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村狗大户 - xp1024.com
《重生农村狗大户》


第1章 狼没套到,孩子还被吃了

头发花白的安立东躺在重症病房的病床上跟一根瘦干柴似的。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据还在不死不活地闪着,这两天有好几回都差点让护理他的老吴以为他已经“过去了”。

年轻时还夺过单兵兵王的称号,哪怕退役时腿上留了伤,安立东一人也能硬扛七八个人,结果一场小小的伤风感冒就把他折腾到各器官不断衰竭的地步,也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

“病来如山倒啊,”老吴一边拿棉签蘸了纯净水在安立东有些发干的嘴唇上润了一遍,一边低声叹了一句,“瞧吧,我早就说过,钱挣得再多、当再大的老板又有什么意思,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的,你要是真的蹬脚走了……”

病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虽然人瘦得脱了形,那双幽黑的眼睛仍然一如以前一样,目光锐利,仿佛能直刺人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几分。

老吴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惊喜:“老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玩神出鬼没呢!”

安立东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扶我……坐起来,我要……喝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粗砺的砂纸在光滑的木头上摩擦过。

老吴连忙将病床摇起来让安立东半坐着,取了杯子调了温水,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给他喂了下去。

瞧着大半杯水下去,安立东的精神头儿立即好了很多,老吴脸上不由带了笑:

“看来这次是扛过去了,老板,您听我一句劝,等出了院,您还是找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把家成了。

男人这岁数年纪也不算大,找个年轻女人一样能生,自己生的儿女,怎么着也比那些——”

病房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直接推开。

来人虽然很快换上一脸担忧和关心,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抹惊讶却瞒不过安立东的眼睛。

“干爹,您醒了?”

见安立东不答话,目光越过自己看向身后的章律师,姜浩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摆了摆;章律师知趣地退出了病房。

“是我一个朋友,一会儿约我有事,就顺道跟着一起上来了。”姜浩一脸堆笑地解释,取出了一张红票子递到老吴面前,“老吴,我出来得急,把打火机给落屋里了,麻烦你下去帮我买一个,剩下的不用找给我了,干爹这里我先照顾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手里都还没几个钱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真有几个钱了还不得跳跨地球啊!老吴冷眼瞅了瞅姜浩,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他一直是安立东的司机,没有安立东发话,他哪儿都不会去。

还是安立东咧了咧嘴:“没事,你去吧。”

老吴这才疑惑地看了安立东一眼,犹犹豫豫地接了钱往外走了。

姜浩幅度极小地悄悄掸了掸身上那件阿玛尼外套的衣角,并没有坐下,而是走近了床边,本来想伸手替安立东掖掖被角什么的,被他眼里那丝犀利给止住了。

安立东在住院后一直没放公司的管理权,就算后面这几天经常陷入昏睡了,也没有给姜浩什么委托。

姜浩等了两天有些沉不住气了,带了章律师过来,想趁着安立东意识不清的时候,把一些手续该办的给办了,没想到安立东竟然清醒了。

明明是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姜浩却平白感觉到自己的气场矮了一米,连脸皮都有些发僵:

“干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就是平常太劳心了,趁着这次住院,正好把身体好好养一养,要是怕公司里有什么事,我可以帮——”

“你是于莉莉的儿子。”安立东低低笑了起来。

于莉莉是安立东的前妻,跟她的“真爱”生下了姜浩这个私生子后偷偷养在她外婆家里,转手就挖了个坑逼得安立东不得不娶了她。

没过几年,于莉莉又卷了安立东一大笔钱跑路去追寻她的“真爱”了,留下他差点被债主逼死……

这段婚姻留给安立东的记忆实在太不美好,甚至于改变了他的人生,所以他对后面的那些女人们都提了一个要求:

上床可以,谈结婚?出门好走不送!

大概是于莉莉觉得坑着安立东顺手,在儿子姜浩意外遇到安立东并被对方非常欣赏以后,积极指点姜浩处心积虑地讨好安立东,还涎着脸上赶着认他当干爹……

安立东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干儿子”,黄瘦的脸上浮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于莉莉告诉你什么了?我初中毕业,没文化的老粗草根一个,靠着能打,给人当保镖攒了身家、又跟人赌命撞了大运挖到了矿才开了公司,是不是?”

姜浩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和母亲把好不容易才从生父那里争到自己手里的天浩公司作价百分之十的股份,刚刚入股了安立东的立东矿业集团公司——

安立东的嘴咧得更大了:“立东矿业集团公司资不抵债,马上就会宣告破产。”

公司破产,在优先清偿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后,再按顺序清偿所欠的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所欠税款和债权债务。

最后如果还有清偿剩余财产,才会按照股东出资比例进行分配。

也就是说,立东矿业集团公司如果资不抵债,已经作价入股进来的天浩公司就是白填进来的那块肉!

“公司怎么可能会破产?”姜浩喘着粗气一把拽紧了安立东的衣领,脸上扭曲得近乎狰狞,“那么大的矿洞!那么多的矿在那里!”

谁不知道矿老板都是日进斗金?开出一个洞子躺在上面吃上几辈子都吃不完,怎么可能因为资不抵债而破产?

安立东讥诮地盯着姜浩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那个矿洞经过这些年的开挖,其实已经差不多资源枯竭了,而他之前又特意投入了很大一部分钱专门去治理当初采矿造成的污染。

当然这也远远不到让公司破产的地步,只不过他想把公司关停以后,自己去当个农家乐小老板悠闲过日子,偏偏这个时候终于给他打听到了于莉莉的消息。

认为他是个草根就可以欺他辱他随意践踏,拿他来当接盘侠和绿帽侠吗?

草根也会报复!

安立东在脑门儿上贴着“人傻钱多速来”的标签,装作非常欣赏姜浩,甚至有意无意地透些会认一两个干儿子,把资产留给干儿子的风声。

于莉莉还真是觉得坑他坑得很顺手!一听到这消息,和姜浩就跟苍蝇闻到了血似的扑了过来,为了取得安立东的信任,把两人手里的天浩公司作价入股立东矿业公司。

天浩公司入股进来以后,没过多久安立东就隐秘转移了资产,现在公司的剩余资产,在清偿以后正好没有什么剩的。

天浩公司安立东并不看在眼里,天浩公司的资产顶多只是给他转移的资产里多添几块肉而已,但是这几块肉却是于莉莉和姜浩母子两人的全部,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姜浩的生父姜彦平手里拿到的。

于莉莉和姜浩想要他的立东公司,所以用天浩公司做饵,结果被他一口就把天浩公司给吞了,然后泡儿都不冒一个。

初中文化,当兵回来以后什么都不会,就只是斗狠能打?一个只会停留在原地的人能撑得起这么大一家集团公司?

看了眼桌上特意放的台历,安立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姜浩难看的脸色:“原来今天20号了?那清算组的人现在已经进驻公司了,公司很快就会登报宣布破产清算……”

破产清算!他好不容易才从生父手里拿到的天浩公司就这么填进去了!立东矿业资不抵债,还会给他剩下什么?

不行!他不要再过小时候那种连买个变形金刚都要掂量好久的日子!

姜浩脑子嗡嗡炸响,眼睛一下子就充了血:“凭什么拿我的天浩来填你的狗屁破产公司!我要退股!退股!”

凭什么?

安立东无声讥笑。

就凭于莉莉和姜浩娘儿俩骨子里就填满的自私和贪欲!

真以为天上能掉馅饼?真以为所有的矿老板都是人傻钱多?

这个时候还想着退股?网上那句话说的没错,真的是图样图森破!

当他现在眼神不好使吗,刚才跟着姜浩进来的那个人,看样子八成就是律师,姜浩这崽子是想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动什么手脚吧?

想动什么都晚了!

他是无儿无女,转移出来的那些私人财产,已经在前几天清醒的时候,让律师和公证人一起过来办妥了手续,会在他死后成立基金会,全部捐给山区的贫困儿童。

“你们不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吗?现在狼没套到,孩子还被吃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安立东讥诮大笑。

姜浩瞬间被暴怒冲晕了头,扑上去狠狠掐着安立东的脖子用力摇着:“你这个骗子,王八蛋!你把我的钱给我吐出来!你给老子吐出来!”

安立东被掐得呼吸困难,意识逐渐模糊。

昏迷好几天突然醒来,他自己有感觉,其实精神头儿好不过是回光返照,他就是要故意激怒姜浩的。

临死还能拉了于莉莉的儿子垫底,让这两个贱人钱没了,人也要扔进牢里坐几十年,也真他吗得痛快!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一阵剧烈跳动后成了一条没有跳动起伏的直线,两个护士听到警报后飞跑着冲了进来:“27床!27床要急救……杀人了!啊——”

第2章 村里有个姑娘(修)

坐在床沿边打盹儿的安立东一脑门儿磕在破桌子上,猛然醒了过来,用力扯开了紧紧系住衣领的那粒扣子,大口喘着气。

小护士的魔音尖叫还震得他脑袋有些眩晕,心脏跳得太快太激烈,让他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下意识地用力揉了揉脸。

15瓦的灯泡让整个房间昏暗不明,随着他的动作,旧得发黑还打着几块补丁的床单下发出干稻草息息苏苏的响声,稻草下用来当床板的几块木板也“嘎吱嘎吱”响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咔嚓”一声断掉。

这是哪儿?

破烂而且充满了乡土气的地狱?

安立东的目光缓缓扫过因为年代久远而剥落的坑洼不平的黄泥巴墙,缺了条腿用石头垫起来的破烂桌子,散乱放置的一些农具,还有那道早就坏了的门栓,脑海里依稀涌出些零星记忆。

这是一间乡下的杂物房,这间房子他应该住过——

看清楚了这间破烂而且充满了乡土气的房间,安立东又急忙弯下腰把裤腿搂了起来。

左腿上狰狞外翻的疤痕还是新鲜的红色,不是几十年后腿上那种陈年旧伤的暗紫黑色。

他没死?

他这是……重生了?!

安立东腾地站了起来,两只手在身上摸了摸,从薄棉衣的内兜里摸出了一只人造革的钱包。

钱包里是一叠崭新的蓝灰色百元大钞,正面是四大伟人的头像,背面是井冈山主峰。

这是1988年发行的第四套人民币,在他住院之前,人民银行已经宣布停止了这套人民币在市场上的流通,据说大全套已经有收藏价值了……

安立东手指拨了拨,从内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大红色的小本本,抖着手打开:

“安立东同志一九八四年12月13日于渝南省rj市应征入证,履行了保卫祖国的光荣职责,现批准退出现役(退伍)……”

落款时间是1989年12月10日,上面还盖着鲜红的、一点都没有褪色的大红章。

眼窝有些发热,安立东急忙把退役证小心放回钱夹里,用力捂住了眼睛。

这是真的,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重来……

房门被轻轻叩响:“东子哥,我给你煮了碗糖水鸡蛋宵夜。”

安立东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门外的女孩没听到里面的应答,又轻轻问了一声:“东子哥?你睡了吗?”

安立东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走过去拉开了门,高大挺直的身躯将窄小的门口牢牢堵住了。

刚才敲门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过近的距离让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红霞一下子染上了脸颊,半低着头声音有些怯怯的:“东子哥……”

安立东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聂春红。

十八无丑女,更何况正值18岁的聂春红长着一张小圆脸,眉清目秀的,两根麻花辫子从耳朵后垂下搭在鼓鼓的胸前,让那儿的弧度更显得挺拔。

的确良的花衬衣洗得已经褪色了,但是年轻姑娘的青春就是最好的颜色,起伏的身段会撩得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不错眼地只想偷看。

别的小伙子只是敢虚着眼偷看,安立东却是直直盯着,眉心被捏得有些痛,眼前的聂春红也非常真实。

从房门漏过来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安立东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有几粒小雀斑。

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聂春红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却一直记住了她的名字……

聂春红虽然半低着头,却感觉到安立东的目光正紧紧盯在自己身上,让她羞得连耳朵都发红,心里却是止不住地嘭嘭跳着,说不出的雀跃欢喜。

“东、东子哥,晚上你没吃多少,我、我给你煮了碗糖水鸡蛋……”

鼓足了勇气,聂春红颤颤将那碗糖水鸡蛋举到安立东面前,见对方并没有让开,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

安立东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记忆里,聂春红来送糖水鸡蛋,说碗有些满怕泼出来,不好转手,还是愣头青的他客气了几句,拗不过对方,让聂春红进房间里搁了碗,顺带还跟他闲扯了一两句话,然后……

“东子哥,碗有些满,转手的话怕糖水会泼出来,我直接帮你把碗搁进去吧……”

安立东一个激灵醒回了神,一脚走出来反手将门给拉关了:“不用了,谢谢。我瞧着大牛二牛晚上没吃饱,我拿过去给他们吃。”

说完就接过那只粗瓷碗往聂家的堂屋里走,“大牛,二牛,来吃糖水鸡蛋了。”

正围在火坑边烤火的大牛二牛一声欢呼,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好香!糖水鸡蛋真香!”

上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会儿捧着这只粗瓷碗,被两个孩子这么一喊,安立东闻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糖水鸡蛋的甜香味儿,竟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安立东好一阵鄙视自己:真出息,还跟孩子一样馋了!

其实也不怪他发馋,聂家太穷,晚饭吃得跟猪食似的,安立东赶了一天的山路,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也没讲究什么就跟着聂家一起吃了顿没油没盐的水煮萝卜加红薯稀饭。

见安立东被大牛二牛围着往堂屋那边走了,聂春红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大牛二牛是她大哥聂强的两个儿子,聂春红也不是说不疼这两个侄子,只是她厚着脸皮跑去跟邻居借了三个鸡蛋,特意煮了这碗糖水鸡蛋送来,本来是想借着这机会多跟安立东搭上几句话的。

安立东也是渝南省的人,但是跟这边普遍长得不怎么高的山村小伙子们不同,他长得人高马大的。

部队常年的训练让他背脊挺拔,练出了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架,而且一张脸还有棱有角的,硬朗,粗犷,还隐隐带着些许血性的桀骜。

只读完小学就辍学的聂春红当然不会这么多形容词,她就是觉得安立东长得跟整个乡里头的小伙子都不一样,精神气儿不一样,人也说不出地……嗯,就是让人看着心里欢喜。

聂春红敢打赌,即使是在人头攒动的墟场,安立东也能让人一眼把他给认出来。

所以对聂家来说近乎奢侈的三个鸡蛋,聂春红愿意一锅全煮给安立东,她就想多找机会跟他靠近一点。

放眼几个村里,聂春红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是安立东却并没有像那些小伙子一样喜欢跟自己说话。

连她送糖水鸡蛋这样的机会都不抓住,是真的太老实了,还是外面的姑娘长得比自己漂亮,安立东看不上她这样儿的……

胳膊被人突然一碰,聂春红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自己的大嫂杨桂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低下头嗫嚅地唤了一声:“嫂子。”

第3章 男人都是属猫的(修)

杨桂香嫁给聂春红的大哥聂强几年了,因为肚皮争气,一连生下了大牛二牛两个儿子,现在差不多已经掌了聂家的大半个家,在家里说话很有份量。

今天那个安立东一进门,小姑聂春红的目光就有些发痴,晚上更是腆着脸跑去跟邻居借了三个鸡蛋,回来煮了碗糖水鸡蛋巴巴儿地送过去——

这揣的什么心思,杨桂香用大脚趾都能想得到。

聂家穷,住在这老山窝窝里,只会在土里刨吃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老大聂强没什么出息,老三聂勇更是游手好闲的不成气。

倒是老二聂刚为了有出路应征去当了兵,隔几个月就会寄一笔津贴回来补贴家里。

靠着老二寄回来的津贴,聂强娶了杨桂香成了家,还给聂家添了两个孙子,家里正等着攒几年钱给老三聂勇也娶个媳妇回来呢,没想到老二那边大半年前就停了寄钱。

家里一连去了几封信催问,聂刚都没有回信,后来部队来了电报,却是通知他们聂刚已经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

聂刚是义务兵,拿着聂刚的《烈士证明书》,聂父聂母可以去县民政局领取按正排职军官的工资标准发下来的一次性抚恤金。

安立东是在回乡的途中特意绕路把聂刚的《革命烈士证明书》、剩下几个月的津贴和一些遗物送回来的。

他是那次一起跟聂刚出任务的战友,据说因为腿上受了伤,不能再在部队里干了,这次也退役了。

甭管安立东还能在哪儿干,聂刚的抚恤金还要去县里面领,多久能领回来、到时候能领到多少也不知道,可安立东身上揣的退伍安置金却是有厚厚的一叠。

在安立东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烈士证明书》给他们的时候,杨桂香早就眼尖地看到了,那兜里还有只胀鼓鼓的皮夹子,露出了起码一指厚的蓝灰色!

蓝灰色,那是一百元的大钞!

