器、神器，或许还能有些助益，单靠如今这些普通的法器、灵器，是无法炼出八品汇元丹的。 “只有天火了。”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离落补充了一句。 姬九方看了她一眼，眸子微微一沉，转身就往外走。 离落一惊，赶忙拦在前面。 “世子这是要撒手不管？” 她满脸不解。 炎荒师父基本是无碍了，毕竟他本来需要的就是七品凝元丹，差别不过是凝元丹只能让他恢复，八品汇元丹却可以让炎荒免了几日的调养。 可那无辜的肥毛猴，还有陌风哥哥…… “承天山少主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管。”姬九方淡淡地说，眸子眯了眯，又眯了眯，只盯着离落看。 他看得出来，她着急了。 炎荒已无大碍。 为了个猴子，姬九方觉得不至于。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陌风，她才会如此焦急。 为什么？ 就因为陌风替她挡了雷？ “我去请示家主，看是否可以开启焚冥阵——你那个法子不行，未必可以诱出天火，恐怕也会再次惹出麻烦。”说着一皱眉，瞬移了出去。 离落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到几人身旁，再三确认陌风他们的情形。 姬九方直奔着姬旷的院落而去。 见到他过来，姬旷反而愣了一愣，随即问：“可是都妥当了？” 紫色雷云背后必定不是小事，而姬九方的神情也说明事情必定相当棘手，虽然过了快两个时辰，可姬旷觉得，姬九方不该回来得这么快。 尤其不该是这样的一个表情。 “事情的经过……”姬九方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离落的那套说辞说给姬旷，然后又问，“现在炎荒应已无大碍，但陌风，还有哪个，”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那个猴子，必须要有八品汇元丹才能救治。” “八品汇元丹。” 姬旷心里一动。 他没有八品汇元丹，九品天元丹，他刚刚好有两枚。 眼珠一转，姬旷决定先不提这事。 “炎道他们失败了？”姬旷问。 “失败了。”姬九方答得言简意赅。 “八品汇元丹成丹率本就不高，即便多给一个月，也未必能出一颗。”姬旷沉吟道，“那如今，你是来找我开启焚冥阵的？” “焚冥阵兹事体大，孙儿不想开启。”姬九方坦言，眼里罕见地透出一丝焦急，“孙儿是想问祖父，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取得天火？抑或是，妖火？” 姬旷眸子一冷。 炉火不如地火，地火不如天火，天火不如妖火。 妖火分为三种，火凤之火，金乌之火，以及九婴之火。 妖火之上，便是荒火。 那是上古时期神明才有的灵力火种。 “天火难取，妖火难觅。”姬旷神情异常郑重，沉声说，“但这南陆大地，恰好荒火存留。”姬旷说着，抬手一指。 姬九方循着望去。 恰是南陆火凤旗。 “火凤旗上的火，并非妖火，而是上古神留下来的灵力火种。只是……” 姬旷没有继续说下去。 姬九方心里却已经了然。 火凤旗，从来没人能够靠近，无论多高深的修为。 第117章 不如孤注一掷 妖火分为三种，火凤之火，金乌之火，以及九婴之火。 妖火之上，便是荒火。 那是上古时期神明才有的灵力火种。 “天火难取，妖火难觅。”姬旷沉声说，“但这南陆大地，恰好荒火存留。”姬旷说着，抬手一指。 姬九方循着望去。 恰是南陆火凤旗。 “火凤旗上的火，并非妖火，而是上古神留下来的灵力火种。只是……” 姬旷没有继续说下去。 姬九方心里却已经了然。 火凤旗，从来没人能够靠近，无论多高深的修为。 “若是确定可以取得天火，我自然更愿意开启焚冥阵。” 姬旷叹着气说。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不过瞒了两颗九品天元丹的事，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只是焚冥阵开启虽然容易，却如何肯定能逼出天火？千年前妖界作乱，焚冥阵开了足足三百六十日，守护我黎阳庄上下，也没人见过一丝天火火苗。” “妖界为祸人间时，天火未出？” 姬九方有些意外。 他前几天附魔的时候，天火出来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令他以为只要面临覆庄危难，天火就会自动出来。 结果祖父居然说，连妖界大乱时都不曾见过天火。 “何止！”姬旷一声嗤笑，竟像自嘲一般，“焚冥阵没一支阵旗落在哪里，如何开启，有何弱点，我都一清二楚，但唯独阵中蕴藏天火一事，连我也从未听过只言片语。” 说完不禁皱起眉。 不止这些。 姬九方出生、丧母之日附魔，炽烽山都曾经喷发地火。 焚冥阵当时也开启了，却未曾有人见过天火。 唯独这一次，天火现世。 几次之间究竟有何不同？说起危急程度，姬旷觉得，分明是之前几次更为凶险，可天火之前却没有出现。 一定是此次有所不同。 一个新的变数，引出天火。 姬旷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是你捡来的那个小丫头，说要炼制八品汇元丹，让你帮忙开启焚冥阵的，以索取天火火种的？” 姬九方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可自己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祖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此时隐瞒倒也晚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是。” “那小丫头……” 姬旷沉吟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两枚九品天元丹，更不能给出去了。 只不过，他虽然很想验证天火出现，是否和小丫头有关，但要拿姬九方的安危和黎阳庄的名声，以及庄内数千人的性命做赌注，姬旷不愿意。 “还是不要尝试从焚冥阵里取天火了。五方旗那边，你们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姬旷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漏斗形状的物件，“这是仙器冰焰母斗，是用金乌之火，将玄武之息加以锻炼，不惧水火。” “妖火炼造？” 姬九方忍不住确认了一句。 妖火远不如荒火。 按照祖父所言，那火凤旗上的火焰，可是上古神留下的灵力火种，也就是大荒之火。 这妖火炼出来的东西，万一装不住荒火怎么办？ 姬旷立即吹胡子瞪眼。 “爱要不要！”姬旷没好气地说，“我这里或许能用得上的宝贝，仅此一个，你不要就还给我！” 姬九方略想了想，谢过姬旷，将冰焰母斗收起。 第118章 说动 “火凤旗？” 离落难以置信地看着姬九方。 姬九方点了点头。 “家主说，为救陌风而开启焚冥阵，原本未为不可，只是这焚冥阵蕴藏天火一事，黎阳庄历代家主也从未有人知晓，之前即便是妖界大乱，天火也未曾现世，故而说，与其指望焚冥阵中天火，不如去取火凤旗上的荒火火种，更可行一些。” “可行？” 离落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终却只说出这两个字。 荒火之炽，就算是修成真仙也受不了，非得要半神之躯才可能扛得住。 那姬氏老祖让自己去取火凤旗上的荒火，还说“更可行”？ 怕不是想杀人灭口吧？ 离落眯了眯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姬九方。 “九方世子莫不是什么都告诉姬氏老祖了？”她意有所指地问。 姬九方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陪你去。” 只有四个字。 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 可不知为何，离落忽然觉得安心不少。 于是她不再纠结这是不是陷阱，反正对方要害自己，手段也多的去，只就事论事问姬九方：“靠近火凤旗，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心中却不觉得这建议靠谱。 “火凤旗是上古神留下的灵力火种，也是南陆的灵力根源，百丈之内，任何人都无法近身——即便是化神、炼虚之能也不行，若想取得火种，怕是更难。” 所以为什么要去！ 离落不禁腹诽。 像是看破了她的疑问，姬九方解释道：“时间紧迫，不便再耽搁下去，孤注一掷去取可见的荒火，其实更为可控。较之天火，荒火炼丹也更易成。” 离落抿了抿唇。 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有些道理。 说实话，开启焚冥阵之后，她并无很大把握能取得天火，唯一赌的，不过是上一次她偶尔感受到的，那种天火与她之间的心意相通罢了。 而与天火相比，火凤旗的火种，确实肉眼可见。 何况，即便有天火，八品汇元丹也未必能顺利炼制出来。 倒真不如拼一把，直接用荒火。 “可有盛火容器？” 离落又问，心里基本已经认同取荒火这个主意了。 “有。” 姬九方说着，把冰焰母斗取出，并将母斗的来历、功用如实说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虽然是个宝贝，却未必能装得了荒火……”离落皱着眉嘟囔。 “你可以直接带着丹炉过去。” 姬九方建议。 这是他回来的路上想到的，若实在不行，就拼力取下一丝火苗，然后用自身的火系灵力维持，趁火苗未灭抓紧炼丹。 离落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 等姬旷派来守护烑庐的人到了，她将最后两份药材收在储物袋里，又看了看陌风和肥毛猴，便开口要姬九方带路。 姬九方脸色却是一沉。 这丫头的储物袋—— 是陌风的？！ “哪里来的？”姬九方问得言简意赅。 离落不知道他问什么，循着他的视线，才知道问的是自己的储物袋。 “说来话长，只是现在好像没空解释。”离落淡淡道，“还请世子带路去取火种。” 姬九方眉头拧紧，又盯着储物袋看了两眼。可陌风生死事大，实在不能耽搁，在离落冷言冷语的催促下，二人一同出了烑庐。 当着所有人的面，姬九方将离落提到自己的剑上，一路御剑离去。 第119章 气到吐血 姬九方和离落“共御一剑”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重伤的绫非卿听闻，立即呕出一大口血来。 “卿儿！” 炎瑶低呼一声，立即将绫非卿抱在了怀里，随即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方才在议论此事的两个丹童，满脸阴鸷地说： “这么喜欢嚼舌头，那就把舌头割下来，好好嚼个够！” 两个丹童听见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当即跪下磕头，哭着求炎瑶原饶命。 “明知道非卿丹师受了伤，你们还在这里大声说那个丫头的事，不是故意惹师父不痛快？”殊晚这时进门，“下去领一顿打，晚饭不许吃了，舌头就先寄放在你们的嘴巴里，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说着频频给二人使眼色，让他们快点退下去。 两个丹童又匆忙给炎瑶磕了个头，口中认罪，然后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炎瑶皱眉：“你怎么——” “师父心疼师妹，徒儿明白，可眼下正是多事的时候。” 殊晚说着，急忙凑到近前，查看绫非卿的伤势。 看清之后松了一口气，便继续劝炎瑶： “那丫头来历不明，和九方世子的关系也让人忌惮，而师妹先后几次得罪了那个小丫头，弟子本就替师妹担心，唯恐那丫头诬陷报复。若此时因为师妹的关系，师父再重罚丹童，势必会落人口实，让人更觉得师妹乖张、师父溺爱无度，到时给师妹扣个罪名，咱们怕是要百口莫辩了。” 炎瑶撇了撇嘴，心里着实不大痛快。 可殊晚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里，让炎瑶不得不软下这口气。 犹豫了一下，炎瑶丢开丹童的事，转回头轻声问绫非卿： “可还觉得不舒服？” 她方才已经给绫非卿服了五品培元丹，原本绫非卿已无大碍，只需要自行调息几日，就可以基本恢复，结果没想到听了一句议论，小徒弟居然气到吐血。 都怪那个死丫头！ 炎瑶在心里骂。 绫非卿重重地喘了几声，缓缓摇头道：“不碍事，师父、师姐不要担心。我只是听见那死丫头又勾着九方世子，替——” 说到这里，话头不禁一顿。 殊晚师姐喜欢九方世子的事，师父还不知道。 自己不能说漏了。 绫非卿一顿之后，立即继续说：“心里替九方世子担心，更不齿那个死丫头狐媚，牵动她打伤我的旧恨，这才吐了口血，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就是心眼实！”炎瑶叹着气，又取出一枚培元丹给绫非卿。 殊晚微微敛了敛眉眼，随即重新抬起头，微笑着对绫非卿说：“师妹只管安心养伤，别的都不用想，等伤好了再做计较也不迟。” 绫非卿有些委屈地看着殊晚。 她不是自己委屈。 她替殊晚委屈。 殊晚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努着嘴示意绫非卿看那个装着培元丹的瓶子，然后又微笑着看了看炎瑶，意思是“不要白费了师父的苦心”。 绫非卿会意，没再做声。 炎瑶却气得咬牙，冷哼一声，道：“那死丫头如此不顾同门情谊，将你打成重伤，可谓是蛇蝎心肠——回头师父必定亲手帮你报了这个仇！” 绫非卿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殊晚也跟着微笑。 袖中的双手，却不可抑制地攥紧。 第120章 火凤旗 离落并不知道自己被人骂“蛇蝎”。 她跟着姬九方一路往南，飞越了整片炽烽山山脉，越过了那片遍地灵宝的诅咒之森，才终于到了火凤旗所在的地方。 很嘲讽的，她忽然想起重生之后的第一个早晨，在曦火城后山里，听到谢兴和谢满凤说的那句： “亲眼见过火凤旗”。 火凤旗虽然很大，但位置如此偏僻，谢兴又怎么可能看见？ 这人对自己的亲孙女都没有一句实话，亏傻莲儿之前还信任他。 “呵！” 离落冷笑了一声。 姬九方握着她肩膀的手松了一些。 “就是这里了。”他说着，御剑往下，缓缓地降落在地上，之后收起法器，远远地望着三百仗开外的火凤旗。 离落回过神来，放眼一看，不禁吸了口凉气。 火凤旗四周，百丈之内，寸草不生。 但此处灵力之雄厚，居然到了肉眼可以看清波动的程度。 “会不会被灵力绞碎？” 她不无担忧地问。 “千年前曾有化神的妖界中人入内，妄想取得上古神遗留的灵力，也有炼虚、合体境界的大能人士为保护火凤旗追了进去。”姬九方说着，深吸一口气，“他们一个都没有出来。” “那我们来干什么？” 离落脱口就问。 合体境界都出不来，他俩贸然过来，是想送死？ 还是姬九方觉得自己能够靠附魔逃出生天？ “取火种。” 姬九方淡淡道。 半晌不见离落回答，他不禁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她仍旧瞪着眼睛盯着自己，满脸都是质疑。 “百丈之外，凭借御火术，或许会成功。”姬九方又道，“毕竟我可引地火，而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离落心里已经了然。 如果没错的话，她可以引天火。 那么由他们俩尝试一下引这火凤旗上的荒火，或许真的可以成功。 “可我不会火系术法。” 离落没有再拒绝，而是说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事实上，别说火系术法，除了练气初期那些通用的运气法门之外，其他所有的术法，她都妥妥地停留在理论之上。 只是不知为何，机缘巧合一般，原本只能到练气五级的那些法门，在天雷的作用之下，硬生生地把她的修为拉到了筑基。 筑基之后，就要根据体质专修。 而莲儿这副加了封印的身体，虽然不会是真正的废柴，但之前每次测试，却都是实打实的五灵根，离落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修什么。 能否御火，也是未知。 “现在教你，也晚了……”姬九方沉吟道，“你细想一想，上一次究竟是怎么引动天火的，这一次依样而为就是。” 若实在不成，南陆也只能背了这个锅，抱着陌风的尸体，去承天山给陌忘忧赔罪。 “上次么……” 离落抿了抿嘴唇。 上一次，好像是她心力交瘁之际，仰天大吼来着…… 莫不是这一次，也要等她折腾到想死的时候，再对着火凤旗嚎几嗓子？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离落的表情立即变得尴尬。 “我先来。” 姬九方忽然说。 话音才落，便见一道赤红灵力射出，直奔着火凤旗的方向而去。 第121章 坠入结界 赤红灵力去势飞快。 然而才往前走了三十丈，就倏忽不见。 “被吞噬了？” 姬九方皱起眉头。 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火凤旗百丈之内，都充斥着磅礴的灵力。三十丈之后，是一段灵力更为密集之地，而那里的灵力之密，足以扼杀自己这抹灵力，让他完全不可能接近火凤旗。 离落听了他的描述，心里蓦地一动。 当初反观自己元神时，那片迷雾，说起来也是给人这般感受。 不知为何，再看向火凤旗时，离落的心激动了一些。 毕竟，自己承袭了上古神的一缕灵魄，若是荒火乃上古神的灵力火种，或许真的可以与自己产生些共鸣也未可知。 不等姬九方再说什么，离落直接放出一缕灵力。 细弱的灵力青中带紫，缓缓游向火凤旗。 不一会儿，就到了姬九方那抹赤红灵力消逝的位置。 姬九方不禁眯起眸子。 灵力五行，不过黄、红、白、黑、绿五种色系，从没见过这种青紫色——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竟有一瞬间的闪念，盼着小丫头能够成功引得荒火。 “消失了？” 正想着，便听见她懊恼地说了一声。 姬九方回过神来，果然发现那道青紫灵力也不见了。 “再试一下，若还是不行，”姬九方沉着嗓音，莫名觉得安心，“也只能回去了。” 进入百丈之内肯定是不行的。不止是他们，据说数万年前三十三重天的神仙们想炼丹，曾试图来取荒火火种，最后也都有来无回。 不过此事真假难辨，姬九方便没提这句。 若他真提了，离落肯定掉头就走——陌风和肥毛猴一定要救，但她宁可用元神扛地火、探丹炉，也绝不会跑来这里送死。 离落深吸一口气，又放出一道灵力。 这一次的灵力，比之前的更厚一些，青紫之色便更加明显了。 姬九方转过脸来，静静打量离落。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期盼、害怕什么。 离落御使灵力向前。 才刚行到三十丈，灵力就消逝不见。 “还是不行。” 离落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心地盯着火凤旗。 原以为有灵魄在身，这火凤旗会卖她一点面子，事实证明是她想得太多，这让她怎么可能不失望呢？ 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姬九方。 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目光深邃难测。 “……” 离落瞬间心虚，什么也没问出口。 姬九方只又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再次放出一缕灵力。 清晰的赤红飞快地奔向火凤旗。 越过了三十丈的距离。 又往前走了约三十丈才消失不见。 “有用？” 离落又惊又喜，忍不住又试了一下，青紫色灵力果然也越过了三十丈。 姬九方毫不犹豫地又放出一股灵力。 眼见着赤红灵力更近一步，离落一阵欣喜。 刚想再次尝试，忽然感到周围气息大变，景色也瞬间变幻，入耳是幽幽的风声，如鬼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片刻竟又传来女子的啜泣之声。 “火凤旗结界！” “是结界！” 二人异口同声。 紧跟着便齐齐陷入沉默。 二人分明没往前走过一步，却坠入了火凤旗的百丈结界之内。 对于这里的一切，二人一无所知。 第122章 牵起她的手 二人莫名其妙进入了火凤旗结界之内。 然而此时他们已经无暇去想究竟为何会进来了，因为四周的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耳边风声呜咽。 风声中窸窸窣窣的，仿佛是蛇蜥爬行的声音。 时不时的，还会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清晰的女子啜泣，夹杂着一两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是灵力凝成的幻境？” 离落不由得问。 她忍不住抱住手臂，极力想要抚平那些竖起的汗毛，和隆出的细栗。 姬九方摇了摇头。 “更像是阵法。”他沉着嗓音道，“惑人心神的阵法，譬如，某种摄魂阵。” “迷魂阵？” 离落蹙眉。 她只觉得创世神留下的三处邪地有些诡异，但对于留下灵魄、创立五方大陆、开辟阴阳谷的上古神，离落从来只有尊敬。 因此，她心里隐隐不愿同意这个说法。 她不认为上古神会布下摄魂阵。 “倒更像是真有怨气聚集于此。”她轻声说着，随即不禁想起，方才在外头看的时候，这方圆百丈可是空无一物的，清晰可见的寸草不生。 那么眼前看到的偏低荒草，耳中听到的幽幽风声，可能真的是某种摄魂阵法。 “你可懂摄魂阵？” 姬九方问。 他完全无视了离落之前的质疑。 幸好离落现在已经倒戈，认同了他这个推断。 “懂一些。” 她如是回答。 倒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只是“懂一些”，毕竟摄魂阵属于邪阵，譬如天门、休门、惊门三阵，都是修真之人所忌惮的东西，如今的阵法师，没有几个人懂这些摄魂阵了。 阵法师所擅长的，都是杜门、生门、景门这些防御、匿行为主的阵法。 但阴阳谷的典籍里，自然有摄魂阵法。 离落也细细读过。 却从未施展过，所以严格意义来讲，她并不知摄魂阵一类该如何设、如何破。 “你懂的真是很多。” 姬九方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离落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低了头。 “走吧！” 姬九方忽然抓住离落的手。 他身材高大颀长。 她却像个没发育好的女童，一副鸡崽子的模样。二人这么牵着手，倒像是父亲牵着女儿一般。 尴尬。 离落抽了抽手。 “不怕走散？” 姬九方略带讥讽地问。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从鼻息里轻哼一声：“不用想太多，我还不至于真的对一个女童下手——之前吻你，是因为你唇边鲜血可以压制我的魔性。” “别说了。”离落愈发窘迫起来。 “好。” 姬九方答应得痛快。 已经说明白了，他自然不用再说了。 如今之所以抓着她的手，不过是因为误入火凤旗结界，谁也不知道前路有些什么鬼东西，若忽然走散了，俩人都只能死得更快。 牵着手，一起走，虽然小丫头功力有限，但她有些邪门，令姬九方隐约觉得，二人在这里说“彼此照应”四个字，应该是切实可行的。 “方便彼此照应。” 不知为何，他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 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也有瞬间的怔愣，忍不住蹙起眉头，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第123章 亦真亦假 虽然小丫头功力有限，但她有些邪门，令姬九方隐约觉得，二人在这里说“彼此照应”四个字，应该是切实可行的。 “方便彼此照应。” 不知为何，他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 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也有瞬间的怔愣，忍不住蹙起眉头，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离落抿起嘴唇，由着他捏着自己的手，没有再挣扎。 姬九方认真观察眼前的情形。 良久之后，他眯起眸子，转身往身后的方向走去。 “试一试。” 他又一次忍不住说。 离落点了点头。 理论上来讲，现在二人所朝的方向更应该是百丈之外，朝着这个方向走，或许一会儿就能走出去。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 “怎么风越来越大了？” 离落轻声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怨，但听得出她有些害怕。 因为越来越大的，不仅仅是风声。 还有女子的哭声，也从之前的啜泣，变成了不时的哀嚎。那哭嚎声不是连续不断的，而是一会儿响起一下，十分突兀，吓得人心惊肉跳。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清楚。 离落甚至看到了几次蛇影。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冷？” 姬九方侧过脸来看着她。 离落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只是觉得这地方太过吓人。”而她微微泛白的脸色，证实了她所言非虚。 姬九方不着痕迹地将她拉近一些，以便她更多少感受到他的体温，同时也是防止遇到任何突发情况，方便自己尽快反应过来，及时出手保护她。 想到“保护她”这件事，姬九方眉头一蹙。 说不出来的情绪又在出现。 心口像窝着什么东西一样往下坠，想起当初千殇的话，“动心”二次又凭空出现，姬九方忍不住瞄了身边人一眼，却见她只是在认真走路。 离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两眼警惕地扫来扫去，盯着两侧草丛，生怕钻出点什么东西来。 草丛里的蛇影愈发清晰。 但始终没有蛇出来咬他们一口。 想到一切可能只是幻想，离落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仗着胆子故意往草丛里一踩，果然那些蛇影闪开了一些。 “是假的。” 她彻底放下心来。 “未必。” 姬九方兜头给她一盆冷水。 离落不禁看向他，却见他紧绷着脸，正严阵以待地盯着前方，于是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二人正对面，赫然站着四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四人不时哭嚎一声，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鬼？” 离落瞪大眼睛。 上古神开辟五方大陆，却没有开辟供魂魄栖息的地方，因为创世神三大邪地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冥灵渊，聚集了无数怨念未除的亡魂。 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亡魂，没有被冥灵渊吸引去。 “是真的，还是幻象？”她忍不住问。 “你猜呢？” 他难得笑了一声，却让人觉得森冷。 离落细看，这才发现四个女子衣衫不同，甚至心口处还闪着微光——那是灵力的象征。 “应该是早前进入这结界的人。” 姬九方推测道。 第124章 走不出去 虽然自己修为很低，但离落还是可以大致判断出这几个女人的修为。 连带她们的来历，也很快有了结论。 可有一件事令她觉得很是奇怪…… “只是，为何都是女人？”姬九方恰好问出了她的疑惑。 离落不禁认真看了两眼，然后问：“我们要不要躲？” “往后走么？” 姬九方皱眉，随即想到他们方才自以为往反向走，却一步步靠近了更诡异危险的地方，如今反过来走一段，或许真的不会碰到更可怕的东西。 “却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放你我离开。” 他语气冷傲。 即便明知面对的几个人里有炼虚大能，他却也没表现出应有的恐惧。 “你不怕吗？” 离落果然问。 姬九方轻蔑一笑。 严阵以待是必须的。 至于恐惧，那东西本就没什么用。除了堕入魔道，他还真就没有担心过其他什么——连死都不怕的人，有什么值得他真正紧张？ 没有回答离落的话，他只是带着她，试探性地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离落默契地跟着，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令他们意外的，是那四个女子只是飘飘荡荡，不紧不慢地跟着，偶尔还会往其他方向飘几下，似乎真的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于是二人适当加快了脚步。 耳边风声呼啸。 草丛沙沙作响。 几个女子并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却始终也没有脱离他们的视线。 一切似乎都和方才一样。 直到离落猛地刹住脚。 “姬九方？” 她低声唤道。 “嗯？”他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才想起来，她方才叫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字，而且叫得十分认真，不卑不亢。 “你听。” 她说。 风声没有变小。 走了这么久，和没走，没两样。 他没立即会意。 刚想转过头问她“听什么”，余光忽然看见几个白影。 身后，也有人？！！ 姬九方猛地回头。 十步左右的距离外，赫然是六七个形容疯癫的女子，一个个头发乱蓬蓬的，空洞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茫然却冷血。 很快，不知是哪个女子哀嚎一声，其他所有人，都飞快地朝他们俩掠了过来。 姬九方下意识拽了离落一把，跟着松开她的手，用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箍住。 像是在胳膊底下夹了个猫崽子。 “嗯——” 离落骤然被夹着，不由得闷哼一声。 她推了姬九方一下，急忙说了句：“我会落阵！” 他这才将手臂微微松开，却没有放开她的肩膀。 “你这样护着，我反倒成废物了！” 离落气得嚷嚷。 姬九方却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已经和那群失心疯的女人们打斗起来。 而这一交手才发现，对方虽然修为很高，进攻却完全没有章法，好像很多东西已经被她们遗忘了，灵力打出来时，虽然每一道都很强劲，却没有什么准头。 姬九方心中稍安，手臂也微微松了些。 正好有两个看着是炼虚境界的女子操纵着土系灵力夹击过来，姬九方不敢掉以轻心，终于松开离落，却是将她往背后一藏，腾出两只手飞快结印，与来人斗法。 又有几个土系术法的女疯子攻击过来。 进退间很有章法。 第125章 引爆灵力 姬九方很快受了轻伤。 可无论离落说什么，如何恳求，他都固执地把她按在背后的位置，并一直不停地旋转、调整着二人的站位，挡住了大多数攻击。 更多的攻击落在了他的身上。 尤其当离落开口，说要帮忙的时候，他就容易分神。 意识到这一点，离落识相地闭了嘴。 被他塞到后背的她，只能透过他的腰间胁下观战。 很快，被保护得很好近乎空闲的离落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其余人都是没有章法的，即便同系灵力，彼此间也互不留情，不少人在攻击姬九方时候，反而先被自己人伤到了。 但，有几个修习土系术法、灵力泛着土黄色光芒的人，总是能够精准地避开彼此，她们甚至会及时收招，避免互相攻击。 她们会伤到其他人，也会伤害一些也是土系灵力的人，在攻击姬九方的时候，也是没有一点准头。 可几个人之间，却从未出过差错。 更甚至，她们会彼此配合。 这个发现让离落意外。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听到的一句话： “承天山陌氏，因先祖用鲜血盟誓，世世代代效忠离氏元圣，一心一意，付以性命。陌氏子孙后代，即便修炼至天尊境界，也从无一人例外。” 陌氏，是土系。 那几个与众不同的，也是土系。 会不会是因为她们都是陌氏的人？因为血脉的问题，才会有这些不同寻常之处？ 离落眸子一眯。 姬九方的伤口更多了。 不断打在身上的灵力将他的衣衫划破，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汇聚在一处，足以染红大片衣衫。 离落看着心惊。 瞅着没人防备，她催动灵魄释放出一丝灵力。 青紫色的光芒扶摇而上，飞快地升起一丈左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丝一样的灵力，一时间数到光芒朝离落的方向打了过来。 “你别乱动！” 姬九方急得回头训斥。 身子刚轻侧过来。 一道青色光芒便正击在他的心口。 “噗——” 姬九方吐了一小口血。 他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袭击自己的人，反手就是一掌。 “小心！” 离落赶忙说了一句，跟着轻喝一声，迅速引爆了那丝灵力。 淡淡的初晴味道散开。 所有人，都有瞬间的停顿。 然而停顿之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更多的人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不管不顾地朝离落攻击过来，而这一次，她们的进攻很是精准。看着一双双眼睛被血丝填红，离落不由得心惊。 那些眼睛里分明还是没有神智的，但那莫名的，夹杂着恐惧的恨意，却异常清楚。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想法也没错。 那些原本就有配合的土系修士，忽然联起手来，将他们二人护在了中间。 离落这才有空去看姬九方的伤势。 “不重。” 不知为何，姬九方主动说了一句。 听着像是安慰。 离落眉头拧得紧紧，小脸儿也皱了起来。 不算太重。 但也绝对不轻。 尤其胸口那一下，分明是化神以上的修为根基，才能打出来的印记。 第126章 生猛一扑 “疼——” 离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想问“疼不疼”。 才说出口一个字，她便突然回过神来。 这样的问题不仅显得傻，还会显得暧昧——她怎么就差点控制不住问出来了呢？ 于是她立即闭了嘴。 内心深处，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安稳，反而真的心疼起姬九方来。那是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像心疼子女或同胞手足一般的怜爱。 子女？ 一念闪过，离落不由得皱起眉。 “哪里疼？” 姬九方的气息有些不稳，却还是撑着回头来看她。 他与离落的感受，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便是那颗想要守护且会心疼的心。 不同的，是他觉得，千殇很可能说对了——自己对这个小丫头，莫名其妙动了心。 尤其方才他下意识护着她。 那是他自己都没意料到的本能反应。 因此，听见离落说疼，回头又正好见她蹙眉，姬九方将涌上喉咙口的鲜血压了下去，之后，便顺从心意问出了这么一句。 “哪里，呃，”离落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方才的话问了出来，“我是想问你疼不疼。我，我一点伤都没受……” 她有些心虚地说，真心不懂姬九方一个附魔的人，这么护着她干嘛。 就为了那口血？ 离落抿了抿嘴唇，没好意思说得太过冷血。 可她的话落在姬九方耳中，却被他领悟出了另一种含义。 她关心自己，想问他“疼不疼”，却没好意思问出口。 可这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后面那句： 她说，她一点伤都没有受。 是感念自己？ 他自己都没意料到的本能举动，也让她心有所感么？ 姬九方心里一松，接踵而来的异样感受，让他应接不暇。可不知为何，他总能隐约感觉到，心里头最多的滋味不似欢喜，反而更像是酸楚。 和，愤懑。 姬九方刚刚暖起来的心，因这股灵魂深处附着的怨恨，骤然又冷下去了七分。 皱了皱眉，挥开这些奇怪的念头，他看了看周遭的情形，沉声说：“这些人应该能撑很久，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不管她们？” 离落下意识问。 这算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好像也不太对，就是利用完了就丢了，没有拆、杀这种太过无情的动作。 可一想到她们是陌氏的人，从生到死都只会效忠自己，离落就觉得不忍心，她甚至异想天开，琢磨着是否可以把这些救醒。 只可惜，现实总是残忍的。 那些陌氏的人，虽然将他二人围在中间，可没过多久，她们就开始连姬九方一起打。 离落是安然无恙的。 姬九方却又挨了几下，不重，也不轻。 离落咬了咬牙，决定听从姬九方的建议，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于是扶着姬九方坐下，自己则小心翼翼站起身往四周张望。 可转了半圈，余光就看见一道疾厉的灵力打了过来。 赫然就是土黄色的。 离落不及思考，只说了句“不要”，跟着，完全本能一般扑在了姬九方身上。 动作之生猛，连姬九方都惊呆了。 第127章 下意识，替他挡了一击 姬九方就那么被她扑倒在地，仰躺着，看着面前焦急的小人儿。 那张近在眼前的小脸因为过于着急，瞬间变得惨白，双眼却没有因为恐惧而闭上，反而睁得大大的，盯着姬九方来回打量。 “我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姬九方才回过神来。 他难得温柔地说了一句。 印象里，似乎连母亲在世时，他也未曾这般软下过语气。 方才冷下去七分的那颗心，又重新暖和了一些。 离落像是后知后觉，直到姬九方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后。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她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我，方才有人攻击你，我怕你吃不下这一招。” 说完猛地察觉不对。 那道灵力被人撤回去了？ 她皱着眉，歪了歪头，很快也就释然了——那道灵力是土黄色，八成就是陌氏人打出来的，盲目攻击姬九方。自己用身体阻挡，陌氏的人感受到，即便是疯了，也懂得及时撤回。 所以，自己可以帮他挡几下？ 看着衣衫破碎、血迹斑斑的姬九方，离落觉得自己的这个发现，很是实际。 她计算了一下，扶着姬九方站起来，将他挡在身后，慢慢往斗法圈边缘走去。 陌氏的人却像有感应一般，护着她移动。 离落又琢磨一下，通过几个落阵步伐，调整着陌氏几人的阵型，很快，就将姬九方与陌氏的人彻底隔开。同时，陌氏的几个人，也把其他修士隔在了自己的对面。 “不能这么贸然乱走。” 姬九方轻声提醒。 离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如此轻声细语的，绝不是他刻意温柔，而是他受了不少的伤，想凶也没力气。 “我知道。” 她说。 怕姬九方不放心，她又匆忙解释了一句： “我想，我应该知道怎么出去了。” 这也是她刚刚想到的，就在计算阵型，按八卦方位落步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想明白的。 她和姬九方进入结界，原本是在午时前后，应该将将要到未时，按照日值方位，应当是在离位落入结界，可这里没有半丝炎阵迹象，反而是风声不止。 更有无数女修士困在这里，失心丧魂。 所以…… “咱们落入结界之后，踏入的应该是巽位，巽为风，为女子，这对应得上，但巽为辰，这又有些不对。我思来想去，怕是这结界里阴阳混乱，子午颠倒。” “听不懂。” （） 这也是她刚刚想到的，就在计算阵型，按八卦方位落步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想明白的。 她和姬九方进入结界，原本是在午时前后，应该将将要到未时，按照日值方位，应当是在离位落入结界，可这里没有半丝炎阵迹象，反而是风声不止。 更有无数女修士困在这里，失心丧魂。 所以…… “咱们落入结界之后，踏入的应该是巽位，巽为风，为女子，这对应得上，但巽为辰，这又有些不对。我思来想去，怕是这结界里阴阳混乱，子午颠倒。” “听不懂。” 第128章 迷蒙一片 随着风声的逐渐消逝，灵力波动愈发明显了。 “这里，”姬九方沉吟道，“应该也不是出路。” 而是靠近火凤旗的门径。 “好像是最开始咱们灵力被吞噬的地方？” 离落下意识选择了“吞噬”这个词，虽然当时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阻碍或吞噬，但她以为那是因为她才刚开始修真，对这些实际操作遇到的情况感悟不深、判断有误的缘故。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的灵力，虽然消失在视线范围，却得以继续向前游走了。 也是因为那种隐约的牵连，让她做出这样的位置判断。 “应该是。” 姬九方配合着点头。 跟着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还要不要往前走？”又或者，你想走其他的路，离开这里？ 离落仰着头看着他，愈发觉得此人不对劲。 “走吧！”收回心神后她如是说，“不好直接回去，又不想半途而废，我虽然心里有些矛盾，却还是想继续往前走。毕竟，咱们离火凤旗又近了一步，不是么？” 她故作轻松地一笑。 心里却忍不住想，也不知三十丈之后的空间，又是什么模样。 又要遭遇什么危险。 “走吧。” 姬九方说着，拉着她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四周景色忽然变换。 原本还是一片绿草青青，不过一眨眼，就忽然变成了迷雾重重。 四周都是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离落心里紧张，下意识想要去握紧姬九方的手，却蓦地发现，他已经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用了最大的力气，甚至令她觉得手疼。 不过她没吭声。 这时候就是要抓紧才对，说手疼未免矫情。 离落想了想，循着方向，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牢牢握住姬九方的手腕。只是她的手太小，竟然无法将他的手腕环握。 迷雾那头的人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 离落不由得也是一怔，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下一瞬，她就被人拉了一下。 正跌在他的怀里。 姬九方将离落紧紧搂着，松开原本抓着她的右手，揽了她的肩膀，手掌覆在她的胳膊上，将她箍得紧紧，又伸出左手抓住离落的左手，就这么用整个人护着她往前走。 迷雾里，一切都看不真切。 甚至于这么近的距离，离落每每抬起头，都只能看到姬九方的脖颈，而看不到他的唇颊，遑论眉眼。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 她问着，又一次想到了元神里的情形。 真的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元神的雾不仅厚重，更像是一堵坚韧牢固的墙，将一切都死死挡在外面。 而这里，至少他们进来了。 甚至可以行走。 “这不是雾。”姬九方说着，声音愈发轻了，“这是灵力。如果没猜错，这就是上古神的灵力遗留了。” 上古神的灵力？ 竟然不是在火凤旗上，而是扩散到周遭这么大范围？那为何不四散？ 离落皱眉，奈何想不通。 “别皱眉。” 头顶的人忽然说。 离落一惊，以为他贴着脸看过来，于是赶紧抬头，却发现自己仍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颌。 第129章 意念折射 “你能看透这片雾？”她不由得问。 “不能。” 姬九方说。 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 甚至离落心里的惊讶，以及离落的许多想法，他都隐隐可以感觉到。 又往前走了一段，“雾气”更重。 离落再抬头，发现自己连姬九方的脖颈也看不到了，不禁有些紧张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姬九方一怔，之后将人搂得更紧。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离落终于忍不住嘀咕： “七十丈没有这么远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是否一直保持了直行，可走了多少步，离落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按照莲儿的小短腿，七十丈要走七百七十步左右，最多也不过八百，然而…… 如果没记错，他们已经走了两千步不止。 “怕是迷雾里辨不清方向？” 她又问。 却发现，姬九方的身子僵了僵。 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了。 “怎……” “离氏元圣？” 头顶的声音冷冷的，轻飘飘的。 他就那么漠然地质问，语气听上去平静淡漠，可离落感觉得到他心里的震惊，以及——愤怒。甚至，他还握着她的那只手，都变得和语气一样冰冷。 “来我南陆有何贵干？” 浓雾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冷笑。 “是因为南陆世子附魔，你想查清楚？”他又说了一句。 离落不禁心惊。 发生了什么？ 刚不是还好好的，二人相互帮助扶持走到了这里，怎么忽然就这么个态度？而且，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凉薄的语气带着不甘，从头顶的方向传下来，“你怕是忘了，你身上携带灵魄，而这里，恰好是上古神辞世之地。” 这周遭充斥着的，如同迷雾一般的，都是上古神的灵力。 灵力与灵魄互相感应，也就顺便，将离落的记忆、想法，全都融在了灵力之中。 随着每次呼吸，姬九方都能看到一些片段。 起先片段还很模糊，越往后，离落在这里待得越久，片段就愈发清晰，甚至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包括她心中从未说出口的那些想法。 灵力越浓，他看得越清楚。 “巨蟒的那个宝贝，原来是个鼎。” 姬九方苦笑着说。 他对那个鼎没兴趣，只是那东西勾着他去了曦火城，让他着实在意过一阵子罢了。后来巨蟒死了，事情过去了，他也就抛之脑后。 不过，巨蟒…… “呵——” 自嘲一笑。 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一晚，她曾经要举剑杀掉自己。 之后跟过来，也是因为自己附魔。 而她身为离氏元圣，只想要查清楚，戳破这黎阳庄的“阴谋”。 姬九方心头一痛。 他僵着身子，想要松手，却怕在这浓雾之中有什么危险，更隐约觉得，若果自己真松开手了，就再也找不回她来了。 离落一直呆愣愣地听着。 她甚至什么都不敢去想，因为无论想什么，这片灵力空间，都会毫不客气地出卖她。 “没什么不敢想的，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样。” 他的笑已经有些惨了。 只是隔着眼前的雾，离落什么也看不见。 第130章 护着你，是因为规矩 离落的心有一瞬间的下沉。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些软，又有些酸，窝着一个拳头一样，在微微的疼痛中慢慢坠下去。 但她说不出解释的话，因为，也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就是离氏元圣，当初之所以来黎阳庄，也确实因为姬九方附魔的事情。 他说的一切都没错。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并不好受。 甚至没有那么坦然。 “稍后若取得了荒火火种，元圣可还要继续待在南陆？” 还是，跟着陌风回去？ 姬九方越看越清楚。 但凡离落记忆里留存的，都在他眼前飞速旋转，像影画一样播放着，循环着，他若是想了解哪一段，只需要多看两眼，就能了解个明白。 自然，连同陌风如何对待离落，他也看了个清楚。 “走吧！” 见怀里的人始终不出声，甚至除了“为什么”以外什么都没有再去想，姬九方深吸一口气。 他终究不肯将她松开。 于是，他护着她往前走，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毕竟她是离氏元圣，而自己，是黎阳庄的世子……在心里，姬九方如是告诉自己，尽量让一切都继续理所当然下去。 离落微微蹙眉。 方才她就觉得姬九方有些不一样，这会儿越听越觉得奇怪。 虽然同样奇怪的，还有她心里那种纠结。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不把你附魔的事情如实说出来？”离落的语气冷静而平和。 “说出来？” 姬九方嘴角一勾。 “你会信么？” 他反问。 “……” 离落没有吭声。 直觉告诉她，她其实是比较相信姬九方的，毕竟她看得出他不想入魔。但即便明知姬九方不会撒谎，她也不会听完就算，多半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这件事毕竟关乎苍生。 她天命如此，即便换了个躯壳，也要认真对待。 听到的，看到的，都只是参考。 她终究要有自己的手段和判断。 “所以，我为何要说？”姬九方自嘲一笑，“多此一举。” 离落轻轻咬住下唇。 原本她还想问，姬九方打算如何对待他发现的这些真相，会不会暴露她的秘密，可听见他微凉的语气，不知怎的，她竟忽然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姬九方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迷雾。 终于，他将胳膊又紧了一下。 “放心。”他忍不住变得温柔，“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离落惊讶。 微微踮起脚看了一眼，想要确认姬九方说此话时的表情，明确一下可信程度，却只看到一个苦涩的唇角。 她心里蓦地一痛。 是实实在在的痛。 疼得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握着胸口蜷缩起来，不知是不是陌风那里挺不住了，毕竟离氏与陌氏以血为盟，陌氏嫡系若遭逢不幸，离氏元圣都会有些微的感应。 姬九方的身子随之一僵。 “你是离氏元圣，五方世家不可违背。”他忽然说，语气变得冷漠疏离，“即便是家主让我说实话，我也不可以说，这是十万年来的规矩。” 第131章 遭到自身灵力攻击？ 离落只觉心里难受。 她被那心痛搅得心慌意乱，来不及想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姬九方却已经果断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又走了一段，迷雾之中一道蓝光闪现。 片刻之后，那道蓝光飘至眼前。 离落这才看清楚，那光芒其实是青色的，中间夹着些微紫色，闪闪烁烁像是挟着闪电的雷云。 “我的灵力？” 她不由得问。 偷听传来闷闷的一声轻哼，像是冷漠的答应了一下。 离落从姬九方的怀中略脱身出来，左手仍与他牵在一处，右手却缓缓伸了出去，尝试着要去接引那道青紫色的灵力。 灵力悠悠荡荡，缓缓流向她的指尖。 在接触她皮肤的一瞬，却陡然变成惊雷一般的电光。 “当心！” 姬九方喊了一声，眼疾手快地将离落拽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那一道雷，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心口。 姬九方缓缓倒地。 直到最后，他也未曾将离落松开，而是带着她一同跌在地上。 他就那么躺倒。 她则被他带着跌坐在地上。 事情变得太快，离落怔了半晌，脑子里乱七八糟——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回忆、思考着。 一切都那么清晰简单，但她完全理不清——难道说那不是自己的灵力？ 而姬九方，明知她别有用心的姬九方，为何还会如此舍命护着她？ 她用力摇了摇头，勉强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检查姬九方的情况，却没有注意到，那道青紫色的灵力，正逐渐膨胀，凝成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雷电。 对准着的，依旧是姬九方的方向。 离落飞快地检查着。 她的脸不得不与姬九方贴得极近，因为非要如此，她才可能看清楚他的情形。 而直到此时，她才直到他伤得有多重。 进入灵力迷雾，走了这么久之后，姬九方的一半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浸透。正是左边那一半，心口所在的左边。 而他一直环着她所用的，都是右边那窄窄的一道。 灵力不止模糊了视线，更淡化了所有气味，如今贴着他的衣服查看，她才终于嗅出浓浓的血腥。甚至离得太近了，连口腔里都充斥着腥味儿。 离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血迹最重的地方，缓缓按下双手。 果断地撕开他的衣服。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肋骨上一个撕裂的口子，让骨肉都清晰可见，可能是已经伤了好一阵了，如今伤口模糊，血液也渐渐粘稠，没有因为离落的动作，而忽然喷出大量血迹。 但缓慢的流血，反而让人更觉难熬。 离落释放灵力查探，想知道他脏腑受伤的情形，心里盼着姬九方昏迷就昏迷了，千万不要下意识抵抗外来灵力的查探。 事与愿违。 姬九方就是下意识抵御。 离落刚刚筑基，她放出的那点灵力，刚进入姬九方的肋下，还没有探测到心脉或丹田，就被他的护体灵力给绞了个稀碎。 周围的灵力顿时发出嗡嗡的鸣响。 头顶那道她灵力所化的雷，眨眼就砸了下来。 第132章 不死不休 离落聚精会神地查看姬九方的伤势。 很快她便发现，雷电在他心口那一击，似乎震动了他的丹田。 “还是三枚。” 她有气无力地苦笑着。 炎荒师父虽然已没有大碍了，但陌风、肥毛猴都还等着她的八品汇元丹。姬九方这伤势，至少也需要一枚，甚至，如果可以的话，直接给他一枚九品天元丹最好。 多一枚少一枚，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让她觉得心力交瘁的，是姬九方的倒下。 她要取火种，却不敢贸然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毕竟他是附魔之人，而这里是上古神的灵力汇集之地。 突然，她想到化雷的那一抹她的灵力。 耳边适时的响起噼啪电声。 离落猛地回头。 一道圆滚滚的电光朝着她手边的人砸了过去。 离落下意识伸手去拦。 一瞬间，她好像变得透明了，眼睁睁地看着电光就那么穿透她的手臂，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在她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击在了姬九方的身上。 血肉模糊。 他的眉眼痛苦地拧起，唇角越抿越紧。 而一击得手的巨雷，又一次凝结了无数灵力，汇聚成一个甚至可以毁灭一座城的天雷，再一次朝着姬九方砸了下来。 “不要！” 离落大喊一声，明知自己和这里的雷电一体，还是挡在了姬九方的面前，手指飞快地结印，试图运用术法驾驭那抹灵力。 那毕竟是她的灵力。 而她是灵魄之主。 即便在这里是个与四周浑然一体的人，灵力也不该如此无视她的存在。 离落如此想着。 却没看到，身后的人，陡然睁开了眼睛。 赤瞳重现。 四周灵力大振，声响由起初的嗡嗡低鸣，变成了如滚雷一般的轰鸣声。百里之外的炽烽山，也跟着颤抖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脚下的大地就要裂开了，可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火凤旗附近的二人，也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 甚至，离落是在看到天雷重新升回天顶，并不断壮大到数倍之后，匆忙回头担忧地看了姬九方一眼，才发现他的赤瞳已经重现。 血色浓到化不开。 而方才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此时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过顷刻，就恢复如初。 他竟然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了？ 离落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样的恢复能力，分明是已经成魔才可以做到的，而绝非附魔可除的阶段。 可他分明可以压制啊！ 离落想不明白。 头顶轰鸣的雷，和身后缓缓站起身的人，也不容她想明白。 姬九方漠然看着头顶的巨雷，毫不畏惧地冷笑一声。 雷瞬间砸下。 他又一次受了伤。 很快，伤口又再回复，他再一次重新站了起来。 离落横在中间，无论如何叫喊，如何作法，都不能操控那道雷。 巨雷越来越大。 四周的灵力稀薄了一半，浓雾渐渐变淡，越来越多的灵力被巨雷吸收，汇聚成一个姬九方不可能再扛得住的雷，然后迅速落下。 这一次，姬九方没有立即起身。 事实上前面几下雷击开始，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了。不过他仍未气绝，身体虽然没能迅速恢复，却也在缓慢愈合。 可天雷不容他愈合。 它与他，似乎不死不休。 第133章 与自己，玉石俱焚 离落感觉到周围的灵力几乎散尽，甚至连她自己修炼的那点可怜的根基，都已经快要被她早先释放的那抹灵力给吸收出去。 她不由得慌了。 感觉到身体渐渐空虚，离落的气息也乱了。 最难受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姬九方，说不出为何，她的心里总有断臂一般的痛楚和不舍。 这一眼，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血！” 姬九方未愈的伤口，以及那双又一次缓缓睁开的血瞳，让她想起了旧事——她的血，可以祛除他的魔性。剥离魔性之后，天雷或许就不会这么攻击他了。 或许…… 虽然明知第一道天雷发起攻击时，他其实也没有附魔。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狠狠咬破自己的手指，飞快地把手指塞进他的口中。 因为太过着急，她甚至咬掉了一小块肉。 许是她的血真有什么古怪，姬九方下意识拼命吸吮，离落觉得手指又麻又疼，却不敢轻易动一下。 “快点，快退下去！” 她盯着那双赤瞳，念叨个不停。 “快退下去，再快点！” 血色渐淡。 她却仍是心急如焚。 轰鸣声越来越响，离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也已经被抽空，这才回头望着天上那连绵足有数里雷电之光，眯了眯眸子，凄然一笑。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 姬九方的瞳仁虽还泛红，却已经显露出黑色了。 她甚至看得出他的惊讶和担忧。 好像是——担忧自己？ 可是…… “我是不是害了你？”离落苦笑一声。 入魔的姬九方未必会轻易死去，这最后一道雷，虽然他极有可能扛不住，却还有一点点的希望，可以就此入魔。但她却自作主张，将他拉了回来。 成为了一个人。 哪有人能扛住那样的天雷呢？ 离落摇头笑了。 修成真神，也受不了这一下，至少也会毁坏半数修为吧？ 更别说姬九方了。 离落深吸一口气，不管他瞳中仍有血色未退，将手指缓缓抽出。然后，傲然起身，怒视着天上那道雷。 “你是我的灵力，我是灵魄之主，”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毁天灭地只能，更是不受我的控制，肆意攻击我要保护的人。” 说完，又深深呼吸。 “所以，我要你何用？！” 说完念动秘术，意图祭出元神。 …… 结界之外，焚冥阵忽然大开，天火又一次重现，遮天蔽日地烧了起来。姬旷负手站在院中，看着又一次出现的天火，虽然在意料之内，却还是难免震惊到呆滞。 他觉得，火凤旗结界之内一定出了大事。 可直觉同时告诉他，既然九方和那个小姑娘有感应，那二人应该可以平安归来。 “一定可以。” 姬旷自言自语道。 …… 离落试图祭出元神。 以她的修为，若元神出窍，人必死无疑。 所有灵力也会如云烟消散。 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会如此义愤填膺，仿佛元神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事情不该如此，姬九方不该就这么死去。 秘术念到一半，离落头顶现出青色光芒。 天空中的巨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瞬间发出悲鸣之声。结界外的焚冥阵，也跟着发出凤鸣一般的吼声，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巨雷聚起的灵力渐渐散开。 却远不如离落祭元神的速度快。 第134章 元神消散 姬九方的眸子还有些微血色，但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全部神智，飞快地回忆一遍，也就知道从头到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落在做什么，他更是清楚。 眼看着她祭出元神，姬九方大惊，待要起身相助把她的元神迫归体内，却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牵制。 那股牵制，同样来自于他的体内。 像是魂魄深处伴随着魔性而生的无名怨念，控制着姬九方的身体，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起身。 离落的元神，已经有过半离体。 天空中雷云轰鸣，像是有飓风卷过一般，灵力倏忽四散。 然而离落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她的元神越升越高，闪烁着青色光芒，渐渐剥离头顶。 姬九方僵在地上。 她这样牺牲，是为了他？ 想到之前在迷雾里看到的一切，他头一次觉得茫然了。心里深处的疼，终于盖过了一切，魔性再次被彻底压制，血瞳完全散开。 在他起身的一瞬间，青芒完全离体。 “轰——” 仿佛有个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姬九方下意识就要去束缚逐渐散开的元神，可作为人身，他的修为虽然算得上五方大陆第一人，却也很是有限，根本无法挽留一个人的元神。 “离落！” 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分明是撕心裂肺，却又显得那么无力。 手上飞快地结印，顾得了东边，却顾不了西边。 他焦急，急到无法思考，手忙脚乱，却还是毫无办法。他很想抱着她，最后真正地抱一下，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四散的元神。 元神终还是散开，与天地间那片灵力融为一体。 姬九方颓然垂下了手。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此时再去抱她，收回之前那些猜疑，是否还来得及。 伤痛铺天盖地，这种痛楚的程度，比之前的雷击还要强烈可怖。直到他突然发现，已经祭出元神的离落，出乎意料地没有倒下，更没有随着元神消散而消殒肉身。 姬九方不禁怔住。 迷了眯眸子，他在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离落？”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离落没有任何反应。 姬九方抿了抿唇角，谨慎地绕到她面前，认真端详她的脸。 目光没有涣散，只是有些空洞，像是魂识离体的空虚。两只手还保持着祭出元神时最后的一个手势，那么清晰而独特的手势，让姬九方不敢多看一眼。 他更不敢上前触碰。 他害怕，怕眼前的肉身，会像是承载着美梦的泡沫那般，哪怕轻轻拂过一指，都会将泡沫戳碎，随风四散。 可就这么站着？ 姬九方抬头看着泛着青色的灵力，耳边充斥着的，是一直没有消逝的悲鸣之声。 忽然，又一道光芒在离落的头顶处闪烁。 “混沌之色？！” 姬九方一怔。 色泽非明非暗，观之包罗万象，仔细去看却不着一物一色——正是代表上古神明的混沌之色。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灵魄！” 她是离氏元圣。 出现在她体内的混沌色，不是上古神灵魄，还能是什么？ 第135章 护体的小鼎 姬九方有些意外。 世人一直以为灵魄是附着于魂魄之上，而黎阳庄历代元圣的检验，也是通过验证魂魄来决定的。离落的灵魄，却在元神之上。 但他没空多想。 只是惊讶了一下，他便飞快结印，想要压制灵魄：若能留住灵魄，她的肉身至少不会消散，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很快，令他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灵魄对他，赫然也有着感应…… 只是，与先前那缕灵力类似的，灵魄没有表现出丝毫善意，直接脱离宿主，呼风唤雨似的，又一次聚起了滚滚天雷。 这一次的天雷，可能是由于吸收离落元神的原因，比之前更大了无数倍。 像是，足以毁天灭地。 甚至在结界之外的人，都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的威压，连三十三重天的神仙们，也都坐立不安，纷纷出来查探。然而，因为结界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只能感受到天怒，感受到危险，却找不到危险的源头。 只有姬旷，心里又一次震惊。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该直接拿出那两枚天元丹，不该这么欠，试探小姑娘的本事…… …… 青紫光芒激烈闪烁。 姬九方不由得皱眉。 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让所有人陪着他一起死。若是自己死了，这一切会不会就停止了？ 他不由得苦笑。 “你不是离氏元圣么？你不要救世么？怎么什么都不管了？”不管他，不管天下，连她自己都不管了。 深吸一口气，姬九方的手，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赫然是离落之前做过的手势—— 结印，祭出元神。 手势才做了一半，那幽暗漆黑、深邃到可以吞没一切的元神刚冒了个头，就被一股力量压了下去。 姬九方筋疲力竭，却在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离落心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隐约泛着青绿色的光芒。 不久，一个小鼎浮现。 小鼎就浮在她的心口处，释放着无比强大的威压，霸道却不乏包容地压制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姬九方刚刚祭出一点的元神，也被小鼎的威压硬生生地迫回体内。 跟着，灵力雾气主动涌入小鼎。 而小鼎像是能吞噬一切一般，将全部灵力尽数吞下。 包括离落已经散开的元神，也包括上古神那一缕混沌色的灵魄。灵魄入鼎，青绿色的小鼎，也散发出隐隐的混沌光芒。 做完了这一切，小鼎倏忽钻回离落体内。 …… 说不出是冷还是热，离落觉得自己的丹田快炸了，充斥的灵力让她害怕。 浑浑噩噩中，她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深深觉得保命比修为更重要，于是又一次动用了阴阳谷秘术，将体内灵力散出去一部分。 灵力却好似源源不绝。 离落只能闭着眼，麻木地重复这一过程。 直到最后，灵魄从丹田飘然而出，离落不知自己从哪里获得的视角，但是她清楚地看到，那缕混沌色的灵魄，十分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她的元神之中，融进那一片迷雾里。 元神？ 离落皱了皱眉。 她不是把元神祭出去了？怎么还有元神呢？ 第136章 各有所思 元神深处，一个声音发出幽幽的叹息，离落想要努力看清楚，却被一道威压逼退。意识逐渐回归，祭出元神的事也更清晰了。 可她的元神分明还在，莫非方才失败了？ 那—— “姬九方！” 她急忙惊呼，视觉终于恢复。 眼前赫然是上古神的灵力迷雾，她又一次看不见前路了。 一双手轻轻地覆在她的肩头。 离落不禁抬头，然后垫脚，这才看见姬九方就站在面前。他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捡回了珍宝一样喜形于色，又好像经历了无数折磨一般疲惫不堪。 “你……” 离落忍不住说，又忍不住噤了声。 血瞳已退，应该是好了。只是身上的伤痕没能完全恢复，气息也是乱的。 “你需要丹药。” 她立即做出判断。 姬九方嘴角微扬，笑得也有些勉强：“那要劳烦你，再多炼一枚汇元丹了。”语气轻飘飘地，说着，身子微微一晃。 离落赶紧将他撑住。 “火凤旗在哪里？”她急问。 姬九方回忆了一下，抬手一指：“那边。” 那是方才灵力迷雾被小鼎吸去，自己又凑巧恢复神智的时候，匆忙之间瞥到的。说起来，偌大的火凤旗当时只剩了一丝火苗，旗帜上的全部灵力都被小鼎吸入。 也不知现在恢复了没有。 姬九方皱眉，没有告诉离落。 他不想因为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影响了她的判断，断绝她的希望。 至于她的身份…… 就当不知道吧！ 只是，自己与她，终归缘分太浅。 姬九方由着离落搀扶，并非有意地轻靠在她身上，心里生出些贪恋的味道，却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可以如此沉湎沦陷。 不过，不知为何，这些被离落释放出来的灵力，似乎已经无法再映射她的所思所想了。 可惜了！ 姬九方暗叹。 侧过头偷看一眼，发觉她也蹙着眉，模样认真又可爱。 离落的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 方才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毅然决然地要替姬九方挡雷，结果雷没挡住，一怒之下居然还祭出元神，想要和自己的灵力玉石俱焚。为什么会为了他，一个成魔的人，如此牺牲呢？ 真的好像出于本能，像是对手足、对子女，又像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或相伴相生的恋人。 很奇怪就是了。 离落嘟着嘴，意识到姬九方的沉默之后，她脸上有些发烧。 尴尬。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他施以援手，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再通过这片灵力迷雾看到她的那些想法，又会有何感想。 循着姬九方指的方向，二人很快到了火凤旗旁。 离落将手伸进储物袋，本想取炎荒给她的那个丹炉，顺便把药材取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带丹炉，手上动作顿了一顿，离落取出一份药材，然后取出冰焰母斗。 二人相隔不远盘膝坐下。 姬九方略一沉吟，对离落说：“还是你来吧。”这里的一切都和他相冲，他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应该看明白了。 “好。” 离落痛快答应。 第137章 小鼎与荒火 手指翻转，作出御火结印。 火凤旗上的荒火，比他们预料的更服帖，原以为要费一些功夫，甚至可能会失败，结果二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荒火火种飘落。 进入冰焰母斗中。 然后瞬间把母斗烧成了灰。 “这……” 离落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问题不出在引火种上，而是出在任何无物可以承载荒火。 “辛亏没带丹炉出来。” 离落苦中作乐地自嘲一笑。 若是真把炎荒师父给的丹炉带出来，恐怕还不如母斗，离荒火三尺远那丹炉就要变成渣渣。 “怎么办？” 回去开焚冥阵吗？ 火凤旗四周雾气淡了不少，二人得以对视。离落诚恳地望着姬九方，期盼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毕竟自己方才元神离体都救回来了，他应该能给出好建议。 至于开焚冥阵这事，虽然姬九方一直都不太同意，她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可她心里已经这么想了，他应该透过灵力雾气，看到了吧…… “你的那个小鼎。” 姬九方开口。 他把方才离落祭出元神后的全部经过都跟她讲了一遍，并略带点主观判断，强调了一下小鼎的与众不同。 不过他终究是有私心的。 关于自己那撕心裂肺的一吼，以及妄图自爆元神挽救她的性命的事，姬九方故意一字没提。 缘分浅薄，为何还要故意牵扯？ 他想着，又在心里自嘲一笑。 离落却动了念头。 她想了想，翻转手掌。 小鼎倏忽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周围的灵力，都随着小鼎的出现剧烈一震。 离落抿嘴轻笑，以为灵力被小鼎吸收之后，此时见到小鼎也会惧怕，于是先开了一句玩笑：“上古神的灵力都怕你了，你是不是很厉害？” 话音一落，小鼎就开始变色…… 又来了！ 离落忍不住扶额，等小鼎折腾一会儿，她才又问：“那个火凤旗火种，是上古神的灵力之火，比这周围的灵力都更强大，你怕不怕？” 小鼎飞起三尺，开始新一轮的变色…… “唔，这就是不怕了。” 离落自言自语，然后又一招手，小鼎乖巧地飞了回来。 “那我引火种下来，搁在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说“屁股”，毕竟有些不雅，也怕小鼎矫情计较，于是只说，“搁在你下面，我用你炼一炉丹，你觉得怎样？” 小鼎的光芒恢复青绿，幽幽的，却也软软的，很是温柔惬意。 “那好，我可试了。” 离落说着，伸手引荒火。 事实上，听完姬九方的描述，她基本已经确信了小鼎的通天本领。虽然不知道小鼎为何可以和上古神抗衡，但想到它之前出现过混沌之色，又能自动寄在自己丹田，离落觉得它很不简单。 再加上小鼎可以吸收这里全部灵力的事实…… 可以扛得住。 这是离落的判断。 小鼎无比自信的反应，恰好也证实了这一点。 于是，荒火再次落下。 离落用灵魄灵力驾驭上古神灵力雾气，将荒火托起，然后把小鼎慢慢移了过去。 第138章 没有雷劫的八品丹 整个过程，离落都提心吊胆。 原本她只是怕取不到火种，或炼丹失败，如今火种不是问题，但那个所谓仙器“冰焰母斗”说化成灰就化成灰了，让离落开始为小鼎捏了一把汗。 于是，移动小鼎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缓慢。 “别怕，它方才就吸收了火凤旗上的大半灵力。”姬九方柔声鼓励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哪来的这么多温柔可亲。 “这回不是灵力。” 离落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语气里难掩担忧。 这回小鼎要面对的，是荒火。 虽然那个小鼎神气到不可一世，虽然小鼎和自己、灵魄、上古神灵力之间的关系很奇特，可离落依旧难免有一丢丢的担忧。 好吧，有许多担忧！ 她看着才移到一半的小鼎，认命似的承认了自己心里的畏缩。 “我真的要试了……” 离落对小鼎说着，声音很轻很细。 小鼎却仿佛听见了，欢呼雀跃地抖了抖，身上的光芒更亮了一些。接近着，它就被离落送上灵力包裹着的那缕荒火火苗上。 火苗瞬间变得旺盛，将小鼎大半都包在火焰之内。 离落的心“咯噔”一下。 不过…… “它没事，你试试炼丹吧！”姬九方说着，许是因为身上重伤的原因，他的声音愈发轻了。 离落不禁匆忙瞥了他一眼。 果然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这样下去，要么是他就这么死了，要么就是他体内的魔性感受到危险，突然又复发，彻底控制姬九方。 总之，所谓“人”的这一半不可以消失。 离落抿着嘴唇想，甚至忘了她的意识，原本都是可以被折射到灵力之中，为姬九方读取了解的。她如今已经想不到这些细节。 她所惦记的，是九品丹药。 陌风、肥毛猴和姬九方三个里面，数这个还能说话的姬九方伤势最重。另外两个虽然昏迷着，但毕竟是修为的原因。姬九方能说话，自然也是仗着深厚的修为。 那样的天雷，就是个真仙都要吐血 姬九方却扛住了。 虽然命在旦夕，一脸恹恹的模样，可他终究是扛住了。 “你是生而带魔吗？”离落忍不住问。 姬九方一怔，随即点头。 “生下来就是赤瞳，祖母耗尽修为替我压制，这才有如今的我。”还有母亲，姬九方想。但是他下意识没去提。 “哦，知道了。” 离落说着，将一份药材送入小鼎之内。 分析着火焰的温度，估计成丹速度，结印控制火苗，估摸着差不多要成丹了，只差最后那一道雷劈，离落渐渐缓下速度。 可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高品丹药所要承受的雷劫之云。 莫非自己炼丹失败了？ 她皱了皱眉头。 凭着感觉，将草药继续催化，算准了时间将小鼎撤回，掀开鼎盖。 一缕清香飘了出来。 离落看了两眼，皱了皱眉。 “八品汇元丹。” 姬九方已经说出了丹药成色。 他也见过几次汇元丹，并有幸服用过两粒，在当今世上已经是极难得的机缘了，何况七品凝元丹黎阳庄并不缺，姬九方见得多了，自然有他的判断。 第139章 居然都是水 “确实是八品。” 离落皱着眉说。 她也见过八品汇元丹，虽然她自己没吃过。说起来，那枚汇元丹正是黎阳庄进贡给阴阳谷，后来被她赏赐给了陌忘忧的。 但作为天赋丹师，读过那么多古籍秘记，一枚丹药摆在面前，只嗅香气、观色泽、辨花纹，离落基本就可以判定是什么丹药，除非有人耗费大量灵力施展障眼法。 这炉丹药是她自己炼制的，原本的药材是什么，离落也都一清二楚，不存在障眼法。 所以确实是八品汇元丹无疑。 “出了几枚？”姬九方问。 离落抿了抿嘴唇，好像有些为难。 见她这副样子，姬九方以为只出了一颗，于是轻声安慰道：“没关系，还有一份药材，再出一颗不就够了？”那样陌风和一坨猴子，就都有药可以吃了。 离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都想着要给你炼九品丹药了，你也应该通过灵力迷雾知道我的意思，还说这种话，你是有多无聊、多幼稚？ 不过，她不会和他一般计较。 “八成还在生气。” 离落如此想着，毕竟她隐瞒了不少，后来还险些害他被雷劈死。 于是她实话实说： “我觉得奇怪，八品丹药出世，又是汇元丹，正常应该有雷劫。” 方才显然没有。 经离落这么一提醒，姬九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反常：“会不会是上古神结界的作用，避开了天雷？” “可……” 可方才，分明还有那么大的天雷要劈死你呢！ 离落只是腹诽，没有说出口，方才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提——比如姬九方，也假装不知道她要炼九品丹，她也应该配合一点才是。 “我再试试。” 她二话不说，将最后一份药材丢了进去。 快要成丹的时候，发现还是没有雷云聚集，离落便基本认同了姬九方的说法：因为这里是上古神灵力汇集之地，有上古神亲自设下的结界，天雷无法窥探也是常情。 只不过…… “少了那道天雷，就难出九品丹了。” 离落轻声说。 皱了皱眉，眸光陡然变得坚定。 没有知会姬九方，她释放了一缕元神，打算进小鼎内窥探一下成丹的程度，非要如此，才可以在九品丹成功的一瞬撤去荒火，既不会有方才那种火候不足的情况，更不会因为烧久了，废了一炉丹药。 元神刚出，周围灵力就发出低鸣。 离落有些担心，怕灵力又挟持她的元神祸害姬九方，但从另一个角度，她又忍不住满怀希望。 自己的元神，或许能扛得住荒火。 毕竟它们之间有感应。 元神缓缓前去，等姬九方意识到离落要用元神探成丹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缕元神瞬间钻入小鼎之中。 …… 荒火炽热。 让离落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元神被荒火炙烤着，竟然感觉到惬意。 离落稳定心神，操纵元神探查小鼎内部。 原本应该差不多都融化的药材，此时还是融融的水状。成丹速度，比方才那炉汇元丹，慢了差不多一倍。 这是什么情况？ 第140章 被他说中了 离落的直觉是炼丹出现了问题。 所有药材都已经融化，并没有出现任何一种被灼烧过度的情况，于是她犹豫了一下，继续翻转手势炼丹。 姬九方在旁边看着，不敢打扰她。 毕竟，她已经释放出元神去探成丹情况，若是自己贸然打扰，极有可能惊扰到她，元神受创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确定那个小鼎是不是也能帮她把受创的元神修复。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动不动。 姬九方真的一动也没动。 哪怕是伤口剧痛的时候他都坚持着，生怕惊扰到她。 离落一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小鼎内的情形。 化成水状的草药，经过不知多久的煅炼，才终于慢慢开始凝结。她粗略估计了一些，觉得这次成丹的速度，比平时用普通的炉火炼二品丹药，都还要慢上三倍不止。 终于，丹药即将成型。 “如果有一道天雷就好了。”离落如此想着。 若是此时能有九品丹药的雷劫，那这炉药可以立即成型。 念头刚一动，小鼎内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赫然电光四起。 离落一惊，猛地抽出元神。 可她意外发现，从外面看，小鼎没有任何变化，鼎身内部的那些雷电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看错了？” 她嘀咕了一声。 犹豫着，又一次将元神推了进去。 元神刚刚探入小鼎之中，就被一道不长眼的闪电劈了个正着。 “咔嚓”一声，下了离落一跳。 待要把元神撤回，忽然发现自己的那缕元神并没有受损。那一道道密集的雷，对她的元神完全造不成任何伤害，离落观察了一下，发觉是小鼎对她刻意保护，将所有元神所受的雷霆之威尽数吸收，当即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丹药，发现早已成型。 “哎呀！” 她慌得叫了一声，手势一变，就想将丹炉撤回。 可下一瞬她就停住了。 哪里不对，是哪里呢……是雷劫！ 这次成丹虽然没有正常的雷劫，但在小鼎内部，早已经掀起了一场雷暴。那些丹药虽然已经成型，可雷电之力还在不停地朝成丹劈过去。 也就是说，其实并未完全成丹。 离落蹙起眉头，手上顿了一顿，又继续催动荒火。 过了好一会，雷电渐渐减弱。 在最后一道电光闪过的一瞬间，离落重新感受到了荒火的炽热，她毫不犹豫地飞快结印，将小鼎引回到掌心，用灵力虚托着，猛地打开鼎盖。 结界之内，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任何异象——没有雷云聚集，也没有五彩霞光。 可她手中托着的，赫然是一炉天阶丹药。 “这好像是天阶……”离落小声哼哼着，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自己也莫名心虚。 “你那个鼎怕是神器。”姬九方安慰道，“又是用荒火炼制，炼出天阶丹药也是正常。”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是震惊。 这个丫头，还真能炼出天阶丹药来！ 当初她一会儿二品、转眼三品，隔天又说能炼出七品丹药，他着实鄙视过她的信口开河。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腹诽一下，如今却成了真了。 第141章 她关心则乱 天阶丹药。 而且还用的是普通八品丹药的药材。 这是天分，还是天意？ 姬九方抿了抿嘴唇，眸子有些黯然，心口的伤好像被牵动，让他不由得握紧拳头，可是仔细想想，又不是伤口那般撕痛。 只是这样闷闷的，也很让人难受。 “不过我不知道是几品。”离落嘟着嘴说。 然后歪着头看了看小鼎内部，伸出手指头点了点。 “一，二，三……十六，十七……”她呆愣了片刻，倒吸一口凉气，“足足十七颗！”忘了自己的手指头还凌空戳着小鼎。 姬九方更惊讶了。 莫名的，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有些复杂。 甚至开始嫉妒。 嫉妒什么呢？自然不是嫉妒她炼丹的本事，而是嫉妒陌风可以吃到她炼出来的逆天丹药，嫉妒原本和她订亲的符子墨，嫉妒一切可以和她成为“同道中人”的人，因为他似乎注定是个神所不容的魔。 “很好。” 他说着，胸口忽然更闷。 瞬间的郁结牵动内伤，丹田、心脉受创的姬九方再也撑不住，见她顺利练成了丹药，反而撑不下去了。 “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血来。 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身子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 渐渐的，血色蒙上双眼。 姬九方自嘲一笑。 原来他终究是死不了的，关键时刻，附魔保命…… 就在他觉得灰心的时候，口中忽觉一阵腥甜，淡淡的味道让他熟稔异常，慢慢安下心来。缓缓地，睁开眼——她还在眼前。 离落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得，刚才太着急，这一口也失了分寸，又咬掉一小块肉。 姬九方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用灵力割破？” 离落一愣。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用灵力呢？！ “才开始修真，不过是运气好、进展快一些，还不习惯用灵力。”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心里却已经开始发虚，暗暗责备自己。 这算是“关心则乱”？虽然搞不清楚为何如此关心他，但离落自知确实是出于关心的。 甚至为他去挡雷…… 她想着，脸上蓦地一红。眼角瞥见他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她不禁皱起眉头，以为他透过灵力雾气看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竟有些恼羞成怒。 “你吃一粒。” 她硬生生岔开话题，从小鼎中取出一粒丹药递到姬九方面前，用眼神威胁他不许提及她的心思。 姬九方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这凶巴巴的模样从何而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方才那句提醒，让她觉得是嘲笑，刚想开口解释，嘴里就被塞进了一粒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 姬九方的丹田飞快愈合，并胀大了几分，灵力也充沛了一些，那些皮肤上的伤口更是肉眼可见的快速恢复。 他盘膝而坐，引导着这份灵力运行，却没想到在这里他完全无法正常运转真气，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他如今呼吸着的，是上古神的灵力。 上古神不容他，是她用命将他报下来的。 想到这里，姬九方的心情更复杂了。 “走吧！” 他开口，却不知要如何出去。 出去之后，又要如何。 