小姑子聂春红对安立东的人动了心思,杨桂香却是很务实。

聂刚牺牲了,以后就没人给家里补贴了,听说烈士抚恤金也是一次性的,那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老三聂勇正吵着要讨老婆,可是他看中的那户人家嫌聂勇不是个踏实做农活的人,提的要求就高了些。

一要给聂勇修个新房子然后分家,二要一辆新自行车、一台缝纫机,三要288块的彩礼。

这要求放城镇真不高,家里是干部或者工人的,一个月工资将近百把块,攒个几年也就出来了,但是在村里,那非得一家人勒紧裤带好多年才能抠得出来。

聂家的情况,新房子是不可能修的,但是把聂勇原来住的房子再加上聂春红现在住的那间房打通了连一起,再弄点白石灰刷刷墙,多少也能说得过去。

关键是彩礼和买自行车、缝纫机的钱,再加上办喜事的钱,算一起怎么也得八九百块小一千了。

村里的习惯都是大儿养老,家里的大部分家产也是留给大儿的。

留给聂强的,不就是留给她家大牛和二牛的?少从家里出点,留给杨桂香小家的就多点。

杨桂香早看不惯在家里出力不多、麻烦事儿却多的小叔子聂勇了,对于分家那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但是分家的前提是聂勇得结婚啊。

对方家里要求那么高,本来觉得没指望的事,在安立东来了以后,特别是发现小姑子对安立东有心思以后,看起来就大有可能了。

杨桂香务实地看中安立东的那叠伟人头了,那么厚一叠,起码也有大几千了吧。

把小姑子嫁给安立东,马上能空出一间房子给聂勇不说,还能到手一笔彩礼。

附近几个村里,想娶聂春红的人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家没有那么多钱,有钱的人家可不像安立东这么合适!

就像上湾村的那个冯屠户就愿意出上大几百块钱的彩礼,可是那个是鳏夫,还带着个拖油瓶,聂春红要是嫁过去,那是现成的给人去当妈,说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不说聂春红自己不同意,就是公婆也心里不怎么乐意的;但是对象如果是安立东就不同了。

如果安立东身上那笔钱能补进来,聂家要出的钱就少了,东凑凑西借借的,早点让聂勇那混人成了家然后给分出去最好!

而且春红不是自己也喜欢安立东吗,她这也是为了小姑子好。

杨桂香笑吟吟地拉着小姑聂春红走到了一边:“这安同志不仅人长得好,这性子也顶顶好啊,特意绕路过来给我们送东西,得碗糖水鸡蛋还记着分给大牛二牛一起吃。

这十里八乡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小伙子。春红,你可得抓抓紧啊。”

聂春红一下子臊红了脸,低着头蚊呐一样:“大嫂,你说什么呢。我抓紧什么,东子哥明天就要走了……”

说什么?她称呼“安同志”,聂春红却是叫着“东子哥”,想着什么还真当她心里没点数?

小姑子这是动了春心了!

杨桂香这回是真的乐于成人之美:“春红,不是嫂子说你,难得碰到这么齐整的后生,你就这么白白让人家走了?

我听说他老家梧桐乡那边比我们这边要富多了,他明天这一走,你以后可就真没有什么机会了。”

谁会放着家境好些的姑娘不娶,非来娶她这个穷乡破村、岳家还没个帮衬的?她又不是长得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

聂春红用力咬住了嘴唇,眼圈一下子就有些红了:“嫂子,那我还能怎么办?”

安立东今天进聂家一直都是礼貌客气的,并没有因为她是个长相端正的年轻姑娘就多看她一眼。

她都拉下脸在夜里给安立东送糖水鸡蛋了,安立东也没给她个独处的机会,她还能怎么办?

杨桂香“啧啧”了两声,将聂春红往自己屋里头带,按着小姑子在板凳上坐下了:“姑娘家就是面皮薄!

嫂子是过来人,自家人就说自家话,这机会来了,该抓紧就一定不能放手,可一定不能怂!

嫂子跟你说,这男人啊,他都是属猫的,猫儿哪有闻得腥的……”

第4章 你还把我妹子给睡了?!(修)

属猫的安立东有些神思不属,等大牛和二牛吃完了东西,摸了摸还想缠着他的二牛的头:“行了,好东西也吃完了,该洗脸刷牙上床睡觉了。”

二牛舔了舔嘴唇,依依不舍地拉着大牛跑进杨桂香那屋里头去了。

跟坐在堂屋里头烤火的聂家二老和聂强、聂勇兄弟俩打了声招呼,安立东也起身往灶房走去。

聂春红急步从杨桂香屋里头走了出来,脸红红地往安立东这边看了一眼,眼里水波荡漾的:“东、东子哥,你现在要睡了?我、我去给你打热水——”

安立东打量了聂春红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习惯用冷水。”转身就走近灶房外面那口大水缸,自顾自地舀水出来洗漱。

聂春红脸皮薄,见父母和大哥二哥都坐在堂屋里眼瞪瞪看着自己这边,也做不出直接纠缠的事,一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出声儿了。

过完年刚大半个月,缸里的水虽然没有结冰,却是冷得刺骨。

安立东舀了半盆水端进了灶房,特意又往水盆里照了照。

灶房里的电灯比他借宿的那个杂房的灯要亮些,盆里的水微微有些晃荡,不过并不妨碍安立东看清水盆里倒映出的那张脸:

脸庞轮廓如刻,剑眉黑眸,不是病中跟骷髅头似得枯瘦,而是一张带着些匪气的、年轻的脸!

安立东挑眉,水盆里的那张脸挑眉,安立东扯了扯嘴角,水盆里的脸撇着嘴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痞笑,一副年轻气盛又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模样……

安立东掬了一捧水抹了把脸,拍了拍冷得生疼的脸,即使这样,他仍然站在这个破落的农家小院里,并没有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重新醒回来。

安立东不得不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腮帮子,才压抑住了自己想大笑想大喊想狂吼的冲动。

1990年,他重生回了1990年!

这一年,他离开部队后的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被闹得声名俱丧,也没有被人设计不得不娶了于莉莉,陷入那段长达好几年的痛苦婚姻。

这一年,他的手还是干净的,没有沾染那些灰得近黑的事,不会在很多个夜晚受到良心的拷问、因为羞愧避而不敢见原来的战友,也不会在欢场醉生梦死,活得不知所谓……

这一年,是1990年!

他还没有取得前世的财富,他还不是大家敬畏的安总,可是,他现在才22岁!

摆在眼前的,是大好的青春岁月和激荡的黄金年代!

安立东心情愉快地哼着歌,泼掉了洗漱的残水,往聂家临时安排自己住宿的那间杂房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转头往斜对面的一间厢房看了一眼。

厢房的窗户“咔”的一声关严了,明显是扒着窗缝儿窥视他的人被他发现以后,心慌意乱地关紧了窗户。

那间厢房是聂春红住的。

安立东走回房间,拨弄了下坏得很彻底的门栓,摸了摸下巴刺手的胡茬,若有所思……

刚过完年没多久,天气还冷得紧。

电视机、收音机这些大件电器聂家是没有的,就是点灯都要嫌费电,天一黑没个去处,聂家一家子很快都洗漱好了,接二连三地熄灯睡觉。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房间里不时还传出几道鼾声。

月亮在天宇中慢慢走着,将将爬到聂家院子里那棵柚子树的树梢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从厢房里头蹩出来,顶着寒风抱着手跑到了杂房门口。

聂刚原来的房间已经被聂强两口子带着两孩子一起占了,聂家并没有多余的房间。

过年时有个把亲戚过来要留宿,就清理了这间放农具的杂房给人暂时住一宿。

安立东这趟来得匆忙,又只打算住一晚上就走,也不让聂家二老再去折腾着腾房出来,也就临时住在这间杂房了。

房间只是放农具,又不是放什么紧要东西,门栓早坏了也一直没修——

门,从里面是栓不住的。

而且里面还住着的是个大男人,又是在自己战友的遗属家里,估计也没想着要拴门;毕竟这年头的人大部分都是很朴实的。

站在杂房外的聂春红,犹豫片刻后终于伸出手,慢慢推开了面前的门,然后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关灯以后屋里头很黑,不过这房间本来就是聂春红清理出来的,不用点灯她都知道临时铺的床铺在哪里。

将自己身上裹着的老棉袄一脱,只穿着个小花背心的聂春红哆哆嗦嗦地摸到了床边,咬了咬牙,一把就扑到了床上:“东子哥,我好冷……”

嫂子刚才拉着她教了不少事,让原来有些懵懵懂懂的聂春红一下子就懂了。

聂春红长得也算盘正条儿顺的,18岁的姑娘,胸是鼓的,屁股是翘的,小腹是紧实的,哪怕因为做农活手糙了一点,身上的皮肤摸起来还是手感不错的。

为了今天晚上的事,除了脸上和手上,聂春红还特意在身上都抹了些雪花膏,现在整个人都香香的。

这么一个香喷喷的大姑娘往刚刚22岁的安立东的床上一扑,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换谁谁受得住?

杨桂香和聂春红划算得好,聂春红想着安立东那人品那样貌,一颗心火热火热地就摸进来了。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现在聂春红这层纱都直接撕了主动扑上来,安立东能抱着送上门的香艳无动于衷?

除非他不是男人!

床板因为人的猛烈动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同时还传出来女孩的低声痛呼。

两种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刺耳。

“春红,春红是你吗?”与此同时,杨桂香尖利而急切的声音也打破了小院里的睡眠,吵得主屋里头亮起了灯。

聂母不满地大声呵斥了一句:“大牛他娘,你叫魂啊!不要睡觉了是吧!”

杨桂香不仅没噤声,反而更扬高了嗓门儿:“娘,我刚才起夜,瞧着一个身影好像是春红,怎么进杂房里面去了!”

杂房那边……

杂房那边住的是安立东!

聂春红一个大闺女,往那里去做什么!

几个房间的灯一下子全亮了,聂母顾不得骂大儿媳妇了,手忙脚乱地裹了棉袄子冲出来,瞪着一直没亮灯的那间杂房,紧张地试探着低唤了一声:“春红?”

房间里果然传出了聂春红吸着气的应声:“娘……”

人还真在安立东那房间里面!

还有,春红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黑天的两人一起在一间房里……聂母一把抓住了身边老伴儿的手,身子晃了晃。

两兄弟里聂勇最混,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好你个姓安的,我们老聂家好心给你留个宿,你还把我妹子给睡了?!你找死啊你——”

第5章 老实人就不会害人了吗?(修)

聂母连忙一把拉住了三儿子:“勇子你给我站住!”

安立东抓是肯定要抓出来的,但是女儿聂春红还在他房间里呢,刚才动静似乎也不对,要是有什么不能看的……怎么着也得给聂春红遮个羞啊!

杨桂香满心兴奋地冲房间里喊:“安同志,你一个大男人敢做就要敢当,你喜欢我们家春红,也不能背着长辈引了春红做这种事啊!

你也别缩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你赶紧出来,大家好好把事情说道说道!”

大儿媳这一喊,聂父聂母的心都定了。

安立东也是个挺不错的大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说话处事都看得出挺干练的,要搁平常,算他们家春红高攀了,可现在出了这种事,两人还能怎么的?

春红好好的为什么要钻安立东的那间房?

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如出来好好谈谈,把亲事定了,一床被子就遮过去了,聂家自己不说出来,谁还会揪着今天的丑事?

杨桂香喊完,房间里头却没有安立东半点声响,只有聂春红低低的啜泣声。

该不会是春红一进去就被安立东给……这么快就弄上了?!杨桂香心里先是一个咯噔,马上就安定了下来。

生米煮成熟饭了更好,大家伙儿都在房门外面截着呢,安立东拉着春红做都做了,要是不想被判个强奸罪吃枪子儿,肯定就得把这事儿给认下来。

这门亲事,稳了!

安立东占了春红的便宜还被逮个正着,那这彩礼钱肯定就得由着聂家来说了。

之前闲聊的时候,安立东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部队里包吃包住的,每个月的津贴不可能会用完。

聂刚都能隔几个月寄一笔津贴回来,安立东肯定也能攒下不少钱!

杨桂香心头火热,立马提高了几分嗓门:“安同志,安立东!你躲房间里也是没用的——”

“杨大嫂,你说谁躲房间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院子里的聂家人齐齐吃了一惊,刷地转回了头,瞪着刚踏进院子的安立东:安立东不在房间里?

安立东还保持着推开院门的姿势,一脸诧异地看着院子里围在杂房前的几个人:“聂叔,婶子,你们这是……”

春红这个死丫头,关键时候就知道哭哭哭,怎么也不知道把话说清楚!

杨桂香心里暗骂了一声,转着眼珠正想着趁着都是聂家人在这里,怎么把这事儿继续栽在安立东头上,安立东身后手电筒的光闪了闪,跟着又走进来一个人,颇为威严地开了口:

“聂大松,你一家子不睡觉都站在院子里吹什么冷风?”

聂家没分家,村里面就还认聂大松是一家之主。

聂大松这一晚上也莫名其妙的,听出了声音急忙迎上前应了一声:“村长,你怎么过来了?”

这年代的农村里可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全是黑漆麻搭的,而且刚过完年没多久,风还刮得冷嗖嗖的,不是有什么事,一般都不会摸黑出门儿。

安立东进村的时候,正好找着张林旺问路,发现张林旺有点老寒腿,晚上就把自己正用着的大半瓶药酒给他送了过去,还跟他聊了会儿天。

又是收了人家的药酒,又跟安立东聊得投机,见安立东要摸黑走路回去休息,张林旺正谈兴未尽,索性打着手电筒送他回来。

没想到一进门却发觉聂家不太对劲儿,怎么像是有什么事冲着安立东来的?

张林旺背着手走了进来:“人家安同志不怕辛苦地绕了路给你们送东西回来,你们大晚上的这是闹什么?”

聂大松搓着手一脸为难地垂下了头。

他怎么能当着村长的面说,刚才家里误会安立东和春红搞在一起了,正守在房间外面截人?

安立东心里骂了句mmp,脸上笑嘻嘻地看向杨桂香:“刚才杨大嫂说我躲房间里是什么意思?”

杨桂香一下子慌了手脚,正想着拿什么理由把这事儿在村长面前搪塞下去,安立东却突然偏了偏耳朵:“谁在我房间里?怎么我听着我房间里有人?”

房间里可不是有人?

聂春红没扑到安立东,却被家里人堵在了房间里,又羞又窘臊得恨不得挖条地缝儿钻进去,除了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房间里的哭声太明显,张林旺眼睛一扫站在院子里的聂家人,脸色就黑了下来:

“聂大松,你教的什么闺女,天黑了还往人家小伙子的屋里钻!”

身为一村之长,亲眼看到村里闹出这种事,张林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聂大松被吼了一句不敢作声,杨桂香却有些发急了。

这事儿要没办成,那笔彩礼钱别想收到不说,回头小姑子嫁不出去还得恨她,要是跟婆婆说明了是她撺掇的,那她在聂家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聂强没什么本事,却是个孝子,指不定被他妈哭几句,就会逮着她一顿好揍……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当了聂家一大半的家!

杨桂香把心一横,决心咬死到底:“安同志,你这就不对了!我家春红多老实巴交的一个姑娘,要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这大晚上的她会去你房里?”

老实巴交?

老实巴交的人就不会害人了吗?

老实人起了害人的心思,做出来的事更狠更绝更毒!

上辈子安立东就以为战友的家属都是老实人,结果在聂家吃了个大亏,虽然一口咬定了自己冤枉,坚决不愿跟聂家结亲,最后也只能掏光了自己身上的钱做补偿,才能离得了聂家。

这事儿后来还给他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要不是这事,被别人说他有前科,他后来也不会被于莉莉给套路了。

聂家的事就是个祸头子,安立东都重生回来了,怎么可能还让聂家把这盆污水往自己身上泼?

“聂叔,打我傍晚进了这院子,你们看到我主动跟聂春红同志说过几句话?单独处过一处吗?”

安立东不理会杨桂香,直接看向了聂大松。

聂大松听着聂春红在屋里头哭,不是不心疼自个的女儿,可是——

安立东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村里没通公路,除了自己的东西,还有一大包聂刚的遗物和几个战友们对聂家的馈赠,全是由安立东靠肩膀背进村里的。

恁多的东西,背着翻山越岭不辛苦?

安立东又不欠聂家的,如果不是聂刚跟他是战友,他犯得着揽这苦差事?

他特意绕路把聂刚的遗物送回来,是战友情,是兄弟义!

第6章 他还偏就不要!(修)

聂家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安立东,水煮萝卜,红薯稀饭,人家跟着聂家一样地吃,就是接了聂春红送的那碗糖水鸡蛋,自己也没吃,让大牛二牛一人一半给分了。

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也是该让聂勇去别人家挤个铺,把房间让出来给安立东住一宿的,结果安立东不愿太打扰他们,硬是拦住了人,说自己就在那间杂房将就一晚上就成。

聂勇的房间跟聂春红的房间都在右厢,安立东要是对聂春红有意思,就住了聂勇的房间,晚上直接窜个门就成了,还犯得着非要住在那间单独的杂房,隔了右厢整整一个院子吗?

而且自打安立东进了聂家的门,确实没有跟聂春红私下多说几句话,也没有单独处过……

聂大松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这昧了良心的话说不出来。

杨桂香瞧着这情形,急得连忙叫了一声:“爹!这事儿您得给春红做个主,要不是安同志说了什么,春红会钻他房间去?

这事儿要闹出去,春红还怎么说婆家?再说了,我们家春红长也长得不差,做事也勤快,农活家务全都拿得出手——”

杨桂香的话音刚落,杂房里聂春红的哭声就凄凄惨惨地大了些。

聂春红觉得她可怜,那就活该他受这委屈?安立东脸上虽然还在笑,声音却很冷:

“杨大嫂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合着我来聂家这一回,不把聂春红同志娶走还不行了?”

人家为什么要来聂家?还不是为了把聂刚的烈士证明和遗物给送回来!

结果聂家是怎么对待安立东的?这是把他当肥绵羊来按着薅羊毛啊!

聂大松和聂强、聂勇觉得脸皮子臊得很,聂母却不管那么多。

她再感激安立东把老二的遗物送回来,安立东也是个外人,而且老二已经死了,小闺女儿却是要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

今天晚上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家春红还怎么说婆家?

当着安立东的面,聂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安同志,我家春红一直都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姑娘,今天要不是她跟你这里看对了眼,也不会大晚上跑进杂房去啊……”

说到后面,聂母“扑通”一声就冲着安立东跪了下来。

安立东没有上前去扶,一脚迈开站到了张林旺身后:“婶子,你可不能说什么看对眼这种话!

我自打傍晚的时候进了聂家,总共没跟聂春红同志说上十句话,哪来的什么看对眼啊?

你要说聂春红同志看上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个姑娘看上我我就得娶?

我们部队里面就有不少女兵看上我呢,要照婶子你这么说,那我起码得娶一个加强排回来,从星期一排到星期天,那也还排不到聂春红同志呢!”

安立东做正事的时候正经,真要打嘴炮,他能毒得死人。

你要说能动手的不动口吧,那更好,腿没伤之前,安立东是军区里的单兵兵王,比格斗这一项还真没人干得过他!

就为了这性子,原来部队里的领导对他是爱恨有加。

所以他参军这几年虽然立了不少大功劳,在军区里也是出了名的人了,最后也只升了个连长的职务,而且还因为犯了错误,退役前还给撸了,幸好上头还有人帮他说话,没让处分进档案。

部队里是什么地方?聂家又是什么地方?

安立东在部队里还收敛着,在聂家哪里还会被人强按着去喝水?

要搁上辈子,指不定安立东看在死去的战友聂刚的面子上还会忍忍,可这辈子重生回来了,安立东半点都不想忍。

有的事,你退一步,别人就能进十步,你以为你是大度,是高风亮节?

傻了吧你,你那是活得憋屈!

这辈子,安立东就想活得滋滋润润,谁想让他不痛快,他可不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他就要现场一个响亮的大耳括子给扇回去!

安立东这话说得毒,聂母被噎了个半死,杨桂香瞧着这势头不对,婆婆这跪了也是白跪,连忙上前去扶她起来。

没人理还好,一有人过来扶她,聂母就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春红你个背时的闺女啊,人家没给你落句实话你就急哄哄地凑上去啊,我聂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夯货啊,早晓得当初还不如把你生下来就在尿盆子里溺死啊——”

几个“啊”字声调拉得老长,还哭出了几分抑扬顿挫。

老实说,聂春红这姑娘也是村长张林旺看着长大的,说起来除了聂家穷点,还真没有什么大毛病。

聂母话里话外都拿着聂春红的命来逼,那意思又像是安立东可能跟聂春红说过什么话头子,张林旺也有几分心虚硬不起气了,转头看向安立东:“安同志,你看这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小伙儿看见个长得端正的姑娘,大多数都会口花花几句。或许安立东就有意无意地撩过聂春红几句,才让春红这死心眼儿的姑娘敢做出晚上钻小伙子房里的事?

其实真娶了春红,那也是个会持家的。村里多少人不就是媒人介绍,男女双方相上一面就结婚过日子的?

婆娘都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可是春红真要嫁给了安立东,就这件事上就一直短着气,翘不起尾巴,一准儿能低眉顺目地把安立东一辈子当老爷好好地供着。

让端茶就端茶,让倒洗脚水就倒洗脚水,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大老爷们能过上这种日子,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听到村长这么一说,聂母心里立即生出了希望,哭嚎声马上小了下去,见大儿媳妇还傻愣愣地等着安立东答话,急忙拐了她一肘,示意她说话。

杨桂香被婆婆冷不丁一肘杵在肋巴骨上,痛得吸了一口冷气,又不敢叫出来,接到婆婆的暗示,连忙开了口:“就是,刚才我就说了,要不是安同志说了什么话,春红会傻不愣登地钻进杂房?”

这从来就听到过男强女,可没有听说过有女强男的!

除了杨桂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一脸怀疑地看向安立东。

安立东就是不乐意!

上辈子他因为手里有钱,即使三四十岁了,一样有大把的女人围着他,就是极品的也有几个,要怎么玩就怎么玩。

安立东就不信了,现在自己虽然还没多少钱,但是年轻啊。

不是他自夸,他要样貌有样貌,要体力有体力的,以后也一定会大把挣钱回来,他还怕没有女人?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那是对别人。安立东不是见色智昏的人,他一没那么饥渴,二来他也是有原则的。

真以为他就是闻不得腥的猫,只要是送上门来的,是香是臭他都会吃?

这种耍心机想强嫁给他的女人,他还偏就不要!

第7章 寒不寒心(修)

当着一院子人的面,安立东半点不心虚,反而笑了起来,走近了杂房门口:“聂春红同志,你要是方便见人,我就叫杨大嫂进来把灯开了。”

要做就做彻底,他早防着这一招了。

聂春红在屋里头愣是不开腔。

安立东等了几分钟,见她就是不说话,回头就当着张林旺的面把话摞了下来:“杨大嫂,你进去开灯吧,我有没有跟聂春红同志说过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你把灯一开就知道了。”

说过的话,散走的音,怎么可能开灯了就看到呢?

但是看着安立东那笃定的样子,杨桂香心里又一阵打鼓了。

还是张林旺发了话:“强子媳妇,你进去把灯开了。”

杨桂香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地进了杂房,拉了门口的灯绳。

15瓦的灯泡虽然暗,但是在夜里足以照亮房间了。

杨桂香推开门一拉灯,看清杂房里的情况,就忍不住“啊”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你个安立东,你这也做得太——

外面几个聂家人拉长了耳朵,却没听到杨桂香再说话了,聂母最先忍不住:“大牛他娘,里面到底怎么了?”

杨桂香回头看着大家,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聂母等不及,一把掀开了堵在杂房门口的杨桂香。

杨桂香一个趔趄移开了脚步,这下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全都看清了屋里头的情形:

原来铺在床板上的床单被子全被卷起来搁到了那张破桌子上,就连那层当褥子的稻草都被抱成了一堆,整整齐齐地码在屋角,充当床板的本来是几块长木板,现在却——

“床板怎么会断了?”安立东适时地惊讶出声,那语气说夸张吧又不像,就是听着格外刺耳,“聂叔,婶子,这可不是我弄断的啊。

我就是在部队睡惯了硬板床,觉得垫着稻草不习惯,出门之前才把铺盖卷起来,把稻草先取到一边的,床板那时还是好好的……”

真要是安立东说了什么,引着聂春红过来,他会连床都不铺好?

那雄鸟想跟雌鸟求欢,还得搭个窝儿好好拾掇拾掇呢!这杂房里就只几块糙木板搭成的光床板,滚床单也不是这样滚的!

聂家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吱声儿了。

偏偏安立东还不放手,走近几步看了看那几块断掉的床板,还比划了几下:“有三块板子都是从中间断开的,奇怪了,这几块床板虽然用的年头有些久,但是正常动作都不可能断啊——”

缩在墙角的聂春红又羞又急,捂着脸低头冲出了杂房,一路哭着钻进了自己房间里,“砰”的一声摔门关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家又不是眼瞎,刚才聂春红冲出来的时候,她侧脸和额头明显有些青紫,即使她捂着脸也没办法完全都遮住,而且头发上还粘着好些蜘蛛丝和积年的黑灰——

看着那几块从中间折断的床板,以及床板下被人扑腾过的积灰痕迹,院子里几个过来人完全想像得出,聂春红八成是以为安立东睡在床上,直接扑上去的,结果用力过猛,把床板都给压断了……

聂家人全都沉默了,就连刚才嚎得起劲的聂母也觉得一张老脸被自个儿的闺女打得啪啪响,没脸再嚎出来。

安立东像是后知后觉似地“啊”了一声:“张叔,我怎么瞧着这床板像是有人猛扑过去给压断的?该不会是聂春红同志——”

聂大松的脸皮快臊得发烧了,幸好安立东把话给止住了,只是没等他松口气,安立东又一脸后怕地开口了:

“我的娘哎,幸好我还没回房间睡觉,不然这房间的门栓是坏的,根本不能拴门。

聂春红同志这么一个饿狼扑食,压也能压得我个半死啊!要再把我怎么着,一时半会儿的我都反抗不了……”

聂强和聂勇兄弟俩的脖子筋都快胀出来了,齐齐对安立东怒目而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给点面子不行吗?非得把脸皮“嗤啦嗤啦”地撕开——

“张叔,一会儿我能去你家打个地铺不?我怕这里不安全,我还是个黄花小伙子呢,我的清白可是要留给我媳妇儿的,可不能在这里被强夺了……”

你妹!只听说过黄花大闺女的,黄花小伙子是什么鬼?说得好像你真会被强一样!

聂勇实在忍不住,把袖子撸了起来:“姓安的你说什么鬼话!”

只是还没等他迈出脚,就被张林旺给厉声喝住了:“聂老三,你还想怎么着!”

张林旺觉得自己要好好重新审视审视这些年轻姑娘了,说好的姑娘家的矜持呢?说好的规矩老实呢?

安立东要是真的给人暗示了什么,会把铺盖都卷起来,把稻草移开?

倒是聂春红,摸黑钻进人家房间不说,还那么急吼吼的!

男人急色也就罢了,一个姑娘家你内心荡漾也就算了,你还这么豪放?用力这么猛,这是想做什么!

亏得他之前为了给村子贴金,跟安立东说起聂刚是个好小伙子的时候,还说什么聂家家风好,村里的风气也好。

风气好姑娘家会摸黑去扑人家小伙子?

风气好聂家会摆明了车马想借着男女这点说不清的事,逼着安立东娶聂春红?

风气好聂家自己做了错事,安立东说了两句,聂勇还想欺生打人?

丢人呐!

张林旺觉得自己被聂家人狠狠打了一个大嘴巴子,一张老脸火辣辣得痛。

杨桂香瞧着今天这势头不对,呐呐地还想描补几句:“今天这事可能就是误会,也许是春红误会了安同志的什么意思……”

张林旺气得一脚将院子里的一个木墩子给用力踢了出去:“杨桂香你给我闭嘴!”

杨桂香吓了一跳,连忙往聂强身后缩了缩。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还要逼着人强娶是不是?安同志真要看上了春红说了什么,他会不等在房间还跑出来?”张林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其实杨桂香也想知道安立东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要跑出去。

安立东那个时候坐在堂屋里给大牛二牛分荷包蛋吃,他又不是顺风耳,没可能知道她和聂春红在左厢房里说了些什么啊?

怎么就会那么凑巧了!

张林旺伸着手指点着聂大松,差点没指到他鼻子上去:“聂大松,你知不知道安同志晚上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他过来找我说,刚子是烈士,他年纪轻轻的就走了,怕你们当爹娘的伤心,让我平常多开解开解你们,照顾照顾你们家。你们倒好——

聂大松,你来说,你自己来说,你要是安同志,遇上这事儿你寒不寒心?寒不寒心啊!”

第8章 讨公道(修)

将心比心,真要是他遇上这事,他也觉得寒心。

聂大松低着头不敢应声,房间里的聂春红也噤了口不敢再哭出声了。

张林旺真的是起了一屁股火,本来还想着聂刚为了国家牺牲成了烈士,家属光荣连带着村里也光荣呢,没想到眨眼就冒出这种事!

“刚子多好的小伙子我就不说了,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刚子的在天之灵吗?

刚子要是知道你们在这么算计他的战友,他在底下也不得安生!你们这是给刚子这烈士的荣誉上抹黑啊!”

幸好他临时起意要送安立东回来,如果真的放安立东一个人回到聂家,妥妥地就要被这一家子没良心的给逼婚了!

张林旺口水沫子都喷到聂大松脸上了,聂大松也不敢伸手去抹。

村长张林旺不光是有名望,提留款、宅基地这些事也都是张林旺说了算,聂大松敢得罪他吗?

见聂家人都被他骂成了一屋子的鹌鹑,张林旺这才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安立东:

“安同志,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屋里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到我家里去住!不用打地铺,我家里还有多的房间!”

现在这情形,是不可能还让安立东住聂家了。

安立东扫了眼垂着头不敢看向他的聂大松,三两下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包:“张叔,那我今天晚上就打扰你了。”

聂刚牺牲了,他本来是好心好意绕路过来聂家一趟,把聂刚的遗物送回来的,没想到却闹出了这么件事。

上辈子他大晚上的被个**的姑娘给紧紧抱住,真的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几乎是脱了层皮才出来。

聂家穷,可穷并不能成为聂春红陷害他的理由!这辈子,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好心了。

见安立东跟着张林旺往大门外走,聂母跟在后面艰难地张开口唤了一声:“安同志,今天的事……”

安立东身形顿了顿,想到聂刚憨笑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声:“婶子放心,今天晚上的事,如果你们没有故意歪曲事实说出去,就不会从我嘴里往外面漏半个字。”

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兄弟的,这是他看在聂刚的面子,给聂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聂大松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惭愧,恨不得现在就去抽根柴火把聂春红给揍一顿,聂母嘴里也低声絮絮叨叨地埋怨着聂春红。

将这些人的屁话远远甩在身后,安立东跟在张林旺身后,大步走进了深黑的夜色里。

踏出聂家门槛的一刻,安立东的心里像有一把枷锁被打开扔掉,让他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等明天,他就会启程往家乡赶了,当年,他被闹得声名狼藉、逃也似地离开之后,就只在几十年后才再次踏足过一次的老家啊……

那个像树根一样,深深地扎进了他心里的老家!

多少次半夜梦回,他还是那个在水里摸鱼、山上套野鸡的少年,而不是那个因为见过了太多阴暗,心已经冷硬得就像一块石头的中年男人。

安立东的心情很有些急切起来……

连绵了几天的春雨刚停,满目山林苍翠,雨后沁冷的空气中带着新鲜的草木湿气,清清冷冷一直凉到了人肺管子里,全然不似上辈子的时候,哪怕住在什么林间别墅区里,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汽车尾气味儿。

坐在一块岩石上的安立东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捶了捶自己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左小腿,把那口气长长吐了出来。

几十年了,终于能够再次回到故乡,上辈子的一些事,也该连本带利地讨回个公道了!

心潮一阵澎湃,安立东伸手一按岩石站了起来,背上背包大步向前面的山林里走去;绕过这片山林然后下山,就是生养了他的老家——瑞江市yj县梧桐乡大柳村。

大柳村四面环山,还有一条小河绕村而过。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真的是绿水青山好风光,天然氧吧,妥妥的开个农家乐的好地方,但是放这会儿还没有修通公路的1990年,那就是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山旮旯!

说错了,这地方山林多,林子多的地方鸟也多,鸟多了自然少不了要拉屎。

李明瑞追得气喘吁吁的,伸手扶在树干上想大喘口气,没想到却按到了一手鸟屎。

“我艹!”李明瑞将糊到手掌上的那泡鸟屎顺着树皮抹掉,瞪着跑在前面快百把米处的梁华根,狠狠骂了一句。

“李……李所!”身后的几个手下也撑着膝盖喘粗气,“这狗……狗日的也太能跑、跑了!”

“老子看他能跑上天!给我追!”李明瑞大手一挥,又继续追了上去。

今天他带着几个下属本来是下到村里调查个小案子,事情办完刚走到村口,就遇上这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在问路。

李明瑞职业性地扫了这个外地人几眼,正想着这人似乎有点儿眼熟,外地人就变了脸色拔腿就跑。

他不跑还好,这一跑李明瑞倒是一个激灵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发了文下来的那个通缉犯梁华根吗!

乡里的派出所,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案子,整天面对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狗屁倒灶事。

难得竟然能撞见一个通缉犯,而且是犯了两条命案在身的凶犯,大家一下子都激动了!

责任在肩,李明瑞当即就招呼兄弟们追了上去。

而且只要追到这个意外发现的通缉犯梁华根,他就算立了一功,年底的时候再使点劲儿,就算不能把头上那个“副”字去掉,也能把他给调回县城派出所去。

他来梧桐乡派出所多久,就跟老婆两地分居了多久,儿子都会满地跑地叫“爸爸”了,他一个月还回不去县里两趟。

家里爸妈身体又不好,天冷换季的时候,老人生病小孩不舒服的,老婆一个女人忙得团团转,不知道跟他哭着打了多少次电话了。

可是他申请报告打了好几次了,局领导也找了好几个,这调动就是办不下来。

这年头,谁家还没点这样那样的困难?照顾谁不照顾谁的,领导也很为难。

腰子不硬,那就得硬挺着捱下去,换谁谁心里不窝火?

但是手里头如果有硬梆梆的立功,那情况就不同了,谁敢把调动回城的名额顶下去,他就敢直接拍桌子骂娘讨公道,就算找到县委县政府去他都不怕!

对李明瑞来说,前头跑的那个不是通缉犯梁华根,也不光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前程和一家子的幸福生活!拼了命也得追上!

第9章 突然出现的小道姑(修)

被后面几个派出所的条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从山下的村口追上了这半山腰,梁华根心里也很绝望。

他犯了案子以后想到有个亲戚在这边的穷山旮旯里,就想过来这边先藏一段时间,等外面风声过了再重新弄个身份。

谁知道在外面都没撞上人,一进这穷山沟里就遇到了这几个吃干饭喜欢管事儿的条子,这运气也实在太丑了!

而且对方咬得太紧了,一时半会儿的他根本就没办法在林子里藏好。他只一个人,对方是四五个人,不跑的话,迟早得被条子们给逮上!

后面的人追得快断了气,梁华根也被撵得一屁股火,正有些扛不住的时候,前面的一棵大树后面突然转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头上梳了一个束髻,髻上簪着一支黑油油的木簪子,身上穿了一件竹青色的道袍,腰间束着条暗青色的腰带;看她这一身打扮应该是个道姑。

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来了枕头!梁华根几步奔上前将那小道姑脖子一勒,另一手掏出匕首架在她脖子上,转回身喘着粗气大吼:“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宰了她!”