第142章 原来是自作多情 离落将炼好的丹药取出，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储物袋。 一回头，发现姬九方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不禁讪讪一笑，剩了两枚丹药没来得及取出：“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财迷了？”自己方才的样子，应该是很财迷的。 姬九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神情有些过于深沉，让离落不由得心慌。 “咱们原路返回么？” 他忽然问。 就在她觉得已经有些窘迫的时候，他很适时地开口了。离落不知情，以为他还是通过灵力看到了她的心思，心情颇为微妙。 看了看浓浓的雾气，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试试驱动小鼎，看能不能指一条路给咱们。” 至于释放灵力的事，有姬九方险些丧命的事实在前，她如今可真的是不敢了。 将最后两枚丹药收好，离落将小鼎轻轻一抛。 怎么催动，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小鼎能听懂她的话。 “能带我们出去么？找一条安全的路。” 小鼎上的青光闪了闪，引着二人绕过了火凤旗，往一个看似更南的方向而去。因为小鼎的关系，灵力迷雾都会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给他们。 姬九方看了看离落前后摆动的小手，心头一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走了没一会儿，眼前的迷雾忽然消失。 “是生门！” 看着眼前平坦无虞的广袤大地，离落高兴地轻喊出声。 小鼎仍孜孜不倦，认认真真地带路，转眼就出了火凤旗结界。 站在结界边缘，离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 “原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却好似过了整整一天。 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累。 她想着，轻瞄了一眼姬九方，刚想折断自己的念头，却突然想起来，他们早就已经脱离了灵力迷雾，他不可能再窥测到她的心思了。 不过共患难时，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能商量，即便他是魔，她是离氏元圣。 出来了呢？ 他从此大概要时刻提防自己了吧？ 离落轻叹一声。 姬九方不禁看过来——方才，他也在看火凤旗的方向，感慨短短半个时辰的经历，只是后来……姬九方唇角抿起，弧度带着自嘲。 他想，自己心里头的那些事，她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我先送你回去。” 他说着将法器祭出，离地一尺悬浮着，自己先轻跃上去，伸出一只手来要拉离落。 离落也伸出小手。 离他有些远了，他觉得。 胳膊也屈着，伸直了倒是能拉得到她。 刚想往前略微探身以便抓住她，就见那个小鼎活蹦乱跳地飞到她的掌心，然后倏忽不见，之后她才将手臂伸直了些，递到他的手心里。 原来方才那一下不是回应他。 姬九方轻笑。 自己这样，也算得上是自作多情了吧？ 离落见他忽然笑起来，不禁觉得奇怪，可她也有自己的心事，下意识没有追问。等在剑上站好了，他又握住她的肩膀。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牢固。 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温柔了许多。 第143章 五味杂陈 离落觉得，他的掌心有些烫人。 扣在她的肩上，令她心跳都跟着乱了，身子也前所未有地僵硬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 憋得难受。 很快，二人御剑飞过祭坛。 “怎么不是来时的路了？”她不由问道。 姬九方眸色黯然，不知她是不是还惦记着自己知晓她身份的事，以为他安了别的什么心思，可还是顺着解释道：“火凤旗上空也不能御剑，方才出来的地方是这边，最好就是走这条路，绕一下再回去。” 声音微沉，带着些许沙哑。 哑哑的嗓音就在头顶，离落觉得头皮酥酥麻麻的，让她忍不住想要缩脖子。 于是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可是风大？”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随即又是自嘲一笑。 她已经筑基了，又不是身受重伤，怎么可能还会觉得风冷？又不是天煞罡风，也不是凛冬时节。方才那一哆嗦，怕是误以为自己没安好心，后怕所致的冷颤吧？ “风一吹我就想起方才进结界后碰见的那些事。”她有些心虚地胡说八道，“以后怕是要‘伤风’了，风吹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这解释…… 姬九方释然。 他倒是真的信了。 “你真的，会伤‘风’么？”他幽幽地问，眼睛锁着刚刚够着她胸口的小脑袋瓜，心里五味陈杂。 “当然了！”离落不明所以，兀自说着瞎话。 “那最好。” 他说着，突然加快了速度。 离落吓了一跳，不禁往后缩了一下，整个肩胛都靠在他身上。姬九方只将她微微抓牢了些，再没低头看一眼。 当二人落在万阳谷的时候，外头还有些零散围观的人，不过都是些小弟子、丹童之类，这些人都是最爱凑热闹的，离落也没太在意。 姬九方握着离落双肩，轻轻往下一跃，稳稳地停在了地上。然后手掌一挥，法器重新变回佩剑的模样，直接钻进他的乾坤袋。 离落这才发现，原来这柄剑不是他的本命法器。 一般人筑基之后，随身带着的，或者修习飞行术时用的，都是本命法器，要收在丹田里，和主人一起修炼升级。姬九方的这把剑居然是收在乾坤袋的。 很少见。 或许和他是魔有关，一般的法器他无法炼化？离落没有追问，看了几眼就往烑庐的方向直奔而去。 姬九方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眸子忽然一眯，毫不犹豫地瞬移过去。 反而走在了她的前头。 姬九方出现的时候，人群寂然。 如今二人走了，窸窸窣窣的议论立即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 二人先后进了烑庐。 负责看守的人将情形汇报给姬九方，便被他打发走了。 “我可不可以给师父补一粒丹药？”她仰着头问他。丹药这种东西，她只会炼制，应付一些简单的毛病，这种元丹破损、或者中毒昏迷的情形，她并没有经验。 姬九方思考了一下。 炎荒还不醒，他也是很意外的，只是这种补元气灵力的丹药不能随便服用，碎丹、心脉受创都可以吃，可炎荒毕竟是中毒，万一吃了之后丹田爆掉…… “等醒来吧。”他说。 “哦。” 她答应了一声，信了他，没问为什么。 第144章 你来你来！ 离落的信任不加掩饰。 反而是姬九方自己心里产生了一丝不自信，硬是不敢多想什么，连离落为何如此顺服也强迫着不肯深究。 答应了一声之后，离落走到陌风身边，将一粒丹药小心翼翼地递到唇边。 陌风还昏迷了。 离落心想，或许只能像以前逼陌秋陪自己吃酸浆果一样，照样掰开陌风的嘴。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 拇指和食指的间距太小，只能用中指代替，轻轻压在他的左右面颊。 小小的手指捏住陌风那张人神共愤的纤尘不染的脸，把嘴巴凸出一个形状，然后两指微微收缩，逐渐往中间靠拢，缓缓滑向唇角，试图捏开陌风的口…… “让我来吧！” 姬九方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沉着嗓音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等离落答应或是不答应，径自上前，按着离落蹲了下去，将他手里的丹药拿在手上。 刚想用另一只手去掰开陌风的嘴，就看见因为丹药被取走而释放出来的那只小小的右手，赫然也朝着陌风的脸摸了过去。 她想，用两只手一起，一左一右挤陌风哥哥的脸，一定可以把嘴掰开。 姬九方却黑了脸。 他用力咬着牙，却不得不立即说话——再不说，那边就要上下其手了！ “我说了，我来！” 忍不住皱眉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离落被他骤然变差的脸色吓了一跳，虽然不是真正惧怕这个人，却还是莫名觉得心虚，手僵在前往陌风脸颊的半路上，过了几息工夫才回过神。 “嗖”地收回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来，你来！” 她谦让着，虽然也觉得着谦让来的莫名其妙。 姬九方抿起唇角，往前伸着手臂。 离落往旁边缩了一缩，原想抱住自己，可忽然想起还有肥毛猴要救，于是只用目光关注了这边一下，便蹲到另一边去喂肥毛猴了。 喂肥毛猴却不容易。 小家伙本来就小，又长了一脸的毛，被雷劈了之后毛都糊了，粘成一坨贴在脸上，离落才上手，还没等开捏呢，小脸上有几块皮肉就出现了裂纹。 赫然是烧焦了的样子。 因为粘成一坨，只要有较大的动作，就会将伤口再次撕开。 皮肉已经焦糊，离落觉得，若不是已经昏迷，一定会疼到昏厥。 “想什么呢？” 头顶远远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姬九方，尤其是这个说话的角度，她今天已经体验了无数次了。 “会不会把脸捏掉？” 她认真问道。 总觉得一用力，肥毛猴脸上那些肉，好像就会脱落。 姬九方也认真地蹲下身子，认真检查着肥毛猴的伤势。 离落趁这个空看了看陌风。虽然还没醒，但是看得出来气色已经好转，那些雷击的伤痕也已都在愈合中。 “丹田如何？” 她问。 “陌风？” 他确认道。因为她自己修为不够，不敢贸然去窥探陌风的丹田气海，所以问自己一句？ “嗯。” “刚才看已经在修复之中了。”他说着，不由得略一停顿。 第145章 郁闷是应该的 姬九方微微犹豫之后才继续说：“而且，你炼制的丹药灵气和他没有相冲，等他醒来，若适时修炼，还可以增长功力，能突破也不一定。” 幸亏他仔细看了一下，就是怕她会有此一问。 可她到底还是问了…… 姬九方唇角抿得紧紧的，后面的话说的有点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离落更是觉得奇怪，悄悄歪了头，瞄了姬九方一眼，心说这人反常的毛病居然还没好？他这么关心陌风做什么？ “丹药给我。” 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没由来一阵烦躁，伸手问她要丹药，也懒得和她多解释这一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离落二话不说，将丹药奉上。 姬九方接过，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去喂那一坨。 “你想好了么？”他问，“这不是什么灵兽，而是自己修炼的，说好听点是精灵，说难听了，就是妖兽。你修为尚嫌低，这一粒丹药喂下去，只怕这——猴子，反倒要超过你了。若你控制不住它，它为祸人间，你怎么办？” “再说。” 离落的态度很简单。 姬九方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提醒，刚想再劝什么，忽然想起她是离氏元圣，是个以万物为刍狗的存在，于是也就不在多费唇舌了。 猛地，又意识到自己再次多话。 姬九方狠狠拧着眉毛，将那一坨的嘴巴捏开，把丹药推了进去。 丹药瞬间化成了一缕清气。 也是直到此时，离落才真正见识了仙品丹药的不同之处，普通丹药会化成水，尚需吞咽，若昏迷严重也会有喂不进去的情形。 这仙品丹药——俗称“仙丹”，显然就没有这个弊端。 沾了嘴唇，就会自动化气，直接往腹中钻去。 “真是好东西。” 她看着肥毛猴感慨了一句，然后又小跑着去到陌风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好了！” 离落由衷地笑着，回头一脸安慰地看着姬九方。 “嗯。” 他答应着，却更像是闷哼了一声。 他不想再说那么多话了。 离落看了看姬九方，下意识没有问他为何不快。此时已经确认了陌风和肥毛猴都有惊无险，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不禁想起姬九方最开始变成话痨时说了什么。 于是，很快，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自己炼制的丹药姬九方也吃了，但是没用上。他是不是嫉妒了？ “真是好东西。” 她看着肥毛猴感慨了一句，然后又小跑着去到陌风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好了！” 离落由衷地笑着，回头一脸安慰地看着姬九方。 “嗯。” 他答应着，却更像是闷哼了一声。 他不想再说那么多话了。 离落看了看姬九方，下意识没有问他为何不快。此时已经确认了陌风和肥毛猴都有惊无险，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不禁想起姬九方最开始变成话痨时说了什么。 于是，很快，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自己炼制的丹药姬九方也吃了，但是没用上。他是不是嫉妒了？ 第146章 嫉妒了？ 姬九方语气里带着酸，别说陌风和离落，就连姬九方自己，也听出来了。 他忍不住又皱眉，然后对陌风说：“她为了救你去取火凤旗上的荒火火种，这才炼出这丹药来。”言外之意，还是“你别浪费了”。 陌风微微一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个符子墨的事勉强算是告一段落，如今忽然又添了个姬九方。 不过…… 无论如何，离落都不会是他陌氏的媳妇，这一点，从能听懂大人说话时起，就时时刻刻都会被人提醒。 他记得的。 只是记得是一回事，是否管得住心，则是另一回事。 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陌风觉得既有些庆幸她得了“五方大陆第一人”的青眼，又忍不住心里暗酸，盼着她终究看不上姬九方。 正小人心思着呢，忽然就听见她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嫉妒了？” 陌风一愣。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被她骤然提问到的姬九方，也是一脸惊讶地僵在那里。 这话……她难道不仅懂了，还动了心？ 陌风的心瞬间跌落。 姬九方的心则扑棱棱的，恨不得立即飞起来转几个圈。 她这算是挑明了？ 那接下来呢？ 要接受自己吗？ 不对，姬九方抿起唇角，眸子也微微眯起，她知道自己看透她的身份了，当时在火凤旗结界里，自己还说过那样冷漠的话。 她这是要挑明，然后拒绝，离开黎阳庄了！ “我嫉妒什么？！” 死撑着反问了一句，堆起一脸的冰冷和不屑，才刚还想扑棱起飞的那颗心，瞬间直坠入十八层炼狱，一呼一吸都是煎熬。 “这丹药你也吃了，但是没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离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可能是丹药和你体质相冲吧，也可能是你的伤势太重了，丹药修补了你的元婴和经脉之后，没有多余的灵力供你修炼了，陌风——” 顿了一下。 她还是想说陌风哥哥，可一想到方才那道想要把自己戳出窟窿的冷芒，离落下意识回避了这个称呼。 原想说陌风的身体情况要好些，结果却意外发现，姬九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因为自己提了“体质相冲”？ 好吧，那她不说话了。 “你快点运气！” 她回头，丢下姬九方不管了，一叠声地催促陌风，用从小以来一贯的口吻。 那是离氏元圣对陌氏的口吻，带着三分命令。 更是一个小妹妹，对一起长大、疼爱自己的哥哥的口吻，带着另外三分熟稔，四分蛮横。 陌风微微一笑，没有再去看姬九方。 这件事他和姬九方心知肚明就好了，至于离落，她不是木头，也不是心智不全的傻子，恐怕是她对姬九方有什么偏见，这才看不懂对方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她换了副身躯，前途未卜，若是早早和姬九方扯上什么瓜葛，或者因此失去了黎阳庄这个庇护所，兴许不是好事。 “好。” 陌风答应了一声，开始潜心练气。 离落蹲在一旁，忘了离开。 忽然有人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一旁。 第147章 见到姬旷 “我嫉妒什么？！” 死撑着反问了一句，堆起一脸的冰冷和不屑，才刚还想扑棱起飞的那颗心，瞬间直坠入十八层炼狱，一呼一吸都是煎熬。 “这丹药你也吃了，但是没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离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可能是丹药和你体质相冲吧，也可能是你的伤势太重了，丹药修补了你的元婴和经脉之后，没有多余的灵力供你修炼了，陌风——” 顿了一下。 她还是想说陌风哥哥，可一想到方才那道想要把自己戳出窟窿的冷芒，离落下意识回避了这个称呼。 原想说陌风的身体情况要好些，结果却意外发现，姬九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因为自己提了“体质相冲”？ 好吧，那她不说话了。 “你快点运气！” 她回头，丢下姬九方不管了，一叠声地催促陌风，用从小以来一贯的口吻。 那是离氏元圣对陌氏的口吻，带着三分命令。 更是一个小妹妹，对一起长大、疼爱自己的哥哥的口吻，带着另外三分熟稔，四分蛮横。 陌风微微一笑，没有再去看姬九方。 这件事他和姬九方心知肚明就好了，至于离落，她不是木头，也不是心智不全的傻子，恐怕是她对姬九方有什么偏见，这才看不懂对方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她换了副身躯，前途未卜，若是早早和姬九方扯上什么瓜葛，或者因此失去了黎阳庄这个庇护所，兴许不是好事。 “好。” 陌风答应了一声，开始潜心练气。 离落蹲在一旁，忘了离开。 忽然有人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一旁。 姬九方提着离落，状似随手丢在一旁。 “他在练气，随时会突破，若是成功结婴定要引来天雷，你蹲在旁边不怕再被劈？” 嘴上虽然在教育，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她太瘦了，确实也太矮了，完全看不出这副身体已经有十二岁了。 而她的心智，其实是十五岁，更是无所不晓的离氏元圣。 “肥毛猴！” 离落自己被拎到一旁，忽然想起小猴子还静静躺在陌风不远处，慢慢恢复着肉身和内丹呢。 还有师父。 “炎荒师父为什么还不醒？” 离落皱眉，先把肥毛猴抱过来放在一旁，然后就要去挪动炎荒。 她实在觉得奇怪，按说炎荒中毒的情形，确实是七品凝元丹就已经足够了，怎么吃下去这么久，她和姬九方都跑到火凤旗那边一趟了，炎荒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呢？ “你别动了。” 姬九方摇头，说话间已经施法将炎荒移开，又搁在肥毛猴身边。 不过离落的问题，也是他心里的疑问。 炎荒怎么还不醒？ 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了炎荒的情形，却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要不用之前那些天元丹试试？”离落小声提议着。 姬九方摇了摇头。 看看陌风，还没到突破的时候，而且修炼得顺风顺水，倒是不用担心陌风死在南陆了。不过他们待在这里也不太好，毕竟陌风在修炼，随时会突破。 天雷姬九方不怕。 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怕那个猴子一会儿醒了会失控，若是影响到陌风，那陌风即便有仙品丹药保命可以不死，也会吃巨大的苦头。 “出去说。” 姬九方说着，将那一坨猴子和炎荒用术法稳稳地移了出去。 离落看了陌风一眼，见没有什么问题，也就跟着出来了，却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看见姬九方脸色又差了一些，可她却完全不知道是自己那回眸一望，惹得姬九方不痛快。 “我师父的情形不大对……”离落蹙着眉，神情也有些凝重，“我在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或者说，那颗七品凝元丹其实有问题……” 第148章 丹田上的黑气 “中毒。”姬九方说。 没等他完整说明炎荒如今的情况，姬旷就不耐烦地说了句：“我还不知道中毒？不是已经炼出凝元丹了么？你难道没给炎荒老头儿服？” 姬九方有瞬间的意外。 他早知道祖父对炎荒很是重视，不过没想到会紧张到如此地步，竟到了等不及自己慢慢解释的地步。 “吃了，但是没用。”离落在旁接了一句。 姬旷这才想起来，炎荒收了个小徒弟，那小徒弟的血还能压制自己孙儿的魔性。 说起来，方才焚冥阵又开启了。 天火再次重现，烧得比之前都旺，还一直发出悲鸣之声…… “你们取到荒火火种了？”姬旷看着离落，口中却是在问姬九方。 对于这一点，姬九方认识得很清晰。 离落就没那么自觉了，她心说既然看着自己，取火种的也是自己，炼丹的还是自己，那这话自然就是在问自己了。 于是她说： “火种不能保存，只能就地炼丹。” 说话的态度一如往常，每次作为离氏元圣，见到姬旷时那副端庄而高高在上的模样。 姬旷不仅愣住。 这个女娃娃，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那双眼睛，那眼神、表情，记忆里有谁也是一样的。只是这副模样，他想了半天，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冰焰母斗烧成灰了。” 姬九方故意说了一句。 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或许还要小心揣测，姬九方却往往一眼就能看透。 只是祖父没害过他，而且还为了他做出了很多牺牲，所以许多时候，姬九方对姬旷那些小九九不予以直接拆穿罢了。 所以他故意说母斗烧了，想要把姬旷的注意力扭转过来。 果然，成功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跟你说了那是仙器，难得的仙器！西陆都未必能造得出这样的宝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烧了就给烧了？！”说完冷哼一声，瞪了姬九方一眼。 方才他被小丫头的神态给摄去了心智，如今才想起来，炎荒那老家伙还躺在地上等着他呢！ “老东西，吃了凝元丹还不好？” 姬旷嘟囔着，脸上闪现一丝懊恼，随即在炎荒身边席地而坐，用灵力探查炎荒身体里的情况。 灵力所至之处均畅通无阻。 自然，除了心脉某一处，那数十年都解不开的郁结。 “毒素应该清除了才是。” 姬旷嘟囔着。 不然的话，经脉一定有所阻滞，甚至会有变色、收缩等中毒的迹象。 他想了想，又放出一缕神识去探炎荒的内丹。 内丹完好无损。 丹田、气海均蓬勃有力。 就在姬旷想要收回元神，再去探查炎荒的元神时，在炎荒丹田上方，赫然有一股阴霾之气闪现。 姬旷大惊，索性暂时不收回元神，就蹲在炎荒丹田旁边，眼巴巴地盯着方才突然发黑的地方，等着异象再次出现。 很快，又一股黑气闪了一下。 “是什么东西！” 炎荒丹田附近，姬旷的一缕元神发出一声清叱。 黑气彻底现形。 并朝着姬旷的元神攻击过来。 第149章 怨气符咒 方才见姬旷训斥姬九方没有保护好冰焰母斗的时候，离落原本想帮姬九方解释一句，是那种下意识的担心和关心。 然而没等她开口，姬旷就去关注炎荒去了。 离落也就顺势闭嘴不提，毕竟有些话不好说：比如仙器母斗都受不住荒火的灼烧，瞬间成了渣渣，自己又是用什么炼制的丹药？什么宝贝，能无惧荒火？ 她还真就解释不清。 等姬旷释放元神查看炎荒丹田的时候，离落的注意力也都落在了炎荒身上。 姬九方看了看她，抿起嘴唇。 方才见她想要替自己说话，他既开心，又有些害怕。 开心便是开心，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害怕…… 他真怕她瞒不住自己的身份。 姬九方心里清楚，他这位祖父绝不会忘了这事，八成也是对离落起了疑心，只是对未知的情形有些忌惮，特意避开了当面质疑而已。回过头，祖父一定会私下里问自己。 而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实话实说。 说起来，她竟然叫离落么……比莲儿好听多了。 怪不得自己一直听那个名字不顺耳！ 姬九方嘴角扬起，稍显得愉悦。 就在这时，姬旷脸色大变，猛地撤出元神。 “谁下的咒？！” 姬旷厉声质问，竟是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 离落闻言也变了脸色，忙扑到炎荒身边，惶恐地来回打量，焦急地问：“什么咒？” “一团黑气，附着在丹田之上，是会攻击人元神的咒术。”姬旷说着，脸色又难看的三分，“那咒连我的元神都难以抵挡。”方才若不是自己跑得快，那缕元神势必要受到重创。 离落眉头一皱。 符咒之术，是北陆幽氏所长，而且修习符咒之术需要天分，这万阳谷里的炼丹师虽然多，擅长符咒的却不会有。 尤其是像这种，能把结丹之人弄到昏迷不醒，让结婴境都束手无策的怨毒咒术，那就不是一个咒符能办到的了。 一定要有人特意施过法，且过程不可谓不复杂，甚至要落阵配合才行。 也就是说，跟炎道那枚凝元丹应该无关。 幕后之人势必是个高手。 离落下了结论。 可接踵而来的疑问，反而让她更迷糊。 姬九方也想通了这一点，看出离落的疑惑，他直接问姬旷：“如此强大的符咒，怕只有幽氏才能办到。不过孙儿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为何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加害炎荒？”姬旷反问。 姬九方点头：?“孙儿知道炎荒丹师曾是五方大陆境界最高的丹师，而世人对丹师的态度都是尊敬有加，努力结交。”又怎么会有人刻意加害炎荒？ 最后一句姬九方照样没问，能省就省。 姬旷倒是懂了。 只是很多事他不能说，尤其不能告诉姬九方。 想到背后的原因，姬旷的眸子瞬间瞪得老大，他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离落——终于知道这丫头像谁了！ 离落正好抬头，对上了姬旷的目光。 那是虽然惊讶却敬畏的目光。 和姬旷之前数次去阴阳谷拜见时一模一样。 离落抿起嘴唇，下意识看向姬九方。 不知为何，她比之前刻意隐瞒时，更加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第150章 你敢说你—— 离落不想承认身份，于是故意打岔。 “老祖这样看着我是为什么？难道怀疑是我加害自己的师父？”那一脸蛮横和委屈，毫无优雅端庄可言。 姬旷嘴唇动了动。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关于离氏元圣的一切都不可以随便议论。何况还是换舍重生这样的大事。 回头问孙儿，可知真假！ 姬旷立即下了决定。 不过方才人家姑娘问话了，他需要回答。 “只是觉得姑娘能引动天火，应该并非常人。”姬旷点到为止，说完这句便话锋一转，说起了炎荒的情况，“若是请北陆幽百峰前来，定能解开炎荒所中之符咒，只是……” “可是师父的情形撑不到那时候？”离落故意问，心里却早知道姬旷为何为难。 北陆幽氏居住清渺泉，世代镇守冥灵渊，若非元圣有诏，绝不会离开北陆一步。 果不其然，姬旷解释道： “幽氏家主镇守冥灵渊，轻易不会出门。若想请他来怕是不能了，何况，炎荒的情形也等不了太久，怨咒复发，多则七日，少则三日，一定会中咒之人的元神摧毁。” “可这几日我师父没做什么，也没接触旁人，只是被炎瑶的小徒弟算计了，误入陷阱中了剧毒，后又吃了炎道一枚七品凝元丹，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种下如此厉害的符咒。” 何况，不是还有焚冥阵？ 如此厉害的符咒，施法者需要戾阵相助才有把握成功，若是最近几天才中咒的，那焚冥阵不可能对戾阵视而不见，阵法一定会开启。 “会不会是之前就中了怨咒？”姬九方猜测道，“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炎荒丹师得以一直压制住怨咒，如今中毒，咒术才终于起了作用。” 姬旷缓缓点头： “倒是有可能。” 跟着摇头叹气，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提议还是寻北陆幽氏的人。 “幽百峰独女幽水羽听说去了承天山奔丧，或许可以请她过来。”姬旷说着，低头瞅了瞅自己，然后又望向姬九方，“依我看，这怨咒多半是噬元咒，普通咒术师难解。” 噬元咒？离落眼睛一亮，开始低头在储物袋里翻找。 “我不去。”姬九方直接说。 “炎荒老头都这样了，你还清高什么？！去趟承天山，换女娃娃心安，你小子也不愿意？” 姬九方眉心微蹙，没敢往离落那边瞥。 “祖父慎言。” “慎言，慎言，你就知道让我慎言！你敢说你——”姬旷骂着，忽然想起他口中那个女娃娃，可能就是换舍重生的离氏天女，于是赶忙闭了口。 偷瞄了离落一眼，发现小丫头正鼓捣腰间那个储物袋，不知道在翻腾什么。 找什么呢这是？ 姬旷不禁盯着看。 直觉告诉他，小丫头一定是找东西想要救炎荒。若她果然是离氏元圣，或许真有些本事能救人。 可会不会是自己看走眼了呢？ 姬旷抿了抿嘴唇，眨巴着眼盯着离落的动作：唔，是个上等的储物袋呢，小丫头深藏不露啊！嗯？还有图腾？ 承天山！ 储物袋上，赫然是中陆那丑不拉几的黄色三才图形！ 第151章 捣腾储物袋 姬旷年岁虽大，却没有老眼昏花，三才图紧挨着的一角还有一个灵力打上去的标识，彰显着储物袋主人的高贵身份，一个黄色的卷云纹。 陌风的储物袋。 方才他还觉得自己多心，见小姑娘不懂事的样子，以为自己或许猜错了，如今这个储物袋恰好说明他没猜错——对了，陌风呢？ 姬旷不由得往四下里张望，他几乎要忘了陌风今天来了，据说还受了重伤，在诅咒之森里被天雷劈了一道，这会儿倒是没见着那小子。 “陌风那孩子呢？” “里面。” “伤势如何了？”姬旷奇道，心说怎么把陌风一个人丢里面了。 “好了。”姬九方说着，看了烑庐一眼，然后便看向离落。和祖父一样，他也觉得，离落折腾那个储物袋，一定是要找宝贝救炎荒。 不过…… 姬九方收回视线，对姬旷说：“吃了丹药，丹田已经修复了，如今应该在修炼突破。”那个储物袋太扎眼，他不想再盯着看了。 离落还在翻腾。 她找得太过认真，身后这俩人也不至于害她，所以对二人的对话，她并没有一丝兴趣，更不会关注二人的一举一动。 “难道被他丢了？” 翻了一遍之后，离落把手抽出来，瘪着嘴嘟囔了一句，然后不甘心地又伸手进去。 刚摸第一层空间，烑庐上空就聚起青灰色雷云。 “果然突破了！” 姬旷感慨一句。 这一辈的年轻人当中，就属陌风和自家孙儿最出色，原本九方是第一人，如今，陌风也快要追上来了。 结婴三道天雷。 第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离落因为太过专心找东西的缘故，被“咔嚓”声吓了一跳。 抽回手，看了一眼，第二道雷就劈了下来。 又等了好一会，才有第三道雷，也是力道最大、威力最强的那一道。 等三道天雷都过了，陌风却迟迟没有出来。 离落不放心，走到门口问了一句：“还好吗？” “很好。拿一件衣服给我。”一个温柔却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离落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麻利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陌风平时常穿的白色衣衫，口中还好奇地问：“你的衣服怎么会经不起那三道雷？” “方便。” 陌风笑着回答。 离落却明白，陌风是为了方便出入黎阳庄而不引人注目，这才换上了普通的衣衫，所以被雷一劈就烧坏了。 她方才递进去的，却是护体的法器，不过看似普通衣物而已。 “南陆家主就在外头，帮忙看我师父的。”离落说着咬牙，索性把心一横，就隔着门问，“我师父还没醒，你可有什么落阵的东西？”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陌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离落将储物袋双手递过去，同时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承认，不过眼下这情况，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再怎么不承认也没用。 陌风没有说话，对姬旷行过晚辈礼之后，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小旗。 青、红、白、黑、黄五色，对应五方，看上去破破烂烂，可姬旷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绝非凡品。 至少也是仙器。 第152章 五成把握 离落笑了一声：“我怎么没找到。” 她方才确实把储物袋翻了整整一遍，都没能找到这些小旗子。 “在最底层的角落。”陌风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解释道，“我额外加了一道封印。” 姬九方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姬旷打量着几个孩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离落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着说：“这样最好呢！” 毕竟，这些都是难得的宝贝。 这些旗子是妖界作乱时那一代元圣留下来的，离落手里有更好的，当初逼着陌风陪她练咒术阵法的时候，硬是把这一套塞给了陌风，而方才她翻来翻去的就是找这个，却死活都找不到，原来是被他加了封印。 不过，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要好好收着的。 陌风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会特意去解释，只微微笑了一笑，然后问：“你是要布阵吗？” “姬——氏老祖说，我师父中的多半是噬元咒。”离落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旗，笑着对陌风说，“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她险些直呼姬旷的名字。 毕竟那才是她之前习惯了的称呼，身为元圣，时时刻刻都高高在上，对五方世家所有人，只能直呼其名。 “五成。” 陌风一脸严肃。 “五成？”离落不满这个答案。 “五成？”姬旷惊讶于这个答案。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完了之后，还颇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五成，这里毕竟是黎阳庄，有焚冥阵压制。”陌风答得很是隐晦。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这里毕竟是黎阳庄，有焚冥阵压制很多阵法无法使用，即便是拔出噬元咒的灵阵也要打折扣，何况…… 这里是黎阳庄，你要落那些精密阵法，会让人对你产生怀疑。 即便姬旷和姬九方显然已经起了疑心了，陌风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哦对。”离落却想到了另一点。 之前她研究克制这些恶毒符咒的阵法时，确实成功过很多次，不过彼时是在阴阳谷里，有上古神的遗世清气作为依托，灵阵更容易得到发挥。 黎阳庄却没有。 说起来，黎阳庄有上古神殒灭的灵力残留。 借助小鼎，或许自己也能用上一用。 不过…… 离落看着仍难掩惊讶的姬旷，抿了抿嘴唇，没有过多坚持。 “不如去承天山请人。” 一直旁观的姬九方忽然开口。 “请谁？”离落眨着眼问。 “方才不是说了。” 姬九方说着皱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很不耐烦。 离落瘪了嘴，想要翻个白眼给他，碍于很多人在，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过她真的不知道要请谁，方才说过了？谁说的？什么时候？ 她发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再问么？ 这家伙一张冷脸，显然不想回答自己的话，再问一句估计也是一样——或许还不如现在，到时候他直接来个闭口不言，她就彻底尴尬了。 “去承天山找谁？” 看出离落的小为难，陌风微微一笑，直接问姬九方。 第153章 搬救兵 “恕陌风无知，承天山何时有擅长符咒之术的人了？怎么我不知道。” 姬九方的脸和气了三分。 “北陆幽氏的少主，幽水羽，这两日应该就在承天山。”开口却还是冷冰冰的，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着，故意别开目光不去看离落，“去阴阳谷奔丧。” 为了避嫌，连眼角都不曾扫过她一丝一毫。 陌风看得明明白白，暗暗咬了咬牙。 随即释然一笑：?“原来是北陆少主，这倒方便了，待我传音回去。” “知道陌风少主已经结婴，只是千里传音虽然容易，承天山结界却难入。”姬九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既然陌风少主如今安然无恙，阴阳谷又正值多事之时，黎阳庄就不多留陌风少主了。” 找了数个借口，结论却只有一个：逐客。 离落感觉到姬九方对陌风的敌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以为天下人都看陌风哥哥顺眼，没曾想还有这么一个例外，不过姬九方对自己也是忽冷忽热的，一会儿连命都能托付，转眼又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 或许是他的经历导致性情怪异？ 真是难以相处。 若非同生共死过，也为了查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她还真就宁愿离这个人、离整个黎阳庄，尽量远远的，有多远算多远。 眼下救师父是大事。 “哪天入葬？” 离落问了一句，然后愣了一下。 她这是在问自己哪一天入葬？这种感觉还真是很微妙啊！ “明日。” “那幽水羽——少主，”离落皱了皱眉，多年的习惯真是难改，险些又直接叫了幽水羽的名字，“能及时赶过来吗？” “这个……”陌风有些担忧地看着离落，对方正满脸期盼地望着他，“难说。或许能请她过来，但炎荒丹师究竟能撑多久，其实还是未知。” 离落的心有些发凉。 噬元咒发作之后，一般人只能撑三到七日，自己昏迷了两日，加上后来折腾炼丹这两日，如今师父已经撑过了四日，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日里，师父随时会被噬元咒夺取性命。 即便是如今，眼下，也是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麻烦你去请幽水羽。” 她一脸郑重地说。 陌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储物袋递回给离落：“这个你拿着，你炼的丹药还在里头，另外还有些别的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也有封印吗？”离落问。 陌风一时没懂。 姬九方的沉声说了句：“她是问，还有什么东西，和这几枚旗子一样，是加了封印的么？”说完不禁紧锁眉头，深恼自己多嘴。 陌风明白过来，看着姬九方淡淡扬唇： “还有些我自己用的东西也加了封印，不过都是些你用不上的。”却是对离落说的这些话。 离落点了点头，说了声：“千万请幽水羽过来。”之后便辞别了陌风。 回头担忧地看着炎荒，缓缓在师父身边坐下，眉心轻蹙，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 姬旷给姬九方使眼色，示意让孙儿跟自己回去。 姬九方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祖父一定是打听离落的事情。 可他根本不想说。 第154章 我叫—— 见姬九方不说，姬旷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反复嘀咕、琢磨。 而连姬旷自己都忘了，其实正是因为他倾向于元圣换舍这一种可能性，才会不敢去问离落这个当事人，只能旁敲侧击，想从孙儿口中套两句实话。 等待幽水羽的时光很是难熬。 即使一寸光阴，都显得漫长无边。 离落捏着手里的小旗，几次都要忍不住落阵了，却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不敢面对失败的后果，而按捺住了救人的冲动。 她只能默默坐在旁边，守着炎荒师父，心想，若不到紧急关头，自己一定不可以冒险布阵。 若有把握能成，她自然会动手。 但若是不成…… 噬元咒必定会反扑。 到时炎荒师父再无一丝生机。 离落蹲累了，干脆坐在炎荒身边。 姬九方看了看天色，进烑庐丹房取了两个蒲团，一个递给离落，另一个自己坐了，整个过程没有说一个字。 姬旷差点背过气去。 就他们俩知道累？ 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跟着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难道就不累？九方这小子，知道给小丫头拿蒲团，怎么不给自己拿一个？ 正想张口，姬九方就看过来。 “祖父该回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好像是以烑庐主人自居一般，对姬旷这个家主下了逐客令。 姬旷气得嘴唇抖了抖，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跟着等也没用，于是又看了看炎荒的情形，见没有什么变化，这才颇不放心地离开了。 等姬旷走了，离落才说话。 “我师父会不会冷？”她问，想着是否要给炎荒弄个毯子垫着，或者盖一床被子。 “还是不要挪动。” 姬九方建议。 即便在昏迷之中，人的身体一旦移动，气息也会跟着改变，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催动噬元咒。” 离落轻轻咬了下嘴唇，手臂抱着膝盖，把下颌埋在手臂中间，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担忧地盯着炎荒看。 入夜，炎荒还是没有变化。 肥毛猴却忽然醒了。 张开眼睛的时候，肥毛猴有些发懵，眨着圆圆的眼睛张望了一会后，才“噌”地一下跳起来，直奔着烑庐屋顶去。 “肥毛猴！” 离落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唤了一声。 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即便肥毛猴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认自己，不服管束，可它终究没有无辜丧命，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让离落意外的是肥毛猴居然瞬间认出了她。 并且，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肥毛猴！” 小猴子尖声叫着，一头撞进离落的怀里，嘴里呜呜个不停，大眼睛里也都是泪花。 “我叫离落，你叫肥毛猴！” 离落笑着，将肥毛猴稳稳抱住，跟着轻叹一口气。 肥毛猴都醒了，师父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在这种时候，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不是么？她反复安慰着自己，将小猴子抱得更紧。 “肥毛猴……” 小猴子又叫了她一声。 “你叫肥毛猴，”离落说着，指了指小猴子，然后又指着自己说，“我叫——” “莲儿。” 第155章 怨气浮现 姬九方的声音忽然响起。 离落一惊。 自己方才自称离落？幸亏姬九方及时提醒，否则若是小猴子真学会了，在人前叫自己“离落”，岂不是露馅了？ 若“元圣夺舍”的消息传出去，世人又会如何议论？ 到时候，怕是不需要有魔尊现世，这天下就要大乱了吧？ “我叫’姐姐’。”离落无奈一笑，对着小猴子说，“叫我姐姐！” “姐姐！” 小猴子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甚至学着离落的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说了声“肥毛猴”。 离落笑着点头。 抱着小猴子，回头看向姬九方，颇为感激地一笑。 他提醒了自己，避免惹下大祸。 而且，他一直陪在这里。 离落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其实很需要有人陪着，虽然他帮不上忙，但至少，他可以让自己觉得没有那么无助，不会太慌…… 姬九方只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一变幻着的，是他那双凤眸里的目光，璀璨的，幽深的，像火一样热烈，又像水一样绵长。 离落被他看得心惊肉跳。 脸上也开始发烫，离落觉得，她的脸好像应该是红了。 “姐姐？” 肥毛猴有些好奇地问，伸手摸了摸离落的脸。 这一下更让人尴尬。 离落将小猴子死死按住，不准它再动弹，然后迅速坐回到师父身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姬九方的目光，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离落抿着嘴唇，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姬九方正抬头看着穹顶。 离落顿时觉得安心，回头继续盯着炎荒。 等她转回头去，姬九方的方才匆忙移开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身影上。 …… 子正。 炎荒的脸色忽然变得骇人，惨白的脸色萦绕着些微灰黑色的怨气。 而炎荒的气息，则瞬间弱了下去。 “姬九方！” 离落惊呼一声，将肥毛猴放在地上，然后伸手去拉炎荒的手。 “别动！”姬九方飞快上前，将离落往前伸着的手按住，“怨气已经浮现，你若贸然与炎荒丹师接触，也会受影响的。” 说完这话，他自己却伸出手，扣住炎荒的脉门，放出灵力沿经脉探测情形。 离落低声说：“那你……” “我无妨。”姬九方笑得轻松。 离落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姬九方的修为比姬旷都更高一些，而且他放出的只是灵力，而不是一缕元神，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 “别忘了我是魔。”姬九方笑着说。 那笑容怎么看都很苦涩，离落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是被他狠狠捣了一拳，又疼又酸，闷闷的，胀得让人想流泪。 “你小心。” 她到底还是说了一句。 姬九方怔了一下，加紧探查的速度，很快，他就收回灵力，将自己的结论告诉离落：“压不住了。怨咒已经不在丹田，而是侵入到元神附近了。” 离落握着小旗子的手紧了紧。 要不要试一下？ 如果适得其反怎么办？ 若是不尝试，坐以待毙，师父是否一点生机都没有了呢？ “试试吧！” 两难的关头，姬九方忽然说了一句。 第156章 故作轻松的鼓励 真的，要试试吗？ 离落犹豫着，攥着小旗子的手越来越紧，她甚至能感觉得到手心里都是汗，到最后，连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万一……” 她忍不住开了口，却没敢说把那种可怕的后果完整地说出来。 姬九方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双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并用力捏了一下那只握着旗子的小手。 “总比现在好。” 他说。 努力让语气变得温柔，想要通过自己的态度，让她得到一丝安慰和鼓励。 离落深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姬九方掌心的暖意，她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试试！” 确实，姬九方说得很对，自己做点什么，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噬元咒已经发作了，没有什么比等死更可怕，自己来尝试，总还算有一线生机。 “我陪着你。” 他又说了一句，然后缓缓松开手。 好像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只是最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离落心里有些异样，可看到他这副坦然的样子，也就跟着释然了。她努力地笑了一下，然后抿起嘴唇，对着天上的星辰方位，在烑庐结界内的院落中来回踱步，计算落阵的方位。 姬九方在旁边默默站着。 没有人知道，方才握住离落双手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么紧张，又是怎样的贪恋，贪恋到让姬九方觉得自己龌龊可耻。 然而一想到二人的身份差距…… 他只能故作坦然。 看着她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样子，姬九方忽然想到，那夜初遇，在曦火城后山的旷地上，她也是这样看着星辰、计算步数，然后谨慎地摆着石头。 如今她手里却是五枚小小的旗子。 五枚旗子，要如何落阵呢？ 姬九方有些好奇。 可是很快，他就想起来，那旗子是从陌风的储物袋里取出来的，而陌风的储物袋，这会儿还挂在她的腰间。 共享储物袋，是很私密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暧昧。 不过她是离氏元圣，陌氏所有人的储物袋她本就可以直接使用，无论是否有灵力标识，凭借灵魄之力，陌氏的人就算是布阵或设下结界，也无法阻挡她分毫。 “想太多了。” 他自嘲一笑，忍不住讥讽出声。 离落正专心计算着，已经到了尾声，听见他忽然开口，不禁朝他看了过来：“可是觉得我哪里算得不太对？”她认真问着：不然为何他要说自己“想太多”了呢？ “不是说你。” 他期盼着能岔开这个话题。 离落却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姬九明白，这个针对她来说实在重要，容不得出现一点纰漏，自己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显然是触动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筋。 她怕是她真的计算错误。 “我哪里懂这么高级的阵法？”姬九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方才是看小猴子这么乖，觉得自己之前还担心它不服管束，是想太多了。” 离落“哦”了一声。 这个解释很合理，她很快放心下来。 抬头看了看星辰，最后确认了一下落阵方位，然后，她回头去，一脸慎重地看着炎荒，口中问姬九方道： “我真的，可以试试吗？” “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 他也是真的这样想的。 第157章 落阵 五枚旗子，要如何落阵呢？ 姬九方有些好奇。 可是很快，他就想起来，那旗子是从陌风的储物袋里取出来的，而陌风的储物袋，这会儿还挂在她的腰间。 共享储物袋，是很私密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暧昧。 不过她是离氏元圣，陌氏所有人的储物袋她本就可以直接使用，无论是否有灵力标识，凭借灵魄之力，陌氏的人就算是布阵或设下结界，也无法阻挡她分毫。 “想太多了。” 他自嘲一笑，忍不住讥讽出声。 离落正专心计算着，已经到了尾声，听见他忽然开口，不禁朝他看了过来：“可是觉得我哪里算得不太对？”她认真问着：不然为何他要说自己“想太多”了呢？ “不是说你。” 他期盼着能岔开这个话题。 离落却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姬九明白，这个针对她来说实在重要，容不得出现一点纰漏，自己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显然是触动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筋。 她怕是她真的计算错误。 “我哪里懂这么高级的阵法？”姬九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方才是看小猴子这么乖，觉得自己之前还担心它不服管束，是想太多了。” 离落“哦”了一声。 这个解释很合理，她很快放心下来。 抬头看了看星辰，最后确认了一下落阵方位，然后，她回头去，一脸慎重地看着炎荒，口中问姬九方道： “我真的，可以试试吗？” “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 他也是真的这样想的。 离落紧紧抿起嘴唇。 “我真怕。”她苦笑着说，真要认真计较起来，她和炎荒认识的时间一点都不长，但这并不影响离落将炎荒放在心上。 别人对她好，她便加倍回报给别人。 这是她的性情。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姬九方轻声说，“炎荒丹师是黎阳庄的人，要说担心，也该是我最担心。如今就算是我请你，帮我试一试。” 离落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姬九方。 他在努力把责任揽过去，她听得懂，也十分感激。 不过这终究是自己的事。 “我要救我师父！” 离落微微一笑，念动咒语，将手里的五方旗逐一落下，中间配合着复杂的手势。 每一枚旗子落下的时候，地上都会闪烁出几条相应颜色的光线，或红或黄或青，缤纷缭乱，若是外人看了或许还会觉得好看。 离落的心，却随着旗子的落下，越提越高。 她努力稳住气息，不容许出现一厘的差错，如此重要的阵法，才是真正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这种错谬的后果，是会要人性命的。 她不接受那样的后果！ 过了约有一炷香，离落才将五枚小旗都打在地上。 当五方旗全部落地之后，旗子仿佛钻入土里一样，瞬间失去了影踪，地上那些闪着五行光芒的光线也随之消失了。 姬九方有些担心，毕竟如今看不见了，若是一紧张记错了阵眼的位置怎么办？ 离落却一脸的毅然。 她又盯着地面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星辰，手指来回翻转、结印，地面上忽然再次现出五色交织的线条图形。 跟着，她将炎荒缓缓托起。 第158章 寒冷刺骨 离落感觉到自身灵力在渐渐变得稀薄，丹田的能量已经快要被她耗光。 可是炎荒师父体内的噬元咒还是没能被拔出，甚至没有被压制。如果现在就中止炼化符咒的话，那么噬元咒势必反扑，炎荒也一定会立即毙命，元神也会消散。 如果继续坚持…… 离落拧紧眉头。 现在已经不是“如果”的问题了，她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跟不愿意就此放弃炎荒师父的性命。 于是，离落咬牙撑着。 丹田的灵力愈发稀薄。 身体渐渐变得空虚起来。 离落觉得自己怕是要撑不住了，若没有及时的灵力补给，她一定会因为耗干灵力死在这里。 “离落，停下！” 姬九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离落听上去，却好像声音与她隔着几丈远，还带着些许回声。 她咬了咬牙，死命撑着。 “离落，快停下来！”姬九方又一次焦急地喊道。 这一次声音好像近了一点？ 离落苦笑。 目光忽然变得温柔，却一如既往地坚定。 姬九方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离落自己或许不知道，她原本就有些过于瘦弱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精气要被吸干一般，很是狰狞恐怖。 他不觉得恐怖。 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紧张、焦急、无助。 还有灵魂深处的愤怒。 姬九方不敢再犹豫，立即上前握住了离落的双手，制止她继续结印。 可他不知道的是，阵法如今已经彻底运转起来，以离落的灵力和意念为基础，哪怕她不再继续结印，阵法也会继续吸收阵法师的灵力，全力以赴拔除或炼化那道噬元咒。 只不过，结印的速度更快，有阵法师的术法加持，阵法强度会更高一些。 停止结印，只是阵法强度变弱而已。 对炎荒没有什么好处，却也不至于有坏处，对离落来说，却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看着还在继续干枯下去的离落，姬九方心头一酸，手臂一收，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停下来，求你，停下来。” 他喃喃道。 从未感受过的恐惧瞬间侵遍全身。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逐渐降温，缓缓地，慢慢地，跌至冰点。 眼前的她有些模糊。 心里的恨意愈发强烈。 “你快醒来……” 他又一次哀求。 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 离落觉得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原本找不到出路，忽然有一道光亮出现。她朝光亮的方向走去，却发觉周遭越来越冷，往前走的脚步，也变得愈发沉重。 跟着，黑暗仿佛生出了爪牙，将她紧紧钳住，让她更难往前走一步。 过分的寒冷唤醒了离落。 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一双赤瞳。 姬九方？ 他又入魔了？ 离落大惊，下意识想要咬破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手也被他牢牢握着，而且，竟然已经干枯如秋日里的树皮一般。 感觉到身上的灵力仍在被阵法吸收，而手被束缚无法结印或动弹，离落立即明白—— 她得先自救！ 第159章 被入魔的他救了？ 自救不容易。 因为双手被束缚住了。 离落几次试图抽出双手，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姬九方的眸中的红色逐渐变得深沉，却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直接附魔冷笑，甚至对自己动手。 而是，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离落皱着眉，又一次抽手失败，她想起此间唯一的救兵。 “肥毛猴！” 离落高声唤道。 “莲儿！”肥毛猴答应着，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肩膀。 离落晃了一晃，原本或许应该倒下的，毕竟自己这副干瘪的身子，已经没有过多的体力支撑肥毛猴的重量了，可是站着不动的姬九方成了她真正的“倚靠”。 “把他的手掰开。” “……” 肥毛猴摸摸头，表示不懂。 离落急得都快哭了，她拼命眨眼，示意肥毛猴去看自己的手，也不知最后肥毛猴是怎么理解的，但它确实去掰姬九方的手了。 就在离落即将抽出一只手的时候，姬九方，动了…… 血色的瞳孔，周身漆黑煞气。 哪怕是在黑夜里，那一身的煞气也足以让任何人看见，看得清清楚楚。 又附魔了！ 离落心里哀嚎一声。 炎荒师父那里一波未平，这边一波又起，而其实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急需灵力补给，否则马上就会油尽灯枯…… 她悄悄抬头，打着小心，希望姬九方别立即发作。 尤其是别对自己动手。 感受到怀里有个东西，赤瞳的姬九方皱了皱眉。 低头看见她，先是皱眉，随即轻蔑一笑： “你竟然也有今天？” 声音浑厚有力，有如从远古时期传来的神祗声音一般，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需要什么明显的语气，却足以震慑众生。 离落也跟着皱眉。 这家伙似乎和上次在万阳谷一样，是失去记忆那种入魔。 那他八成会把自己捏碎吧……想起上一次自己一巴掌接一巴掌的糊他的嘴，以及上次他对自己出手不留情的态度，离落觉得凶多吉少了。 虽然本来，被他这么束缚着，得不到灵力补给，她也是凶多吉少…… 离落心里正绝望，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身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暖融，好像有一股很强很霸道的灵力，正绵绵不绝地注入自己的身体。 她下意识看向仍没有挣脱的手。 灵力从那里注入。 居然是姬九方？入了魔的姬九方？ 离落惊讶得瞪大眼睛，她呆呆望着那双赤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随即又想，赤瞳的他，所拥有的灵力不应该是魔灵煞气么？怎么注入自己体内的，会是暖融之气？ 他的身子，分明冷得像冰。 “别总让我救你！” 他丢下这么一句，忽然松开她，缓缓倒了下去。 眸中血色，竟然也渐渐淡了。 看着倒地的姬九方，离落的眉头越拧越紧，心里的疑问迟迟无法挥去，若不是肥毛猴又去掰姬九方的手，她或许还要愣神很久。 “师父！” 噬元符咒尚未拔除，她随时还有危险。 而且那个阴晴不定的赤瞳家伙说得对，他不可能总是来救自己，她还是要再多努力一些。 离落咬了咬嘴唇，手伸进陌风的储物袋里一顿乱翻。 很快就摸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第160章 灵石补给 五方大陆各有所长，中陆陌氏因为和离氏元圣有着让世人都觉得奇怪的，却牢不可破的效忠关系，所以在阵法、炼丹、炼器和符咒术上都或多或少会涉猎一些，只看陌氏的子弟们自己会选择什么。 除此之外，承天山有高阶仙器，拥有陌氏血脉为基础的人才可以运用，这让其他四方大陆不得不高看承天山一眼。 但承天山毕竟不是阴阳谷，他们不受朝拜，不吃岁贡。 说到底，陌氏和其他氏族其实是平等的。 所以，承天山能屹立不倒，自然也有他们切实的仰仗——陌氏真正的立世基础，是承天山丰富的灵石矿藏。 五方大陆都有本源法系相关的灵石，比如南陆有不少火灵石矿藏，东陆有不少木系灵石矿藏，但这些矿藏都不是上品灵石，下品产量往往更丰富，中品灵石矿也偶有发现。 居中的承天山，却因盛产五种法术系的上品灵石，而被世人追捧羡慕。 然而他们只能羡慕。 这是上古神在创立五方大陆的时候就确定好的事情，也是五方大陆众多规矩里的其中一条：上品灵石只在承天山。 身为承天山少主，陌风的储物袋里应该有上品灵石。 直到发现自己被阵法反控，灵力近乎枯竭，离落才想起这一点。 于是她在陌风的储物袋里一顿乱翻。 终于被她找到藏灵石的地方，伸手一抓，便是一块上等灵石。 将灵石放在掌心，一面吸收灵石的灵力，一面将阵法拔出噬元咒的速度放缓一些，直到自己身灵力已经完全补足，甚至还有些富余，离落才再次完全催动阵法。 耗光了整整四块上品灵石之后，离落再次通过阵法加强自身灵力的作用，将一缕灵力打入炎荒身体里，想要看看噬元咒是否被压制了。 那缕灵力先在炎荒元神处转了一转，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便被离落又牵引着到了炎荒丹田处。 丹田之上，仍有隐隐的黑气显现。 不过那缕黑气好像无精打采似的，趴在炎荒的丹田上，即便离落的灵力尝试逼近，噬元咒的煞气也没有反扑的迹象。 “压制住了！” 离落稍微松了一口气。 噬元咒煞气离开了炎荒的元神，重新落入丹田之上，说明自己的阵法生效了。 接下来只要维持阵法的正常运转，就不怕撑不到幽水羽过来。 不需要加大阵法的效用，离落的灵力消耗也就没有那么快，她又取出一块上品灵石，将阵法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过程比之前落阵的时候还要严密谨慎。 修改好阵法之后，离落将灵石置于阵眼之上，灵石的光辉笼罩着炎荒的身子，灵力则缓缓地输送到整个灵阵的各个角落。 总算可以歇歇！ 离落重重吐息，席地而坐，运气三个周天，恢复了自身的体力。 姬九方也已经醒了。 他看了看离落，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像是要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并且也确实微微勾起一些。 离落不禁盯着看。 姬九方却敛起唇角，忽然不肯笑了。 第161章 简单的承诺 五方大陆都有本源法系相关的灵石，比如南陆有不少火灵石矿藏，东陆有不少木系灵石矿藏，但这些矿藏都不是上品灵石，下品产量往往更丰富，中品灵石矿也偶有发现。 居中的承天山，却因盛产五种法术系的上品灵石，而被世人追捧羡慕。 然而他们只能羡慕。 这是上古神在创立五方大陆的时候就确定好的事情，也是五方大陆众多规矩里的其中一条：上品灵石只在承天山。 身为承天山少主，陌风的储物袋里应该有上品灵石。 直到发现自己被阵法反控，灵力近乎枯竭，离落才想起这一点。 于是她在陌风的储物袋里一顿乱翻。 终于被她找到藏灵石的地方，伸手一抓，便是一块上等灵石。 将灵石放在掌心，一面吸收灵石的灵力，一面将阵法拔出噬元咒的速度放缓一些，直到自己身灵力已经完全补足，甚至还有些富余，离落才再次完全催动阵法。 耗光了整整四块上品灵石之后，离落再次通过阵法加强自身灵力的作用，将一缕灵力打入炎荒身体里，想要看看噬元咒是否被压制了。 那缕灵力先在炎荒元神处转了一转，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便被离落又牵引着到了炎荒丹田处。 丹田之上，仍有隐隐的黑气显现。 不过那缕黑气好像无精打采似的，趴在炎荒的丹田上，即便离落的灵力尝试逼近，噬元咒的煞气也没有反扑的迹象。 “压制住了！” 离落稍微松了一口气。 噬元咒煞气离开了炎荒的元神，重新落入丹田之上，说明自己的阵法生效了。 接下来只要维持阵法的正常运转，就不怕撑不到幽水羽过来。 不需要加大阵法的效用，离落的灵力消耗也就没有那么快，她又取出一块上品灵石，将阵法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过程比之前落阵的时候还要严密谨慎。 修改好阵法之后，离落将灵石置于阵眼之上，灵石的光辉笼罩着炎荒的身子，灵力则缓缓地输送到整个灵阵的各个角落。 总算可以歇歇！ 离落重重吐息，席地而坐，运气三个周天，恢复了自身的体力。 姬九方也已经醒了。 他看了看离落，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像是要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并且也确实微微勾起一些。 离落不禁盯着看。 姬九方却敛起唇角，忽然不肯笑了。 他的脸色也愈发深沉了下去，眸子波澜不兴的，好像有些微薄怒。 “你不要命了？” 忽然他冷着声音问。 离落抿了抿嘴唇。 “是我疏忽了。”她说，确实也是这么觉得的，没想到真正操纵阵法会如此凶险，险些被黏住自己的阵法给耗干了，“谢谢你救了我。” 一瞬间，姬九方低了下眉眼，很快又再抬起。 “下次小心。” 他言简意赅地说。 “嗯，我会的。”离落虚心认错，保证的话说出口后，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方才这段对话里，自己怎么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呢？ 她明明不是小孩。 只是这具身体，原本年纪就比自己实际小上几岁，又常年挨饿，看着跟个小鸡仔儿一样孱弱，因此才被他当做孩子一样教训。 “我其实十五了。”离落强调，“” 第162章 情难自已 特意强调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离落歪了歪头，打量了姬九方一眼。 姬九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立即低下头去。 该死！ 他竟然想到当初在后山，自己附魔后用灵力威压钳制着她，吮她唇边鲜血的事……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件事？难道说当初自己用那种方式索取血液，也是因为没把她当小孩子看？ 而且——怎么还越想越多？ 更该死了！ 姬九方猛地偏了头，没敢再看离落一眼，眉头越皱越紧。 她却还在看着自己。 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姬九方？”偏偏她还开口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是不舒服。 尤其是心里，又痒又麻，难受极了。 他在心里说着，拳头攥得紧紧的，压抑着莫名的焦虑和躁动。 “你要不要吃药？”离落说着，又低头去翻腾陌风留下的储物袋，很快摸出一粒丹药来，“我后来想了一下，在火凤旗结界里你不能炼化丹药，应该是上古神灵力的作用吧？现在咱们出来了，你可以再吃一粒试试。” 反正有利无害的，她想。 或许吃得好了，稍后控制阵法再遇到麻烦的时候，他还能再帮自己一回呢。 姬九方身体上的不适感减轻了。 他看向她手里的丹药，犹豫着或许可以一试。 眼角却瞥见那个有三才图案的黄色标记，以及卷云纹…… 心里的不适感加重了。 眸子骤然眯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离落一眼后，他忽然朝她走了过去。 离落吓了一跳。 不是赤瞳啊？发什么疯，这一脸恶狠狠是给谁看？ 难道因为自己提到了火凤旗结界里的事？可这附近没有外人，他方才的言论和相救的行为，说明他接受了她的身份，难道依然不可以提那些事吗？ “我只是想帮你。” 她忍不住说，想尽快解释清楚，别真惹恼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姬九方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 他双眼一瞬不瞬，就那么看进离落的双眼，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将她手里的丸药拿走，塞进口中。 丹药化开的一瞬，他的心终究是暖了一下。 于是，再没有忍住，伸手将她突然一拉，紧紧地抱了一下，旋即松开。 不敢过多贪恋。 怕真的会彻底迷失。 深吸一口气后：“多谢。” 说完这句话，他便到一旁的僻静角落里打坐，专心炼化方才服下的那枚仙品丹药去了。 剩下离落一个人站在原地。 呆若木鸡。 那么气势汹汹的，原来是为了道谢？ 这道谢的方式，也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离落在心里反反复复嘀咕着，却一句也不敢嘟囔出声，不是怕姬九方报复，而是怕打扰了他炼化丹药，同时还有些莫名心虚，对他的道谢方式，感到心虚。 咬了咬嘴唇，将心里的杂念抛开，离落释放出一缕灵力去阵法内查看。 一切正常，阵法很稳定地运行着，发挥着最基本的作用。 离落放下心来，又开始摸索储物袋。 第163章 有不少古怪 十三颗。 离落一颗一颗地数着，确认了两遍。 她辛苦炼出来、险些搭上自己和姬九方两条性命的仙阶不知道几品的丹药，如今还剩下十三颗。 “好好留着！” 她坚定而小声说道。 不能轻易拿出来，不能随便给别人吃，哪怕是五方世家的家主，除了中陆的陌忘忧之外，其他人也都没理由吃她炼的丹药。 尤其是这样高品阶的丹药，轻易拿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惹祸患。 这是可以救命的宝贝。 不能滥用。 离落反复告诫自己。 不过很快她就忍不住想，虽然这丹药的品阶很高，炼化比较难，但肥毛猴重伤的时候都能用，自己一个大活人，应该也可以吃的吧？ 吃了可以提升修为。 虽然一个靠灵魄和阵法走天下的元圣未必需要什么修为，身边又有姬九方，陌风也会保护自己，但修为提升了，对自己也总有好处的吧？ 比如不会再被高级符咒黏住，利用阵法反吸自己的灵力，而是可以由自己发挥阵法的最大功效，将噬元咒一类的怨咒直接拔除炼化。 离落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回头看了姬九方一眼。 然后招了招手，叫肥毛猴过来，抱着小猴子静静坐着，守着阵法里的炎荒师父，也顺便守着在炼化丹药的姬九方。 姬九方炼化丹药的速度，比离落想象得更快。 阵法上那块上品灵石的灵力还没有消耗到三分之一，姬九方就已经将丹药成功炼化了。 “没有突破？” 离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姬九方摇了摇头。 他原本也以为会突破的，结果却没有。 “不过，灵力有所提升。”他笃定地回答，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力不仅仅是提升了，而是充沛到足以突破的阶段。 可就是没有突破。 他这个五方大陆千年来的“第一人”，终究也是卡在了和世人同样的瓶颈。 “这片混元大陆，看来有不少古怪。” 离落调皮一笑，看了看姬九方，又看了看炎荒，然后手指一划，指尖指向自己，跟着又是一阵轻笑。 “心情好了？” 姬九方的声音有些温柔。 看得出来，因为阵法稳定，她终于安下心来了。 离落点了点头，毕竟如今一切都算是暂时安稳，这是几日以来难得的轻松：“陌风哥哥应该已经到了承天山了吧？”她问。 姬九方的脸色微微一变。 “嗯。” 他回答得很不情愿。 早该到了。 要是有心的话，这会儿都应该传信回来了。 姬九方眉头一皱。 陌风……一定是有心的，不过烑庐确实直到现在都没收到陌风的传音符，幽水羽来或不来，陌风没有通知一声。 幽水羽不是犹豫的人，按照她的性情，来就是来，不愿意直接拒绝，决定之后不会轻易转圜，可陌风确实没有传音给他们——难道是承天山那边又有什么变故？ 正想着，半空传来一声清丽的凤鸣声。 一个谪仙人般的男子御剑而来。 在他旁边，是一个相貌清秀、目光如水的女子。 只是那女子的表情也像水一般，冬湖之水，冷淡和平静。 第164章 恰到好处的女子 谪仙人一般的男子自然是去而复返的陌风。 旁边的女子一身深蓝色的衣裙，骑在一只巨大的鸾鸟身上，冷清的面孔和威武的坐骑更衬托出她的气质高贵，比那张清秀的面孔更加惹人注目。 离落对这张面孔的记忆不算深刻，但那只作为坐骑的鸾鸟，她记忆犹新。 那是北陆少主幽水羽的坐骑。 每年自己的生辰，五方大陆都会派人去送贺礼，不过若非重要的生日，五方世家的家主、少主未必都会亲临阴阳谷，多半是派族中其他重要的人去贺寿。 比如南陆前往贺寿的都是姬末凡，西陆千殇、千盏兄弟倒是都曾去过，东陆比较稳定，每年都是世子符子墨前往。 而北陆，则是幽水羽的几位叔父轮番去贺寿。 只有十岁那年，幽水羽曾经骑着鸾鸟去过一次。 也只有十岁那年，离落才出面一次，之前和之后的生日，都是伯父操办迎客，离落并不会出来见人。 原本今年冬月，等到她十五岁的生日时，除了北陆幽百峰之外，五方世家的家主、少主都应该前往贺寿。离落也应该出来与众人相见，并告知他们自己预测到的百年运数。 结果…… “九方世子。” 幽水羽已经降下鸾鸟，跃至地面。她朝姬九方微微抱拳，既不显得阴柔，也不过分刚硬。 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 那张脸也是。 虽然不足以惊艳众生，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和美好。 这才是世家传人该有的模样！ 离落看得有些感慨。 姬九方瞥了离落一眼，对幽水羽淡淡回礼，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幽水羽没有错过姬九方细微的眼神。 于是她注意到了离落，也注意到了对方看自己的目光。 没有世人常有的那种敬畏，而是一种赞同和欣赏。 “这位是……” 幽水羽问着，声音、表情都很温柔，却又疏离。 这点倒和陌风哥哥有些相像，离落如此想着。 “这位便是炎荒丹师的弟子。”陌风介绍道，“叫莲儿。莲儿姑娘懂一些阵法，或许可以辅助幽少主拔除炎荒丹师体内的噬元咒。” “一些？” 幽水羽似笑非笑，又看了离落一眼，然后回头看着那个已经落成的阵法。 “陌风少主无谓替人谦虚。” 她又说了一句。 对这个陌风和姬九方都另眼相看的人，也生出了一些好奇，不仅因为二人对她的态度，更因为她看自己时，那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以及那般精妙的高阶阵法。 当然，还有…… 幽水羽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到离落腰间打着陌风灵力的储物袋，正视离落的双眼问：“方才可是怨咒发作，所以落阵？” 离落点头。 “情非得已，只能勉强一试。” 她其实也不想这般冒险的。 “落的可是五行清心阵？”幽水羽端详着阵法猜测道，跟着又问，“如今情形如何？”总要先知道情况如何，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离落抿了抿嘴唇。 “是五灵破魇阵。”她到底还是说了实话，跟着将炎荒丹田内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下，又说，“如今只是暂时将噬元咒压在丹田，并不能彻底拔除。” 第165章 分寸？ 离落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漏洞。 照她这么一说，不是等于明说了自己懂得拔除噬元咒的方法吗？噬元咒并非普通符咒，幽水羽听了这些话，又会怎么想？ 何况自己用的事五灵破魇阵，而非寻常的五行清新阵。 离落皱了皱眉。 犹豫了一下，没有解释。 解释的话只怕更让人怀疑，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不如就这样闭嘴呢！ 幽水羽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方才就已经看出来这个阵法不是普通的五行清心阵了，只是她对阵法研究有限，虽然看得出是个高阶阵法，却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所以才会询问。 得知是五灵破魇阵，幽水羽其实有些震惊。 而震惊的结果，就是她对离落的那点好奇，瞬间被她压制了下去。 世代守着冥灵渊，幽氏一族很懂分寸，也比其他四方世家都更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加上原本就是修习水系法术，难免有了些随缘、冷清的性情…… 幽水羽立即抛开离落这个谜团。 她深深明白，无论如何，这个小姑娘的身份都不该她来好奇。 “我需要入阵。” 她对离落说。 离落点了点头。 幽水羽随即放出一缕灵力，缠绕了她的一丝气息，缓缓地渡到离落面前。离落用灵力接了，手势翻转之中，已经将幽水羽的气息灵力打入法阵之中。 法阵有片刻的晃动。 离落咬牙撑住，倒是顺利稳住了法阵。 等一切重新恢复正常，她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请幽水羽施法便猛地发现，阵法上那颗输送灵力的灵石，因为方才的灵力波动，而被加速消耗，此时只剩了五分之一的灵力了。 离落下意识伸手去取灵石。 陌风的目光一凛。 离落一咬牙，还是把灵石取了出来，然后替换了之前的灵石下来，之后把储物袋卸下，双手捧着递给陌风：“多谢陌风少主借我灵石，如今将储物袋奉还。” “不用客气。” 陌风配合着说，然后假模假式地打了个灵力封印上去，仿佛刚才离落用的，是已经解除认主封印的储物袋。 幽水羽对这些却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一共用了五块上品灵石。”姬九方忽然开口，“黎阳庄感激陌风少主相助，日后会奉上高阶丹药作为酬谢。” 陌风眼角一抽。 “不必了，今日已经吃了烑庐一枚丹药了，与那颗药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 这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自然会理解成：五块灵石、千里搬救兵什么的，就当是支付那颗丹药的价格吧！ 其实他根本就是因为离落的关系。 从她会说话，自己就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陌秋也是一样。 可是离氏元圣可以和其余四方大陆结姻，却唯独不可以和承天山陌氏结姻，十万年来皆是如此，没人知道为什么。 离落不明白二人打什么哑谜，只是既然换好了灵石，那拔出符咒的事也就可以开始了。 于是，对幽水羽说：“可以了。” 幽水羽点点头。 第166章 尴尬了 虽然只是结丹初期的修为，但有了阵法辅助，幽水羽很顺利地驱使灵力进入炎荒的丹田。 很快，她就找到了伏在丹田上的那股噬元咒怨气。 反复确认了怨气的位置之后，幽水羽手掌翻着各种结印，祭出法器。 幽水羽的法器取自丹田，显然是她的本命法器了，乍看上去像是个幽蓝的正方形盒子，六个面都是流动的水纹，正当中隐隐发光。 “北陆化咒磬？” 陌风有些意外。 离落缓缓摇了摇头。 化咒磐她在书册上见过，并不是这种完全方正的样子，而是有八个棱面，类八卦之形、取八荒之力，加上上阳下阴，乃是上古神时期北陆先祖留下的法器。 如今这个却是正正经经的六面，就这还包括了上下两面。 所以，这个并不是化咒磐。 只不过…… 离落看得出来，这件和化咒磐有些相似的东西，应该是照着化咒磐的样子炼制的，而且也是个仙器以上的宝贝，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她忍不住看向陌风。 别人不知道，离落却清楚得很——陌风手里也有宝贝，还是上品仙器，比如他飞来飞去时御使的那把剑。 但这并不算什么。 陌风的本命法器，就是藏在他丹田里的那个，更是了不得…… 不过这事儿除了她和陌忘忧父子三人之外，还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离落抿了抿嘴唇，忽然笑了一笑。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个收入丹田的宝贝，之前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才忽然想明白，既然小鼎能被自己收入丹田，那就是她的本命法器。 虽然一个鼎做法器，是挺奇怪的事，因为别人的法器都是可以攻击的，她那个鼎……总不能把人收进来炼丹吧？？？ 离落吸了一口冷气，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个哆嗦。 跟着，她忽然想到了在法器上有些贫困的姬九方，于是她动作僵硬地缓缓转头，两眼闪烁着朝姬九方看去…… 呃。 很好。 他居然一直在看着自己，目光冰冷晦涩。 那方才她的一举一动，他岂不是都看见了？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的心思好像不难猜吧，毕竟一开始，她是明目张胆、非常坚定地看着幽水羽的法器的。 之后，好像——盯了一会儿陌风的…… 丹…… 田…… 离落瞬间石化了。 达到元婴境界之后，气海可以与丹田融合，最终与心脏合并。 但之前陌风都是结丹的修为，也就是说，陌风的丹田本该在脐下三寸，是今天才刚换了个位置，而离落并不熟悉。 尴尬了。 她讪讪地收回视线。 原本还在担心姬九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鄙视（毕竟姬九方没有像样的宝剑，也疑似没有本命法器）而不高兴，如今意识到自己目光所及的点很让人误会，离落干脆没脸去看姬九方了。 至于他是否会因为被鄙视而不高兴…… 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见离落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姬九方的脸更黑了。 还知道害臊？ 方才盯着陌风，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哼。”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 第167章 本命法器 听见那声冷哼，离落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姬九方一定是知道自己鄙视他了！ 他那么聪明，又腹黑得要命，肯定猜得到！！ 完了，不能回头。 离落想着，又不自觉地矮了矮身子，原本就很小的她，如今坐在地上缩了几下，显得更加瘦小可怜了。 陌风也听见了姬九方的冷哼，回头看了一眼，见姬九方冷冷看着离落的方向，于是立即也看向离落，正好见到她缩脖子。 “冷了？” 陌风问。 跟着从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袍递给离落。 离落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接，半空中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将陌风的手微微一按，害离落抓了个空。 “冷就去拿衣服！” 姬九方语气冰冷。 离落摇头：“不冷。”确实不冷，毕竟自己已经筑基了，体力、灵力都充沛得很，如今都可以小辟谷了，哪里还会那么容易怕冷？ 而且这大夏天的，有什么好冷的。 陌风眸子晶晶亮的，看了姬九方一眼，然后对离落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外袍重新放回储物袋里。 姬九方却没有走开，反而顺势在离落身旁坐下。 正坐在她和陌风中间。 “情形如何了？”他问离落。 毕竟阵法是离落所设，法阵里还有离落的一缕灵力，阵法和她的关系也并没有切断，发生了那样的事，离落仍旧坚持用自身和阵法相连，“确保师父的安全”，这是她当时的说法。 “还算顺利。” 离落说，语气轻松了一些。 若非顺利，她方才也不会闲到挨个儿琢磨别人的法器，顺带还有心思鄙视姬九方。 姬九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着了。 离落也没话说。 尤其跟姬九方没话说。 她原本想问问陌风他的本命法器如何了，毕竟那宝贝被供奉了十万年，直到陌风出生才发光聚灵，离落难免要好奇。 可如今夹了个姬九方在中间…… “哎！” 离落无奈地叹气。 “运用自如很多，却还是不能发挥哪怕十分之一的威力。” 陌风微笑着，就那么隔着姬九方看向离落，忽然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他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 自从自己说完那句“北陆化咒磬”之后，她的眼睛就转啊转的，一会儿盯着幽水羽的法器，一会儿盯着自己的佩剑，中间还像小时候一样，盯着自己的气海之处…… 想到这里，陌风无奈地摇头轻笑。 她自然是关心本命法器的事。 承天山里有不少宝贝，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厚土旗。而承天山那些仙器灵宝当中，有不少都可以克制其他四方世家，但真正能够得上至宝的，只有一件—— 那是上古神时期，陌氏先祖留下的一尊小塔。 玲珑塔。 据说可以囚仙困魔，能将整个大陆装进去，只不过十万年来没人能发挥宝贝的功效。 直到陌风出生，沉寂十万年的玲珑塔忽然发光。 等到陌风筑基那日，玲珑塔再次发光，然后自行钻入陌风丹田之内。 第168章 她还真是没节操啊 上古神留下的法器无比重要。 虽然陌氏一族十万年来再不曾有人能够使用玲珑塔，但陌氏族人都十分看重。当陌风将其收入丹田之后，陌氏的人十分有默契地封锁了这个消息。 因此，对于承天山以外的人来说，玲珑塔仍然是中陆承天山的传世至宝。 只有离落和陌氏一族，才知道玲珑塔早已经成为少主陌风的本命法器，并不在承天山，而是在陌氏少主的丹田之内。 