正带着人奋勇在灌木丛里披荆斩棘的李明瑞浑身都僵住了。我勒个去,你说这老山密林的,怎么就突然蹿出来这么个小道姑呢?

身后有兄弟猜出了李明瑞心里在骂娘,低声解释了一句:“老鸹山上有个女道观。”

道姑也是受国家宪法保护的公民,而且还是宗教界人士,是政治协商中需要更广泛地联系和团结的各阶层群众之一……

梁华根本来就是身上带了命案的,要是杀了人质在他这一亩三分地里又闹出一桩命案……李明瑞那股心气儿一下子就蔫巴了。

“退后!你们都退后!”人质在手,见刚才还紧追不舍的条子果然不敢再往前了,喘匀了那口气的梁华根一边冲着对面大喊,一边带着小道姑慢慢往树林子里蹿,身形灵活,脚步利落地都不带一丝儿趔趄的。

小道姑眉头皱得死紧,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别、别杀我……”手指却悄悄往腰带上摸。

“你老实点!”梁华根立即把手臂勒得更紧了,见小道姑不敢乱动了,又瞪着李明瑞那边,“快往后退!”

被梁华根抓了个人质威胁,李明瑞只能带着人窸窸窣窣地从灌木丛里往后退,站到了一片略微开阔的荒草地里,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一咬牙伸手就把一直挎在腰上的那支五四式给摸了出来:“梁华根,你不要乱来!”

一个所里就配了一把枪,今天是恰好给他带出来了,但是五四式里总共就压了7发子弹,山路弯弯曲曲的可跑得不是直线,不到稳妥的时机,李明瑞也不想浪费子弹,所以刚才一直忍着没露这大招。

只是现在这情形,李明瑞也顾不得什么了,对方劫持了个人质,他这边也总得有个威慑性武器吧。

“你!你把枪放下!快放下!”梁华根见对方掏了枪,刀子一下子紧贴在小道姑的脖子上,身子也往后缩了缩,拿小道姑和树干当盾牌。

见对面不动,刀锋毫不客气地就往小道姑的脖子上压了压,一丝血线从女孩纤细的脖子慢慢沁了出来。

李明瑞全神贯注地瞄着缩在小道姑身后、只露出半个头的梁华根,握枪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如果人质事件处理不好,他头上的那个“副”字去是能去掉了,不过不是变成“正”,而是会被削成白板儿!

现在这情形,他还要不要赌上一把呢?平常打靶他是打过几次9环的,可是那是静态靶,而且练的也少,现在这个距离,万一——

仿佛看到自己的幸福生活正头也不回地撒蹄子跑远,李明瑞的枪口已经有些上下晃动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找射击点还是太紧张。

两边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小道姑反而先开口喊了出来:“别开枪!把枪放下!”

声音清灵,却莫名有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气势。

李明瑞正在放下枪和冒险开枪的主意间犹豫,一听到这种上头发话的口气,下意识地就将枪口垂了下来。

梁华根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勒着小道姑脖子的那只手不能动,只能用另一只手扬了扬刀子指向李明瑞身边的那条几米深的坎沟:“把枪扔到坎下去,快扔,不然我就宰——”

就在刀子离开小道姑脖子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那兜茅草丛里突然扑出来一个人,一手就捏住了梁华根持刀的那只手腕,另一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往后一勒。

随着“咔嚓”一声骨头脆响,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梁华根慌乱和剧痛之下胡乱把人质掀了出去,空出手来想反击背后袭击他的人。

小道姑反应不及,被掀得一脑门撞上了树干,一个趔趄之后,脸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突袭成功的安立东顾不上那么多,一个锁喉先把梁华根勒了个半死,再反拧了对方的胳膊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腰,把他给死死摁住了。

李明瑞猫跳狗跳地冲了过来,掏出手铐把梁华根两只手反铐了,先恨恨地照着他后脑勺狠拍了两巴掌:“我艹!老子让你跑!老子让你劫人!”

然后立马回头叫了人,“老于,去看看那小道姑怎么样了?”

梁华根是抓住了,要是被劫持的小道姑出了什么事,他们回去也不好交待啊。

老于家里是赤脚医生出身,小伤小病也会两下子,冲上前把那个小道姑翻过来仔细搭了脉,欢欢喜喜地赶紧报告:

“李所放心,小道姑没什么大事儿,应该就是刚才撞了那一下昏了头,休息一会儿就会醒的。”

李明瑞大松一口气,转了脸看向安立东热情地伸出手:“同志贵姓?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忘了说了,我们是梧桐乡派出所的干警。”

刚才那种情况下,安立东当然首要控制的就是劫匪,没想到劫匪都被他控制住了,人质还会出现一点意外,这也是他没办法预计的。

听老于说小道姑没问题,安立东也放了心,转回头跟李明瑞握手:“李所客气了,免贵姓安,安立东,就是山下大柳村的人,刚从部队退役回来,今天也是凑巧了。”

第10章 活生生的李明瑞(修)

听到安立东是军人,李明瑞肃然起敬:“还是部队出人才啊,安同志这身手,出手这份干净利落,也幸好是遇到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衣兜里掏了烟出来敬了一支过去,“安同志年纪不大吧?”

安立东也就刚刚22岁,剪了个板寸头,头发一根根跟钢针似地竖立,一身的悍气,面庞虽然年轻,那双眼睛却又黑又深。

李明瑞觉得要不是安立东脸上表情和缓,被这双眼睛盯住的话,一定会忍不住背上寒毛倒竖。

这么年轻,怎么就从部队退役了呢?

在派出所呆久了,这半山腰里突然遇上这么个人,李明瑞习惯性地就开始套话了。

安立东取出了自己的士兵退役证给李明瑞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出任务的时候伤了腿,走路没大碍,其他的就不行了,没办法只能退役了。我就是山下大柳村儿的,这不就回老家来了。”

大柳村属于梧桐乡,治安这些事都归梧桐乡派出所管。

安立东现在情商并不低,趁着今天这机会,跟派出所攀份交情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果然,安立东一表明身份,立即扫清了李明瑞心里的疑惑,对他的态度更加诚恳了几分:“小安你现在还年轻,多养养腿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的。”

退役士兵回来,户口是落回原籍的,一般都还会有一张开出来的退伍军人落户口介绍信,这事儿归当地的派出所管。

李明瑞顺口就把这事接过去了,把所里的电话号码给了安立东:“等你回家安顿好了,把落户口的介绍信拿过来,直接找我,我让人马上给你办好。”

安立东嘿嘿地笑:“好,那到时候就麻烦李所了。”

他这一笑,身上的那股悍匪气就消散了不少,李明瑞倒是看这个小伙子更顺眼了:

“麻烦什么,不麻烦!没有你们军人在前方保家卫国,哪有我们在大后方的安宁生活?军民一家亲,军警一家亲嘛!

你也别叫我什么李所,我叫李明瑞,年纪比你大上好几岁,你叫我声李哥就行。”

李明瑞?

这人是李明瑞?

安立东猛然间想了起来。

上辈子他回来没多久,乡里就发生过一件事,乡派出所有一位同志在追捕逃犯的时候不幸牺牲,后来被评为烈士——

那位烈士就叫李明瑞!

不过听说当时逃犯是闯进了附近的小杨村的村小,劫持了一个教室的小学生当人质,李明瑞在破窗而入解救人质的时候,为了保护那一教室的学生,在拼死跟逃犯的缠斗中牺牲的。

这件事当时动静挺大,李明瑞因为牺牲情节特别突出,所以被评为烈士……

梧桐乡派出所,不会有两个李明瑞吧?

安立东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似的通缉犯:“李哥,这人是谁啊?”

“梁华根,手上有两条人命的通缉犯,可算在我们这里落网了!”

这下安立东确定无疑了,因为上辈子那个杀死李明瑞的逃犯就叫梁华根!

上辈子他并没有遇到这茬事,是因为他的重生,像轻轻扇动的蝴蝶翅膀一样,连带着悄悄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吗?

安立东没兴趣去想明白这里面的事,只是看着现在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李明瑞,心里说不出的宽慰。

上辈子给李明瑞发葬的那天,安立东正好去了县城,送葬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头上戴孝帽的两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还在声音沙哑地哭着,女人两只眼睛浮肿通红,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走着。

队伍走过去以后,旁边还有两个路人谈起了这件事:“造孽哟,听说李家的父母受不住这打击,都已经病倒在床上了,老俩口怕也就是熬日子了……”

想想上辈子去烈士陵园的时候,自己还给李明瑞扫过墓,奠过一支烟,现在梁华根已经被擒,李明瑞还活蹦乱跳的,看来他的命运已经被改写了……

安立东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掏出打火机先帮李明瑞把烟点上了:“等我回村里先安顿安顿,回头就来找李哥落户口,再请李哥去撮一顿!”

李明瑞深吸了一口烟,惬意地扫了眼死猪一样摞在地上的梁华根,用力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

“来镇上了该我请你去撮一顿,算是今天的感谢宴!表扬信等我回去给局里报告了就给你村里送一份过来,奖金的话我这里不敢打包票,一定会尽量给你争取——”

“什么表扬信,”安立东摆了摆手,“李哥,费力气弄那些劳么子干什么,我也用不着,倒是真有奖金了,就麻烦你帮我拿着,正好请今天的兄弟们吃顿好的。”

李明瑞也估计局长就算被他磨松口了,会批下来的奖金也不会很多,大概也就是吃一顿的事儿,但是表扬信这东西,虽然程序上麻烦,弄下来也就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可对安立东还是很有用的:

“小安,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从部队回来了总得找份工作做吧?你拿着退役证,再加上一份表扬信,不少厂子的保卫科肯定是会很欢迎你的……”

保卫科?

再过个两三年,多少厂子就要破产改制了,一大片的下岗潮,现在进了保卫科,将来也是个下岗的命。

而且安立东也没打算就在老家呆着,他决定把老家的事处理好以后,就去深市那边闯一闯。

知道李明瑞也是为他着想,安立东含糊应了两句。

李明瑞也没多想,他平常再怎么显得老成,今天能擒到条大鱼,也让他压抑不住地兴奋了。

乡派出所平常事儿多,拉拉杂杂的又看不到什么成绩,谁能想到这一回还逮到了一条大鱼?这可是大功一件!

金盾在肩之类的场面话就不说了,最直接的就是,今天跟着李明瑞出来的几个,没转正的可以堂堂皇皇地转正,有望往上提级的铁定能提级,最不济两头都不靠的,那还有一笔奖金能指望呢。

别的不说,今天这几个兄弟都是他带出来的,以后肯定也更服他管。

就是现在那个小道姑还没醒,本着对群众负责的精神,李明瑞现在也不好押了犯人走,只能让老于看护着,自己在一边跟安立东抽烟闲聊等着。

第11章 有洁癖(修)

才下过雨的林地里潮湿泥泞,小道姑是脸朝下摔的,一张脸上糊了不少泥巴。

老于看不过眼,掏出手帕把她脸上的泥巴草草擦了擦,那一脸花里呼哨的泥印子是没有办法了。

最年轻的一个小干警忍不住开了口:“于哥,你就不能把人小道姑的脸擦干净一点吗?我先瞅着也长得挺乖的一女娃儿,你现在愣给人弄成了个泥娃儿。”

老于掸了掸跟在泥里浸过的手帕,翻了个白眼:“她就是个仙女儿,刚才也是脸先着的地,这附近又没有水,差不多就行了,哪那么多讲究。

脸上脏点怎么了,泥娃儿怎么了,现在一条小命能好好的,就是好福气!”

小干警觉得跟一点儿都不懂得怜花惜玉的老于没法儿沟通,自己凑了过去:“这地上都是湿泥巴,怎么也得给人家找个干净地儿吧……嗳,老于,她脑门儿是不是肿了?”

老于也看到了:“哟,是肿了,刚才撞了那一下可不轻,得敷点草药才行,不然起码有个把月脑门儿都会乌青。”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安立东瞄了还晕着的小道姑一眼,把自己大背包上挂着的一只军用水壶递了过去:

“于哥,水壶里面还有水,你倒点水给她洗洗吧。我去找点草药过来吧,我刚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不少艾草。”

在这半山腰上也不可能整个yn白药喷雾出来,艾草多少也可以活血化淤。

安立东说他就是山下大柳村的人,又说他路熟,老于也就不费那劲儿了,让小干警搭帮手,把小道姑移到了一块平坦点的岩石上。

小干警贡献了自己的一块手绢,老于倒了点水在上面,总算把小道姑脸上的泥印子给抹干净了,看了一眼,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声:

“脸模子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这胎记长得不是地方啊。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送去当了道姑吧?”

小道姑的脸颊连着下巴长了一大块深红色的胎记,刚才是被梁华根胳膊勒着给挡住了,这会儿洗干净了脸,大家才看清了这块胎记。

再漂亮的脸,有了这么大的缺陷,也让很多人不想多看。

小干警觉得这小道姑挺可怜:“于哥,你说这胎记能治不?”

安立东很快就扯了一把艾草回来递给了老于,听到小干警的话,随意瞥了一眼:“应该能治,大城市有的医院听说可以拿激光把胎记给烧掉,不过应该挺贵的吧。”

再过个一二十年,只要是牵涉到让女人变得更美的东西,整形也好、化妆品也好,价格都挺贵的,但是女人为了变美或者变得更美,大把钞票花出去眼都不会眨一下,即使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削骨头也在所不惜。

老于找了块长圆石头,把艾草捣成了草药糊糊,一整块儿糊在了小道姑的脑门上,见小干警还在围着转,顺口就又唠叨了几句:

“老鸹山那道观我去过,以前里面就一个老道姑,香火也不旺,自己在道观旁边还开了几分菜地,日子过得挺清苦的。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闺女,估计家里穷,不然也不会舍不得花钱治,把人给送到老鸹山道观去。

要我说,年纪也到这儿了,再养个两三年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好吗,要是男方家里有钱,也可以出钱给她治……”

老于还在絮絮叨叨,没注意小道姑的眼睫毛颤了两下,猛然坐了起来。

老于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被安立东一手扶住,差点就要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儿了,抚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

“哎呀小道姑,你醒来了也不吱个声儿,冷不丁地坐起来,差点吓死个人!”

草药糊糊“噗”的一声从小道姑的脑门上落到她衣服前襟,女孩愣愣看了看,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拈起那团草药糊扔了出去。

小干警招呼不及,急忙跑过去把那团草药糊糊从地上又捡了起来:“小道姑你别扔啊,安同志才给你找来的草药敷伤……”

小道姑瞄了小干警一眼,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顿住了,满脸警惕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圈儿人,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们是什么人?”

“小道姑你放心,没事了,我们是人民警察,刚才劫持你的那个通缉犯已经被铐起来了。”

小干警以为小道姑还在惊魂未定,赶紧拍了拍自己身上穿的制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刚才在英雄救美,“我们都是梧桐乡派出所的警察,喏,那是我们李所长。”

“梧桐乡派出所的警察?”

小道姑的眼里飞快闪过了一丝慌乱,目光一转落到安立东身上时,又有些凝重地顿住了,往后面又缩了缩。

安立东是手上收过不少人命的,普通人只会觉得他有种跟别人不一样的气势,这个小道姑却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神色明显有些慎重和戒惕。

小干警见小道姑看向安立东,立马给她解释:“刚才就是安立东安同志出手擒住了罪犯,救了你的命,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小道姑有些僵硬地冲着安立东点了点头:“安、安同志,谢谢。”

发现对方对自己很有些警惕,安立东摆了摆手,知趣地退开了几步,免得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小干警很积极地把那团草药糊递了过去:“这些草药都是安同志帮你找来的,敷个一两天就好了,我们在乡里头受伤都是嚼点草药一糊就好了,没事儿的……”

女孩刚犹犹豫豫地把草药糊接在手里,听到小干警说的那个“嚼”字,跟触炭似的手一抖就把草药糊又给扔了出去,摸过草药糊的那只手还下意识地在衣服上使劲儿揩了揩。

出家人不是应该五蕴皆空、六根清净吗,都当道姑了还这么龟毛地有洁癖?

安立东斜睨了小道姑一眼,凑到了李明瑞那边,将耳朵上夹的那支烟取下来,“啪”的一声点了烟深吸了一口:

“李哥,这天色也不早了,小道姑人也没事,你们下了山还要赶回所里,赶紧带人先走吧。”

本来就是等着小道姑醒过来看看有没有事,见小道姑说话也有条有理的,李明瑞也不想多耽搁时间了,就是怕这姑娘一个人在山里赶路会出什么危险:“小道姑这里……”

第12章 主治痿软(修)

“李哥放心,回头我送她回老鸹山。”

安立东既是退役军人的身份,刚才又从劫匪手里把人给救了下来,他答应了送人,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也很让人放心。

见安立东恰合心思地接了这事,李明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小安,那我就带人先走了,回头你得空了来所里落户口,过来之前先给我打个电话。”

小干警其实还想多跟小道姑说几句话,听到李所叫收队,只能恋恋不舍地告别:

“小道姑,赶明儿到镇上来化缘了记着来派出所喝杯茶啊,对了,你过来找我就行了,我姓宋,叫宋金晖。”

小道姑有些怏怏地跟宋金晖挥了两下手,看着他被老于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给拎走了,肩膀垮了下来,神情很是沮丧。

安立东答应了送人,可没打算当什么知心哥哥,很直接地开了口:“走吧,我送你回老鸹山,再不走,可能不等走到老鸹山天就会黑了。”

小道姑抬脸警惕地扫了安立东一眼,急忙摆手:“不用送,安、安同志,你走你的,不用送我,我挺好的,在这儿歇会儿就走。”

这姑娘对自己很防备啊?安立东也没说破:“真不用我送?”

“不用不用,不用耽误你时间了,我认得路的。”

“那好,你自己注意点,我先走了。”安立东是无所谓,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盯着安立东的身影消失在了前面的山路上,小道姑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从岩石上跳了下来,转身往她之前转出来的那几棵树后走去:“都好几天了,还是找不到啊……”

小道姑的自言自语还没说完,林子里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怪叫声:“哇——咕!”

刺耳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在静谧的树林里惨得人心里一阵发慌,滋滋儿地就冒出一股寒意。

小道姑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地转身四下张望。

树林的阴暗让视线无法看到远处,重重叠叠的枝叶又似乎在遮挡着什么,每一处下面都像是隐藏着一双暗中窥伺着自己的瞳孔。

“哇——咕!”

又是一声怪叫响起,小道姑打了个寒颤,慌乱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枞树枝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急急从腰带的暗袋里翻出来一只小纸包,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就有了些底气。

林子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却是最折磨人神经的。

小道姑再也不敢呆下去了,惶急地循着安立东刚才留下的脚印一路小跑了过去:“安同志!安同志——”

安立东从树林子尽头处的一丛灌木下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一株刚扯出来的、根上还带着湿泥的药草:“我在这儿呢,怎么了?”

见他还在采草药,小道姑长松了一口气,急步走了过去:“刚才你听到林子是什么动物在叫吗?”

“刚才?就是只夜猫子在叫啊,没事儿的。”

夜猫子就是猫头鹰,叫声听着凄厉,其实并不攻击人,根本用不着害怕。

小道姑是听说过猫头鹰的,刚刚松了一口气,安立东下一句话又让她把心高高提了起来:

“不过几年前我回来的那次,在山上还碰到过豺狗,这一晃都五六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些东西。”

豺狗是群居动物,性情凶残,一群豺狗配合起来就敢搞老虎和豹子。

女孩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握着那根枞树枝的手更紧了:“以前有豺狗?我……”

见小道姑几根手指头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发白了,安立东一脸好笑地指了指她手里握着的那根枞树枝:

“你拿着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指着这玩意儿能赶走豺狗?”

说着一伸手拿住那树枝的另一头,只轻轻一拗,枞树枝“咔嚓”一声就断了,“这枞树枝烧火倒是好用,拗成几截都不用柴刀的。”

小道姑傻了眼,把手里剩下的半截树枝扔了,看着安立东有些欲言又止。

刚才他问了要不要送,小道姑说不要,这会儿估计是又有些害怕了,不过这副爱说不说的样子,安立东可没打算惯着。

装着没注意到小道姑的神情,安立东半低着头清理着药草根上带的泥:“你怎么还不去老鸹山?再不走赶不到地方天就黑了。”

小道姑“哦”了一声,见安立东还在扒撸着药草根上的泥巴,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你别这样清泥巴,你这样会把这株红牛膝的主根和侧根弄断的,炮制的时候药性会——”

小道姑话音未落,安立东手下稍微一重,已经把那株药草的主根给撸断了。

呵呵讪笑了两声,安立东索性把那株药草直接扔掉:“你认识药草啊,这叫红牛膝?我们这里都叫这玩意儿粘草子根。”

小道姑点了点头:“红牛膝是有这个别名,主治腰膝酸痛、下肢痿软……”

安立东脸皮子都僵了。

这东西乡里面都说是可以治跌打损伤的,家家户户都常备些晒干的泡药酒,刚才他看到了就扯了一株,这怎么就成了主治腰膝酸痛、下肢痿软的呢?

他可是膝好腰力更好,哪儿都没痿也没软啊!

用力清了清嗓子,安立东急忙岔开了小道姑的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是……你们要叫什么道号?”

“我叫易……连城。”女孩似乎有些不太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大概觉得自己有求于人,最后还是跟安立东说了,“安同志,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趟回老鸹山道观?”

“行啊,走吧。”安立东拍了拍手,倒是很干脆地应了,抬脚先走在了前面,“对了,我记得以前老鸹山道观里面只有一个袁道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易连城连忙紧紧跟在了他后面:“我……才来没几天。”

易连城一口普通话非常标准,没有南方人平翘舌不分的毛病,安立东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家里是北方的?怎么跑这儿来当道姑了?”

易连城长了一张比后世网红们的蛇精脸要正常多了的纯天然瓜子脸,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一双眼睛却是凤眼,眸子清澈澄明,眼尾微微上挑,没有出家人该有的平和,倒带了些凌厉的傲气。

要是忽略那块胎记,真的长得挺漂亮的,其实就算不漂亮,只要是个年轻女孩,在外面就很容易遇到人贩子。

难道北方就没有道观了?安立东觉得这小道姑大老远地跑到他们这山旮旯的老鸹山道观来,简直是有病!

第13章 生活技能不及格(修)

易连城答得倒顺溜:“本来是在外面游方的,路上被人偷了行李,什么东西都丢了,听说这边有个女道观,就过来这边挂单了。”

“一个人游方?”安立东有些怀疑。

这年头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这么点大的女孩,就算是出家当了道姑,敢一个人出来的都不多,除非是有什么倚仗。

不过瞧着刚才这小道姑被梁华根劫持的模样,安立东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现在外面有些地方治安还不大好,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要在外面乱跑。

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我,下次万一再出什么事,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一说运气好,易连城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上那个大包,然后幽幽看了安立东一眼。

安立东只当自己没看见,转头继续大步往前走,总算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赶到了老鸹山道观。

道观大门上挂了一把大铜锁,易连城摸出一把钥匙走上前开了门。

一进门,安立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以前袁道姑虽然也会晒些草药,但是道观里的药味儿没有这么重,更多的是一股香烛味,而现在道观的正殿里不仅没有点香燃烛,反而摊了几笸箕的药材。

安立东有些纳闷:“袁道姑去哪儿了?”

袁道姑是个很虔诚的道士,如果她在,肯定是不会允许易连城把正殿弄成这样的,不说别的,就是有时有人过来上柱香,看着这儿就不像嘛。

“袁师叔前两天出门去她师姐那边游方了。”易连城明显不想让安立东进正殿,把他往偏殿那边带,“安同志,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坐会儿,我去帮你倒杯热水过来。”

安立东那只军用水壶里的水之前全用来给易连城擦脸了,这一路回去他也不想渴着,顺口就应下了:“行,多烧点,我好在你这儿灌一壶水走。”

劳累人家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人家想在这儿灌一壶开水好在路上喝也是应该的。

易连城“哦”了一声,急忙起身去了后面的灶房。

道观本来修在山顶就要偏冷些,偏殿里又没有生火,即使是安立东也有些坐不住,想到易连城要烧水总要生火的,不如过去先夹两根燃柴出来烤个火。

他还没走进灶房,就差点被从里面蹿出来的易连城给撞个正着,连忙往旁边闪开两步:“小易,怎么了?”

易连城一头一脸的灰,捂着嘴呛咳得厉害,身后的灶房门还追出了一缕青烟。

见灶膛里还在直往外冒青烟,安立东马上就明白了:敢情易连城都进了灶房这一会儿了,都还没有把火生起来?

“今天回来的时候火熄了,我要重新生火,”易连城已经不咳了,有些讪讪地走了进来,“安同志你等一会儿……”

安立东瞥了她一眼,拿起火钳把灶膛里的细柴夹了大部分出来,只留下一小半架空了,用打火机点了一把干茅草束搁到细柴下面,很快就引燃了火。

“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易连城有些委屈,“我就是想把火生大点,柴放进去后,火就有些萎了……”

前几天她出去后都是继续在灶膛里或者火盆里埋着炭留着火的,等回来了架点细柴一吹,火就能够继续燃起来了。

可是今天因为出了那件意外,等她赶回来的时候,原来掩的炭火已经熄了,她只能重新生火。

细柴架好,引火的茅草一燃,她就继续架上柴鼓着腮帮子吹,结果不仅没有把火吹得燃大些,自己还被烟给呛跑了。

安立东无语地看着这姑娘一头的炭灰:“你不会就是拿嘴吹的吧?”

真不知道这些出家人怎么都喜欢游方,把易连城留在这道观里,袁道姑居然也放得下心去?

她就不怕等她回来,易连城已经失火把这道观给烧了?

易连城讶然地睁大了眼:“你不拿嘴吹拿什么吹?这儿又没有鼓风机。”

“鼓风机那是铁匠铺用的,平常生火用的吹火筒啊。”安立东找了找,从一堆柴火里头把吹火筒找了出来,添好柴后拿着吹火筒一吹,火就呼呼燃了起来。

易连城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只竹筒筒:“要这么吹啊……”

吹火筒用了些年头了,通体泛出焦黄,一端因为被常年握着,都快握出包浆了,显得油光铮亮的,另外一头则焦黄得发黑了。

安立东刚才就是对着嘴吹的,想到袁道姑应该也是一样,易连城就觉得有些恶心:那得沾了多少口水在上面啊?

安立东不明白这个有洁癖的小道姑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见火生起来了,也懒得跟她多说了:“锅里添水了吗?”

易连城“啊”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去,又很快跑了回来:“安同志你把火撤一下,水缸里没水了,我要去提点水回来。”

道观的后院里有一口水井,虽然近,但是瞧着易连城提着一只空桶都要偏着身子的模样,想也知道她总共没有二两力气。

安立东摆了摆头,起身一手接过了易连城手里的水桶:“在这儿看着火,我去打水。”一个转身的工夫,就从水井里提了满满一桶水回来,直接往锅里倒进了半桶。

本来是想在这里喝杯热水再走,没想到不止水要自己烧,更要靠他自己来提……

反正也就是费一把子力气的事,赶着烧水的空当,安立东索性把那只水缸都提水加满了。

这几天袁道姑不在,易连城吃够了从水井里打水的苦了,见安立东出力帮忙,心里感激,等安立东走的时候给他包了一大包药材:

“安同志,这些药材是泡脚用的,驱寒去湿很管用,里面我都分好了,一次用一小包,直接拿开水泡一下就行。”

大柳村几面环山,山中湿气重,村里的人也确实喜欢在山上采点草药回来泡脚。

易连城看起来应该懂药,安立东也没推辞:“行,那就谢谢你了,小易,对了,我叫安立东,就是山下的大柳村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村里找我。”

袁道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游方回来,易连城既龟毛,生活技能又完全不及格,安立东总觉得这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道观里有些玄,这才跟她多说了一句。

不过瞧着易连城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样子,安立东说到即止,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再不抓紧点,他还真得摸黑进村了。

第14章 再见老全叔(修)

安立东脚程快,自己一个人赶路,走得脚下生风的,天色还没黑下来,就进了大柳村。

现在还不到插秧的时候,但是田是要先放水耙平整的。

正在村口路边一块水田里劳作的男子瞧见走来一个陌生身影,远远就停了手上的活计,不眨眼地注视着来人。

这年代的农村就是这样,交通不发达限制了人们往来的时候,这时候有人进村,八成就是谁家的亲戚。

随着安立东的走近,田里的男人果然认出了人:“你是……东子?”

安立东自从去参军以后,差不多快六年了,期间只回来过一次给他父母修坟。

当初的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了青年,老乡们倒是还记住了他。

安立东还没来得及把这人跟记忆中的乡亲对上号,那人已经冲隔壁几块水田里的人吆喝了起来:“东子回来了!”

很快,附近水田里正打算收工回家的几个农民都三三两两地走近前:“哟,东子回来探亲了?”

加上上辈子,安立东有几十年没有回到老家,一边在记忆里努力搜索着,一边招呼着人:“你是……成叔?阿旺叔、刘二哥……”

最先被认出来的成叔呵呵笑着:“东子好些年都没回来了!”

其他的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寒暄:“东子这一趟都过完年了才回来,是不是要多住几天啊?”

看着这一张张热情的脸,想到上辈子这些人曾经看向自己的厌恶、嫌弃的眼神,安立东一时心情复杂之极。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匆匆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东子!”

安立东一看见来人,眼眶不由有些湿润:“老全叔!”

要说现在大柳村最让他挂念的人,不是他现在还健在的奶奶安老太,也不是他的亲大伯安向红,而是眼前的来人——田老全。

田老全是个知恩图报的典型的忠厚人,念着安立东父亲的救命之恩,在他双亲不幸意外过世以后,田家两口子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那年月物资紧张,亲大伯和大伯娘自家也有三个儿子,恨不得当没有他这个侄子,家里有什么吃的全是藏着掖着的。

加上安老太也是个偏心的,在父母过世以后,安立东名义上由大伯抚养,但是在安家从来没吃饱过饭。

那几年他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全恨不得抓到嘴巴边吃,就这样,也只能换个肚皮半饱。

而老全叔婶两个也养着两儿一女三个孩子,却宁肯自己少吃不吃,硬是从牙缝里省出粮食送给他吃,套那句样板戏的词儿来说,那真是比亲人还要亲。

要不是有老全叔婶暗里补贴着,安立东也长不出一副好身体,初中一毕业就被选上当了兵,到了部队以后,更是因为身体素质好,被选拔进了尖刀营……

田老全裤腿都来不及放下来,两条小腿泥水糊噜的,一把就抓住了安立东的手:“你这娃儿,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个信——”

安立东用力反握住了田老全的手:“之前我们紧急出任务去了,禁止跟外面联络,老全叔,对不起,让你和婶子为我担心了。”

田老全一巴掌拍在安立东肩膀上:“跟叔还说什么见外话,安安全全地回来了就好!走,跟叔回去,让你婶子给你做几个好菜!”

安立东眼眶又胀又热,见田老全的儿子田家斌也赶了过来,连忙跟他招呼了一声,拉开了田老全的手:

“叔,你和斌子先回去给婶儿报个信,我回我屋里稍微打扫一下,放下行李,再跟我阿婆和大伯那里打声招呼就马上过来……”

这句话他是故意说的,果然他一说完,周围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成叔最先忍不住:“东子,你大伯没跟你说啊,你家那——”

安立东以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田老全怕他一回来就惹事,急忙打断了成叔的话,给儿子田家斌使了个眼神儿,两个人拽着安立东就往自己家里拖。

“跟叔先一起回去,到叔家里了,再跟你细说件事。”

“东子哥,你妈老想你了,你先跟我们回去,我妈看到你回来,一准儿做一桌子好菜,我和我爸就搭着你都有口福了!走走,先去我家!”

安立东的眼眸暗了暗,装作盛情难却的样子,跟着田老全和田家斌走了。

瞧着这情形,成叔几个人悄悄摇了摇头:“看来田老全说东子不知道那件事是真的啊,安向红怎么能不跟东子说就……”

“等下只怕要闹起来的……”

田老全家就住在村头,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还没进院子,田老全就高声冲里面喊:“梅子娘?梅子娘!”

院子里有人应了声:“出什么事了,老头子?你扯着嗓子咋咋呼呼地嚎什么呐!”

“这婆娘!”田老全讪讪地看了安立东一眼,又提高了嗓门儿,“东子回来了!”

身上系了件围裙的俞向兰一脸欢喜地小跑着出来:“东子回来了?来来,快进屋,晚饭就在婶子家里吃,婶子这就去给你割腊肉,再给你煎几条酸鱼!”

刚刚开春不久,这时候的腊肉是最入味的,割下来一块煮掉盐分以后,薄薄地切片跟蒜苗干椒炒上一大碗,美味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还有酸鱼,巴掌大的鲫鱼填裹了小米放进坛里腌酸了,鱼刺都是软的,烧热菜油一条条煎黄,鱼骨头都是酥的,浓郁的酸香扑鼻而来,煎香的小米裹着鱼肉,一口咬下去,舌头上每一颗味蕾都迫不及待地打开……

以前过年的时候,俞向兰做好了这些菜,总会把安立东叫过来吃饭,光就着这两道菜,安立东一个人能把大半锅苞谷杂粮饭都包圆。

这种记忆里的味道,安立东已经有多少年都没有尝过了……借着放背包下来,用力眨了眨眼,飞快地抹掉了眼里的泪水:

“婶子的手艺,我都想死了!婶子你可别光馋我,晚上一定得做这两道菜啊!”

俞向兰“嘿”了一声:“老全,你看这没良心的,敢情出去这么几年都没想我们,尽想着好吃的呐!”

“我这不是怕说了想你们,婶子你又会嫌我肉麻嘛,斌子还不得笑死我!”安立东哈哈地笑,回手轻轻捣了身后的田家斌一拳,看着眼前精精神神的一家三口,眼眶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

第15章 我退役了(修)

田老全和田家斌两个大男人粗心,没有看出来,俞向兰却一眼就瞧出来了,连忙把安立东拉进了偏屋里,把他按到了凳子上坐下:

“东子,你老实跟婶子说,你这时候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偏屋正中的地上挖了个火坑,里面燃着一坑刨火炭,火坑的正上方还挂着年前新做的腊肉,已经被烟熏得油亮发黑,时不时滴一滴油脂下来,在炭火里烧出一缕油烟,肉脂香传得满屋子都是。

“好香!”安立东借着用力抽鼻子,把鼻腔里的酸意压了下去,“婶子,我真没事儿,我从部队退役了,户口会迁回村里,人也暂时会在村里住一段时间。”

“就这事儿?”俞向兰大松了一口气,“回来好,虽然说现在没仗打,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打仗,你们就要往前线去了,回来正好安稳过日子!”