离落听懂了陌风的回答，抿了抿嘴唇，指了指陌风的储物袋。 那里还有十三颗丹药。 再给陌风哥哥一颗，助他修为再进一步，似乎也没什么的…… 嗯，没什么的。 离落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发虚，竟然会忍不住觉得，就这么把丹药私下里送给别人，有点对不起姬九方…… 毕竟丹药都是姬九方陪自己炼出来的，他还险些搭上了性命。 想了想，离落蹭了一下，离姬九方近了一点。 “那些丹药你打算怎么处置？”她问，忽然想起去火凤旗取荒火是姬旷的主意，于是追问，“你祖父那里会不会问？丹药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说着愈发担心起来。 自己如今是顶着黎阳庄丹师的身份的，按规矩，丹师炼出了高阶丹药，是一定要尽数上交的，然后主人家会根据丹师的需要，分配一些高阶丹药或罕见药材给丹师，作为奖励。 储物袋里还有十三颗丹药。 她方才可是一颗一颗数出来给姬九方听的，想撒谎都不行了。 “你担心这个？”姬九方轻蔑一笑。 “是啊。”离落点头，随即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丢脸？” 丢脸？ 她想到的居然是这个么？ 姬九方又是一声轻笑，他愈发觉得离落的想法很不正常了。 不过照她这么说，堂堂的离氏元圣，连三十三重天的神仙都要另眼相看的人，居然会为了几枚丹药，行事小气至斯，确实是有些丢脸的。 “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家主是否会打听你的身份么。” 姬九方似笑非笑地看着离落。 离落摇了摇头。 “我比较实际，丹药对我来说很重要。”她眼珠转了一下，终究没忍住，“那些丹药是算我的，还是也有你一份呢？” 姬九方彻底呆住了。 说她小气，她还真够没节操的啊！！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姬九方有些气结，却怕惊扰了幽水羽，也怕让幽水羽听见乱猜，不得不压低声音提醒离落。 陌风听见，不禁朝二人看过来，心里则已经想到，虽然不知为何离落会说实话，但姬九方显然是知道实情了。 知道离落是元圣，还如此态度…… 陌风抿唇不语，脸色沉了下去。 离落看着姬九方眨了眨眼。 “我知道，但我炼丹不容易。”她十分坦然地说，“而且那丹药那么有用，我还想留着它们救命呢，自然要先算清楚才好分割。” “不用分割，都给你，我不要。” 姬九方没好气地说，然后忽然起身。 第169章 拔出噬元咒 姬九方没好气地说，然后忽然起身。 身子刚站直，皱了皱眉，又猛地坐了下来。 见他一会儿要走，突然有不走，离落只觉得奇怪，以为姬九方是嫌弃了自己所以才要走，至于不走的原因，她想不通。 “你放心，对你我不会吝啬的。”离落神秘兮兮地笑着。 然后起身，绕过姬九方，蹲在陌风身后。?“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这个留给我？回头给我也弄一个来，再把这个换回去。”离落讪笑着说，“我需要里头的丹药。” 陌风点头。 他自然知道离落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真的觉得丹药有用——炎荒随时会醒来，到时候她炼制的丹药可能就会派上用场。 而自己天亮之前还需要赶回承天山。 想起这件事，陌风忍不住低声问： “天一亮就要发丧了。” 离落眸子黯了一下。 五方大陆下葬各有不同，而阴阳谷的下葬方式，和南陆、西陆一样，是火葬。也就是说，天一亮，她本来的那副躯体就要被火化了。 自然是舍不得的！ 离落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苦笑一声。 舍不得，又能怎样呢？别说她没有夺舍的本事，就算是有，当众夺舍又如何能为世人所容？更别说夺舍本身就是逆天而为的事，是要受到天谴的。 若不是那个失手的女神仙相助，自己也不会跑到莲儿的身体里来——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离落皱起眉头。 “怎么了？”陌风不由得问。 姬九方也淡淡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离落忙摆了摆手，示意陌风不要说话。 有一个念头恍然出现，她却没有抓住，现在她要集中精神，把那个念头找回来。 好像是，跟夺舍有关？ 是说自己可以回阴阳谷夺舍，回到从前的身体？离落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个，好像是和莲儿有关。 莲儿的身体，有封印…… 自己的元神也是迷雾重重。 莲儿的血可以压制魔性，血滴入小鼎的时候，小鼎会发出混沌色的光芒，和上古神灵魄的颜色一样，那么—— “成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再一次打断了离落的思绪。 幽水羽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对着离落又说了一句：“成了，你们再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就可以撤阵了。” “多谢！” 离落再三道谢，同时通过阵法感应了一下炎荒的情形。 姬九方则传音给姬旷。 等离落这边刚撤掉了阵法，姬旷就赶到烑庐。见到幽水羽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羽丫头什么时候来的？”姬旷奇道，然后转头骂姬九方，“怎么早不通知我？！如此怠慢贵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倚老卖老呢！” “想必九方世子也是救人心切，若早通知了老祖前来，必然要多说两句，未免要耽误救人的时机。”幽水羽说着，又行了个晚辈礼——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行过一次了。 但她奇怪的，是为何姬旷、姬九方都还在黎阳庄。 明天不就是元圣的葬礼了么？ 姬旷却是给台阶就下。 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去检查炎荒的元神和丹田。 第170章 不是人类所为 在炎荒体内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姬旷得出了和离落、幽水羽一样的结论：炎荒被种下的那道噬魂咒，已经彻底拔除炼化了。 “很好，很好。”姬旷终于放心下来，神情难掩激动，“总算是彻底好了！” 他对炎荒的态度，再一次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和疑问。 但是没有人问出口，大家都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情绪，只有姬九方毫不遮掩地微微蹙眉。 “噬元咒已经拔除，”幽水羽很有礼貌地笑着说，“不过有句话，晚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想告诉几位比较好。” 说着，目光扫向在场的几个人。 姬旷和姬九方不用说了，他们都是黎阳庄的主人，此番中咒的是万阳谷的丹师，怎么说他们也有完整知情的权力。 那个身份古怪的小姑娘据说是炎荒丹师的弟子，又帮自己设了阵法，也没有理由瞒着她。 至于陌风，他是请自己来的人，更是承天山的少主，有权知晓这些事…… 谨慎思索一番，幽水羽收敛笑容，十分严肃地对所有人说： “炎荒丹师体内的噬元咒，不是五方大陆的人能种下的，仙界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我怀疑，炎荒丹师所中的噬元咒，是妖界或魔界的人所为。” “何出此言？” 陌风不由追问。 对于幽水羽的结论，他是所有人里最紧张的，也是最会感觉到意外的。 毕竟对于姬旷和姬九方来说，“魔”这个词并不遥远。 和离落和炎荒相处了好几RB已经对炎荒的经历产生怀疑，并且她曾亲自感受过那异常阴邪的噬元咒，听了这话自然也不意外。 只有陌风，身为承天山少主，肩负着辅佐元圣的重任，又对黎阳庄的怪异没有一点了解，才会感到惊讶。 幽水羽微微蹙眉，说道：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炎荒丹师体内的噬元咒，和一般的噬元咒并不相同，它不仅仅会吞噬元神，还会吸收灵力，据我所知，人间是没有这种符咒的，若是阵法和法器，或许还有吞噬灵力的本领，符咒不能，至少家父和我都不会。小时候听父亲说，之前还是在妖界作乱的时候，曾有人中过类似的符咒。” 父亲提起这些的时候，还曾经感慨五方大陆人才凋零，继而十分推崇姬九方。 幽水羽自然不会把这些无关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看了看姬九方，然后又看向会落五灵破魇阵的离落，心里隐约觉得，五方大陆在沉寂了千年之后，终究是要出现一批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姬旷他们却有些沉默。 北陆幽氏是五方大陆里最擅长符咒术的。 他们都不会，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会了。 所以炎荒体内的符咒，或许还真就不是人类种下的，至于是仙是妖是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猜测，谁也无法确定。 见他们都若有所思，幽水羽静静等了一小会，然后问陌风是否要一同离开。 陌风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储物袋交给离落。 东西递到一半，一只手横伸出来。 第171章 借故离开 一只手横伸出来，按住了陌风的手腕。 “不敢麻烦陌风少主。”姬九方淡淡地说，看不出什么情绪，“敝庄丹师用的五块灵石，黎阳庄一定会折成丹药，照价奉还。” 陌风一丝退让也没有。 两个人的眼神，就那么毫不客气地盯着对方。 一时间，旁边的人都怔住了，别说姬旷那么八卦的人，就连幽水羽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得看了离落几眼。 甚至那个还在学说话的小猴子，都紧张得窜到离落身上，抱着离落的胳膊使劲儿摇，龇牙咧嘴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哇哇地叫了两声。 离落被肥毛猴摇得更懵了——原本两个人忽然针锋相对，她就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姬九方二话不说就拦着陌风哥哥，不让他给自己储物袋。 说起来，都怪自己。 方才分明就是去要储物袋的，结果话说到一半就开始走神，想什么火化、夺舍的事情去了，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储物袋还忘了拿。 当时要是就拿过来了，也就没有现在这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了。 是的，很莫名其妙。 真不懂姬九方矫情什么。 他就那么想与世隔绝，连几灵石都要计较？ 还是他觉得自己拿着陌风的储物袋容易暴露身份？ 可是储物袋里，有仙丹啊…… 怎么能推辞！ “多谢陌风少主。”离落说着，就从两人僵着的手底下把袋子抽走，然后说，“等我师父醒了，我讨一个储物袋，会把这个还给陌风少主的。” 陌风微微一笑，点头说“好”。 姬九方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姬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珠儿转来转去的，眼神无比兴奋。 “今天真是走运啊！”他呵呵地笑着说。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自己孙儿是个什么性格，什么熊样儿，姬旷可以说是清楚的，就算孙儿再矫情，会因为区区几块灵石计较这么半天？还是嘴里说着感谢，实际毫不相让。 他笑眯眯地看着离落。 陌风眸色微变，开口告辞，故意打断姬旷，他真怕姬旷一时为老不尊，挑明姬九方的心思。 一只手横伸出来，按住了陌风的手腕。 “不敢麻烦陌风少主。”姬九方淡淡地说，看不出什么情绪，“敝庄丹师用的五块灵石，黎阳庄一定会折成丹药，照价奉还。” 陌风一丝退让也没有。 两个人的眼神，就那么毫不客气地盯着对方。 一时间，旁边的人都怔住了，别说姬旷那么八卦的人，就连幽水羽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得看了离落几眼。 甚至那个还在学说话的小猴子，都紧张得窜到离落身上，抱着离落的胳膊使劲儿摇，龇牙咧嘴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哇哇地叫了两声。 离落被肥毛猴摇得更懵了——原本两个人忽然针锋相对，她就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姬九方二话不说就拦着陌风哥哥，不让他给自己储物袋。 说起来，都怪自己。 方才分明就是去要储物袋的，结果话说到一半就开始走神，想什么火化、夺舍的事情去了，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储物袋还忘了拿。 当时要是就拿过来了，也就没有现在这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了。 是的，很莫名其妙。 真不懂姬九方矫情什么。 他就那么想与世隔绝，连几灵石都要计较？ 还是他觉得自己拿着陌风的储物袋容易暴露身份？ 第172章 带着走吧 “带她？” 姬旷一脸惊讶。 他猜到自家孙儿是动心了，可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吧？连参加个丧礼，都要带着一起？看这架势，难道是从此以后时时刻刻都要把小姑娘绑在身边？ “我也需要一个服侍的人。”姬九方面不改色地说。 姬旷和陌风，却不约而同地变了脸。 带人服侍？开玩笑，谁不知道南陆的九方世子是极难接近的一个人，在院中服侍的婢女加起来只有三个，一个扫院子的，一个擦灰的，一个做饭烧水的。 就这还是因为太冷清了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像话，被姬末凡当众质疑了两次之后，不得不塞在院子里凑数的。 何况之前姬九方出门，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请世子吩咐。” 离落顺势接了过来，一口答应。 她早就想找借口回阴阳谷，看看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的死因或许一两日查不清楚，但是伯父失踪这件事，离落其实挺担心的。 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离落看着姬九方，默默地在心里想：若不是在火凤旗结界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被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等姬九方信任自己，允许自己出门，还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现在好了，有他开口，光明正大。 “有什么需要莲儿准备的吗？”见姬九方没接茬，离落赶忙又追了一句。 姬九方皱了皱眉。 他会大辟谷术，不需要她准备食物；又懂净尘术，也不需要准备普通衣裳；常用的东西，自己的储物袋里都有，拿着走就是了…… 出门多次，还真就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可若不给她安排点事做，如何顺理成章带她出门呢？ 于是他想了想，硬是吩咐道：“把你炼丹的东西带上，再去我那里取一套茶具被褥，我用不惯外头的东西。” 离落答应了下来。 烑庐有一瞬间的沉默。 离落等着他带自己出万阳谷，去他的院落，而姬九方则根本没想到这一步，其他人各怀心思，也都在分析姬九方、离落二人的意思。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直到肥毛猴抱着离落喊“姐姐”，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你也想走？”离落笑着戳了戳肥毛猴的头。 能回阴阳谷，她无疑是有些高兴的。 虽然阴阳谷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甚至不好的事，但她一直就想要回去，怎么可能不高兴？ 但肥毛猴应该是不能带去的吧？ 它不是灵兽，勉强算个妖兽，进不了承天山结界。 “走！走！” 小家伙却异常兴奋地跳着，手舞足蹈嚷嚷要走。 “不——” “带着吧！” 姬九方忽然开口。 离落原想拒绝肥毛猴，乍一听到他答应，还不敢相信。 她回过头，询问似地看着姬九方：“带它？”指了指肥毛猴。 姬九方点头。 “可是……”离落不解地蹙眉。 “带着吧。”陌风居然也赞同道，只是多了一句解释，“元圣大丧，天地同悲，承天山灵气也会暂时涣散不稳，每七日里，结界会破印一次，直到四十九日之后才会恢复正常。” 那个时候，即便是妖魔也可以进入结界。 第173章 同行 “带着吧。”陌风居然也赞同道，只是多了一句解释，“元圣大丧，天地同悲，承天山灵气也会暂时涣散不稳，每七日里，结界会破印一次，直到四十九日之后才会恢复正常。” 那个时候，即便是妖魔也可以进入结界。 离落只能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我不是，没死么…… 看了看兴奋的肥毛猴，离落实在头疼，好在姬九方很快就带着她去取东西了。 姬九方将飞行时用的剑取出，拉着离落的手就跃了上去。 陌风面色不改，只说在这里等。 幽水羽看出他们三个人有些异常，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一想到自己若是提前离开，未免太过刻意，看似方便了一些，其实只是方便自己而已。 对于其他三个人，她若离开，未必会有人觉得方便，反而容易激发陌风和姬九方的矛盾。 所以，犹豫了一下，幽水羽也选择留下等待。 姬九方脸色一沉，带着离落就走。 回到自己院落，姬九方拉着离落的手跃到地面，然后便将她的手松开了。 院子里三个婢女，只有烧水做饭的婢女染烟还没休息，听见声音就迎了出来。见到离落的时候，染烟愣了片刻，然后便不再多看，只温柔地问姬九方是否需要烹茶。 “不用。” 姬九方淡淡道。 说话时，连眼尾都没扫染烟一下。 之后便让离落“跟上”，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离落赶忙跟上。 进屋之后，姬九方将说好的被褥、茶具都施法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回头见离落有些微喘，知道是自己走得太急了，于是拖着离落的手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染烟还在院子里。 “世子要出去？”染烟问。 视线落在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眼里闪过一丝刺痛。 离落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堵得慌…… “带着吧。”陌风居然也赞同道，只是多了一句解释，“元圣大丧，天地同悲，承天山灵气也会暂时涣散不稳，每七日里，结界会破印一次，直到四十九日之后才会恢复正常。” 那个时候，即便是妖魔也可以进入结界。 离落只能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我不是，没死么…… 看了看兴奋的肥毛猴，离落实在头疼，好在姬九方很快就带着她去取东西了。 姬九方将飞行时用的剑取出，拉着离落的手就跃了上去。 陌风面色不改，只说在这里等。 幽水羽看出他们三个人有些异常，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一想到自己若是提前离开，未免太过刻意，看似方便了一些，其实只是方便自己而已。 对于其他三个人，她若离开，未必会有人觉得方便，反而容易激发陌风和姬九方的矛盾。 所以，犹豫了一下，幽水羽也选择留下等待。 姬九方脸色一沉，带着离落就走。 回到自己院落，姬九方拉着离落的手跃到地面，然后便将她的手松开了。 院子里三个婢女，只有烧水做饭的婢女染烟还没休息，听见声音就迎了出来。见到离落的时候，染烟愣了片刻，然后便不再多看，只温柔地问姬九方是否需要烹茶。 “不用。” 姬九方淡淡道。 说话时，连眼尾都没扫染烟一下。 之后便让离落“跟上”，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离落赶忙跟上。 第174章 你陌风哥哥 简单应付了一句之后，姬九方继续御剑往北。 直到飞出黎阳庄百里之后，在离落反复质疑了无数遍之后，他才终于“良心发现”似的，捏碎了一个传音符。 “现在好了。”姬九方说。 “肥毛猴呢？” 他捏碎传音符时候，只是说他二人先行一步，并没有提到肥毛猴啊！离落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后想，反正自己背对着他，他也看不见，于是又翻了一个。 “你陌风哥哥会记着带上的。” 姬九方冷冷说了一句，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 至于那两个白眼，姬九方果然没看见，但他猜到离落的心里一定很不爽。 嗯，这样一来，自己就舒服多了。 然而离落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又恢复了不痛快。 “对哈。”离落抿嘴笑着点头，“他一定会记得带肥毛猴的。”她说的话，哪怕只是随口一提，陌风都不会忘。 就是不知道肥毛猴会不会愿意跟着陌风。 “那咱们在前面等他们吗？”离落暂时安心，开始关注眼下的问题，“你——哎！！” 刚开口想问点什么，就觉得肩膀上的手忽然移到她的手臂上，然后骤然收紧，紧接着，脚下的剑瞬间快了一倍，吓得她惊呼一声，然后就不敢再说话了。 耳边风声呼啸。 离落觉得风大到让人脸疼。 可她没办法张口讲话。 姬九方显然是用了他结婴大能的本事来御剑，剑飞得像流星似的，以至于离落只要一张口，就会喝一肚子风下去。 甚至还会被呛到咳嗽。 长了两次嘴之后，离落原本决定暂时不说话了，可就在她咳嗽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么喜欢喝风？” 不像是嘲笑，而是冷漠里带着愠怒的语气。 是嫌自己咳嗽太吵了？ 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离落终于忍不住，忽然拧了一下身子，转过头去瞪着姬九方，然后咬牙切齿地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转回头之后，才发觉方才在她转身的一瞬，握着她手臂的手，下意识把她整个人都揽住了。 这会儿，正慢慢地松开…… 南陆和中陆边界，是一条界河，宽五十里，绵延数百里。 越过界河之后，姬九方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方才要说什么？” 他语气寡淡地问。 “忘了。”离落没好气地回答，“好像是句正经话，不过被风一呛，什么都忘了。”同时心里忍不住想：其实怪不得风，根本就是被你吓的！ “哦？”他勾了勾唇角，“什么是正经话？” 她难道还会说什么不正经的？ 离落知道自己被嘲讽了，忍不住想再回头瞪他一眼，只刚转动一丁点，就又被他整个儿揽住，好像生怕她跌下去。 想一想，或许这就是姬九方的恶习吧？平时一本正经冷着一张脸，其实很喜欢欺负人——估计是自己隐瞒身份这件事，他还记在心上呢，总想着伺机报复呢！ 于是，离落终于想起来，在呛风之前，自己究竟要问姬九方什么问题了。 第175章 心动 “你带着我去承天山，就不怕我轻举妄动，给你惹麻烦？” 她语气很是郑重。 自己莫名其妙死了，妹妹冒认了是离氏元圣，弟弟给自己端来有毒的茶，伯父失踪、父亲似乎不愿寻找…… 种种迹象都说明阴阳谷出了问题。 而她原本就想修炼有成之后，找个机会回去查清一切。 若果然有人谋害自己，那无论是亲人还是族人，她都绝不会手软，一定会让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拿世间安危当儿戏的人，不能留！ 但…… 离落缓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姬九方。 “我是怎么’死’的，我心里想些什么，你原本就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呢？你就不怕么？”她又问了一遍。 姬九方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望进那双充满疑问和忐忑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跳漏了几拍，又好像跳得比平时更快了。 总之，心慌意乱。 他之前听三弟胡说八道的时候提过这个词，如今才算是切身体会了，究竟什么，是心慌、意乱。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 “不怕。” “艺高人胆大么？”离落轻笑，仍旧看着他。 姬九方深吸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不再去看她。 他把离落的肩膀掰正，让她仍旧目视前方。又飞出很远，他才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飘飘地说了句：“我相信你有分寸。” 离落身子一僵。 那声音太近，太过低沉，气息就在自己耳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间独有的味道。 这样近乎暧昧的距离和语气，让她猛地想起当初在曦火城后山上，她被附魔的他索血强“吻”的事……她竟险些忘了，二人之间有过这样的经历！ 如今身份暴露，她已经不可能再以“年幼”作为挡箭牌了，那以后要如何面对他？ 真尴尬！！ 越尴尬，离落越觉得心虚。 可她不敢缩脖子，生怕被他察觉自己尴尬，就那么僵着，一边皱眉一边咬着下唇，眼珠儿转啊转的，琢磨着如何才能把这种异样的感受驱离自己的脑海。“你带着我去承天山，就不怕我轻举妄动，给你惹麻烦？” 她语气很是郑重。 自己莫名其妙死了，妹妹冒认了是离氏元圣，弟弟给自己端来有毒的茶，伯父失踪、父亲似乎不愿寻找…… 种种迹象都说明阴阳谷出了问题。 而她原本就想修炼有成之后，找个机会回去查清一切。 若果然有人谋害自己，那无论是亲人还是族人，她都绝不会手软，一定会让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拿世间安危当儿戏的人，不能留！ 但…… 离落缓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姬九方。 “我是怎么’死’的，我心里想些什么，你原本就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呢？你就不怕么？”她又问了一遍。 姬九方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望进那双充满疑问和忐忑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跳漏了几拍，又好像跳得比平时更快了。 总之，心慌意乱。 他之前听三弟胡说八道的时候提过这个词，如今才算是切身体会了，究竟什么，是心慌、意乱。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 “不怕。” “艺高人胆大么？”离落轻笑，仍旧看着他。 姬九方深吸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不再去看她。 第176章 他恐怕进不去 离落的心微微一颤。 她直觉这句话像表白，可一想到姬九方的性情，还有二人完全不搭边的身份，就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再说了，如果这样就算是表白，那这世上每天在表白的人也太多了。 为了避免“自作多情”的尴尬，离落龟缩了，警告自己不可以多想，千万不可以胡思乱想。 可被他牵着的手，忽然有些微微出汗，紧跟着，浑身都不自在了…… 她只能略显僵硬地往前走着。 可惜队伍太长…… 五方大陆通行的货币根本上还是金银，但能抵百金的，就是灵石和丹药。虽然最好的炼丹师和上品丹药多数都在南陆，但其他几方大陆也有自己的渠道。 而且修真一道，丹药只是辅助，因人的体质和情况不同，服用的丹药也会有所不同，并不能完全通用。 可这灵石，却是必需品。 而且没有什么挑剔。 虽然灵石和术法一样也分五行，但并不是说修炼火系术法的，就不能用水系的灵石。若是上品或者极品的水系灵石，其他系出身的修真人士也可以用，只是要打个小折扣而已。 因此，中陆从来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那些想要求得上品灵石的人，自然想尽办法进入承天山。 承天山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方圆近千里，陌氏一族散居其中。山里有不少陌氏族人开设的小铺，客栈、酒肆、茶楼、商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是五方世家最有人气儿的一族。 不过为免不必要的麻烦，陌氏祖训不得设立当铺，因此这个行当是没有的。 另外，娼、赌，也在祖训禁止之列。 所以承天山虽然热闹，却是个极干净简单的地方。 加上有上古神设下的结界，可以筛除妖、魔、精、怪，整个承天山，就像一个巨大的世外桃源。 若不是因为陌氏独特的地位让人印象太过深刻，以及顾忌传说中那些上等仙家法宝，陌氏这亲民的气质，怕是要被世人看轻了。 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排队想要进入承天山。 人们的主要目的自然是换取灵石，但也有人痴心妄想，惦记着能不能捡一只灵兽回去——世人都说承天山哪怕一头猪，都是灵猪。 想到这个说法，离落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么高兴？” 姬九方挑眉问。 “想到世人的说法，觉得荒谬。”离落看着他调皮地眨眼，“要是承天山真有那么灵，你以后天天住这里不是更好？” 姬九方冷冷地睃了离落一眼。 虽然她没明说，但他听明白了：她在暗示自己生而带魔的事。 “若真有用，我从小就在这里，岂不更好？”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离落眨了眨眼，没懂。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你以前来过吗？”她好像没见过，每年送寿礼的好像都是姬末凡，大事都是姬旷亲自过来。 “没有。” “那你……”她下意识缄口，嘴唇紧紧抿起，有些担忧地望着姬九方。 进得去么，那上古神设下的筛除魔道的结界？ 她很想问。 第177章 进山的关卡 离落发现，自己居然在替姬九方担心。 她忍不住想，万一待会儿姬九方无法通过结界，那他附魔的事情就要暴露了，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看黎阳庄？南陆还不得乱套啊！ 正担心呢，排在他俩前面的一个人忍不住感慨道：“今年来的人好像比往年多了很多啊！” “今年不一样啊！”同行的另一个人唉声叹气。 “你是说离氏元圣的事……” “嘘！别提，别提……”那人一边说，一边又叹了口气，然后回头张望，好像生怕别人听见。 转身对上离落写着担心的小脸，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匆忙转身，又提醒了同伴一句：“千万不要再提了！现在人心惶惶的。” 离落的心思顺便被二人拽走。 是的，今年不一样。 她本是应上古神预言而生的那个元圣，全天下的人都在担忧浩劫，可因为她的降生，全天下的人又都安下心来。 如今她说死就死了……难怪世人要提心吊胆！ 离茵冒认是元圣，恐怕人们内心并非真的相信吧，世人更多的是自欺欺人，不想面临浩劫末日，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离茵身上。 如果没有离茵，随便一个什么人站出来，说自己可以救世，恐怕人们都是愿意相信的。 不是信那个人有能力，而是因为，若不信那个人，他们会变得绝望。 “别胡思乱想。” 姬九方的声音忽然响起。 仍旧是低沉的嗓音，带着轻柔的呼吸，淡淡落在她耳边。 离落抬头，顺便往另外一边缩了下脖子——实在忍不住要闪躲，自从正视二人的身份之后，她就各种不自在。 姬九方却没在意。 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正视着前方：“承天山结界不稳。” 离落一惊，随即想起陌风的话，于是明白了，今天恰好是她“死后”第七日，正是承天山结界会消失的时候，因此陌氏子弟才会出动，设立了验证灵力的关卡。 也因此才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若是换了往常，只需要通过结界验证，入门时提供一道灵力作为身份登记，就足够了，哪用像现在这样…… 离落鼓着嘴往前看。 像现在这样，每个人都要经过三重验证。 一重验本源，即是人是魔还是妖。 二重验灵根，辨明五行，万一闹事好方便针对。 三重验血脉，即留下一滴血在这里，如此便可以锁住此人气息，只要进了承天山就能追踪，别幻想着抓灵兽，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 三重验证，有三种法器，都是上古神时期陌氏先祖留下的，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可是…… 离落生出了新的担心和疑问——筛魔的阵法虽然暂时消失了，但第一重验本源的那东西，姬九方就能通过？ 离落继续盯着他，满脸质疑。 姬九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淡漠地移开目光。 什么都没说。 又在长龙般的队伍里排了一刻钟，姬九方忽然拉着她出列了。 “你怎么在这里排队呢？”一个穿着金色衣衫的人边说边走过来，看清离落的时候，那人愣了一下，视线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愣得更明显了。 “千殇少主。” 离落尬笑。 同时恍悟：姬九方，根本不需要排队！ 第178章 早有准备 不需要排队他站在这里干什么？ 离落咬着嘴唇看着姬九方，满脸都写着“不痛快”“要解释”。 姬九方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他就那么和千殇寒暄了两句，然后，在千殇邀他一同进山时，表示了拒绝。 “我们还要等人。”姬九方说。 “谁？”千殇睁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问，“是你们家老祖来了，还是姬末凡那个死脑筋又来了？” 姬九方淡淡地说：“不是姬末凡。不过，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想念他，应该也愿意过来见见你。” 千殇立即摆手：“别，别乱说！这要让不知情的听见了，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嗜好呢！” “龙阳之好。” 离落故意接茬。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离得最近的十来个人听到。 而且说完这句话，她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千殇的脸，那副八卦鸡婆的模样，比方才千殇的兴奋劲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殇几乎要炸毛。 “你——你别乱说！”看到姬九方阴沉的脸色和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时，千殇只能把委屈咽回去一大半。 离落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你这个……” 千殇虎着脸，凶巴巴地瞪着离落。 “别装了，说正事。”姬九方打断他的虎视眈眈，“你不是去了趟东陆么？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 千殇摇头。 就在离落相信他这句“没有”之后，千殇忽然靠近了一些，低声对姬九方说道：“只是我觉得，东陆对这次的变故似乎并不意外，或者可以说，是早有准备。” 离落已经筑基，加上她体内灵力原本就比一般结丹的人还要深厚，偷听到这两句话并不费力。而且千殇似乎也没有故意瞒着她，离落甚至觉得，千殇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此话怎样？” 姬九方替她问。 捏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紧。 “别的事情不好说，但婚礼所需要的东西，东陆可是早就预备下了。” “这不稀奇。”姬九方道，“本来就是他们和离氏联姻，可能是预备着和先元圣大婚用的，如今不过换了个人而已。”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没这么坦然。 姬九方觉得有些气闷。 说完这话，他状似无意地深吸两口气，眼神也故意瞥向一边，不肯去看离落。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直到离落觉得有些疼了，试图抽了两下，他才平息这口气，将手稍稍松开了一些。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千殇又说，“这门亲事是几十年前就定下来的，按理说，从知道这一代元圣是女子，又定了是符子墨来联姻，这些东西就可以慢慢预备着了。可是我觉得奇怪的是，那知否林上上下下，都好像早就知道会在这时候赶一场婚礼。” 若是正经的元圣大婚，那是要提前三年告天地，行各种繁复琐碎的祭礼的。 连新房的陈设都要十分讲究，没有一年半载，不可能落实这些。并且布置新房，是必须在告天地之后的。 虽然元圣离世、新“元圣”出嫁，业已告了天地，可这才—— 七天？ 第179章 故人 “七天的工夫，连新房都布置好了？”千殇低声冷笑道，“别告诉我知否林就这么心急！” “他们确实积极。”姬九方说。 “那也不该如此！”千殇拧着眉头说，“这场联姻，知否林的确很积极，这事儿早几年大家都笑话过了，可再怎么积极也不至于这样，还没告天地呢，就布置起新房来了？” 事发突然，一切都不明不白的，南陆一开始甚至拒绝参加婚礼，东陆却有条不紊地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包括新房。 哪怕是因为换了那个离茵充当“元圣”，也不可能如此迅速草率，毕竟这桩婚事，也是焚书上奏给天地了的。 东陆走一遭，种种迹象加在一起，千殇更觉得事情蹊跷。要说知否林那边事先没有料到，他才不信。 越是猜疑，千殇的眉头拧得越紧，几乎拧成了疙瘩。 然后他发现姬九方也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不定。下意识瞥向那个小丫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起，那个叫“莲儿”的姑娘，一张小脸已经是面如死灰。 千殇故意没去关心。 他觉得，这个小丫头也透着古怪，只能观察，不必关心。 正观察呢，小丫头就开口了。 “可是，东陆知否林，不是一直盼着这门亲事？”离落有些倔强地问，究竟为何倔强，为何还不肯相信听到的一切，她说得清，却不敢去想。 千殇打量着她的神情，没有回答。 他听得出这个问题里的认真和固执，觉得自己不适合开口，只是看了看姬九方，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回答人家小姑娘。 姬九方却忽然拉着离落走了。 离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着就看到陌风和幽水羽不知何时已经在前面，正准备进山。?姬九方径直走过去。 “我们等了很久了。” 他冷冷地说。 “抱歉。”陌风轻轻抱拳。 视线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唇角骤然抿起，眸子也眯了眯。可一想到她即将面对的事情……陌风选择了沉默和妥协。 保护她，自己的确是更名正言顺的那个。 可一旦回到承天山，他势必要忙碌，到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她。何况陌氏少主的顾及，未免也太显眼了些…… “诸位请随我来。” 陌风压住一些情绪，面不改色地说。 幽水羽深深地看了三人几眼，也敛起眉眼，波澜不兴地跟在后头。 但是很快，她的波澜不兴就被人打破。 “幽少主！”千殇跟了上来，热络地和幽水羽打招呼，一边说，还一边憋着笑。 幽水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先行一步。” 她说着，对陌风和姬九方一揖，然后朝离落微笑着点了点头，立即转身离开。虽然筛魔的阵法涣散，但禁飞阵是后来设立的，并不受元圣大丧影响，所以幽水羽不能飞，只能快步走远。 等幽水羽走远，千殇坏笑着说： “她就这么怕我？” “怕你太吵。”姬九方漠然回了一句。 “我哪里吵了？她分明是害羞，所以才要躲着我。”千殇继续嬉笑，“千盏这次没来。” 等幽水羽走远，千殇坏笑着说： “她就这么怕我？” “怕你太吵。”姬九方漠然回了一句。 第180章 陌了了 陌了了。 离落对她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承天山家主陌忘忧只娶了一位妻子，这位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陌风、陌秋，和陌了了。而在生下陌了了时，陌忘忧的妻子就因难产而死。 之后陌忘忧没有续弦，这一生也没有纳妾。 但世人都说，因为妻子难产，陌忘忧的这个女儿来之不易，所以对女儿加倍疼惜，几乎宠上了天，活活将一个女娃娃，宠成了个小霸王、活阎罗。 世人的评价或许没错，陌了了实在是个小霸王。 但离落深深知道，陌忘忧绝对不宠陌了了，甚至因为陌了了太过淘气，挨打受罚的次数比陌风、陌秋两个男孩子加在一起都多。 即便这样，陌了了的性子也没改过。 比男孩子还要男孩子。 活生生一个大魔头——比南陆的姬云辙还疯。 不过…… 离落循着声音望过去。 陌风下意识回头瞥了离落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就让还在飞奔途中的陌了了给看见了，后半程的飞奔之路，陌了了几乎是瞪着离落而来的。 甚至到了众人跟前，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抱陌风的手臂。 而是站在离落面前，谨慎地上下打量。 “你怎么跑出来了？” 陌风问。 千殇抬了抬眉毛——什么情况？这陌风对亲妹妹，态度这么冷淡么？一句话听不出责备，也听不出半点宠溺。 “家里都是不熟的人，又没有女孩子，我一个人带着没意思。” 陌了了说着咬唇，一双大眼睛还是不住地往离落这边打量。 “你二哥呢？”陌风问，指的是陌秋。 “不知道。”陌了了说着忽然一怔，随即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看这陌风说，“我猜，可能是进阴阳谷了吧……” 陌风皱眉：“这时候正需要人，他进谷中干什么？！” 陌了了瘪嘴：“这时候正需要人，你不是也离开了？还带走了唯一愿意和我说话的羽姐姐……” “撒谎！” 陌风直接拆穿。 方才陌了了是跑过来的，幽水羽也是这条路离开的，她俩肯定碰着了，既然想和幽水羽说话，为何还是往这边跑？ 别告诉他，这小魔头今天良心发现，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思念起他这个做兄长的了！ “我……” 陌了了嘟囔着，似乎有些犹豫，抬头朝姬九方等人看了好几眼。 “这是有话要说啊！”千盏故意戳穿，“那我和九方世子先走一步？” 陌了了一怔。 紧接着，便阴险地勾起嘴角。 “千少主？”陌了了歪头笑着，一脸不怀好意，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千殇浑身一凛。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自己嘴欠！ 这陌了了坑人的本事是五方大陆出了名的，之前不知道犯下了多少大错，捅了多少篓子，可就是没听说陌忘忧如何惩罚过她。 因为陌氏的地位，加上陌了了又是个女孩子…… 千殇皱了皱眉。 好吧，确实是女孩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陌了了浑身上下所有特征无不说明了她是个女孩子——可就是这个女孩子，手段阴险、性情泼辣到令人发指。 第181章 立志抢走她 离落循着声音望过去。 陌风下意识回头瞥了离落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就让还在飞奔途中的陌了了给看见了，后半程的飞奔之路，陌了了几乎是瞪着离落而来的。 甚至到了众人跟前，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抱陌风的手臂。 而是站在离落面前，谨慎地上下打量。 “你怎么跑出来了？” 陌风问。 千殇抬了抬眉毛——什么情况？这陌风对亲妹妹，态度这么冷淡么？一句话听不出责备，也听不出半点宠溺。 “家里都是不熟的人，又没有女孩子，我一个人带着没意思。” 陌了了说着咬唇，一双大眼睛还是不住地往离落这边打量。 “你二哥呢？”陌风问，指的是陌秋。 “不知道。”陌了了说着忽然一怔，随即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看这陌风说，“我猜，可能是进阴阳谷了吧……” 陌风皱眉：“这时候正需要人，他进谷中干什么？！” 陌了了瘪嘴：“这时候正需要人，你不是也离开了？还带走了唯一愿意和我说话的羽姐姐……” “撒谎！” 陌风直接拆穿。 方才陌了了是跑过来的，幽水羽也是这条路离开的，她俩肯定碰着了，既然想和幽水羽说话，为何还是往这边跑？ 别告诉他，这小魔头今天良心发现，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思念起他这个做兄长的了！ “我……” 陌了了嘟囔着，似乎有些犹豫，抬头朝姬九方等人看了好几眼。 “这是有话要说啊！”千盏故意戳穿，“那我和九方世子先走一步？” 陌了了一怔。 紧接着，便阴险地勾起嘴角。 “千少主？”陌了了歪头笑着，一脸不怀好意，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千殇浑身一凛。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自己嘴欠！ 这陌了了坑人的本事是五方大陆出了名的，之前不知道犯下了多少大错，捅了多少篓子，可就是没听说陌忘忧如何惩罚过她。 因为陌氏的地位，加上陌了了又是个女孩子…… 千殇皱了皱眉。 好吧，确实是女孩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陌了了浑身上下所有特征无不说明了她是个女孩子——可就是这个女孩子，手段阴险、性情泼辣到令人发指。 千殇又看了看陌了了。 她确实是女孩子……他反复提醒自己。 可就是这个女孩子，手段阴险、性情泼辣到令人发指，连上房揭瓦都不足以形容她万分之一的淘气。偏偏所有人都只能以“她是个女孩子”作为借口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普通的门派就不说了，连他们这些世家，也要对陌了了诸多忍耐。 别人不说，他家千盏和千酹都吃过陌了了的亏！ 可能因为自己是少主，陌了了的魔爪倒是没有主动伸向过自己，可今天，就在刚刚，他偏偏就忍不住嘴欠，而陌了了也一反常态，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千殇想着，又打了个哆嗦。 “走吧。” 姬九方冷冷瞥了千殇一眼，眼神里的鄙视一览无余。 方才说话恶心离落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有一丝惧怕和悔意呢？这会儿对上小魔王，就这么怂了？ 第182章 丢给陌了了 意识到离落可能还是个小女孩，陌了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的印象里，大哥哥陌风正眼看过的女孩子，只有离落姐姐一个人。可没想到如今离落才死了七天…… 七天，大哥哥居然就看上了别人？ 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 不行！陌了了决定，这件事她必须弄清楚，而且要扼杀在苗头阶段，决不能让大哥哥对不起离落姐姐，哪怕人死了，也不可以背叛！ 于是，琢磨了一下，见姬九方没有直接拒绝自己，陌了了决定对那个小姑娘下手。 “小妹妹？”陌了了笑得人畜无害，“你来这边干什么啊？” 离落没回答。 她尴尬地撇了撇嘴，求助式地看着姬九方。 别人不知道陌了了的心思，离落还能不懂？从小陌了了就总要跟在她后头，无论离落做什么，说什么，穿什么，吃什么，陌了了都要去模仿。 最终真正学会的，却只有淘气。 不过离落只在自家淘气，蹲在树林里鼓捣，坑的除了飞禽走兽，只有陌风、陌秋两个兄弟。 陌了了却因为不敢在阴阳谷放肆，又不敢在承天山她老爹的眼皮子底下折腾，硬是把自己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承天山以外所有她“光临”的地方。 每次动坏心眼儿之前，陌了了都是一脸笑。 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针对，但离落立即识破，这丫头一定是憋着坏呢！ 但离落没想到，面对自己求助的目光，姬九方会无动于衷…… 真正的，一动不动。 他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是温柔的，唇角是上扬的，大大方方的袖手旁观。 “九方世子？”离落提醒，“我不是来服侍你起居的么？” “……” 姬九方没回答。 他原本也是想把离落拘在自己身边，这样搁在眼皮底下心里踏实一些，不过陌了了的话有道理，明天那个场合…… 或许应该等丧礼结束之后再让她去。 或者就今晚带过去看两眼，无论如何，明天不该让她出席。 这件事蹊跷。 阴阳谷出了问题。 而身为当事人的离落，在面对自己的丧礼时，会不会失控暴露，姬九方不知道。他只知道，离落的身份不可以暴露。 “你跟着陌大小姐吧。”姬九方最终决定。 离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暗示道：“世子特意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陪陌大小姐说话？何况，我不是小孩子。”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尤其重。 姬九方的眉头当即蹙起。 她确实不是孩子……自己也没把她当孩子看。 可，这和他要护她周全，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 “太好了，跟我走吧！”陌了了说着就过来拉人。 离落当即一闪，躲在姬九方身后，同时飞快地瞥向陌风。 “今晚世子休息还是需要人照料的。”陌风立即领会了离落的意思，对姬九方抱歉一揖，微笑道，“九方世子方才在入口处也看到了，承天山近几日人手严重不足，连去客房都要我和陌秋亲自带路。不如过了今晚？” 第183章 不如将计就计 离落当即一闪，躲在姬九方身后，同时飞快地瞥向陌风。 “今晚世子休息还是需要人照料的。”陌风立即领会了离落的意思，对姬九方抱歉一揖，微笑道，“九方世子方才在入口处也看到了，承天山近几日人手严重不足，连去客房都要我和陌秋亲自带路。不如过了今晚，明日正事时，再让了了带着莲儿姑娘一起在外等候吧。” “不用。”姬九方看了看天，“歇不了几个时辰，何况我没打算休息。” 说着把人一拎，从背后提了出来，直接丢在陌了了面前。 “她胆子小。” 姬九方说。 陌了了扬了扬眉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是怕自己吓着小姑娘？举世闻名的冷漠公子姬九方什么时候也学会体贴人了？ 再看向离落，陌了了的心情更加复杂，她愈发肯定了： 这小丫头不简单！ 自己兄长那样的人，都会对小姑娘如此在意，而南路这位九方世子的态度更是反常。种种迹象表明，小姑娘背后有天大的秘密和阴谋。 可这么小的女孩子…… 莫不是修炼魅术的？？ 陌了了立即上下打量起离落来。 感受到她充满恶意的眼神，离落气得眼皮一垂，嘴角也仅仅抿了起来。 此时，陌了了正打量她的手脚。 视线一转，不经意瞥见了离落的神情…… 离落当即一闪，躲在姬九方身后，同时飞快地瞥向陌风。 “今晚世子休息还是需要人照料的。”陌风立即领会了离落的意思，对姬九方抱歉一揖，微笑道，“九方世子方才在入口处也看到了，承天山近几日人手严重不足，连去客房都要我和陌秋亲自带路。不如过了今晚，明日正事时，再让了了带着莲儿姑娘一起在外等候吧。” “不用。”姬九方看了看天，“歇不了几个时辰，何况我没打算休息。” 说着把人一拎，从背后提了出来，直接丢在陌了了面前。 “她胆子小。” 姬九方说。 陌了了扬了扬眉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是怕自己吓着小姑娘？举世闻名的冷漠公子姬九方什么时候也学会体贴人了？ 再看向离落，陌了了的心情更加复杂，她愈发肯定了： 这小丫头不简单！ 自己兄长那样的人，都会对小姑娘如此在意，而南路这位九方世子的态度更是反常。种种迹象表明，小姑娘背后有天大的秘密和阴谋。 可这么小的女孩子…… 莫不是修炼魅术的？？ 陌了了立即上下打量起离落来。 感受到她充满恶意的眼神，离落气得眼皮一垂，嘴角也仅仅抿了起来。 此时，陌了了正打量她的手脚。 视线一转，不经意瞥见了离落的神情……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尤其重。 姬九方的眉头当即蹙起。 她确实不是孩子……自己也没把她当孩子看。 可，这和他要护她周全，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 “太好了，跟我走吧！”陌了了说着就过来拉人。 第184章 客房 于是，离落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愉快地点头表示答允，催促陌了了离开。 陌了了笑了笑，拉着离落就走。 姬九方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片刻，在陌风开口说“请”之后，才舍得收回视线，和陌风、千殇一起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千殇一边走一边问：“符子墨来了？” 陌风点头：“符氏兄弟都来了。” “哟，符子逸也来了？”千殇笑得阴阳怪气，“他们知否林还真上心！那符子墨都是要和离氏联姻的人了，这会儿跑过来给前任元圣哭灵，不怕继任元圣不高兴？” 陌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千少主在我这里说什么都可以，稍后有旁人在，还是尽量避免祸从口出吧！” 千殇不以为然地耸眉。 他压低了声音对陌风说：“这整件事就透着古怪，你别告诉我你就不起疑心！”说着冷笑一声：“若不是心里有气，你和陌秋会如此不顾大局，都在最忙的时候擅自离开？” 陌风显然是去了南陆。 陌秋据说是进阴阳谷去了，可谁知道呢？ 承天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两个从小就跟在元圣身边的居然都跑了，把五方世家和顶级宗门的人都丢在这里不管。 若说不是心怀怨气，谁信啊！ 陌忘忧看不出来，陌了了那个小魔头千殇不了解，但陌氏兄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千殇看得出来，陌氏兄弟，全都不认可“继任元圣”。 “你不是也……”千殇说着，用手肘去拐了一下姬九方，然而话说到一半，却被姬九方一个眼刀吓到闭嘴。 “废话真多。” 姬九方冷冷说道。 然后指着前面的一桩屋舍问陌风：“可是这一间？”方才离得有点远的时候，陌风指着这间屋子，说是留给姬九方的客房。 陌风点头道：“正是。” “多谢。” 姬九方说完便丢下二人，径直朝屋子走去，并反手设下了结界。 “元婴结界了不起啊！”千殇佯装气愤。 陌风没搭茬，转身就走。 “哎！”千殇一把将陌风拉住，“你怎么给他带路，却不给我带路呢？” 陌风好笑道：“山中弟子说，千殇少主是前日来的，早已经入住了，不过是这几日总见不到人影罢了。既然已经住了两日，又何须陌风引路？” 千殇嘴唇翕动，最终只憋出一句：?“拿我撒气。” 然后便朝自己的客房去了。 等千殇走远，陌风缓缓转身，望着姬九方所住的客房，目光晦暗不明。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朝客房走了过去。 元婴结界，他也能破。 可他和姬九方至少不是敌人，所以陌风还是按照规矩，将一缕灵力打在结界上。 结界很快出现一个豁口。 陌风随即踏入。 不远处的客房门口，一个穿竹绿色衣衫的男子往这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站立了片刻，然后转身，缓步往阴阳谷的方向而去。 …… 对于陌风的到来，姬九方毫不意外。 “我知道她是离落。”姬九方说。 言外之意，是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是，陌风可以走了。 第185章 两路 “好。”陌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他只是来确认这一点的，至于姬九方为何会知道，陌风觉得，自己没必要了解。或者说，他其实心里有些害怕和抗拒，以至于不想了解太多。 临出门时，陌风提醒了一句：?“即便大家都怀疑阴阳谷中的巨变和东陆有关——哪怕最终事实证明，就是东陆所为，九方世子也该清楚，离氏元圣，不是你我所能觊觎之人。” “觊觎？”姬九方冷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气满含嘲讽。 “承天山和离氏无缘，南陆却没这个规矩。”他冷冷地回答陌风，“何况，东陆已经开了这个先例，让少主和元圣联姻，我南陆又有何不可？” 东陆？ 就因为知否林一脸巴结，破坏五方大陆数万年来的规矩，不顾一切让少主符子墨和离落联姻，被天下嘲笑了多久？ 陌风眉头一皱，下意识要反驳。“好。”陌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他只是来确认这一点的，至于姬九方为何会知道，陌风觉得，自己没必要了解。或者说，他其实心里有些害怕和抗拒，以至于不想了解太多。 临出门时，陌风提醒了一句：?“即便大家都怀疑阴阳谷中的巨变和东陆有关——哪怕最终事实证明，就是东陆所为，九方世子也该清楚，离氏元圣，不是你我所能觊觎之人。” “觊觎？”姬九方冷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气满含嘲讽。 “承天山和离氏无缘，南陆却没这个规矩。”他冷冷地回答陌风，“何况，东陆已经开了这个先例，让少主和元圣联姻，我南陆又有何不可？” 东陆？ 就因为知否林一脸巴结，破坏五方大陆数万年来的规矩，不顾一切让少主符子墨和离落联姻，被天下嘲笑了多久？ 陌风眉头一皱，下意识要反驳。“好。”陌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他只是来确认这一点的，至于姬九方为何会知道，陌风觉得，自己没必要了解。或者说，他其实心里有些害怕和抗拒，以至于不想了解太多。 临出门时，陌风提醒了一句：?“即便大家都怀疑阴阳谷中的巨变和东陆有关——哪怕最终事实证明，就是东陆所为，九方世子也该清楚，离氏元圣，不是你我所能觊觎之人。” “觊觎？”姬九方冷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气满含嘲讽。 “承天山和离氏无缘，南陆却没这个规矩。”他冷冷地回答陌风，“何况，东陆已经开了这个先例，让少主和元圣联姻，我南陆又有何不可？” 东陆？ 就因为知否林一脸巴结，破坏五方大陆数万年来的规矩，不顾一切让少主符子墨和离落联姻，被天下嘲笑了多久？ 陌风眉头一皱，下意识要反驳。 就因为知否林一脸巴结，破坏五方大陆数万年来的规矩，不顾一切让少主符子墨和离落联姻，被天下嘲笑了多久？ 陌风眉头一皱，下意识要反驳。 第186章 草包陌了了 “不吃吗？”陌了了笑，“很好吃的，你慢慢吃着，咱们好说话。” 离落摇头：“我之前吃表姐给的点心，曾经中过毒，险些丧命，从那以后就不吃点心了。”说着还委屈巴巴地盯着点心使劲儿看了两眼：“不敢吃，不要吃！” 陌了了眼角一抬。 就这么个小丫头，也至于让兄长如此反常？还有那个九方世子，也是一脸的关心，占有欲极强的模样。 小丫头是装的吧？ 想着，她又堆起一脸和蔼，笑着问：“那新鲜的瓜果你要不要吃？还有好些喝的，还有肉脯，别处很难吃到哟？” 离落一脸警惕的样子问：“陌大小姐为什么非要让我吃东西？”跟着坐直身子：“陌大小姐有话就问吧！” “我——”陌了了一时语塞。 她很想说自己没打算问问题。 可天知道，她有多想套小丫头的话啊！ “陌大小姐一定是有话要问的，不如直接问吧！”离落笃定地边说边点头，按部就班地继续实施反忽悠陌了了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问题要问呢？” “都是这样的。”离落佯装天真，脸上还带着几分气愤和恐惧，“他们想问我问题的时候，都是这样，会给我许多好吃的。” 恐惧又变成了凄然，好像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来。 陌了了有些纠结了。 她分不清小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因为看起来太真实了，但直觉又告诉她眼前的小姑娘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秘密。 犹豫的时候，陌了了瞥到桌上那盘淡粉色、花朵状的糕点。 她很喜欢吃那个，但是离落姐姐不爱吃，说是太甜。 所以陌了了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一想到离落，陌了了的心就一阵难受，可很快的，她也就作出了最终的决定——问！！ “你叫莲儿？” “是。” 陌了了假装打量离落一眼，又问：“你是黎阳庄的人？我看你年纪还很小嘛，黎阳庄怎么会让你跟九方世子出门呢？” “我原本是住在曦火城外祖家里的，他们对我不好，算计我，还想饿死我，后来九方世子路过，见我有炼丹天赋，就把我带走了。” 离落模样乖巧地答。 顿了一顿，又说：“我不小了，我其实十二岁，只是……一直挨饿……” 越说，声音越小，像是想起了委屈的过去，不愿意多提伤心事一样。 然而在心里，离落忍不住骂陌了了好几遍：都十三岁了还是个草包，一点城府都没有，迟早要被人骗，非得吃个大亏才能长记性。 腹诽还没结束，陌了了那边果然印证了“草包”设定。 “你十二了？！” 她一脸惊讶地问。 跟着就开始打听离落如何受虐待的事，注意力成功被离落带偏。 离落将莲儿的记忆加工了一下，也没有刻意去夸张，只是凭着合理想象将破碎的记忆补全，然后就等和陌了了气愤填膺。 “咣！” 陌了了当即拍了桌子。 “这白眼狼还真是哪里都有呢！”她气得撸袖子。 “这是说谁呢？” 门外一个柔柔的声音飘进来。 陌了了的脸当时就黑了。 第187章 送上门一个 听到那个声音，陌了了立即拉下了脸。 离落从没见过陌了了真的生气，或者真正厌烦什么人。的确，陌了了跋扈、作天作地，可同时陌了了盲目心软，对人总是不多防备。 可现在，离落在她的脸上，清楚地看到了“厌烦”和“抵触”。 但实际上，对于门外的那个声音最敏感的，其实应该是离落，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顶替了她元圣身份、即将与东陆联姻的胞妹。 离茵。 离落心里苦笑。 她原本想要拉拢陌了了，让陌了了对自己不设防，愿意带着自己、保护自己，避免离落再“被人欺负”，这样她就可以跟着陌了了去阴阳谷了。 明天的丧礼，其他四方大陆没有“未满十五不许观礼”的规矩，这规矩只有中陆承天山才有，十万年来都是如此，没人知晓原因。 但今晚，在自己的身体即将下葬的时候，离落知道，陌了了一定会忍不住偷偷进阴阳谷。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陌了了却是绝对忍不住的。 而原本，离落也快要成功了。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最想要见一面的两个人里，忽然就有一个送上门来了。 离茵，那个居然欺瞒天下人，在所有方面都极力取代她的妹妹，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此时已经进门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 陌了了没有回头。 她侧身对着门口的方向，语气不善地质问离茵，似乎连一个眼角的光芒都不爱往离茵身上扫一下。 离落背对着离茵。 一开始，她下意识没有回头。 可很快离落就发觉这样不妥当。 听到那个声音，陌了了立即拉下了脸。 离落从没见过陌了了真的生气，或者真正厌烦什么人。的确，陌了了跋扈、作天作地，可同时陌了了盲目心软，对人总是不多防备。 可现在，离落在她的脸上，清楚地看到了“厌烦”和“抵触”。 但实际上，对于门外的那个声音最敏感的，其实应该是离落，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顶替了她元圣身份、即将与东陆联姻的胞妹。 离茵。 离落心里苦笑。 她原本想要拉拢陌了了，让陌了了对自己不设防，愿意带着自己、保护自己，避免离落再“被人欺负”，这样她就可以跟着陌了了去阴阳谷了。 明天的丧礼，其他四方大陆没有“未满十五不许观礼”的规矩，这规矩只有中陆承天山才有，十万年来都是如此，没人知晓原因。 但今晚，在自己的身体即将下葬的时候，离落知道，陌了了一定会忍不住偷偷进阴阳谷。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陌了了却是绝对忍不住的。 而原本，离落也快要成功了。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最想要见一面的两个人里，忽然就有一个送上门来了。 离茵，那个居然欺瞒天下人，在所有方面都极力取代她的妹妹，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此时已经进门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 陌了了没有回头。 她侧身对着门口的方向，语气不善地质问离茵，似乎连一个眼角的光芒都不爱往离茵身上扫一下。 离落背对着离茵。 一开始，她下意识没有回头。 可很快离落就发觉这样不妥当。 第187章 第188章 我要喂狗！ 离茵气得都快冒烟了。 “陌了了，看在从小一起玩的情分上，你误会我、诋毁我，我都原谅你了，还不顾身份的特意跑过来跟你言和，你就这么对我，就这么对继任的元圣？” 陌了了冷笑一声，给了离茵一个大白眼。 然后松开离落的肩膀，开始摆弄桌上的点心。 陌了了拿起一块平日最爱吃的翠绿糕点，却没有放进口中，而是一手拿着，另一只手轻轻从边缘开始捏起，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把一块点心掰碎。 离茵见状冷笑：“陌了了，承天山有家规，不可以浪费食物吧？” “关你什么事。” 陌了了冷冷回答。 离茵又被怼红了脸：“我是继任元圣！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离落默默咬牙。 三遍。 从离茵进来到现在，总共也没有多长时间，没说几句话。 可这个“继任元圣”，离茵已经提了足足三遍了，而且提得相当有底气。说明……离茵很认同这个身份。 若自己不是离落，不是拥有灵魄的那个人，离落或许会觉得，离茵的话没有什么不妥。 强调就强调了。 哪怕是欺骗了天下人，也总有欺骗的理由。 可惜，自己，是离落。 真正的元圣。 灵魄一直在她元神上附着，火凤旗结界里灵魄还曾经出现，救了她一命。 所以离茵的这些话，在离落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不该如此的理直气壮。 陌了了掰完了一块糕点才开口：“我说过了，你的这个’元圣’的身份，我、不、认。” 她说着，托着点心盘子站起身，看着点心阴阳怪气地笑。 “还有啊，我也没有浪费粮食，所以不算触犯家规。”陌了了说着，忽然提起头，目光像看到毒蛇一样充满憎恶，“我这盘点心，是喂狗的。” 离落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 这小丫头，说话还是这么不管不顾，自己如今扮演的可是个弱女，她就这么拉自己下水，把给自己的点心说成是“喂狗的”，良心不会痛么？ 陌了了说完就要走，路过离落身边，才恍然想起此间还有这么个旁听的人。 于是她拉离落起身。 可能是想起方才自己的话对离落算是无礼了，陌了了咬了咬嘴唇，有些懊恼地飞快瞄了离落一眼，没看见对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千万别理她！” 作为补偿，陌了了低声提醒离落一句。 然后拉着离落的手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承天山这么大，天也黑了，这狗可不好找啊，上哪去找呢？我又没养一只，哎呀，难办，难办。” 说话间，走到离茵面前。 陌了了恰在此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离茵。 离落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重重看了离茵一眼。 离茵正和陌了了怒目相对呢，脸上，有的是对陌了了的怨气。 但同时，那张脸上，多了许多离落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譬如骄傲，譬如自信。 还有些无所顾虑的不可一世。 她的心不受控的重重痛了一下。 第189章 离茵的虚荣心 离落并不知道给自己下毒的究竟是谁，她怀疑取代自己的离茵，也怀疑年近五岁、有望继承灵魄的胞弟，同样怀疑不寻找伯父的父亲，还有一开始就被她所不喜欢的继母。 直到现在，她也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自己。 可离茵的态度，难免让人心凉。 离落知道离茵有多羡慕自己，虽然离茵总是极力掩饰，可掩饰得并不是很好，连陌了了那个傻子都看得出离茵心里的羡慕和眼中的落寞，并为此劝过离茵两回。 不过后来，十一岁以后，离茵就掩饰得很好了。 以至于离落自己都以为妹妹接受了天意。 然而，刚刚离茵的语气和态度，说明了一切——离茵，终究是心怀嫉妒的。她想要做离氏元圣，想要满足那份虚荣。 就为了虚荣心而谋害自己？ 离落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右手被陌了了牵着，左手的手指，深深扣入掌心。 要冷静！ 她如是提醒自己。 要客观，不能因为对方表露无遗的嫉妒和如愿以偿的满足，就偏激地认定离茵是杀人凶手，毕竟离茵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灵魄，为了元圣的虚荣而杀人，太草率了些。 离落深吸一口气。 然后缓缓地、不着痕迹地呼出去。 之后，继续扮演那个受苦受难的“莲儿”，瑟缩着脖子，目光小心翼翼的，在两个最尊贵的女孩子脸上来回逡巡。 陌了了扬着下巴，一脸鄙夷地看着离茵，眼底还有怒火。 离茵则满脸怒气，目光深处，却是强撑着的骄傲，和虚张声势的高高在上。 离落叹了口气，想尽快了解这场对峙。 于是她开口，试探一般，小声问陌了了： “陌大小姐，咱们还去不去找狗啦？” 陌了了嘴角蓦地勾起。 离落看得清楚，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收回刚才那句话！果不其然，正担心着，陌了了这厢已经行动了。 “离茵？”陌了了笑着轻唤，尾音愉快地上扬着，“你吃了吧？”说着，把点心盘子往前一递，朝离茵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离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啪”的一声，她将托盘打翻在地，跟着大吼：“陌了了，你敢骂我？！” “我骂你什么了？”陌了了反诘，笑得花枝乱颤。 离茵气得脸色煞白：“你骂我是狗！这小姑娘听见了，你别想不承认！你跟我走，去见你家家主！”说着一手去抓陌了了，另一只来抓离落：“你也一起去！” 陌了了毫不犹豫地一甩手，躲过了离茵的一抓。 离落却被离茵抓了个正着。 “松开。松开！”躲过离茵的陌了了立即回头帮离落，两下拍掉了离茵的手，“你误会了，我可没骂你，我是想着找不到狗，才把点心给你的。”她漫不经心地撒谎。 “你怕了？” 离茵冷笑。 “你终于知道怕了？知道我是继任元圣了？” 离茵咄咄逼人地反问，见离落有些怔愣，以为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被她们的气势吓到了，又过来抓住离落，嚷着要去见陌忘忧。 这一次，不等陌了了过来帮忙，离落先甩开了离茵的手。 第190章 那你怎么不去守灵？ 自己已经筑基。 离茵就是个菜瓜。 所以，甩开离茵对于离落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离茵很骄傲，不允许一个毛丫头也敢学着陌了了的样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才刚刚被甩开手，她便抬手要打离落。 “这位——元圣。”离落冷冷开口，锋利的目光落在离茵脸上，毫不留情地展现着心中的鄙夷，继续剥落离茵的自尊。 被“女童”的气势所迫，离茵竟然有一瞬间的怔愣。 等她回过神来，再想打离落的时候，陌了了已经出手把她死死拦住了。 “陌了了，她对我不敬！你居然敢帮她？”离茵没有逻辑地发着火，因为情绪激动，声音也有些尖利了。 离落皱了皱眉，缓缓地、不耐烦地闭了闭眼。 又是陌了了熟悉的那个神情。 不过这一次陌了了没有看见——她正得意洋洋地看着离茵发疯呢。 “我不止帮她，实话实说，我方才对你也没怎么尊敬，你怎么不来打我，倒要去欺负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呢？” 说着，还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里如今捏着的，正是离茵举起来的手腕。 “她瘦弱？！”离茵试图抽手却没抽动，不禁呵呵了好几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陌了了，你没看出来她是修真的？修真之人，再弱又能弱到哪去？！” “哎哟，你说的真对！”陌了了说着，“唰”一下松开了抓着离茵手腕的手，“那我不拦你了，反正你打不过她。” 跟着朝离落十分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离落此时已经重新睁开眼。 她侧着头，静静看着地上的糕点，心想离茵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没有这么严重。 至少，从前的离茵胆子很小，总是唯唯诺诺的，没什么自信。 更不敢打人。 离落紧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离茵的脸。 ……长开了一些。 很奇怪的，离上次她见到离茵还不到半个月，对方居然就长开了不少。但虚荣心显然更强了。 离落皱了皱眉。 “这位元圣，是先元圣的妹妹吧？” 离茵骄傲地扬起下巴，没理离落这句话。 离落冷笑，语气愈发冰凉，不带一丝温柔温度，淡淡地说：“那你不在阴阳谷里守灵，跑出来惹是生非，是为什么？” 离茵忽然一抖。 她下意识收敛了下巴颌，嘴巴紧张得皱成一团，眼睛却瞪得老大，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或者想起什么恐怖的人一样。 陌了了适时冷笑补刀。 “心虚吧？”她斜眼看离茵，“离落姐姐还没下葬，你就巴巴地想要取代她，整天自称’元圣’。”顿了一顿，陌了了红着眼睛骂：“离茵，你真是只白眼狼！” 离茵脸色变了又变。 离落只是定定看着她。 良久，估计离茵应该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离落忽然说：“你好像我那位舅舅，我娘死了之后，他就是你这样的。” 说完咬牙切齿地瞪离茵。 虽然被人莫名恨上了，还拿自己和不知名的什么破舅舅相比较，离茵很是不爽。 但离茵踏实了。 第191章 真是个好问题 她方才险些被吓到，还以为这个女童是离落的转世呢！ 清醒过来之后，离茵就发现自己的恐惧有多么莫名其妙了：首先，年龄不对；其次，离落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没有夺舍的本事。 就算真夺舍，夺这么个不起眼的毛丫头的舍？离茵不厚道地笑了。 见对方两个人都是修真的，且一个比一个蛮横，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只得把降服陌了了的事暂时搁置。 她色厉内荏地说了句：“你们两个对元圣不敬，就等着受罚吧！” 恐吓完，就跑了。 陌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样，笑着笑着，忽然就不笑了。离落看过去时，发现陌了了眼睛红红的，隐约泛着水光。 唉…… 离落在心里轻叹。 她想了想，对着门口的方向“哼”了一声，然后转回头问陌了了：“方才那个人，叫离茵？她真的是继任的元圣吗？” 陌了了回过神来，吸了两下鼻子，右手手背还在鼻端胡乱按了一下。她看着离落不屑地长长“呵——”了一声： “她那是自封的！” 离落自然知道这只是陌了了的气话，但她其实很好奇，原本虽然不待见离茵、却能与之和平共处的陌了了，为何突然如此敌视离茵。 不过，就从离茵方才句句都强调自己是“继任元圣”，以及出殡前日不守灵这些事来看，离茵最近一定很过分，以至于陌了了完全看不下去了。 离落动了动脑筋，继续按部就班。 她方才险些被吓到，还以为这个女童是离落的转世呢！ 清醒过来之后，离茵就发现自己的恐惧有多么莫名其妙了：首先，年龄不对；其次，离落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没有夺舍的本事。 就算真夺舍，夺这么个不起眼的毛丫头的舍？离茵不厚道地笑了。 见对方两个人都是修真的，且一个比一个蛮横，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只得把降服陌了了的事暂时搁置。 她色厉内荏地说了句：“你们两个对元圣不敬，就等着受罚吧！” 恐吓完，就跑了。 陌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样，笑着笑着，忽然就不笑了。离落看过去时，发现陌了了眼睛红红的，隐约泛着水光。 唉…… 离落在心里轻叹。 她想了想，对着门口的方向“哼”了一声，然后转回头问陌了了：“方才那个人，叫离茵？她真的是继任的元圣吗？” 陌了了回过神来，吸了两下鼻子，右手手背还在鼻端胡乱按了一下。她看着离落不屑地长长“呵——”了一声： “她那是自封的！” 离落自然知道这只是陌了了的气话，但她其实很好奇，原本虽然不待见离茵、却能与之和平共处的陌了了，为何突然如此敌视离茵。 不过，就从离茵方才句句都强调自己是“继任元圣”，以及出殡前日不守灵这些事来看，离茵最近一定很过分，以至于陌了了完全看不下去了。 第192章 阴阳谷外 话说完，陌了了又坏笑一声。 然后转身去桌上拿了几块糕点，并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帕子，把糕点包了进去。 离落在旁边看着，见陌了了拿的都是平日喜欢吃的，就猜到这是要去阴阳谷蹲离茵去了。那些糕点师为了防止蹲久了无聊，留着磨牙的。 离落不禁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陌了了是否愿意带自己去。 不过，即便陌了了不愿意，她或许也可以自己进去。 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元圣，灵魄还在她元神上依附着呢，阴阳谷的结界无论如何也不会拦住她，她有信心进得去。 如此想着，离落忽然很希望陌了了就这么把自己丢下，这样她的行动也可以自由一些。 结果陌了了装完糕点，立即朝她看了过来。 “你一个人待着，会不会害怕？”陌了了问。 离落犹豫了一下。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不过，小魔头果然是要把自己丢下了吧。 她微微一笑：“不怕。” 结果就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迟疑，陌了了就认定了离落胆小，她叹了口气说：“唉，你还真是可怜。”连害怕都不敢直说，陌了了想。 把糕点放进储物袋后，陌了了拍了拍手，然后在腹部的衣服上蹭了两下。离落立即想，若不是牢记自己此刻的身份，她真想训斥陌了了一顿。 陌了了却没有这个觉悟。 她已经筑基，是中期圆满的修为，小小的净尘术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因此手脏了，她总是习惯性地往衣服上蹭，然后再一个小净尘术丢在衣服上，就算完事。 “你还是跟我走吧！”陌了了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有些骄傲地对离落说，“我会保护你的。不过咱们稍后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你要悄悄的，千万不要出声，也不可以惹麻烦，更不可以乱走。” 离落听了她这一番没逻辑的话，却只能忍着气。 阴阳谷危险？ 这是吓唬小孩子的吧？ 何况，就算是真的危险，你和一个连自己待在屋里都会害怕的小女孩说，合适么？ 离落故意“嗯”了一声，乖巧地答应。 而陌了了那个草包魔头，果然没发觉小女孩爽快的态度，和她方才对小女孩“胆小”的判断，其实是矛盾的。 陌了了说着又来拉离落的手。 离落忍着，由着她握住。 “快点，注意别出声！”陌了了又叮嘱了一句，然后拉着离落一溜小跑。 阴阳谷的结界边上。 离落看着熟悉的一切，悄悄深吸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地呼了出去。 终于，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今晚是否会顺利，但她还是想碰碰运气。 陌了了回头，原本想再嘱咐小姑娘一遍，结果就看见对方目光深邃地望着阴阳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神还有点忧伤。 “你琢磨什么呢？” 陌了了侧目问。 “没什么。”离落没有去看陌了了，“只是想起来母亲说过的话。” “说的什么？” 陌了了问，声音有些轻，有些温柔。 警惕立即减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对离落身世的同情。 “上古神的预言。” 第193章 入谷（一） “上古神的预言。”离落说着，笑着去看陌了了，但那笑容由衷地有些勉强，“陌大小姐，你说，说好的救世元圣，为什么会死了呢？” “……” 陌了了回答不上来。 她呆呆地看着离落，想着她自己的心事，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心里更觉得痛了。不过很快，陌了了就又一次想起离茵。 她不由得冷笑。 自己之所以如此讨厌离茵，一方面是因为离茵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觉得无情无义，让人不齿，但还有一些原因，是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她陌了了发现了的。 陌了了眸子一沉。 “走！” 她低声说。 因为压抑着怒火，嗓子有些微微的嘶哑，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离落眉头随着心一同皱起。 直觉告诉她，阴阳谷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料到，但陌了了知情的。她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可仇终究要报！ 盲目躲避也没什么用。 离落咬了咬牙，由着陌了了拽着自己的手，把她拖进了阴阳谷结界。 结界是上古神留下来的，蕴含着无穷的能量，据说真神都难以突破，只有修炼到天尊境界，才可以破开结界入内。 和黎阳庄的阵法有些类似，阴阳谷的结界，同样有认人的本领。 它会认那些被离氏郑重邀请的人，也会认陌氏血脉。陌了了之前曾经抱着小狗进来过，但小狗自己本身进不来，所以陌了了觉得，只要自己抱着、或者拉着手，就可以。 离落果然进去了。 陌了了有些得意地弯了弯唇角，拉着离落往前走。 四下一片漆黑。 天空坠着蒙蒙的雨，和结界外的天气并不一样，外头风和日丽，阴阳谷内却四处泥泞，地面上坑坑洼洼，积了很多雨水。 雨不大。 却已经足足下了七天了。 “你到什么境界了？”陌了了问，说话时仍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回头。 “什么？” 离落没懂。 “你练气几级？”陌了了又问，终于回过头来，友好地微微一笑。 离落：“刚刚筑基。” 陌了了……！！！ “你筑基了？”陌了了终于停下脚步，一脸吃惊地看着离落，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好半天，又问了一遍，“你筑基了？” 离落点头：“我吃了两颗丹药，然后就不知怎么，就筑基了。” “吃丹药就能筑基？”陌了了皱眉，在心里头掰着手指头做计算，“七品凝元丹？？” “嗯。”离落咧嘴一笑，“我自己炼的，厉害吧！” 陌了了更惊讶了，她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肉有些抽搐，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上离落骄傲的眼神和等待夸奖的笑容，陌了了干巴巴笑着说： “厉害，真厉害。” 心里却忍不住想：这个叫莲儿的，怕不是个傻子吧？比如她根本不是筑基，却自以为筑基了；又或者她真的是万年不出的天赋丹师，但因为傻，所以坦白跟自己交了底。 离落看到陌了了的干笑，心里就彻底松了口气。 挺好，小草包果然按照她设定好的方向，对她放松警惕的同时，离真相越来越远。 第194章 入谷（二） 沿山脚的小路上，雨水积了一地。 地面还算平整，显然是很久没人走动过了。 “这是小路。”陌了了说了一句，轻轻一跃，从一个二尺长短的水坑上跳了过去，接着又说，“也是近路。” 离落“哦”了一声，直接从水坑边上绕行，一脚深一脚浅，像个普通人一样走着，并没有耗费什么体力。 “你怎么不蹦过来？”陌了了果然注意了，她干脆又站在原地，回头不解地打量离落，“你不是已经筑基了吗？”筑基之人，一路凌波飞过去都行，何必要去踩水坑呢？ 离落轻轻笑了笑。 “进来一趟不容易，想采采阴阳谷的地气。”说着又一脸向往地解释，并询问道，“外头人都说，承天山里连野狗野猪都是灵兽，应该跟这里的天地灵气有关吧？” 陌了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离落已经走到她身边，月白色的绣鞋上沾满了泥，连浅青色的裙摆都有些脏污了，湿漉漉地贴着小腿和脚踝，完全没有少女衣裙该有的飘逸。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有。”陌了了说着，语气有些不痛快，“外面的人瞎说的，他们懂什么？”然后又说：“快走吧，不要再说话了。” 说完这些，眸子黯了一黯。 