俞向兰是觉得安立东回来了好,田老全到底是见识多些:“东子,你之前不是来信说你都升到连长了吗,怎么年纪轻轻的就退役了?”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年纪也才22岁,按说应该正是在部队里大有所为的时候,怎么不声不响地就退役了呢?不会是在部队上犯什么错误了吧?

田老全担心啊。虽然他没少叮嘱过安立东在外面有什么事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可是年轻人毕竟血性大,容易冲动,万一什么事儿没忍下,犯了错误呢?

那岂不是毁了前程!

田老全虽说这辈子都还没有出过省,但是经历过不少风雨,心眼儿都明着,安立东有些心虚,连忙引开了田老全的思路:

“没什么,就是这里受了点伤,不适合再呆在部队了,就直接退役回原籍了。”

这下不止田老全一个人担心了,俞向兰也发急了:“伤着了?严不严重?”说着话眼圈就有些发红,蹲下身就要去捋安立东的裤腿。

安立东连忙躲开,自己把左腿的裤腿捋了起来:“婶子别担心,你好都好了,没有什么大碍的,就是跑动多了不太得劲儿。”

其实这伤痛后来一直伴随着他,每逢阴雨天气这条腿就酸痛得像万蚁噬骨一样,吃过不少药都不管用,再好的药酒,揉了以后也只能稍微缓解缓解。

因为这条腿没少受罪,等他有钱的时候看了不少名医,都说是当初年轻的时候没护理好,留下了后遗症,年纪大了也没办法根治,只能这么揉药酒缓着。

不过这事儿没必要跟老全叔婶说,安立东只是暗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护理好。

左腿上老长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即使结了疤都狰狞一片的,可以想见当初受伤的时候肯定有多血肉模糊。

而且安立东还说了跑动多了不太得劲,那肯定是伤了骨头。

田家斌倒吸了一口冷气:“东子哥,这伤得多厉害啊!不是没打仗吗……”

“仗没打,就是去执行了个小任务。”

安立东轻描淡写了一句,见田家斌蹲下来紧紧盯着伤处,一脸难过的样子,想到上辈子这个弟弟为了他残了一条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

“放心,你东子哥能耐着,当时就把那些王八蛋给干趴了!”

田家斌这才好受了些:“干得好,东子哥!”

见自己把受伤的事一说,田家一家三口立即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安立东悄悄松了一口气。

到了连长这级别,是可以转业回地方安置的;但是他在退役前因为犯错被一撸到底,撤职后就是以一个大头兵的身份退役的,还是有领导帮忙说话,才没有把处分写进他档案里。

幸好田老全和俞向兰两人不懂这些事。

怕田老全再提起部队上的事,安立东放下裤腿,拍了拍身上落的炭灰,再次转移话题:“叔,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田老全取了根自己卷好的喇叭筒烟出来,凑到刨火炭上点燃了:

“东子,年前的时候你二哥结婚,你大伯说家里不够住,要推了老房子修新房,也怪叔没有注意,等发现的时候,你大伯连你那边老屋场都推平下了基脚砌了半截墙了……”

安立东是独子,田老全说的安立东的二哥是他的二堂哥安建军。

安老爷子走得早,临走的时候给两个儿子分了家。

当年安老太因为生二儿子安向兵的时候难产,差点丢了命,所以一直不怎么喜欢安向兵,再加上安立东的大伯安向红是老大,安老太就跟着大儿子一起住。

安立东的父亲安向兵则每年给大哥家里送300斤米、40斤油,算是给安老太的赡养费。

安立东的父母都是个勤快人,安立东的童年过得还是很安逸的。

但是后来安立东的母亲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地去了,安老太说二儿媳妇死得丑,硬是不肯让安向兵把妻子葬在祖坟地里。

人家都说幺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安老太这里,却只对了一半。

她疼的是让她一开怀就在老安家立住了脚的大儿子,当然包括大儿子生的大孙子,那更是最得宠的一个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娘偏爱大哥,安向兵心里本来就不怎么舒服,结果老娘还不准他把妻子和没福气见到天日的小女儿埋进祖坟,安向兵就爆了,当时就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说到底还是人死为大,最后还是村老们劝和,安老太才勉强同意安向兵把人给埋到祖坟边。

丧事办完后娘儿俩明面上虽然和好了,但是心里都结了疙瘩,等安向兵也意外坠崖过世以后,安老太又心疼儿子走得早,听信了一个路过的算命先生的话,把老二一家子的事都迁怒在了所谓的“命里带天煞”的安立东身上。

安立东在家里不受待见,靠着自己上山偷偷打猎寻吃食,另外还有田老全一家时不时地拉扯,还是健健康康地长成了人。

他不想一辈子就窝在乡里面当农民,趁着征兵的时候悄悄改大了两岁应征入伍了。

等他一走,有安老太明里暗里的支持,他大伯安向红就把弟弟修在隔壁的那三间房子给占了,不过一开头也不是那么明目张胆的,就是敲掉了原来隔开两家的泥巴墙,把那边三间房子都当成了杂物房。

一开始还只是放些农具啊、稻草啊、柴火啊什么杂七杂八的进去,后来索性连灶房也是用那边的了。

第16章 屋场被占(修)

田老全找过安向红理论了一次,安向红都不用出面,安老太一口振振有辞:“房子不住人了没个烟火气就坏得掉,我让老大帮着自家侄儿用着这房子免得败了有什么不对?”

田老全想想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安立东已经参军去了,这泥砖房子没人住,不用几年就衰败了,还不如让安向红在里面撑个人气儿,加上还是安老太做的主,因此也就不作声了。

而安立东自打进了部队,快六年了期间只回来过一次给他父母修坟,还是提前麻烦田老全帮着准备,当天来当天就走了的。

他回来那次田老全就把事情给说了,不过安立东家的房子就是三间黄泥砖房子,他来回又赶时间,所以安立东也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安向红瞧着安立东这一晃又是好几年没回来了,自家二儿子又赶上要结婚,安向红就打上安立东那房子的主意了,借着推自己杂房的机会,把侄儿家那几间泥砖房也扒了。

等田老全得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在安立东原来那房子的地基上,青砖墙体都砌了一半了。

大伯修房子,怎么能把隔壁侄儿的房子推了,屋场给占了呢?田老全连忙上前阻止。

安向红反而倒打一耙,说田老全之前对安立东好都是假的,小恩小惠地哄着安立东,就是想等着安立东在外面成了家不回来,田家好趁机占了安立东的屋场。

安老太更是一张嘴就乱喷,扯着田老全的袖子就质问他当初是不是跟她的二儿媳有一腿,安立东是不是他的种,不然他一个姓田的怎么会对安立东这么上心?

当婆婆的都不顾死去的儿媳妇的名声,无凭无据没影儿的事,硬要给自己二儿子的头上戴顶绿帽子,田老全没见识过这种杀伤力,当时就懵逼了。

安向红这时候才扯住了他老娘,出来唱红脸,说田老全不是这种人。

田老全刚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家还有个明白人,安向红就话音一转,说这屋场姓安又不姓田,他这个当大伯的为安家考虑,一起把房子起了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侄儿到时回来探亲,这新起的房子还会不给他住?

而且这墙都砌了半截了,你田老全要叫停要扒,工钱、材料钱谁负责?

要论脸皮厚,十个田老全都赶不上一个安向红,田老全本来又老实,嘴巴子说不过安向红,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把这事儿写在信里寄给了安立东。

这事儿都大半年了安立东那边也一直没个回信过来,安向红那边已经把新起的大砖瓦房都上梁了,安向红那二儿子年前结婚的时候就把那边当了新房,一直住那边了。

安立东今天冷不丁地回来,说要回家,那边大红喜字都还没褪色呢,哪里还有安立东的家?

上辈子、这辈子,安立东都没有收到田老全写的信,不同的是,上辈子他一回来听到这件事,心里就窝了火,上门跟大伯那边吵了一场,后来被人劝了下来,暂时也在那栋新房里落了脚,结果一脚踩进了坑里……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最无济于事的就是吵架,吵有什么用?吵了就能把他家的屋场拿回来吗?

这辈子,他不会那么冲动了,也绝对不会再住进那栋房子里!

“老全叔,真是对不住,我一直在外面出任务,没收到你写的那封信,我家里的这一摊子事,这一段时间真的是麻烦你了。”

安立东没有像田老全担心的那样发怒,反而先跟他道歉和感谢。

为着这事儿,田老全心里大半年了都一直不得劲儿,现在明明事情还没有解决,只是安立东对他说了几句话而已,田老全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很是舒坦:

“东子,我知道你一个当小辈跟你阿婆和你大伯那边不好说,既然你退役回来了,先别说什么暂不暂时住的,你那屋场,你大伯总要给你个说法才行。”

之前安立东没回信,田老全为着安立东的前程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安立东那时候任着连长,一个连长,在村里头看起来就是挺不小的官儿了。

不然为什么安老太和安向红二话不说就把安立东家的屋场占了呢?

一是打量着安立东以后肯定在部队安家,不可能再回来了,二是安立东都是当连长的人了,肯定是要脸面要名声的,为着这事来跟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吵,传出去他的前途不要了?

特别是安老太还健在,安立东要敢跟她大小声,安老太能跑到他部队门口去哭。

一句“安立东不孝顺她这个阿婆”,让安立东在领导面前落个不孝的名声,以后安立东在部队里那个连长的职位还能坐得稳,今后还能得提拔?

所以安老太和安向红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安立东从部队里回原籍了,大家都是光脚的,这里头的道道就要重新讲一讲了。

安立东再是个小辈,也没有这么白占了他的屋场的,是车是马总要摆个章程出来。

田老全吧嗒了几口烟,将烟屁股戳进了火坑的炭灰里:“先吃饭,晚上我们拿点东西去村长家里,这事儿得请他出个面来说说才行。”

大柳村的村长杨德胜,为人不坏,有点要强,还有点小精明,但是要让他掺合村民们的这些家务事,杨德胜是不愿意干的。

自古老话就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安立东的奶奶还站在他大伯那一边,从这一头来说,安立东天然就占不了优势。

杨德胜再出来说话,顶多也就跟上辈子一样,拿着安向红当初的话,劝说他让安立东住进了家里。

安立东现在半点都不稀罕也不愿意住回那里,他想的是另一桩事。

“叔,婶,这事先不急,我先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过去看看我阿婆,回头再过来吃晚饭。”

背包里有他带回来的土特产,那是给田家的,安立东一丝一毫都不想带给大伯一家。

看望长辈不能空手,他去小卖部现买点东西就行了。

田老全见他要过去就有些发慌:“东子,你不要跟你大伯吵,你阿婆跟你大伯是站一块儿的,你一个小辈,要是被——”

安立东摆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我晓得,叔、婶你们放心,我不会跟他们吵的,婶子记得给我炒腊肉和酸鱼啊,我回来吃晚饭的!”

不说安老太一向不喜欢他,怕他这个“天煞”的命会克到自己,以前见了他都要撵得远远的,就是大伯安向红真要假惺惺地留他吃晚饭,他也吃不下去。

以前他还没去参军的时候,大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偷偷关起门来吃,他要在大伯家里吃饭,不是水煮萝卜,就是水煮萝卜叶,安老太还眼鼓鼓地瞪着他,生怕被他多吃了去。

他跟那边,就是相看两相厌,怎么可能留在安向红家里吃猪食一样饭,去成全安向红那个照顾遗孤侄子的好大伯名声?

第17章 意外接到的电话(修)

大柳村虽然偏僻,前两年村里也开了一家小卖部,村民们平常要用的东西都有卖的。

大到炒菜用的铁锅,小到小孩子喜欢吃的一些小零食,还有什么油坛子、醋缸子,主妇们离不了的香皂、肥皂、雪花膏等等,零零碎碎的全都摆得有。

安立东上次回来的时候在小卖部买过纸钱,知道地方,三两步就走了过去。

小卖部的门还开着,但是玻璃柜台旁边装的一道半人高的木栅门却是从里面拴着的,安立东抬手用力敲了敲门:“金蛾嫂子在吗?”

小卖部是村长杨德胜的大儿媳妇曹金蛾开的,就是把家里的屋子隔出来一间改建的,也是她家一个挣钱的营生。

村里的电话也装在了小卖部里,说是公家的,但是除去公事,有人在这儿打电话出去,或者外面有人打电话进来说事儿,曹金蛾也是收钱的,就是不知道这钱是收进杨家还是收归村部。

曹金蛾正在灶房里做饭,没有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安立东正要放大声音再喊一声,摆在玻璃柜台上的电话机却响了。

电话连响了几声,里面都没有人出来,停顿了片刻,很快又响了起来。

安立东怕是打电话的人有什么急事,在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是根宝啊。”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杨德胜的大儿子杨根宝了,安立东正要解释,那边大概是担心电话费,急急忙忙地就说了:“我是老鸹山道观的袁道姑。

你跟你阿婆和你爸说一声,我以后就在我师姐这边的道观住下了,这边香火旺,我就不回去了。

对了,大前天我那道观里还来了个姓易的小道姑挂单,你得空了上老鸹山去看看人。

你跟她说,她要是住得下来,那道观就留给她了,她要是还要走,你就帮我把道观锁了,以后有人了再说。

小易没见过你们,你记着说是我说的,不然怕她也不相信你……到时间了,我挂了!”

也难得袁道姑五十来岁的人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串话,刚刚卡到了59秒就挂了电话。

安立东还在愣神,曹金蛾从里面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刚才是不是电话响了?那谁呢,你接的电话?”

安立东连忙挂了话筒:“金蛾嫂子,是我,安立东。”

曹金蛾“哦”了一声认出了人:“你是安家二房的东子!你不是在部队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退役了。”安立东笑了笑,把刚才的电话内容说了,“刚才是老鸹山的袁道姑打来的,她把我当成了根宝哥,让给杨阿婆和德胜叔带个话,说她在她师姐那边的道观住下了,那边道观的香火旺,她就不回老鸹山了……”

至于易连城那一截,安立东一听到袁道姑说的话,就在脑子里飞快转了个主意出来,跟曹金蛾说的时候,有意把那截话先隐了过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老鸹山道观香火惨淡,袁道姑本来就过得很艰难,这下找到了个香火旺的地方,不想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袁道姑在这村里也就跟杨德胜的老娘杨老太有点交情,再加上杨德胜是村长,所以打这一通电话回来也是在理。

曹金蛾并不知道安立东还瞒了一段话,一边点头记下了一边问:“东子,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安立东点点头:“麻烦嫂子给我拿四包挂面和两袋红糖,对了,再称8斤发饼,8斤鸡蛋糕。”

过完年了村民们的购买力不高,等天气一热,发饼和鸡蛋糕这些东西就容易坏,这下突然来了个大主顾,曹金蛾乐颠颠儿地跑去称东西了,顺嘴就跟安立东闲扯起来:“东子买这么多东西是去看你阿婆和大伯啊?”

安立东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回来了不去看看是不行的。”

曹金蛾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要搁着是我,还看什么看啊……”

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安老太那是出了名的偏心,一直偏心安家大房,也就是安立东大伯安向红那一边。

当初安立东的爹安向兵意外从山崖摔死以后,安向红过来二房帮着主持丧事,拿了安向兵家里的存折走,结果丧事办完,存折上的钱也全没了。

安向兵两口子原来一直是勤快人,又能干,安向兵出事,也是因为他去山上采枞菌了。

只要不怕费力气,把枞菌挑到县里面去卖,也是个来钱的事儿;安向兵做这生意也有两三年了,再加上他还有点别的门路做了些生意,听说给儿子攒了不少家底钱。

只可惜两口子都命丑,死得早。

婆娘先是难产死了,安向兵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当时安立东一个孩子,哪里知道家里的存款这些?就白得了他阿婆和大伯一句话,说是他家里的钱都给他爹办丧事办完了!

这不是欺负二房只剩下安立东一个孤儿吗?

当时大家伙儿也私下议论过这事,被安老太知道了,指着几个说这话的人的鼻子就骂,说什么原来她家老二每年都要给她300斤米、40斤油当赡养费的,这钱不得算进去?

二儿子都过世了,还得从遗产里头算赡养费?

乡下人可不懂什么法,就觉得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不过又有人说,这存折安老太和安向红拿了也没什么不对,二房只剩安立东一个孤儿了,要长大成人,不要花钱养的啊?

一个村里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是结了什么死仇,所以这事儿后面也就没人再说了。

谁知道,安老太和安向红根本就没打算花什么钱来养侄儿。

没过多久,安老太就开口发话,说他爹妈也没给他留什么钱,要安立东读完小学就辍学回来种田,一来田里多个劳力,以后也有个熟把式,二来还省了那笔读书的费用。

要不是田老全找了曹金蛾的公爹——大柳村的村长杨德胜出来说话,安立东连个初中文凭都捞不到,参军都达不到门坎,那以后就真是窝在这山沟沟里头当个泥腿子,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进了部队听说还当了个官儿?

曹金蛾能那么说,安立东却不能那么做,只是叹了一口气:“金蛾嫂子,我才听说了我家那屋场……”

第18章 让他住?(修)

曹金蛾眼睛都亮了,她本来就是个大嘴巴,安立东以前是个话不多的,又是他的家事,要是他不往这话题上说下去,曹金蛾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安立东主动提起了这话题,曹金蛾哪里还忍得住?要知道当初安老太指着鼻子骂的几个人里面就有她呢!

这会儿得了机会,曹金蛾跟敞了口子的河堤似的,吧啦吧啦就接了下去:

“要我说,你那大伯还真做得出!临时用着你家那几间房子当杂房放点东西也就算了,他自己儿子要结婚,居然推了你家的屋场来修新房,这算什么事儿?

不说你在部队回不回来,自家的屋场一声不吱儿地就被占了,拿去给别人当了新房,心里想着也咯应啊。

嫂子早就说过,你那个大伯啊,就是个面甜心苦的,还有脸在外面说什么帮弟弟养遗孤呢!

谁不知道你要不是自己去山里寻摸吃的,加上田老全一家拉扯你,你还能有今天这光景?

打量着你可能不回来了,说是推了自家的杂房给儿子修新房,一推就连着你家的房子也推了,老全叔跑去帮你理论,还被你阿婆给骂回来了,说他多管你们安家的闲事!”

安立东皱着眉头:“金蛾嫂子,村里没有宅基地卖了吗?”

“怎么没有!”曹金蛾是村长家的大儿媳,对这事儿可清清楚楚,“村头村尾都还有好几块地方可以买呢,我看你大伯八成是想省钱。”

安立东脸色更加无奈了:“那……我大伯家就没有别的屋场了吗?我退役了是要落户回原籍的,总不能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就算跟我大伯先换块屋场也成啊。”

曹金蛾摇了摇头:“你大伯要还有屋场,也不会打你家的主意了。”

安立东叹了口气,付了钱,把曹金蛾称好的东西拎在手里:“算了,先去看看我阿婆吧。今天也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去。”

安立东愁眉苦脸地走了,曹金蛾数了一遍钱,想想他的处境忍不住探头看了他背影一眼:“这娃儿遇上这样的亲戚也是倒霉……啊,东子的脚——”

这事儿她得赶紧给公公那边说一说去,可不能闹出什么事!曹金蛾急忙关了小卖部的门,横过院子进了公婆家的院子……

小村子里传什么事都快,安向红一家很快就知道了安立东回来了的消息。

安老太耷拉着一张长满了皱纹的长脸:“那个煞星还记不记得到他姓安?这都回来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过来,有本事他以后就改姓田得了!”

安向红是听到了消息从田里面赶回来的,连连附声应和:“就是,不把我这个当大伯的放在眼里就算了,娘你可是他阿婆,他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先过来看望看望!

等吃晚饭的时候东子要是再不过来,我扶你过田家去,好好说说他,这个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

扶了老娘过去骂人,安向红是极乐意的。当阿婆的开骂,做孙子的只能低头听着,敢顶上一句嘴,大家的口水沫子就能喷死他。

不讲孝道的东西,说破了天都是安立东那边没理。

就是田老全和他婆娘也别想帮上忙,安老太比他们都高一辈儿呢,又是个年纪大的,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安家正好跟田家没完。

村里头谁家男人多,谁家就强势。

谁让田家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还去了镇上当老师,文文弱弱的连捉只鸡都费劲,他家里可是有三个儿子,个顶个儿地有力气!

田老全那两口子脑子都被门夹过了拎不清,明明自家条件就不算好,还非得拉扯着安立东,倒显得他这个当大伯的不仁义,没有好好照顾侄子。

安向红早就看那两口子不顺眼了,捡着这机会让老娘出面好好削削他们也好,省得田家一天到晚地管闲事,手都伸到他们安家来了。

他这头正暗搓搓地想得爽,安老太听到儿子说到的“吃晚饭”这话,倒是先不乐意了:“煞星来吃什么吃!他在外面吃香喝辣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们!

出去当兵这么几年,部队上啥都包,又不用他花钱,他拿的工资想过给我们寄回来一毛没有?

一分钱都没见过他的,他回来一趟还要过来蹭吃蹭喝?建军都才娶媳妇儿呢,可别被这煞星冲了喜气!向红媳妇,你给我记着,今天不许多添米,不用你煮那煞星的饭!”

王春花立即低眉顺眼地应了:“娘,我听你的,不煮,一定不煮。”

才过完年没多久,家里还有好几块腊肉和七八串香肠呢,安立东那小子打小儿就能吃,现在又是后生摇摇的,正是吃得多的时候。

自家都要省着吃的腊肉香肠,王春花可舍不得让安立东吃走。

不过,哪个小辈来看望长辈,那肯定都是要买礼物过来的。自己这个婆婆,又想着安立东买东西过来,又嫌弃人家是煞星,连饭也不想留人家吃,还真是……

幸好自己不像死去的老二那两口子是个闷葫芦,爹娘给她生了一张好嘴,把婆婆哄得舒服了,自己过日子也舒服。

就是现在自己也是有两个儿媳妇的人了,上面还有个老不死的压着,自己当婆婆的谱儿倒是不好摆起来;王春花偷偷撇了撇嘴:“娘,那我去煮饭了。”走出门就叫了自己的大儿媳妇,“看着点天色,再不煮饭摸黑都吃不到夜饭了!”

安老太可不知道王春花的那些小动作,瞧着儿媳妇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心里好一阵爽快。

大儿媳妇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是孝顺这一点是没跑的,她说了往东,大儿媳妇就绝对不会往西,她说了不许给安立东那个煞星弄什么好吃的,大儿媳妇就肯定不会在水煮萝卜里面放一点油腥。

除了那个煞星,她可是还有三个宝贝孙子,那煞星多吃一口,她的几个宝贝孙子们就得少吃一口,这个账,安老太可是算得精精的。

王春花也在暗自盘算着。

吃可以让婆婆当恶人赶了安立东去外面吃,这住可怎么办?

当初把安立东家里那老房子推了,在他屋场上修新屋的时候,田老全就来阻挠过,当时安向红还摞了句话出来,说什么侄儿要是回来探亲,这新起的房子还会不给他住?

看吧,安向红装什么大头蒜,这话才说了多久,安立东这崽子还真的回来了,到时候总不能住都不让人住吧?

一想到安立东要住进来,王春花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憋屈。

第19章 你瘸了啊!(修)

原来安立东的屋场,现在安建军的新房里。

知道了安立东回来的消息,新媳妇儿向晓月正撅着个嘴巴跟安建军撒气:“我才不要你那个堂弟住进来呢!我们才结婚多久,住个外人进来算怎么回事?

你家里就不知道体谅下我们吗,大哥大嫂那边又不是空不出房子让人住!”

两个人新婚燕尔地正黏乎着,时不时就会有些亲热的小动作,安建军也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心里也不愿意让外人住进来打扰他和向晓月。

可是这新房子是在安立东家里的屋场上起的,原来他爹又扔了句话出去,这安立东真的回来了,不让他住进来说不通这理啊!

向晓月瞧见安建军脸上的为难,勾着他的脖子赖进了他怀里,放嗲了声音:“我不管,你去跟爹娘说嘛,让大哥大嫂那边收拾间空房子出来不行吗?

一想到要是有外人住在我们隔壁,晚上你弄的时候我叫都不敢叫了……”

安建军听得浑身燥热,一把搂紧了向晓月:“好月儿,你现在就叫给你男人听听!”说着就去解向晓月的裤带。

向晓月伸手去掰他的手:“才不要,大白天的呢!我可跟你说,你要是不跟你爹娘那里把这事情说好,你堂弟住进来多久,你就多久别碰我!要是被别人听到什么,我可丢不起那脸!”

安建军才开了荤,现在又不是农忙,正是只想着胡天海地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向晓月说什么?

嘴里一应只答应着好,把向晓月的手反拧到背后,就把她系的那根腰带解开了。

解完了腰带,还要解系在裤子上的扣子。女式的裤子不像男裤在前面开边,都是在侧边缝三颗扣子。

怕侧缝的扣子会脱开露光,这时候的扣眼都绞得小,让扣子扣上去可以紧紧的。

平常向晓月自己解扣子倒没有什么,安建军正是猴急的时候,却是越急越解不开,正想发横把那几颗扣子给绷掉,隔着院墙却传来了王春花的声音:“建军,晓月,东子过来了!你们快过来跟东子说说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安建军不得不放开向晓月,低声骂了句娘。

向晓月脸颊绯红,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跑到镜子前面散了头发,一边重新扎着大辫子,一边没好气地斜睨了安建军一眼:“建军,一会儿过去,这事你可绝对不能应承,不然晚上你就别上我的床!”

安立东拎着就在村里小卖部买的挂面、糕点和红糖走进了安向红家的偏屋,先恭敬叫了安老太一声“阿婆”,又叫了“大伯、伯娘”,然后把那些东西放在偏屋里的那张饭桌上。

安老太瞥了一眼那几大包东西,不加掩饰地撇了撇嘴:“东子,这几年你在部队上好吃好喝好穿的,又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你就没攒下点钱?”

安老太问得直接,就差没直接说怎么不多拿点钱和好东西来孝敬我了。

安立东压下心里的火气,装着脸色黯然:“阿婆,我腿上受了伤,已经退役了,这几年攒的钱全用来治腿了,这些东西还是我跟别人借钱买来看你的。”

说完话,安立东就左脚一瘸一瘸地走过去拉了只木墩子在火坑边坐下。

王春花最沉不住气,忍不住叫了出来:“哟,东子你这是瘸了啊!”脸上想装出惊痛的表情,只可惜心里实在高兴,把一张脸辛苦到了扭曲。

村子里这几年也有不少人议论,说她生了三个儿子又怎么样,三个儿子加起来,都顶不上老二家只生的那一个有出息。

有出息?

哼,以为进了部队当个大头兵就是有出息了?

看吧,现在不仅退役了,还是瘸着回来的!

她三个儿子没出息?现在可是好手好脚的,老大老二都成了家,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不比安立东强多了?

安立东成了瘸子,又不在部队了,就他这条件,以后想讨个好媳妇都难,只能捡别人挑剩的那些歪瓜裂枣去。

安向红倒是没王春花那么喜怒形于色,而是一下子就揪住了重点:“东子,你刚才说什么?你从部队退役了?你这都伤了腿,部队还不管你了?”

安立东愣愣点头:“保家卫国是我们军人的责任,哪能事事都要国家和部队来管?再说了,部队还给了安置金的,就是我全拿来治腿了。”

王春花这时候也听出不对劲儿了:“那你退役了以后干啥?”

“这条腿又不顶事,工作不好找,我还能干啥,回家务农啊。”

安立东刚答了话,一直趴在门外面偷听里面说话的安建军两口子听到“回家”两个字就有些发了急。

向晓月把安建军狠狠一掐,就推着他一起走了进来,招呼了一圈安老太几人后,转头看向安立东:“建军,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安建军讪讪跟安立东打了声招呼:“东子,回来了啊,这是你二嫂,姓向,向晓月。”转头又假惺惺地跟向晓月介绍了一声,“晓月,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的堂弟,安立东。”

向晓月摸了摸鬓发上的那枚漂亮的发卡,淡淡笑了笑:“是东子啊,我是你二嫂。”

向晓月长着一张鹅蛋脸,浓眉大眼的,在农村里是看着挺大方福气的长相,加上新媳妇刚得滋润,正是女人最娇俏的时候。

安立东耷拉着眼皮子,正眼也没撩向晓月一下:“二哥二嫂好。”放在腿侧的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二堂嫂的诬陷,害得他在村里声名狼藉,更连累得田家斌受了伤、残了一条腿,他一辈子都对田家有愧,即使发达了给田家寄钱送物,也不敢再回来面对老全叔婶……

想到上辈子的事,安立东看到向晓月只有厌恶和恶心,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好脸?

向晓月的心里却是有些堵。

十里八村的,她是最漂亮的一枝花,每次赶墟场的时候,少不了小伙子们偷偷跟在后面看她,就是去镇上h县城,也经常会遇到几个冲她吹口哨的。

向晓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得意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还碰到一个看都不正眼看她的!

安立东越不看她,向晓月就越想把这人的眼神儿给拧过来,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安立东。

第20章 攻心为上(修)

安家人长相都还比较周正,大概是基因遗传得好,二房这一屋要比大房更出色些,到了安立东这里,更是甩了其他三个堂兄弟两条街。

虽然当兵和务农都要大量的体力输出,但是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那种精气神,不是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们能够比肩的。

长相好,气势更雄,向晓月估摸着那身薄棉衣服里的身材肯定更棒,就是可惜啊……

刚才她只是在门外听到婆婆王春花在里面说安立东腿瘸了,具体坏了哪条腿,以及到底瘸到了什么程度并不清楚。

向晓月的目光不加遮掩地扫过安立东那一双大长腿,心里暗自一阵比较后,忍不住有些惋惜。

其实刚才安立东已经听出门外有两个人在偷听,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

向晓月进来以后大刺刺地打量着自己,那种目光……让安立东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被视奸!

安立东压下恶心,腾地站起身来:“阿婆,大伯、伯娘,天色也不早了,我还答应了老全叔要去他家里吃夜饭,就先过去了,要是晚上喝了酒,我就先在老全叔家里歇了。”

安立东这就要走,让如临大敌的安向红一家松了一口气,一家子连一句挽留的客气话都没有说。

没想到安立东走到门口朝那栋新建好的青砖大瓦房打量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我一回来就听说我家屋场修了新屋的事,嗯,这房子起得不错。

大伯,房子是你新起的,但是屋场是我的,你和伯娘先合计合计这里头怎么算,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过来。”

摞下这句话,安立东才脚步一瘸一瘸地走了,才刚走出院门,就听到里面向晓月提高了八度的声音:

“建军,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当初过来提亲的时候,可没说过这屋场不是你家的!”

屁大个村子,结婚这么大的事,男方家里有点什么事会打听不到?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有利,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现在一冒出事,向晓月就赶紧甩锅,呵呵!

上辈子安向红一家子拧成一股绳,把他给牢牢套住了,这辈子,安立东要攻心为上,先打散这个家,让安向红一家子别想过什么舒心日子!

安向红家里开始糟心的时候,田老全家里见安立东很快回来了,倒是放了心。

俞向兰把菜从灶台上端过来,忙不迭地就问:“东子,你大伯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他们倒是想为难来着,不过被安立东扔了个炸弹,现在一家子肯定绞尽脑汁想着明天等他过来,要怎么对付他呢。

安立东笑了笑:“婶子放心,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把东西拿过去看望一下我阿婆和大伯而已。

好久没见到你们了,今天我陪叔和斌子喝杯酒,晚上就在婶这儿搭个铺,那些事等明天再去理论也不迟。”

田家斌连连点头,不等他爸招呼就抱进屋把酒瓶子拿了出来:

“就是,占了东子哥屋场是他们,他们肯定要拿个说法出来,东子哥,我们不急,今天先喝酒再说,明天我再叫上几个人陪你一起过去!”

叫上人过去,如果谈不好就要动硬家伙了。

安立东摆摆手:“斌子,这事你先别管,我这里先想办法。”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酒,“把你那酒瓶放回去,今天喝我带回来的酒。”

田家斌接过来一看:“嗬,五粮液!行啊,东子哥,这酒贵着呢。”

俞向兰急忙从田家斌手里把瓶子抢了过来:“自家人喝这么好的酒做什么,留着以后求人办事的时候送人,斌子,就开你爸上次打来的那瓶酒!”

田家斌从屋里拿出来的那瓶是散酒,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过年的时候拿瓶子到小卖部去打个一斤半斤的散酒回来喝。

酒是包谷烧,劲儿大,喝下去喉咙到肚子里跟一路着了火似的。

安立东把俞向兰手里的那瓶五粮液又取了回来:“婶,这酒我是特地给叔带的,这酒好下喉,今天我们就喝这个,以后要送人我再买其他的酒。”

瞧着田老全眼巴巴地看着,俞向兰心里一软,也不再争了:“行行行,我不管你们爷儿几个了,屋里头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吃干净了事!”

嘴里这么说着,一转身却把酒杯子都帮着拿过来了。

炒得油汪汪的腊肉,煎得香喷喷的酸鱼,配上入口醇和的好酒,田老全和田家斌父子俩喝了个酩酊大醉。

不过好酒就是好酒,第二天一醒,头不痛不晕的,田老全还寻摸着找安立东去村长家一趟,俞向兰没好气地给他端了一盆洗脸水过来:

“东子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去找人想想办法,让你们先去做自己的活儿,不用管他这事。”

田老全呼噜呼噜洗着脸,心里一阵纳闷:“他都出去这么些年了,这事儿他还能找谁来想办法?

可别是去找镇上的领导反映情况吧,那些大领导可不管这种家务事啊。”

“行了,洗完脸快点来吃饭。”俞向兰瞪了田老全一眼,“你以为东子会那么没分寸?我瞧着他比你这个榆木脑袋要灵活多了。”

脑袋灵活的安立东郁闷地看着道观大门上那把铜锁,摸了摸下巴:“这一大早的,小易怎么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本来还想找易连城帮个忙,这下得重新想想办法了。

安立东转身就往回走,经过昨天的来路时,心里一动,往那条岔路上走了一小段,果然在一块还没有干透的泥地上发现了一枚新鲜的脚印。

脚印小巧,痕迹又比较浅,八成是易连城留下的,想到昨天易连城也是出现在那片枞树林,安立东推测这小道姑今天可能又过去了,连忙加紧了步子往那边走去。

一进树林里,安立东就发现了易连城,他之前还以为易连城是来这边采药,没想到这小道姑正靠着一棵树坐着,埋着脸紧紧抱着自己的膝头,嘴里似乎还在念着什么。

安立东等了一阵,发现小道姑一直保持着这姿势一动不动,想了想慢慢走了过来,尽量放柔了声音叫了一声:“喂,小易……”

第21章 我一定会帮你办成(修)

易连城身子僵了僵,埋在手臂上的头抬了一线飞快地瞥了安立东一眼,又立即埋了回去,声音有些发闷:“安同志,你采你的药吧,别管我。”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今天安立东有求于人,还想着找易连城帮他一个忙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小易,你是不是……”

这回易连城没再搭理他,干脆地把身子转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一副别烦我的架势。

还是小孩子脾气啊……安立东有些想笑,走近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喂——”

“我不叫‘喂’!”易连城腾地抬起脸,凶巴巴地瞪着安立东,“你烦不烦啊!”