离落心里暗暗叹气。 阴阳谷虽然偶有下雨，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连下上好几天，淫雨不断，弄得人们都跟着抑郁浮躁。 如今这场雨，显然是元圣离世才会有的。 往常每逢元圣去世，阴阳谷都会下上七天，之后每七天下一场，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结束，才会有云销雨霁的时候。 也怪不得陌了了看到地上的积水就不开心。 她到底，是为了自己，才会如此难过的。 离落咬住嘴唇。 陌了了不会出卖她，这点信心离落还是有的，她有点想把真相告诉陌了了，可这样一来，陌了了一定会天天往黎阳庄跑——不，陌了了会直接住在黎阳庄不走了。 那岂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离氏元圣没有死？ 那些在幕后筹谋的人，又会采取怎样的下一步动作呢？ 离落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看向陌了了因为难过而没了精气神的背影，有些内疚地抿了下唇角，然后仍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积水的坑坑洼洼。 很快，等她们终于绕过山脚时，陌了了忽然站住，不动了。 她先是看着地。 然后抬头望天。 随即伸出一只手，平摊开手掌，左边接一下，右边接一下，却什么都没接到。 离落的心蓦地一颤。 雨停了！ 因为她出现，谷中的灵气或许感应到灵魄的存在，那场连绵下了数日的雨，居然说停就停了。 离落有些紧张。 陌了了则有些兴奋，她突然回过头来，眸子亮闪闪地望着离落，嘴角越来越往上扬，笑容大大地绽放开来。 离落的手心，已经都是汗了。 “灵堂！” 结果，陌了了就这么低呼一声。 语气欢欣雀跃。 灵堂？ 离落在原地怔了片刻，直到陌了了拉着她，一路欢快地往灵堂方向跑时，离落那颗原本还在担忧的心，忽然就放下来了。 第195章 入谷（三） 离落由着陌了了牵着，向前飞奔。 她看着陌了了欢快的后脑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小草包，究竟在想什么呢？难道想去灵堂看她死而复生？ 难道小草包就不觉得那是诈尸，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吗？ 可显而易见的，陌了了一点都不怕，她甚至无比期待离落诈尸。 二人一路小跑，中间遇到了几个人，但陌了了只顾着飞奔，并没有停下来和任何人打招呼。那些人见小魔头又来了，也都识相地没有出声。 只是小魔头的样子有点高兴，让这些人很是不理解，毕竟，下午的时候小魔头还来灵堂大哭了一通，扒着棺材非要往里看，死活不愿意承认元圣已经离世了。 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开心了？ 零星遇到的几个人都觉得奇怪。 可没有人深究。 这里是阴阳谷，他们即便不是离氏族人，也都是陌氏子弟，被派进来做事帮忙的。先元圣死得蹊跷，继任元圣没有灵魄，这些事，他们这些人心里一清二楚。 再加上离宇正失踪，没人还有心思去研究陌了了为什么突然兴奋了起来。 被陌了了拖着跑的那个小女孩，瘦瘦弱弱的未成年，裙角都是让她看起来很可怜的泥，他们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 陌了了一直跑。 直到跑到能看到灵堂的地方。 她远远地看着那个远离祭坛、被搭建在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上的灵堂，眼里满是心疼和愤怒，只是心疼更多些。 “对外都说，先元圣没有灵魄，是之前验证出了错。”陌了了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伤感而落寞。可很快，她又“嗤”地一声笑。 “这话，除非是傻子才会信的吧？” 说着转过头，十分认真且慎重地看着离落：“你就不信，对不对？” 离落看着陌了了，目光有些呆滞。 原本，她在看灵堂。 心里很乱，想了许许多多，比如灵堂的位置居然不是在祭坛之上，比如那里头其实摆着自己原本的肉身，又比如—— 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是谁在守灵…… 离茵不在，她才刚刚见过。 那么离放呢？那个，给自己端了有毒的茶水的离放呢？他会不会留在灵堂呢？ 正胡思乱想，就被陌了了拉回现实。 对上陌了了有些期待的神情，以及隐约听到的那句“对不对”，离落嘴唇动了动，没敢回答，因为她不知道陌了了问了些什么。 陌了了叹了口气，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离落一眼，目光带着些许同情和无奈。 她觉得小姑娘可能是震惊了，不敢回答，或者一时伤心走了神，不管怎样，都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 “我有点不敢。”陌了了又转回头去，望着前方的灵堂，呐呐道，“万一……万一，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句话离落倒是听清楚了。 她忽然有了个想法，心也跟着念头一起，剧烈地跳了起来。 “我帮你看吧？”离落自荐道，“我偷偷潜过去，听听里头的动静，然后回来告诉你，怎么样？” 第196章 入谷（四） 陌了了眼睛一亮。 她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好极了！ “你从那边，那片芍药圃，看到了吗？”陌了了缩着胳膊，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指着东边的一片芍药丛，“芍药丛里头有条小路，尽头是一个石柱，你就从那过去，躲在柱子后头偷听就行。” 离落点头。 心里恨不得掐陌了了一顿。 那片芍药是因为她喜欢才特意种的，原本祭坛附近都没有花草，还是因为十岁那年生日，在这里祭拜天地和上古神之后，离落说光秃秃的没有生气儿，伯父知道她的小心思，就特意让人种了一大片芍药。 如此，她祭拜天地到时候，面朝北、正好可以看到这片四季花开不断的芍药花田。 而正是因为伯父亲自监督人种下，又是离落的心头好，这片花田的待遇着实不低，别说弄一条什么小路出来，就算是掐一朵这样的小事，都没有人会做。 结果，现在，居然有了条小路？ 不用说，一定是陌了了这段时间偷着来过好几次，活生生踩出来的一条路！ 离落深深吸气。 今天离茵给她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经过对离茵的“改观”，离落隐约觉得，陌了了之所以偷着踩芍药丛，可能不是因为贪玩淘气。 她或许就是想偷听些什么。 “为什么有条路，尽头会是一根柱子？”离落故作懵懂，眨巴着眼睛问陌了了。 “我踩的。” 陌了了招认得很是痛快。 “为了偷听？”离落继续眨眼，看上去还有些惊讶。 陌了了瞥了她一眼。 见离落的神情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只是小傻子心里又好奇了，陌了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小傻子的，于是招认得更加彻底。 “我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元圣。”陌了了说道。 她原本纯净的眼神带了些忧郁，倏忽又被怒火和恨意蒙上，那样的眼神，是离落从未在陌了了眼中看到过的，那种有些狠辣、有些残忍的眼神。 离落心里一酸。 好像有人在她心口捣了一下，不轻不重，不算疼，却窝着难受。 她抿了抿嘴唇，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陌了了的手。对上陌了了莫名其妙、还带着些警惕的目光，离落用力说：“我也想知道！我帮你偷听！” 陌了了有些发懵。 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有关离落姐姐的，而是有关于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 可没等她想通，离落就已经飞快地离开了，就是沿着那条陌了了自己在芍药丛中踩出来的小径，一路迅速地靠近灵堂。 看着灵堂，陌了了的眸子骤然又冷了下去。 第一天，她就踩出了这条路。 从此几乎夜夜守在这里，白天才回去睡觉。父亲好像知道什么一样，意外地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因为陌了了作息混乱、不见人影，而训斥过她一句。 这几天里父亲唯一的一句叮嘱，好像就是…… “小心。” 躲在暗处，看着灵堂，陌了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去。 第197章 灵堂（一） 她知道，父亲一定也有所怀疑，但父亲是承天山家主，目标太大了，并不适合做这种听墙角的事儿，所以这活儿，她陌了了揽下来了！ 至于，小心么？ 陌了了轻笑。 她的父亲终究是低估她了。 她其实很小心，很能忍耐，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蹲守的捕猎者，能守得住全部的寂寞，压抑住灼人的愤怒，只等她最想要的那个猎物。 从第一天开始，一连蹲了三天，陌了了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第四天，她发现东陆的符子墨来了。 当时陌了了本来想走，因为符子墨的身份，她下意识地认为，符子墨会在这里说一些自己不适合偷听的话。可没等她从芍药丛里潜出去，就听见花丛尽头，有轻轻的脚步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而且不是修真之人。 “多半是离氏的族人，夜里来看灯烛的。”陌了了如此想着。 ****** 在补哎哎哎…… 于是她蹲了下去，将自己彻底隐在芍药丛中。她知道，父亲一定也有所怀疑，但父亲是承天山家主，目标太大了，并不适合做这种听墙角的事儿，所以这活儿，她陌了了揽下来了！ 至于，小心么？ 陌了了轻笑。 她的父亲终究是低估她了。 她其实很小心，很能忍耐，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蹲守的捕猎者，能守得住全部的寂寞，压抑住灼人的愤怒，只等她最想要的那个猎物。 从第一天开始，一连蹲了三天，陌了了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第四天，她发现东陆的符子墨来了。 当时陌了了本来想走，因为符子墨的身份，她下意识地认为，符子墨会在这里说一些自己不适合偷听的话。可没等她从芍药丛里潜出去，就听见花丛尽头，有轻轻的脚步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而且不是修真之人。 “多半是离氏的族人，夜里来看灯烛的。”陌了了如此想着。 于是她蹲了下去，将自己彻底隐在芍药丛中。她知道，父亲一定也有所怀疑，但父亲是承天山家主，目标太大了，并不适合做这种听墙角的事儿，所以这活儿，她陌了了揽下来了！ 至于，小心么？ 陌了了轻笑。 她的父亲终究是低估她了。 她其实很小心，很能忍耐，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蹲守的捕猎者，能守得住全部的寂寞，压抑住灼人的愤怒，只等她最想要的那个猎物。 从第一天开始，一连蹲了三天，陌了了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第四天，她发现东陆的符子墨来了。 当时陌了了本来想走，因为符子墨的身份，她下意识地认为，符子墨会在这里说一些自己不适合偷听的话。可没等她从芍药丛里潜出去，就听见花丛尽头，有轻轻的脚步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而且不是修真之人。 “多半是离氏的族人，夜里来看灯烛的。”陌了了如此想着。 于是她蹲了下去，将自己彻底隐在芍药丛中。 她知道，父亲一定也有所怀疑，但父亲是承天山家主，目标太大了，并不适合做这种听墙角的事儿，所以这活儿，她陌了了揽下来了！ 至于，小心么？ 陌了了轻笑。 她的父亲终究是低估她了。 她其实很小心，很能忍耐，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蹲守的捕猎者，能守得住全部的寂寞，压抑住灼人的愤怒，只等她最想要的那个猎物。 从第一天开始，一连蹲了三天，陌了了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第四天，她发现东陆的符子墨来了。 当时陌了了本来想走，因为符子墨的身份，她下意识地认为，符子墨会在这里说一些自己不适合偷听的话。可没等她从芍药丛里潜出去，就听见花丛尽头，有轻轻的脚步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而且不是修真之人。 “多半是离氏的族人，夜里来看灯烛的。”陌了了如此想着。 于是她蹲了下去，将自己彻底隐在芍药丛中。 第198章 灵堂（二） 接连的闷响声，像一一把把冰做的刀子，狠狠地插在陌了了心上。 她的确不喜欢离茵，可离茵是离落的妹妹，陌了了即便再不喜欢，也有爱屋及乌的忍让和耐心，也会有类似姐姐一样的保护欲。 眼前的一切，却让陌了了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子，一直都是，。 幸运且十分不幸的是，陌了了和她最喜欢的离落姐姐，一同做了这个傻子。 愤怒让她意外的冷静。 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抠到手心的肉里，阵阵痛感从手心传来，陌了了却还觉得不够痛。因为，只有更痛一些，才能帮她压住心里的怒火。 “离——茵——” 陌了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对离落有多爱，此时此刻，陌了了对里头那对狗男女，就有多恨。只不过，她越恨越冷静。 她时刻牢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查明真相。 为了可以给离落姐姐报仇。 灵堂内又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就在陌了了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里头响起了离茵的一声闷哼，跟着跌跌撞撞的几段脚步声响。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陌了了觉得没有什么比沉默更让人难熬。 她真希望有父亲的身份和本领，可以在祭坛附近释放灵力——不，她要释放元神，她要看看那对狗男女，现在是不是已经滚到了一起！ 就在，离落姐姐的，灵堂里面！！！ 一阵啜泣声传来。 “你……真的不想抱抱我么？” 离茵还在撒娇一般地说着，哽哽咽咽的，语气带着埋怨。但在陌了了听来，离茵的话里，更多的显然是娇嗔。 离茵又说：“你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 “离茵。”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 不骄不躁，有如春风。 只是这阵风陌了了觉得一点也不舒服。 她以前是觉得舒服的，世人都笑话知否林太过功利，居然破例让少主联姻，陌了了曾就这个问题问过离落，当时离落的回答是—— “他性子温和，倒还不错。” 陌了了于是也觉得不错。 彼时她眼里，符子墨唯二的缺点，其一是出身式微的阵法师世家、东陆知否林，其二便是符子墨这股温柔劲儿，对谁，都很温柔。 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陌了了咬紧了牙，又一次将拳头攥紧。 鲜红的线汇聚在一起，却因拳头紧握而无处可去，不知汇聚了多少，才从少女拳尾和指尖的缝隙里汩汩流出。 灵堂里，符子墨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我之前抱你，因为你是她的妹妹，年纪很小，胆子更小，我希望你能感觉到温暖，毕竟，我们会是一家人。” “如今呢？”离茵显然没听懂对方委婉的拒绝，语气焦急，才刚可怜兮兮的哭腔也一扫而光，“如今，我成了元圣，我就要嫁给你了，你不更应该抱我么？” “离茵……” 符子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符子墨没有立即回答。 陌了了的心里，却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声音：对，对，你们这对狗男女，太对了！ 第199章 灵堂（三） 里头是良久的沉默。 陌了了皱了皱眉。 她忽然觉得，一切好像都是离茵的错。 可若不是符子墨对谁都那么温柔，又怎么会惹离茵动心？ 这笔账真要算，恐怕是算不清的。 正在心里衡量二人的过错，就听见离茵的声音再次传来，赫然，是在帮陌了了，更好地算清楚这笔账。 “你是唯一一个给我温暖的人，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柔，什么是关心，你陪我玩，哄我笑，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我怕什么、讨厌什么，你全都记得！你带我去树上看月亮，去山顶看流星，你用法术幻成那么美的花送给我，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儿，你……你现在，怎么可以推开我？” “现在我代替她，成了元圣，即将成为你的妻子，你难道反而要拒绝我么？” 陌了了的心，又一次抽痛起来。 终究，是符子墨的过错！！ 符子墨对人很温柔，时时处处体贴周到，这一点和陌风不同，陌风看似温和，实际只对离落一个人温柔忍耐，对于其他人，都只是疏离的客套而已。 而符子墨特别暖心。 连陌了了都觉得他暖心。 可再怎么暖陌了了的心，符子墨也没有做过这么多——充其量，不过是关心寒暑，关心饮食，提醒脚下，帮忙跑腿儿罢了！ 还看流星，看月亮？ 还他娘的送花，还有甜言蜜语？！ 若不是因为真凶还没查到，害怕打草惊蛇，陌了了早就冲出去狠揍那对狗男女了！ 尤其符子墨！ *** 在加油码，稍后改 里头是良久的沉默。 陌了了皱了皱眉。 她忽然觉得，一切好像都是离茵的错。 可若不是符子墨对谁都那么温柔，又怎么会惹离茵动心？ 这笔账真要算，恐怕是算不清的。 正在心里衡量二人的过错，就听见离茵的声音再次传来，赫然，是在帮陌了了，更好地算清楚这笔账。 “你是唯一一个给我温暖的人，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柔，什么是关心，你陪我玩，哄我笑，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我怕什么、讨厌什么，你全都记得！你带我去树上看月亮，去山顶看流星，你用法术幻成那么美的花送给我，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儿，你……你现在，怎么可以推开我？” “现在我代替她，成了元圣，即将成为你的妻子，你难道反而要拒绝我么？” 陌了了的心，又一次抽痛起来。 终究，是符子墨的过错！！ 符子墨对人很温柔，时时处处体贴周到，这一点和陌风不同，陌风看似温和，实际只对离落一个人温柔忍耐，对于其他人，都只是疏离的客套而已。 而符子墨特别暖心。 连陌了了都觉得他暖心。 可再怎么暖陌了了的心，符子墨也没有做过这么多——充其量，不过是关心寒暑，关心饮食，提醒脚下，帮忙跑腿儿罢了！ 还看流星，看月亮？ 还他娘的送花，还有甜言蜜语？！ 若不是因为真凶还没查到，害怕打草惊蛇，陌了了早就冲出去狠揍那对狗男女了！ 尤其符子墨！ 第200章 灵堂（四） 是兄长陌风的储物袋？ 陌了了紧紧皱着眉头，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百思不解的样子。她狠狠眨了几下眼，又去看小姑娘的储物袋—— 依然是卷云纹标记！ 还有三才标记的一角，也已经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暴露在陌了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兄长怎么会把储物袋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别人？ 何况打了灵力标识的，除非解锁灵力，否则别人连碰都碰不得，更别说就这样绑在身上用了。 是用吧？ 陌了了嘀咕，那么大的一个袋子，不是拿来用的，难道是觉得好看，挂在腰上当荷包做装饰的么？ 她忽然想把小姑娘叫回来。 可就在这时，有人从身边经过，直奔着灵堂去了，陌了了不得不按捺住好奇和质疑，继续蹲在暗处等消息。 不过，方才经过的脚步声…… 又是女子。 别还是离茵来找符子墨私会吧？要是被那个南陆来的小姑娘听到了，阴阳谷可是丢了大人了。 正犹豫要不要召回离落，就听见急急跑来的女子喊了一声： “放儿！” 是离落姐姐的继母，何玉娘。 “娘……”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灵堂里传了出来。 陌了了放下心来，继续盯梢。 …… 这几天下雨，阴阳谷内气候反常。 本来就是秋季，几场雨之后，天气骤然就变凉了，这是在四季如春分明却温暖和煦的阴阳谷里，难得一见的恶劣天气。 何玉娘担心离放半夜踢被子，每晚都要起来两次，去离放屋里看一看。今天因为事情太多，一时睡得沉了，等醒来已经过了时辰。 虽然天要亮了，盖被子也晚了，当娘的却哪会在乎这些？ 何玉娘仍旧去看离放。 推开门，没听到儿子翻身的声音，何玉娘当时还清醒，这一次自己没有吵到离放。 结果到了床边，发现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何玉娘就有点担心。黑暗中伸手一摸——儿子居然不见了？ 何玉娘急得不行，却不好直接跑出来，毕竟今天承天山、阴阳谷，都来了不少外人，她只能先回去把衣服穿好，然后出来找人。 所幸最近不太寻常，有不少巡夜、值夜的，何玉娘打听了两句，就知道离放原来偷偷跑到灵堂这边来了。 灵堂内。 离放站在棺材一边，可怜兮兮地扶着棺材啜泣。 何玉娘跑进来，一把拉过离放。 看见儿子这样，她真是又气又心疼。 “你真不听话！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何玉娘气得不行，到底没忍住，狠狠拍了一下离放的后背，“你跑这边来干什么？不是不让你来吗？” “我想看看姐姐……” 离放的声音软软的。 正如大多数五岁的孩子，只是从小温吞的离放，声音比一般的小孩子更甜、更糯。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何玉娘怒斥，拉着儿子就要走。 “何夫人，你说这话，未免有些不合适吧？”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冷漠中带着一丝愤怒，吓了何玉娘一跳。 第201章 灵堂（五） 声音是从棺材的另一边传来的。 何玉娘摸了摸胸口，心说阴阳谷进不来精怪，对方一定是个人，而且是个可靠的人，这才渐渐稳住了心神。正想绕过去看，就见那边缓缓站起一个人来。 何玉娘愣了一下。 “陌秋？你怎么在这里？陌家主找了你一晚上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 找了一晚上，不可能不会来灵堂找。 可陌秋还在这里，显然是没找到，或者故意没找到。 陌风、陌秋两兄弟对离落的感情，何玉娘作为过来人，其实是看在眼里的，她先前还曾看好老实巴交的陌风，不过丈夫说离氏和陌氏十万年来都没有缘分，加上东陆弄了个少主来联姻，何玉娘这才没有撮合。 没想到陌忘忧身为承天山家主，也有一颗徇私的心。 何玉娘无奈轻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没再理陌秋，而是对小儿子柔声说：“长姐睡着了，你这样跑过来，会打扰她休息的。长姐要是生气，不理放儿了，怎么办？” “娘，我知道，长姐死了。” 离放低声说。 眼泪涌上眼眶。 “是吃了我端去的茶水，才死的，可那茶……” 离放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玉娘用手死死捂住儿子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口中还安慰道：“不是放儿的错，那茶没有问题，长姐是身体不好，生了病死的，跟放儿没有关系。” 陌秋闻言，登即瞪圆了眼睛。 “何夫人！！”陌秋粗声粗气地喝道，“关于茶水的事，难道何夫人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何玉娘抿紧嘴唇，有些怨怒地瞥了陌秋一眼，然后继续安慰儿子。 “何夫人！” 陌秋不依不饶。 一声接着一声，催促何玉娘给个解释。 怀里，离放一直在挣扎，显然是被紧张的气氛影响，想要开口说话。 可儿子懂什么？ 那杯茶即便是有毒，也不是儿子下的毒，让一个小孩子去解释，又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 再说了…… 何玉娘看着陌秋。 跟这个木头桩子也解释不来，若是陌风在这里，问她一两句，她或许还会为儿子辩解一下。如今儿子情绪失控，心里眼里只有丈夫和儿子的何玉娘，只想带着儿子离开这里。 她拖着离放，一点点往外挪。 因为何玉娘是离氏的夫人，陌秋不好动手，他一边怒目看着何玉娘“落荒而逃”，一边在心里想，这件事需得报告父亲，才好查个清楚。 或者，就在天亮的丧礼上，抖落出来，大家当面对质！ 陌秋拿定了主意，也不催何玉娘了。 原以为这样就算完事，离放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在何玉娘微微转身的时候，猛地挣脱了何玉娘，直奔着陌秋扑了过去。 “陌秋哥哥！”离放大哭，“姐姐是中毒死的！姐姐是喝了我端过去的茶，中毒死了！放儿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害的姐姐！”五岁的孩童，眼睛里都是恐惧和悲伤。 陌秋心软，瓮声瓮气地说：“离放不怕，告诉陌秋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玉娘叹了口气。 “说吧，放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是硬把儿子带走，这孩子以后得跑去空尘塔去哭——那里，可不是很好的地方。 第202章 第202灵堂（六） 第202章灵堂（六） 见母亲也允准了，离放愈发激动。 他张口就讲，可因为原本就只有五岁，如今情绪又异常激动，连带着哽哽咽咽的哭腔，不时夹着几声抽泣，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来。 陌秋听得直皱眉头。 最后还是何玉娘看不下去，替儿子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放儿喜欢缠着他长姐讲故事，尤其是创世神、上古神、妖界大乱那些故事，听了几遍也不厌烦，那天他又去找先元圣讲故事，先元圣讲完上古神和魔君的大战之后，便想让放儿回来。” 说到这里，何玉娘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离放回来的事，她是知道的。 可不知为何，半夜三更的时候，离放居然又偷偷跑下床，去了相距很远的离落的院中。 据离放说，当时离落并没有歇下。 听说离放还想听故事，离落就留离放在屋里休息，离放听故事听得开心，主动给离落倒了杯茶，让离落润喉。 按照以往的习惯，离落睡前不饮茶，怕影响休息。 但那天，离落喝了。 “当时人就倒下了。”何玉娘把自己听说的都告诉了陌秋。 这是她儿子哭着讲了无数遍的，何玉娘早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可是越是熟悉经过，她越是觉得奇怪。 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有人下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下毒这件事本身还是合理的。毕竟离落是救世元圣，想要天下大乱的人，可不就要先除掉离落么？ 奇怪的是，离放为什么半夜去听故事。 二离落为什么会把那杯茶喝了。 这两件事，实在是巧得有些过分了。 “元圣从不会在睡前饮茶！”陌秋沉着声音说，“何夫人，这故事是你讲的，还是离放自己说的？” “放儿之前跟我说过。” 何玉娘说着，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个木疙瘩陌秋，难道是怀疑她么？ 正琢磨呢，果然就听陌秋没好气地说： “离放年纪小，若有亲近的人给他讲故事，讲的次数多了，他难保要当真的。尤其，在他心里害怕、感到内疚的时候！” “陌秋，你什么意思？”何玉娘冷笑着问，“听你这语气，是怀疑我了？那你倒说说，害死先元圣，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好处？”陌秋想了想，又想了想。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没有好处，那都是眼前的，眼前是没收益，但以后呢？按照灵魄转世的规律，很可能会在几年之后附着在离放的身上啊！ 于是，陌秋很正义地把这话讲了。 结果没等何玉娘说什么，离放先摇头哭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当元圣！”离放哭得快要咽气儿了似的，一抽一抽地说，“娘亲说了，当元圣是要短寿的，看不到儿子娶妻生子，放儿不要当元圣！” 陌秋的嘴角一抽。 这话是事实。 他还真就无法反驳。 何况离放才五岁，他说何玉娘说过这样的话，那很有可能是真的说过。陌秋脑子有点直，他想不到有人即便在子女面前，也会说一套做一套。 第203章 灵堂（七） 陌秋想不明白，于是暂时相信了离放和何玉娘。 何玉娘自然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喜欢离落，因为离落对所有人都很疏离，尤其是家里的人。 不过离放算是个例外。 离落对离放这个半个弟弟，比离茵那个同胞妹妹，都还要亲近一些。想到这里，何玉娘的心也有点软了。 想到近几天离茵那张扬跋扈、小人得志的模样，何玉娘气不打一处来，也愈发意识到离落的好。 “唉！” 何玉娘叹了口气。 她轻轻招手，叫过离放安慰了一番，然后让离放再给离落磕几个头，便把儿子带了回去。 …… 石柱后头。 灵堂内的一切，离落听得一清二楚。 起先听到离放大哭时，她就基本猜到，这件事情与离放没有关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离放只是倒了杯茶，而已。 因为，只有离落自己清楚，那天晚上，即便没有离放给她倒茶，她自己也会去喝茶的。 原本她那晚没睡，就是因为……异常口渴。 如今想想，或许，一切都是别人计划好的，让她口渴，给茶水下毒。 可是能接触自己饮食的，只有陌氏族人，难道世道变迁至斯，连陌氏都不可以信赖了么？那可是，陌氏先祖用鲜血立下的誓言啊！ 离落摇了摇头。 不会是陌氏，即便毒茶是他们换的，想必也是和离放一样，毫不知情。 说起来，陌氏都是有修为的人。 什么样的毒，能逃得过他们的检验呢？ 离落眯了眯眸子。 她忽然很想走出去，去柱子那头的灵堂，好好地看一看。也顺便，看看那个自己。 咬了咬嘴唇，刚想起身。 一个声音忽然说： “离落，你是不是在附近？” 有些焦急，有些激动，却又满含着期待，和害怕期待幻灭的哀伤。 陌秋？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离落吓得立即缩了脖子。 陌秋的脚步，却忽然杂乱地响了起来。 …… 陌秋看着何玉娘母子离开，心里空落落的，有劲儿使不出的难受。看着棺材里状似熟睡的人，他低声呼唤了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猛地回头，发现灵堂外果然有异象出现—— 下了七天的雨，不知何时，居然停了！ 陌秋心里又惊又喜。 他先去棺材旁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目不转睛地盯了老半天，发现那副躯体仍旧没有一丝生气，陌秋想了想，冲出灵堂外面，对着四周大喊： “离落，你是不是在附近？” 跟着开始四处翻找，先绕着祭坛找了两圈，却一无所获。 视线一转。 陌秋的落在这片芍药丛上。 三尺高的茂密芍药丛，若真有人藏进去，在自己灵力被束缚、无法探查的情况下，倒是很容易藏得住。 陌秋眯了眯眸子，攥紧拳头，立即跑向芍药丛。 可到了近前，他却不由得站住了。 这片花是离落最喜欢的，不仅因为芍药秀美娇艳，更因为这片花丛，有一半都是离落的伯父亲手给她种的。剩下的一半，也是离宇正亲自督促。 他下意识想要替离落保护它们。 陌秋悻悻地转身。 脚下踩到一个水洼，水洼好像带着电，让陌秋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第204章 灵堂（八） “不对！”陌秋呐呐道。 元圣离世，是一定要下足七天的雨的，之后每七天都要下一场。尤其今天是头七，没有理由雨忽然就停了。 除非——元圣没死！ 陌秋再次回头，先去灵堂里瞅了一眼，见离落的躯体仍是一动不动，便立即反身出来，直奔着花丛而去。 他小心翼翼拨开植株，慢慢往里面走着，没有踩到一棵芍药。 动作越慢，心便越焦。 可陌秋没想到的是，走了将近一半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小径，幽深弯曲。小径上有些许被踩倒的植株，花虽然已经不成样子，茎叶却还没有完全腐烂，看得出是最近几天踩出来的。 无暇去思索究竟是谁在这里踩出一条路，又是为了什么，他下意识往两边张望，急着去验证心里的想法。 右边是灵堂那边。 左边是小径的出口，看起来应该是通向祭坛外围的。 陌秋想了想，决定先去出口。 然后从外往里，一寸一寸地搜，只有这样，才能不遗漏一点可能。 到出口的路并不长。 陌秋很快就看到了尽头。 尽头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影？ 陌秋的心骤然狂跳，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却又提着一颗心，唯恐失望。 人影微微一动，抬头看向他这边，怔住了。 陌秋几乎立即认出，那是他那个小魔王妹妹陌了了。 他快步走过去，低声叱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了，你不可以来这边。” “我……” 陌了了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才好。 眼前的变故是她事先没料到的——被兄长抓了个正着。虽然陌了了不太害怕陌秋，可也不能太胡扯了，随便敷衍过去啊。 否则还要被父亲责罚。 “我看雨停了，想来看看。”陌了了说一半留一大半。 幸好陌秋有些憨。 他的关注点，此时此刻完全在“雨停了”这件事上。 “你也发现雨停了？”陌秋问，嘴角上扬，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陌了了心里一软，继而有些微酸。 “嗯，才刚进谷，想私下里送送离落姐姐，没走多久，就发现雨停了，所以我就一路跑过来了。”陌了了索性又多交代了三分，“后来听见何夫人好像在里面，就没过去，先在这里蹲着。” “人都走了。”陌秋皱眉说。 陌了了“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反问陌秋： “二哥哥是要回去了？” “不是。”陌秋眸子一凛，立即转身，看着小径的另一个尽头。如今所有的地方，他其实都找遍了，除了，这片花圃剩下的那一半。 “我来找离落。” 他说。 抬脚就走。 整片花圃其实都不算很大，小径虽然曲折幽深，却着实不算多长的路。 可是陌秋走了很久。 他一边走着，一边谨慎地搜寻，目光在芍药丛里来回穿梭。陌了了若有所思地跟在后头，有些紧张，又有些失望。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莲儿的姑娘偷听到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离落姐姐没有复活，因为兄长就是从灵堂出来的。 而且，找人找到这里来了。 第205章 灵堂（九） 陌了了咬着嘴唇，耷拉着脑袋，意兴阑珊地跟着陌秋。 陌秋的心，却越来越紧张了。 花圃的尽头，那根石柱，就在面前不远，他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离落，更不知道，看到的会是一个空有元神和灵魄的她，还是一个怎样的她…… 陌了了低头走着，忽然撞上了陌秋的脊背。 她这才发现，他们原来已经走到尽头了，陌秋宽阔的脊背挡住了陌了了的视线，但近在眼前的高耸的石柱，陌了了还是看得见的。 “二哥哥？” 感受到陌秋身上的低气压，她忍不住开口试探，心里却想：离落姐姐定然不在这里，自己方才一直盯着这边呢！ 随即，她意识到一件事—— “……” 陌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还在这里的小女孩，赫然不见了踪影！ “二哥哥，没，没有人，对吧？”陌了了结结巴巴地问，一颗心乱七八糟的，瞬间便想了很多很多，可又完全没有头绪。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不知这么站了多久，直到天空又一次落下雨滴，陌秋才终于回过头来。 “呵——”他苦笑一声，一直憨厚的语气，难得的挂上了些许清冷，“原来，不止灵魄可以验错，连阴阳谷的降雨，都可以出纰漏么？” “二哥哥……” 陌了了担忧地轻唤，贴着陌秋的胳膊伸出一个小脑袋，仰头打量陌秋的脸色。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 有些温热。 或许还有些咸吧，陌了了心痛地想。 “二哥哥，咱们去灵堂，再看看离落姐姐吧？”她说着，伸手轻轻拽了陌秋。 陌秋回头，深吸一口气，嘴角微扬，说了声： “好。” 陌了了便侧身让开一条路，让陌秋先行，她自己则故意走在后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石柱那边——刚刚，那个小姑娘明明还在的，怎么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呢？ 灵堂。 棺椁前。 陌了了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的，按照参拜元圣的大礼，先给离落磕了二十七个头，一下接着一下，结结实实的，没有一丝含糊。 陌秋静静看着。 他没有像其他陌氏的人一样劝陌了了回去，也不像离氏的人一样，不准陌了了行这样的大礼。 一直等二十七个头结束，陌秋才开口。 “过来看一眼，就回去吧！” 陌了了闷闷地“嗯”了一声，缓缓走到棺材旁边，抿着嘴唇，轻点脚尖，目光柔柔地往里看。才看见一瀑发丝，泪便滑落了下来。 她赶忙缩回去，想将泪擦干再去看。 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了。 “怎么办？”陌了了哭着问，“一直哭一直哭，看不清，也不敢看，我怕会把泪滴在离落姐姐身上，她是元圣，不能沾我的泪。” 陌秋心疼地叹了口气，眼圈也跟着红了。 “沾了也没关系。”他用不太温和的嗓音，说着最温柔的话，“她不会介意的。” 陌了了抽泣了许久才止住哭。 哭的时候，她忍不住埋怨，为什么雨忽然会停，为什么又突然下了起来。刚擦干了眼泪，还没来得及去看遗体，陌了了便哀怨地望向天空—— 雨，赫然又停了！！ “又停了……” 陌了了喃喃道。 第206章 齐聚（一） 从陌秋问出那句话，离落就在地上抓了几个小石块，飞快地补下了一个最简单的隐踪阵，简单到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且只能容一人容身。 如果不是在阴阳谷祭坛，离落一定会被发现，因为这么简单的隐踪阵是经不起灵力的探查的。 幸好，陌秋和陌了了都用不了灵力。 也幸好她反应快，布下的是能另辟空间的隐踪阵，而不是障眼的隐形阵。 陌秋他们走了不久，阵法就散了。 离落的气息又一次暴露在天地之间。 雨瞬间停了。 灵堂里过分的安静，让离落心里不安，她忽然想到，自己的灵力在这里应该不受限制，可一想到自己出现都可以让雨停，离落就不敢贸然放灵力出来。 万一，因为她的灵力，阴阳谷出现别的异样呢？ 抿了抿嘴唇，离落猫着腰，往柱子方向又靠了靠，竖着耳朵，努力听着里头的声音。 …… 雨停了。 陌秋和陌了了心，毫无疑问地跟着天气，又倏忽转晴。 可是经过方才的反复，二人仿佛失去了力气，竟没有勇气再将祭坛附近搜一遍——心里放晴，终究是夹杂着阴霾的。 沉默了片刻后，陌秋苦笑：?“或许只是灵魄出现了吧？” 又或者，她不在祭坛，而是在阴阳谷的其他地方。陌秋如此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陌了了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棺材里静静躺着的人。 突然，她猛地转身，朝灵堂外跑了过去。 直奔芍药花丛。 “了了？” 陌秋不由得问。 妹妹跑得特别急，让陌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追出去一看，竟然又是去芍药丛，陌秋原本想阻拦。 唤了一句之后，却发现了异样。 芍药花丛无风自动。 再看陌了了笃定的模样，陌秋突然意识到—— 花丛里，有人！！ 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很快追上了陌了了。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有绕去小径的入口，而是直接拨开花丛往里硬闯。 眼瞅着石柱就在眼前，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冷冷响起： “都给我出来！” 陌秋的动作顿了一下，陌了了却执拗如初，顶着层层植株的阻力，不管不顾地拖着腿前行。 “出来！” 那个声音又说。 陌秋站住了。 见陌了了咬着牙硬撑，陌秋叹了口气，将妹妹拉住。 “方才看过的，那边没有人。”陌秋说。 再看花丛，早已经不动了。 而且他们离石柱太近，近到已经可以居高临下，看清石柱周围的所有情形了。 那边确实没有人。 雨，再一次落了下来。 陌了了红着眼睛。 仿佛发了疯，她依旧努力往前。 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陌秋不知道她要急于证明些什么，但倔强的模样让陌秋一阵心疼。甚至被拉住、不能向前一步，陌了了也还是努力地，在原地走着。 而只有陌了了才知道，雨停、雨落，和那个叫莲儿的小姑娘的行踪，过分巧合地契合。 她要去看一眼！ 一定要看一眼！ 那个小姑娘身上，还有大哥哥的储物袋！ 她要看一眼！！ 第207章 齐聚（二） 到最后，陌了了也没能成功求证。 她被陌秋背着，从芍药丛里走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淅淅沥沥的连阴雨，以及陌风一张异常严肃的脸。 “谁允许你们破坏花丛的？”陌风沉声问。 “兄长，我和了了不是故意的，是方才雨停了……”陌秋的话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说，可能是离落回来了，四处找没找到，怀疑在那边，了了才陪我去找的。” 陌了了没吭声。 她知道，二哥哥这是又把责任揽上身了。 平时语气最不好的，就是陌秋，可每次替她背锅的，也是陌秋。但每次最护着她的…… 是离落姐姐！ “是我！”陌了了大喊，“是我要去那边查证一件事！”她梗着脖子，衣服视死如归的模样，却不敢看陌风一眼。 不过，很快，陌了了的脖子就软了。 她晃神一般，有些迟滞地缓缓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陌风。 她又串联起一些线索。 比如莲儿身上的储物袋，正是陌风的；陌风失踪数日，刚回来就跑了一趟黎阳庄，而那个莲儿，正是跟陌风他们一起来的…… 莲儿对元圣的事过于关心。 莲儿有些神情、习惯，和离落一模一样。 陌了了想着，浑身发凉。 心却叫嚣着要冲出来。 她颤着手，想要把拳头攥紧，好让自己心安一些，可连手指都被她的猜测吓到了，居然僵在那里，一动也动不得。 “兄长？”陌了了疑惑地开口。 陌风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句：“明日丧葬之后，记得找长老领罚！”说完转身要走。 “兄长！” 陌了了一把将人拽住。 原本还僵硬的手，此时却有了无穷的力气一般。 “兄长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陌了了问。 陌风清隽的脸微微一偏，眸子向下轻瞥，好像在回忆似的，随后才重新看向陌了了：“你说九方世子的婢女？” “她真是个婢女吗？” 陌了了质问。 “不止。”陌风说着，眼里淌过一泓温柔，“她还是个天赋丹师，我误入南陆禁地，被雷电击中，还是她炼丹救了我。” 说话时眼眸轻转。 没有人注意到，陌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跟着，他又抬头，轻笑一声说： “我那储物袋还在她那呢！” 陌秋忍不住问：“她能用？”即便他再耿直憨厚，此时也听出来了，妹妹是怀疑那个小姑娘身份，怀疑她就是离落。 南陆…… 陌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陌风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暂时卸了储物袋的灵力，她当然能用。” “那你为何把自己的储物袋给她？”陌了了一语中的。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陌风早就想好了。 他本是为姬九方想的。 “她要来中陆，却没有储物袋装她那些丹药，我暂时用不上，便借给她了。”跟着又催二人快走：“问题这么多，想岔开话题，蒙混过关？” 雨还在下。 陌秋抬头望了望天，跟着陌风走了。 陌了了却一步三回头。 不管那个叫莲儿的是不是离落，她陌了了把人带来了，没理由说走就走啊！ 第208章 齐聚（三） 回头小姑娘出不去，姬九方管自己要人怎么办？在灵堂蹲着，万一被人抓住了，又怎么办？ 陌了了担心纠结。 心里面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虽然她确实担心，但连她自己都明白，顾虑这么多，其实更是给自己的“不想走”“不甘心”找借口。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姬九方。 “九方世子。” 陌风起手，陌秋也跟着一揖。 倒是陌了了，刚才还在心里担心怕姬九方管自己要人，这会儿看见了，立即窜出去打了个大大的招呼。 姬九方眉头一皱。 “她呢？” 陌了了装傻：“谁？” 见姬九方脸色开始难看，陌了了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哎呀！”她大声嚷嚷着，“才刚离茵去我那砸盘子去了，我怕把莲儿姑娘一个人留下不安全，就带在身边了。结果方才忙着跟我二哥找人，就忘了莲儿姑……” “弄丢了？” 姬九方眸子一眯。 满脸都是寒气，目光更如一把冥灵渊的长冰打成的剔骨刀一样，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个死亡缠绕的窟窿。 陌了了被他盯着看。 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已经出了好几个窟窿了。 且正一个一个地“滋滋”冒着凉气儿。 她不禁有些后悔了。 “不会的，莲儿姑娘就在那边花丛里。”陌了了笑得很勉强，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心虚得不行。要知道，那边方才是没有人的。 可不这么说，她又能说什么？ 还想再撑着解释两句，姬九方忽然消失在眼前。 陌了了回头一看，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瞬移到芍药丛旁边了，衣裳的边角因为瞬移的速度而轻轻扬起，看着有种霸道粗狂的味道。 可陌了了心里清楚得很，“霸道”适合姬九方，“粗狂”什么的，就算了吧…… 那家伙就是一个得罪不起的煞神！ 撇了撇嘴，陌了了垫脚往花丛里看。 同时她发现，两个兄长都比她看得更加认真，甚至各自带着一丝紧张。想到二人紧张的缘由，陌了了的心忽然悬空了。 心使劲儿地，跳个不停。 姬九方瞬移到花丛边，一眼就看见了方才陌秋和陌了了踩倒的一片芍药，于是毫不犹豫地顺着那条路进去。 放眼望去，并没有离落的身影。 想到自己的异样，姬九方没敢释放灵力查探，正想在往深处走，不远处的石柱底下，凭空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离落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缩着脖子。 没有一丁点元圣的气质和架子。 姬九方皱了皱眉，两步过去，把人拎了起来。 离落吓了一跳，刚说了声“谁”，便感觉到对方身上冰冷的气息，立即收了声。 不过这么被拎着很不舒服，衣领勒着脖子，离落觉得自己随时会窒息，忍不住扑腾了一下，说：“难受。” “自讨苦吃！” 姬九方冷冷回道。 离落咬唇，刚想顶撞一句，突然天旋地转。 她被他打横抱起。 “别动。” 他说。 离落内心狂跳。 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僵住了，根本动不了。 第209章 齐聚（四） 很想说一句“我没动”，可最终离落什么都没说，只是僵着身子，脑子里一片麻木，任由姬九方莫名其妙地抱着自己。 还是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抱法儿…… 离落眼珠乱转。 姬九方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只是直视前方，连脚下的路都没有去看。 路过陌氏三兄妹的时候，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 陌风的表情其实最难懂，而且很不明显，但很不幸的，姬九方最了解的其实就是陌风此时此刻的想法。 眼尾扫过陌风，姬九方将人抱得更紧。 “以后都不会让你随便跟人走了。” 他冷沉着声音说 “……” 离落有口难言。她其实很想反问：不是你让我跟陌了了走的么？怎么这会儿的语气，又好像是我乱跑惹祸了一样？ 可就如那句“我没动”一样，现在她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就那么被姬九方抱着，眼看着三个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人目瞪口呆，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清的奔腾。 当陌了了咋呼着两个膀子把他们拦下的时候，离落的心情更加奔腾了。 “九方世子！” 陌了了仰着头说。 姬九方冷冷地瞥下目光。 “有事？” 声音更冷。 陌了了心里一突，下意识想要缩脖子，可一看到那个莲儿腰间露出来的半个储物袋，登时又来了一股勇气。 “不是说好了，让莲儿姑娘今晚跟着我么？” “是么？” 姬九方反问。 跟着眸子一眯，左边的唇角微微勾起。 “忘了。” 他说。 然后看了看陌了了，眼皮轻轻一抹，直接把人绕开，径直朝出谷的方向走去。 陌了了的两只膀子还在那咋呼着。 像一只辛苦的花蝴蝶。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去，瞪着姬九方的背影，愣了片刻的神儿之后，撒丫子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说忘了？好歹你要找个借口吧？忘了，怎么行？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呢，一句’忘了’就可以？” 离落看着头顶那张冷脸。 他似乎没有生陌了了的气，只是不爱搭理。 不过，陌了了说的其实很对……哪有这么堂而皇之，一句“忘了”就直接食言而肥的啊？虽然这种事情，他之前好像也对自己做过。 虽然，他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感觉到了离落的目光，姬九方突然低头。 离落正在心里嘀咕，见他低头，表情瞬间僵住了。 姬九方讥笑一声。 看出离落的心虚，也就猜到她在说自己不要脸。 姬九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站在了原地。 陌了了气喘吁吁地追上，又一次站在两个人的面前，张牙舞爪地做着拦路的姿势。 “天快亮了。” 姬九方忽然说。 陌了了当时就愣住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怎么个意思？她正准备倒过气儿来继续挤兑他呢。 “不是要借口么？”姬九方不紧不慢地说，抬头看了看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郑重地介绍了一下方才那句话，“借口。” 第210章 齐聚（五） 姬九方说完就走。 陌了了则彻底呆住了。 她说让他找个借口，他就真的找了个借口——这姬九方难道就不觉得，他这样，比方才那句干脆利落的“忘了”，其实更加不要脸么？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还是南陆未来的家主？？？ 陌了了气得像牛一样喘气，这才没一口气憋死在当场，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梗了梗脖子，转身就要继续骂： “你——” 刚说了一个字，却不由得噤了声。 姬九方赫然站在身后，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良心发现？ 陌了了拧着眉头想，心里不相信姬九方有如此良知，于是侧着身子歪着头，瞄了瞄姬九方的侧脸，想看看他在搞什么。 姬九方的脸色比方才更冷。 简直是煞气萦面。 连陌了了都忍不住害怕了一下。 可当她眼尾的余光扫到一个身影时，陌了了的心，忽然硬了起来，脸色也蓦地沉了下去。 符子墨。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身淡绿衣衫，任微风轻拂，身子始终笔直。素来柔和的目光，波澜不兴地望过来，像一泓湖泊般清澈而平静。 只是，陌了了主观觉得，这片湖泊…… ——溺人，深不见底。 看见符子墨出现，一直隐忍的陌风松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陌秋也跟在旁边。 符子墨也缓步走来。 他大大方方地看着姬九方和陌了了微微一笑，合理地表现了自己的八卦，以及非礼勿问、克己守礼的态度，随即抬手一揖：“九方世子，陌大小姐。” 说完，又看了姬九方怀里抱着的人一眼。 姬九方的目光骤然一寒。 “符少主。” 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双眼直视着符子墨，一瞬不瞬，态度恶劣得明显。 符子墨立即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有些不解地笑了笑。 “呵呵！” 陌了了直接冷笑了一声，连招呼都不打，态度之恶劣，比姬九方更加不掩饰。 离落的心微微一动。 姬九方的敌意，其实她多少可以明白原因，但陌了了这股义愤填膺的气势是哪里来的？眼珠儿转了转，刚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凉的目光。 刀子一样…… 想也不用想，离落就知道是姬九方。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觉不到，继续偷瞄陌了了和符子墨。 姬九方忽然把她放下。 掰着她的肩膀，让她面朝着他。 不等她抬头用眼神提出质疑，一只大手直接按在她的后脑，接着，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撞上他的胸口—— 下面一点…… 她只能够到这里。 鼻子被撞得一阵酸痛。 离落闷闷地哼了一声，然后彻底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陌风、陌秋也走了过来。兄弟二人和符子墨其实没有什么恨，虽然之前也曾经羡慕嫉妒过，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说了些场面的话。 姬九方一直不说话，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离落听得无聊。 她不禁希望姬九方走人。 直到，陌了了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 陌了了就那么阴阳怪气的，当着大家的面，点名问符子墨：“符少主，继任元圣没来么？” 第211章 齐聚（六） 一句话，瞬间冷场。 所有人都各有所思地看向符子墨，就连姬九方的眸子都倏忽眯了起来，他那双漠然的眸子，居然浮现一丝玩味。 符子墨仍旧一脸平静。 他坦然回视陌了了，同时无视了其他人的探寻，温柔地笑着说：“了了还是这么淘气？继任元圣在哪里，我又如何会知晓？” “……” 陌了了一口气噎住了。 刚刚，直言是在找借口的姬九方，无疑是不要脸的，可符子墨和姬九方比起来，显然更加不要脸。因为姬九方至少霸气承认，该怎样就怎样。 可符子墨是什么鬼？ 离茵那个狼心狗肺的在哪里，符子墨真的不清楚？ 而且，她的问题是有的放矢的，和她淘气不淘气，又有什么关系——不对！就算她陌了了真的淘气了，和他符子墨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 “你刚叫我什么？”陌了了炸毛，凶狠地瞪着符子墨。 “是我唐突了。” 符子墨说着，眉眼微微下敛，眸中似生出无尽的哀思，很快他又轻轻一笑，像是叹了口气，笑声颇显无奈。 随即抬起头来，微笑着直视陌了了，一副认打认罚的愧疚模样。 陌了了忽然笑了。 笑得人畜无害的。 “符少主，是不是我方才问的话让你为难了？我是想，继任元圣和你一向走得近的，如今你们又订了婚约，更是大婚在即，还以为你会知道她在哪里。” “真抱歉。”符子墨微笑道，“我实在不知道继任元圣在哪里。” “嗯，我明白，你们要大婚了，其实更要避讳的吧？” 陌了了歪了歪头，略带歉意地对符子墨笑着，眼珠子转了转。 明显就是在动心眼儿。 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当她眼珠乱转的时候，目光在不远处的某个石柱的方向，多停留了一瞬。 “自然是要避讳的。”符子墨说着，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陌了了却得寸进尺。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符少主。” 符子墨明知她没安好心。 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除了回答，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陌大小姐请问。” “我想问——符少主，你对阴阳谷的路，好像特别熟悉？”陌了了笑得灿烂，一双大眼睛俨然弯成了月牙，“之前来过很多次？” 所有人，包括离落，身子都僵了一下。 姬九方眉头皱了皱眉。 眼角扫过一旁的石柱，凭着修为，他感觉到石柱后有人，而陌了了方才转眼珠的时候，曾状似无意地往那边扫一下。 想了想陌了了昭著的恶名，和话里明显的机锋，姬九方眸子一眯。 唇角勾起。 按在离落后脑的那只手，忽然松了开来。 离落鼻子酸痛，且一直艰难地呼吸着，他是想憋死她吧？被压制的时候，她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脑后的压力突然消失，她忍不住立即把头往后一靠，同时抬头瞪着姬九方。 和她对上的，是一双玩味的眸子，和一抹阴险的笑。 第212章 齐聚（七） 笑什么呢，这个诡异的家伙…… 离落忍不住嘀咕，觑着眼睛审视着姬九方。 姬九方只是看着她，唇角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弧度，微微上扬，很是好看，但莫名的不怀好意。 甚至他的眼底，也有一丝由衷的幸灾乐祸。 离落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投靠陌了了更好，毕竟那是个自己了如指掌的草包，而眼前这位，离落不仅看不透，还明显打不过…… 刚想往陌了了那边挪，姬九方突然将她掰正，让她正对着符子墨的方向。同时，他附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声： “看戏。” 声音深沉，略带笑意。 很是撩人。 离落不由得看了看星光璀璨的夜空，心想，他方才那副模样，比这夜色更加让人失魂…… 一抹呼吸抚过她的耳后。 心里突地剧烈一跳。 她皱了皱眉，不由得握紧拳头，狠心把一切情绪都压了下去。 “一起看。” 她低声说。 随即挺直了脊背，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符子墨的回答。 …… 符子墨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举动。 他心里想了很多，但最终说出口的答案，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 “来过很多次。”符子墨微微一笑，“从知道要联姻，我就偷偷跑来过阴阳谷，不过第一次没能通过结界，在山里蹲了半日才走，走得，挺不甘心的。” 符子墨轻笑。 眼里流泻出温柔，似乎想起第一次进山时傻里傻气的模样。 “过了几年再来时，原本也被结界隔在外头，但当时有个小女孩，背着个药篓，在结界的另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她最后说了句’你走吧’，然后笑了笑，就离开了。我又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陌风低了低眉眼。 离氏一族，喜欢背着药篓到处溜达的，只有离落。 所以……他看向符子墨，对方眼里是满满的温柔笑意，不知为何，一直很好地接受离、符联姻的陌风，下意识拧紧了眉头。 符子墨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后来有一年随我父亲拜见元圣，我才又看见她。她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但像第一次看见她那样，她笑了。” 说到这里，符子墨也轻笑了一下。 “之后，我就经常来。离氏族人认得我了，会将我带进来。但她住的是禁地，我不能贸然过去，所以我就远远地看，带着她的妹妹，或者带着已经会走路的离放，随便找什么借口，陪两个孩子玩耍，然后不动声色地靠近禁地……但她从来不会见我，即便知道我来了，也假装不知道。如今——”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符子墨沉默了很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轻叹了一声，随即又是释然一笑。 “所以，我认路。” 他坦然承认。 …… 姬九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看陌了了那副胸有成竹要祸害人的架势，他还以为符子墨和阴阳谷的什么人有勾结，所以掰正了离落，让她亲眼看着。 结果，倒是他眼睁睁地看了一场表白追思。 第213章 齐聚（八） 原本只是隔空表白。 如今，几乎成了赤l裸裸的示爱了！ 姬九方觉得，一向自视甚高的他，好像刚刚搬起了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陌风的目光也往这边稍稍偏了过来。 这让姬九方更加不痛快，他皱了皱眉，想将离落掰回来对着自己，却没想到离落不肯动，使劲儿拧了一下身子。 她就那么拧着眉头，无比认真地看着符子墨。 离落知道，在别人听来，符子墨刚刚讲了一个很温馨、很感人的单相思的故事，离落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可只有她听得出来，符子墨的故事里，有两个巨大的谎言！！！ 第一，她确实曾经在采药的时候碰见过符子墨，但当时她看了两眼，就走了。 走了！ 没有眨什么大眼睛！没有惊讶！没有说那句“你走吧”！ 更没有对他笑！！ 她不是笑里藏刀的陌了了，更不是见人就想讨好的离茵，以前除了对陌氏兄弟会笑得放肆，对其他人，她很少笑！ 尤其不会对陌生人笑！！ 至于什么十岁觐见她又笑了……更是鬼扯！ 还有第二个谎言…… 离落的眸子骤然结了一层冰。 一直关注着她的陌风自然看得很清楚，而陌风也终于知道自己的不痛快是怎么回事了——羡慕嫉妒什么的，是他早就习惯的，方才那种突如其来的不虞，自然不是因为已经麻木了的嫉妒心。 而是因为，离落不会对还是陌生人的符子墨说话。 还是隔着结界。 似乎感觉到异样的气氛，符子墨敏感地捕捉到了离落的目光。 他眉眼低垂。 然后缓缓地朝离落的方向看了过去。 *****赶稿中，等病号十分钟***** 原本只是隔空表白。 如今，几乎成了赤l裸裸的示爱了！ 姬九方觉得，一向自视甚高的他，好像刚刚搬起了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陌风的目光也往这边稍稍偏了过来。 这让姬九方更加不痛快，他皱了皱眉，想将离落掰回来对着自己，却没想到离落不肯动，使劲儿拧了一下身子。 她就那么拧着眉头，无比认真地看着符子墨。 离落知道，在别人听来，符子墨刚刚讲了一个很温馨、很感人的单相思的故事，离落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可只有她听得出来，符子墨的故事里，有两个巨大的谎言！！！ 第一，她确实曾经在采药的时候碰见过符子墨，但当时她看了两眼，就走了。 走了！ 没有眨什么大眼睛！没有惊讶！没有说那句“你走吧”！ 更没有对他笑！！ 她不是笑里藏刀的陌了了，更不是见人就想讨好的离茵，以前除了对陌氏兄弟会笑得放肆，对其他人，她很少笑！ 尤其不会对陌生人笑！！ 至于什么十岁觐见她又笑了……更是鬼扯！ 还有第二个谎言…… 离落的眸子骤然结了一层冰。 一直关注着她的陌风自然看得很清楚，而陌风也终于知道自己的不痛快是怎么回事了——羡慕嫉妒什么的，是他早就习惯的，方才那种突如其来的不虞，自然不是因为已经麻木了的嫉妒心。 而是因为，离落不会对还是陌生人的符子墨说话。 还是隔着结界。 第214章 齐聚（九） “而且，除了离落姐姐，还有谁能在祭坛周围布阵？” 陌了了激动地说，回头看着二位兄长，五官拧巴着，那表情说不出是激动到想哭，还是开心到忍不住笑。 陌风表情淡淡的，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离落就在眼前，就在姬九方的怀里抱着，可他不能说、也不会去说。面对妹妹的兴奋，陌风只能略带歉意地掩饰过去。 陌秋也锁着眉头。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忍不住想。 可陌了了兴奋的声音，和离茵惊慌的呼喊，一直不断往他耳朵里钻，陌秋一时无法静下心来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头。 姬九方的注意力，始终在另一处—— 石柱后头。 阴阳谷的祭坛有二十八根石柱，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石柱应了一个大阵，会随着斗转星移，在不知不觉中变换位置。 每根柱子都有二人合抱那么粗。 藏在石柱后面，原本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刚刚，在离茵喊着跑过来时，姬九方清清楚楚地看到，石柱后头有一闪而过的人影。 那人已经趁乱离开。 姬九方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毛。 看衣着，似乎是个男子。 可那衣服的颜色没有应任何一个大陆的主色，像是普通的灰色，加上是在黑暗之中，并不是很好确认对方的身份。 不过能进到阴阳谷的，总共也没有多少人，真要追查也不太难。 姬九方暗暗盘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人和离落之前被害，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这里，姬九方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陌了了虽然看见了，却因为太过兴奋而有些忘形，乐颠颠地过来拍离落的肩膀，笑着问：“方才那个阵法什么样？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的光？” “就是——” 回答戛然而止。 陌了了不禁催问： “就是什么？” 随即发现，莲儿姑娘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脸的难以置信，好像还有些——愤怒？陌了了歪了歪头，打量“莲儿”一眼，随即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过去。 是离茵…… 离茵直奔着符子墨而来，跑近之后便抓着符子墨的手，身子不停地哆嗦，整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瑟缩着往符子墨的臂弯里钻。 动作十分熟练，自己的肩膀、脑袋，和对方的胳膊、胸膛之间重重数值差，离茵早已了然于胸，轻车熟路地就钻到了符子墨的怀里。 陌了了呆住了。 其他人也都震惊了。 “我——” 陌了了骂了一半。 后面那一半实在是太难听，离落姐姐和兄长都不许她说。 “我艹！”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正在那个石柱后面。 那边还有人？姬九方双眸一凛，犀利的目光立即射了过去。 一个穿着金色衣衫的男子从石柱后头绕了出来，抽嘴角、皱鼻子地看向这边，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离茵，很大声音地说：“你这套动作，够熟练的啊！” 一句话把离茵弄得一脸尴尬，紫涨着的脸立刻埋进符子墨的手臂。 “是你？” 陌了了一挑眉毛。 第215章 质问（一） 方才她就觉得那边有人，不过看衣裳颜色，像是元圣丧期时，离氏族人会穿的灰色衣衫，所以还以为是离茵追着符子墨而来。 居然是千殇么？ 陌了了皱着眉嘀咕，随即意识到：千殇毫不留情地戳破奸情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 紧接着，她又开始为离落“可能还活着”这个猜测而继续兴奋，琢磨是先在这里打击狗男女，还是先去灵堂后面的石柱找。 没等她琢磨明白，千殇已经走过来了。 “你你你你——”他的手抖得特别假，在离茵和符子墨之间来回指，“你们你们你们，唉！” 千殇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那模样，就好像抓到了败坏门风的晚辈。 陌了了眸子一眯。 几乎是立刻，她就决定在这里看戏了，因为灵堂那边有空间阵法，即便过去了，也未必能立即找到人，不如先替离落姐姐把狗男女的仇报了，然后再去慢慢找人。 陌秋对这边的事没兴趣，原想回去芍药丛一探究竟，却被陌了了和陌风同时拦下。 “留在这，有大热闹看！”陌了了低声说了一句，笑得很是阴险。 陌秋皱了皱眉。 他不想看什么热闹，他要去找那个小姑娘所说的阵法，要去找离落。正想转身走，陌风忽然很严肃地看向他。 “别再过去了。”陌风命令。 随即又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里更需要咱们么？” 陌了了拼命点头。 就是这样！狗男女背地里勾勾搭搭，如今被千殇捅破了，他们作为效忠元圣陌氏子弟，就应该 ^^^赶稿赶稿中^^^^^ 方才她就觉得那边有人，不过看衣裳颜色，像是元圣丧期时，离氏族人会穿的灰色衣衫，所以还以为是离茵追着符子墨而来。 居然是千殇么？ 陌了了皱着眉嘀咕，随即意识到：千殇毫不留情地戳破奸情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 紧接着，她又开始为离落“可能还活着”这个猜测而继续兴奋，琢磨是先在这里打击狗男女，还是先去灵堂后面的石柱找。 没等她琢磨明白，千殇已经走过来了。 “你你你你——”他的手抖得特别假，在离茵和符子墨之间来回指，“你们你们你们，唉！” 千殇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那模样，就好像抓到了败坏门风的晚辈。 陌了了眸子一眯。 几乎是立刻，她就决定在这里看戏了，因为灵堂那边有空间阵法，即便过去了，也未必能立即找到人，不如先替离落姐姐把狗男女的仇报了，然后再去慢慢找人。 陌秋对这边的事没兴趣，原想回去芍药丛一探究竟，却被陌了了和陌风同时拦下。 “留在这，有大热闹看！”陌了了低声说了一句，笑得很是阴险。 陌秋皱了皱眉。 他不想看什么热闹，他要去找那个小姑娘所说的阵法，要去找离落。正想转身走，陌风忽然很严肃地看向他。 “别再过去了。”陌风命令。 随即又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里更需要咱们么？” ：“你不觉得，这里更需要咱们么？” 第216章 质问（二） “谁问你这个了！”陌了了冷哼着，身子都随着那一声颤了量颤，“我们问的是，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符子墨的表情仍旧淡淡的。 他看着陌了了，目光平静无波，不慌不忙地开口：“你问过去，还是现在？” 卧槽？ 这么淡定？还有脸提什么过去现在？ “都问！！！”陌了了大怒，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 “过去，她是我未来的妻妹，我当她是亲生妹妹一样宠着，”符子墨回答，仍旧那么云淡风轻，“现在，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说完，还坦然地看了所有人一眼，甚至包括明显在看热闹的姬九方。只不过，当视线掠过姬九方的时候，符子墨的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飞快地，扫了对方怀里抱着的少女一眼。 陌了了眯着眼，用力咬着牙，鼓着腮帮子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确定？” “为何不能确定？”符子墨笑得坦然。 陌风、陌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陌了了的样子，不像是胡乱找茬，何况千殇方才的话很有道理，离茵投怀送抱的动作，太过于熟练了…… 正想到千殇，千殇就又开口了。 “符少主啊！”千殇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未必也当你是哥哥呢！这姐夫，未来姐夫，和哥哥之间的区别，还是挺大的，是吧，继任元圣？” 离茵的身子明显抖了抖。 今天晚上，她就是特意出来找符子墨的。不过出门之后发现雨停了，离茵确实慌了一阵子，想到大家都会来灵堂查看，离茵便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 而一切心慌意乱，在见到符子墨的一瞬，都烟消云散了…… 她就是喜欢符子墨，本来也不怕人知道，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是继任的元圣，大家都要捧着她，这桩明媒正娶的婚姻，更应该受到所有人的祝福。 ——天底下能有几个陌了了？ ——除了陌了了，谁敢不把她当回事？ 离茵就是这么想的。 但，现实很残酷。 这世上，还有一个目空一切的姬九方，正嘴角噙笑看笑话。 还有一个该死的千殇！！！ 点名道姓，质疑自己！ 可这朵白莲花要装下去，自己本就是冒名顶替的，根本没希望继承灵魄，要是今天让这些世家子弟瞧轻了，以后还怎么让他们听命于自己呢？ 她可不是那短命的元圣！ 作威作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千殇少主这是问我？”离茵哆嗦着身子，像是害怕，又像是被众人气着了，侧过头来反问，“我倒想知道，少主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 千殇卡住了。 他能有什么意思？他那话再明显不过了，结果对方非但装傻，还仗着身份差距，颐指气使地装傻，要他怎么答？ 撕破脸吗？ 老实说，这个元圣，千殇心里是绝对不认的，可再怎么不认，人家已经祭拜天地、昭告天下了—— 不认也得认！ 全天下都认了，他唱反调，会被扣上妖言惑众的罪名的。 第217章 质问（三） 这是个孙子的差事，而千殇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孙子。 不甘心啊不甘心……千殇摇头，“啧啧”了两声，心里烦透了，不知应该顾全大局怂一回，还是顺从心意继续捅娄子。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陌了了甚至在心里，给千殇助威了十个来回。 而千殇，还在纠结…… “放我下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柔弱，又异常清冷。 姬九方看了离落一眼，在后者的眼中读出坚决，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将人轻轻放下。只是在她双脚落地的同时，他伸手一捞，把她的右手，握在了自己的左掌心。 陌风的目光黯了下去。 千殇的眸子却晶晶亮着，盯着离落打量了两下。 又是这个小丫头！之前就觉得她古里古怪的，这才几天工夫，就把姬九方给收服了？而且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气氛，大家都什么身份，小丫头居然敢开口说话？ 真是…… 太好了！！ 这个时候说话，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正好把他方才的窘境给打破了。按照正常的逻辑，心虚的人虽然反驳了，但一定没有胆子穷追不舍。 可惜离茵不正常。 “千殇少主，你方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离茵皱着眉问，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分明是指桑骂槐，说我心思不纯，行为不检！” 千殇五官都要抽搐了。 贼喊捉贼也就罢了，这特么还带穷追猛打的？离茵难道真仗着假元圣的身份，如此的有恃无恐吗？她难道不知道，在场的人都不信她有灵魄吗？ “你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陌了了忽然开口，直接怼上了离茵，“果真心思单纯，你怎么会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 陌了了！又是陌了了！这么多人，她还是那么猖狂！！ 离茵当时就火了。 “陌了了你别太过分！”离茵直接调转矛头，“这几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讽刺我，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陌了了，我自重身份，也尊重咱们从小在一处的情谊，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陌了了眨着眼，一脸笑嘻嘻。 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离茵果然被气晕了头。 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离落，她愈发气不打一出来，指着离落说：“你和这个小丫头方才欺辱我的事，我本想就算了，你别不知好歹！等我告诉陌忘忧，看他会不会重罚你！” “陌？忘？忧？”陌了了一字一顿重复着，逐字质疑。 离落姐姐是正经元圣，但五方大陆的家主，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公子，她也不曾直呼其名。离茵，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陌了了立刻炸了毛，“别以为你那点肮脏心思没人知道！你前几天来灵堂干嘛来了？求拥抱，求爱抚是吧？人家不抱你还硬扑，离茵，你很生猛啊！在离落姐姐灵前你就敢这样，背地里呢？” 符子墨素来温和的脸，也猛地变了颜色，他微微一侧脸，刚想替离茵辩解两句，就见陌了了转头骂起了他。 第218章 质问（四） “你少在这装好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带着离茵看月亮、看流星，变什么花朵蝴蝶的，离茵会猛扑你？” 陌了了一股脑儿地，把听到的那些全倒了出来，最后还问了一句： “甜言蜜语都说了，你跟我说，你只把她当亲妹妹？行，说吧，你究竟亲了你’妹妹’几回！” “嗤”的一声。 千殇不厚道地笑了。 符子墨微微蹙眉，无奈地看了千殇一眼。 “抱歉，抱歉啊！”千殇呵呵笑着摆手，“陌大小姐字字珠玑，我实在是没忍住。来，大家继续，说到哪了？” 陌了了咬着嘴唇瞥了千殇一眼，眼神有些怨念。 方才千殇说到一半，忽然就像个龟似的把头缩了回去，害陌了了白给他加油鼓劲儿，现在还有脸跟着笑—— 她是真想连千殇一起骂的。 可现在陌了了没空搭理千殇，她要集中精力和狗男女撕！刚刚张口，想要回答“说到哪了”，就听见一个声音说： “陌大小姐问符少主，亲了妹妹几回。” 陌了了一愣。 转过头，发现果然是那个叫莲儿的古怪丫头。 离落淡淡地看着陌了了，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陌了了为什么打量自己，然后又朝另一边偏了头，同时转过脸去，静静地看着符子墨。 离落原本不想出声。 可是陌了了说的这些，太让她意外了，以至于离落听着听着，忽然就有些忍不住。 离茵也怔了一下。 方才说话的，是那个土包子？和陌了了一起，让她吃了个大瘪的土包子？ “怎么又是这个傻子？”离茵气得瞪眼。 还叫自己是傻子…… 好！ 好离茵！ 离落忽然弯唇笑了。 她略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离茵，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然后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冷然、玩味，充满挑衅。 离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雨停了”这件事给吓坏了，否则，怎么会连看一眼那个小傻子，都会有些莫名惶恐呢？ 见离茵露怯，离落轻声嗤笑。 然后越过离茵不理，直接问符子墨： “我年纪小，听了半天，也有一点想不通：符少主，你说把人家当亲妹妹，可你并没有亲生妹妹，怎么知道这相处的分寸呢？” 千殇、陌秋、陌了了都还在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 离落又补了一句： “别是，符少主自己，先过了头了。” 符子墨嘴角微微一垂。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谁？看着年纪不大，可为什么他在她身上可以感受到异常强大的气势压迫？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他不由得向姬九方望去，毕竟，这人是姬九方带来的。 姬九方却已经不再看符子墨，而是盯着跟前一点儿的离落，他就那么瞅着她的脑瓜顶，目光幽深、难辨喜怒。 心里也是一样的五味杂陈。 在他看来，离落之所以出头，还是因为在乎。 对于离茵的背叛，她显然是愤怒的，但对于符子墨的不检点，她分明也很在意——若不在意，问什么问？ 姬九方如此想着，眉头倏忽拧起。 目光，也更沉了一些。 离落感受到目光，头皮隐隐发麻。 第219章 质问（五） 离落僵着脖子，侧过头瞥了身后的姬九方一眼，然后立即沉下脸，依旧盯着符子墨和离茵。 自己遇害的真相没查明，她不想暴露身份。 但她同时不怕暴露。 离茵的背叛和无情固然让离落寒心，可早在陌了了的房间里，她已经感受过一次了，如今不过是扯上了前未婚夫而已，对于离落来说，并不算太难过的事。 她现在更多的，还真就是生符子墨的气。 离落与符子墨接触不多，但也感觉得到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心思，离落觉得正好，她反正也没心思，符子墨人温柔和气，能安稳相伴也就行了。 毕竟，元圣的寿数，只有三十。 可这人居然道貌岸然地去勾引离茵？ 这已经不仅仅是背叛的事了。 这是阴谋！！ 离落可不觉得，看流星、变小花、说情话，是哥哥会对妹妹做的事，尤其是在她毫不知情——甚至不知道符子墨原来曾多次出入阴阳谷——的情况下，他做的这些，只能理解为别有用心。 一定有所图！ 别的不说，就离茵那样儿…… 离落嘴角抽了抽，深深觉得如此贬低亲生妹妹不太好，可她还是忍不住往深了想： 离茵，要长相没长相，就是个普通人，还不如曦火城里谢家的几个丫鬟，甚至不如谢兴的那个小孙女。 要身材，离茵还没长开，不过腿短是一定的。 至于性格…… 离茵的性格，和陌了了差了一个陌了了，和幽水羽差了一个幽水羽。个性更是一点没有，膈应人的小性儿倒是有些。 所以，据说清高如许的符子墨，除非变了态了，才有可能对离茵动心。 若非动心还每每献殷勤—— 非奸即盗！ 奸，刚刚被排除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盗了。 离落目光沉了下来，气也渐渐平稳了，她依旧盯着符子墨，目光比之前少了几分凌厉。可身上那磅然的气势，俨然增强了几分。 符子墨也看着离落，目光淡淡的，波澜不兴，眼底却有浓浓的警惕和审视。 表面上，如此云淡风轻。 离落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扬起。 之前是她倏忽了，这位“如玉公子”，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没等这场气势上的对决分出胜负，离茵先受不了了。 “你干什么？！”她转身，张开手臂把符子墨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问离落，“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的未婚夫瞧？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懂不懂规矩？” “你？” 离落反问。 尾音明显上扬，轻佻，不屑，讥讽，嘲弄，听得出任何玩味。 离茵挺了挺胸脯，准备自报家门。 “离茵，传说中的继任元圣，无法拥有灵魄，糊弄天下人的存在。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我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做人——谁不知道灵魄是怎么回事呢？” 离落轻描淡写道。 说完，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离茵两眼，轻蔑的越过去，直接看向后头的符子墨：“符少主真是好手段，将人哄得如此服帖，如此听话，莫不是——” 故意停在这里。 符子墨淡淡一笑：“有话不妨明言。” 依旧是彬彬有礼，不失风度。 第220章 第220 质问（六） 符子墨淡淡一笑：“有话不妨明言。” 依旧是彬彬有礼，不失风度。 他越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离落的心里，就越觉得此人可怕。 陌风是真的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人也有礼有节。可当遇到这样的事，俨然成了众矢之的的时候，陌风不会如此淡然。 陌风会尽量不理睬。 若涉及到她了，那么他还是会动怒，脸色也会阴沉。 姬九方就更不用说了，离落觉得，那家伙对全世界都没有好脸色可言。他若遇到这种事—— 不。 离落摇了摇头。 他不会落到这种情境。 他那冰刀似的眼神，和自带的一身煞气，就足以让人自动闭嘴。别说众矢之的，多看他一眼，都要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牢固。 可符子墨，依旧那么轻飘飘的，像一朵云，一抹霞，鲜明而不刺眼，柔和却难以捉摸。 更像深潭。 清澈能见底，实则深不可测。 见符子墨很是坦然地反问自己，离落的心沉了沉。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走，中毒身亡的事，即便和符子墨没有关系，符子墨这个人，她也有必要提前看清楚。 所幸，她看清了。 现在，她需要全力以赴。 离落稳了一口气，然后努着嘴，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说：“莫不是，符少主让她给元圣下毒，她也会照做不误？” 说完露出一脸挑衅的笑。 一双狐狸眼，也晶晶亮地闪着狡黠的光，在符子墨的脸上来回乱转。 千殇当时就惊呆了。 他之前领教过这小丫头的伶牙俐齿，也知道对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助，可方才那笑，太过森然可怖—— 那模样，竟和陌了了竟如出一辙！ “这小姑娘方才跟着你的？”千殇凑到陌了了身边，压低着嗓子问了一句。 陌了了白了他一眼，没理。 她才不要理这个没用的家伙！被离茵拿假元圣的身份一压，这家伙居然就不敢说话了，陌了了觉得，千殇简直太丢人了。 和他说话，自己都跟着一起丢人！ “哼！” 为了表达不屑，陌了了用鼻子轻嗤，然后抱着胳膊，继续看符子墨和小“莲儿”的对手戏。 她几乎喜欢上小“莲儿”了。 方才在屋里，她还觉得“莲儿”是傻的，如今才知道，人家是大智若愚，或许，像离落姐姐曾经说的那样，真正聪明的人，都不会跟自己一般见识？ 想到这一点，陌了了的心情忽然没有那么好了。 ***努力中*** 她才不要理这个没用的家伙！被离茵拿假元圣的身份一压，这家伙居然就不敢说话了，陌了了觉得，千殇简直太丢人了。 和他说话，自己都跟着一起丢人！ “哼！” 为了表达不屑，陌了了用鼻子轻嗤，然后抱着胳膊，继续看符子墨和小“莲儿”的对手戏。 她几乎喜欢上小“莲儿”了。 方才在屋里，她还觉得“莲儿”是傻的，如今才知道，人家是大智若愚，或许，像离落姐姐曾经说的那样，真正聪明的人，都不会跟自己一般见识？ 想到这一点，陌了了的心情忽然没有那么好了。 第221章 他能用灵力 这特么又是表白？？ 陌了了终于忍无可忍，立刻炸了毛。 “符子墨你可以啊！”陌了了冷笑着说，“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多来看一眼，如今人没了，你抱着你的’亲妹妹’，在这儿表白个没完没了，你把我们都当傻子是吧？” 符子墨没吭声。 他脸上有淡淡的无奈。 见他这副模样，陌了了更气了。她还要再说话，却被陌风一把拉住。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有不少人正匆匆往灵堂这边赶过来，望过去基本是灰色或土黄色的衣衫，一看就是离氏和陌氏的人。 “雨停了，都过来了。” 离落说着皱眉。 “嚯！那再好不过！”陌了了喜道，“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咱们把方才的话重说一遍，看看人心公道是不是站在你们那边！来来来——” 陌了了说着就要去拽离茵。 “行了。”陌风的声音有些过分清冷，像雨后的凉风，过分严肃的目光落在陌了了身上，“不是要去找人么？趁着雨停快去找，别在这里吵了。” 跟着，陌风看向符子墨： “符少主，你的私事我们本不该管，不过方才莲儿姑娘说的有道理，先元圣死得蹊跷，离氏家主也失踪了，这件事陌氏有权追查，也有责任查个清楚，还天下人一个真相，所以——” “我会配合，东陆，也都会配合。” 符子墨语气温柔。 说这话时，也是一派心里难受、不想多说的样子，但话里的笃定和气势，不容人小觑。 只是在说完话时，符子墨眼尾的余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往离落那边瞟了一下。同时，“莲儿”，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轻轻一瞄，除了姬九方，谁也没看见。 陌了了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陌风立即横了她一眼。 缩了下脖子，陌了了拉着陌秋的衣袖：“来人了，咱们要现在过去找，还是回头再来找？” 陌秋望向人群，担忧地拧了拧眉头： “现在就去！” 他怕那些人里头，就有给离落下毒的。即使没有坏人，陌秋也希望先找到离落。因为离落的尸体还在，陌秋觉得，或许再出现的离落，会换一副新的模样。 陌了了用力点头： “好，咱们走！” 狠狠剜了符子墨一眼，陌了了拉着陌秋就跑开了，因为怕被其他人破坏了什么，她跑的有点着急，并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陌秋被她拉着，也只来得及说一句“失礼了”，就被拽着跑出好远。 望着二人跑开的背影，陌风神色一凛。 陌氏兄妹是用跑的。 方才姬九方找人、后抱着离落要走，用的都是瞬移的术法——姬九方可以在阴阳谷的祭坛使用灵力术法！！ 这个发现，让陌风吃惊。 同时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姬九方原本就和世人不同，据说出生时南陆曾出现异象，后来陌风自己也遭遇异象，所以对于姬九方“天命所归，辅佐救世元圣”的说法，陌风不得不信。 但，这里是阴阳谷祭坛。 除了元圣本人，和历代陌氏告祭天地、承袭了家主之位的陌氏子孙，从没有任何人可以施展术法，或使用灵力。 姬九方却可以…… 第222章 塔影 陌风细想了想他和姬九方的异同。 自己也身带异象，之前却没有这个能力，在阴阳谷的祭坛周围，陌风的灵力仍旧会受到十足的压制。若是，非要结婴才可以…… 倒也说得过去。 思索半晌，陌风悄悄释放了一道灵力出去。 原本晴朗清透的空气中，瞬间扬起灰尘，灰尘聚集成型，宛如一座丈高的小塔，足足九层的尘埃宝塔，细节清晰可见，甚至看得出哪里是门、哪里是窗。 阴阳谷内的空气大振，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龙吟凤鸣，让人心神跟着俱是一震。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那些正在往这边赶的人，纷纷站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异象。而原本已经跑开，正打算再芍药丛重新搜索一遍的陌秋和陌了了，也都看得呆了。 只一瞬间，玲珑塔就长大了三倍，足有三丈多高。 离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她很快认出来空中浮现的是中陆至宝玲珑塔的形状，于是立即想到了陌风，不禁有些焦急地偷偷瞄向陌风。 因为怕被其他人察觉，离落很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视线，她只能看出陌风在皱眉，多余的并无法看清。 “这是玲珑塔？” 千殇喃喃道。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几位世家子弟都听到。 大家很默契地看向陌风。 离落趁机跟着一起看过去。 陌风皱眉，沉着脸看着眼前一直在慢慢长高的小塔，愈发感到为难了。 原本只是想看看能否吹起尘埃，没想到竟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再想收回灵力，或驱散法术，必须另外施展术法。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怎么施展？ 陌氏的人好说，毕竟大家都知道玲珑塔已经成了他的本命法器，并且把这当做是他辅佐救世元圣的天意认定，但这里，还有其他人，离氏的，东陆的，西陆的，还有姬九方。 “怎么回事？” 一个冷清的女声问道。 幽水羽。 陌风心里苦笑。 得，这下子全齐了！ 他现在要是施法的话，全天下的人都会怀疑他和玲珑塔的关系，以及玲珑塔真正的去向，继而，伺机除掉才刚结婴的他，觊觎中陆和这天下。 “不知道。”离落说，却是在回答幽水羽的问题，“雨停了，这塔也出来了，我想，或许是一些有昭示意义的神迹？” 离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幽水羽眉心微蹙，面色沉重地看了看还在长高的塔影，问陌风：“可是玲珑塔？” 玲珑塔世人都听过，可谁都没见过。 陌风点头：“是塔影。” 幽水羽皱眉沉思，语气颇为郑重地问：“玲珑塔能囚仙困魔，可是这里有什么妖邪？”随即想到，雨停了，或许玲珑塔的出现是好事也说不定。 离落的心里却忽然一突。 她感觉到，姬九方握着她的那只手，忽然微微紧了一下。 紧接着着就看到，玲珑塔的塔影，已经变成了七丈高、丈八宽，并且不再继续变大，而是在原地缓缓旋转，转得人眼花缭乱。 她担忧地看向陌风。 陌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在众人听离落和幽水羽的对话时，陌风试过了，他飞快地念动了口诀，想要收回灵力，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失败。 第223章 都是两难 灵力的确是陌风祭出去的。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祭出的一丝微弱的灵力，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居然凝出了玲珑塔的塔影，清晰到有如实质。 离落咬唇深思。 看陌风的意思，显然是控制不住这灵力和塔影了，如此一来，中陆至宝在陌风身上的消息恐怕会传出去。 万一陌风出事、玲珑塔毁坏或落入他人之手，则天下将更加不稳，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这样的事，自然不可以发生！ 离落眸子眯起。 与陌风这个怀璧的活靶子相比较而言，离落觉得，自己暴露，或许反而更好一些——反正暴露了，她就是万人敬仰的元圣，不过是更难追查到幕后黑手，且以后要加倍小心罢了。 手掌一翻，刚要用元圣之力尝试压住塔影，手掌忽然被人捏住。 “还想再死一次？” 姬九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严厉。 “我心里有数。” 她说。 “呵——”姬九方冷笑一声，“当真么？那你出手，之后呢？让世人知道元圣夺舍，还破例修真？你觉得世人会怎么想？” 离落抿唇。 会怎么想？ 自己好歹也是元圣啊！ 实话实说，把青衣女神仙也招出来，不就得了吗？ “没有多少人会信。”姬九方清冷的声音继续轻响在耳边，“如果只有陌氏的人，你随便，但别忘了，这里还有不少——”唇轻贴在她耳边，他用最轻的音量说：“盼着你，早死的人。” 离落浑身一颤。 盼着自己，早死的人么？ 她不由得望向四周。 有陌氏的人，如果上古神的遗言和陌氏家训没错的话，陌氏的人是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姬九方显然也不在此列。 然后是千殇、幽水羽，似乎都还保持着赤胆忠心。 再就是离氏族人，保持着人的本性，以及一切劣根、世俗的离氏族人。 以及离茵。 勾搭离茵的符子墨…… 离落不禁皱眉。 如果只有离茵和符子墨二人，或杀或囚，或靠幽水羽种下符咒，清除二人的记忆，原本都是极其简单的事，可现在还有那么多离氏族人。 一百多人，难道都要杀光？？ 离落迟疑了。 翻起来的手掌僵了僵，终于卸了力气。 姬九方松了口气。 刚想收回捏着她手的手，抬头便对上陌风感谢的目光。 眸子一黯，姬九方忽然不想松手了。 离落翻开的手掌缓缓地软了下去，最终缩了起来。 不经意间，指尖碰到了姬九方的手背。 离落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姬九方却一阵轻痒，像是有根羽毛掠过心尖上，酥麻如电，瞬间遍布全身。 陌风很是心累地垂了垂眼睑。 姬九方的小动作，陌风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虽然有资格去质问，却没办法计较。 何况，眼前还有个庞然大物等着他去处置。 实在不行的话，似乎也只有暴露了，陌风如此想着，决定最后再等一等，权衡一下暴露玲珑塔所在的利与弊。 “这塔……”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幽水羽忽然开口。 她虽然还没说什么，目光却很郑重地，落在了离落的身上。 第224章 脱离控制的塔影 所有人都看向了幽水羽。 “塔是虚影。”幽水羽扫了众人一眼，直接说道，“应该是应陌氏灵力而起，可是如今大家并没有出祭坛，灵力原该受限。这塔，与雨停一事，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离落和陌风的心都微微放下来一些。 幽水羽显然不知情。 别说是她，就连陌风本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可以在祭坛祭出灵力。 至于灵力忽然壮大，甚至脱离了他的控制…… 这点陌风仍旧想不通。 可幽水羽的话，无疑给了他一个台阶。 跟着，千殇也无意中帮衬了一句：“陌氏世代守护元圣，誓死效忠。玲珑塔的塔影突然出现，或许是感应到灵魄了？”说着还抬起头望着天：“看，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连星星都能数得清了，这种异象一定是和灵魄有关。” 陌了了听到议论，立即往这边跑了回来。 刚跑近，她便抓着陌风的手臂急切地问： “塔影会带着我们找到离落姐姐吗？” 陌秋脚步沉沉地往这边走，听见这话，不由得站在了原地。他看着兄长，十分害怕对方会说出一个“不”字。 “不知道。” 陌风认真地说。 他故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敢往离落那边多看一眼，唯恐她暴露身份。 离落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她突然有些紧张。 塔影的出现，显然是和陌风有关的，可陌风无法控制，也就是说，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支撑了塔影的形成和壮大。 而那力量，可能是她的灵魄。 也可能是能幻出混沌色的青绿小鼎。 同时，也可能是为魔的姬九方。 想到这些，她忽然更加希望有人能把塔影消除了，但因为不敢心存太多侥幸，离落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究竟是暴露了谁，才算是损失最小。 旋转的塔影停下。 清晰可见的门窗，隐约透出了暖黄色的柔光。檐角的风铃随风轻荡，一下一下，由期初的无声，到后来铮铮可闻。 离落深吸了一口气。 刚想施法，就听姬九方说：“这塔不对劲！” 声音冰冷。 让原本紧张或不安的人，突地心头一跳。 “怎么？” 陌了了有些不快地问——这塔是他们中陆的宝贝，这里又是阴阳谷祭坛，如今大丧的雨都停了，塔影难道不像幽水羽他们说的，是应运而生么？？ 怎么还会“不对劲”？ 尤其，那是她长兄的本命法器，凭长兄对离落姐姐的一片痴心和忠心，玲珑塔的塔影，怎么可能会不对劲？ 陌了了朝姬九方翻了个白眼，然后告状似的嘟着嘴，委屈地看向陌风。 陌风的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只有五个字，但姬九方说出了他最强烈的感受： 塔影，不对劲。 即便借助了阵法威力，那也不该是他随便一丝微弱的灵力就可以达到的程度，而且，如果是他的灵力，在一个辅助阵法当中得到了壮大，他依然可以将其收回。 眼前这塔影，分明不受控制。 已经显现实质的塔影，或许连陌风施法都无法消除。 甚至，从铃声传出来开始，陌风就隐约感觉到，塔影中自己的那道灵力，似乎不见了。 第225章 消失无踪 陌了了看到哥哥变了脸色，知道自己的想法出了错误，于是也惊讶地转头，看向那个无比真实的塔影。 灯光暖融。 檐铃渺渺。 怎么看，都是玲珑塔的模样，加上是用尘土幻形，让陌了了看着异常亲切。 盯了一小会儿之后，陌了了忽然有些飘忽。 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塔影走去。 “吱呀”一声。 沙尘凝成的塔门，忽然缓缓地开了。 “了了！” 陌秋急忙喊道。 陌风同时伸手去拉。 可陌了了好像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往前走着，像被塔影吸着一样，越走越快，陌风跟得越近，陌了了就越快地走向塔影。 离落下意识要往前去追，姬九方把人按住。 “我来。” 他说。 然后身影一动，赫然瞬移到了陌了了身边。 甫一伸手，所有人都以为他可以抓住陌了了，可众目睽睽之下，陌了了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众人最后的印象不过是一闪的片段，片段中，陌了了走进了塔影敞开的门。而在陌了了进去之后，塔影，也突然消失了。 连残留的沙尘都没有。 整个塔影，消失无踪。 陌秋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眼前，半晌没回过神来，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了陌风。 陌风面色凝重。 他现在更加可以肯定，那个塔影不是他的灵力所铸。 因为他没修炼什么邪功，邪到会把胞妹吸收到自己的本命法器里头。何况，陌风的本命法器，如今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丹田之中。 强迫自己沉住气，陌风叫过一个陌氏子弟： “快去找家主！” …… 陌忘忧很快赶来。 看到这一群五方大陆未来的接班人，陌忘忧也不由得一愣，方才去找他的那个人只看到了一半，所以根本没说清楚，陌忘忧到了之后自然要细细询问。 陌风几句话讲明来龙去脉，然后请父亲示下： “那塔影古怪，了了被吸进去，祸福难料。请父亲允准我们在承天山范围内找人！” 承天山之内，这是陌风觉得最合理的地方，因为那样一个来去无踪的塔影，不太可能是千里之外的谋局，最可能的，幕后黑手就在承天山。 甚至，就在阴阳谷。 陌忘忧不由得确认道：“你们？” 陌风点头。 “我和陌秋。” “算我一个！”千殇突然喊道。 幽水羽毫不犹豫地说：“也算我一个。”?姬九方不由得看向离落，离落咬着唇，皱着眉，嘴唇几次抖了抖，显然也想抢着开口。 “算我一个。” 符子墨忽然开口，仍旧是温柔和煦的语气。只是，说完他便看着姬九方。 姬九方目光一沉。 他拍了拍离落的肩膀，越过所有人，直接对陌风说道：“你和千殇一组，陌秋、幽少主、符少主一组，我和我的侍女一组，你觉得如何？” 陌风垂眸，似乎有片刻犹疑。 但很快他便抬起头来，点头答应，随即对着众人抬手一揖。 “多谢诸位相助！” 陌风说道。 腰板仍旧笔直，那是他身为中陆少主，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的骄傲和气概。 陌忘忧攥紧拳头。 狠了狠心，他允准了陌风的请求，只说了句“万事小心”，便由着他们去了。 第226章 莫忘忧 承天山筛魔阵法消失，阴阳谷离氏家主失踪，陌忘忧不能随意离开。 而元圣的离世更让世人们纷纷赶来，这几天进入承天山的人数比往年灵石开矿交易的旺季，平均还要多上二三倍。 陌忘忧更不能走了。 别说是女儿丢了，就算是三个孩子现在都丢了……陌忘忧咬了咬嘴唇，重重地叹了口气，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安顿好守灵和两个时辰之后便要开始的丧葬礼，陌忘忧一边往谷外走，一边叫过一个陌氏子弟，细细问了方才塔影出现的所有细节。 回到承天山，陌忘忧忽然有些担心几个孩子了。 可几个孩子已经走远了。 陌忘忧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毕竟，方才陌风请示的时候，陌忘忧已经考虑得比较清楚了—— 那群孩子里头，有通晓符咒之术的幽水羽，还有如今五方大陆修真第一人的姬九方，加上其他几个世家的子弟，若是连他们都无法追了了回来，其他人更是没用。 包括自己。 何况，元圣突然遇害。 离氏家主失踪。 阴阳谷祭坛居然有邪术现世。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上古神的预言就要成真了，这个大陆，怕是无法再安宁太平。那么，几个孩子也应该历练历练。 直觉告诉陌忘忧，最厉害的敌人，根本就没有出现。 深吸一口气，陌忘忧坚定了自己最初的决定。 丧葬礼就在几个时辰后，他先去了祠堂，和族中长老们说了谷内的怪事。长老们倒很看得开，觉得是时候让小辈们经历一下了，感慨两句，便开始说丧礼的事，之后才是葬礼。 等处理完这一切，陌忘忧往住处走，想要小憩一下。 门口站着一个人。 陌忘忧远远看见，不由得站住了脚，认出来人之后，他顿时来了一股火气。仿佛把一切都忘了，陌忘忧直奔着来人大步走去，近前，伸手就是一拳。 来人不偏不倚受了这一拳。 然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十七。” 陌忘忧不由得冷笑：“别说一百拳，就算是打死你，也不足以解恨！” “那你不妨打死我，看能不能解恨。”来人的话有些冷漠，却又显得颓废不堪，“我来是想告诉你，炎荒最近收了个徒，才十来岁，就可以炼制出八品的丹药。” 陌忘忧怔住。 铺天盖地的回忆涌入脑海，心情瞬息万变，脸色也复杂地变幻着。良久，才压住心里的愤怒和哀思，反问来人：?“那又怎样？” 当初要炎荒帮忙炼丹的人已经死了。 炎荒也已经疯了。 “不怎么样……”来人的话顿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只是，原本炎荒可以死的，不过被他那个小徒儿救了回来，用八品丹药。” 陌忘忧有片刻的沉默。 终究，他开口道：“不过是个无辜的后辈。” 来人眸子深沉，忽然轻笑一声。 “我没你这么恩怨分明。”他笑得有些阴险，“我只恨炎荒——对了，那个孩子，这次跟着九方世子一同来了中陆，或许你会碰见。” 陌忘忧登时愣住。 他方才好像确实看到姬九方身边有一个人，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第227章 千重宴 “那孩子的确无辜，但她救了炎荒，就是我的敌人了。”来人笑得有些无奈，却又过分冷血，“何况，若她不除，以后总还会再救炎荒的。” 陌忘忧不禁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为伍，不齿之意十分清晰明了。 来人不以为忤。 他目光幽深，只看着陌忘忧，半晌不再说话。 转身离开的瞬间，他说了一句：“你顾及天下，我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当年的事，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陌忘忧还想说些什么，来人已经离开了。 一旁树后，一个穿着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西陆家主千重宴。 “那是烛宋？”千重宴问。 陌忘忧点了点头。 随手打开院落结界，做了个“请”的动作，与千重宴一起进入自己的院中。 千重宴一边走，一边呵呵笑着摇头，啧啧了好几声。 “他还放不下呢？” 陌忘忧没答，说了一句“你来得够晚”，跟着想起千殇跟着陌风走了，便把祭坛发生的事情给千重宴讲了一遍，末了略带歉意地说： “他们也都长大了，而且我想，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 千重宴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破皮模样。 “没关系啊！”他笑得很是幸灾乐祸，“你就两个儿子，都能舍得全派出去，我三个儿子呢，派出去一个又能如何？” 陌忘忧闻言愣住。 回过神来，忍不住瞪了陌忘忧一眼。 千重宴撇了撇嘴，大咧咧地进屋坐下，抓起茶壶茶杯自饮了起来。 “唉！” 陌忘忧叹了口气。 看着千重宴没心没肺的模样，想起千氏近些年来经营的浅殇小筑，面对老友，陌忘忧的心情有些复杂。 那千殇小筑，明面上似乎是给千殇的产业，实际却是收集各方消息的渠道。 “你那个浅殇小筑，究竟打算干什么？” 陌忘忧忍不住问。 千重宴“嚯”了一声。 “你问过好几遍了吧？” “不下五次。”陌忘忧实话实说道。 “那你还问？” “因为你一直没说实话。”陌忘忧说着，神色有些凝重，“我不希望你走错了路。” “没那么复杂！” 千重宴大手一挥，金色的衣袖在灯烛的映照下辉煌灿烂。 “我就是觉得西陆树大招风，怕有人惦记，所以暗中打听打听消息。再者……”顿了一顿，千重宴继续说，“年头不好，上古神的语言就落在咱们和儿子这两辈人身上了，我心慌。” 陌忘忧眉心微蹙。 每次，千重宴都这么说。 但不知为何，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释，陌忘忧就是无法相信。 为何呢？ 陌忘忧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之前自己汇报给离落，离落一言不发，只是予以冷笑——从那时起，自己也跟着怀疑起来了吧？ 想到离落，陌忘忧有些心疼。 轻轻叹了口气，他对千重宴郑重说道： “无论如何，谢谢你这次过来。” 千重宴面露不解。 “这不是应该的吗？又有什么好谢的？” 陌忘忧自嘲式地讥笑道：“虽然世人都以为离落是假元圣，可实情如何，五方世家的家主，没有一个不清楚，但你看，只有你一个人肯过来奔丧。” 正经的元圣离世了，却如此冷清凄惨。 第228章 并发 北陆确实走不开。 无论是幽氏组训要求，还是上古神赋予的职责，北陆家主都不可能随意离开，哪怕元圣大婚。 南陆姬旷老头太倔。 早先姬旷怀疑元圣之死有问题，对陌忘忧的盲目忠诚也颇有微词，对东陆急着操办婚礼更是意见满满，曾扬言不参加婚礼也不来奔丧。 如今天都快亮了，姬旷显然是真的不打算亲自过来了。 不过姬九方倒是来了。 这样想想，也算是南陆做了一点点的让步。 可是—— 东陆，是几个意思？ 先元圣离落被人毒害之后，离氏家主失踪，离落生父离宇正站出来主持大局，为了天下万民能够安心、避免动乱，离宇正弄出了一个“先元圣是假，离茵才是真”的说辞。 这话，显然骗不过五方世家。 但东陆很积极地接受了。 东陆家主符天是这一说法的最大支持者，他甚至发动了整个知否林，用实际行动——将婚事提前，表达着自己对离宇正的拥护之心。 两个人一拍即合。 陌忘忧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也曾想过要维护真正的元圣，可是，元圣已经死了。 真正的继任元圣还没有出现。 在这段时间，确实如离宇正所说，天下人心，需要安稳，思来想去，陌忘忧只能装聋作痴。 可事情真相是怎样的，先元圣身份如何，一早定下姻亲的符天，比谁都更该清楚！ 丧葬礼，符天偏偏没来。 用符天自己的解释，是：如果他出现了，传出去，会让人怀疑继任元圣的真假。 陌忘忧回忆着这几天的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忽然，他紧紧皱起眉头。 身上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恶寒之感，已经结丹后期的陌忘忧，居然也有些撑不住。 “你怎么了？” 正满托盘扒拉果子的千重宴抬起眼皮，审视地打量了陌忘忧一眼，充满怀疑地问。 陌忘忧摇头。 运气一个周天，压住了这股体寒，陌忘忧才开口。 “不是大事。”他很谨慎地对千重宴说，“听长老们说，原先也有元圣离世、家主重病的情况，估计我也逃不过吧！” “重病？”千重宴把果子丢开，转过身子，无比认真地看着陌忘忧，“会死么？” 陌忘忧眉头一皱，给了千重宴一个大白眼。 “就是病上月余而已。” “哦！”千重宴若有所思，半晌后一本正经地追问，“月余的话，应该是七七四十九日吧？你女儿丢了，俩儿子安危不明，你要是再病了——这承天山不乱了套？” “你会不会说话！” 陌忘忧气得瞪眼。 “我说的是实话！”千重宴没好气地顶了一句，说完还撇了撇嘴。 “……” 陌忘忧觉得，他想骂人了。 千重宴却还在那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从眼前的丧礼，到陌了了的失踪，再到几个孩子的安危，中间对符子墨表示了不喜欢，然后又说到东陆符天的头上。 说了两句，千重宴忽然停住。 陌忘忧爱答不理地问：?“怎么不说了？” 千重宴偏了偏头，仔细想了半天，忽然对陌忘忧说：“有个魔界法器，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是可以借助一缕灵力，幻化成灵力之主的本命法器的。” 第229章 魔界之物 陌忘忧缓缓摇头：“叫什么？” 千重宴转着眼珠回忆了好一会儿，然后告诉陌忘忧道：“我忘了。” “……” 陌忘忧没忍住，直接当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千重宴，指着门口对后者说：“你可以走了。” “别啊！”千重宴微微皱了眉，模样有些认真，又有几分委屈的意味，“我真是忘了名字，但那个东西是真有其事的。” 一边说，一边把陌忘忧指着门口的手按了下去。 “……” 陌忘忧不接话。 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不想自己认真问个问题，对方随便说一句“忘了”，就给敷衍过去。 可千重宴的样子不像是寻他开心，况且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无论西陆有多大的野心，也总不至于和意图毁灭众生的魔界为伍，那个物件，应该不是千重宴随便编出来的。 更何况千殇也去追塔影了。 陌忘忧思来想去，觉得可以听千重宴继续说下去。 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其实有不少问题想问的，可是在对方随时可能来一句“我忘了”的情况下，陌忘忧觉得，认真提问的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他不想再那么尴尬了。 同时，他也清楚，即便自己不追问，不肯滚蛋的千重宴也会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果不其然，见陌忘忧没坚持送客，千重宴讨好道歉似的“嘿嘿”一笑，跟着，讲起自己听闻的故事来。 “你知道，西陆精于炼器，所以对法器神兵什么的，最是重视不过，听过的也比其他人多些。”千重宴的表情有些慎重，又带着些许骄傲，“或者可以说，十万年间，但凡是在这世间出现过的法器，就没有我西陆千氏不曾了解过的。” 陌忘忧微微垂下视线。 千重宴方才的话，他基本认同。 说到“十万年间”“世间法器”，陌忘忧不免想起上古神和先祖留下的一批仙器，年久未用，也不知是否还有当年的神威。 有心找千重宴帮忙看看，却又怕动摇了天下的根本。 中土，承天山。 陌氏守护的这一方的安危，就是天下的根本，长老们也都说，地下的灵石矿藏，就是这天下的筋脉和气息所在。 所以…… 陌忘忧收起了让千重宴帮忙验看、保养仙器的念头。 他认真地看着千重宴。 对方正在讲千氏祖上辨宝认器的一些光辉事迹，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七千年前——在魔界上次现世三千年后，远在妖界作乱之前。 “当时的家主千翼去北陆送一样什么东西，回来的路上，路过西陆与北陆交接的尸屠山。”千重宴回忆着说。 而听到这个地名时，陌忘忧下意识皱了皱眉。 千重宴苦笑一声，继续讲道： “先祖原本也想要快些飞过去的，结果忽然发现尸屠山的尸眼处有一处金光闪闪，光芒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不过多看了一眼的工夫，那东西就长大到了六七丈有余。先祖心里惊讶，近前一看，发现那东西赫然是他的本命法器，长生剑。” 顿了一顿，千重宴提醒： “和今天的塔影，很像。” 陌忘忧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第230章 探问 七千年前，西陆千氏的那位先祖千翼，陌忘忧也曾经听说过。 不过，他之所以知道千翼，并不是因为此人修为多高，或炼器的造诣有多么精深，而是因为千翼曾多次试图闯阴阳谷禁地，并对七千年前的陌氏先祖说…… ——“创世神不是好东西。” ——“上古神有惊天阴谋！” 说这样的话，自然会被教育一番，可千翼是当时西陆的家主，他只是说些胡话，陌氏也不好随便处置，于是禀报了元圣。 时任元圣的离典亲自见了千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千翼就乖乖走了。 过了四年，千翼以元神加固昊极池的封印，肉身与魂魄俱陨。 陌忘忧心事重重。 他忍不住想，若不是千重宴提起千翼，自己早就把这个人、这段旧事给彻底忘了。 不过当年魔界之物是被千翼发现的，如今是预言里魔迹重现的时候，千翼和其发现的法器又一次被提及——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 陌忘忧皱着眉。 千重宴则继续讲着祖传的故事： “先祖千翼心里一慌，就去探本命法器，结果发现法器好好地和丹田融在一起，于是就对那东西产生了怀疑，亲自下山去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东西收服，险些赶不及日落前离开尸屠山。 “那东西经先祖查证，确认为魔界之物，会惑乱人心，太过不祥，先祖恐怕将它留在深山会诱惑他人，恐要为祸世间，于是给带了出来，封在了我西陆的昊极池中。 “数日之后，千翼先祖为了压制那法器的魔性，用元神祭了昊极池。除嫡系一脉，先祖不曾对 “后来妖界大乱，昊极池地竟被洗劫一空，那东西也就不见了。” 陌忘忧已经彻底听了进去。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出现的塔影，以及七千年前那件传说，一定有十分密切的联系。想到千翼大乘期的修为，陌忘忧忍不住追问： “此物如今可在妖界？”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不在的，那样的话，几个孩子恐怕要遭殃了…… 可即便自己去，好像也得遭殃。 陌忘忧低头寻思着，有些愁眉苦脸，抬头对上千重宴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不禁皱了皱眉，问：“你看我干什么？” 千重宴嘴角一抽：“你问我干什么？”蔑了陌忘忧一眼，又说：“在不在妖界，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的就是那东西不见了，因为昊极池底已经空了。” 陌忘忧原本有些恼，听到这话，不禁泄了三分气。 对于方才的问题，他分明有自己的答案，只是不想就此死心，总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 “还有一事，我觉得奇怪。” 千重宴又问。 “请说。” 陌忘忧无意识地顺口答应。 “那东西当初在我扶摇塔地界，不知幻化了多少先辈的本命法器，可这回，为何它会变成玲珑塔的样子？难道玲珑塔认主了？” 千重宴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陌忘忧的表情。 陌忘忧心中警钟大作。 “你确定它只会幻成本命法器？”陌忘忧反问道，“那东西最后带走的是了了——了了那点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玲珑塔即便认主，也是认陌风、陌秋，怎么会找上了了那个草包？” 第231章 追塔影 陌忘忧下意识反驳，想要掩盖玲珑塔认主陌风的真相。 可虽然是四口撒了谎，可话说出来之后，陌忘忧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自己的辩解很有道理：那疑似魔界宝物的东西，既然幻成了陌风的玲珑塔，为何最终勾走了陌了了？ 何况，塔影出现的地方，是阴阳谷祭坛。 那是除了上古神设立的天罡大阵可以辟邪除魔，其他任何术法都无法施展，任何法器、法阵都无法发挥效用的地方。 怎么就会有个鬼塔影？！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玲珑塔是不是认主了。”千重宴一脸丧气，“何况能有那么大能耐的，我想，也就只有那个东西了吧？” “可那是阴阳谷，那有上古神设下的阵法，魔界之物怎么会随便进去？”陌忘忧用自己的观点反驳，一脸慎重地强调，“何况，塔影是在祭坛出现的！” 千重宴忽然不说话了。 他拧着眉头，转遮眼珠儿，似乎在想些什么。 陌忘忧以为自己说动了对方，一面无奈地摇头叹气，一面默默地替几个孩子担心。 正有些走神，就听千重宴大喊一声： “不好！快去救孩子！” 说完就往门外跑。 陌忘忧被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多问，紧跟在后面出了门，一直到出了结界，千重宴御剑失败，才想起来跟陌忘忧说话，却是一叠声地催陌忘忧御剑。 “去哪？”陌忘忧问。 “追塔影。”千重宴说，“你不是说往东去了？那就往东！” 陌忘忧终究也是担心，于是顺从地祭出佩剑，带着千重宴一起往东飞去。 直到此时千重宴才腾出工夫，对陌忘忧解释道： “器物不分仙魔，即便嗜血之物，只要没修炼出器灵，最多也不过是戾气过重，本身并不具魔性。所以阴阳谷的阵法，拦不住那器物。” 陌忘忧提出质疑：“那里是祭坛。” “所以更要救人！”千重宴瞪着陌忘忧的后脑勺，很没好气地说，“三十三重天上，只有三位天尊才能在那祭坛里施展术法，魔界也需万劫甚至魔尊之境才能突破结界压制。” “你想说什么？” 陌忘忧冷声问。 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他不想承认。 “我想说，要么是有人做了魔界的内应，将那东西带了进去，要么就是——有万劫境以上的魔界中人，进入了阴阳谷，并设计把几个孩子带走！” 千重宴话音一落，脚下忽然一个趔趄。 他急忙抓住了陌忘忧的衣袖，眼神往下一瞄，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你想让我摔死啊！” 承天山的禁飞阵法始终都在，千重宴就是自己飞不起来，才搭陌忘忧的“顺风剑”的。他们此时离地面足足有七八十丈高了，又不是化神的修为，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抱歉。” 陌忘忧只说了两个字。 背对着千重宴，他将眉头拧成了个结。 千重宴轻轻弹叹气，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原本一直质疑他推断的陌忘忧，陡然间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第232章 先不找了 陌忘忧和千重宴将承天山东面一片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几个孩子的影子。 倒是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又听信了谣言，藏在树林里守株待兔，指望抓个“灵兽”玩玩，被他们搜到时，那些人还吓了一跳，以为要为着抓灵兽一事而受罚。 陌忘忧自然没空理他们。 别说这点小事，就算是即将举行的丧礼，他都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了。 剑再次停下，是在阴阳谷和承天山的东边交界。 陌忘忧望着结界那头，一脸凝重。 千重宴愣了一下。 犹犹豫豫地问：“你怀疑，他们并没有被带出阴阳谷？” 陌忘忧点了点头。 “咱们都觉得，既然有大能之人，在阴阳谷内动用魔界之物，设计带走了五方世家的数位传人，那么此人一定会尽快把他们带离承天山，回自己的老巢去。可你我都忘了，那是魔界大能——他完全可以不出谷，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你觉得是魔界所为？”千重宴慎重地问。 陌忘忧摇了摇头。 “原本不觉得。”他说，“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真的有魔界之人现世。可那塔影是实实在在出现了的，要如何解释？” 难道还能是陌风的灵力失控？ 可是在阴阳谷祭坛，理论上陌风也不可能使出灵力的。 陌忘忧本能地排除了其他可能性。 “或许……” 千重宴犹豫着。 除了被上古神封印的魔界几位魔尊、魔将之外，不是还有三十三重天的神仙们么？会不会是神仙们动了凡心，想要过来搞点事情？ 可这样的话，似乎有点不友好…… 千重宴琢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陌忘忧侧目看他。 然而直到最后，千重宴也没“或许”出来一个可能性。 “还有别的可能吗？”陌忘忧问。 语气像是无奈的反问，又像是隐含期待的探询。 千重宴摇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个。”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令五方大陆的修真实力大打折扣，知识渊博的长老们也损失了九成以上，如今的混元大陆，连五方世家都渐渐凋零。 生不逢时，这是许多人的感慨。 可好好活着，同样是人们心底最真诚的盼望。 没人想承认“魔迹重现”，因为那样太过凄惨可怜了，毕竟如今的人类不堪一击——尤其是在失去了元圣之后。 也同样的，没有人能对塔影的由来，给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千重宴斟酌着说，“比如某种不为人知的神器，又或者是高明的阵法、幻术，借着元圣离世的天时、地利，在原本有禁制的地方，发挥了不该有的功效。” 陌忘忧没有言语。 望着结界对面的密林，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而事实上，他心里更倾向的可能性，是那个会幻化人本命法器的摄魂魔物，毕竟他知道，玲珑塔认了陌风为主。 见他不说话，千重宴忍不住问： “那咱们进去？” 陌忘忧脸色微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丧礼要开始了，紧接着还有葬礼，我怕是走不开。”陌忘忧看着眼前的结界，“你……也不要进去了……” 这个地方，不能让千重宴自己进去。 第233章 费尽唇舌 他是中陆家主。 凡事，必须以元圣为重。 这种信念，就好像是刻在陌忘忧的骨子里一般，无论何时何地，元圣的喜怒安危，总是自然而然地大过了一切。 甚至陌忘忧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可一旦真要做出选择，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完全倒向元圣一边。 似乎……陌氏一族，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这地方不能直接进，你也不要进去了。” “你不找了？” 千重宴一脸惊讶地问。 他一个儿子被拐走了都着急，陌忘忧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有的骨肉都被拐跑了，怎么说不找就不找了呢？ 陌忘忧眉头微蹙：“找，但不能是现在。等丧葬礼都结束了，我再和你一起去找。” 说完，他又凝重地望着结界那头。 阴阳谷东为阴，西为阳。 西面住人。 而面前的这片茂林，正好是阴阳谷禁地的边缘。 往前走，接近半个阴阳谷的范围，都是上古神明谕的禁地。别说他不能进，就是历代元圣也会刻意避开这里。 更别说千重宴了。 陌忘忧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千重宴急忙阻拦：“你真就不找了？” “办完丧葬礼再找。” “你疯了？”千重宴有些恼了，“元圣的丧葬礼加起来要四五个时辰，到时候天都亮了又黑了，你那时候才去找，你上哪儿找？” 越说越气。 最后，千重宴直接狠狠拉了陌忘忧一把，一句接一句地挤兑： “元圣已经死了，不过是一个丧礼，她自己的父亲都不在意，你急什么急？！” “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都在里头呢！我这一个最不肖的在里面，我都知道着急，你就真能放得下？要孩子们真出事，你承天山嫡系一脉可就绝后了，中陆以后交给谁？” “中陆无主，你就对得起已故的元圣？” 最后这一句，才让陌忘忧稍微有些动容。 千重宴再接再厉地补了一句： “而且那东西幻化成你中陆的玲珑塔，你就不关心为什么？万一真是你哪个孩子应了预言，可以收服玲珑塔，要匡扶乱世、辅佐元圣除魔的，你就这么让他白白送命了，你可对得起元圣？” 陌忘忧原本拧巴的身子，忽然就转了回去。 “稍等。” 他言简意赅地说，随即捏碎了一个传音符，请陌氏大长老代为主持丧葬礼，并将疑似魔界法器幻化玲珑塔的事情也简单说了。 办好了这一切，陌忘忧郑重地转过身。 他认真地看着千重宴的眼睛，很严肃地说：“这里是阴阳谷禁地，按理除了元圣，谁都不可以踏进一步，不过，历代元圣都会避开这里。” “为何？”千重宴问。 陌忘忧脸色又深沉了三分。 “与南陆、东陆、西陆的禁地都不同，这里之所以被禁，并不是因为进入之后会有祸事，而是进去了，便不可能出来。”陌忘忧一字一句地问，“如此，你确定，还要进去吗？” “……” 千重宴一脸无语。 陌忘忧猜对方认为自己废话——有去无回，谁还会去呢？即便为了救孩子吧，可孩子们究竟是否在里面他们都不知道。 可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让大长老代为主持离落的丧礼。 第234章 进入禁地 对一般人来说，禁地自然是有去无回的。 但有两个人例外。 其一，是元圣。 但陌忘忧以为离落已故，所以他根本没指望这一点。他指望的，是第二个可以进出禁地的人—— 陌风。 第一次发现陌风进入禁地，陌忘忧其实责罚了陌风，不过因为那次带头的是离落，所以陌风收到的责罚并不重，只是小惩大诫。 当时陌忘忧以为，二人能平安出来，全是离落的功劳。 直到后来，离落又进入禁地采药，陌风、陌秋都跟着进去，出来之后的情形却大为不同——陌秋病了月余，陌风毫发无伤。 那一次，陌忘忧才意识到，原来陌风是可以自由出入禁地的。 至于原因…… 他不得不承认，千重宴的话很有道理：陌风，或许是天定要辅佐救世元圣的。 如今元圣虽然不在了，但万一离落并不是救世的那个呢？按照规则，离氏年幼的孩子们，总有一个可以成为下一个元圣。 玲珑塔之主却十万年难遇。 陌忘忧之所以放弃主持丧葬礼，也正是因为这点。 想到这些，他不禁觉得自己冷血，决定去救孩子们居然并非因为心疼不舍，而是出于责任感。可那与生俱来的忠诚偏偏令他无法抗拒。 暗暗叹了口气，陌忘忧将视线从禁地收回，再一次问千重宴“是否还要进去”。 “我会进去。”陌忘忧强调，“你可以跟着我，不过，我可能无法带你出来。” “那你还进去？” 千重宴黑着脸。 他真是弄不懂这个人，方才还一门心思地要给已故元圣办什么丧葬礼，一转头就丢下了，还非要去一个有去无回的禁地。 疯了？ 陌忘忧看出对方的质疑。 他没多解释，却已经铁了心。 如果陌风他们在里面，那他必须要进去，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也要确保陌风的安全，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把其他孩子一并救下。 如果孩子们已经被引出阴阳谷…… 那自己在里面小心一些，或许可以等陌风反过头来救他？ 陌忘忧算不清这个账。 只是，十万年不灭的陌氏血液，让他本能地想要进入禁地，不顾一切。 “要不要一起？”陌忘忧最后确认。 千重宴咬了咬牙。 娘的，认了！ “走！” 千重宴很霸气地说。 陌忘忧缓缓吸了一口气，一步迈入结界。 千重宴立即跟上。 此番西陆家主也在离氏邀请之列，千重宴在丧礼当日可以自由出入阴阳谷。只是事先没人料到，他会把出入的权利，用在闯禁地上。 禁地之内，是一片远古茂林。 枝叶繁茂。 不见天光。 二人没敢贸然往前，因为他们对禁地所知少之又少，此刻更无法辨认方向。加上十万年来，无论修为深浅，所有人都有来无回，二人自然愈加小心。 只是…… 千重宴皱眉：“这地方，怎么这么像尸屠山？” 阴森的感觉像。 四处弥漫的灵力也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尸屠山还能见着些许阳光？ 陌忘忧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尸屠山好歹不拦大乘之人，这禁地……”他说着，忽然顿了一顿，声音随即沉下去，“连真神进来，都出不去。” 第235章 出入之间 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千重宴后悔跟着陌忘忧进来。 可是一想到将这片大陆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陌忘忧都敢涉险，千重宴就忍不住会想：或许他们还有退路，或许陌忘忧还有后手。 如果此时让他知道，陌忘忧根本就是为了那个天选的元圣辅臣，而抛下一切闯进了结界，想必千重宴一定会气到吐血。 陌忘忧显然不打算让对方知道真相。 但他绝不是刻意欺骗，而是陌风携带玲珑塔的事，不能说。 陌忘忧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开路。 千重宴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跟着。 不知不觉，二人往禁地的深处走去。 …… 禁地的另一侧，追踪塔影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千殇实在忍不住，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我怎么觉得，那东西是故意要把咱们引进来呢？” 陌风和姬九方没有说话，可二人有些相似的神情，说明他们认同千殇的观点。 “那到底是不是你们中陆的玲珑塔？” 千殇追问陌秋。 他故意没问陌风，因为千殇认为，陌秋和陌风还是不同的——二人虽然都不和蔼可亲，但陌秋耿直简单，至于陌风嘛…… 千殇充满敬畏地咧了咧嘴。 而陌秋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是。”陌秋笃定地说，然后看向兄长，眼中带着严重的担忧。 陌风的唇角严肃地抿起。 “诸位，”他沉了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这里已经到了阴阳谷的禁地边界。” 禁地？ 千殇和幽水羽都明显惊讶。 符子墨只淡淡地听着。 陌风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离落一眼，继续说： “方才我们救人心切，一时昏了头，把诸位带到这里来。如今有个不情之请——请诸位原路回去，至于寻找了了的事，全交由我和陌秋。承诸位的盛情襄助，诸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禁地，诸位不可以再往前一步了。” “什么禁地？” 千殇歪着脖子问。 然后又问： “阴阳谷不是上古神留下的，怎么也有禁地？” 莫不是藏了宝贝怕遭贼，所以巴巴地弄了个禁地出来，防止外人进入？ 这里头的所有人，就属他对阴阳谷所知最少，少到连阴阳谷一半为阴、一半为阳，阳处居人、阴为禁地，都没听过。 其他人虽然没有认真了解过，但至少也从长辈们的对话里听说过此事。 至于，究竟为什么会有个禁地……幽水羽等人其实也不明白。 离落也是不懂的。 她只知道，这片禁地只有自己能自由出入，再者就是筑基之后的陌风可以，其他人进来便无法逃出。据说——据曾经擅闯的陌了了说，进来之后不会迷路，而是眼看着路就在前头，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无论怎么走，都只是在原地。 所以，千殇的问题，自然无人能够回答。 陌风只是说“进来了就出不去”，并说自己可以带他们出去，别的就没再说。 “这话倒不用信！”千殇摇着头笑，“那祭坛还说封印一切术法呢，方才不还出现了塔影？” 符子墨笑道：“此言甚是。” 千殇有些不待见符子墨，可这话说到了他的欣赏，于是勉强扯着嘴角一笑。 紧接着，往前跑了两步。 赫然，是进入了禁地范围。 第236章 一起吧？ 看着千殇不顾劝阻地跑进去，陌秋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愠怒，似乎在怪千殇不知好歹。 符子墨微笑着就要跟过去。 陌秋立即将人拦住，口中质问道：“一个添乱的还不够？！” 符子墨礼貌一笑，仍旧温和地解释：“并非添乱，千殇少主就是这个脾气，素日没个忌讳，也没有什么惧怕。至于我——” 他顿了顿。 陌秋虎着脸瞪着他，却没有开口追问：他可还记得方才了了说的那些事，心里反感、质疑、鄙视、怨恨着符子墨呢！ 懒得和他多费唇舌！！ 符子墨却只是平静地环视众人，然后瞬间收敛了笑意。 “至于我，”他无比认真地说，“了了误会了我，我虽有心向大家解释，却不能在她不在场的时候，解释太多。那样和背后非议旁人的小人，没有什么不同。” 陌秋脸上肌肉一抽，往两边扯着嘴角。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从来都没兴趣多听，今儿不小心多听了两句，也不过得出“道貌岸然”四个字的总结而已。 所以，他才不管符子墨究竟能解释什么。 禁地符子墨不能进，救了了不需要符子墨，陌秋觉得，自己只知道这两点，足矣。 “凭你有什么理由，禁地就是不能进。”陌秋义正辞严地阻拦。 符子墨却一抬手。 “他怎么可以进？” 正是指着已经踏入禁地的千殇。 “他……”陌秋一梗脖子，“你是没看见，他方才是趁我们不备，自己跑过去的！” 符子墨若有所思地点头：“哦，原来这样就可以。” “你什么意思？！”陌秋有些恼了。 符子墨笑容里带着薄怒。 “令妹的安危虽说是中陆自家的事，可毕竟令妹失踪之前，与我有些冲突，并当中指证我背叛先元圣，别有用心、与人有私，我要清白，自然也要令妹作为见证！” 离落微微低了头，一边的唇角微微勾起。 方才，她真的有些信了符子墨了，因为对方素来平静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怒意，像是不堪冤屈的反抗。 可是说到最后，符子墨已经不是在看和他针锋相对的陌秋。 而是看着能做主的陌风。 意图明显。 愿望强烈。 与其“墨染公子”素来的飘逸俊雅、淡泊如画，颇有些出入。 不过，或许蒙受大冤的人真的会如此吧？ 可这事放在符子墨身上，尤其是他方才对着陌了了，还一副“你年纪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误会我了但我只是可怜地看着你而不想解释”的淡泊模样，让离落无法相信他。 从他说谎说自己采药时和他说话，她在心里就已经不看好符子墨的言行了。 但他这么想去…… “让，让符少主一起去吧？”离落轻轻开口，“咱们这些人都不是阵法师，符少主却是东陆少主，阵法上比咱们强太多了，让符少主一起去，不是更稳妥吗？” 幽水羽的眼中透着明显的惊讶。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小姑娘的阵法造诣，只怕不输于符子墨。 可她却弱弱地说自己不是阵法师…… 这是什么意思？ “好。” 陌风淡淡决定。 第237章 结队 陌风答应得过于痛快。 幽水羽在一瞬间的意外之后，反而释然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陌风和姬九方都是知道莲儿姑娘精通阵法的，面对这么拙劣的理由，陌风都能够赞同，恐怕只有一个理由—— 他们另有目的。 幽水羽没有赶上符子墨被指责，许多前因后果她弄不太清楚，但众人对符子墨很不满，尤其陌秋和陌了了那一脸愤然，幽水羽倒是都留意到了。 所以，他们这是怀疑符子墨搞鬼？ 幽水羽暗想。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只要不涉及大义，她没有兴趣了解太多。 与幽水羽相比，既见证了“陌了了质问符子墨”全程、又有独特的立场敌视符子墨的陌秋，显然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在离落开口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拧紧了眉毛。 当陌风同意之后，陌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低吼：“不行！他不可靠！”一边说，一边用身子当墙，死死拦在符子墨面前，同时努力说服陌风。 陌风一脸平静地等他说完，然后问姬九方和幽水羽： “二位可要一同前往？” 姬九方懒懒地看了陌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反问的意味，像是在问：“你觉得呢？这个问题有必要问么？” 幽水羽则大大方方地点头。 “既然需要阵法师，符咒师想必也是需要的。我跟你们去，或许能帮上忙。” 陌风微笑道谢。 陌秋彻底愣住——兄长这是怎么了？了了那么严厉地指证符子墨，兄长怎么还能让那人跟他们一起，无视他的提醒呢？ “兄长！”陌秋忍不住又开口。 陌风看了他一眼： “走吧，别耽误时间。” 说完自己先带头往禁地方向走去。 幽水羽、姬九方、离落分别跟在后头。 几人很快到了结界边缘，陌风回头冷声催促，陌秋心里不甘，可兄长已经作出决定，这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涉及了了的安危和阴阳谷禁地，陌秋不好太过坚持。 咬了咬牙，陌秋一甩袖子，转身大步进入禁地。 符子墨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跟上众人，一同进入禁地之内。 “干嘛呢你们？” 千殇觉得自己等了好久，他们才进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方才他还以为这些人改主意不进来了呢！当时可是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陌秋没好气地说： “在讨论究竟要不要符少主同行。” 千殇一挑眉毛：“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必然要同行啊！” “跟你没话说！”话不投机，陌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千殇没皮没脸地“嘿嘿”一笑，故意放大声、拉长音说：“可不是要一起？这地方有进无出，符少主进来正合适！” 话里有话。 陌秋是个直肠子，略想了想才弄明白。 离落却在千殇刚说完时，就清晰地发出一声轻笑。 千殇不由得看向离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跟着看向姬九方，拼命地眨巴眼睛，想要给对方使眼色。 姬九方只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捏着离落的手同时紧了紧，并没理会千殇这一套“眉目传情”。 千殇更加意外了。 第238章 诡异的队伍 说实话，千殇有些想不通，为何姬九方那么冷漠的人也会冒险营救陌了了那个草包，而且，还带着那个瘦不拉几、来路不明的小丫头—— 难道还指望小丫头在紧要关头炼丹救命？ 多半还是姬九方这棵老树开花了吧？ 千殇忍不住腹诽。 正想着，忽然觉得脖子发凉，下意识扭头去看，却对上姬九方寒冰一样的眼神儿。几乎是立刻，千殇就体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同时，他猜，对方也料到他的龌龊心思了…… 他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转回头看向其他几个人，千殇心里的诡异又强烈了三分。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诡异的队伍啊！ 姬九方和炼丹的小丫头，陌氏兄弟和符子墨，以及幽水羽和自己： 南陆那俩关系暧昧的人就不用说了。 方才在祭坛，陌氏兄弟还和符子墨剑拔弩张的。 姬九方更是一直不待见符子墨，甚至怀疑元圣的死和东陆有关。 而那个幽水羽，平日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居然也完全融入这个队伍之中。尤其是幽水羽对自己的态度，让千殇更觉得不自在。 这么几个貌合神离的人，居然可以组队救人？ 诡异至极。 尴尬至极！ 尤其他们要救的，还是指证符子墨对先元圣不忠、没少讨人嫌的陌了了！ 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千殇意外地发现，除了自己一直缩着脖子装哑巴，其他人力，只有陌秋横眉冷对符子墨。 余下的人都极其和谐。 好吧，是自己狭隘了！ 千殇吐了吐舌头，认命似的往姬九方身边靠去。 “我说，咱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千殇嘀咕。 “……” 对方予以沉默。 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你说这禁地究竟为什么被禁呢？说是任何人都有进无出，难道三十三重天的真神、天尊，也都有进无出么？”千殇又嘀咕。 “……” “这禁地究竟有什么呢？一定是有些什么的吧？会不会是什么上古时期的神兽、妖兽之类的？”千殇不屈不挠。 “……” 对方终于给了他一个关爱的眼神。 千殇于是再接再厉：“咱们要是真出不去了怎么办？你说你怎么就进来了，还带了这个小丫头？怎么着，生同衾死同——哎哎哎，你松手！” “闭嘴！” 姬九方低斥。 捏住千殇的手腕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一翻。 “哎，别！疼啊！真疼！” 千殇嚷嚷。 这群人里头他只和姬九方聊得来，自然要找姬九方说话，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出声，还嫌他话多，甚至出手伤人？ 千殇郁闷。 “疼，你松手！姬九方，你快——” “嘘！别出声！！！” 幽水羽突然回头警告，眼神十分慎重。 千殇刚想还口，姬九方的手指就用力了一些。 “闭嘴。”姬九方低声呵斥，同时松开了千殇的手腕。 千殇委屈巴巴地揉着手腕，刚想抱怨两句，忽然被炼丹的那个小丫头瞪了一眼，令他不由愣住：小丫头的眼神居然和姬九方是一个级别的。 凌厉。 居高临下。 不容人质疑或反抗。 千殇嘴唇翕动，终究没有再出声。 队伍由此变得安静。 四周的呜呜的声音，也就陡然清晰了起来。 第239章 共同的气息 那呜咽的声音不像人哭，也不像是风声回转，倒像是——低吼？？ 意识到这一点，千殇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众人都收了心思，多多少少慎重了态度，谨慎地靠近、聚拢，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打量。 姬九方紧紧拉着离落，甚至半揽过她的身子，将她霸道地护在怀里。 然后他看到，她就那么明显地皱了皱眉。 姬九方眸子一眯，舌尖抵齿、狠狠咬牙，腮上肌肉滚动。同时，他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并故意将人又往怀里箍了箍。 她又挣扎了一下…… 姬九方深吸一口气，冷笑着闭了眼。 睁开眼时，将她的头按在胸膛。 陌风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淡淡的目光里有隐忍的怒意和不甘，但显然是碍于现场无关的人太多，陌风什么都没说。 姬九方更不打算松手了。 “放开我，不对劲。” 怀里的人含糊不清地说。 …… 因为脸被压到变形，她只能含糊不清，可她都开口了，姬九方却并没有动。 离落心里疑惑了一下。 “我得看看，不对劲。”她又说，跟着挣扎了两下。 结果对方反而更用力了一些。 离落不知道姬九方哪根筋不对，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保护”。 这是阴阳谷禁地，这里面若有人能够从此地全身而退，或者说，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救下所有人的，恐怕只有她了。 而且，除了陌风跟进来过两回，其他人对禁地都不熟悉。 她熟悉。 事实上除了陌风跟着的那两次之外，离落自己还偷偷进来过三四次，因为禁地里确实多奇珍，不过她每次都没往太深的地方走罢了。 现在她清楚地感觉到禁地与往常不同。 往常，禁地只是禁地。 虽然不见天日，却没有今日的阴气沉沉。 今天她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好像被压抑着，心里莫名的烦躁，甚至有些痛苦。 那是，垂死一般的痛苦…… 离落心里一慌，又挣扎了一下，换来的是姬九方更加霸道的动作。 他的左手甚至直接按在她的后颈上，五指张开，微微用力地托着她的后脑，拇指在她左耳后方轻轻摩挲。 离落的半边脖颈忽然就麻了。 身子僵了僵，她又试图挣脱。 对方轻叹一声，将右手从她背后穿过，直接扣上她的右肩。怀抱，又紧了一些。 离落的心不由得猛跳。 且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安。 这种不安，不仅仅来自于姬九方莫名的动作，还来自于禁地不断阴郁下去的气息，那种独特的，属于她的，死亡气息。 离落居然莫名想哭。 情绪上莫名的失控让离落不安，她迫切想要脱身。 …… 离落并不知道，姬九方心里同样不好受。 死亡的气息也笼罩着他。 而且他发现，他将她抱得越紧，动作越是暧昧亲密，心里头那种痛楚就越明显，但同时，也更觉得安心。 怀里的这个人，就好像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贪婪地不想松手。 可她每一挣扎，他的心里就会升腾出怨恨，清晰而致命。 直到，离落忽然张开手臂，抱了他一下。 第240章 心态崩了 离落觉得，自己必须要睁开眼看看这片空间。 禁地里的气息一直在变，而且是往不好的方向变，与之前进来时不一样。而更要命的，是这种气息会影响她的心神。 可姬九方就是不松手。 她越挣扎，他抱得便越紧。 离落深深吸气，然后豁出去了——直接轻轻地抱上了姬九方。 她原想抱腰的。 可是被他扣着脑袋和后背，加上那羞耻的身高差，她努力抬起手臂，最终，却抱在了他臀部上边缘…… 姬九方愣住了。 离落也着实僵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不能停！继续抱！ 就算被人当成不要脸，她也不能停。因为空气里的死亡气息，明显又重了一些。 计划很美好。 现实却没那么可爱。 一怔之后重新回过神来的姬九方，喜出望外地把她又箍禁了两分，直到他心里平静了，才终于肯松开她。 离落如蒙大赦地深深呼吸，重新稳下来之后，她才往旁边走了一步，问众人：“大家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气很重？” 陌风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然后，他带头说了句：“只是觉得不见天日，并没有感受到阴气。” 千殇、陌秋也纷纷说没有。 符子墨只是摇头，并没有开口答话，但离落很敏感地发现到，符子墨这会儿注意她的时候明显增多了。 比如现在，她说完话之后，符子墨就一直审视地看着她。 目光慎重而警惕。 不是特别友好。 离落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符子墨脸上移开，然后看向唯一还没有说话的幽水羽。 与其他三人不同，幽水羽居然感觉到了。 “咱们刚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阴气越来越重。”幽水羽正色说，“不过，这或许不是阴气，而更像是——怨气。” “怨气？” 几人不约而同问。 幽水羽点头。 “和冥灵渊的怨气，颇有些相似。”幽水羽解释道，然后皱紧眉头，“虽然没有冥灵渊的重，不过，若还是这样越来越重的话，恐怕再过半个时辰，就赶得上冥灵渊了……” “你别吓唬人啊！”千殇叫道。 幽水羽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出身北陆，世代守护冥灵渊，北陆家主连元圣丧礼都可以不参加，足见冥灵渊的重要性。也因此，北陆幽氏对冥灵渊的了解，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 哪怕只有一丝相似，她都能辨认出来。 何况这禁地里的气息，经过这么短短片刻的演化，已经不仅仅是“一丝”相似了，而是十足十的一样，只是禁地里的怨气稀薄了不少。 不过，她感受得到，可以理解。 那个小姑娘，为何也能感知？ 其他几个人可是都明显没有察觉出不妥啊，甚至包括承天山少主——那可是，世世代代，守护阴阳谷的人！ 幽水羽多看了离落一眼。 离落强装镇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态其实就快崩了…… 早知道其他人连阴气怨气都感觉不到，她才不会多嘴问那么一句话！ “我也能感觉到。” 姬九方忽然开口。 这——自投罗网？？ 离落强忍着没有翻个白眼给他。 心态，彻底崩了…… 第241章 凑到面前 离落忍不住觉得，姬九方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承认他也能感觉到阴煞之气，简直就是自杀一般的行为，愚蠢到不可理喻。 可姬九方显然不这么觉得。 实际上，他只承认了最无关紧要的那一部分。 虽然不知道离落和幽水羽都感觉到什么了，但姬九方所能感受到的，除了越来越重的阴煞怨气，还有另一种渐渐清晰起来的力量。 像是，吸引。 一种来自于死亡的诱惑。 与离落的血液相类似的那种，对他而言，刻到骨髓之中的吸引。 只不过这种吸引，并不像离落的血液，可以让他安稳下来。禁地之中的怨气，诱着姬九方浑身的力量，让他不住地想要爆发，一遍一遍，在心里头呐喊，只想用最极端的方式发泄。 姬九方眯了眯眸子。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很危险的。 幸运的是幽水羽只能感觉到煞气，因为幽氏世代镇守冥灵渊，她对这种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离落却能感受到其他。 比如死亡的绝望。 以及，姬九方的愤怒…… 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飞速降温之后，离落下意识看了姬九方一眼——没有赤瞳。姬九方的瞳色正常，但拧紧的眉头和紧握的两手，恰恰说明他心中不安。 得想个办法支开其他人！ 离落咬着嘴唇，求助似地看向陌风。 陌风自然没懂。 他看得出离落有所求，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可因为对姬九方的情形完全没有了解，陌风根本不知道离落想要干什么。 甚至，他朝这边走近了一些。 姬九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杀！杀！杀！”，他拼尽全力才能将其压制，可随着陌风的气息越来越浓，姬九方忽然就有些要控制不住了。 瞳孔浸上血丝。 离落的心“咯噔”一下。 她一直留意姬九方这边的情况，并没有错过那明显的血色。顾不上是血丝还是血瞳，离落立即打岔，高声叫了幽水羽一句。 “幽少主！” “请讲。”幽水羽态度和气。 对于这个有些古怪但明显不坏的小姑娘，她虽然警惕而好奇，却实在生不出太多的敌意。 “幽少主可否放些符箓灵傀探探路呢？”离落一边说，一边将陌风挡开，“大家跟进来之后，就失去了那塔影的踪迹，我想，总要知道方向，才好继续追下去吧？” 幽水羽缓缓点头表示赞同：“好，我试一下。” 说着祭出五个巴掌大的鸟形灵傀，分别往五个方向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千殇也注意到姬九方的不对劲。 “怎么了怎么了？”千殇火烧屁股一样不安，“是不是阴气太重了，你觉得不舒服了？”说话间直接蹦了过来，直接把脸凑近姬九方微微垂着的头，眨巴着眼睛打量。 离落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现在就是想要护着姬九方，藏住他的秘密，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蹿到了千殇身边，抬手就是一推。 还没等碰到千殇，手就被姬九方握住。 第242章 渐渐清晰 “无妨。” 姬九方低声对离落说，同时转过脸看着她，眼中满含困惑。 千殇接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别的感受，虽然因为心烦气躁而有些厌恶，但和陌风接近他的时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陌风的气息，让他想要毁天灭地。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失控了。 可巧，千殇那个缺心眼儿的凑了过来，将姬九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冷静下来的姬九方忍不住想，或许对于陌风的敌意，源于对方对离落那毫不掩饰的心意吧？ 幸好拉着她手的，是自己。 姬九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痛快，下意识地将手又用力一握。 离落认真地看着他。 没有赤瞳。 方才眼里的血丝，好像也突然散开了。直到确认所有细节，她才相信姬九方那一句“无妨”不是敷衍安慰。 可二人如此“含情脉脉”的对视，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了别的意思。 比如千殇，此时俨然摆出一副“家门不幸”的悲叹样儿，“啧啧”了两声之后，开始他乐此不疲的唉声叹气，一边叹着气，一边还时不时地对着姬九方摇头。 姬九方眸子一眯，警告地看向千殇。 千殇瘪了嘴。 往后退了两步，继续他的“啧啧啧”。 符子墨只事不关己一样地看着，可离落和陌风都很敏感地察觉到，素日里看似温和的符子墨，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凌厉了。 可即便是误会，这也是离落和姬九方的事。 符子墨那凌厉不善的眼神，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离落故意避开对方的打量，稍稍低了头，嘴角同时抿起。她有一种感觉，阴阳谷的事和东陆一定脱不开关系。 不过东陆又是借由何人之手给自己下毒的？ 伯父为何会突然失踪？ 东陆符氏式微，千年来知否林的地位，在五方世家中，已经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低，东陆没有那个本事能做这么大的事——给她下毒或许可以借由离茵之手，伯父的失踪呢？ 离落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 缓缓抬头，目光坚定而暗含嘲讽，就那么淡淡地回视着符子墨，盯着看了两眼之后，还特别主动地问了一句：“符少主看着我是为什么？” 符子墨淡淡一笑。 “没什么。” 他说着，没有去看带离落进来的姬九方，反而满含深意地瞥了陌风一眼。 陌风回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微笑。 儒雅，而刺目。 符子墨脸色未变。他很果断干脆地揭过方才的尴尬，直接问幽水羽：“灵傀可有消息？若落阵法探测灵力方向，或许也是使得的。” 幽水羽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千殇以为幽水羽也厌烦符子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却遭到幽水羽的白眼。 瞪了千殇一眼之后，幽水羽脸色有些难看地对陌风说： “灵傀都消失了。” 陌风问：“可是幽少主的灵力在这禁地里受到了限制？” 幽水羽摇头：“不仅仅是消失，而是……被什么力量吞没了。” 吞没么？ 陌风立即想到了自己在祭坛里释放的那一缕灵力，当时感觉不明显，因为灵力其实还在，但事实上，也像是被一种力量吞噬了。 这次难道也是一样？ 果然，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 第243章 把你的鸟收回去 幽水羽朝南、北、东以及东北、东南五个方向，分别放出的五个巴掌大的鸟形灵傀，原本一直在她的控制之中，可是突然，像是被禁地中的阴气附着，又像是被煞气吞噬，灵傀忽然和她失去了联系。 她刚说明此事，就听见五声鸟鸣。 鸟鸣悠长而沙哑，像是鹤唳，又像是鸦，声音残忍而暴躁，一听就能感受到鸣叫之中夹杂着的极强的攻击性。 而鸟鸣声传来的方向，赫然就是幽水羽放出灵傀的五个方向。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立即想到了方才在阴阳谷祭坛的那一幕——一个七丈高的“玲珑塔”，灯光闪烁、檐铃玎珰，如同真的一般，带走了陌了了。 “不好！” 千殇嘴最快，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嚷了一声。 话音才落，鸟鸣声就近了十丈。 跟着，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五个方向，步调整齐地朝众人狂奔而来。离这边越进，鸟的体型就越大，眨眼间已经长到了二丈余高。 比塔影长大的速度更快。 而唯一的出路只在身后。 但那里，赫然是那个一般人无法走出的禁地结界。 “怎么办怎么办？”千殇碎碎念，猛地伸手去拉幽水羽，“你的鸟，你管管！” “……” 幽水羽脸更黑了。 狠狠甩了千殇的手一下，没想到对方拉得太用力，居然没能顺利甩开。 “你快点，把你的鸟收回去啊！” 千殇急得直催。 下意识地，他将幽水羽拉得更紧，身子也不自觉地往近处靠了靠。 幽水羽眉头紧锁，气得直接闭了眼睛，可她就是不想跟千殇那厮说话。结果，急得跟火烧屁股一样的千殇，自然更抓着她不放。 甚至摇了两下。 “你别不说话啊！”千殇叨叨着，语速飞快，“那是你的鸟，你快把它们收回去！”开玩笑，一个塔影他们都束手无策，这五只一边跑一边膨胀的大鸟，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幽水羽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是傻的么？！” 那鸟明显早就脱离了她的控制，她怎么可能还把它们收回？ 一向沉默冷静的幽水，几乎是用吼的，把这个道理从头到尾给千殇讲了一遍。 千殇被幽水羽的爆发吓愣了，但他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他指着五只大鸟说：“那都是水做的，你怎么就管不了？这里又不是阴阳谷祭坛，你的水系术法总能用吧？” 水做的？ 一直关注幽水羽是否能解决问题的离落，这才朝大鸟看过去。 果然，如千殇所说，几个大鸟真的是水做的。 能看清这一点，自然是因为……鸟又长高了三丈，如今已经有五丈左右的高度，同时距离他们几个人，已经不超过三十丈了…… “怎么办？” 离落也忍不住问。 幽水羽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还是千殇在磨叽，眉头一皱，刚想骂人，突然反应过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回头一看，离落正一脸认真地问姬九方。 呼—— 幽水羽松了一口气。 同时铆足了劲儿，挣脱千殇那讨人厌的爪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符子墨忽然开口。 大家或看或瞥，同时把视线给符子墨。他说这话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可在这要命的关头却显得特别—— 欠。 离落在心里总结。 第244章 合力打鸟 “五方大陆的法术，本就有相克之理。”符子墨继续说道，“只是术法的繁复，以及修为压制的存在，导致法术相克往往会被人们忽略，但这里是阴阳谷，那几只鸟都是水做的，所以……” 符子墨停顿一下，看向所有人： “所以，请二位陌氏公子与幽少主一同尝试，或许可以降服这几只巨鸟。” “你倒把自己撇干净了！”千殇气得跳脚，“你想看热闹，我可不想！”说着转向陌风、幽水羽：“我和你们一起打鸟！” 符子墨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说： “谁说我要看热闹？就算我想袖手旁观，也要有那个置身之外的本事才行。” 说话间抬手，用灵力操控地上一些矮小的灌木。 灌木随符子墨的手势游走，与飞奔而来的巨鸟比拼着速度，很快就在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形成了三个小束缚阵，落阵点距离几人聚堆的地方，足足有十数丈远。 七丈高的水鸟遇到束缚阵，明显受到了控制。 只是它们终究与未及化神修为的修真人士们不同，一来水鸟体型庞大，二来它们并非是真正的生灵，束缚阵仅仅能够困住它们一时，有效地减缓它们的速度，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很快，就有水鸟开始恢复移动速度。 比这更可怕的，是南面和北面的束缚阵落阵，终究是慢了一拍。 南、北两只举行水鸟，嘶鸣着朝几人奔来。 幽水羽、陌秋、千殇同时出手。 陌秋在南面竖起一座二丈高的土墙，操纵着土墙迅速往南推去，将南边的水鸟挡在了土墙另一侧。 水鸟不知回头，仍旧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撞上土墙的一瞬，已经长到六丈高大的巨鸟，浑身上下溅起一片片水花，如同瓢泼一般越过土墙、砸向众人，被几人灵活闪过。 千殇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法器，看着像是个没嘴的金属葫芦。他飞快地念着咒语，试图将那些水鸟收进去，可只是牵动了鸟身，又落了无数盆“水花”而已。 “水花”太大，且聚而成型，如同一个个结实的水球，朝众人无情地砸落下来。 “添乱！” 幽水羽气得一挥，用水系术法操纵着那些“水花”，将它们都引到千殇的葫芦里。 可这一分神的工夫，原本被她控制住的北面的那只水鸟，猛地又来了精神，尖唳一声，甩开步子狠狠踏了进来。 陌风立即出手，同样利用土墙阻拦。 结婴了？ 刚刚加固了阵法的符子墨在回头之际，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陌风竖起的土墙，足足有五丈之高，移动速度也更快，显然不是陌秋那种结丹修为可以达到的程度。 符子墨眯了眯眸子。 陌风，居然也结婴了么？ 他看向姬九方。 结果就看见那个小丫头，正在储物袋里翻腾着什么。 储物袋是陌风的，这一点，刚进入禁地不久时，符子墨就发现了，所以他才会格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现在是要找什么呢？ 符子墨冷眼看了下去。 很快，小丫头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是……找到了。 第245章 南陆俩人在旁观？ 符子墨眸子眯起。 即将被满足疑惑的他，甚至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结果就在此时…… “你干嘛呢？！在这边落阵啊！” 被幽水羽嫌弃“添乱”的千殇腾出了手，立即过来抓符子墨，直接把他的脸掰到南面，让符子墨帮忙去对付南边那只鸟。 等符子墨在南面也落了一个小束缚阵之后，再回头看离落时，离落已经两手空空，做完了她要做的事了。 符子墨下意识四下打量。 但还没等他察觉出来什么时，就被千殇又一次拉住。 “东面，东面！”千殇比比划划地嚷，“快逃出来了！” 小束缚阵的威力毕竟有限，眼瞅着控制不住东面以及两侧的大鸟。 陌风、陌秋两兄弟一直在忙着操纵土墙，陌风甚至聚石成笼，将大鸟死死困在“石笼”里，并不断缩小“石笼”的体积，眼瞅着就可以粉碎北面的水鸟。 幽水羽还在忙着控水——被千殇击落的水花仍在不停地往下砸，幽水羽没空去做别的。 陌风结婴了。 如此突然就结婴，且中陆之前一点口风都不露，这点很让人奇怪。 但更奇怪的，还是南陆那两个人。 符子墨忍不住又多看了离落和姬九方一眼。 作为这里面修为最高的人，姬九方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手，如果说是考虑“水克火”一事，姬九方不出手倒也有道理。 可“水克火”，只在术法本身。 修真界更重要的，是修为压制。 高一级的修为，比如结婴对上结丹，除非结丹者手中有神兵仙器，又或者体质异常，否则根本毫无胜算。到了化神以上境界，同样境界的后期修为，甚至就足以秒杀前期、中期修为。 所以，在陌秋都能控制一头水鸟的情况下，姬九方若要以“水克火”为由而不动手，实在是有些太过牵强和敷衍了。 可姬九方好像打算旁观到底了？ 旁边那个叫莲儿的，居然也无动于衷，一点都没在怕的？ “符子墨？符子墨你干什么呢符子墨？！东面啊，符子墨！” 不过多看了两眼，慢了半拍，符子墨就被千殇催命似的叫了好几声。 “加固加固啊！”千殇一边举着那个没嘴的葫芦，努力配合着幽水羽收入能砸伤人的水花，一边又不停嚷，“你的阵法松了，你快加固啊！” 符子墨立即回神，手势翻转，准备加固三个小束缚阵。 “符少主，先别管那边，快来帮我！” 陌风忽然喊道。 符子墨的手势不由一顿——什么时候，他竟变得如此炙手可热了？ 转回头瞥了陌风那边一眼，却没发觉对方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陌风分明已经要把水鸟给挤碎了。 而且，在结婴境的“石笼土牢”控制下，北面这只水鸟非但没有水花飞溅，在法术的作用下，那些水反而尽数被石头和土壤给吸收了。 所以，要他帮什么？ “好了！” 陌风忽然舒了一口气，北面的水鸟，已经被他完全消除。 从始至终，陌风只不过施展了三个术法而已。 而腾出手的陌风，二话不说就往东面去，接手了已经被小束缚阵拖住的三只水鸟。 第246章 你还挺厉害 消除北面水鸟之后，陌风准备接手东面三只水鸟。 符子墨见北面无事也准备来帮忙，却被陌风抬手拦住。 “请符少主帮帮陌秋。这边有我和幽少主足矣。” 符子墨闻言，不禁朝陌秋看去，却见陌秋那里虽然不如陌风那般干脆利落，一人对着一只水鸟，由于术法相克的原理，也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所以，陌风是故意阻拦？ 符子墨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这一点。 可这样一人耽搁一下，眼瞅着三只水鸟就冲破了小束缚阵，大步流星地往这边狂奔而来。 陌风心道不妙。 他之所以突然叫了符子墨一声，原本是为了帮离落打掩护：就在刚才离落打开了储物袋，陌风心有所感于是匆匆瞥了一眼，结果看见离落掏出了那五张小旗子。 她显然是要落阵。 接近着，由于千殇嚷嚷需要帮忙，陌风又注意到了符子墨。 符子墨对离落的警惕，让陌风无法放心。 可陌风无法公然出声阻止离落。 幸好有千殇捣乱，符子墨暂时移开了视线。陌风则清楚地看到，离落用五个小旗子，在东面三只水鸟的小束缚阵周围，布下了一个阵法结界，其中杏色土系旗居中，目的显然在于克水。 陌风心里一松。 有离落帮忙，东面的水鸟即便突破了小束缚阵，也无法顺利冲到这边来，除非它们聪明到懂得绕路。 不过，结界与低阶阵法不同。 巨型水鸟或许可以突破小束缚阵，但只要撞上结界，维系水鸟的术法就会被削弱，水鸟本身的威力也会自然而然减弱一些。即便它们真的会绕路，也不会像之前那么难缠了。 陌风原本放宽了心，也追施两道术法，以求彻底解决北面的这只水鸟。 即将成功时，他听见千殇又在那嚷嚷…… 阵法在结界之外，虽然未必会阻拦符子墨，但只要符子墨出手，就一定会感受到结界的存在。第一次符子墨要加固阵法，被陌风成功拦住了。 可是现在，阵法已经没必要加固了。 而那个陌风想要隐藏的结界，势必暴露。 “轰轰轰——” 三声巨响。 众目睽睽之下，东面的三只水鸟齐刷刷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符子墨的目光立即变得犀利，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向任何人。 “轰——” 水鸟像是一般的鸟类一样，在暴怒的时候没有理智，只是一味地向着目标冲，收到阻碍也不知道绕路，仍旧锲而不舍地撞墙。 于是，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之后，三只水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终消散。 陌风决定视而不见。 转过头想要帮着陌秋，却见幽水羽已经出手帮忙，收服了最后一只水鸟，装在千殇的没嘴葫芦里。 “啵”的一声，千殇将葫芦盖住。 “终于都收拾了！” 千殇长出一口气，把葫芦放在耳边晃了晃，得意地笑了两声才收起法器。 然后，他对着符子墨撇了撇嘴，酸酸地夸了一句： “你还挺厉害。” 符子墨只淡淡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厉害的不是自己，这一点，符子墨比谁都更清楚。 第247章 啥都没看见 符子墨觉得，一定是那个南陆的小姑娘做了什么。 可陌风几次掐着时间的打断，让他终究没能看清楚那个小姑娘究竟做了什么。 是结界，还是落阵？ 如果是结界的话，看这结界的牢固程度和威力，无论小姑娘是否借助了上好的法器辅助，她都无疑是个天赋结界师，是举世难寻的天才。 “结界师……” 符子墨在心里反复重复这三个字。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汇。 事实上，“结界师”一直比较边缘化，没有品级可言，甚至无人认可。 因为但凡是个有法力的，就能设置结界。 世上很少有复杂而高阶的结界出现，一般情况下，结界都是个人设立，强弱只与各人的修为高低有关。 但“结界师”被边缘化的根本原因，正是结界一门的难度。 乍一说起来，好像谁都可以设置自己想要的结界。 可那些都不是针真正的结界。 真正的结界，是可以无视修为，而针对万物本身，随心所欲，比如——阴阳谷的入谷结界。 像上古神留下的这几处具有筛除和绝对控制的结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界，但这些已经是凤毛麟角的稀罕物，全天下，也不过仅仅几处而已。 可即便难于登天，也总有人一直摸索结界的学问。 只是几万年来，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过任何让人瞩目的突破。 所以“结界师”这个称呼，多半是执着于此道的人自封的称谓，外界不认同，世人不尊重，换言之，除了安慰自己的一腔热情，并没有任何意义。 符子墨的心里忽然一动。 如果小姑娘设下的真的是结界的话，那么，她要么就是有比陌风还高的修为，要么，她就是真正的、上古时期才有的—— 结界师。 可，若她设下的是阵法…… 符子墨轻抿了一下嘴角。 如果是阵法，那么那个“莲儿”的阵法修为，只怕要在自己之上！ 作为东陆少主，符子墨的阵法修为，说出来有点惨——四品阵法师。他的同胞弟弟符子逸也是四品，妹妹符荻不过刚摸到三品的边。 而东陆家主符天，是个六品的阵法师。 与东陆相比，西陆的炼器师、北陆的符咒师，都还有九品的，南陆高阶炼丹师以七品为主，但偶有八品丹师出现。 只有东陆落后。 二品便可用，三品则抢手。 阵法师，是真的式微了…… 符子墨心有不甘，忍不住又看了离落一眼。 她正翻动手势。 是要撤阵么？抑或是撤销结界？符子墨眸子一眯，心念微动，跟着变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悄悄注意着离落的情况，同时稍稍留意陌风，唯恐对方再忽然打断自己。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陌风直接挡在他和“莲儿”中间，对他道了声谢；千殇也凑过来，一脸怨念地嘟囔“有厉害阵法为什么不早用”。等他们走开，“莲儿”那边已经收手了。 千殇埋怨完符子墨，直接原地转身，面对着所有人，严肃地提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水鸟是除了，但塔影也不见了，所以——咱们到底该往哪边追？” 第248章 分头行动？ 众人忽然无语。 往哪边追……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要不，分头行动？” 一阵沉默过后，离落忽然小声建议。 她自然是有私心的。 方才大家都忙着斗巨型水鸟，谁也没空多留心他们这边的情况，除了陌风仗着修为优势，还能抽空多注意她一下，其他人修为不够的，几乎都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即便有心观察她，也无法真的做到分心二用。 所以同样没人注意到姬九方的异样。 离落敏感地察觉到了：只要陌风一出手，姬九方的情绪就会糟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明知符子墨对她有所关注的情况下，还要翻腾储物袋、拿旗子设结界，因为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她不出手，后续一定是陌风当主力。 陌风施展三道术法之后，姬九方的气息已经不稳了。 若再让陌风出手，对付三只水鸟……离落觉得，要是那样的话，她怕是又要放血疗魔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姬九方的赤瞳势必暴露。 所以分开行动挺好的。 既可以掩护姬九方，又可以有效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离落想得很美。 可现实却没期盼的那么友好—— 除了离落自己以外，其余所有人，都不太同意这个“分头行动”的建议。 陌秋一直觉得符子墨有鬼，想要盯着符子墨；符子墨则惦记着观察“莲儿”；幽水羽担心分开之后，再遇到什么情况，大家难以妥善应对，会出什么危险；千殇则基本和幽水羽一个想法，只不过他的忧虑更严重一点，恐惧也更加切实。 陌风自然是担心离落的安危。 姬九方是唯一一个没有明确表态的人。 他明白离落的意思，所谓“分头”，十有八九他俩是一队，可他方才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心里的恨意，这会儿若是分开，他真怕自己出现什么异常，失手伤了离落。 可若不分开，他好像可以伤害更多人…… 离落揣测着姬九方的心思，眼珠儿转了转，整个人凑了上去，踮着脚往他耳边凑，想要努力说服他。 姬九方十分配合地附耳过来。 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咱俩一起走是不是方便一点，毕竟……” 姬九方突然站直。 “好！” 他冷着脸答应。 离落缓缓落下脚跟，歪着头、梗着脖子看姬九方，心里无数个奶奶腿儿——他摆明了是故意的！故意诱自己说悄悄话，又故意让自己的话停在那个很模糊的地方。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怨念，姬九方朝她看过来，目光冷然，嘴角含笑。 “我和你一组，往东。” 话音才落，便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走。 “九方世子！” 陌风、幽水羽同时出声阻拦。 符子墨眸子微眯，他发觉姬九方对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重视，而陌风的态度也很是奇怪。当然，在阴阳谷禁地还敢提议“分头行动”，那个“莲儿”，显然更奇怪。 姬九方已经站住。 “有事？”他回头问。 “只有你们两个人，未免太危险了些，不如大家还是一起走吧？”陌风硬着头皮说。 第249章 分就分！ 离落给了他一个坚定不容抗拒的眼神。她有自己的秘密，同时也要守护姬九方的，自然不能妥协。 陌风暗暗咬牙，终于不再坚持。 他终究是习惯了遵从离落的每一句吩咐。 千殇却来了精神——别的他不知道，但他们这些人里谁的修为最高，谁可能有救命的丹药，这一点千殇可是清楚得很。 他才不愿意把两棵救命稻草同时丢掉！ “这样可不行啊！”千殇急忙掰起手指，叽叽喳喳地讲起道理来，“虽然分开搜寻，更容易找到塔影，可也容易出危险啊！万一出了危险，恐怕救人不成，又要折进去两三个，这哪多哪少，一目了然啊！再者说了，咱们一堆人在一起，还能有个前后照应，各系法术也都有，不用担心会落入下风……” “哪里就会落下风了？”离落笑着打断他的话，“方才不过是巨鸟来得太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这不也是很快就全部消灭了么？” 说完还给陌风使了个眼色。 陌风自然会意。 纵使心里有百般不愿、千般不安，保护离落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何况离落似乎还有些别的目的…… 陌风不愿意多想下去。 因为他总会在不自觉间，把离落单独行动的建议，和姬九方了联系在一起。 “倒也有道理。”他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清晰地表达了对“分头行动”的基本认同，“若能妥善分组，行动上再警惕一些，不至于再像方才那样慌乱。分组，也是可行的。” 幽水羽抿着嘴唇，理智地看着其他人。 她很敏感地，又一次感受到了陌风对那个“莲儿”姑娘的言听计从，那种绝对的服从让她觉得熟悉，可幽水羽太过端正，以至于她无法相信，元圣会“借尸还魂”。 或许是其他原因。 比如“莲儿”其实是离氏的人，只不过流落在外，或者隐藏了身份去南陆，为了办什么重要的事。 既如此，自己何必添乱？ 身为承天山少主，陌风是绝不会做对五方大陆有害的事，这一点，来自北陆的幽水羽甚至比历代元圣都更为清楚——那个只有北陆历代家主、少主，才会代代相传的，关于陌氏效忠的秘密…… “分组吧！” 幽水羽表示赞同。 如此一来，七个人里头，已经有四个人同意分组了。 很快，陌秋也表示“一切都听兄长的”。 符子墨不想太惹人注意，虽然今天他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但就此打住才是最理智的选择，于是符子墨默认了大家的选择。 千殇还想蹦跶。 姬九方一句话将他拍死。 “丢脸。” 语气很轻，很淡，很冷漠。 千殇却立即蔫儿了。 他也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丢脸，因为五方大陆的少当家都在这里，大家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是有本事的，就他一个人，方才因为低估了水鸟的威力而帮了倒忙，这会儿又叽叽歪歪不想分组。 不能，这么怂啊…… 虽然他并不是真怂，而是从大局出发、谨慎行事，可眼下他的行为，就是莫名丢脸…… 千殇默默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分就分！” 第250章 分配不均 话说出来，原本以为会很舒服，结果却是千殇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更加没着没落了。 在这么一片有进无出的禁地里，谁也不知道还埋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之前的水鸟已经足够让人手忙脚乱的了，如今真要分组，只怕…… 要全军覆没了吧？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没有元圣引领，他们本来就是有进无出，不过是救了人之后，等着谷中之人报信给陌氏家主，以图营救罢了，也未必就真能成功出去。 即便能出入禁地结界，能否活到那个时候也是未知之数。 千殇拧着眉毛算来算去，怎么算都觉得这是一场慷慨赴死的仗。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 死就死吧！ “怎么分组？” 千殇把心横起来之后，反倒比别人都更加积极了。 陌风看了下离落。 离落不太明显地往姬九方身边站近了一点。 陌风立即明白了，可是心里却像被人捣了一拳般，酸楚难耐。因为离落的动作之所以“不太明显”，并不是因为她动作很小，而是因为她和姬九方原本就站在一起，在离众人最远的东面。 显然她的意思是她和姬九方二人一组。 那剩下的五个人，也不可能合为一整组，那样未免太奇怪了些…… 陌风在心里粗略一算后开口道：“依我看，咱们八个人分三组。”他先看向姬九方：“南陆二位自成一组，就往东面去追；我与千殇少主一组，向北而搜，幽少主、符少主与舍弟三人一组，往南方搜寻，如何？” “俩人一组？” 千殇毫不犹豫地开口。 陌风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千殇指的“二人一组”是说离落和姬九方，还是指他陌风和千殇一组。 千殇嘴角弯起，看着像是在微笑。 心里却骂了无数个奶奶爪儿。 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姬九方！何况那个叫“莲儿”的，横空出现得甚是诡异，他可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和五方大陆的希望走在一起。 可是陌风一句话就绝了他的念想。 千殇不肯甘心，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然后努力争取道： “南陆九方世子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莲儿姑娘修为不高，就他们俩个人一组，未免有些太过冒险了，不如我和他们二人一组，三位少主与陌秋公子正好可以组成两队。” “不需要你。” 姬九方冷声说。 千殇一愣，然后开始挤眉弄眼给姬九方打眼色。 姬九方一脸嫌弃，又冷冷说了句：“我们不需要你。”说完便不理千殇，而是低声问了离落一句什么。 离落抿唇，似乎在思考，随即点头。 然后快步过来，先到陌风跟前站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不知道什么东西，悄悄塞在陌风的手里，然后又叫过幽水羽，同样也塞了东西。 陌风干脆地接了，没有任何疑问。 幽水羽却是一愣。 仙品丹药？？ 她没听错吧？ “最好用来修复丹田，正常情况下服用，需要运功很久才能吸收，若是中途受到打扰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千万要等到必要的时候，救命用。” 离落叮嘱。 第251章 千里一瞬 幽水羽茫然点头。 她还沉浸在“这里是两枚仙品丹药”那句话的震撼之中。后面的话她虽然都听见了，也记下了，却一直没空细想。 她甚至忘了问，为什么他们一组三个人，却只给了两颗。 直到离落主动提及。 “两枚丹药，幽少主和陌秋公子一人一枚，并没有多余的，切不可随便给别人。”离落咬了咬嘴唇，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添了一句，“别浪费了我的一片好意。” 幽水羽眉心微蹙点着头，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莲儿说，这是她的心意？那么这几枚仙品丹药，是出自莲儿姑娘之手？ 是她炼的？还是她从哪里淘弄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这份礼物都太过贵重了，要知道如今除了南陆和中陆，就连西陆那么财大气粗，在高阶丹药上都没有富余，七品以上开始便愈发罕见了。 如今莲儿一出手，就是两枚仙品丹药？ 不，还不止两枚，她方才还给陌少主也塞了东西，恐怕也是一样的丹药，也就是说，莲儿姑娘出手，给了至少三枚——多半是四枚的仙品丹药。 幽水羽觉得，对这位“莲儿”，自己更加好奇，却也更加不想去探究来历了。 或许就如看到的那样，这位是南陆捡到的天才吧！ 所以九方世子才会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重视。 包括“莲儿”炼阵的本事，也归结于“天才”，哪怕真相不是如此，幽水羽也清楚地知道，她最好时刻牢记：事实、就是这样。 交代完毕，千殇忽然拿出一支短笛。 那东西似铜非铜、似金又不亮，发着暗淡黄色金属光泽，看样子和鹰哨似的大小，若不是有好几个孔，恐怕就会被当作是哨子对待了。 他将短笛放在手中，念了一句之后，忽然用力一掰。 短笛赫然变成两段。 且每一段，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再念一句再一掰，又是一根新的短笛出来。 “这个是千臂罗汉的得意之作，有个什么‘千里一瞬’什么什么的名字，说白了，就是个传音笛。大家拿着，方便联系。” 千殇说着，伸手递给陌风一根，然后犹犹豫豫地朝东面的姬九方走过去。 走了一半却被姬九方周身的冷意吓到了，下意识站住了脚，琢磨着转回头，想着要不就递给离落，结果看了离落一眼，心里莫名就发慌。 小丫头虽然没有森然的冷意，但也怪吓人的。 千殇在心里嘀咕。 身子则很纠结地原地抽搐了几下。 犹豫来，犹豫去，到底还是急慌慌塞在姬九方的手里。 “怎么用？”陌风问。 “很简单，就跟吹笛子似的，每个人用灵力打在不同的孔上，它会出现不同的声音，三段短笛也都会同时记住这个声音属于谁，等要联系了，就直接按着那个对应的孔，吹响就行。” 陌秋忍不住问：“用这个，还要会吹笛子？？” 这是什么劳什子？！ 为什么不用传音符，而要用这个费劲吧啦的东西？ 第252章 灵力之声（一） 陌风倒是觉得不错。 有了之前灵傀化为水鸟的经验，幽水羽也觉得，这个东西比传音符之类的，更要靠谱一些。只是，如果真需要会吹笛子才行，那这东西就鸡肋了。 好在千殇的回答很清楚。 “不需要会吹笛子。”千殇一边解释，一边用鄙夷目光瞥着沐秋，“用灵力的东西，哪里还需要会吹笛子那么麻烦？要不现在大家都打上灵力试一试，也就清楚明了了。” 三段笛子，每复制一段，都会多出一个孔。 千殇介绍完，便在一个孔上打上自己的灵力，笛子叮咚，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陌风随即打在第二个孔上，一阵地动之声隐约传来。 千殇立即开始演示，他用手指堵住第二个孔，然后轻松地吹响了短笛，陌风手里的短笛忽然开始低声呜咽，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和千殇注入灵力时的声音一样。 之后，千殇对着笛子说了些什么。 握着笛子的陌风，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 “不错吧？” 千殇笑得一脸骄傲，还隐隐有些期盼。 陌风皱了皱眉：“你确定么？” 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同样握着笛子的离落，也听到了陌风听见的东西——千殇说，他要和幽水羽、符子墨一组，向南搜寻。 “确定啊。”千殇嘻嘻笑。 陌风低眉寻思了一下，总觉得如此大为不妥，可他并不能因为这里是阴阳谷禁地，就完完全全做几个人的主，于是把千殇的意思对幽水羽他们说了。 陌秋也有些担忧，但对他而言，能跟在兄长身边、彼此照应，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符子墨淡淡一笑： “我随意。” 于是大家都去看幽水羽。 幽水羽这才明白，为什么作为传音用的短笛，千殇自己打上了灵力，而没有交给她一段，原来是憋着这个意思。 她是真烦千殇，没事儿总开她和千盏的玩笑。 小时候还不觉得怎样，如今长大了，真的到了待嫁的年纪，再听见这样的话就别扭了。尤其对上千殇那张涎皮赖脸的面孔，幽水羽就气得想打人。 要跟千殇组一个前途未卜的队么？ 幽水羽犹豫了一下。 很快，她就点头同意了。 “那就这样，我和符少主、千……少主，一队，往南搜寻。” 陌风大致猜到幽水羽做此决定的理由：一是因为陌秋和符子墨无法妥善相处；二是因为她担心陌氏有什么禁忌或秘密，有外人在会不太方便，所以给他们兄弟二人行一个方便。 很是善解人意。 但绝不多余。 “那好，那就这样，陌秋你过来跟我往北。”陌风一边说，一边对幽水羽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幽水羽坦然接受了他隔空传达的谢意。 “好了好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千殇笑着搓手，刚准备吆喝一声往南走，忽然想起来漏了一件事，于是立即颠到离落面前，“把灵力打上去啊！辨认了灵力声音，回头好联系啊！” 离落握着短笛，看了看姬九方，见对方似乎没打算动弹，于是便要往第三个孔上打入灵力。 第253章 灵力之声（二） 灵力注入指尖，眼瞅着就要打进笛孔。 姬九方突然出现在离落面前。 “我来。” 姬九方冷然道，一边说着，一边将短笛从来离落手中抽出，毫不犹豫地将一丝灵力打入第三个孔。 众人并没多想，但都停在原地，想要确认一下火灵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毕竟他们都没听过火的声音。 平时听到的火，要么是轻微的“噗噗”声，要么带着细小的“噼啪”声响，而实际上，前者更像是火焰引动气体的声音，后者则是燃烧物在高温下碎裂的声音。 严格意义上来讲，“噗噗”和“噼啪”，都不是火焰本身的声音。 而短笛—— 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十分默契地一同等了下去。 许久过去了，短笛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要不——再打一次灵力试试？”千殇犹豫着建议道。 陌秋反问：“或许是火焰本就无声呢？” 千殇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十分困惑地看了姬九方一眼。 他明显在思考。 其他人便静静等千殇做个决断，毕竟这是他拿出来的东西，若是没有声音辨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殇也尴尬。 父亲把“千里一瞬”给他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任何灵力打上去都会有声音，除非是…… 千殇抬头看了姬九方一眼，这一次，连目光都变得犹豫了，又憋了半天，千殇才试探说道：“你，要不，就，再试试吧？” 姬九方心里也没数，想了想，又将一道灵力打了上去。 万幸的是这一次有声音了。 “这是什么声音？”陌秋皱着眉头问。 陌风脸色不变，心里也和陌秋有同样的疑问：他们听到的声音，并非燃烧时能听到的那些声响，那些极其细碎的裂隙声，虽说有点像燃烧，但更像是—— 结冰？ “是草木燃烧的声音。” 离落忽然扬声道。 等她话音落下，短笛已经不响了。 “好。”幽水羽甚是干脆，“既然已经弄好了，那事不宜迟，大家就分头行动吧，若有什么发现，或者遇到了什么问题，用短笛联系。” “好，走！” 千殇等人附和。 刚要散开，符子墨突然喊停。 “等一下！”他叫住众人，然后指着短笛问千殇，“请问这短笛是只有打了灵力的人才能用，还是其他人也可以使用？若是遇到事，拿笛子的人不方便使用笛子，又当如何？” 千殇不大待见符子墨，可这话对方说到了点上。 他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打了灵力才能用……” 说完，便果断将短笛又掰开四段，所有短笛瞬间出现了七孔。千殇毫不含糊，当即给陌秋、幽水羽、符子墨和离落也分别发了一段。 幽水羽占了第四个孔，水系灵力打上去时，发出的是滔滔激流之声。 符子墨将灵力打入第五孔，发出的是树叶声响，像是秋日落叶扑簌，又像是和风拂过树冠。 陌秋的灵力注入六孔，他的灵力声音与陌风的大有不同，并不是地裂之声，而是山石崩碎的声音，虽然也不小，却不如陌风的厚重稳当。 大家便看向离落。 第254章 浪费的短笛 前面六个孔分别被其他六个人打上了灵力。 姬九方那段虽然遇到了一点问题，但除了千殇，谁都没有多想。就连千殇，也只是想想就算了，毕竟姬九方第二次注入灵力时，短笛确实发出了疑似火焰的声音。 现在就差这第七孔了。 离落却站着没动。 她一开始确实没有多想，险些将灵力打入第三孔上，若不是姬九方加以阻拦，只怕她现在已经暴露身份了——身为元圣，离落的灵力，一直都是雷系。 在万阳谷南面禁忌之森发生的一切，恰好说明了：即便已经换了个身体，莲儿的肉身上也有很强的封印，但离落仍然不惧雷电。 若是她将灵力打入，结果出现的是惊雷之声，又要如何解释？ 雷灵力的指向性太过明显了。 已经隐瞒到了现在，离落没必要也不应该再冒这个险。 陌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之前离落没有练气，以至于他几乎忘了灵魄携带雷灵根一同转世的说法，加上关心则乱，在离落被雷击时，他才会舍身去挡。 这会儿见离落迟迟不动，陌风立即想到原因。 “千少主给莲儿姑娘一段短笛做什么？”陌风微笑着说，“据我所知，莲儿姑娘只懂炼丹，法术倒不知是何修为，这驾驭灵力的事情，不知莲儿姑娘可愿一试？” 离落会意，立即顺着说： “才刚练气五级……我，我就不浪费这宝贝了吧？” “哪里会浪费？”千殇不太高兴地撇嘴，“这东西用完了，只需要念咒施法，立即会恢复原样。何况第七孔已经打出来了，莲儿姑娘不打上灵力，才是真的浪费。” 话在情在理。 离落很想拒绝，可余光里看见符子墨紧盯着自己，她就有些不敢再开口。 在场的这些人里，她最想瞒着的，自然是来自“未卜先知”的东陆、同时和离茵有密切联系的符子墨，其次便是千殇和陌秋，一个嘴巴不严，一个掩饰不住。 既然符子墨如此注意自己，她就更要谨慎。 “很简单的，轻轻一道灵力就行。打重了也没关系，这短笛还挺结实的，结丹修为都打不碎它。”千殇还在积极地介绍。 心里则更加怀疑离落的身份了。 他几乎认定了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古怪，否则为何会连注入灵力都缩手缩脚？一定是怕被人发现她的灵力有古怪，比如…… 千殇看了姬九方一眼。 比如，毫无声息的暗灵力，就像姬九方第一次注入灵力时一样。 抑或是呼啸的风灵力、细碎的冰灵力。 总之，是魔界常有的灵力之一。 “有我在，她用不上这东西。” 姬九方忽然开口，然后深深看了离落一眼。 “走了！” 他说。 说完便先转身往东边深处走去。 离落握着，眼珠儿轻轻一转，立即朝着姬九方的背影喊道“世子等等我啊”，然后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那属于她的第七段短笛，她虽然没有打上灵力，却也没有还给千殇。 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第255章 忍一忍，不行么？ 千殇一梗脖子，极不痛快地嘟囔了一句：“两个人都古里古怪的！”说完看向幽水羽和符子墨：“咱们也该走了吧？” 幽水羽没理他。 她对陌氏兄弟轻轻抱拳：“二位保重。如需支援，只需吹响第四孔，幽水羽定会尽全力相帮二位。” “多谢幽少主！” 陌氏兄弟齐声说，然后又谢了千殇。 之后陌秋故意不出声，还把身子转向北边，陌风心里好笑，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对符子墨客套地说了句：“多谢符少主出手相助。” 众人话别，随后散开。 …… 东面。 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姬九方的速度却没降下来，仍旧走得飞快。 离落紧赶慢赶，始终和他差着一截，她不由得憋气，稍稍慢下来一些，结果姬九方赫然也慢下来了。离落心喜，立即要快步追上，姬九方突然又加快了速度。 “喂！”离落忍无可忍，“你故意的吧？！” 姬九方站住脚。 “哦？故意什么？” 一边问，一边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向下紧抿着。 憋着笑呢？ 离落心想，不禁暗骂他“幼稚”，嘴上却只是质问：“你跑那么快干嘛？咱俩可是一队的，离这么远，你就不怕我遇到什么古怪，你来不及出手相救？” “用不着我。”姬九方冷冷道，“你自救即可。” “什么意思？” 离落皱眉问。 她感觉到了，姬九方的语气里充满着不虞，可这股不高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离落一时弄不清楚。 “你天赋异禀、资质过人。”姬九方咬着牙说，“炼阵的本事，只怕化神大能都无可奈何，又哪里需要区区在下出手相救？” 离落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抬起了眉毛。 居然，是因为这个？ “方才情况危急，你又不便出手，所以我才……”她解释了两句，忽然歪了一下头——不对啊！她解释这个干什么？ 她又没做错！ “还是为了我么？如此，多谢了！” 姬九方说着又自顾自地往前走。 离落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立即快速追上，这一次姬九方倒是没有故意加速躲开，居然由着她追上了自己，看着她怒发冲冠的模样，看她叉着腰质问自己： “你说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姬九方轻轻摇头。 “我知道隐藏收手，你为什么按耐不住？”他紧锁眉头，语气像是低斥，“那几只水鸟他们应付得来，不过是要多耗费一些时候而已，你为何非要出手？” 为了陌风？ 还是符子墨？ 或是真的心怀天下，见人受难就忍不住要出手？ “忍一忍，不行么？” 说完，他叹了口气，眉间的疙瘩始终没有解开。 离落咬唇听完了这些，心里也在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忍一忍，不行么？ 其实是行的。 当时的情形，陌秋虽然有些吃力，东面的三只水鸟一时也不便解决，可陌风那边明显可以很快脱身，然后一定会转身帮陌秋。 幽水羽那边的情形也还不错。 没人会有生命危险。 第256章 乖…… 没人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东面的水鸟会暂时脱离控制而已。 但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在这修真衰落的五方大陆上，仍旧是佼佼者，只要躲开冲过来的水鸟，然后再逐一击破，没什么难的。 自己却没忍住，出手了…… “你只是想帮忙。”姬九方又说，“但我觉得，只要陌风在你旁边，你就会轻易忘记你的身份。” 他停顿了一下。 原本没有什么私心的，只是觉得她前面出手落阵、后面想要往短笛上打灵力，都太过草率、太过危险了。可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居然像是在吃醋…… 姬九方嫌恶地皱眉。 抿了抿嘴角，深吸一口气后，他继续说道：“你是元圣没错，可你现在占用的是别人的身体，真要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到时候，你就是个夺舍的元圣！你想没想过，五方大陆会不会因元圣夺舍而陷入混乱？上古神预言成真的时候，你身为元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 离落心惊。 她一直隐藏着身份，也是怕世人知道她换了躯壳，误以为元圣夺舍。 夺舍是魔修和妖修才会做的事。 修真的人类或神仙，一直都很忌讳这一点，因为夺舍不仅关乎道义，更重要的是，人类一旦施行夺舍，势必会遭到反噬，入魔、陨灭，都是迟早的事。 元圣夺舍，几乎可以等同于元圣入魔。 到那个时候，恐怕等不及魔君现世，五方大陆就真的要乱了…… 可诚如姬九方说的，因为对陌风全心全意的信任，导致离落会不自觉地放松，也会习惯性地出手，给陌氏兄弟予以帮助。 她大意了…… “你可知错？” 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离落下意识点头。 “乖。” 头顶的声音变得温柔，紧接着，一只大掌覆上了她的发心，轻轻摩挲了两下。离落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是姬九方在摸她的脑袋。 “乖？”离落尴尬地呵呵了两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这么夸我。不过你说得对，我以后是该再谨慎一些。多谢！” “不必言谢。” 姬九方说。 一双凤眸黯了一下。 他说得对？那她是承认，有陌风在的时候，她会轻易卸防了？这可真是…… 眸子倏忽眯起。 他停下了伸出去的手，那双手，原本想要霸道地把她揽入怀里。 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些情感，在阴阳谷这个禁地之中，竟然被放大了许多倍，而且一直在继续不断地放大之中。 刚进入结界时对陌风的恨，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甚至想要立即往北，杀了陌风。 对于离落的占有欲，也浓烈到快要失控。 “这地方不对劲。”姬九方坦言，“这里的气息会牵动我的情绪，往坏的方向。” “会想死？” 离落问。 “会。”姬九方答，却没反应过来为何离落问的如此明确，“而且，是想要拖着整个五方大陆、幽冥黄泉、三十三重天，跟我一起殒灭。” 第257章 拖着她，一起死 “……” 呃，范围这么大。 离落眨了眨眼，模样有些狡猾。 她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而且那股气息一直缠着她，让她心中懊恼、悔恨，难过到要死，可绝不是拖着五方大陆一起死。 果然有赤瞳的魔是不一样的啊！ 离落感慨，随即想到刚入结界他几乎现出赤瞳，于是问：“你会不会突然附魔？” 姬九方摇头。 离落惊讶地睁大眼：“你确定？” 姬九方又摇头。 “不确定。”他说，“我摇头的意思，就是不确定。”而不是不会。 负面情绪越来越重，这一点姬九方很有自知之明，但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这种消极并非入魔的前兆。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牵动他的血液，他是不会凭空入魔的。 “不确定啊……” 离落失望地重复，之后“哦”了一声。 “不确定就不确定吧！”她故作轻松地说，“反正咱们把他们都甩掉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要是你入魔了，我就喂你两口血，好不好？” 姬九方不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巧，在她轻松的语气之下，看到了她轻轻拢起的眉尖。 他故意打趣： “那你可要严阵以待了。” 离落轻轻一笑，指着东面的密林说：“咱们继续往东走吧？不过我建议，就不要放出灵力试探了。” 姬九方知道她指的是灵力、灵傀会幻形的事，遂表示赞同，想起陌风他们说过的关于禁地结界的话，姬九方问：“你以前进来过吧？” 离落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头。 “进来过几次，有时候陌风哥哥会陪我进来，陌秋哥哥和了了也跟着进来过一两回，但出去之后他们总会挨罚，所以后来我就自己偷偷进来，并不带着他们了。” 姬九方目光瞬间变冷。 他咬着牙，看着前面的小人儿，强拉回脑中的清明，缓了一口气后才继续问： “那时候你尚未练气？” “嗯。”离落答，“但阵法、结界什么的，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加上觉得自己是元圣，这里又是阴阳谷，还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她说着忽然笑道。 “忘了纠正你：方才对付水鸟的时候，我设的是结界，不是阵法。” 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点的骄傲。 话音落下，久久不见回音，离落不由得站住脚，回头一看，却看见姬九方阴云密布的一张脸。 “你是不是，不舒服？” 离落试探着问，往姬九方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看似温柔平静，其实心里已经乱到快要沸腾了，反反复复想的只有一个：如果出现赤瞳了，怎么才能尽快喂血给他。 走近了，却惊讶地发现，她所担忧的赤瞳并未出现。 他的瞳仁仍然是漆黑的。 幽深，不见底。 可眸光深处，总好像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像怒火，更像毒，让看清的人，下意识想要逃开。 逃却晚了。 离落刚要掉头跑，就被他一把拽了回去，重重地跌入他的怀里，饶是她刻意挡了一下，鼻尖儿还是撞了一下，蓦地一阵酸痛。 空气中的阴郁更重了。 姬九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拖着她，一起死。 第258章 毁灭感 姬九方死死钳住离落。 连他自己也清楚，这一次他将离落禁锢在怀里，目的和方式，都与之前的每一次很不相同：在他的心里，拖着离落一起死的欲望愈发强烈。 他将人箍住，其实是想要将她掐死。 只是他的意识完全清醒。 完全存在的理智，正努力和血液深处沸腾的杀人欲望，做着激烈的斗争。 离落感受到的死亡的威胁，并非姬九方的动作有多么用力，而是禁地的阴煞怨气赫然又加重了，同时，她心里的绝望也更加明显。 心有些痛，莫名觉得不舍。 关于死亡的恐惧，空前凶猛地袭来，即便之前中毒身亡，或是被炎瑶重伤、身遭雷击、魂魄抽离，她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苦和恐惧。 这是实实在在的毁灭感。 而且，她终于发现，姬九方似乎也能感受到禁地气息的变化，甚至对变化更为敏感。 她下意识没有再说话。 就这么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姬九方终于压制住了心内那种莫名的怨恨。 他一句解释都没有，招呼离落就走。 离落心里也清楚，默契且聪明地没有问任何问题，闷不吭声地跟在姬九方身后，模样和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她看得清楚，姬九方没有赤瞳，却俨然一副失控的状态。 根源在哪里？难道真的只是受禁地气息所感？ 疑惑地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人，离落将手伸进储物袋里，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刚收回的几枚小旗子。 时刻准备着……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姬九方忽然停了下来。 “笛子响了。” 他说，看向离落手里握着的两支短笛。 离落不由得站住，细听了一下才发现果然是姬九方的那支笛子响了，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一听就金系术法的声音。 离落将短笛递给姬九方。 笛子一入手，姬九方就听见千殇的声音： “喂，听到我说话了吧？我刚刚忘了告诉你们，这东西只能单一传递声音，比如我要找你，就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其他人听不到。而且，你只能听，你要想跟我说话，就等我说完了，再吹响我的那个笛孔。” “你那边还好吧？” “你和你身边的小姑娘，都够奇怪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安全起见，我觉得你还是让她把第七孔占上，虽说有你在她不用舍近求远找我们帮忙，但万一你俩走散了呢？” “你别不信，我跟你说，幽水羽他们正在前面找出路呢——我们进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树的树林，然后就迷路了，进来之前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儿，突然就转不出去了，你说邪不邪气？” “符子墨拿这些树一点办法都没有，连片叶子都催不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盯着他点儿。” 随即没了声音。 不过几乎是立刻，叮当的金属声又再响起。 这一次，因为短笛就在姬九方手中，响声很快就消失，千殇的声音同时传来。 第259章 她好像是个例外 千殇的语气一如往常： “我跟你说，我特意让大家用这个东西，就是方便私下里联系的，毕竟咱们这里面有个东陆的。对了，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你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松开对应的那个孔，说完了松开，声音也就断了。行了，我还得去告诉陌风他们呢。” 话刚说完，便恢复了一片安静。 姬九方看了看离落。 让她把灵力打上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算了吧！摇了摇头，刚想说“继续走”，就听见离落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这东西，真的只有被呼唤的人能听到，其他人听不到？” 她僵着身子，脸上的神情也像是冻住了一般，只有一双眼睛在不停地转来转去。 “千殇是这么说的。” “哦……” 她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却不像在表示认同。 姬九方不禁奇怪。 刚想问她究竟怎么了，就见她又小心翼翼地歪着头，问他道： “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姬九方抬了抬眉毛，颇有些莫名其妙：“千殇找你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儿——她分明没有将灵力打入第七个孔上，怎么会被千殇呼唤？何况他也没听到离落手里那段短笛发出声响。 “不是。”离落抿着嘴，有些发愁，“我能听到他在跟陌风说话，将这东西要怎么用。”停顿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方才千殇和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见。” 事实上，从一开始千殇演示这个东西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千殇对陌风说的那些话，基本上是说明为什么要使用这个短笛——明说是防止传音符“突变”，实际上也是防着符子墨。 当时她还以为，这东西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呢，后来见每个人都打入灵力，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可能有误：如果所有人都能听到，那还需要凭笛孔呼唤、凭声音判断来源做什么？ 但直到刚刚，亲耳听见千殇的话，离落才真正确认，在传音笛的使用上，她是个例外。 “你都能听见？” 姬九方也很是意外。 等离落点头确认之后，姬九方想了想，按住第一个孔，吹响了手里的短笛。 “千殇？” 他对着笛子小声说。 “听见了……”离落回应。 姬九方松开第一个笛孔，直了直身子，拧着眉头望着离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意识到，离落的情形是绝对不合理的，根本不符合传音笛制作的目的。 “会不会，因为这里是阴阳谷，所以你才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离落仍旧困惑不解，随即反问姬九方：“会不会与我没有将灵力打入传音笛有关？因为这根算是无主的。” 姬九方缓缓摇头。 他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正好手里的短笛又开始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响声结束、对面便要开始说话了，姬九方眸子一眯，立即闪身过来，将自己的短笛塞给离落，同时把离落手里那根“无主的”拿在自己的手里。 交换来听？ 离落会意一笑。 第260章 不太正常 “我说，你的灵力还真就没有声音啊？” 千殇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离落耳中。 离落不由得看向姬九方，发现对方一脸严肃。 短笛那头，千殇继续絮叨。 “刚才响都没响，就听见你叫了我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跟你说，没事儿你别找我，突然一嗓子太瘆人了。” “不过你们这火系灵力也够奇怪的，一会儿是哑的，一会儿又有声儿，像是什么东西裂了一样。之前我在我家丹师身上试过，他也是火系灵力的，可就是那种炉火会发出来的噼啪声，跟你的完全不一样。” “哦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刚叫我，是有什么事？” 短笛再次恢复安静。 离落一脸无语地笑了一声。 五方大陆。 五方世家。 如果说中陆的陌了了是个祸害，那么西陆的千殇，就是一朵活生生的奇葩。 “你还能听见？” 正腹诽，忽然听见姬九方问。 离落心里一惊。 是的，她险些忘了，通过这段姬九方打上灵力的短笛，她还是能听见声音。 而且，就在现在，她又听见幽水羽呼唤了陌风。幽水羽问北面一队的情形，并说明往南一行三人目前没有发现塔影和陌了了的踪迹。 “能……”离落开始紧张了，“而且，幽水羽刚刚叫了陌风，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姬九方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去。 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虽然他想拖着离落一起死，想用万物给他陪葬，可真正的愤怒，却是来自于“陌风”二字，每当她提起，每当陌风使用灵力，他都会更愤怒一点。 “别提他！” 他很理智且客观地警告，因为压抑着，声音略微发哑。 似是魅惑，似是凄然。 离落的心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紧接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答应的那么痛快：“好。”甚至没有怀疑姬九方的动机，且直接认定他不让提的是陌风。 说完一个“好”字，离落又等了好一会儿，姬九方的脸色才缓和。 他将二人的短笛又换了回来。 “我听不见。”他说，看着离落手里的“无主”短笛，“应该还是你的问题，比如你在阴阳谷里本就无视一切禁忌，或者这东西和你有什么渊源。” 离落轻轻点头。 两个可能性相比较的话，她更倾向于是前者，因为那样不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有自己的死因要追查，有伯父的下落要寻找，还有炎荒师父要医治，加上姬九方生而为魔、魔性却可以被自己的血液完全压制…… 有这么多事要去做、去查，她已经够累的了。 千万别再来个什么古怪的人或东西，和她，或者和莲儿、和灵魄，再扯上什么鬼关系！！ “也好，反正你也有权知道他们所思所想。”姬九方忽然讥讽似的弯唇，“正好看看那个符子墨会不会私下里又行背叛之事。” 离落眨了眨眼。 她看着姬九方，心里突然有个疑问，关于一件、方才她毫不犹豫就配合了，现在却觉得奇怪的事—— 为何姬九方会如此忌讳陌风？ 第261章 信你？ 如果，他对陌风的敌意来自于她的话，那为何对符子墨，姬九方可以如此淡然，甚至可以十分轻松地玩笑，哪怕关于她，他也可以毫不忌讳地出言嘲讽？ 要知道，符子墨才是真正和她有婚约之人。在祭坛那里，符子墨甚至还恶心巴拉地“表白”了一回。 莫不是陌氏和离氏的特殊关系，让姬九方特别在意？ 离落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眯了眯眸子。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我在想，等咱们找到了了之后，我有必要给陌秋哥哥一枚丹药。看他对付水鸟，居然也会那么吃力，以后怎么稽查五方大陆？” 姬九方毫无表情。 “你倒是挺大方的。”他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还剩几颗了？” 离落立即闭了嘴。 九颗。 一炉炼出了十七颗丹药，刚出火凤旗结界，眨眼就只剩了十三颗，刚又给陌风和幽水羽各两颗，如今只剩下九颗了。 那可都是，天阶丹药，俗称仙丹啊！ “心疼了？” 姬九方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嘴角轻轻一扬。 离落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心，疼。”她说。 姬九方没理会，只丢下一句：“你刚不是给陌秋留了一枚么？别小心眼讨回来，不就行了？” 离落刚想张口顶两句，忽然想起自己提起陌秋的本意是为了试探姬九方的态度，于是佯装不虞地“哼”了一声，一脸爱答不理。 心里，却暗暗吃惊。 姬九方只对陌风才有敌意！！ 按照这个方向细细回忆，好像自从进入禁地，每当陌风使用灵力，姬九方都会有一些情绪波动，当她提到陌风的时候，姬九方更是阴郁可怖。 甚至，离落隐约想起来：一开始在黎阳庄见到陌风，姬九方就莫名其妙地敌视陌风。 那种敌对，更像是与生俱来的。 否则不会连一个人的灵力，都能如此牵动另一个人的情绪。 她立即决定这一路都不会再提陌风了，以免姬九方失控，心里却牢牢记下了这个问题，只是……又多一个要查明的了。 “真想着要回来呢？”姬九方抬了抬眉毛。 离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快走吧！前面好多坑，你小心掉下去！” 说完，她自己先往前走了。 见离落嘴短，姬九方心情大好，两步跟了上去，刚想说话，果见地上有几个深深浅浅的坑。这样的坑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麻烦，但数量多了，太过密集，也少不得要留神。 毕竟这里是阴阳谷。 是一个完全禁止魔修进入的地方。 而他生而带魔，自从入谷之后便处处小心，在这鬼气森森的禁地里，自然要愈发留意提防——谁知道哪个坑会让人栽跟头？ 走了一段之后，姬九方惊讶地发现离落对这里的地形、路径很是熟悉，不由得问： “你之前进来也走到这么深？” “比这深。”离落说着，忽然转头嘿嘿一笑，“是不是觉得跟我一组，心里特别踏实啊？毕竟我是唯一一个认路的，也是……” 说着停顿了一下。 第262章 什么都有 “唯一一个可以进出这禁地结界的。”离落故意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却是故意抹掉了陌风也能自行出入禁地的事实。 “呵，大言不惭。” 姬九方轻嗤一声。 “怎么就大言不惭了？”离落扬着下巴反驳，“我哪里说的不对么？而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多可靠，你跟着我，保准你能完完整整地出去！” 姬九方的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 跟着她？？ 什么叫跟着她？ 而且，“完完整整”，是指他不用缺胳膊少腿儿？ 他不禁皱眉瞥向离落，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还在狡猾地笑，可事实上，离落虽然在笑，也看得出两分占了便宜的得意，却看不出太多玩笑的意思。 她的眉宇间，甚至是淡淡的担忧。 “你还知道些什么？”姬九方下意识问，只觉告诉他，离落一定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才会说出方才那样的话。 “前面有……” 话说一半，秀眉隆起。 有什么呢？ 她之前其实也没看清过。 有一片沼泽，望不到边。 沼泽里有奇怪的速度飞快的无数黑影，一团团如黑雾一般，在沼泽上飞掠来去，虽然不会靠近人，却让她浑身不自在。 沼泽的底部似乎有大鱼在游动，动作十分缓慢，引得水面起起伏伏。而那些黑影，好像以追逐“大鱼”为乐趣，总是飞向正在突起的水域。 沼泽的中央，还有一只银光闪闪的看不清模样的兽，因为看不清，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甚至连是妖兽还是神兽、灵兽，都分辨不清。“大鱼”游来游去，始终和那道银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还有就是，她唯一看见过一次的，一个远处的人影…… “什么都有。” 离落终是总结了一句。 “不过总的来说，是一片遍布危险的沼泽。”想了想，她又继续补充道，“当时我并没有修真，一点灵力都不会驱使，所以没有越过那片沼泽，那附近，倒是没有阵法。” “结界呢？” 姬九方很严谨。 离落摇头：“不知道，沼泽西面倒是什么都没有，至于中央，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姬九方皱眉不语。 直觉告诉他，那片沼泽不会如此简单。 至于离落说的“什么都有”，姬九方并没有觉得是废话，从她口中说出这么一句来，恰恰可以证明沼泽的不简单——“什么都有”，怕是真的，什么，都有。 尤其是危险。 所以，即便尚未见到传说中的沼泽，姬九方已经开始琢磨别的路线了：“沼泽有多大，能不能绕过去？” “不能。” 离落严肃地抿起嘴唇。 那片沼泽看着就很辽阔，而直到离落走近了，才发现沼泽的可怕之处：任你往南或往北，沼泽都可以跟着你的脚步，向南或向北延伸。 或许唯一的路，真的就是往东而行。 至于离落往南而行的原因，是因为她看到的人影，当时以为是陌风悄悄跟进来了。那时她还小，出于好玩，她藏了起来，反过来跟踪那个人影，结果不知不觉间，越追越远。 第263章 这要怎么治？ 她就一直追着那个人影往南而行，直到一脚踏入沼泽，险些被沼泽上飞行的黑影攻击…… “还瞒着什么？” 姬九方忽然打断她的回忆。 她的样子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可是一问之后，他自己反而先后悔了。 她之前便已经告诉过他，几次进入结界，多半是陌风在旁相伴，如今她既然回忆起什么来了，自然也是和陌风有关的。 陌风？ 意识到自己想起这个人，姬九方下意识提防。 可意料之外的，这一次他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出现，只是那种正常范围内的嫉妒和不快。 自己不是对陌风很敏感么？ 甚至陌风不说话，只需要出手对付水鸟，自己就—— 姬九方陡然瞪大了双眼。 又来了！ 那种对于陌风的恨，以及想要毁天灭地的情绪，果然又一次来了！他立即停下脚步，站在一个浅浅的土坑边缘，使劲儿攥紧拳头，用力体会着呼吸，想要压住叫嚣的血液。 理智还在。 本能的杀戮欲望，却由于再次挑起的仇恨，而愈演愈烈。 他只能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动。 只要不动，或许就不会伤人。 离落又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断了好一阵，这才确定姬九方是停下了。想回头看他在做什么，却听见他低喝一声： “离我远点！” 离落一个激灵。 她听出姬九方的语气不对，里头夹杂着阴森和怒意，而空气中的阴煞怨气也又一次加重了，重到让她呼吸困难。之前的经验告诉她，在这个时候，离他远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蹭到一旁的树后躲了起来，从头到尾愣是没敢回头看。 直到在树后躲好，她才缓了一口气，探着头往姬九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仍旧没有赤瞳。 可是那青筋毕露的脖颈，咯咯作响的双拳，以及沉重错乱的呼吸，比赤瞳重现更让离落绝望——赤瞳至少可以用她的血，两巴掌下去，估摸着就好了。 眼前这副模样，她要怎么治？ 完全没头绪啊！！ 不过他这副样子是怎么来的？自从分析出原因之后，她就很机智地没有再提陌风，隔着这么几十里地，即便陌风使用灵力了，姬九方也没理由能感觉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离落想得头都快炸了。 空气中的阴森更让人不适，不知是否是恐惧带来的错觉，离落总是觉得，虽然外头应该已经快要天亮了，树林里光线，却又暗了一点。 这样下去可不行。 离落拧紧眉毛，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即便周围的环境让她空前感到不适，她还是努力控制着呼吸，尽力不让自己惊动姬九方。 手中握着的短笛传来声音。 幽水羽他们发现了塔影，千殇正用法器与塔影相斗，符子墨帮忙落阵，所以由幽水羽告诉了陌风。随后，幽水羽也加入了战斗，来不及通知姬九方和自己。 离落的心“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姬九方的短笛响了。 恰是地动山摇的隆隆声。 陌风…… 第264章 唯一的出路就是跑 姬九方的脸色瞬间变了。 离落躲在树后，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变化。 她下意识完全屏住了呼吸。 失控了，而且不是附魔，只是被怨气激发了内心的欲望，导致他没有附魔，就直接失控。 这是她所治不了的，因为不知缘由，所以无法提供帮助。 离落拧着眉头，方才被姬九方“强抱”时那种几近窒息的无力感，顷刻又袭上了心头，直觉告诉她，当陌风不在场的情况下，姬九方第一个想要杀死的，可能会变成她。 果不其然，理智尚存，行为却被欲望驱使的姬九方，立即凭着理智提供的记忆，向离落藏身的大树飞快走来。 离落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空气中的怨气一再变浓。 离落第一次在阴阳谷中感受到力不从心——原本，这是她的地盘，其他人哪怕天尊之能，在阴阳谷都要受到压制，只有她如鱼得水。 如今，眼下，同样是在阴阳谷。 在一片她之前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地方。 她居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分明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可离落却很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所有力量，都受到了严重的压制，奔跑的速度甚至不如一个非修真的普通人。 压制正是来源于林间的怨气。 她没有去过北陆，不知道冥灵渊的气息是否和这里一致，但据幽水羽说是很相似的，所以……难道说阴阳谷的阴处也藏着创世神留下的什么邪力？ 那和姬九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个人在这里就频频失控？ 连个赤瞳都不出现的！！ “别追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离落忍不住吼了一声。 姬九方没有应答。 他只是一路紧随着，没有动用灵力，没有瞬移，没有缩地成方，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简单而粗暴地紧紧追着离落——在最强烈的欲望驱使之下。 他就是想要杀戮。 见谁杀谁。 尤其是陌风，和离落。 因为没有办法多加思考，且姬九方始终还有一丝理智，在与他的行为做着抵抗，他选择踏踏实实用双腿追逐狩猎的目标。 虽然效果有限，但他原本可以很快追上离落，只是对地形的不熟悉，以及失控状态下完全没有看路，姬九方走几步就是一个趔趄，总会被离落侥幸逃开一点。 离落没命似地往前跑。 她原本想的是落阵或设结界以自保，可姬九方的失控太过可怕，她怕她自己藏起来了，他会掉头去杀陌风他们，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于是她又想，将他束缚在阵法之中，炼化怨气之后再图后续。 可姬九方追得紧，她又被怨气牢牢压制住，别说落阵，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了，无论理想有多么丰满，都没有希望实现。 唯一的出路，就是跑。 她知道，前面不远就是那片沼泽。 沼泽里危机四伏。 而沼泽边上，有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孔，但那个人切切实实地，救过她。 那个可以让整片沼泽瞬间恢复宁静的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路面渐渐恢复平坦。 离落知道，沼泽离她不远了。 同时她也清楚，姬九方，应该很快，就可以追上来了…… 第265章 蛊惑人心 幽水羽一行三人一路往南，原本什么都没瞧见，三人都有些怀疑是否该向南行、正商量着是否要换个方向，譬如向东南搜寻。 怨气忽然就加重了。 这一次，不仅幽水羽感受到了怨煞之气，连符子墨和千殇也都明显感觉到了压抑。 “大家小心。” 符子墨提醒了一句。 千殇看他不顺眼，刚要开口挤兑符子墨，忽然一阵狂风从林间而起，吹了千殇满满一嘴的沙子。 塔影随即重现。 分明还是之前那个塔影，虽是砂石所塑，却具备玲珑的形状和剔透的琉璃光芒，檐角上的铃铛叮咚作响，似乎要唤醒人心中的欲望，又像要催人入眠。 符子墨心念才刚一动，不觉随之飘远，恍恍惚惚地，便要往塔影之处走去。 幽水羽看得真切，原想阻拦符子墨，可才一开口便有些心旌摇晃。幽水羽立即大惊，由符子墨的表现想到了陌了了被带走的情形，明白原来塔影可以蛊惑人心。 她立即屏息运气，死死压住所有想法，对铃声充耳不闻。 而令她感到意外的，还是千殇。 一直有些拖后腿的千殇居然完全不为所动，什么塔影、什么光芒，对他来说竟都是多余的。 “这他奶奶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千殇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袖子。 幽水羽原以为他要冲上去，像对付水鸟一样对付塔影，结果就看见千殇赤着的胳膊直接扎进储物袋里，在那翻腾来翻腾去，翻了半天嘟囔了句： “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法宝所变啊？不是法宝的话，我可收不进来啊……” 幽水羽气得翻了个白眼。 被引动的心神当即收拢。 “符少主！” 眼看着符子墨离塔影越来越近，幽水羽来不及多想，一个清心符丢了出去，直接往符子墨的身上砸去。至于清心符是否会管用，她也不知道。 清心符中途落下。 根本没有碰到符子墨的衣角。 幽水羽原本有些灰心，正着急，就见塔影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塔身的玲珑之相，没有之前那么活灵活现，檐铃声响也不再清脆，反而带了几分飞沙呜咽之声。 符子墨立即回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接着阴郁密布。 “这东西会蛊惑人心！” 符子墨低声说，语气严厉而谨慎。 “是。” 幽水羽应了一句。 眼尾余光瞥向还在研究塔影的千殇，心念转得飞快。 最终，她瞒下了千殇不会被蛊惑这一事实。 在行为可疑的东陆人面前，幽水羽觉得，自己有必要隐瞒。她更庆幸的，是千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那张大嘴巴，现在一定会专盯着符子墨冷嘲热讽，那样也就无所谓替他隐瞒了。 “方才我丢了一张清心符，虽然没有打到符少主身上，却似乎有效。”幽水羽继续道，“只是我所带清心符咒不多，最好还是符少主布阵，帮我加强符咒之效。” “那是自然。” 符子墨答应着就要落阵。 受到清心符打击的塔影忽然暴走。 第266章 人不在里面 塔影变得凌乱，不复之前的剔透玲珑，恢复了凝结之初的砂石本相，即便在密林之间，塔影也掀起了断枝卷叶的狂风，砂石卷得到处都是。 千殇不知翻到了什么东西，刚咧嘴要笑，就又被吹进了满口的沙子。 “我——呸呸呸呸呸！”千殇气得手直哆嗦，“过分了啊！” 他指着塔影大骂，然后率先出手，祭出一个木系法宝紫缠藤。 片叶大的紫色叶子飞到半空之中，遇风沙立即变大，眨眼间就有塔影一半大小，且藤叶缠绕，密密实实，几乎不露一点缝隙。仅有的一些细小缝隙，也在风沙的继续碰撞之下，被新生的藤叶挡了个严严实实。 风沙越大，紫缠藤的生长也就越快。 符子墨阴沉着一张脸，飞快地做出手势，一步一步地落了一个清心阵法，正是常用来辅助清心符咒的。 幽水羽便趁着这个空档联系陌风。 待告知陌风之后，符子墨阵法已经落成，将紫缠藤和塔影都圈在了阵法中间。幽水羽来不及通知姬九方和离落，立即拿出仅有的余下两张清心符，朝阵法中间，稳稳地推了过去。 塔影愈发模糊。 在相克的木系法器和咒、阵的重重压迫之下，最终涣散无形，只剩一片飞沙走石，符子墨立即施展本门法术，其余两人将灵力入阵，三人合力，费了很大的气力，终于将塔影彻底击散。 风止而沙落。 陌了了却不在里面…… 三人反复确认之后，幽水羽急忙联系陌风。 …… 陌风正苦苦寻找姬九方。 他已经第三次吹响第三孔了，也是第三遍告知姬九方“塔影已经找到，就在南方”，请姬九方回应是否要一起往南，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兄长，要不我们先往南去？”陌秋建议道。 陌风皱眉。 空气中的阴煞怨气越来越重，重到连他和陌秋都有所感应，此时姬九方和离落却联系不上，这让陌风无比着急，塔影什么的，他虽然也很在意，却下意识想要往东。 虽然说起来很无耻，很冷血，但他现在顾不上塔影，顾不上陌了了。 这种习惯性的忠诚，就好像是陌氏的本能。 十万年来，陌氏世代如此。 甚至陌风有自信说，任何一个陌氏子弟，在面对这样的选择时，都会有和他一样的感觉，继而，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你往南，我去找姬九方他们。” 他当即决定。 “找姬九方做什么？”陌秋不解，但对于兄长的决定，他向来是信任和尊重的。 “林间怨气变重了，姬九方他们却联系不上，我有些担心。”陌风简单敷衍道，“你去难免帮忙寻找了了，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陌秋点头。 刚要分开，陌秋手里的短笛就响了激流声。 “是幽少主。”陌秋说，跟着便认真听着，越往下听，脸色便越是难看。等幽水羽都说完，他一脸凝重地看向陌风：“塔影已经被击散，但了了不在里面。” 剩下的陌秋没问。 但陌风已经了然。 塔影之中没有陌了了，是否要继续往北去追，成为了一个崭新的问题。 第267章 不可抗的自责 陌风需要谨慎决定。 毫无疑问的，他自己还是会往东，去寻找、帮助离落。但如此一来，陌秋是该往南去，还是继续独自往北搜寻，就是个不得不谨慎考虑的问题了。 塔影出现在南面，虽然陌了了不在里面，但这至少给了他们希望。 毕竟北面一行至今一无所获。 何况，陌风也实在不放心让陌秋一个人往北搜寻。 “你去南面找幽少主，塔影在那边出现，了了多半也在那附近。”陌风不动声色地吩咐，“我去找九方世子他们。” “北面就不找了吗？”陌秋不太甘心。 陌风拧紧眉头。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叹了一口气。 “北面有塔影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直到现在咱们都没看见任何异样。”陌风说着，又强调了一下，“九方世子他们迟迟没有回复，我怕他们遇到意外，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陌秋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应允。 “也是，那个小姑娘……” 才刚开了个头，就下意识停了下来。 那个叫莲儿的小姑娘，怎么说呢？陌秋总觉得她莫名亲切，但那种想要亲近的感觉让他畏惧，继而产生了较重的抗拒心理。 像是不敢面对的好感。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陌秋原本不算白的脸，竟然明显看出了赧然的红色。 陌风故意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般问了句： “那个小姑娘怎么了？” “哦！”缓过神来的陌秋心里莫名难受，有气无力地说，“没怎么。只是想说，虽然九方世子在五方大陆上是修为最高的人，可在这里或许要受到限制，而那个小姑娘——” 陌秋回忆了一下。 随即继续道： “说是才刚练气？九方世子一个人确实可能应付不来。那，”顿了一顿，陌秋说，“兄长就去东面寻他们，我往南，和幽少主他们会合。至于北面……” 陌风明白，不知离落身份的陌秋，终究还是要不甘心的。 于是安慰陌秋一句： “南边若久寻不到，咱们再一起往北面来搜。” 话说出口，隐隐觉得松了口气似的。 陌风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说是他在安慰、劝解陌秋，实际上那些话，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放弃妹妹，去找离落，他虽然不会后悔，却难免要自责。 “莲儿姑娘修为虽然不高，却是天赋炼丹师。”陌风说着，把离落交给他的天阶丹药取出，递了一枚给陌秋，“这是莲儿姑娘炼制的天阶丹药，稍后若遇强敌，丹田受创，可以服用。” 陌秋有些傻眼。 天阶丹药么？ 有近千年没有出现在五方大陆上了吧？ 哦不对，早二十年前南陆出过一些天阶丹药，不过后来就再见不着了。但除此之外，千年以来，这片大陆确实没再见过天阶丹药。 “她才几岁？竟有如此天赋？”陌秋忍不住惊叹。 陌风抿了抿嘴唇。 “莲儿姑娘说了，若是没有受伤，这枚丹药也赠给你，回头找个清净的地方，设下结界，再将此丹服食炼化，禁地里恐有危险，只作救命之用。” 陌秋点头。 心里始终觉得怪怪的。 第268章 救命稻草不在 天赋炼丹师么？ 陌秋不由得苦笑。 在上古神预言的年代，出现了有如此天赋的人，那她必是应天意而生的——可笑的是，元圣也是应天意而生的。只不知天意哪里出错了，居然让说好的救世元圣被毒死了…… “事不宜迟，走吧！” 陌风招呼道。 二人遂一同往南而行。 走到之前分开的地方，陌风提醒了一句：“今日禁地有些不同，千万小心。”之后一个人往东转行，就沿着姬九方和离落的路径，一直往树林深处追了过去。 陌秋有些不舍地回头望向北面，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听从了兄长的话，咬牙往南。 …… 一路跑出树林，路面渐渐平坦。 记忆里的沼泽就在眼前不远。 沼泽上一切如旧。 像是阴气凝结而成的黑影，还在水面上低低地飞来掠去；大团黑影聚集的水面下方，有明显的滑动起伏，像是藏了条巨大的鱼在泥沼之中；沼泽中间依旧有东西在闪闪发光，将黑影驱逐开好远一段距离。 离落不敢松懈，从刚一跑出树林开始，她就在四周慌忙地寻找起来。 那个人，那个模糊的人影。 可以让沼泽黑气暂退、让水底的“大鱼”潜入深处的人影，在哪？ 那个人是她逃生的希望。 可离落自己也清楚，这个希望其实有些渺茫，因为其中有一些运气存在——之前几次涉足沼泽附近，只有一次碰见了那个人，并且被其所救，后来两次特意来寻，却从未见到过那个人。 而这一次—— 没有！ 离落的心仿佛跳空了一下，说不清是跌落，还是提了起来，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慌。 那个人果然不在吗？ 她有些不甘心，继续发足狂奔，沿着沼泽边缘疯跑，并刻意和沼泽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水面的黑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纷纷愣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们便好像饿死鬼见到肉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离落的方向扑来。 到了岸边，却好似撞到了结界，不能再往前一步。 离落知道黑影不能上岸，可方才见它们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时候，还是难免慌了一下。这会儿见它们都被阻隔，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抛去对黑影的顾忌，离落跑得更快了。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穷追不舍。 跑了一段距离后，离落只觉胸口骤然一松——她的呼吸变得顺畅了！ 手指微动，一道灵力流泻而出。 离落忍不住勾起唇角：怪不得出了树林，没有坑坑洼洼，姬九方也迟迟没有追上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居然已经可以使用灵力了。 落阵？ 落阵！！ 离落当即决定。 既然灵力不再受到束缚，她就应该妥善利用，一直这么跑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何况姬九方现在是失控的，思维过于直接，等他活络起来，一个缩地术就可以追上自己了。 设一个结界，再落一个束缚阵，将姬九方暂时困在里面……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她一边跑，一边把手伸到储物袋里。 第269章 惊现冰灵力 储物袋最外面的空间里，放着她刚才找出来的五枚小旗，当时离落的灵力受限，没能用上这五枚旗子，但找东西的功夫倒也没白费，这会儿给了她极大的方便。 五枚小旗在手，离落忽然加速。 几个大步拉开和姬九方的距离，然后站定，迅速将五枚旗子祭出。 五色五方旗悬浮于空中，在离落面前一字排开。她飞快地翻转着手势，五方旗在她的操纵之下一枚接着一枚落下，入土之后立即不见踪影，一个结界很快形成。 姬九方果然被挡在另一边。 离落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迅速从地上捡起三块石头，草草落了一个三才阵。 接下来就是找更多的石头，完善这个阵法。 离落就在结界这边找了五块石头，很快叠了第二层阵法上去，接下来便是第三层，找到九块石头，完成整个束缚阵。 形势紧迫。 她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 直到兜了九块石头在怀里，离落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在里头好好待着。”她没好气地说，落下两颗石头，“待会儿我加个清心阵给你，帮你醒醒脑子！”说完又落了三块石头。 还有四块阵法可成。 离落有些疲惫地笑了，手上却不敢轻易停下—— 姬九方生而带魔，没到最后一刻，离落都不敢完全放心。只是眼瞅着胜利在望，她难免有些庆幸。 第六块石头落地。 阵法已经成了一半。 原本还在挣扎的姬九方忽然就不动了。 离落匆匆瞥了一眼，来不及判断他是清醒了，还是预备着在沉默中爆发。在算准了位置之后，立即丢下第七块石头，将束缚阵又加固了一些。 正要落第八块石头，束缚阵忽然发出咯咯的响声，那声音，像是广阔的湖面眨眼成冰。 才刚落下的石头，从最外面一圈已经落下的七颗开始，一颗接着一颗冰冻、碎裂，很快外围阵法的七颗石头就尽数化为灰烬。 接着，便是第二层五颗石子。 “冰……灵力？” 离落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九方分明没有出现赤瞳，却展现出了魔界中人才有的灵力属性，能够冻结一切、令万物崩碎静止的冰灵力。而他平时所展现的，可一直都是火灵力。 这可坑了啊！ 冰灵力跟水没有关系，只是极限的低温，足以摧毁一切有形之物，凡属五行之物，都会受到冰灵力的压制，但冰灵力却不被五行灵力所克。只有强大到修为碾压的人使出火灵力，才能稍稍与冰灵力抗衡。 但那些落阵的小石头，切切实实，是属土的。 甚至她用来落结界的小旗子，也分归五行…… 离落都快哭了。 若不是情况太过紧张，由不得她磨叽，只怕她现在就要连哭带骂了。 她忽然很希望自己是一个火系出身的真神，这样就可以压制姬九方的冰灵力，哪怕是个散仙也有些希望。可惜她什么都不是，既不是散仙、真神，也不是火系出身。 “不对！！” 离落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的灵力是—— 雷？！ 第270章 雷鸣 虽然姬九方已经结婴，她自己才是可怜的筑基初期，可她的灵力毕竟是开天辟地的雷电之力——那是上古神之力，也是创世神开天之力。 对上姬九方的冰灵力，即便因为修为差距而没有胜算，或许也能支撑一阵子，等到那个人影出现、出手相救呢？ 反正也是无路可走，不如一试！ 离落当即决定。 心念电转。 所有想法在她的脑中转过，不过是一瞬的工夫，决定也是迅速做出的。 姬九方的失控程度，却越来越重。 第二圈五行阵法的五颗小石头，也已经陨落三颗，第四颗开始发出脆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皴裂。 离落咬了咬牙。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需要陌风帮忙，若换了平时，她或许会把陌风找来，协助她将姬九方控制住，可姬九方今天的反常，恰是跟陌风有关。 她反而不能去找她最信任的那个人。 而方才陌风一直在找姬九方，说的那些话，离落听得一清二楚，之后久久无声。凭离落陌风的了解，她猜得到，陌风应该正往这边赶来。 不能让他过来！ 这是阵法被毁之前，她必须完成的事。 离落将手里的两颗石子重新落下，然后又捡起一颗，将二层五行阵补完，趁着这个空档，她拿起短笛，按住了第二个孔，急促地吹了起来。 没有声响。 陌风那边会不会响离落不知道，但她自己这边，就已经没有响声了——其他人吹响笛子的时候，都会发出悠悠的竹声，就好像真的在吹普通的竹笛。 偏她的没有声音。 原因，恐怕是她没有将灵力打上去。 离落咬牙。 往第七孔打灵力不是难事，可打上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会听到一声属于第七孔灵力的雷鸣之声，那样一来，她怕是要真的暴露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 然后看向姬九方。 重新落下的二层五行阵，又被姬九方弄了个豁口，这么一会儿工夫，两颗石子化于无形。 “也只能试一试了……” 离落重重叹了一口气。 随即咬牙，取出一块水系上品灵石，迅速将灵石催动，然后一道猛烈的灵力打上天空云端。 “轰隆。” 一声闷雷响起。 声音不够大，离得远了，怕是听不见的。 又瞥了姬九方一眼，发现他已经又化掉了两颗五行阵的石子，离落更不敢犹豫，深吸一口气，将灵石之力尽力激出，然后打出一道更猛的灵力。 “轰隆——” 雷声大了许多。 姬九方也化掉了所有二层阵法的石头，束缚阵，赫然只剩了最初的三才阵。 离落不敢耽搁。 照着第二道雷声的办法，又一次打出一道天雷。 “咔嚓——” 一声巨雷响起，声音之大，足够半个阴阳谷都能听见了。 离落飞快地在第七孔上打上自己的灵力，然后按住第二个孔，急促地吹了起来。 笛声响起。 三才阵的三个阵脚，也已经毁了其二。 “我们很好，只是姬九方不想理你，了了应该就在南面，你快去帮忙，我们随后就到。”离落故意放缓语速，以免陌风听出她的焦急。 等她说完，姬九方已经彻底毁了束缚阵。 第271章 响彻山谷 “你这个……” 离落气得咬牙切齿。 可真开口了，却不知骂点什么好。 眼瞅着姬九方要对五枚小旗子下手，离落一阵心疼。 说不清是悭吝惜财，还是当真觉得那五枚小旗子稍后还会有用，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是陌风哥哥的”，离落将五枚小旗子迅速收了回来，撒腿就跑。 姬九方虽然暴躁，可失控的他，却总显得有些迟钝。 离落分明已经将旗子都收回了，他还在那尝试用冰灵力冻化旗子，直到逐一试了一遍，他这才重新抬头，将目光射向离落，然后锲而不舍地追了过去。 而此时离落已经跑远。 随着姬九方越追越深，他身上的煞气也变得更重。 像是受到了影响，沼泽上方聚集的黑影愈发躁动，水中的“大鱼”也明显不安，不再慢吞吞地蠕动，而是不断翻涌着，动作越来越大，几乎要跃出水面。 林间，半空。 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 陌秋一路往南疾驰。 他只是结丹修为，使不出缩地成方的法术，连瞬移的能力也是有限，加上树木林立难以御剑飞行，陌秋只能低低地疾跑，用上一些灵力真气，以求尽快与幽水羽他们会合。 没走多远，忽然听见一声闷雷响。 陌秋不由得愣在原地。 阴阳谷的禁地他很少进来，但谷中天气，从来与外界无关，甚至连四季都可以与外界不同，那一道雷声实在过于突兀。 他不禁抬头看天，可惜树叶遮蔽，陌秋并没有看清什么。 “今日谷中的怪事还真多……” 陌秋自言自语道。 想起阴阳谷今天一切都乱了套，甚至在祭坛都有疑似法术操控法器的痕迹，他倒也很快释怀了——或许，也是什么法器的声音吧？ 收敛心神，刚要继续南行，忽然又传来一声雷响。 这一次，是震惊半个山谷的巨雷。 林间飞禽惊鸣而起，扑棱棱地扇落不知多少灰，险些迷了陌秋的眼。 禁地之中飞禽以灰黑色为主，一时激而飞起，让原就阴郁的禁地更显得阴森可怖。而这片树林间，不知因何原因，走兽甚是少见，可被雷声一惊，原本蛰伏的走兽也都倾巢出动，满地乱窜。 没有外界传说的灵兽。 在阴阳谷的阳极之地，确实有灵兽的踪影。 在这阴极，却连个妖兽的影子都不见，树林里现在乱窜的，都是最寻常的小兽，獾、猪、山猫，别说眼下灵智未开，就算以后勉强开了灵智，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低等妖兽。 “什么情况这是？” 陌秋难以置信地抬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跃上了树木顶端。 晴空万里。 天已经微亮了，禁地东边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青白的晨光，只是树林里万年透不进一丝光亮。而晴朗的天空让之前的雷声显得更加诡异。 陌秋往远处眺去，终于在东面发现了一团低沉的阴云。 可那也只是一团云。 那么一点乌云，也可以产生巨雷，让半个山谷都为之一颤吗？ 第272章 那你怎么不去？ 陌秋皱了皱眉。 今天所见的一切都太过诡异，甚至禁地里的气息都乱了套。 他不知道这跟元圣离世是否有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或魔、或妖，居心不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兴风作浪，搅乱五方世家，甚至整个混元五方大陆。 否则，断不会出现塔影，塔影也不会带走了了。 更不会连救世元圣都被人毒死了。 东方树林边缘，乌云聚集。 浓云滚滚的一方天空，竟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甚至整片天地，都让人莫名不安。握紧了手中的短笛，陌秋犹豫着，终是吹响了第二孔。 像是猜到他会担忧，陌风很快回应：“继续往南，尽快找到了了的下落。” 陌秋只得落回地面。 往东面又看了一眼后，他继续往南追去，只是心里，始终惦记着正往东边赶去的兄长，以及天上那朵奇怪的阴云，和突如其来的那一道巨雷声。 直到见到了幽水羽他们，陌秋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过。 幽水羽看了看陌秋，又往他身后看了两眼，发觉陌风没有跟来，不禁觉得奇怪。 “陌风呢？”千殇抢在前头问道。 幽水羽没理会，只盯着陌秋，以目光询问。 符子墨眯了眯眸子，略歪了一下头，再看陌秋的时候，目光里便带了三分审视的味道。 “兄长去找九方世子他们了。”陌秋直言，“我们联系不上九方世子，兄长怕他们遇到危险，毕竟阴谷的中心就在东面，所以赶去帮忙。” “那你怎么不去？” 千殇又问。 按照陌秋的说法，显然东面很危险，如果姬九方都有去无回的话，那陌风一个人去不是等于送死吗？这陌秋的心怎么还这么大，居然追到南边来了。 “你不应该给陌风帮忙吗？” 像是怕陌秋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千殇居然又追问了一句。 陌秋眉头皱得更紧了。 “兄长让我来帮忙，先救了了。”陌秋回答，随即问幽水羽，“我都听兄长说了，塔影已除，但了了不在其中。不过，你们确定就是之前的塔影吗？” 幽水羽微蹙着眉，抿唇摇头：“并不能十分确定。只看外形，两个塔影倒是一模一样，方才遇见的塔影，也曾想要蛊惑我们，引人进入其中，因此很像是同一个。” 千殇抢着补充： “可是人不在里面。” 陌秋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只对幽水羽说：“兄长说，既然东面没有消息，北面又什么都没遇到，只有南边碰见一个一样的塔影，那么往南搜寻应该没错。人虽不在塔里，却应该离得不远。” “这话倒很有道理。”千殇又忍不住插话，“依照西陆十万年来炼器的经验，我觉得，刚刚咱们遇到的塔影，即便不是禁地里那一个，也是出自同一个法器，或是同一种阵法。所以——继续往南追！” “……” 道理大家都明白。 所以，千殇说的简直就是废话，几个人一时都无语了。 “那就一同走吧。” 最终还是符子墨出来打圆场。 只是他刚一开口，陌秋的脸色便明显阴沉了下去。 第273章 认真旁观 陌秋的脸黑得太快，幽水羽和千殇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浑身戾气了。等二人注意到的时候，陌秋已经虎着脸怼在符子墨面前了。 符子墨却好像看不出好赖一样，仍旧保持着淡然温和的笑，对陌秋说： “难道陌秋公子不打算一同往南？” 言罢还皱了皱眉，一脸费解。 陌秋阴沉着脸，气怒之下，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站得最远的幽水羽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幽水羽想要劝，可她本就话少，劝架不是她的专长，于是她不由得朝千殇看去。这一看却差点把幽水羽也给惹毛了—— 千殇眨巴着眼睛，就杵在左近，正一脸欣喜地看热闹呢！ 幽水羽的眉头倏忽拧起。 “千少主。” 她难得唤了千殇一声。 千殇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突地咧嘴一笑，然后竟又转回去看热闹。 幽水羽气得呼吸不稳，可千殇这副狗样子，她觉得实在是指望不上，这一路憋着的火气甚至都快压抑不住，连她自己都想要去揍千殇了。 可北陆符氏，世代镇守冥灵渊，最懂分寸。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幽水羽心里十分清楚，也特别能够自控。 她终究还是压住了对千殇的怒火。 陌秋公子可也能忍得住怒气？幽水羽一面担忧，一面犹豫着是否要上去劝开陌秋。 忽地转念一想，或许他俩现在吵两句、打一架，前路就能顺畅了，毕竟，以她自己为例，若是前面的路上千殇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她一定会忍不住开口骂人。 如此一来，在场唯二的旁观者，竟果真都旁观了起来。 陌秋仍旧黑着脸看符子墨。 二人身高相似，视线也基本持平，只是陌秋生得黑壮一点，而符子墨就如东陆的一根青竹般，看起来甚是文弱谦虚、彬彬有礼。 饶是身量劣势，符子墨和陌秋对峙起来，也不落一丝下风，甚至他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反而让他无论从表情还是气势上，都占足了上风。 幽水羽和千殇不约而同地眯起眸子。 东陆式微，符子墨却不简单。 不过想想也是，能不顾少主身份和元圣女联姻，又同时勾搭着未来的小姨子、元圣女那个草包一样的妹妹，这个符子墨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陌秋虽然鲁莽，在符子墨暗藏锋刃的目光里，也越来越感受到这一点。 但他岂会轻易认怂？ 对视半晌后，陌秋忽然沉声开口： “符子墨！” 符子墨不语，只是淡淡一笑，微微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听到了”。 “别以为你跟进来救了了，我就会把你当好人。了了知道你太多事，谁知道你跟进来，究竟是想要救人，还是想要灭口？”陌秋故意把话说得露骨，“我告诉你，这一路我都会看着你，你别想搞鬼！！” 幽水羽有些意外。 她知道中陆二位公子，一位如画，一位如酒，只是这酒未免太呛了些。 千殇则直接“嗐”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陌秋坦荡霸气，还是该说陌秋没有城府——这种话可以直说的么？ 第274章 他在做戏？ 千殇自己也觉得符子墨奇怪，而且也一直提防着呢，可他根本没表现出来啊。他只是时不时找点事给符子墨做，免得一不留神，被符子墨钻了空子，在背后暗戳戳地做点什么坏事。 这陌秋，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真是…… 千殇抿了抿嘴唇，觉得口干。 陌秋这个人，以及陌秋方才的行为，说令人钦佩也说不上，说让人好笑也不合理，总之——一言难尽…… “陌秋公子，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 符子墨收敛了笑容，说话的语气有些郑重，而脸上的表情则一如既往地诚恳、平和。 陌秋冷笑而不语。 误会么？ 他可不信！ 陌秋和陌了了一样，原本就不喜欢离茵，且小的时候曾有两年离茵天天缠着陌风，还总装天真可爱，要玩扮新娘的游戏，惦记着让陌风当新郎。 陌风只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把离茵当做透明的，旁人甚至看不出陌风有明显的厌恶。 但这事让陌秋烦得不行。 而后，因为时常出入阴阳谷办事，陌秋又不止一次听见离茵故意诋毁离落，说离落“无情”“冷漠”“目中无人”，对于离茵其人，陌秋自然更没有好感了。 后来离茵忽然就不纠缠陌风了。 今儿听了陌了了的话，陌秋粗略地算了算时间，离茵对陌风丢开手的时候，和跟符子墨第一次入阴阳谷的时间，基本能对得上。 ******* 努力完成中，等我十五分钟~~还有一章明天补齐。 努力完成中，等我十五分钟~~还有一章明天补齐。 ********** 千殇自己也觉得符子墨奇怪，而且也一直提防着呢，可他根本没表现出来啊。他只是时不时找点事给符子墨做，免得一不留神，被符子墨钻了空子，在背后暗戳戳地做点什么坏事。 这陌秋，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真是…… 千殇抿了抿嘴唇，觉得口干。 陌秋这个人，以及陌秋方才的行为，说令人钦佩也说不上，说让人好笑也不合理，总之——一言难尽…… “陌秋公子，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 符子墨收敛了笑容，说话的语气有些郑重，而脸上的表情则一如既往地诚恳、平和。 陌秋冷笑而不语。 误会么？ 他可不信！ 陌秋和陌了了一样，原本就不喜欢离茵，且小的时候曾有两年离茵天天缠着陌风，还总装天真可爱，要玩扮新娘的游戏，惦记着让陌风当新郎。 陌风只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把离茵当做透明的，旁人甚至看不出陌风有明显的厌恶。 但这事让陌秋烦得不行。 而后，因为时常出入阴阳谷办事，陌秋又不止一次听见离茵故意诋毁离落，说离落“无情”“冷漠”“目中无人”，对于离茵其人，陌秋自然更没有好感了。 后来离茵忽然就不纠缠陌风了。 今儿听了陌了了的话，陌秋粗略地算了算时间，离茵对陌风丢开手的时候，和跟符子墨第一次入阴阳谷的时间，基本能对得上。 ******* 努力完成中，等我十五分钟~~还有一章明天补齐。 第275章 怎么说都不信 陌秋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一直以来，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都不是很能理解，做人做事，陌秋都万分直接。可就在刚刚，他似乎想通了一点什么。 难道说符子墨看着温文尔雅，实际都是在做戏？ 甚至整个东陆知否林，都是演戏的高手？那他们这场戏又唱给谁看？ 他警惕地眯起眸子，冷冷地打量符子墨。 符子墨却以为陌秋哑口无言，只是死扛着不肯认错，于是轻笑着摇头道：“陌秋公子真的是多虑了，我既然跟进来，就真的是想救人，绝无害人之心。” “你是真的为了救人，还是大家都来了，你不方便不来？”陌秋黑着脸问，“还是说，你想感动了了，让她对你心生感激和愧疚，从此不再提你做的那些事？顺便，也让大家都相信你的人品？” 符子墨只淡淡的。 脸色仍旧没变。 “看来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了。” 他对陌秋说，跟着无奈地嗤笑一声，那模样和语气像是自嘲似的，而后便直视着陌秋的双眼。 眼瞅着俩人又一次恢复了僵持的状态，千殇不禁头疼。 他真是服了陌秋这个愣瓜！ 脑筋飞快地转了一下，千殇决定不劝架，而是采用了围魏救赵的方法，直接转移话题重点：“我说，你俩要不要去救人了？” “……” 陌秋严肃地抿嘴。 他自然要去救了了，可方才说了半天，不就是在警告符子墨，不要轻举妄动、试图加害了了么？不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符子墨真以为没人管了，伺机暗算了了怎么办？ 符子墨接了这个台阶。 “自然要去。”他回答千殇，眼睛却只看着陌秋，“至于符子墨究竟是怎样的人，了了所言是否真是误会，想必无论我怎么解释，陌秋公子都不会信了。既如此，何妨多看看？” 言罢两手一摊。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欢迎陌秋公子监督。” 陌秋忍不住皱眉。 平心而论，从进入禁地之后，对方的言行挑不出任何毛病，也寻不到他“别有用心”的蛛丝马迹，但不知为何，陌秋总觉得符子墨才是咄咄逼人的那个。 好像每一句都落在刀刃上？ 总之斗嘴的下场，就是自己哑口无言，憋屈得很！ “对啊对啊！”千殇这时候又跳出来打圆场，“‘日久见人心’，离茵那事儿一时半会辨不清楚，不如等救了小魔——了了，想法子出去了，你们再细细分辨。” 一边说，还一边给幽水羽使眼色。 幽水羽一句话都不说。 本身这两件事就与她无关，之所以进来救人，也是觉得不应该袖手旁观就跟来了，如今陌秋在这里，是否要救陌氏的千金，自然有陌秋做主；陌秋愿意和符子墨掰扯，她一个来帮忙的，没立场去催。 何况陌秋一直争论的其实是更重要的事。 人命关天。 陌了了需要营救。 可东陆、知否林、符子墨是否真的背叛了先元圣，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关乎着亿万人的性命，甚至关系到这一整片天地。 第276章 居然不会下雨么？ 理智地思考了半晌之后，幽水羽发现，由陌秋出面警告符子墨两句，也不是没有必要的。 加上是千殇使眼色…… 她果断缄口、旁观。 “你！”千殇气得皱鼻子，马上又摊平了脸，干笑着问陌秋，“你没有什么要对符少主说的了吧？没有咱们就出发吧？继续往南是不是？” 陌秋也不吭声，就那么虎着脸紧盯符子墨，足足过了几息的工夫，才说了一句： “多谢千少主、幽少主。继续往南吧！” “不用言谢。”幽水羽回答，“若陌秋少主没意见，还是先有我带路吧？”她是符咒世家出身，加上对怨煞之气的了解深刻，由她带路更稳妥。 陌秋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点头赞同。 符子墨对幽水羽轻轻颔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等幽水羽和陌秋走出一段之后，他才跟过去。 千殇走在最后，离符子墨不远的距离。 他觉得自己还是呼吸不顺，因为眼下不止林间怨气加重，陌秋和符子墨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消退。寻思了一下，千殇决定闲谈两句，活跃下气氛。 “咱们要不要走快点？我听着打雷了，别是要下雨吧？”千殇边说边抬头看天。 树木枝叶遮天蔽日，他什么都没能瞧见。 陌秋也看了看天。 符子墨却淡笑着搭话：“千少主还怕淋雨？” “为何不怕？”千殇反问。 “千少主的储物袋里有不少宝贝，想必避雨的也有吧？再不济也有纸伞，又何必忌惮一场雨呢？”符子墨说着也抬头，“何况这里树木枝繁叶茂，即便下雨，也未必落得进树林里来。” 千殇心里也提防着符子墨，可对方配合自己了，他也不便直接打脸，于是顺着又说：“有宝贝又如何？下雨终究是麻烦，又凉飕飕，又黏腻腻的，最好当然还是不下。”然后问幽水羽：“北陆修炼水系术法，幽少主可会呼风唤雨？下雨了可能让雨停？” 问到自己头上了，又不是不恭敬的话，幽水羽只能回答： “不会。” “水系术法居然不会下雨么？”千殇又问。 幽水羽声音不冷不热： “水无形无状，顺势而落，与火一起，被认为是五行中最难操控的两种力量。雨属无根之水，顺应的是天道法则，我不过是区区结丹境，怎么可能会布雨之术？” “原来是这样！”千殇一下一下地点头，心里琢磨幽水羽是不是藏私，其实还是不想理自己，“那幽少主可知，究竟要什么境界，才可以有布雨之能呢？” “真仙持有雨器，或修炼至真神境界。”幽水羽坦然道。 “哈？” 居然是这样？ 千殇着实惊讶。 他没想到下个雨竟然这么难。 西陆有点铜成金之术，只要散仙，就可以变出一二，真仙甚至可以点石成金。 东陆就不说了，筑基以上就可以操纵草木生长和枝干藤蔓的力道，修为越高，操纵的能力也就越强，甚至可以撒种成材。 中陆，今儿大家都看见了，结丹境的陌秋可以操纵土石，形成囚笼。 至于南陆…… 第277章 不可亵玩 南陆的修真门槛也不高。 修炼火系术法的人，只需中阶练气师就可以操纵炉火，筑基可以操纵小股地火，响指燃火的本事也是从练气开始、早早就能学到的。 而后南陆便和东陆、西陆、中陆都一样，也是修为越高、能力越大。修为高的人，其所操控的火势威力往往也会更大。 修炼至大乘境，据说可以不惧地火。 可是，大乘之后再往高了走，又将是个什么场景和境界，千殇倒是不知道了。 非但千殇不知道，就连南陆那些修真人士自己，好像也都不清楚至高境界在哪。毕竟当世人才凋零，谁也不知道修为到了天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千殇只听说： 传说中，天火不为人所控。 因为妖火属于妖兽独有，妖界的畜生们都倔着呢，所以妖火同样不受人的法术所操控。 荒火就更不用说了——世人最多只在火凤旗上远远地看见过，谁都动不了荒火分毫，哪怕天尊下凡也只有远观的份儿，而不能亵玩。 如此说来，还真就是水火难控。 “千殇少主今日很好学啊！” 符子墨微笑着打趣。 千殇干巴巴地“嘿嘿”了两声——一次又一次跟自己搭话，好像领了他千殇的情，却无疑让他陷入尴尬之中，他几乎要怀疑符子墨是故意的了！ 莫不是符子墨那家伙眼见着陌秋态度不好，想要拉自己当同盟？还是想要表现得和自己亲近，引陌秋连他也一起怀疑，分散陌秋的注意力？ 又或者这家伙见自己问的是幽水羽，贸然站出来挡两句，想让幽水羽因此心生感激？这种行为，和挑拨离间唱白脸，又有什么区别？ 千殇边寻思边撇嘴。 心里虽然知道符子墨只是在展现友好，千殇却故意把对方往坏了想。 他实在不喜欢深沉的人。 尤其动机不明的符子墨！ “如果还有问题，不妨路上问？”符子墨又开口了，听着果然像是在帮幽水羽挡开她最不想理的千殇，“照这么问下去，只怕问题越来越多，会耽误救人的时机。” 陌秋本来正在前面带头走着，闻言立即回头。 他目光锋利，直射向符子墨的脸。 符子墨仍旧一脸淡然，似不解一般回视陌秋一下之后，立即换上略带无奈的微笑和释然。 陌秋眯了眯眸子。 而后二话不说，大步往南走去。 千殇这一次是真的被符子墨弄得烦躁了，匆匆瞥了符子墨一眼，他也没吭声，不再故意落到后面，而是两步追到前面，紧跟着幽水羽前行。 宁可受幽水羽的冷眼，千殇也不想再让符子墨搭话了。 所幸，幽水羽连个眼风都没给千殇。 她就那么认真地跟着陌秋，目光犀利而精明，一路都保持高度的警惕。 …… 符子墨落在最后。 他先看了眼前行的众人，然后收回视线，缓缓伸出左手，微微摊开掌心。掌中握着的，是一支不足七寸长的短笛。盯着看了半晌，手掌稍稍握紧。 目光，则落在第七个孔上。 第278章 不可遏制的念头 有些事情，符子墨想要确认。 可眼下那个人不在这里，他即便吹响了第七孔，也没什么用。 按照方才所见，只有当人在场的时候，才能验证，方才那混在巨雷里的一声轻响，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虽然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见的样子。 可符子墨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 沼泽边上。 姬九方对离落紧追不舍。 他心里依旧清楚他在做什么，也明确知道他不想这样，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说不清自己是被林间的怨气控制了，还是被体内的杀戮本能所操控着，总之，他想杀人。 尤其是前面逃命的那个。 还有此时不知道往哪里去的，那个可以令他把牙齿咬碎的陌风。 姬九方知道这样不对。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样还不如附魔得好，毕竟附魔了还有她的血可以挽救，眼下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自己就跟一个傀儡一样不能自主，实在是太他妈的难受了！！！ 估计那跑得鞋都快掉了的小丫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她现在一定巴不得自己即刻入魔。只可惜，附魔、入魔，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甚至姬九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杀戮的本能和追逐的行为苦苦斗争良久，姬九方心里疲惫万分，他甚至感觉得到绝望，那种脑子还在，身体不受控的感觉，真是糟糕！ 说起来，第一次入魔，是母亲去世。 第二次……是元圣，也就是原本的离落，被人毒杀的那一晚…… 之后附魔，好像也是她遇到了危险。 在万阳谷中，离落几乎命丧炎瑶之手。而且那一次最为严重，他甚至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后来在火凤旗结界之内，也是她遇险，他居然可以强迫自己入魔。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和感受—— 清清楚楚地，强迫自己入魔。 她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对她的血会莫名渴望？她的血又为何可以压制魔性？ 姬九方想不通太多。 关于他和离落的联系，他在心里存下了疑问，但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开这个疑惑。因为这个世道，连阵法都已经式微了，这么古怪的问题，更不会有人能替他解答。 不过，他愈发觉得： 只要她没有命悬一线，他应该就不会附魔。 想到这里，姬九方心中不禁讥笑：照这样下去，恐怕她很快就要命悬一线了吧？ ***editing*** 关于他和离落的联系，他在心里存下了疑问，但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开这个疑惑。因为这个世道，连阵法都已经式微了，这么古怪的问题，更不会有人能替他解答。 不过，他愈发觉得： 只要她没有命悬一线，他应该就不会附魔。 想到这里，姬九方心中不禁讥笑：照这样下去，恐怕她很快就要命悬一线了吧？关于他和离落的联系，他在心里存下了疑问，但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开这个疑惑。因为这个世道，连阵法都已经式微了，这么古怪的问题，更不会有人能替他解答。 不过，他愈发觉得： 只要她没有命悬一线，他应该就不会附魔。 想到这里，姬九方心中不禁讥笑：照这样下去，恐怕她很快就要命悬一线了吧？ 第279章 怎么看都没路逃 离落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起初她躲着失控了的姬九方，虽然乏累，却总不至于绝望。毕竟一开始的姬九方像个傻子似的，只会在后面穷追不舍，根本不会进行任何攻击，也不会对她逃跑的行为做堵截。 可就在他毁了她的束缚阵之后，他追了没两步，居然就用上灵力了。一道接着一道的灵力，从五方大陆最优秀的修真师姬九方手上打出，化成道道冰剑，铺天盖地地就朝她飞了过来。 也不知道姬九方究竟是什么毛病，为什么突然紧盯着自己，满脸的杀气。 离落庆幸自己还会躲。 而且她才是可以主动运用灵力的那个人，对方攻势虽猛，准头却有限。 冰剑簌簌射落，接连砸在她的脚边。 她终于忍不住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个头，匆匆扫了身后的姬九方一眼——还是一副木然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彻底被煞气控制、失去心智了。 离落倾向于前者。 因为姬九方如果被其他力量控制，那么成魔的那一面，一定会自动出现，以将他自己妥善地保护起来。十有八九，那家伙脑子是清楚的，只是行为不受控了。 又瞥了一眼，离落“哎呀”一声，撒腿跑开了。 她看见姬九方突然追近了。 不知他是用了缩地之术，还是瞬移，又或者只是用灵力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总之，姬九方在一瞬间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混蛋！” 离落低骂一声。 跟着铆足劲儿往前蹿。 身后有风声渐至。 她本不想回头，因为担心回头的工夫，会耽误自己逃跑的速度，给姬九方追上来的机会。可眼瞅着姬九方已经开始全方面使用灵力了，她还自欺欺人地说“不回头就追不上”，岂不是太弱智了？ 于是，离落果断回头了。 不出所料，姬九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在她身后不足一丈的距离——如果他足够机灵，再有一个闪现，可以直接抓住她的脖领子。 而那个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离落觉得自己快疯了。 没有路。 无论怎么看、怎么想，都没有路。 她甚至开始盼着姬九方遇上什么大事，直接入魔算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把手割破，然后趁机狠狠扇他几个大嘴巴！ 可这也只是气话…… 离落深知，此刻不该心存侥幸，更不该期盼奇迹发生。她能依靠的，仍旧只有她自己。 又一道冰剑打了过来，离落下意识往另一旁躲闪，却险些一脚踩在沼泽里。脑中瞬间闪过上一次跌入沼泽的情形，离落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次那个人影不在，她若再次陷入沼泽，万一灵力不足以抵御那些黑影，又有姬九方的穷追不舍，那她才是真的走上绝路了。 不过……黑影么…… 离落眯了眯眸子。 她突然想，或许引姬九方入沼泽，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家伙现在还是有点过于耿直了，只知道追，瞬移的时候也是一窜一窜的，没有个章法。 第280章 跌入沼泽 离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若是她刻意引导，只需计算好方位距离，保不齐就能让姬九方跌进去。一次有了偏差，也还可以有再二再三的机会，毕竟追她的人只知道往前窜。 她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只是她的反应需要快一点。 至于方位、距离的计算，对于可以飞快落阵结界的离落来说，实在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了，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而且离落相信，姬九方不会有性命之忧：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入魔护体。 对付入魔之后的她，她可更是轻车熟路、胸有成竹了。 “嘿嘿。” 离落笑得有些狡猾，嘴角像是得意的小尾巴，忍不住一点点地往上翘。 正想得美着呢，身后风声呼啸而至—— 赫然是姬九方用上了瞬移。 离落心里呜呼一声。 怎么就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布局？！ 离落往右边一跳，堪堪躲过了姬九方这一生扑，接下来的事却让她傻眼：自己离沼泽更远了，而姬九方，就那么死死卡在她和沼泽的中间，几乎和她平行。 想把他引入沼泽的事，在眨眼之间竟变得如此艰难？ 甚至，在姬九方接下来的冰剑攻击之下，离落和沼泽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这样可不行！！ 看不到那个人影的情况下，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那片沼泽，只需要把姬九方引进去，让他被黑影控制一下就行了，离沼泽越来越远，她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离落不指望有强援。 *** 第280章 离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若是她刻意引导，只需计算好方位距离，保不齐就能让姬九方跌进去。一次有了偏差，也还可以有再二再三的机会，毕竟追她的人只知道往前窜。 她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只是她的反应需要快一点。 至于方位、距离的计算，对于可以飞快落阵结界的离落来说，实在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了，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而且离落相信，姬九方不会有性命之忧：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入魔护体。 对付入魔之后的她，她可更是轻车熟路、胸有成竹了。 “嘿嘿。” 离落笑得有些狡猾，嘴角像是得意的小尾巴，忍不住一点点地往上翘。 正想得美着呢，身后风声呼啸而至—— 赫然是姬九方用上了瞬移。 离落心里呜呼一声。 怎么就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布局？！ 离落往右边一跳，堪堪躲过了姬九方这一生扑，接下来的事却让她傻眼：自己离沼泽更远了，而姬九方，就那么死死卡在她和沼泽的中间，几乎和她平行。 想把他引入沼泽的事，在眨眼之间竟变得如此艰难？ 甚至，在姬九方接下来的冰剑攻击之下，离落和沼泽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这样可不行！！ 看不到那个人影的情况下，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那片沼泽，只需要把姬九方引进去，让他被黑影控制一下就行了，离沼泽越来越远，她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离落不指望有强援。 第281章 无法上岸 变故始料未及。 离落有一瞬间的心慌。 可当她下意识要往岸边走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也因此恢复了一丝冷静。 根据上一次跌入沼泽的经验，很快那些黑影就要朝自己飞过来了，带着冰冷、幽暗的气息，让人压抑到绝望，甚至会产生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个人影呢？ 离落赶忙回头去找。 转身的一瞬间，脊背寒凉彻骨，挟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下意识伸手一摸，入手一片黏腻。 又流血了？ 离落皱眉，咬牙硬撑着转过身去。 姬九方还在岸边，目光晦暗，情绪难辨。 好消息是他没有继续进行攻击，坏消息则是他对她的境况视而不见——他就那么站在那，像个完全无关的旁观者一样，静立着，冷眼看着。 离落眉头一皱，下意识咬住嘴唇。 将视线从姬九方的身上移开，在岸边、林间，以至整片沼泽的沿线搜寻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她想要看到的人影。 沼泽附近一片荒凉。 唯一喘气儿的，就是站在那不动的姬九方。 离落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感到绝望无助了，但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还没到最后一步，她还能看、能思考，撑下去，谁知道会有怎样的变化？ 毕竟上一次她是个普通人。 这一次，她却是具有雷灵力的修真人士。 深吸一口气，离落决定先试试用灵力。 缓缓抬手，再次将灵力注入指尖，雷电之力重新汇集，离落猛地将手腕向下翻转，把一道激雷打在沼泽上，想要借力让自己腾空而起。 如果能成功的话，她可以用这个办法出沼泽。 “轰”的一声。 灵力打在溺人的沼泽上，意外地像是打在了坚硬的地面上一样，果然产生了巨大的推力，将离落的身子顺势弹出沼泽水面半丈之高。 “好！” 离落忍不住欣喜。 接下来，再依样画葫芦打上几道雷电，她应该就可以重新回到地面上了。虽然后背上的皮肉撕裂般疼痛，可远离沼泽更加要紧，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嘴角微微上扬。 指尖再次蓄上灵力，又一道雷电，斜斜地击在了深处的沼泽水面，离落的身子往岸边飘了三尺。虽不算长足，却已经足够让她欣慰。 只是沼泽里的那条“大鱼”，似乎对雷电之力很是敏感。 离落的第二道雷打得太过深入，俨然惊扰到了一直自娱自乐的“大鱼”，“大鱼”潜入沼泽深处，而后在水中飞掠，激起层层的波浪。 原本波澜不兴的水面，瞬间开始翻滚，像是煮过一样，渐渐趋向沸腾。 有那么一瞬间，离落觉得，好像这一片天地都是安静的，只有水面不够平静，因为有一只“大鱼”在水里不停地游走发泄。 直到“大鱼”再次浮出水面。 所有黑影骤然变得躁动。 片刻的静止之后，黑影终于丢开了“大鱼”，争先恐后地向离落的方向袭来。 离落赶忙蓄积第三道雷力。 还未出手，身后一阵冰凉刺骨。 离落重新跌入水中。 第282章 夺目的刺痛 离落吃力地回头。 她知道是姬九方又一次使用冰凌对她进行了攻击，但姬九方失控了，离落虽难免埋怨，却并没有真的怪他，或因此恨他什么。 可所见所闻，让她灰心。。 姬九方不再是面无表情的，他淡淡地皱着眉，满脸都是鄙夷和恨意，冷冷地看着离落，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着，用一副傲然却决绝的语气说： “你原来，是这么安排的。” 赤瞳，赫然重现。 离落难以置信地看着岸边的人。 她被赤瞳的他保护过，也几次将他从赤瞳之中救醒，甚至为了保守他的秘密，解决他入魔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甚至觉得，他对她动了心。 结果却是这样么？ 即便赤瞳入魔，他也依然要将她置于死地？ 离落死死咬着牙。 她感觉到体力正在流失，背上鲜血的不断流出，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但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至少……” 她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赶稿中，十五分钟后更新**** 离落吃力地回头。 她知道是姬九方又一次使用冰凌对她进行了攻击，但姬九方失控了，离落虽难免埋怨，却并没有真的怪他，或因此恨他什么。 可所见所闻，让她灰心。。 姬九方不再是面无表情的，他淡淡地皱着眉，满脸都是鄙夷和恨意，冷冷地看着离落，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着，用一副傲然却决绝的语气说： “你原来，是这么安排的。” 赤瞳，赫然重现。 离落难以置信地看着岸边的人。 她被赤瞳的他保护过，也几次将他从赤瞳之中救醒，甚至为了保守他的秘密，解决他入魔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甚至觉得，他对她动了心。 结果却是这样么？ 即便赤瞳入魔，他也依然要将她置于死地？ 离落死死咬着牙。 她感觉到体力正在流失，背上鲜血的不断流出，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但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至少……” 她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离落吃力地回头。 她知道是姬九方又一次使用冰凌对她进行了攻击，但姬九方失控了，离落虽难免埋怨，却并没有真的怪他，或因此恨他什么。 可所见所闻，让她灰心。。 姬九方不再是面无表情的，他淡淡地皱着眉，满脸都是鄙夷和恨意，冷冷地看着离落，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着，用一副傲然却决绝的语气说： “你原来，是这么安排的。” 赤瞳，赫然重现。 离落难以置信地看着岸边的人。 她被赤瞳的他保护过，也几次将他从赤瞳之中救醒，甚至为了保守他的秘密，解决他入魔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甚至觉得，他对她动了心。 结果却是这样么？ 即便赤瞳入魔，他也依然要将她置于死地？ 离落死死咬着牙。 她感觉到体力正在流失，背上鲜血的不断流出，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但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至少……” 她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第283章 禁地沼泽（一） “离落呢？”陌风又问。 注视着姬九方时，陌风的目光已经变得幽深而凌厉了。 他警惕地缓缓靠近姬九方，眼尾的余光一直扫着水面上的动静。不知为何，沼泽上的一切不平静，让陌风忍不住担心，虽然那里并没有离落的身影。 姬九方缓缓转回头，血色的眸子冷冷地盯在陌风脸上，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终于，姬九方嘴角牵起。 目光也随着莫名其妙的微笑，从陌风的脸上，移到丹田的位置。 陌风已经靠近。 他总算看清了眼前是个什么状况：姬九方双眼血红，不留一丝余地给黑白二色，那血色氤氲的模样，分明是入魔才会有的状况。 而不是之前他心存侥幸时以为的其他原因。 心一阵剧烈的跳动。 陌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同时也更着急要找到离落，故意与姬九方保持一段距离，陌风眯起双眼，语气严肃低沉，又问：“离落呢？” 姬九方十分轻蔑地抬了抬眼皮，将目光从陌风的丹田处，移到他的脸上。 “玲珑塔认主了？” 姬九方问。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可这又不像是个问题，因为他显然不需要什么答案，问过之后，便转回身去看着水面，静静地一动不动，拳头越攥越紧，脸上肌肉凸起，像是在狠狠咬着牙。 “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 他对着黑影缭绕的地方，轻描淡写般说了一句。 语气是轻飘飘的，神情也是那么的无所谓，可说完话后故意挺直的脊背，恰恰说明他没有这么轻松。 循着姬九方的目光，陌风也向沼泽深处看去。 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陌风的心“咯噔”一下，眉头一皱，他指着黑影聚集之处厉声问姬九方：“离落是不是在那里？！”伸出的手指，和声音一样，微微颤抖。 姬九方凤眸眯成了一条缝。 “离落？” 他反问道，随即一笑，更像是自嘲。 这片地方有他自己留下的印记，所以接近这里，他可以想起许多被迫遗忘的事，也可以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一个怎样的布局之中。 那些对于离落的柔软，都被一个精心谋划的棋局，扼杀其中。 至于陌风…… 姬九方再次收回视线。 “想要解封玲珑塔？”他声音低沉阴森，话到这里却停下，良久之后蓦地一声冷笑，“呵——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话音一落，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灵力便从他身后倏忽发出。 陌风暗暗吃惊。 这道灵力来得太快太急，又带着重重怨气，出手便是杀招，若不是早有意提防，恐怕自己根本无法避开，势必被灵力完全击中。饶是现在，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陌风也只能躲开一点点。 就一点点而已。 灵力为刃，擦着陌风的肩膀而过。 左肩赫然被撕开一片皮肉，陌风顾不上疼，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却离沼泽更近了一些。他紧贴在沼泽边上，面无惧色地对姬九方说： “你居然是魔？” 本就是魔修，还是修炼时招惹了心魔？ 第284章 禁地沼泽（二） 对于陌风的话，姬九方完全不理。 他闭上眼，抬起头，用力在空中深深一嗅。 “一模一样的血气。” 半晌后，姬九方似笑非笑地说。 语气喜怒难辨。 说完这句话，姬九方缓缓睁开眼，他的下颌仍旧微微扬起，只是头已经漫不经心地偏到另一旁，目光锁着黑影围绕的水面，满眼都是讥讽。 “不妨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 姬九方漠然道。 陌风瞬间变了脸色。 姬九方说的那个地方，就是自己觉得奇怪、聚集了上百黑影的地方！ 陌风深知黑影的恐怖之处。 这片沼泽他自己虽然没有来过，却听离落从前提起过，说是陷入之后如何危险，黑影如何冰冷可怖，还提及有一个人救了她。 只是后来陌忘忧得知他们私入禁地，给陌氏兄弟下了严令，甚至离宇正也和离落认真谈过此事，加上离落心有余悸，偷偷进来两回，却总是不肯往东面走，所以陌风自己并没有来过这里。 也就从没找到离落说的那个、救了她性命的人。 但因为听说过黑影，所以方才走近时，陌风已经注意到黑影聚集的那片水域了。姬九方一说，陌风当即认定离落就在那里。 他毫不犹豫地往沼泽深处飞去。 肩膀犹在流血。 一滴一滴的鲜血滴入沼泽，腥膻的味道缓缓散开，水底的生物，愈发躁动不安，游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却同时越潜越深，离水面反而越来越远。 像是收到了命令，又像是被鲜血所吸引，不少黑影立即掉转方向，朝陌风的方向飞来。它们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在深思熟虑一般，颇有些由于不全。 在黑影远远的窥伺之中，陌风如愿接近了离落陷入的地方。 水面上没有任何迹象。 甚至没有断断续续的气泡。 陌风不由得皱眉。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入水去看，沼泽里虽然有泥，可禁地里的这片沼泽，未必是他一个结婴初期的人，就足以应对得了的，何况还有那么多黑影围在一旁，似乎就等着他下水。 陌风不怕死。 他更不怕为了离落而死。 可若离落不在里面，他下水又有何意义？ “姬九方！”陌风怒喝，“你确定她在这里？！”一边问一边转回头，狠狠瞪向远处的姬九方。 姬九方没言语。 他只是抬手，将一道极强的灵力打入沼泽，灵力幽黑、怨气缭绕，仿佛一道漆黑的光柱一般，重重地打在离陌风不远的水面上。 陌风吃惊。 他只看到了姬九方的赤瞳，却不知道对方的修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一种入魔。 可如今…… 陌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暗灵力。” 他喃喃道，语气还算平静，心里的胜算却所剩无几，救出离落的希望，也几乎要荡然无存，所剩的那一点点，不过是他不肯放弃的执着罢了。 暗灵力与冰灵力不同。 与水火五行相似，冰灵力是灵力的一种，修炼者生而有之。而传闻魔界众魔，灵力基本在于五行，只有几位大将，会拥有冰灵力。 另有极少数的魔，修炼到万劫境以上，才会拥有暗灵力。 第285章 莽鳏出世 身为陌氏少主，陌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上古神的预言，以及数万年来各种占卜的结果和传说： 魔界至尊，魔君，将要重临人间。 对于这样的说辞，世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相信，究其原因，并不是传说和预言本身没有可信度，而是因为大家不愿意相信。 就像离落根本就是元圣，可当她死了，离安正忽然说离茵才是真正的元圣，所有人就都信了，是一样的道理——对于未知，人们总是相信那些他们想要相信的。 对自己不利的，在还没发生的时候，自然是主动的忽略甚至无视。 陌风却不是这样的人。 陌氏一族，信奉的就是上古神的一切。 包括魔君重现的预言。 而突然入魔，且修为一步登天的姬九方，自然成了陌风最大的怀疑对象。 他冷冷地看着岸边的那个已经陌生的人，沉声问道： “魔界至尊？” 语气既像求证，又像陈述。 对方没有回答。 他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水面高高隆起，才终于勾起唇角，极轻极冷地笑了一下，脸上满是对陌风的讥嘲和鄙夷。 陌风咬了咬牙。 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也知道面对姬九方，他根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照这样看来，离落一定陷在沼泽之中，他必须去救。 即便豁出性命。 即便根本救不出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陌风倏忽回头，掉转方向，直接朝下扎了进去。 入水的一瞬间，水面上的黑影像是在欢呼庆贺，一个个都聚集在陌风入水的地方，飞快地飘来荡去，直到水面的隆起越来越高，黑影才鸟兽散一般逃开了。 姬九方站在岸边，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对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或者说，对于这个肉身经历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自然，他也知道自己受骗了。 那个人设计了如此复杂精妙的一张网，软软地张开，就等他往上撞。 而他险些撞得头破血流。 幸好遇到了陌了了这件事，否则他绝对没有可能进入这片禁地，也就不可能暂时解除自己的一层封印。只可惜，他也仅仅能够解除一层而已。 那个人却在他的元神上，一共设置了九层封印。 一层强于一层。 姬九方眯了眯眸子。 凭现在的能力，他无法将这片天地毁灭，但他可以通过汲取水中妖兽的力量，巩固自己现在已经夺回的记忆和法力。 “出来吧！” 他忽地低喝一声。 同时将一道暗灵力打入沼泽之中。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从泥潭之中传来，水中的“大鱼”终于露出了它的身影，那是一条形似须鲸的大鱼，与一般的鱼不同，沼泽中这条“大鱼”无鳍无尾。 “莽鳏。” 姬九方唤道。 然后又说：“这么多年，多谢你还在等我。” 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被叫作“莽鳏”的大鱼隐隐有抬头之意，并再一次发出了低吼声，声音久久不衰，远远传开去。 正在南面苦苦搜寻的陌秋等人不约而同地僵住。 第286章 刺耳的事实 “是什么东西？”千殇问。 其他人也都看向陌秋。 陌秋不禁皱眉。 他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毕竟这片禁地他进来的次数也很有限，但无论是什么，这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夹杂着浓浓怨气的嘶吼，绝对是敌非友。 “怪不得这里是禁地。”千殇不适时宜地加重着所有人的心理负担，不停地叨叨着，“什么水鸟、塔影，还有惊雷，现在还有怪兽——怪不得这里是禁地。” 陌秋本就心烦意乱，听见这话，更想骂人了。 “行了！你闭嘴吧！”幽水羽终于忍无可忍地斥责了千殇一句。 千殇一愣，刚想反问幽水羽自己“为什么要闭嘴”，他觉得他只是把事情挑明了说而已，并没有做任何不妥当的事儿。至于“动摇军心”的罪名，千殇觉得刚才那怪物嗷唠一嗓子，已经够军心涣散的了，他说不说没什么太大差别。 所以，他凭什么要闭嘴？ 嘴唇刚动了一下，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千少主，”符子墨用另外两个人将将能听见的声音，小声提醒千殇，“你说的大家都知道，平白重复一遍，实在意义不大。有发愁的工夫，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幽水羽闻言，不禁看向陌秋。 说到底，她觉得还是要陌秋来做决定。 “惊雷和声音，似乎都是从东面传来的。”幽水羽对陌秋道，“咱们是去东面支援九方世子他们，还是继续往南搜寻令妹的下落，请陌秋公子做决定吧！” 陌秋犹豫着。 他习惯了听兄长的话，而且陌了了是他们虽然头疼、却也心疼的小妹妹，陌秋舍不得放弃南面，毕竟塔影已经在南边现身过，了了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尤其是，一想到如果自己半途而废，万一就差几丈远的路，而错过了陌了了，陌秋就更不甘心放弃了。 可幽水羽他们说得对，东面显然遇到了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 到底先找了了，还是先去东边救人？这对陌秋来说，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因为理论上，他们可以先去救人，再去寻找陌了了，但实际上，东边可能有去无回，到时候才是真的一事无成两手空！ 陌秋痛苦地拧紧眉毛，鼻子也抽成了捣衣的砧板。 “往东走，恐怕到头来一件事都做不成。”千殇轻声提醒。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在场所有人都能算明白的账，而又一次只有千殇，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就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很真实。 但，很刺耳。 陌秋的眉头生生拧成了疙瘩。 其他人都没再说话；千殇提醒一句之后，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也静静地等着陌秋决定的结果。 四下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陌秋犹豫了许久，终于狠狠握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陌了了？！” 千殇站在几个人靠近西北方向的位置，他突然指着东南方向大喊了一声，打断了陌秋的话，也扰乱了陌秋所有的决定。 第287章 有所发现 “在哪？” 陌秋激动地抓着他问。 千殇也很激动，他打掉陌秋的手，往东南方向跑了两步，奋力拨开杂乱的三尺多高的草丛。陌秋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恨不得扑到草丛上去看。 草丛里没有人影。 幽水羽的脸当时就冷下来了。 她有些话想要说，比如“贪生怕死”之类，可一想到彼此都是少主的身份，就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妙，虽然她不待见千殇，却不得不给他留一个完整的面子。 幽水羽皱眉，忍耐着缄口。 符子墨却眯了眯眸子，像是打量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打量了千殇好几眼。见陌秋的脸色铁青，千殇则一脸尴尬和无辜，符子墨低眉思忖一瞬，随即缓步走上前去。 “这里，确实有人待过。” 符子墨说着，指了指几支在根部被人踩断的蒿草。 然后，他转过来，面朝着陌秋：“这应该不是陌少主与陌秋公子之前贪玩，留下的痕迹吧？”说着蹲下身去，手指在截断处轻轻揩拭了一下。 “刚断的。” 符子墨淡淡地说，举起手指给众人看。 林间虽然昏暗，可好歹外头天已经亮了，这会儿倒是方便视物，所以离得近的两个人，都看到了符子墨手指上沾着的新鲜蒿草汁液。 陌秋的心立即狂跳。 “你刚才看的，确定是了了吗？”他又一次激动地拉住千殇。 千殇顿感沉冤得雪。 天地良心，他刚刚是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还是杏色戴丧的服饰。阴阳谷中，只有陌氏那位大小姐喜欢杏色衣衫，因为嫌土色太不娇俏，何况还是戴孝的。 谁知过来却没人，倒显得他一惊一乍，像是贪生怕死，过意要把人往南边引似的。 “杏色衣衫，戴丧的。” 千殇如实说。 陌秋却立即认定了是陌了了：“是了了，一定是她！她在这里，为什么要躲开我们？难道她还是被塔影摄魂，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不管是不是塔影，陌大小姐一定是被控制了。”符子墨又开口，“否则——说句不敬的话，以陌大小姐的修为，怕是不可能瞬间在我们几人面前消失吧？” 言下之意，是有人带走了陌了了。 陌秋死死咬牙攥拳。 他厌恶极了符子墨那个狼子，可方才符子墨句句在理，事事清晰，陌秋即便再有偏见，也不能对符子墨这番话视如无物。 犹豫了一下，陌秋立即决定： “劳烦各位，与我一起，继续往东南方向寻找了了！” …… 沼泽上，黑影溃散。 从莽鳏出世的时候，黑影就像惊鸟一样，吓得远远逃开。 怒吼之后，莽鳏笨拙地转回头，看着岸边的男子。 他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笑意，一双血红的眼睛，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兴奋。 这只是他曾经的所居之处，一条普普通通的鱼而已，原本蠢笨不堪，只因为沾染了他的一丝灵气，同时未受到过戾气的侵染，无需修炼就到了炼虚境，自然而然幻化成眼前这副吓人的模样。 这名字，还是莽鳏自己取的。 第288章 陌见 姬九方没有善心。 他从没想过要造福一条鱼，却更没想到，这条鱼自认为受了他的恩惠，对他忠心耿耿，至死相伴。 甚至在他被封印之后，这条笨鱼耗尽修为，从天地弥散的至阴至戾的灵力之中，强行保留了他的一点点法力，然后因自身灵力耗尽，逐渐恢复了原型，最终被人困在此处。 因为失去灵力，原本已经开智的莽鳏，又失去了大部分的神智，加上年长日久，很多的人和事，它更是悉数忘记了。 但姬九方的灵力气息，它记得。 将它困于此地的人，它也有所感应。 它甚至直到，岸边的那个男人今天出现，是要做什么的。 可是莽鳏不后悔。 沧海桑田，莽鳏怕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哪怕是百万年，它也要等那个人回来，把自己强留的灵力，还给他。 而姬九方现在要做的，就是—— 把那点法力，取回来。 代价，是莽鳏的生命。 姬九方淡淡地笑着，飞身上前，无凭腾空，就在莽荒的头部上方站定，说了一声“辛苦”，然后便开始施法，将莽鳏体内的灵力，一点点地引入自己的元神之中。 他现在短暂恢复了记忆。 要做的，是巩固记忆。 方才所使出来的魔尊境暗灵力，并非来自于他的丹田气海，而是来自于元神。 说起来很可笑，他只是恢复了记忆，释放了部分元神，丹田受肉身所控，竟还是那个小小的结婴境，根本承载不下他如此深厚的灵力修为。 那是他生而有之的力量。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会让结婴的丹田爆掉，肉身受损。 何况莽鳏拼命留下的，绝不止万分之一那么少。 浓浓的灵力黑到吞噬万物，无比冰冷，却像肉眼可见的黑色光芒一样，就那么缓缓地汇集到姬九方头顶，从顶心方向缓缓注入。 随着姬九方灵力入体，莽鳏的身子越变越小。 只剩了三丈长短。 它原本就是一尾最普通的鱼，不过略重了些，起初只有三斤。 按照这个速度，再有几息的工夫，它就要彻底消失了。 如今一切都将消失。 生而为鱼，本不该有泪，可即便修为散尽，莽鳏终究也开了灵智，做过高阶妖兽。意识到死亡将至，意识到自己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做了想做的事，莽鳏的眼底，渐渐渗出泪水。 一滴泪珠滴下。 姬九方引灵力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元神里气息登时大乱，灵力在未曾完全释放的元神里乱窜，令姬九方头痛欲裂。他皱紧眉头，想要把乱窜的灵力稳住。 手刚刚从莽鳏的头顶方向移开，堪堪压住最严重的一阵头痛，忽然听闻一阵琴声。 琴音甚为熟悉。 只是未曾完全恢复的记忆，和刚刚受创的元神，令姬九方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 又是一阵头疼。 姬九方难受得闭上眼，把头偏到一边。 琴声愈发清晰。 一个人影、一个名字，猛地出现在姬九方的脑中。 “陌见？！” 他问。 十分难以置信。 “魔君还记得在下。” 第289章 上古神祇（一） 听见对方认了名字，姬九方终于睁开眼。 入眼是一个淡如竹的影子，远远地立在岸边，衣袖无风自动，只需远远看上一眼，就会让这世上大多数人心向往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生了一张如何的面孔。 必定愤世嫉俗。 曾经，也的确是一张愤世嫉俗的脸。 可惜如今不知怎么，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陌见的身影被一层白亮却不刺目的光芒所包围着，看上去和煦温暖，却让人望而生畏、自惭形秽。 回忆起之前的事，姬九方的头愈发疼了。他不禁将头转回去，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想要压制住在元神里胡乱冲撞的灵力，同时提防着陌见的一举一动。 “上次见到魔君，还是魔君凭一己之力大杀四方的时候。”陌见淡淡道，身影仍旧在岸边没动。 姬九方冷笑。 忍着头疼欲裂之感，他说：“上次本君见你，你已经修炼至——”顿了一顿，在最近的记忆力找到了那个词：“天尊境。怎样？如今怕是更长进了吧？” “让魔君失望了，在下仍旧是天尊境，十万年来，并无任何进步。”陌见轻笑着说。 姬九方忽然睁开眼。 他怀疑地盯着远处的陌见，质疑问道：“十万年来，你都没有再进一步？” 陌见摇头。 光影里，看不真切他的动作。 “没有再进一步。” 姬九方眯起眸子。 天尊境往上，便是道祖。 只是十万年来都没有道祖出现，三十三重天上，勉为其难修炼到天尊境界的神仙，也不过才那么区区三个而已。道祖境界的人，当年有两个：北陆的幽闻，和南陆的姬伏。 后来人间再无这俩人的传说。 ******还写了一千多字，但是自己读了一遍之后，感觉逻辑乱了，不该是姬九方自己知道，所以需要改一会儿******* 听见对方认了名字，姬九方终于睁开眼。 入眼是一个淡如竹的影子，远远地立在岸边，衣袖无风自动，只需远远看上一眼，就会让这世上大多数人心向往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生了一张如何的面孔。 必定愤世嫉俗。 曾经，也的确是一张愤世嫉俗的脸。 可惜如今不知怎么，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陌见的身影被一层白亮却不刺目的光芒所包围着，看上去和煦温暖，却让人望而生畏、自惭形秽。 回忆起之前的事，姬九方的头愈发疼了。他不禁将头转回去，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想要压制住在元神里胡乱冲撞的灵力，同时提防着陌见的一举一动。 “上次见到魔君，还是魔君凭一己之力大杀四方的时候。”陌见淡淡道，身影仍旧在岸边没动。 姬九方冷笑。 忍着头疼欲裂之感，他说：“上次本君见你，你已经修炼至——”顿了一顿，在最近的记忆力找到了那个词：“天尊境。怎样？如今怕是更长进了吧？” “让魔君失望了，在下仍旧是天尊境，十万年来，并无任何进步。”陌见轻笑着说。 姬九方忽然睁开眼。 他怀疑地盯着远处的陌见，质疑问道：“十万年来，你都没有再进一步？” 陌见摇头。 光影里，看不真切他的动作。 “没有再进一步。” 姬九方眯起眸子。 天尊境往上，便是道祖。 只是十万年来都没有道祖出现，三十三重天上，勉为其难修炼到天尊境界的神仙，也不过才那么区区三个而已。道祖境界的人，当年有两个：北陆的幽闻，和南陆的姬伏。 后来人间再无这俩人的传说。 第290章 上古神祇（二） “莽鳏在此多年，吸引了附近死亡的生灵魂魄，以至于莽鳏当年强行吸收的那些魔君灵力，都收到了怨念沾染。” 陌见不急不缓地说道。 话音停顿了一下，柔光包裹着的人影缓缓升起，又朝姬九方靠近一些，循循善诱般提醒着： “即便都是怨念，也有纯粹与否，也有清浊之分。这一点，魔君自当清楚。” 姬九方皱眉不语，双目也是紧闭。 他确实清楚。 莽鳏被黑影围绕了这么多年，一定会受到浊气的影响，只是他实在等不了。 这里是阴阳谷，他刚刚又把她打入了沼泽之中，谁知道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突然想起些什么，然后突然出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灵力吸回自己的元神之中，以巩固被释放出一角的元神。否则一旦封印重新将元神锁住，他今天这一遭，就算是白折腾了。再有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尤其，姬九方没想到陌见还会在这里。 “陌氏先祖？”姬九方仿佛嘲讽一般冷笑，“你不是早在十万年前就该死了么？” 陌见笑而不语。 上古神座下五大弟子，的确在十万年前就已经殒灭，无论是实力仅在真神境的符祈、千饕，还是道祖境的姬伏、幽闻二人，抑或是彼时还只停留在天尊境的自己，都随着上古神的殒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们五人原本就是上古神用灵力、法器所铸，五方大陆所修习的五种主要的术法，便是五位先祖的真身：东陆符祈乃上古神一枚灵符所化，西陆千饕为水碗，南陆姬伏是一缕灵力荒火，北陆幽闻则是上古神的一滴心头血。 至于自己…… 陌见抿了抿嘴唇。 他不过是上古神元神所寄的一片污泥而已，因受了灵力所感——与莽鳏类似，最终幻化与上古神一样的人形，成为五位弟子之一。 也是因为他最与众不同，所以他对上古神的心思，从来也是不一样的。甚至，就因为陌见自己执念太深，导致陌氏后代都要经历和他一样的命运…… “是该死了。” 陌见淡淡道，轻叹了一声。 五个人各守一方。 可他却因为上古神在本体之中寄养百万年，吸收了太多的灵力，在上古神殒灭之后，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天地间第三个化境的神祇，虽不如创世神、上古神一般通天彻地，却也可以扭转时空，分身化形。 承天山的结界，便是陌见所化。 分出一缕魂识不散，等待在沼泽附近，十万年来，只为等今日的缘法。 而他最重要的一部分…… 一道吞噬灵力突然朝陌见打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陌见匆忙躲开。 此刻的他不过是一缕魂识罢了，根本经不住魔君的灵力，哪怕对方的灵力没有恢复半分。 而一击之后，姬九方的灵力更加不受控制，头疼到他无法继续攻击，更加无法分心去防备陌见的偷袭。姬九方不得不将全部的力量集中起来，以保护自己的元神。 第291章 上古神祇（三） “魔君这又是何必？” 陌见又说。 语气仍旧平淡，不带有一丝情感。 姬九方因痛苦而闭着眼，听见陌见似嘲讽般的反问，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刚要嘴硬回答，忽然头顶一片清凉，头疼愈发严重。 紧跟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姬九方最后的意识，就是：上古五人之中城府最深的那个陌见，又一次趁人之危，毫不手软地暗算了自己。 …… 莽鳏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又一次发出怒吼声，可体型缩小的它，连声音也变得微弱了起来。 陌见忍不住笑了： “我都没难过，你伤心什么？” 言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本就是虚影的手掌，此时更是近乎透明。抬头望向将要落入水面的姬九方，陌见幽幽地叹了口气。 天知道他有多想真真正正趁人之危一回，就直接把魔君的元神毁掉算了！ 可是一来，自己不过是一缕魂识，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二来，既然能苦苦等了十万年，他要的，便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结果。 “少不得，还是要救。” 陌见幽幽说着，语气像是自嘲。 话音落下，两道纯黄的灵力从他双掌打出，原本黏稠泥泞的沼泽水面上，陡然豁开了一个丈宽的口子，水下有一片幽绿的光芒，不仔细看，倒像是不小心没入水下的荷叶。 光芒正中便是离落。 而边缘上，是才刚跌入水中的陌风。 陌见看了陌风两眼，神色复杂。 而后，他又将目光转向离落，十分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看得聚精会神，以至于姬九方落了水了，陌见都还没反应过来。 最终还是离落睁眼，陌见才倏忽回神。 离落看见陌见，一时有些不敢辨认，毕竟这一次的人影，比之前救她的时候还要虚化，竟像是风一吹就能随风四散一样脆弱。 辨认了一会儿，她才试探开口： “恩公？” 陌见明显愣住。 半晌后，他凄然笑了。 “对不起。” 陌见喃喃道，仿佛自言自语，然后手一挥，用灵力威压将离落击晕，随后将离落、陌风一同托到岸边安置，之后又将姬九方也隔空送了过去。 放下三人后，陌见眯了眯眸子。 “我也真是小气。” 他一边苦笑似的，一边将姬九方再次挪动，离另外俩人远远的，足有十丈开外，才重新放好。 而后陌见回头，看着变小的莽鳏，笑着问：“你也算吃着我的长大的，怎么别人不小心给你一点灵力，你就被人拐走了呢？我方才救你一命，你都不领情。” 笑罢，陌见抬头望天。 历经十万年，即便是一缕魂识，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然而心最深处的东西，竟然从来都没有变过，因为他没变，陌氏的后代，才会如此尽忠。 “不后悔！” 陌见大笑，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莽鳏终于有了别的反应，低低哀嚎一声，重新潜入水底。 陌见摇头轻笑。 回头看着岸边的陌风，缓缓走去，越近，光影越薄，最终消散于无形，只留一丝纯黄色的光亮，钻入陌风丹田之内、琉璃塔中。 第292章 好像哪里不太对 姬九方醒来的时候，离落和陌风都还在昏迷之中。 看着远处几乎是并肩躺着的两个人，姬九方心里一阵莫名烦躁，可那种从进入禁地开始就有的杀戮欲望，已经消失无踪了。 似乎，发生了什么？ 姬九方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唯一可以证明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且被他完全遗忘的，就是上一幕的记忆，还是在树林之中——似乎是离落提起了陌风，当时自己是感受到一阵怨怒的。 而后，一切就都成了空白了…… 沉了沉眸子，他缓步走向不远处的二人，静静在旁边看了半晌，无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犹豫再三，终于叫醒了离落。 “你没事了？” 离落睁眼看见姬九方后，下意识问了一句，同时坐直起身。 姬九方却反过来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离落不由得抿唇。 看起来，姬九方竟然把一切都忘了，难道又是赤瞳作祟，如同上一次在万阳谷树林里那样，因为受到戾气影响太过严重，所以才会忘掉一切吗？ 还是—— “你救我出来的？” 她不禁又问。 姬九方皱眉不语。 那神情很明显，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换言之，并非他最终回过神来、出手相救。 离落悄悄咬了嘴唇，低垂了眸子，正想不通的时候，视线微微一转，就看到了紧挨着自己的另一边，赫然也躺了一个人，衣衫颜色正是陌氏。 几乎没有思考，离落就猜到了是陌风，扭头一看，不是陌风又是谁？ “陌风哥哥？” 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离落心里却“咯噔”一声，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方才姬九方失控，追着自己下毒手，就是因为她无意中提了陌风的名字，如今又这么称呼，姬九方听了还不要疯？立时把她打成重伤都算他手下留情！ 离落想着，紧紧闭了嘴，偷偷抬眼看了一眼。 姬九方只是一脸不痛快。 那神情颇为倨傲，还带着对离落的三分嘲讽、三分奚落，凤眼的尾稍微微斜向上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手足无措的人，半晌没有出声，也一动没动。 直到离落歪了一下头，姬九方才爱答不理似的抹了一下眼皮。 “……” 离落顿感无语。 这是——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才刚疯了似的追杀她，如今说好就好了？她心里疑惑，却不好明着去问，琢磨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叫醒陌风，而是略带试探地问姬九方： “我记得我不小心掉入沼泽里了，还被一堆黑影围攻，是你赶来救了我，还是陌风哥哥救的？” 姬九方略带不虞地扯了下嘴角。 “你问他吧。” 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 “并不是我。” 离落轻轻嘟嘴，她总觉得哪里特别奇怪，却又想不通究竟是哪里，见姬九方不打算继续说话，而且好像和她一样一头雾水，离落便去叫陌风。 究竟是不是陌风救了她，又制服了姬九方，旁敲侧击地问两句，也就清楚了。 “陌风哥哥？” 一叫之后，陌风没有任何反应。 离落起身，随手掸了下衣服上的灰，重新蹲在了陌风身边，又照样唤了一声。 陌风却还是没醒。 第293章 就这些？ 陌风不醒，离落不禁有些着急。 她记得姬九方出现赤瞳，却还是决然地把自己打入沼泽之中，也记得黑影一拥而上，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变得模糊不清了。不过…… 离落抬眼看了看沼泽。 方才闹腾得欢的黑影已经尽数不见。 水底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庞然大物，也突然消失了踪影。 一切平静得几乎不能更平静一些了——只有沼泽中央那一片银闪闪的光亮，还一如既往地闪烁着，光芒并不刺眼，却也丝毫不显得低调。 只不过，经历了方才的胆战心惊，加上现在陌风迟迟不醒，离落没兴趣去沼泽中央一探究竟。 “你不妨试试，用灵力将他唤醒。” 头顶，姬九方忽然说道。 离落不由得抬头看他，心说这人不会像方才那样，说着说着，突然又发疯，卯着劲儿在后面追，死活都要杀自己吧？ 姬九方被离落看得一阵心虚。 虽然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对于一开始就有的杀心，他始终还是有些印象的，心中因此莫名一阵尴尬。嘴唇动了动，他又补了一句：“或者，用你炼制出来的丹药。” 离落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是他丹田未坏。” “不用天阶丹药。”姬九方解释道，眼神里有一丝不耐，“你不是还练了七八品的丹药么？” 离落恍然。 又打量了姬九方两眼，确认他暂时没有失控的迹象，她取出一枚八品丹，递到了陌风嘴边。见陌风完全没有张口的自觉，离落来回抿着嘴唇，一皱鼻子，将丹药直接塞进陌风的双唇中间。 丹药沾到唾液，立即化为一股水流，直接流入陌风口中。 陌风果然立刻醒了。 他无比正常地睁开双眼，仿佛只是寻常睡醒一般。见离落就在眼前，正蹲在那、抱着膝盖、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打量着自己，陌风还有些意外。 “你没事吧？” 陌风脱口就问。 离落一愣。 合着陌风哥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有事？ “不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陌风神情顿了下，然后摇头。 “并不是我。”他说，“不过我怕你们有事，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陌风抬头四下寻找，却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在他一侧不远、站着旁观的姬九方。 “但说无妨。” 姬九方不冷不热地说。 陌风嘴角向下。 离落心里不由得嘀咕，心说别是陌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姬九方的赤瞳，然后也被姬九方打落沼泽了？那样的话，是谁救了他们，就显得更神秘蹊跷了。 同时也说明： 陌风知道姬九方是魔。 毕竟那样血红的眼珠子，一般人是不会有的——甚至连一般的魔也不配拥有…… 于是，离落顺着往下问：“你看到什么了？” 陌风皱眉。 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落入水中，一堆黑影围着你，而九方世子……九方世子就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 “就这些？” 离落试探着问。 陌风视线微微垂下。 “就这些，还不够么？”他反问。 第294章 刻意隐瞒 离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陌风的意思。 她不禁窘地咬唇，暗想：那句“还不够么”，想必陌风问的是“他都袖手旁观了，还不够你心里记恨疏远的么”，而她要确认的，则是陌风究竟有没有看到姬九方的血瞳。 不过姬九方袖手旁观这件事，虽然比不得血瞳来得炸裂，却也足以毁掉姬九方的名声—— 哪有世家公子，见死不救的？ “他当时情形不太对劲……似乎是和了了一样，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有些失控。” 离落犹豫着，终究还是替姬九方说了话。虽然这一次姬九方确实有些令她失望和心惊，离落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替他掩盖了一回。 隐瞒的话说出口后，离落才惊觉，原来这一次被姬九方攻击落水、险些丧命，对她的影响远比想象的更加严重和深远。她甚至会想，无论眼前的姬九方是什么样，他骨子里都是和自己作对的。 又或者说，是和上古神的至正灵魄作对。 之前她还总是安慰自己，说姬九方对她如何如何与众不同，自己如何如何可以信任姬九方，又说即便他入了魔了，也还会记着帮她、对她手下留情。 今天发生的一切，却推翻了之前种种的自我安慰。 再怎么样，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这一次虽不知究竟是谁救了她，但离落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危险，也又一次切身感受了，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丧命在即的无助，和绝望。 可她还是神使鬼差地替姬九方说了话！ 离落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 转念一想，她不过是还有事情没查清，不忍心断了这唯一一个已知的线索罢了，究竟也算不得什么。如此想着，离落竟又补充了一句： “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还一直追着我想杀我，幸亏我掉进水里了。” 语气无比轻松。 姬九方心里莫名一阵难受。 他虽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离落对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正是他不想见到的变化。姬九方想问清楚，奈何陌风就在一旁，那态度用虎视眈眈形容也不为过。 陌风只是很不友善地又盯了姬九方一阵，就把这事揭过去了，直接换了话题，问离落道：“我见你落水，便跳下去救你，不想被黑影缠住，不知怎么也落入水中了，竟不知道是谁救了咱们出来。” 离落抿唇摇头。 “正是这件事古怪。”离落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 然而心里，却又一次晃过一个人影。 虽不知那人修为在什么境界，然而凭一面之缘的印象，离落觉得，那人有法子能让姬九方清醒，也是说不定的事。何况除了那个人施以援手，似乎也没别的什么可能了。 “想什么呢？” 见她发呆，陌风边问边伸手，在离落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离落敷衍道，心说那人不见了，或许是不想见生人吧？想着，余光瞥到地上身前的影子，离落忽然回过神来，问：“什么时辰了？” 第295章 怎么出去，是个问题 陌风一愣，怎么忽然就问起了时辰？正要抬头看天，忽听姬九方说： “巳时了，是该问问那边的情形如何了。” 离落没有接话。她原本想说的也是这件事，可经过方才鬼门关的一遭，现在即便得知姬九方如此了解自己，离落还是无法做到释怀。 她觉得，自己恐怕真的忌讳上姬九方这个人了。 陌风看了二人一眼，拿出短笛，准备直接找陌秋问问情况。没想到才刚举起到一半，手里的笛子反而先响了。 山石崩碎，正是陌秋。 陌风握住笛子没有再动，留神听陌秋的传音。而离落也将自己的笛子取出，想一起听听究竟是什么事情，陌风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询问的意思，因陌秋的声音已经传来，陌风便没有及时问出口。 “找到了了了！了了没事！我们准备这就过去接应兄长。东边情形如何？九方世子他们是否安好？”陌秋的语气颇显急促，听得出是因为找到了妹妹，而有些激动了。 陌风不由得松了口气。 令他觉得意外的，是离落分明也松了一口气，嘴角同时上扬，露出了个清晰的笑容来。 “你能听到？” 陌风立即猜到这一点。 离落很自然地点头，这些事她从来不会瞒着陌风。 “千殇不是说这短笛是千臂罗汉所做么？”陌风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近些年的东西，跟你不该有什么关联，为何你可以听见？” 在陌风看来，会跟离落产生感应的，一般都是与上古神有关的物品和地点，像千臂罗汉这种，显然年份还不够。 离落嘟着嘴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她也觉得奇怪，但同样也是想不出缘由。 千臂罗汉是近二三十年才出来的人物，名号也是响当当的，不过没人见过他本来的相貌，甚至西陆千氏花了重金礼聘，请千臂罗汉到扶摇塔做炼器师，都被千臂罗汉拒绝了。 据说，此人就住在西陆与南陆中间的炼狱鬼窟。 而炼狱鬼窟…… 离落蹙眉，歪着头认真思索了半晌。 “或许和鬼窟有关吧？”她推测道，“不过没甚要紧，我还是照旧藏好就是了。还是先回陌秋哥哥的消息，约定一个汇合的地点吧？至于，出结界的事——” 离落眼珠转来转去。 怎么出结界，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有她在，自然可以轻易带其他人出去，可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但若不带人出去，难道要所有人一起，真的被困在这里吗？ “不如由我来带吧。”陌风说，“只说结婴之后，不知怎么就有了这份特权，反正各方对我的猜测，也不止这一件，多一件原也无妨。” 离落摇头。 “并非无妨。” 她轻声提醒道，话却只说了一分、留了九分在肚子里：陌风是得到玲珑塔认主的，这五方大陆虽然只有一个姬九方可以在修为上压制陌风。但离开地面，在三十三重天上，或在近些年来蠢蠢欲动的妖界，都有太多的人，为了得到或者毁掉，有动机、也有能力重伤陌风。 所以，也不能由陌风带大家出去。 第296章 由他胡说 一经离落提醒，陌风便明白了。 若搁在往常，这几个世家子弟进了禁地，他或许真的可以毫不保留地把他们安全送出结界，如今却是不能——元圣已经被害，琉璃塔之主不能再出事。 而此行的人里面，最需要防范的，自然是那个和离茵纠缠不清的符子墨。 可离落不能带人出入，自己也不方便暴露，难道真的要大家都困在这里？要知道，所谓的“等陌氏家主得知消息，会想办法救大家出去”，其实只是一句安抚人心的话，毕竟当时大家都进来了，再说出不去也是晚了。 何况当时陌风想的就是由自己带领离开，却不防忘掉了自己尚无力保护玲珑塔一事。 想了一会儿，陌风建议： “要不，就还是说结界暂时被破坏好了。” 离落沉吟着点头：“倒是可以。”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陌风解释道，“反正阴阳谷的一切大家都不熟悉，由着我胡说。” 离落不禁笑出声。 陌风跟着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来，又对离落说：“我没试过带人出去，稍后大概还是要你用老办法撕开结界。” 他只是筑基之后跟着离落来过几次，偶然发现自己也可以通过结界罢了，陌秋跟进来那次，照旧还是离落带着出去的，所以自己的“特权”究竟灵不灵，陌风其实也不清楚。 离落点头答允。 这对她来说原就是极简单的事。 只需将手贴在结界上，结界会自然裂开一个丈宽的缝隙，裂隙会缓缓修复、闭合，在完全合拢之前，通过三五人不成问题。 二人商议好了之后，陌风问姬九方：“可觉得有何不妥？” 姬九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才缓缓摇头，说：“并无不妥。”心里却觉得十分别扭。 离落和陌风无疑是最熟悉彼此的，方才二人交谈之中，涉及了不少隐秘的事，可那俩人像是当自己不存在，抑或是毫无威胁一样，居然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知道她是元圣，知道他俩关系非同寻常？ 姬九方嘴角向下抿着。 的确，陌风和她关系确实非比寻常。且不说陌氏对元圣的无条件效忠，就说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让姬九方时不时觉得自己是个后来的外人。 不过，谁说不能后来居上？ 姬九方冷冷眯了眸子。 这是进入禁地之后，第一次他主观的，并非受林中怨气所控制，而感受到了对陌风的敌意。 “那便还在最初进来的地方汇合吧。”陌风说道，见另外两人没有什么意见，于是通过传音笛告诉陌秋，让所有人回到一开始分开的地方。 三人各怀心事地往前走。 离落故意走在最后。 她隐约觉得，虽然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空白，但比起前面两个人，还是要好很多。 她的记忆是真实的。 而他俩的记忆，都明显被人篡改、甚至直接抹去了：姬九方不记得自己失控，更不记得再次入魔；而陌风竟没看见赤瞳，也不记得如何落水，更遑论如何被救。 究竟是谁？ 又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第297章 颇为费解 离落深深觉得，阴阳谷中还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包括阴极禁地，也包括祭坛。 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典籍，离落其实已经读了大半，尤其阵法、丹药和五方大陆的历史，是她最喜欢的，咒术也特意了解了一下。剩下那部分没有读过的，多半是炼器术和妖兽。 可巧，这一次就碰上了疑似魔界法器的塔影，还有沼泽里那从不露头的“大鱼”——说起来，大鱼去哪了？ 离落皱着眉回头望了一眼。 “要回去？” 姬九方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依旧冰冷。 “不是。” 离落简单敷衍，说完便立即转回头。 她没有解释太多，心里的那些想法原本也不需要隐瞒，只是不知为何，离落总觉得水里的“大鱼”对她的血液和灵力异常敏感，对姬九方的气息也好像有感应似的。 于是她下意识没说实话。 至于“大鱼”究竟是什么，以及塔影究竟是怎么回事，离落忍不住觉得：与其听千殇口中那一知半解的猜测描述，不如自己回去阳极禁地里，查一个清清楚楚。 阳极禁地，涵盖区域不小，包括了给她停灵的祭坛，还包括了阴阳谷里真正的禁忌——元圣居所。 “不是就好。”姬九方忽然又说。 离落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故意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假装自己会意了，“嗯”了一声之后说：“是该快些出去了，咱们追出来这么久，只怕外头都等急了。” 语气顿了一顿。 离落抿唇，拧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 “还有丧葬礼。”她又说道，“这工夫，估计已经完事儿了吧？”言罢抬头看天，却只能看到厚厚密密的树叶子，遮天蔽日的，叫人看不清楚天时。 姬九方冷笑：“虚张声势。不去正好。” 陌风忍不住扭头看了走在旁边的姬九方一眼；离落也看了看他的后脑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反感那个丧葬礼。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姬九方一开始，确实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来的。 后来阴错阳差的…… “对了！肥毛猴！” 离落轻呼一声。 陌风脚步瞬时僵住，缓缓回头，他有些为难又满含歉意地说：“那小家伙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们走。说来也是奇怪，它只抱着炎荒丹师不放。我和幽少主商议了一下，便将它留下，交托给炎荒丹师照料了。” 离落歪了歪头，颇为费解。 肥毛猴竟愿意跟着炎荒师父？莫非那片禁忌森林，和炎荒师父也有什么渊源不成？ 正想着，忽然听到前头有人呼唤他们，离落走在姬、陌二人身后，被他俩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前头是什么人。左晃右晃的，好容易从缝隙里看清了情形。 果然是陌秋一行人。 当中那个张牙舞爪跟他们打招呼的，正是走丢了这么久的陌了了。 “看样子，完全没有受伤，神智也清醒了不少。”陌风状似嘲讽一样，忽然低声吐槽了一句，说完自己先安心地笑了。很好，妹妹又可以闹腾了。 离落不禁跟着笑。 笑容还在脸上，陌了了突然直奔着她跑了过来。 第298章 就是这样 陌了了跑得又急又快，表情还十分严肃，让离落的心里小小紧张了一下，她隐瞒身份，毕竟是有些心虚的。她忍不住猜测陌了了跑过来的原因，以及对方将要说些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了了，别……” 陌秋急得出声阻拦，却没能拦下陌了了。 说话的工夫，陌了了已经跑了过来，就梗着脖子杵在离落面前，两眼直勾勾地打量离落的脸。 “……” 离落被她看得一阵尴尬，连虚伪的打招呼都没能出口。 陌了了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死盯着离落，眼神里带着满满的警惕，端详着离落脸上的每一处。眸子时不时的眯起来，更显得举止、态度很不友善。 陌风沉声低斥： “了了，不可无礼。” 陌了了当时就像被燎了毛一样，腾地一下就火了，双手叉着腰质问离落：“说！你到底是谁？！”质问之后还不解气，咬牙切齿皱鼻子，嘟着嘴狠狠瞪了离落好半天。 “我是……” 离落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她实在不知道陌了了这话从何问起，毕竟早就说过了自己叫“莲儿”，是曦火城一个无父无母的天赋丹师，被姬九方路过发现，顺便带回了黎阳庄。 可陌了了突然这样问，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什么怀疑，甚至是拿到了身份作假的证据。 不过，如果小魔头知道的是真相，绝不会如此质问自己的。 这一点离落相信陌了了。 经过短暂的斟酌之后，离落还是照旧说了一遍：“我叫莲儿，生在曦火城，九方世子经过，见我受苦，又有炼丹天赋，于是将我带回黎阳庄，现做了丹师。” 她原本只说是婢女的，不过才刚给了幽水羽他们天阶丹药，再隐瞒丹师的身份，也没什么必要了。 何况丹师大比上，她是决定要出风头的。 “丹师？” 陌了了冷哼了一声。 刚想再说什么，就被陌风厉声打断。 “了了，你不说正事，难为莲儿姑娘做什么？” 陌了了紧抿着嘴唇，缓缓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憋住。 “就是这个。”陌了了低声道，声音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 陌风皱眉。 关于离落的身份，陌风知道妹妹并不知情，不过今日即便对方不是离落，而真的只是黎阳庄一个普通的炼丹师，甚至哪怕是姬九方随便带来的婢女，陌风也不允许陌了了如此质问对方。 更遑论陌了了那声喃喃自语，原本是回答他的问话。 “太无礼了。九方世子和莲儿姑娘不顾危险，进来禁地救你，你却如此蛮横，是世家千金该有的做派？”陌风愈发严肃了起来，“何况，回答兄长问话，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陌了了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就是这样……” 她又低声说了一句。 顿了一下，陌了了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抬起头来，失望似的频频摇头，指着离落对陌风说：“我说，就是这样！兄长你才认识她多久，就如此回护于她？你可知她究竟是什么人？！你可知，我在那塔影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299章 塔影之内 陌了了这么说，离落反倒有些放心了。 塔影跟自己没有关系，而且通过之前的传音，离落了解到，其实众人都已经认定塔影是可以蛊惑人心、制造幻象的，所以即便塔影里有另一个自己，她也可以有力地解释。 何况，还有陌风帮她说话。 “了了，那个塔影是虚幻的，它会营造幻象，摄人心神。”陌秋没能及时拦住陌了了，这会儿也走近来，一边伸手去拉陌了了，一边耐着性子劝解。 千殇频频点头。 “是啊，方才——”顿了一下，千殇没有点名道姓，“我们也碰上塔影了。那东西确实可以迷惑人。” 陌了了“哼”了一声，眼睛瞥着千殇，道： “这个我知道。” 她不敢顶撞兄长，原是想好好说话的，偏偏第二看不上的那个千殇蹦出来了，摆出“以和为贵”的架势，陌了了压不住脾气，对千殇的态度忍不住就又恶劣了一些。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进入那个塔影？”陌了了皱着眉，边回忆边慢慢说，“当时雨本就停了，我想要去寻离落姐姐，可巧这时候就看见了塔影——那是祭坛禁地，居然也会出现法器的痕迹，我便动了念头，心说莫不是离落姐姐在里头？刚这么想呢，塔影里就出现了离落姐姐的身影，站在门里面，远远地看着我笑。” 一旁听着的真正的“离落姐姐”，心情着实复杂。 说来说去，不还是幻象？ 可陌了了为何认定了和自己有关？莫不是那塔影能感应到她，在陌了了进去之后，又变幻出自己的样子来？ 离落心里一紧。 若果然是这样，只要陌了了开了口、说了出来，符子墨等人恐怕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那样可是真的有些麻烦的。 结果，怕什么，偏来什么。 只听陌了了继续说道： “我心里其实清楚，觉得那塔影未必就是真的，或许是什么妖物幻象。 “可转念一想，那是阴阳谷的祭坛，除了元圣，别人都是用不得一丝灵力的，便觉得塔影和离落姐姐怎么也有些关系。才刚这么想，就完全失控，朝塔影走了过去了。 “塔影里摆着的东西，果然都是照着离落姐姐喜欢的来的，我心说果然离落姐姐没死，不知怎么，进到了这个塔影里，于是就朝着那个身影走过去了。 “哦，对了，在我进入塔门的一瞬，那个朝我笑的‘离落姐姐’，已经转回身去了。 “等我绕过去，去看那人的脸，看到的却是——” 陌了了突地伸手一指： “看到的是一个，和她有七分相似，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的女子！” “青色衣衫？” “青衫女子？” 陌风和离落同时问道。 *** “塔影里摆着的东西，果然都是照着离落姐姐喜欢的来的，我心说果然离落姐姐没死，不知怎么，进到了这个塔影里，于是就朝着那个身影走过去了。 “哦，对了，在我进入塔门的一瞬，那个朝我笑的‘离落姐姐’，已经转回身去了。 “等我绕过去，去看那人的脸，看到的却是——” 陌了了突地伸手一指： “看到的是一个，和她有七分相似，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的女子！” “青色衣衫？” “青衫女子？” 陌风和离落同时问道。 第300章 能扯上什么关系 而说到青衫…… 离落不自觉地就会想起，那个给她印象最深的“青衫女子”。 先是在她死后，魂魄游荡无依的时候，说找到了她的身体、“送她回去”，后来又在莲儿被禁锢的元神之内，看到了那一角的青衣，和略有些眼熟的身影。 如果那个能够在祭坛禁地出现的塔影之中，也有一个类似的青衫女子的话，或许莲儿、青衫女子，和自己的魂魄，真的有什么关联？ 离落拧着眉头。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或许，十万年前，当上古神算到会有魔君重现的时候，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一个万年不遇的容器，莲儿之身；一个肩负使命、传承灵魄的媒介，自己的魂魄；还有一个，被封印的神明元神。 那么所谓的救世天女，也就不是妄言。 只不过在这场拯救世间的谋算之中，自己终究是个实实在在的棋子，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带着灵魄到莲儿的身体之中，通过丹药辅佐修炼，最终冲破莲儿的元神封印，赋予上古神一次重生的机会。 是这样了…… 离落咬着嘴唇。 说到底，自己这一生是有些惨的。 不过能为苍生尽一份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实话实说起来，离落的心里，还有些难掩的骄傲和欣慰。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了？” 见离落一直皱眉，陌了了只当离落被她点破了身份，这会子正犯心虚呢，她立即来了精神，扬着下巴打算对离落来一场“穷追猛打”，说什么也要问出离落的来历。 “瞧你那副暗戳戳的样子……”陌了了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大声质问，“说吧！那个塔影，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弄出来的？” 离落抬眼看着陌了了。 “陌大小姐也说了，那塔影中的青衫女子，与我只有七分相似，为何现在反要认定跟我有关？” “自然是有关的。”陌了了不虞地说，“那塔影中的人，为何不像别人，偏偏要像你？又为何与你有七分相似，而不是一模一样？” 离落摇头发笑：“这可算是强词夺理了吧？或许真的就只是相似，又或者是陌大小姐自己心里对我有些想法，被那能迷惑人心的塔影窥探着了，因此才变出来的呢？” 话毕，离落故意扫了陌风一眼。 而后只看着陌了了微笑，口中不紧不慢地说：“我倒想问问陌大小姐，你究竟为何会在塔中看到我？偏还只是个七分相似，连衣裳颜色都不同的。” 说着，离落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 “你……” 陌了了气结，伸手指着离落，手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她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一开始，她对离落确实是又提防、又小心的，虽然后来也觉得离落可怜了，但因为陌风的关系，陌了了对这个“莲儿姑娘”，总归是存下了芥蒂。 可她怀疑这个“莲儿”，绝非只是胡说八道瞎指控。 ** 毕竟一开始，她对离落确实是又提防、又小心的，虽然后来也觉得离落可怜了，但因为陌风的关系，陌了了对这个“莲儿姑娘”，总归是存下了芥蒂。 可她怀疑这个“莲儿”，绝非只是胡说八道瞎指控。 第301章 不敢相信 “我竟不知，原来莲儿姑娘你口齿如此伶俐！”陌了了气得想要打人，可心里又总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不停地劝说她要相信眼前的这个“莲儿”。 可是凭什么相信呢？ “塔影之中的人，若是与你十分相似，或许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可那人与你只有七分相似，竟似三五年之后的你，这让人如何不怀疑？”陌了了越说反而越冷静了，“若果真是你，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解释什么？” 离落反问。 陌了了气极反笑。 “解释什么？你倒反要来问我么？那好，那我就一桩桩、一件件，给你细细剖析清楚，看你还怎么狡辩！” 离落不说话，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陌了了冷哼一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 “第一，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刻意隐瞒心智，活像个不懂事的傻子，实际上你如此伶牙俐齿有本事；第二，是你进入祭坛，之后才出现了塔影，塔影之中分明是你长大之后的身影，这点当不用我再说；第三，从你——” 话音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在陌了了的身上。 陌了了却瞪大了眼睛，只是那么盯着离落，一脸的难以置信，那模样竟像见了哪位天尊一样惊讶。 陌风目光微动。 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拍着陌了了的肩膀，语气颇为严厉地训斥：“不说话了？知道错了，是么？” 陌了了动作迟缓，呆滞的目光从离落的脸上，龟速地移到了身旁的兄长脸上。她歪了歪头，眼里满是询问，眼珠子瞪得快要脱出眼眶来了。 陌风却只一脸淡然地回视。 “知道错了，就给莲儿姑娘道歉。”陌风提醒，“人家是南陆来的客人，又不惧危险进来救你，才刚还险些落入沼泽之中。你倒好，冲过来就是一场空口白牙的指控。” 离落暗暗咬了咬牙。 显然，陌了了想到了什么。 不过凭自己的了解，既然陌了了没有脱口而出叫自己“离落姐姐”，也没有朝自己狂奔而来，或许小魔头只想到了灵魄在自己身上，未曾真的敢想： 自己，就是离落。 或许，在陌了了的心里，她的离落姐姐终究不会夺舍他人吧？ 离落想着，心里微微泛苦。 这也正是她不敢直接承认身份的最重要的原因。 敌人在暗处，背后下黑手的人，若是知道她“夺舍”，保不齐要大肆宣扬出去，说她的降临不为救世、而是要灭世，毕竟夺舍是最邪恶恐怖的事情之一。如此一来，她不但复仇无望，这片大陆，也要因她而陷入黑暗。 所以…… 离落目光忽然变得坚定。 “陌大小姐，我真的不是坏人。”离落逐字强调，“我叫莲儿，从小生在曦火城，大小姐若不相信，稍后出去了，我会将从小的经历，细细说给大小姐听。至于那个塔影中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言罢十分恳切地看着陌了了。 陌了了咬着嘴唇。 良久，才心情复杂地挤出来一个“好”。 第302章 有必要澄清一下 陌了了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起初她还觉得那个叫莲儿的居心不良，现在她已经把很多事都串联到一起了，而且，在陌了了看来，上古神的灵魄，必定在这个莲儿的身上。 因为她恍然想起，自从莲儿进入阴阳谷，下了整整六个日夜的雨就停了。 再想到兄长陌风对莲儿的种种不一样，陌了了更是认定了这件事。 于是她顺从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走路。 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个不停。 “陌大小姐。” 符子墨忽然走近了一些。 陌了了回过神来，皱着眉往旁边躲开一步，动作和嫌恶的态度都十分明显，连着翻了三个白眼，才爱答不理地问了一句：“有事？”语气十分冰冷。 甚至可以说，陌了了的态度有些失礼了。 陌风听得一清二楚，故意没去理会。 陌秋忍不住回头盯着符子墨看了好几眼，后被四处乱走的千殇扰乱了视线，才将头转了回去。 符子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实不相瞒，我今日进来，说是帮忙救陌大小姐，实际也是为了我自己。”符子墨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大家都听见，又不显得做作。 “哦？”陌了了扬了扬眉毛，“为你自己？” “是。”符子墨淡淡一笑，似乎有些无奈，“之前陌大小姐误会我居心叵测，我若不来相救，反倒显得心虚，也是因此才跟进来。顺便，我也想跟陌大小姐多解释两句。” “有什么好解释的？” 陌了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符子墨，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把人戳漏了一样犀利。 “我对继任元圣，绝无其他心思。”符子墨道。 陌了了歪了头，反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 “陌大小姐先前有所误会，并将此事告知众人，为了知否林的名声，以及整个东陆的安定，我有必要澄清一下。”符子墨吐出一口气，仿佛叹息一般，“而且，继任元圣……” 话顿了一下。 眉头也随之蹙起。 像是在宣誓，符子墨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他用无比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继任元圣，也不是那种会谋害亲姊的恶人。” 看着异常郑重的符子墨，陌了了忽然一阵心虚。 灵魄应该在“莲儿”身上。 那就是说，东陆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自己怀疑符氏别有用心，怀疑符子墨接触并鼓动离茵下毒，证据确实不足，而今看来，这个说法从根本上就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东陆失去了真正翻身的机会，弄了一个草包作精的离茵回去做媳妇。 真要处心积虑，又怎会做赔本的买卖？ 何况直到现在，符子墨都还在替离茵说话，一点避嫌的自觉都没有。 或许，坏的只是离茵？ 陌了了有些糊涂了。 她忍不住又朝“莲儿”的背影看了一眼。 离落正和姬九方并肩走着。 因为担心陌了了想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时口快说破了，离落一直留神听着后头的动静。 而她的结论，与陌了了的截然不同…… 第303章 注定是傻子 与陌了了不同，在符子墨替离茵鸣不平，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离落非但没有觉得他坦坦荡荡，反而立即认定：自己中毒身亡的事，东陆脱不了干系！ 她所认识的最坦然正气的，当属陌风。 陌秋虽然也是一身铮然之气，但不够陌风那般淡然，略显急躁的脾气，和过于刚硬的态度，也往往让陌秋变得不够理智和冷静。 所以，在许多情况下，“陌风会怎么做”，成了离落判断某个行为是否合理的标准。 尤其符子墨看上去，比陌风还要谦和有礼。 方才的情形，如果搁在陌风身上，他一定不会说出最后那一句，更不会声音不大不小的，恰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甚至离落觉得，哪怕是换了脾气刚硬耿直的陌秋，都绝不会急着替离茵辩解。 符子墨却偏偏那样做了。 无异于欲盖弥彰。 离落冷冷勾起唇角。 她对符子墨不算十分了解，可换作任何一个坦荡荡的君子，反而都会顾及到陌了了的情绪，并且顾及离茵的名声，在同样的情形下，离落相信，君子能不提及离茵，则必定不会提。 提了，倒显心急。 “过犹不及。” 姬九方冷冷说了一句。 声音不重，离落他们都听得见。 离落抿唇想笑，眼角同时瞥向符子墨，却见对方仍旧面朝着陌了了，一脸的诚恳和正义，似乎完全没听见姬九方的话。 这让她彻底笑了出来。 转回头望向前头的姬九方，姬九方却没回头。 看着冰冷的背影，离落蓦地想起方才沼泽边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不禁收起笑容。察觉陌风似乎正看着自己，于是看了过去，与陌风对视一眼。 果然，陌风的神色证明了她的推断：符子墨那句话，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陌了了全然没有这么想。 她是真的心虚了，觉得或许自己误会了符子墨的用意，虽然心里还有一丝疑虑，因为符子墨从前的行为毕竟欠妥。不过对于离茵，陌了了仍旧保持警惕和怀疑的态度。 谁让那个离茵不好好守丧，还在灵堂出言不敬呢！ “符少主心里或许坦荡荡，只是行为欠妥，以后——也没有以后了。”陌了了说着，忽然又来了一股气，“过几个月符少主就要娶离茵了，也没什么妥不妥的。” “了了。” 陌风淡淡开口。 语气平淡，冷静沉稳，听不出怒气，却让人肃然。陌了了闻言立即闭了嘴。 千殇见陌了了吃瘪，没由来的替她觉得委屈，他一直在旁，听得明明白白，此间除了陌了了，怕都没相信符子墨那番鬼话，偏现下谁也不好告诉陌了了。 而之后…… 千殇扫了一眼众人。 南陆的两个，一个刚受了陌了了的冤枉，一个就是冰山。 北陆那个绝对的事不关己不张口。 中陆陌了了的二位兄长，一个绝对的君子，绝不会多言，左右妹妹的判断；另一个或许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过此人性子急躁，即便顶着兄长的身份，陌了了也未必会听信。 至于自己——更不必提了。 所以…… “注定是个傻子。”千殇在心里嘀咕。 第304章 都信了 千殇腹诽陌了了，随后高声道： “快走吧！估计丧葬礼全都办完了！” 不出他所料，那几个不会开口的人，果然全都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 千殇不禁撇了撇嘴，忽然可怜起陌了了来。犹豫再三，千殇到底还是凑了过去，低声对陌了了说：“你心倒是挺大的，也真够实诚。” 陌了了不解，侧着眼睛瞪千殇：“你又想捣什么乱？” 千殇一怔。 他捣乱？ 旁人也就罢了，陌了了哪里来的资格，质疑他的所作所为呢？嘴角一扯，千殇干笑了一声：“论捣乱，你陌大小姐不是上房揭瓦的祖宗么？怎么由你问出这句话来，听起来就那么奇怪呢？” 陌了了惦记着“莲儿”是否继承了灵魄，又被符子墨说到心虚，这会儿正闹心，见千殇开始阴阳怪气，登时又来了一股火儿。 转念一想，千殇毕竟也是来救自己的。 而且方才还是千殇那家伙先在草丛之中发现了自己，所以……忍了！ “离我远点！” 陌了了最终只又白了千殇一眼，然后便丢下他，自己往前头去追陌秋去了。 陌秋回头望了望，问陌了了： “你信符子墨的话？” 谁都听得出，为了大局着想，陌秋已经故意将声音放轻了，可他粗声粗气的惯了，不擅长掩饰自己，这会儿声音虽然比平时小了许多，离得稍微近一点儿，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在前头的离落、陌风和姬九方都能听见。 陌秋身后的幽水羽也听了个真真切切。 倒是被陌了了丢下的千殇，以及不知为何一直落在最后的符子墨，因为离得稍微有段距离，还真就听不真切陌秋说的话。不过，陌了了知道这么多人都听得见，居然也没多想。 她直接反问： “二哥哥还是不信吗？” “信他？” 陌秋冷哼一声。 陌了了有些尴尬地噘着嘴：“我觉得他说话挺硬气的，而且都这时候了，他还替离茵说好话呢……”停顿了一下，陌了了的脸色突然黑了下去：“不过我还是不信离茵——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个男人就下黑手呢？” 陌秋闻言皱眉。 照这么说，离茵也还是不可信的。 不过陌秋心里一直最怀疑的，其实是符子墨和知否林，反倒不是那个哭唧唧、假惺惺的离茵。毕竟离茵城府太浅，而知否林这一次竟似有备而来，让人无法不生疑。 见兄长不说话，陌了了也不吭声，只盯着前头那个瘦弱的背影。 莲儿…… 陌了了眯了眯眼睛。 灵魄只在离氏之内传承，且不出阴阳谷。如果灵魄在这个人身上，此人和离氏，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时候进入阴阳谷的呢？ 几人各怀心思的，片刻后到了结界。 陌风假模假式地摸了一下，说结界散了：“许是元圣离世，对此间的结界也有影响。从前竟不知道会如此。”陌秋虽然觉得奇怪，也不好当众质疑自家兄长。 倒是陌了了，听说结界没了，心里一阵好奇，说了句：“也消失了？”边往前走边伸手要试探。 第305章 有所怀疑 离落见状，立即往前一步。 “我试试。” 说着，趁机也摸上去“感受”了一下。 她本就走在前面，动作自然比陌了了更快，等陌了了摸到结界边缘的时候，由于离落的触碰，区域内的结界自然暂时消失。 直到这会儿，陌了了才确认了灵魄就在“莲儿”身上。 小时候，她曾听离落姐姐抱怨过，觉得结界消失时间略长了，不够安全。“若不在这里看着修补上，恐怕会让人钻了空子进去”，这是离落的原话。 显然“莲儿”也知道该如何打通结界。 并且，对方具备了这个能力。 陌了了不由得多看了“莲儿”两眼，心情愈发复杂起来，往外走的脚步，也不自觉慢下来一些。后面的几个人被挡着，却不好开口催促。 陌风只能再次出头。 “葬礼应该已经结束，恐怕结界稍后就要恢复，若不及时出去，那就真的出不去了。”说完，他先看向陌了了，“了了，你先走。” 一听这话，千殇先着急了，一叠声地催着众人离开，等陌了了出去之后，熬到姬九方也跟着离开，千殇立即跟着闪身出去。 顷刻间，一行人离开禁地。 符子墨依旧落在后头。 唯一走在他身后的，便是要确认所有人都及时出结界的陌风。 刚刚踏出结界，还没等众人议定往哪里去，陌风便眼看着符子墨伸手到袖中。 符子墨赫然拿起了短笛。 状似无意的，朝着第七孔吹了上去。 最前面，离落袖中短笛，忽然响起一阵簌簌之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离落眉眼微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闷不吭声地往前走。 “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陌了了忽然凑过来问。 离落眨了眨眼。 “一支短笛，叫‘千里一瞬’的。”说着“哎呀”一声，回头两步到千殇旁边，“险些忘了！既然出了禁地了，这宝贝也该还给千殇世子了。”说完掏出短笛双手递了过去。 千殇愣了一下。 他虽然给了“莲儿”一段短笛，却一直没见她打上灵力，所以，方才他虽然也听见了簌簌落叶的声音，却没想过是从她那段短笛发出来的。 如今看来，她居然已经将灵力打上短笛了？ 怎么没听见任何声音呢？ 千殇歪着脑袋，正在那琢磨呢，幽水羽也伸手过来，将她那段短笛奉还。 陌秋、姬九方紧随其后。 当姬九方的短笛落入手心的一瞬间，千殇念头一闪，浑身不由得一个哆嗦——暗灵力！他险些忘了，这世上还有吞噬一切的暗灵力，即便打在短笛之上，也是无声无息的！ 而姬九方的灵力起初无声。 莲儿姑娘打入灵力，他和其他人也没听到一丝声响。 难不成…… 千殇警惕地瞪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太过明显，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匆匆偷瞄着那个叫“莲儿”的姑娘。很快，他便又想到了陌了了所说的有关塔影的话，“莲儿”在他眼中，愈发神秘而危险。 离落全然不知千殇琢磨些什么。 她现在的心思，几乎都在符子墨身上。 第306章 短笛的来历 离落转过头，假装去找陌风，随便说了两句道谢的话，眼尾余光果然看到符子墨在盯着她，若有似无地微微笑着。 难道他已经怀疑自己了？ 离落面不改色地重新转回头去，却又对上姬九方冰冷的目光。 她歪了歪头。 姬九方只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将双眼移开了。 陌风微笑着上前，就着离落方才道谢的话，与她又十分自然地多说了两句，然后才将短笛还给千殇：“倒真是个宝贝。” 千殇笑着要张口说话。 “就是不知，”陌风却又打断他，“那千臂罗汉所作之物极少会售出，也断不会随意赠送，这短笛又是如何赠与令尊大人的？还是，扶摇塔出了大价钱购买得来？” 千殇上下打量着陌风，没有立即回答。 直到符子墨也把短笛还回来，七段笛子凑在一处，瞬间凝而为一，千殇这才掂量着手中无孔的短笛，不紧不慢地反问陌风：“陌少主问这个，又是为何？” “好奇。” “只是好奇？”千殇扬了扬眉毛，目光中露出些许挑衅的意味，“陌少主从前从不好奇这些，即便真的好奇了，也断不会如此轻易就问出口的。如今特来相问，倒叫人心里不安。”说着自嘲似的一笑：“不怕陌少主笑话，被你这么一问，我都有些心虚了。” “千殇少主言重了。”陌风唇角微微勾起，“真的只是好奇。毕竟，那是千臂罗汉。” “千臂罗汉”四个字，被陌风格外加重，让人听起来，总觉得这千臂罗汉和陌氏有什么过节，至少和陌风有过什么渊源或者恩怨。 可从没听说过千臂罗汉得罪了什么人啊？尤其是得罪陌氏，那更是不可能的。这五方大陆，除了离氏之外，谁还敢对陌氏一族有任何不敬呢？ 何况此人老老实实炼器，不过住的地方骇人听闻，性情也乖戾孤僻，却绝非大奸大恶之徒。甚至有人说，千臂罗汉是为了躲避俗世的纷乱，以及缠不清的人情世故，才故意躲在那破地方的。 再加上陌风这个人，从来不是多嘴的。 即便陌风心里忌惮，想要打听清楚，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提出疑问。 千殇忍不住皱眉。 短笛的来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陌风怪怪的，不知为何，千殇就是赌了一口气，说什么都不想告诉陌风。 “我也好奇。” 幽水羽忽然开口。 千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今儿什么情况？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他拧着眉毛抱怨，一边说一边僵硬地扭头，最终朝向姬九方，问，“你好不好奇？”心里忍不住想：若是连姬九方这厮也说好奇，那就真见了鬼了。 *** 短笛的来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陌风怪怪的，不知为何，千殇就是赌了一口气，说什么都不想告诉陌风。 “我也好奇。” 幽水羽忽然开口。 千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今儿什么情况？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他拧着眉毛抱怨，一边说一边僵硬地扭头，最终朝向姬九方，问，“你好不好奇？”心里忍不住想：若是连姬九方这厮也说好奇，那就真见了鬼了。 第307章 千臂罗汉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千殇思定后，无所谓地说道，“就那个千臂罗汉，忽然有一日到了扶摇塔，说要找我父亲借一样东西，用这个权当报酬的。” “借东西？” 陌风似问了一句，又好像不是在询问，而只是在确认答案一般。 “确实只是借，不过这一借便是三年的约。”千殇回答着，心里愈发觉得陌风今日奇怪。不过，因为平日里敬佩陌风，也相信对方的为人品格，千殇便没有过多抱怨，只是又嘟囔了句：“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陌风抱歉道： “事情涉及千臂罗汉，所以多问了两句。此人身份、来历不明，本领又过于高了，陌氏难免要多上心一些。屡次开口相问，唐突了千少主，实在抱歉！” “……”千殇愈发觉得别扭，尴尬了一瞬才开口道，“你，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无关紧要的事，你问，我说就是了，犯不着道歉，犯不着。” 陌风微微一笑。 沉吟了一下，朝幽水羽走了过去。 “幽少主可是也觉得那千臂罗汉有问题？”陌风问，眼神中透着探究。 幽水羽缓缓点头，冷笑道：“炼狱鬼窟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那千臂罗汉来历既不明，又常年居住在炼狱鬼窟，且能炼出这种传音短笛，对于这样的人，别说陌氏上心，就连我北陆，也不得不多加留心。” 千殇等人闻言，这才明白他二人在问什么。 原本关于千臂罗汉的说法，不过是一个炼器的天才罢了，加上性格乖戾，不喜人群，更不愿折腰逢迎宗门世家，这才选择遁世，一个人跑到炼狱鬼窟去住了。 而炼狱鬼窟，又是什么地方？ 之所以叫了这个名字，是因为那地方与炼狱并无不同，环境恶劣不说，连气息也是极阴的，且入不了冥灵渊的普通鬼魂，有至少半数聚集在鬼窟。 想着鬼魂的特性，陌了了忍不住问：“鬼怪精灵，对我等修真之人来说，并无可怕之处，那个什么罗汉，住炼狱鬼窟又怎么了？” 一语落地，竟然寂静一片。 良久，都没人回答。 陌风锁着眉头想事情，姬九方仍然看着天，加上面无表情的幽水羽，这三个人本就话少。离落如今提防着陌了了，唯恐被她识破了身份，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开口。符子墨只盯着离落。陌秋根本没明白。 只剩了千殇。 千殇左看右看，显见着是没人会说话了，只得又站出来对上陌了了，耐心地解释道：“寻常见着一两只，哪怕百来只呢，也没什么可怕的，但那鬼窟聚集的可是数万的鬼魂，一般人怎么可能在那里长居？” “可以设结界啊！”陌了了反驳。 “若是可以设下如此强大而持久的结界，更说明此人不简单了。”符子墨不知何时走近了一些，接过话头，“毕竟，他炼制的这个传音笛，已经不是凡品，而是足以成为仙器了。” “仙器？” 陌了了皱眉。 若是仙器等级，那千氏家主借出去的，究竟会是什么？ 第308章 该走了 刚要张口，陌风一个眼神冷冷地瞥了过来。 陌了了立即闭了嘴。 可她又琢磨了半天，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深入了解。 不过，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加上兄长那么一瞪，陌了了此时心里也清楚，确实不该自己再出头了。 她虽然也出身陌氏，却终究是个女孩子，还是个修为不高、权力不大的女孩子，更顶着“小魔头”的名号，没什么身份可以撑着她，让她随意插手其他世家的事，于是只好住了口。 嘴巴暂且管住了，眼神儿却不安分。 陌了了一个劲儿的眨巴着眼睛，拼命给陌秋和陌风使眼色，示意他们追问，心里还暗暗盘算：若是两个哥哥实在不问，那还是由她来张口最好。 陌秋也深深觉得此事应该弄明白。 连千殇都以为陌风一定会追问。 陌风却只是沉默了片刻，便不提这事了。 他果断请众人先回去。 “先元圣的丧葬礼不知是否已结束了，诸位还请移步祭坛，若来得及，赶得上去上最后一炷香，也不枉迢迢万里来我承天山一遭。” 陌秋一听就有些急躁，头一个要往祭坛跑。 陌了了拧着眉头，像是有些愠怒似的，咬了半天嘴唇，终还是忍不住朝那个“莲儿”看了一眼，满眼的疑惑和怨念，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 离落顿时垮了脸色。 不是为着陌了了不懂事，而是因为那符子墨。 此时，符子墨的目光正缓缓逡巡于她和陌了了之间，脸上的笑容虽还是淡淡的，却分明变得愈发意味深长。甚至那双温柔平静的眸子，都让离落觉得犀利。 她不着痕迹地缓缓深呼吸，强压住一股火气，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问姬九方： “世子，咱们也去祭拜一下吧？” 姬九方依旧抬头望天，并没立刻回答离落的问题。 离落又问了一遍，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可除了偏移的日影之外，她什么都没瞧见，广袤的一片蓝天，甚至连一朵像样的云彩都没有。 “时辰过了。”姬九方忽然说。 离落反应了一下，这才恍然明白。 下葬的时辰应该已经过了。 按照流传的说法，一旦元圣入葬，筛魔的阵法怕就要逐渐恢复了，到时候姬九方恐怕要出不去。 只是这么多人都在，唯独他们南陆不去葬礼上看一眼，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她算是彻底告别自己过去的那副躯体了，终究有些舍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封印在莲儿身上，塔影之中的人，也和莲儿这副面孔相似，那她作为容器也好、媒介也好，带着灵魄落入莲儿的身体之内，或许才是正道。 即便有些不舍，心情也奇奇怪怪的，不过—— 唯有认命罢了…… ***** 而且，她算是彻底告别自己过去的那副躯体了，终究有些舍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封印在莲儿身上，塔影之中的人，也和莲儿这副面孔相似，那她作为容器也好、媒介也好，带着灵魄落入莲儿的身体之内，或许才是正道。 即便有些不舍，心情也奇奇怪怪的，不过—— 唯有认命罢了…… 第309章 狂奔而来的小弟子 郁闷了好一会儿，离落才狠下心，对陌风等人说了句“告辞”。 姬九方也不耽搁，对众人行了个揖礼，就打算带着离落离开。 承天山内的禁飞阵法在阴阳谷里同样生效，离落又没有瞬移的本事，所以二人无法立即离开，而是照旧要一步一步的，踏踏实实走出这片承天山。 才走出不到十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黄衣弟子跑了过来。 难道是葬礼出了问题？ 离落想着，脚步不由得慢了。 “少主，不好了！家主和千氏家主闯进阴极禁地了！”离了还有几十丈远，那黄衣弟子就忍不住嚷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些什么，可因为跑得岔了气，众人没能听清。 “我爹？”千殇一愣，回过神后不仅瞧着陌风，“和你爹，是不是？” 陌风脸色微变。 他只是皱着眉回视千殇一眼，并没有回答什么，等千殇急火火地朝黄衣弟子迎上去后，陌风立即看向离落。 离落已经停下了脚步。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姬九方居然也主动停了下来。不过略一寻思，离落也就明白了：进入禁地的毕竟有陌氏家主，于情于理，姬九方都不好装作听不见。看样子，似乎要等那弟子走近说清楚，他们才会照原计划离开。 小弟子离这边还有二十来丈远的时候就被千殇拦下了。 “怎么回事？”千殇拉着人往回走，嘴里问得着急，“我爹进禁地了？谁说的？什么时候进去的？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难道他们遇到危险了？” “……” 小弟子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可千殇一口气问了太多问题，他想要回答，却没个头绪。 “你一句一句问。”符子墨提醒。 千殇心里本不待见符子墨，这会儿被后者提醒了一句，却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竟从善如流般的缓了一下，耐着性子逐句问了个清楚。 “我爹和陌氏家主进禁地了？谁说的？确定么？” “确定的。”小弟子苦着脸答道，“我家二位公子和诸位一同进入禁地之后，二位家主听说了，不知怎么也追进去了，临进去之前，让一个山中弟子传话给长老们，说倘此行不够顺利，恐无法参加元圣的丧葬之礼了。结果葬礼已经结束，长老们见二位家主果然没有回来，便让弟子们来打探。” “那你怎知我们出来了？”陌了了突然质问，眸子犀利地眯了眯，“才刚离得还远，你就开始嚷起来。莫不是你有千里眼的本事？” 既然长老们担心二位家主出不来，难道就放心他们这一群小娃娃？长老们甚至都不知道陌风能自由出入禁地，又怎么会未卜先知的，让一个小弟子一路跑过来，远远的就找他们求救？ 小弟子抿了一下嘴唇，拿眼睛觑着陌风，没有立即回答。 陌风略一思忖后点头道： “实话实说就好。” 心里已经有了数，只等小弟子给其他人释疑。 小弟子这才乖乖说道： “是知否林的二公子起了卜筮。” 第310章 都不着急？ “知否林的二公子？符子逸？”千殇一脸困惑。 陌秋也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会卜筮了？” 陌了了使劲儿摇头：“什么时候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诸位长老们怎么就信了他了？” 小弟子说不上来，求助般地望着陌风，随后又望向了符子墨。 众人不禁都朝符子墨看过去。 符子墨却两手一摊： “舍弟闭关一年有余，我与他便有一年多未曾见面。即便偶尔远远瞧见了，也都说不上话的，倒真不知他何时学会了占卜之术，更不知道承天山的长老们为何会信他。” 言罢，又拿眼盯着离落，一脸的似笑非笑。 离落嘴角冷冷撇起。 这符子墨，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针对着她的。 既然来者不善，偏还像膏药似的撵不走，她索性硬气一回。 “五方大陆别说世家了，就算是个区区的三级宗门，也都有巫师占卜大事，不过多半不灵而已。不过东陆或许有些不同。”离落开口说道。 陌秋追问： “哪里不同？” 离落笑着答：“阵法与卜筮都需要演算，且要精通天时、地气与星辰阴阳的变化之道，东陆阵法师们若想钻研卜筮，往往更容易入门。” 不过上古神定下了世间规矩，小事琐事上，巫师们可以占出来，重要一些的大事情就束手无策了。 至于天下的运数，只有元圣可以预知，且也仅仅是未来百年罢了。 “既如此说，符氏二公子既然闭关苦练，或许就是为了学这个。”陌风打着圆场，“况且符二公子的阵法修为让人惊艳，占卜之术学有所成，也在情理之中。” 符子墨带着头，颔首表示赞同。 离落却忍不住瞄了陌风一眼，可眼下外人太多，她只能把心里的疑惑咽下去。 倒是姬九方，近乎面无表情地看了陌风半天，末了轻蔑一笑： “陌风少主，还真是让人刮目。” 陌秋与陌了了虽觉得姬九方态度傲慢、言语无礼，可经过姬九方这么一提醒，他俩也暗暗觉得长兄的言语与往常不同。离落更不用说，方才她就想问陌风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事，竟至于替东陆说起话来。 幽水羽仍旧冷静地审视着一切，不发一言。 尴尬持续了片刻。 陌风不接姬九方的话头，姬九方也不继续追问。 直到千殇“哎呀”一声，打断了几人间的剑拔弩张。 千殇急慌慌地问陌风兄妹可有救人出来的办法：“如今先元圣已经下葬了，禁地的结界是不是也修复了？还是还能再撑上些时辰，让我们把人救出来？”说着埋怨起陌氏兄妹：“你们怎么也都不着急？”又单问陌风：“你父亲不是也在里头？” 陌了了和陌秋二人闻言，舔嘴的舔嘴，抿唇的抿唇，一副心虚的模样。 陌了了是知道“莲儿”身上携带灵魄的，因此也清楚，只要“莲儿”帮忙，里头的人随时都可以出来，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着急。 至于陌秋，则是知道兄长可以出入禁地结界的。虽然不知兄长是否可以带人出来，但他相信，只要有兄长在，禁地的结界就不是无懈可击。 离落倒是为难了。 救人，只能靠她。 可眼下的情况对她不太友好…… 第311章 何谓外人 陌风只是可以自由出入结界而已，并不能将结界解开，也就更不可能带人出来。要救陌忘忧和千重宴，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非要她再次在结界上打个缺口才行。 可她怎么改口说留下？方才姬九方分明都说了要走。 而且再说谎，借口结界不稳，支开众人之后自己再悄悄回来，恐怕也是不行。 方才陌风撒了谎，说因为元圣下葬才导致结界暂时消失，这会儿她那个身体已经被葬了，再想拿这个当理由说不通，还容易招惹千殇跟进去，那样反倒不方便。 何况结界是否还在，对方只需要伸手摸一下就能弄清楚，撒谎的意义着实不大。 离落一阵郁闷。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怎么说好像都会有人质疑，尤其还有符子墨在旁窥视——她现在倒真是进退两难了！ “结界已经恢复了。”陌风说着，一本正经地往禁地方向望去，皱着眉摇头说，“此时再要进去的话，恐怕就要一并被困在里头了。” “那怎么办？！”千殇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陌风将眉毛拧得更紧了。 报信的小弟子几次欲张口说话，都被众人的沉默吓得憋了回去。直到，符子墨主动询问。 “可是还有话要说？”符子墨问小弟子道。 承天山的小弟子虽然不知轻重，可终归是陌氏族人，这次元圣离世、符氏行为诡异的事情，私下里有不少人议论过。方才若非长老们就信了符子逸，他原本也是不待见符氏的。如今因为有了符子逸取得信任在前，小弟子对于符子墨的印象也随之好了一点，见问立即回答： “长老们说，请少主进去救人。” 一句话才刚落地，就被陌秋和陌了了同时狠狠瞪了一眼。 小弟子吓得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缩着脖子瞧陌风。 陌风一脸淡然，微笑道： “也是符二公子占卜出来的？” 小弟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据长老所言，符二公子占出来的话，是‘有惊无险’‘困境得脱’，不过符二公子也明言，说不准承天山外的人进去。” 离落扬了扬眉毛。 符子逸这句话说得巧妙。 不许承天山外的人进入结界，听起来像是只准陌氏进入，实际上承天山正中央，正是阴阳谷所在。她出身阴阳谷中，自然不算是“承天山外的人”。 只不知，这符子逸占卜的本事，是真到了如斯境界所以特意暗语提醒，还是不过尔尔，根据卦面的样子直接照搬，胡乱指点一番呢？ 若是前者，那就有些可怕了…… 离落抿唇。 她大大方方地看着陌风，因为所有人都正等着陌风拿主意，多她一个关注者不算多。 陌风淡定地看了离落一眼，随即缓缓颔首，轻声道： “知道了。” *** 若是前者，那就有些可怕了…… 离落抿唇。 她大大方方地看着陌风，因为所有人都正等着陌风拿主意，多她一个关注者不算多。 陌风淡定地看了离落一眼，随即缓缓颔首，轻声道： “知道了。” 第312章 散场 “我相信长老们的判断。” 陌风回答得言简意赅，说完这话，便先让陌秋带陌了了回去。 陌秋二人并未立即离开。 陌秋先问了是否有人要跟他们一起，一道回承天山去，不想竟只有符子墨表示要同行。 “我还有东西在客房里，须得取一趟才行。”符子墨微笑道。 陌秋不由得皱眉。 他最不喜欢就是跟符子墨一路。 但仔细一想，这里头提前过来、住了不止一日，甚至带了东西的，也只有符子墨和千殇两个。幽水羽没带什么来，姬九方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都大半夜了人才出现，自然也不需要回客房去。 果然，正琢磨着呢，就听见姬九方说： “既如此，我们也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姬九方又淡淡地看了离落一眼，却没说一个字，连“走了”之类的话也没有，独自转过神去，就往谷外承天山的方向走。 离落将他那一眼看得清楚，略想了想，匆匆对众人说了句“告辞”，便毫不犹豫地跟着离开。 眼瞧着南陆二人离开，陌了了不由得气恼，又有些暗暗着急。 恼的是她想问的问题一个都还没问出口，这个“莲儿”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灵魄为何会贸然出谷，落在“莲儿”的身上，陌了了很是困惑不解。 急的，则是“莲儿”居然就这么走了—— 那可是携带灵魄之人！ “莲儿”走了，父亲怎么办？ 难道真要相信东陆那个符子逸的狗屁占卜不成？ 陌了了满心的疑问，却碍于此间有外人在，根本问不出口。加上心里头本来的那些不解，现在她已经一头雾水，愁得快要发疯了。 好在涉及灵魄，陌了了控制住了情绪。 甚至连陌秋都没发现她有何异样。 只是，陌秋觉得，自己的心里，忽然“轰”的一声，像是塌了一块似的。 没由来。 也没后续。 甚至没等到心里的不适感消除，陌秋就主动问幽水羽是否也要同行。 幽水羽摇头道：“我无甚物什要取，这便直接离开回清渺泉去了。”言罢，颇有些不信任似的，盯着千殇打量了两眼。 千殇一脸莫名其妙。 幽水羽稍稍低眉，口中并没解释，目光都没在千殇脸上多停留一瞬，回过头去对陌风说：“禁地之内气息变幻难测，陌少主一切多加小心。此间已无我力所能助之事，这便告辞了！” “有劳幽少主走这一趟。” 陌风一揖以作谢。 幽水羽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姬九方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 “她那眼神，是怕我非要跟着进禁地？”千殇嘟囔着，朝着幽水羽离开的方向看，却见她走出没两步，脚步忽然一顿，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要紧的事一样，陡然加快了速度离开。 甚至用上了瞬移的本事。 “奇奇怪怪的……” 千殇嘟囔着。 回头对上陌风，终究还是不放心，问了又问，才放弃跟着进去的想法。 没办法，他确实不便跟着。一来结界已经恢复，他绝对是个有进无出的；二来符子逸那家伙摇身一变成了巫师，做出这样的告诫，偏还成功唬住了承天山的长老们，令千殇不得不服从。 这里毕竟是阴阳谷。 第313章 结界，阵法 陌风只身进入禁地后，并没急着往里走。 他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千殇确实没有跟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抬头看着虚空，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那里是结界。 据说，除了元圣之外，世上无人可破此结界。 不过陌风却知道，另有几个人，也可以催动或禁用这里的结界，比如…… “姬九方。” 三个字从陌风的口中喃喃而出，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眸子轻眯了眯，抬手便是一道复杂的结印。随着灵力凝结，陌风的指尖现出一个径约一寸的光球，颜色是近乎纯粹的明黄。 “去！” 轻叱一声，光球飞快地脱离陌风的指尖，朝着天空射去。 “嗡——” 阴阳谷的阴极禁地之内，骤然响起一阵极其低沉的轰鸣声，林间的飞禽走兽倾巢出动，像是悉数通了灵智一般扒拉着爪子抬头望天，眼神里露出震惊的情绪。 陌风又松了一口气。 “姬九方……”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淡淡嗤笑一声，待那透明的结界发生了他想要的变化之后，这才彻底放心，往里头继续走去。 结界之外。 千殇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好几眼，才终于跟陌秋几人离开，依照陌氏长老们的吩咐，只回客房去等消息。 …… 出了阴阳谷地界之后，姬九方的脚步愈发快了。 离落发觉跟着吃力，心里便觉得不对，想要几步窜到前头去瞧一眼，奈何姬九方越走越快，就差使出瞬移的本事了，离落那点子修为，却是怎么都追不上的。 眼瞅着出路就在眼前，姬九方的脚步却突然慢了。 原以为他怕被人看出异样，这才故意控制速度，可很快，离落就发现姬九方的脊背开始渐渐弓曲下去，没过多一会儿，他竟像是身体不适一般，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离落心中一惊。 再快走两步，居然被她赶上了姬九方，她心里愈发担心了。 “出什么事了？” 她低声问，同时去打量姬九方的脸色。 这一瞧，倒真吓了离落一跳。 姬九方满额头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连额发边缘都看得出洇湿来。眉头皱得紧紧，五官都有些拧巴，连眼睛都睁得颇为费力，唯独那一对瞳孔，像是日前染了血一般，又像是陈年的枣子，黑沉沉中透着暗红，让人看着就惊心。 **** 原以为他怕被人看出异样，这才故意控制速度，可很快，离落就发现姬九方的脊背开始渐渐弓曲下去，没过多一会儿，他竟像是身体不适一般，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离落心中一惊。 再快走两步，居然被她赶上了姬九方，她心里愈发担心了。 “出什么事了？” 她低声问，同时去打量姬九方的脸色。 这一瞧，倒真吓了离落一跳。 姬九方满额头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连额发边缘都看得出洇湿来。眉头皱得紧紧，五官都有些拧巴，连眼睛都睁得颇为费力，唯独那一对瞳孔，像是日前染了血一般，又像是陈年的枣子，黑沉沉中透着暗红，让人看着就惊心。 第314章 动作很诚实 姬九方的脸色愈发难看，瞳孔中的血色也更加清晰了。 离落扶着他。 她发觉姬九方已经几乎站立不住，几乎完全依赖她的搀扶，更不用说继续往前走了。 虽然出口处就在不远的前面，离落心里却感到无能为力：以她的修为，带一个人前行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人行动不能自理，太过引人注目了，而前头的出口有十几个弟子把守着，逐个盘查出入承天山的人。 姬九方这幅样子，一定会被人拦下。 而那双兔子一样的眼睛，势必要被人发现。 到时候别说姬九方、黎阳庄，整个南陆都会惹上麻烦。 “真是个麻烦精。” 离落忍不住嘟囔。 正在为难，腰上挂着的储物袋忽然震了震，离落只匆匆瞥了一眼，一时没看出是怎么回事，也就无心多管——眼下“送麻烦精出去”对她来说更为要紧。 姬九方痛苦地皱着眉，原本挺直的脊背愈发弓了下去。 离落拖着他的手，试着往前拉了两下。姬九方的脚下却似长了钉子一般，两下之后纹丝未动，令离落愈发头疼。 “你瞳孔红了。” 她低声说，心里嘀咕着：今日的赤瞳出现得太过突然，既没有先兆，也尚未发觉其他不妥，竟不知是他自己又发疯，还是受到这阵法的影响。 “回去！” 姬九方忽然说。 离落惊讶，下意识确认：“你还能走？” 姬九方气得闭眼，从牙缝里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回阴阳谷，禁地。” 离落一愣。 余光里，几个看守出口的弟子朝这边走来，举止之间充满了提防的意味，离落当即明白——他们行为异常，不等出山就被人盯上了。。 “回头！” 姬九方催促。 “不能回头！！”离落反对道，“他们就是奔着咱们来的，现在跑，不正应了‘做贼心虚’吗？”嘴上说得轻巧，可眼瞅着几个弟子离他们越来越近，离落的心一阵发慌。 “血。”姬九方又说。 “……” “血……”姬九方重复。 他的嗓音嘶哑，喉咙好像枯树一样干枯艰涩，说话也愈发吃力，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一样，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字，都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离落这才明白过来： “我的？” 早在看见那枯枣一样的瞳孔时，离落就想到要用自己的血解除他的魔性了。 不过，后来她又想，这一口血下去，赤瞳或许可以消除，但他也会变得虚弱，人事不省地倒下去。在筛魔阵法的笼罩之下，一个虚弱得像只鸡的魔，会不会就这么消亡了？又或者在阵法作用下，她的血根本没用呢？ 想归想。 离落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反问那一句之后，眼瞅着几个黄衣弟子越来越近，离落干脆地把姬九方扑倒在地。迎着那一双赤瞳惊讶的注视，离落“哎呀”一声。 “世子到底怎么了？” 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将姬九方的上半身挡了个严严实实。飞快地用灵力割破手腕，把汩汩的鲜血喂进他口中。 第315章 进退两难（一） 骤然被人猛地一扑，姬九方本就困难的呼吸，不由得彻底滞住了。 等他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前的面孔忽然模糊起来。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里仅存的力量也渐渐流泻出去，最终在一片温暖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着再次沉睡的姬九方，离落咬了咬嘴唇，心里忍不住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顿。骂完，便开始演戏。 “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一边喊一边摇，心里却清楚，没有半天工夫这家伙是不会醒的。 想到这里，再想到之前在禁地里险些被他弄死，离落顿时来了一股气，眼睛狡猾地微微一眯，手上摇人的动作也更加大了，那力道和幅度，换个瘦弱的过来，只怕要被她摇散架了。 正摇得高兴，忽然听见有人在头顶问： “出了什么事？九方世子怎么了？” 离落一惊，手上一个没抓住，把姬九方丢了下去。男子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扑腾起半尺高的尘土，落了姬九方满脸。 抬头一眼，来人竟是幽水羽。 “幽少主……”离落舔了舔嘴唇，“九方世子在禁地里受了伤，原想着快些出承天山，回南陆养伤的……”说话的时候，那几个奔着他们来的弟子也已经走到近前。 他们没听见前头的话，待赶到了，原本想要询问。 幽水羽却又开口，问离落道： “既受了伤，为何不回客房？” “回南陆是世子的命令，我不敢违拗分毫。”离落坦荡荡地回答，“九方世子的性子，幽少主想也是知道的，最是说一不二，他既说了要回去，我便只能竭力护送他回去。” “他受伤了。”幽水羽淡淡地说。 “嗯？” 离落没明白。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幽水羽心里有怀疑。 可对方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呢？真要有所怀疑，趁着姬九方人事不省的时候，无论是拷问还是查探，岂不都是更方便？ 又或者说，这幽水羽太过谨慎，连她也一齐提防着呢？毕竟她阵法和炼丹的本事幽水羽都知晓，若因此对她的修为有所顾忌，也不是说不通的。 见离落目露困惑，幽水羽解释道：“九方世子受伤了，你一个人，怎么带他回南陆？” 离落露出个甜甜的微笑，笑得人畜无害。 “我带了些丹药，想先找个僻静又安全的地方给世子服下去，助世子疗伤之后，再一同回黎阳庄就是。” 围观的几个承天山弟子这才恍然大悟，几人纷纷作揖，问幽水羽：“阁下可是清渺泉少主？”待幽水羽点头，他们又问离落：“这位姑娘，是黎阳庄人？那这位……” “九方世子。” 离落干脆地抢答。 她早就等着说这一句，然后好大摇大摆地把人带出去呢！ 不料，几个弟子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了半晌之后，忽然给离落行了个鞠躬的礼。 “真是抱歉，这位姑娘。”一个年级略大一点的弟子对离落说，“我们都是承天山的外围弟子，之前并没见过幽少主，也未曾见过九方世子，故而不能听几位一番说辞，就草率认定了几位的身份。” 第316章 进退两难（二） 离落暗暗咬牙。 这世上招摇撞骗的人或许不少，胆敢冒充姬九方的人，恐怕也是有的。不过在承天山地界，还敢说自己是南陆九方世子的，恐怕就没有几个了。 她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干脆，对方还是不肯放人，显然是有理由不相信她们的话。 而不肯放他们的根源，还是姬九方倒的不好。 既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果不其然，没等离落拿出什么证明，那带头的年长弟子便继续道： “如今，承天山的筛魔大阵已经恢复，二位姑娘无论是何身份，既然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至少是同类同族，只是这位公子……他倒下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 “尤其，此次阴阳谷大事，南陆曾有言在先，说绝不参与，也断不会派人来参加丧礼。此言犹在，家主也未曾知会过弟子们，想来那九方世子也不会突然前来，还突然倒在这里吧？” 离落气得抽了一口气。 “幽少主的话，你们也不信么？” “……” 带头的人没说话。 方才他们听了二人的对话，加上幽水羽一身深蓝衣裙，一时吃惊脱口问了那么一句，其实彼时相问，也有怀疑、求证的意思，并不是就认下了这位“幽少主”的身份。 如今被红衣的小姑娘拿出来说嘴，倒真让他们一时间无法辩驳。 略僵了一下，带头的弟子把心一横，又问幽水羽：“阁下当真是清渺泉少主么？” 幽水羽唇角微微抿起。 让人意外的，她并没有回答。 等了片刻还没人说话，离落不禁抬头去看，却见幽水羽仍是惯常的冷淡模样，只是那双眸子里，有些微情绪的波动——她竟然不想做证？ 离落心里“咯噔”一声。 幽水羽不作声的原因显而易见：她已经怀疑姬九方了。 只是引起怀疑的原因，离落暂时还想不出来。 离落暗恼。 幽水羽八成是要袖手旁观了，离落甚至忍不住想，对方那么冷漠的性情，此时不落井下石跳出来作证，或跟这些人一起扣着姬九方，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过，拉上幽水羽，就好像打开了一扇大门一般。 离落立即想到了其他人。 “我们是不要命了么，在承天山地界，又是冒充九方世子，又是冒充北陆少主的？不过这二位平日都不常出门，你们不认得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吧，烦请派个人去请陌秋公子，抑或是陌大小姐来，我们是真是假，自可揭晓。又或者——” 离落故意停顿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自己明明带着圣旨呢，还大老远的搬救兵做什么？ 微微一笑，离落缓缓站起身，把脊背挺得直直的，手掌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不正不偏地刚好盖住了中陆的三才标识，以及陌风的灵力标识。 口中则不慌不忙道： “这是陌风公子日前去南陆时，吃了我一枚弹药之后，为报答时暂借我用的。诸位或许不认得人，但这承天山的印记、陌风公子的标识，诸位难道也分辨不出来？” 说完，才将手掌揭开。 几个弟子顿时大惊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事发突然，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大事，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该不该继续质疑，他们都不知道了。 离落则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伸入储物袋中。 从里头，拿出了一块灵石。 第317章 进退两难（三） 第407章 “这……” “这确实是我承天山的东西。” “还真是陌风公子的物件，只是这储物袋，怎么会……” 几个弟子顿时大惊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事发突然，又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大事，除了窃窃私语的低声议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连该不该继续质疑，他们都不知道了。 离落还不肯罢休。 当着众人的面，她将手伸入储物袋中，从中取出陌风的佩剑。 几个黄衣弟子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离落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骄傲模样：“我帮了陌风公子大忙，又因许多原因，恰巧需要用储物袋，陌风公子便将他自己的借与我。”顿了一顿，才又说：“如今，我的话诸位还是不信么？” 说完，心尤不甘。 不提自己救了陌风的事，她险些因为着急而忘了：虽然幽水羽帮了自己，但自己也还了她一颗独门的宝贝、天阶的丹药。 自己又是元圣…… 凭什么被幽水羽架起来，进退两难的？！ 不过眼下不宜树敌，尤其在幽水羽已经怀疑姬九方的情况下，节外生枝可是不妙。 转念一想，这事儿如今就还罢了，以后真相大白时再传开去，说堂堂一位救世元圣，居然被北陆的少主冷着半晌，架起来被火烤不说，还反要摇尾乞怜求帮助，到时又算是怎么回事？ 况且姬九方昏迷着呢，先前想的是离开这里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看看他的情况，眼下若不弄走幽水羽，他们也落不着一个安稳。 看了看冷眼旁观的幽水羽，离落到底还是没忍住火气，一句话将她也拉下了水。 “而且这位也确实是幽水羽少主。”离落一本正经地介绍，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幽少主性情冷清，清净寡言的，从来都是不愿意和随便什么人都说话的。” 黄衣弟子们脸上有些微的尴尬。 幽水羽唇角勾起。 她就看出来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且不说小姑娘炼制出了世所罕见的天阶丹药，就说那落阵的本领，也远在东陆那些宗门阵法师之上。何况，陌风是什么人？若是个寻常的姑娘，他能把储物袋借出去？ 不过当下这种情形，小姑娘还忍不住气，把她一并拖了下去，逼着她开口作证，这一点是幽水羽事先没想到的。 她原以为自己冰冷的模样，会让人敬而远之。 千想万想，也没猜到小姑娘如此刚硬，居然明目张胆的要拿捏自己。 幽水羽看破不说破。 只是沉默惯了，她此刻还真就懒得配合“莲儿”，也懒得和那些弟子们交涉些什么。 她现在迫切想要弄清楚的，是姬九方为何就近选择了北面的出口，急匆匆地离开，而后，又为何突然倒地、昏迷不醒。 还有…… “你手腕流血了。” 幽水羽终于开口，却是对离落说的。 语气虽然和气，却不见女子的温柔和蔼，好像只是事不关己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离落舔了舔嘴唇。 一向柔软润泽的嘴唇，不知怎么，今日居然有些干燥。 第318章 进退两难（四） “多谢提醒。”离落说，“怕是刚才世子倒得太急，伸手搀扶时被什么东西划的。”一边说一边收起陌风的剑，同时给自己止了血。 “不用客气。”幽水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要出去？” 离落干笑一声。 正常情况下，不是该问姬九方为何晕倒么？虽然方才赶过来的时候幽水羽曾问过一句，可这晕过去的原因毕竟还没落实，对方居然就这么搁着不问了。 还真是——耿直啊！！ “正准备出去，世子突然说头疼，然后就两眼一闭、倒下去了。”离落瘪着嘴说。 “可是在禁地里受了伤？” 幽水羽顺着问。 身子，却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 等离落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将灵力探入姬九方的丹田之中了。 “……” 离落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甚至忘了回答幽水羽的话。 姬九方十有八九是因为筛魔阵法而晕倒。 自己的血虽然暂时救了他一命，没有让他陷入虚弱，又被阵法加倍束缚，已经算是万幸了。不过这附魔状态的丹田气海会不会有什么异样，离落心里完全没数。 幽水羽二话不说就探其丹田，分明是有的放矢。 若真让她查出什么来，自己可就白折腾了。 不止是方才那一出出白折腾，当着这么多承天山弟子的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若被人发现自己试图掩护一个魔，以后又如何取信众人？便是证明了灵魄就在她身上，恐怕也无法服众了吧？ “除非上古神重生。” 离落动着嘴唇，无声地嘟囔了一句。 接着，便度日如年的，等着幽水羽的结论。 四下里寂静一片。 几个承天山的弟子也都在静静等着。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弟子，看着甚是机灵，一直撺掇身边的人，离落余光里瞥见了，也不知他撺掇些什么，只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直到幽水羽说“丹田无损，并无大碍”，小弟子终于忍不住了。 “幽——” “幽少主！” 刚要开口，就被带头的弟子拦住，抢过了他的话头。 小弟子立即缩了脖子，虽然不再作声，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眼神充满了警惕，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离落心道不妙。 看这样子，他们是打算查看瞳孔了？ 按说喝了她的血之后，姬九方的赤瞳倒是可以慢慢消退，但今日从进禁地直到方才，姬九方就没一处正常的，甚至连附魔都莫名其妙，血的用途是否会完全发挥出来，谁知道？ 幽水羽偏开了口： “请讲。” 带头的黄衣弟子得到了鼓励，只瞥了一眼黑着脸的离落，又回头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的师兄弟们，恭敬地给幽水羽行了一个礼：“这位公子——世子，瞳仁可有异样？” 幽水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对方见她这样，还以为幽水羽是嫌他多事，脸色不禁微微难看。 可他负责的就是承天山的出入安全，事情发生在眼前，换了谁都不可能不问。加上身穿黄衣，生为陌氏子弟，则又比别人更多了一份对这天下的责任。 第319章 扒开他的眼皮 只在心里略劝了劝自己，带头的弟子就打消了那点顾虑。 “请幽少主见谅，且不说这位公子究竟是不是九方世子，今日倒在这里的，哪怕是陌风少主，我们也都是要查问清楚的。”像是怕幽水羽不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公子，是在筛魔大阵恢复不久后突然倒下的。” 幽水羽没有答他。 她忽然转过头来问离落：“可以吗？” 离落眨了眨眼，假装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心里已经快要忍不住骂人了。 那弟子见状，立即又说：“魔有异瞳，紫瞳、青瞳、墨瞳，妖有黄瞳、绿瞳。总要是看见了才知敌我。再者，若是达到一定境界的魔修，瞳孔都会泛红。” “直说赤瞳不就好了？” 离落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抬头白了那弟子一眼。 被她这么一瞪，带头的弟子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由来，只觉得心被人挖掉了一块似的，又疼，又空虚。 瞪他的人，此刻却在撸袖子。 “我觉得你也不要为难幽少主了，虽说修真之人没那么多计较，可总归还要忌讳一些的，尤其大家都是世家嫡传的子弟，更要注意分寸——你们不就是想看瞳孔的颜色么？我来！” 说着，蹲在了姬九方头顶，煞有介事地狠狠搓了搓两只手，像是要找人干架一样，铺开了十足十的架势，之后才“哗”地猛伸出手去。 两手抱着姬九方的头。 双手各四根手指分别托着天灵盖，两根拇指直接去扒姬九方的眼皮。 未免被人察觉她心虚，离落根本不敢闭眼，死死瞪着姬九方的脸，梗着脖子以显坚强。 心里，则念经一般嘀咕着：大吉大利，没有赤瞳，即便有，也是我揭开的，万不能因此连累了我，大吉大利，没有赤瞳…… 扒开的一瞬间，她自己都有些愣。 “没有！” 回过神来之后，离落脱口喊了一句。 周围的黄衣弟子们纷纷赧然，只当她这一句是发泄怨气，冲着他们故意喊的。只有同样蹲下身子的幽水羽看见了——小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眯了眯眸子，幽水羽什么都没说。 “这回可以放我们走了吧？”离落站直了身子，把撸起的袖子拍了下去。 “这……” 黄衣弟子们支支吾吾。 离落惊讶：“还不肯放人？”亏得自己喂血及时，姬九方方才是跟人一样的瞳色，按说已经完全洗去了嫌疑了，怎么这些人还磨叽呢？ 带头的弟子见离落一脸愤然，知道对方理解错了，忙解释道：“我们错怪了人，该当赔礼。” “别！”离落摆手摇头，“你们职责所在，我们世子身体不适，也该出去找地方静养，我们既没工夫也没理由受你们的赔礼。” “可这于礼……” “真要赔礼——”离落忽然改口。 黄衣弟子们忙洗耳恭听。 离落微微一笑：“真要赔礼，就套一个随便什么车，最好是不用归还的那种，我带我们世子回南陆去。” “套——车？” 带头的弟子确认道。 那表情，像是听见了天大的新闻。 第320章 小姑娘抱汉子 “是啊，套车。”离落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虽然修真人士都是用储物袋的，可每年也有普通人往来承天山，他们怀着成仙的梦，来购灵石的时候，有不少就套着车。请诸位帮忙，随便寻一辆车，套个什么牲口就行。” 幽水羽不解道： “你为何不自己带他走？” 离落呵呵一笑。 心里，又一次几乎忍不住要骂人。 “我怎么带？”她反问。 “你可以——” 话说了个开头便戛然而止。 若换了是幽水羽，随便将人背着，御剑自可飞走。不过她刚想起来，据说这位“莲儿”姑娘才刚刚筑基，想必是还不会御剑飞行的。加上小姑娘太矮了，还不及姬九方胸口，刚刚够得着下面的几根肋骨而已，确实也是没办法背人的。 于是，套车，俨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可幽水羽还是想不通：“承天山到黎阳庄何止万里，一辆寻常的马车，要走多久？” “我又不是指望着一辆车直接赶回黎阳庄的。”离落笑着答，“不过是带世子出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采药炼丹、慢慢养伤罢了。等世子醒了，或传音，或直接御剑回去，就不用那车了。” 说完又对黄衣弟子们强调道： “既然诸位坚持要赔礼，那这车和拉车的牲口，我们自然是不打算还的。所以，是马车也好，牛车也罢，我们都不挑剔。” 几个弟子又面面相觑了一回。 当中最小的那个，也就是方才撺掇其他人问瞳色的那个，忽然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既是我撺掇出的错儿，便由我去弄车吧？” 其他人没有吭声，独带头的点了点头，默许他去，那孩子便一路跑远了。 离落只觉得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又回来了。 身后果然牵着一头牛，牛身上还套了一辆平板车。 “这是……” 弟子中有人认出来了。 离落咬了咬牙。 她也认出来了！ 这车不是什么往来凡人求购灵石，用来装金银财宝的车，而是承天山里有人闲得无聊，学外头人种菜，用来运粪沤肥的那辆车！ 虽然为了清洁，每次用过，都会有人用灵力将此车彻彻底底清理干净，连一丝味道也不留下，甚至后来大家觉得无趣，将这车闲置了，可这毕竟是运粪的车。 光是想想，离落就觉得眉心发酸。 牙根也发酸。 胃里也发酸。 不过，自己方才说不挑剔，不就是想弄一个破破烂烂的给姬九方用，以暂时出一口险些被他杀死的恶气么？ 眼瞅着有其他弟子想要训斥这个小的，离落忙跳上前，一把拉住套牛鼻子的铁环，拍了拍牛头以示满意。 “多谢！” 她嘿嘿笑道。 说完也不等人开口，直接把姬九方打横抱了起来，举到腰上那么高，才终于够得着车板，将人丢了上去，自己却没跟着坐上去赶车，而是又回到前头，拖着缰绳往出口走。 几个弟子都愣在原地。 方才小姑娘抱汉子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且没由来的，他们都感到的阵阵不愉快。 第321章 绕了个大远 离落不知道他们都愣些什么。 她回过头，见黄衣弟子们都还站着，便下意识望向幽水羽。 幽水羽定定与她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往出口这边走。 离落转回头，没等。 虽然赤瞳的事遮掩过去了，眼下却还有一件事，让她心里不踏实：姬九方究竟是否能够顺利走出承天山？筛魔阵法内，显然是不允许魔迹存在的。 那这阵法是要将魔扼杀在内，还是允许他们出去呢？ 离落提心吊胆。 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牵着牛车到了出口处，眼瞅着大路就在眼前，出去了就又活了，偏心跳如擂鼓一般，让人连多一点的希望都不敢有。 也是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幽水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是个什么意思。 赤瞳的事情糊弄过去了。 承天山的弟子们不会想到别处，也不会贸然追查。 幽水羽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可究竟是哪里惹人如此怀疑呢？瞳孔的问题也解决了，幽水羽却还在尾随观察，实在是有些奇怪。离落寻思了好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忐忑不安，以至于顺利出了承天山，离落都没能高兴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离落这才惊讶地发觉： 他们走的是北面出口。 黎阳庄在南。 承天山，绵延数百里…… 从北面的出口出来，若想要回到南边出口对着的大路上，仅凭着她讨来的这辆牛车，这一路走走停停的，恐怕要走上小半个月才行。 即便是能够御剑飞行，承天山上空禁飞，御剑的也需要多绕半个时辰的路——所以，这才是幽水羽怀疑的理由？ 离落咂嘴。 姬九方担心阵法恢复，可等他们出阴阳谷的时候，阵法已经逐渐恢复了。现在想想，似乎当时姬九方就变了脸色，以他的性子，想必是难受至极。阴极禁地靠北，姬九方呼吸都困难，自然想要抄近路出山。 最自然而然的事，却最让人怀疑。 “怪不得……” 离落轻声呐呐。 回头一看，幽水羽果然就在身后不远。 离落干脆站定。 见她停下，幽水羽似乎并不意外，而是大大方方走到近前。 “幽少主可是要相助？”离落故意问。 幽水羽不解：“此话怎讲？” 离落皮笑肉不笑地说： “幽少主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即便出了承天山，也不见你御剑北飞，还是这么不慌不忙地跟着，莫不是怕我修为太浅，保护不了我家世子，想要护送我们回黎阳庄么？” 说完便直直地盯着幽水羽的眸子。 原以为幽水羽会直截了当地提出疑问，毕竟这人性格就是如此，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往离落手腕上轻轻一扫，说了声“保重”，便告辞而去。 独留离落自己，牵着头牛，愣在原地。 想起幽水羽离开时曾瞄过自己的手腕，离落也不由得低头去看。 手腕恢复如初。 自身灵力割开的伤口，又不太深，如今别说疤痕，就连血印子都看不见一星半点。 “所以，她究竟看什么？要我保重些什么？” 第322章 和她有什么关系？ 离落皱眉摇头嘀咕着。 幽水羽已经走远，她嘀咕完就算了，并没真的放在心上。 想着姬九方昨儿就没休息，今天又遭了不少罪，这一睡不知要多久，或许要长途跋涉一两日，便转身去车上看姬九方的情形。 离落自知修为不够，对上姬九方的丹田，她那点灵力怕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加上和姬九方明摆着灵力相冲，唯恐会引发什么不妥当，也就没释放灵力去探测丹田。 她用了最原始的法子，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才一伸手，一切都恍然清楚了——姬九方的唇角，斑斑点点的都是还未凝透的血迹。 “怪不得！” 离落先是意外。 回过神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幽水羽突然提到她手腕有伤，怪不得幽水羽临走时说让她保重。最终决定离开，想来并非因为赤瞳消失解除了嫌疑，而是自己的一身异象，让幽水羽变得更加谨慎、警惕了。 如无意外，幽水羽回去，一定会将一切都告诉幽百峰。 “那可就难办了。” 离落叹着气说，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见姬九方睡得像个傻子，她也就安心回去拉牛。 那牛也是奇怪，从前就不太爱听人使唤，只对陌风兄弟和她还算服从，如今自己换了个身子，按说气息也该变了，这牛却还如往常一样听话，由着离落牵着鼻子走，甚至随她走走停停。 离落走一段，就会不自觉缓下来。 等察觉了，再加快速度从西往南绕，只是走没多远，又会不知不觉地慢下脚步。 她心里有事。 幽水羽在年轻一辈之中，虽然算得上是个冷静理智的，但比起幽百峰来，还是差了很远。幽百峰这个人，最是沉稳，也最是冷漠，说是铁面无私也不为过。 加上世代镇守北陆，幽氏一族的传承比其他几方大陆都要好很多，千年前的妖界大乱，幽氏一族虽然也折损了不少精英，但彼时的幽氏家主，以及一位看守冥灵渊的渡劫境长老，并未跟着出战。 冥灵渊有渡劫境大能镇守，这是除了幽氏家主、少主和离氏家主、离氏元圣之外，再无一人知晓的大事。 而看守冥灵渊是要务，幽氏家主不出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已经到达合体期、原本说可以长命不衰的时任幽氏家主，在上任元圣离世的时候，居然也跟着陨落了。 这些都是旧事。 值得一提的，便是幽氏有真正的长老，传承了更多知识和经验给后人。幽百峰身为清渺泉本代家主，知道的东西可不是一件两件。姬九方的情况，恐怕轻易瞒不过他。 到时候幽百峰找上来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在替别人担忧，离落没好气地说。 且不说姬九方之前差点杀了她，就方才被人围住那会儿，她都有后悔的心思了，否则也不会主动去扒姬九方的眼皮。之所以那么做，还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 看来自己是该多考虑考虑了。 可是，她和姬九方几经生死，真的可以说走就走么？ 第323章 真没关系？ 离落细算了算。 她欠姬九方四条命。 第一条是在后山，遇到巨蟒的时候，蒙他出手相助。 第二条是万阳谷口的树林之中，炎瑶对她痛下毒手，姬九方忽然赶来，让她免遭谋害。 第四条是为炎荒师父拔除怨气符咒的时候，自己被阵法反噬，顷刻间形如枯骨，也是姬九方以其自身灵力充入阵法，将她救下。 至于第三条…… 那是在火凤旗结界内。 那一次，他险些神魂俱灭。 离落的心空跳了一拍。 不知不觉中，居然欠了他这么多？自己又还了多少呢？每次他附魔，她都会喂几口血，还搭上了几颗灵药。以命想报不过火凤旗结界中那一次…… 如此，算是欠了三条命？ 离落翻了个白眼。 掰着手指头细细算，总算让她又扣下去一条：今天，方才，就在阴阳谷的阴极禁地之中，这家伙险些杀了自己。 “如此，就是两条！” 离落高兴地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牛比划了一下。 牛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温顺地看着，连哞叫一声也没有。 但这阻挡不了离落得意。 她晃着脑袋，不一会儿就又想到一桩——她刚把他从承天山拖出来了！ 是不是可以再抵一条命呢？ 离落高兴地笑着，回头看板车上的人，这一看，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她虽然给了人家丹药，也为了人家鲜血，当中也有挟私报复扇巴掌的时候。 即便今天救他出来，也还是心坏怨怼，故意让他睡粪车…… 且他会来承天山，根本就是因为她想来。 “好吧！三条就三条！！！” 离落认命似的叹道。 扭头看着姬九方，一脸嫌弃地剜了他一眼，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还了他三条性命的人情债，便就此离开南陆，明哲保身去。 姬九方却还睡着。 那样一脸安详，平静到不惹尘埃。 “哪里像个……”离落摇了摇头，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一声叹息。 又走了一段路，腰间似乎有什么动静。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陌风的储物袋不安分，里头竟像是装了个巨大的飞蛾，扑棱棱的跳个不停，撞得表面一个接一个的鼓包。 离落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自然伸手往里探。 “传音？” 离落意外。 袋子扑棱棱的，乃是一道传音符将要灼烧。那传音符被困在储物袋中，也就被困住了法力，是不能传音的，只有出来才能化烟传音。 就是不知这传音，究竟是陌风给她，还是别人给陌风。 将符捻在手中，灵符瞬间化为一阵烟。 陌风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已只身进入禁地，寻找二位家主的下落。若能顺利寻到，将再传音与你，彼时还需你相助、开启结界。你再回来须当小心。袋中另有四枚传音符可用，如返回途中遇到阻碍，可随时告知，再作商量。” 离落愣了。 如今阵法恢复，承天山内正清闲杂人等呢，她要怎么悄无声息地回去？就算找了个借口回去了，又如何能顺利摸入阴阳谷，到达阴极禁地？ 何况还有睡得人事不省的姬九方…… 第324章 对牛，说话 离落牵着牛，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找到一处合适落脚的地方。 说是合适落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那地方是个坟地，而且坟头上的荒草已经长了二尺高，眼瞧着是没人过去祭拜的，离落觉得那地方正常人不会去，渴望灵力的妖兽、精灵也大多嫌弃这种阴气重的荒坟，这才把姬九方搁在那里。 她倒也没撒手不管。 姬九方虽然修为较高，又不知何时就会附魔护体，但他毕竟睡得沉，直接丢在那么个破地方，总归是有些风险的，于是特意设了结界，将姬九方护在当中，又在结界内、外各设了一道阵法。 左看右看都觉得安全了，离落这才放心离开。 陌忘忧和千重宴都在禁地之中，事关两方世家的家主安危，即便再怎么麻烦困难，她总归是要去救的——何况自己还有进山的借口。 离落得意地一拉手中缰绳。 牛发出一声哞叫。 离落笑了。 “这就送你回去。”她对牛说，“承天山多好啊！好吃好喝的，地方又大，人又比较随和。之前我很少出谷，所以也不清楚，今儿走这一遭才算看出来，这五方大陆的人，各有各的性情！” 牛又“哞”了一声，像是配合着她说话一样。 离落更乐了。 “咱们先说这中陆，中陆，你熟吧？你自然是熟的，你从小就在承天山长大，别的地方原本都没去过的。”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在说牛呢，还是说她自己呢？ 摇头无奈一笑才继续道： “承天山的人，最憨厚踏实，也最是和善不过的。我留心观察了一下，估摸着这人的性子，既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和父母亲人的性情有关，和环境也有关，还和修炼的术法有关系。 “你瞧，南陆的人一个个就暴躁得厉害，即便再怎么能装好性、能忍耐，都绝对咽不下一口气，若不小心得罪了南陆的人，你就要提防着：他们可记仇呢！ “你再看北陆的，冷冰冰的，看起来像是水一般平静无波，其实水成冰，不过顷刻之间。 “西陆，就是财大气粗的典型，且丝毫不知收敛，里里外外都透着钱味儿，连扶摇塔的都活像是个土财主，全无半点修真人士的脱俗和灵秀。 “至于东陆……” 抿了抿嘴唇，离落神情黯然下去。 话也没继续往下说。 “东陆如何？”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离落一惊，循着声音瞧过去，却只看见几棵小树，并没看见人。 “是谁？！”她厉声询问，同时将手悄悄摸进储物袋中，握着陌风的剑准备防身用。 “怪道是那般卦象。”来人淡淡笑了一声，“原来不是个寻常的丫头，居然能用陌风的储物袋。”话音已落，人却始终未现身。 “究竟是何人？躲躲藏藏的，不是好人行径！”离落先反驳一句，然后故意扬着头，与有荣焉般说道，“这储物袋乃是陌风少主借与我的，只因我救了他一回。你若敢明抢暗夺，他定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 第325章 为什么说“咱们” 一阵大笑凭空传来。 笑声消失时，最近的那棵小树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淡绿衣衫，身材高瘦，容貌俊逸，顾盼生辉，衣袂随风轻摇，像极了画中的仙人。 从衣衫和修为上，离落做出了判断。 “可是俊逸公子？” 符子逸笑了。 “明知故问。”他毫不留情地拆穿，淡笑道，“恐怕凭我这一身衣衫，和这匿形于树木之中的法术，你就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对方竟是有备而来？ 是为了姬九方，还是冲着自己？ 正琢磨呢，符子逸却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一般，笑着说：“既只剩了你自己，我想，我应该是为你而来的。”说着往这边走来。 离落拖着一头牛，此时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略微为难了一下，她不禁有些要炸毛。 “符二公子来得巧！” “哦？”符子逸闻言站住脚，离着她二丈有余，不远不近地问，“哪里巧？愿闻其详。” “才刚从阴阳谷的禁地里出来，听说知否林的二公子来了，还学会了卜筮之术，连承天山的长老们竟都信服了，这已经让人意外了。” 离落说着抬头。 她似笑非笑，身为当世至尊的傲气，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符子逸却看得清楚。 他并没点破，只是眼角忽然噙了一抹笑意，目光之中透着赞赏。 离落还在执着地挤兑他。 “也奇怪，”她冷笑着说，“听报信的弟子说，直到元圣入葬了，符二公子才出现，一来就开始卜卦，哗哗啦啦的算出少主公子们都出来了，但二位家主恰逢有难。又不知为何让人去禁地附近等着，给陌风少主报信。” “可有何不妥？”符子逸故意问。 “如今连筛魔大阵都已恢复，陌风少主又如何能自由出入阴极禁地？那结界可不是谁都能过的。”言罢，嗤笑一声。 符子逸是故意在问，这一点，离落清楚。 她也是故意反问。 如果符子逸真的占卜出什么，或者被符子墨撺掇着，来套她的话，听见她这么反问，对方一定会上套。至少，也会些微透露出什么口风。 符子逸却摇了摇头，十分真诚地笑了。 “才刚说你明知故问，这会儿又在我面前装？”他一面说，一面掐着手指算了算，“时候到了，陌风少主也快要寻到人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山要紧。” “什么进山？”离落警惕地说。 符子逸努了努嘴，伸手一指那头牛：“你不是要进山还牛车？”见离落虎着脸不说话，不禁又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说‘咱们’？” “什么咱们？！” 离落彻底炸了毛，“哗啦”一声将陌风的佩剑取出，剑尖直指向符子逸的方向。 符子逸立即作出束手状。 “我不过是照着卦面来瞧一眼。”他干巴巴地苦笑着说，“卦上说我要寻的人在这里，需要我相助，我便来了——我可是一片好心。” 离落瞪了他一眼。 “用不着！” 丢下这句话，她将剑收回储物袋。 第326章 这车有味儿 才刚放进去，离落就又后悔了，“哗啦”一声又将剑抽了出来，之后便一手握着剑、一手牵着牛，闷不吭声地朝方才出来的那个承天山出口而去。 眼角的余光看到符子逸一直在牛车边上跟着。 直到看见承天山北面的出口了，他还赖在旁边。 离落特意来找这个出口。 按说进山要去入口，可她找的理由就是归还牛车，所以只能来这个出口。还了之后，自然借口有东西在陌了了那，然后再半路逃脱，神不知鬼不觉的，努力混入阴阳谷。 不过如今身边跟了个符子逸，如影随形似的甩不掉，又癞蛤蟆一样膈应人，神不知鬼不觉几乎成了不可能。 为着这个，一路上离落不给符子逸好脸色，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偶尔开口也是赶他走，可对方就是死缠烂打地一直跟随到这里。 离落不禁觉得无力。 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结丹了，就一定不会这么无力了。大不了，揍这家伙一顿！ 看守出口的几个弟子见她回来了，均是一脸的意外，才刚带头的那个大弟子快步迎了过来，对着离落一揖，语气颇为客气地问： “姑娘怎么回来了？” 话说出口才想起离落是牵着牛回来的，于是又问： “可是这车有什么不妥吗？” 离落闻言，立即将编好的谎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这车……好像有什么味儿……而且这牛不听话。” “不听话？” 那弟子有些惊讶。 才刚远远见着姑娘拉着牛，那牛可是听话得紧！承天山多少人都被牛脾气弄得没脾气了，方才他们几个看见，还曾笑这牛挑人，见人生得美它才肯听话，如今姑娘却说牛不听话？ 还有，姑娘说牛车有味儿？ “什么，什么味儿？”带头的大弟子问，心里有些发虚，舌头也磕磕绊绊起来。 “像是……”离落说着皱鼻子，两只眼睛恨不得挤到一处，“反正，不太好闻就是了……我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会不会委屈了我们世子……” 大弟子彻底懵了。 回过神来，就是一阵尴尬惭愧。 “那姑娘稍等，我这就找人，去给姑娘换一辆车过来！”说着就要走。 “我跟你们去看看吧？”离落轻声细语地问，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可以吗？我跟着去看看，就当——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了。可以吗？” 那大弟子本就觉得愧疚，见她可怜兮兮的，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忙摆着手说：“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原是我们要弥补过失的，我师弟年轻不懂事，听见姑娘说不在意好坏，就随便弄了一辆车，是他不会办事，也是我们没有好好教导。不用劳动姑娘，我一定亲自去挑辆好的马车！”说着又要走。 离落哪能让他真去挑？ 她又不是真来要车的。 “我，我跟着去吧？”她试探着问，语气不敢太急，怕人听着会疑心，“马车也有忌讳的，并非高大华丽的就合适。我家世子还没醒，路上也该小心。这马车，总要我自己去看了才能安心。” 第327章 狗尾巴似的人 见离落如此坚持，那大弟子果然一愣。 离落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是引人怀疑了吧？虽然知道有些急躁了，可这种情况不能不急啊！ 不急，这人不早就跑远了？ “这话，倒是在情在理。”符子逸突然插嘴道，“我瞧着外围这些未必适合，既是九方世子要用，姑娘不如随我去了，向长老们讨一样日行千里的法器来，也好安稳回到南陆。” 大弟子又是一愣，心说这冒出来的又是哪一位？ 符子逸知道他心里疑惑，将头上一根竹簪取了下来，那大弟子一看便认出来了。 “原来是符二公子，失敬！”说着行了个礼。 他们守着外围出口，消息不算灵通，不过事情发生了有一会儿，出口又总比入口能听到的多，方才已经听说陌风几人进出阴阳谷禁地、寻找陌了了的事，也意识到他们拦着的确实是九方世子。 符二公子占卦的事自然也听说了。 连灵簪都有，便不该有错。 于是，在符子逸主动做了担保和向导之后，出口守门的弟子们立即点头，十分痛快地放二人进山，并将离落“归还”的牛车接过。 负责送牛车回去的小弟子拉不动牛，又不好像凡夫俗子一样斥骂耕牛，只能耐着性子和牛耗着，磨了快半个时辰才把牛送回栏中。回来之后，忍不住抱怨，说那牛“当真是不听话的”。 …… 离落直奔着阴阳谷的方向去。 她没有故意遮掩行踪，也没有招摇张扬，就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仿佛是个最寻常不过的路人、在满山里乱逛一样，逐渐靠近阴阳谷。 符子逸始终在后面跟着。 无论离落走得是快是慢，他都和她保持着五步以上、十步以内的距离。 “狗尾巴似的。”离落嘟囔道。 符子逸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离落愈发觉得没意思，同时，身后始终有个人跟着，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猛地刹住了脚，恶狠狠地回头问： “你到底想怎样？” 符子逸一摊手：“没想怎么样，应卦而动罢了。卦上说我该找你，且你稍后会需要我帮忙，所以我就来了。” “你放——” 离落脸上突然一红。 最后那个字，她终究是没说出口。 从小受训，离落时刻端着一个元圣的架子，本已经端惯了。若不是身边有个上房揭瓦的陌了了，是不是在她耳边来上这么几句，离落恐怕连怎么骂人都不知道。 即便是现在，被符子逸这么烦着，她也骂不出口。 不过，今儿好像骂过姬九方？ 离落甩了甩头。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狗尾巴符子逸才是正经事！ 她气极反笑道：“好，好，好！都是占卜出来的！那我倒想知道，你那卦面究竟说了些什么，能让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帮忙，甚至找出承天山去了。” “没什么。” 符子逸淡淡道。 那张举世无双的漂亮脸庞，和那一脸的云淡风轻，此时此刻显得尤为刺眼。 “你——别太过分！” 离落气急。 第3着28章 跟着谁去救世？ 见离落真的急了，符子逸略偏了偏头，将她细细打量了一回，然后微微蹙着眉头，用极轻的语气说：“真的没什么。只是，卦上说，你能救世。” 说完看向离落。 目光既真诚坦荡，又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离落想也不想就直接否认。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她说着，忽然灵机一动，颇为认真地反问符子逸，“不过我能炼制出天阶的丹药，对阵法也很有天分，这样算不算是能救世？” “天阶丹药？” 符子逸十分意外。 他并没说谎。 父亲符天潜心于炼阵，又忙于东陆的大小事务，对卜筮一门本不太重视。但闭关修炼卜筮之术，是符子逸祖父去世前留下的遗命，符天、或符子逸，自然都要遵从。 闭关之前，元圣还是离落，五方世家认证的灵魄携带者，传说中该当救世的天命之女。兄长符子墨与元圣订亲，元圣在世时，自然要长居阴阳谷。 之后符子逸闭关三年。 出关后，他竟然真的通晓了一些卜筮的门道，那是无数世人想要学习，却无法学得皮毛的本领。原以为可以有一番作为，可以辅佐元圣、帮助世人趋吉避凶，可没多久，救世元圣便骤然离世了。 甚至有人说，元圣是假的。 真的元圣，是先元圣的胞妹离茵。 知否林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符子逸没参与、没反驳，转身回自己屋里，便抬手占了一卦。 卦让他来承天山，他便来了。 进山后请卦，指引他让人去禁地外等待，只需陌风一人进去救人，他也告诉了陌氏长老们。长老们起初不信，经过辩论，符子逸才获取了对方的认可，这才派了人来守着。 而后，派来的小弟子又真的守到了本该本困在禁地之中的陌风一行人。 陌风也确实独自进去救人了。 当时符子逸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再潜心钻研一阵子，然后再去寻找救世的途径。 可结果…… “天阶丹药，仙丹。”离落笑着说，不经意打断了符子逸的回忆，“是货真价实的天阶丹药，还是可以修补灵元丹田用的。我炼出来的，第二炉就炼出来了。” 符子逸闻言怔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 “就是你了！” 他愉快却一本正经地对离落说。 离落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顺着这话往下说：“只是炼丹炼阵的天分罢了，说不上就由我救世。说真的，原本我跟着来，就是想看看继任元圣是什么样。”内里却在套符子逸的话。 符子逸不察她的意图，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 “失望了吧？” 他问。 那满脸的讥讽和轻蔑，比混账起来的陌了了也不遑多让，离落暗暗觉得，若再混上五分，就可以和沼泽旁边见死不救的姬九方媲美了。 “挺失望的。”离落呵呵干笑，“我觉得跟着陌风少主——不！哪怕是跟着千殇少主，都比跟着那个继任元圣要强得多。” 符子逸嘴角扬起。 才刚到一半，笑容便收敛了回去。 “那、符少主呢？”他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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