这黄毛丫头,口气居然这么冲!

安立东一口气噎在胸口,眼睛下意识地一瞪,一眼瞄到易连城的脸,心头那口气又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易连城脏兮兮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了几道泪痕,一双漂亮的凤眼还水雾蒙蒙的,一看就知道刚才这小姑娘是蜷成了一团儿在默默地哭,就像被遗弃在街头的可怜兮兮的小狗崽。

安立东索性也跟她并排蹲了下来:“出什么事了,小易?你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见安立东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恶声恶气掉头就走,易连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迁怒太没道理,闷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重新又把头埋回了膝头上。

她不想说话,可是肚子却没办法骗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传来,在幽静的树林子里响得格外清晰。

易连城连耳朵都窘得红透了,但是教养使然,还是抬脸看了安立东一眼,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对、对不起,我……”

“你没吃早饭就跑出来了?”

这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哈,安立东忍住了嘴角的笑意,把早上俞婶子给他蒸的一个包谷粑拿了出来:“你不会是早上没生起火吧?给你,先吃这个填填肚子。”

“没有,”易连城接过那个黄澄澄的包谷粑,咽了咽口水,“是……道观里面没有吃的了。”

包谷粑被安立东一直揣在兜里,捂得还有些温度,易连城打开外面包着的一层包谷叶,轻轻咬了一口:“这是什么饼子?”

“包谷粑。”

与此同时,易连城也吃出来了:“玉米饼子?”

别看包谷粑颜色看着爱人,这时候包谷再磨也磨不到那么精细,糖也舍不得多放,吃在嘴里干渣渣的,只有很淡的一点甜味。

易连城用力把一小块包谷粑咽了下去,觉得嗓子被拉得疼,肚子虽然饿着,却皱着眉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虽说吃粗粮有利养生,可这粗粮也太糙了,她以前真没吃过这么糙的粗粮……

这姑娘,以前是哪家财大气粗的道观养大的吧?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有得吃还挑剔?

安立东捏了捏眉心:“我过来是有件事告诉你。昨天我在村里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刚好接到了袁道姑的电话,她说她师姐那边香火旺,她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袁道姑不回来了?”易连城紧紧抓着那块包谷粑,有些讶然地抬起了眼。

“嗯,她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想留下来,那个道观就给你了,如果你要走,就让村里把道观锁上……”

易连城垂下了头:“我……我过来的时候,行李都被偷了,身上什么也没有,我、我不知道还能往哪儿去……”

“我们大柳村,你没去过?也没跟别人撞过面?”

“没有,我才来这里两三天,就一直呆在道观里,除了袁道姑和你,还没见过你们村的人。”

“那你是不是打算留下来?”

易连城轻轻点了点头:“可是道观没人来上香,没有香火供奉,道观里已经没吃的了……”

袁道姑跟她也就是打了个照面就匆匆走了,两人又没什么交情,能让她在道观里住下来就已经是念在同是道门的交情上了,怎么可能还考虑她的后续问题?

其实就算道观里还有米粮,安立东也很怀疑易连城这种毫无生活技能的人,能不能在道观里生存下去。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易连城在大柳村是生面孔,那这事就可以办了。安立东轻咳了一声:“我可以给你钱——”

易连城凤眼都睁圆了,刷地站起身跳开了几步瞪着安立东:“你想干嘛!”

他要真想干嘛,这姑娘以为拉开这么点距离就有用?安立东抓了抓下巴,无奈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易连城听他说了原委,眨了眨眼:“就这事儿?”

“就这事,”安立东点了点头,“只要你配合得好,我可以付你一百块钱。”说着就拿出自己的皮夹子,从里面先拿了一张五十的出来,“喏,我可以先付你一半的定金,剩下的50等你把事情办好了再付。”

易连城接过那张五十元纸钞盯了几眼,拿在手里摩挲了一阵没有说话。

安立东有些郁闷:“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的是假钱吧,你对着光看看,有水印的。”

易连城还真对着光看了看,果然发现了那个水印,不由好奇地翻过背面又对了对光。

安立东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姑娘的模样……像是没见过钱啊!

那就糟糕了,只怕易连城就是个一直在道观里念经长大的小道姑,连钱都没见过,肯定不谙世事,要她配合着去骗人……他只想着这姑娘应该能帮上他的忙,可现在看来,只怕是事急拜错庙了。

安立东正要开口说算了,易连城已经把那张五十块纸币小心收了起来:“行,我帮你这个忙,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想就在你们大柳村落户,你能不能帮我办个户籍下来?”易连城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瞄着安立东的脸色。

见他绷着脸没作声,易连城的声音不由小了下去:“你知道的,我的行李全都被偷了,我也不想再到处游方了……大不了,大不了你帮我把户籍的事办好了,我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说着一咬牙就要把刚才收好的五十块钱再拿出来。

安立东摆了摆手:“给都给你了,你也不用再退回来,你那个户籍,我只能说尽力帮你去办,不打包票。

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事如果你漏了底办砸了,给我帮了倒忙,剩下的钱我是不付的,你的忙我也不会帮!”

易连城松了一口气,连连点着头把那张五十元纸币收了回去:“安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办成的!”

第22章 我过来是要债的!(修)

安向红一家子昨天晚上都没睡好,不过办法倒是暂时想出来了。

不管向晓月怎么不乐意,安向红还是拍板做了主,要是今天安立东上门来说事,就让他搬进新屋的一间厢房里来住。

安向红当初不是说侄儿回来了也有他的一间房住吗,现在安立东真的回来了,总不能直接啪啪打脸吧。

当爹的定了这事,安建军再有想法,也只能先这么认下了,见媳妇儿向晓月嘟着嘴不高兴,少不得好好哄几句:

“月儿,你放心,住是让他暂时住进来的,也免得别人说闲话。但是安立东要想住长久,还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向晓月心气儿还是不顺:“男人又不像女人经常呆在家里,安立东白天出去了,你阿婆和你妈还能追在他屁股后面指桑骂槐?

等回来的时候,说不了两句话就要睡觉了,还能为了他一个人吵得大家都陪着不睡?

再说了,他在家就不做什么好饭好菜又怎么了,他要是一直不走,那我们大家不是都要跟着一直吃糠咽菜?”

安建军也不喜欢一个外人突然钻进来打乱他们的生活。

昨天家里商量好了,安老太逮着机会就对着安立东挑剔斥骂,王春花把伙食天天都办成白水萝卜,看安立东能够熬得了多久。

可是这种慢刀子杀人,谁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见效?

真让安建军跟着吃白水煮萝卜,不出三天,嘴里一准儿就淡出鸟来。

可现在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

安向红一家憋了一肚子气等着安立东过来,没想到等了一上午,安立东竟然没有上门。

安建军最先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那小子在搞什么,该不会是到处去请人了吧?”

“坐下,慌什么。”安向红喝住了二儿子,“照我们昨天商量好的做,他请谁来都不用怕,我们都占着理,你操心什么。”

安建军刚讪讪坐了回去,就听到院子门被敲响:“阿婆,大伯,大伯娘。”

坐在偏屋里烤火的人齐齐精神一振:安立东总算来了!

安建军腾地就站起身走到了门口:“东子过来了啊,哟,这是请的——”

跟在安立东身后的是个小道姑,脸上一大块暗红色的胎记看着就吓人,一双眼睛却是很沉静地看过来。

安建军把舌头上差点迸出的那个“谁”字又咽了回去;他之前还以为安立东请了人过来帮他说话呢,怎么是带了个道姑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安立东左脚一瘸一瘸地走了进来,回头还招呼了易连城一声:“小易,快来坐,我跟你说了我家里还有我阿婆,还有大伯和伯娘在呢。”

就算安立东是带个对象回来,见家长时这么介绍也有些怪怪的,而且他现在带着的还是个道姑……

安老太、安向红和王春花几个一瞬间都警觉起来。

“几位施主,你们好。”易连城微微点头,直接一句话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这架势,可不像是安立东的朋友啊……

安向红从易连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一个眼色过去,王春花连忙先开了口:“东子,这个小易她是……”

“阿婆,大伯,是这样的。”安立东满眼希翼地看向安老太和安向红,“我这腿不是伤了吗?当时伤的很严重,差点就要截肢了,没办法也只能从部队退役。

后来听人介绍去了一家道观求医,小易的师父用祖传的医术帮我治腿,我这条腿才算捡了回来。

她师父给我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药材好,这价钱就贵,我原来攒的钱都用完了,昨天过来看阿婆买的东西都是找老全叔借的钱。

阿婆,大伯,伯娘,我这腿还要继续治,指不定就全部治好的,就是我现在还欠着人家小易的药钱……”

这下安老太都听出味儿了,敢情这煞星一回来没说到屋场,是想着来借钱的啊!

安老太冲口就打断了安立东的话:“那你就继续找田老全借去啊!”

这是安立东的亲奶奶?难怪安立东要演这么一出戏……易连城有些同情地扫了安立东一眼。

安立东无奈地一摊手:“阿婆,借点小钱就算了,这么一大笔药费开支,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去找老全叔借?我就想着——”

安立东把话说到一半,就转脸看向了安向红。

安向红立即明白了这个侄儿要说什么。

不借钱给侄子治腿?这话安向红这个当大伯的可不好说,装着迟疑地看了他老娘一眼。

安老太果然就竖了眼睛:“你大伯哪有钱!”

安立东诧异地指了指隔壁:“大伯和伯娘都起了新房子——”

王春花连忙接话:“这不是刚起了房子,手里就没钱了吗!你二哥结婚也是一笔大开支……”

“可二哥那新房子可是起在我家的屋场啊!”安立东话音一转,目光眈眈看向安向红,“我这什么都不知道,一回家就听说我家的房子被推了——”

这小子还长进了啊,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安向红装着去刨火,避开了侄儿的视线。

安老太却是一下子就发起了脾气:“你要自己有出息,在部队上干着就不用回来,哪里还要这乡里头的房子?

人家当兵回来都好好的,部队还给发钱,就你当个兵还能把腿当断!

那算命的算得没错,你就是个煞星克人的命!克完了你爹娘,现在把自己也给克了,你二哥二嫂才结婚,你少来这里再克人!”

安立东难道不是安老太的孙子?易连城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偏心都偏到咯吱窝的长辈,简直是戳着肺管子地气人。

这样的长辈,哪里还让人尊敬得起来?

不用酝酿什么情绪,易连城开口就给怼了回去:

“你们一家子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安立东治腿之前已经把他那房子连同屋场都押给我了,白纸黑字还在这儿呢。

我可不管你们一家人怎么扯,他欠了我们那么大一笔药钱,我过来是要债的!

有钱就还钱,没钱就把他的屋场和房子还回来,让他卖了还钱!”

“阿婆,我这趟回来,本来就是想把这屋场卖了,也好继续治我的腿。没想到大伯用了我家屋场,这事儿……”

安立东一脸为难地扫过屋里头的几位亲戚。

第23章 要耍泼是吧?(修)

房子又不是给老大安建国修的住的,安建国和妻子康招娣垂着头不出声,打定了主意不出头揽这事。

老二安建军脸色又黑又臭,活像谁欠了他几千块钱似的。

向晓月倒是眼神飘忽,时不时地往安立东这儿瞄上一眼。

昨天晚上她虽然嘴里埋怨安建军这边,其实心里却蹦出了个想法。

安立东长相、身材都比安建军这个堂哥更出色,而且那种对她冷冰冰的样子也让她更想把这个男人给征服下来。

她和安建军两个才结婚不久,在家里肯定会有些亲热的举动,等安立东住进来,她再故意跟安建军亲热几回让他看见,就不信这么个年轻后生憋得住火。

等火候差不多了,她再撩拨几下,安立东还能不眼红地扑上来?

安立东识趣懂味儿,那她让他一起在这栋新房子住下去也方便,要是真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向晓月也有办法对付。

把自己衣服扯掉几颗扣子,抱着安立东不松手就喊一声“救命,有人耍流氓”呗!

正好把人给赶走不说,她还是受委屈、占道理的一方。

可是向晓月如意算盘都打好了,今天安立东一来,却绕开了住不住进来的问题,直接说这屋场和屋场上房子他抵押了……

向晓月一眼一眼地瞄着他,神情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安立东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想到上辈子就是这个女人,勾引他不成,就拉开衣服一把抱着他说他耍流氓,害得他不仅被安向红名正言顺地赶走,在村子里也身败名裂,被人鄙夷。

“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在外面学坏了……”

“居然对自己的堂嫂下手,简直是畜牲!”

“唉,建军新婚,小两口肯定有什么亲热举动,东子这是被刺激了,一下子脑子充了血吧……”

“这些男人啊,也不看看对面是什么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下半截那二两肉呢……”

那时候的他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满腔愤懑,却只有田家一家人相信他。

在又一次看到他以酒浇愁以后,田家斌一时冲动,找了人去安向红家帮他理论,结果——

安立东永远忘不了田家斌被人抬回来时的模样,那条浸透了血的裤腿……

压下心底的恨意,安立东直愣愣地对着向晓月看了回去:“二嫂总看着我,是不是对我有话说?”

大家都在想事,谁也没注意到向晓月的视线一直飘在安立东身上。

向晓月心里咯噔一下,见大家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心里不由一慌。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易连城已经抢先说了话:“安立东,这是你二嫂?

你要不说,我还以为这位大姐对你有什么想法呢,老是一眼一眼地偷瞄你,脸色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偷瞄是真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就纯粹是扯鬼谈了,这又不是川剧变脸,哪有那么明显。

可是向晓月突然被安立东把矛头指过来打断了思绪,心里正在发慌,看在大家眼里就有些心虚的模样。

安建军身为丈夫,比别人都要敏感些,下意识地就把自己跟安立东对比了一下,脸色就更黑了。

安立东本来还担心易连城不谙世事,没想到她人真机灵,这番话接得正正好。

心里给易连城竖了根大拇指,安立东装作一副瓜愣子的模样:“二嫂是不是可以借我钱?对啊,你跟我二哥才结婚,应该收了一笔礼金的。”

“我……”向晓月被安立东那双幽黑的眼睛看得心里一热,还真想了想借钱后让安立东住进来的可能。

安建军瞬间就觉得自己头上有发绿的迹象,气得在心里直骂娘,恶声恶气地打断了向晓月的话:

“为了跟晓月结婚,我们之前欠了一大笔债,收到的礼金都拿去还债了!”

向晓月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飞快地瞥了安建军一眼,见他正睁着眼睛瞪自己,垂下头不吱声儿了。

安立东“哦”了一声,很顺口就接着问了一句:“所以大伯在村里买不起宅基地,就把我家的房子给推了给二哥修新房?

我还等着卖了房子和屋场好还债呢,结果我房子和屋场都被二哥你用了,你们让我怎么整?”

这话让人怎么接?

安建军被这一句话给堵得脸色通红,出气都粗了几分,不过到底还要点脸,没再吭声了,只是捏紧的拳背上青筋直冒。

王春花在一边就不乐意了:“东子,你这是怎么说你二哥的呢!他是你哥,他有困难了你这个当弟弟的不该出把手帮一帮?一家人你还要计较那么多?”

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呐!易连城在一边凉凉地怼了一句:“那你侄子现在有困难了,你们打算怎么出手帮他呢?他可是还欠了我一大笔账呢!”

房子被推了,屋场被占了不说,说到借钱治病吧,还一毛不拔的,还有脸充什么长辈来训斥人?

合着只能占别人便宜,不能让别人从自己身上沾到半根儿毛?真是极品!

一说到安立东的困难和欠账,王春花马上哑了壳儿,这下换了安老太上。

安老太可不是跟人讲理的主儿,觑着这小道姑年纪小,没口子地就骂开了:“哪儿来的小娘皮,哪个欠你的账你就找哪个去,现在我一家子在这里商量事,关你个小娘皮什么事!

一说到那煞星你就这么猴急来帮他说话,你是他的粉头还是他的姘头啊!一个姑娘家家的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你娘没教你——”

论跟女人打嘴皮子仗,安老太有积年的心得。

跟那些胸垂屁股大的老娘皮们,你就是把x器官之类的话骂烂了,她们还能在你的话上翻出花儿来。

但是对大姑娘小媳妇就不同了,还不用把器官这些扔出来,只要“粉头”、“姘头”的几个字眼儿一说,十个有九个就会嘤嘤嘤给臊得哭着跑掉,回去还要怄上好久的气。

偏偏易连城就是剩下的那一个,特别是安老太还敢提到她最佩服的娘亲——

“老虔婆!你再敢说一句我娘试试!”易连城刷地跳了起来,操起一边饭桌上放的水壶就往火坑里砸。

要耍泼是吧?当她不会耍泼是吧!

换几天前,安老太这种老虔婆算个什么?连她家的粗使仆妇都比不上,还敢骂到她脸上?早被拖下去打死了,绝对不是扔个水壶这么简单。

第24章 把事闹大(修)

水壶砸倒是没砸破,就是壶身被她特意倒了个个儿,壶里面的水全都泼了出来,浇在那一坑刨火炭里,“噗”的一声就腾出一大片炭灰。

围坐在火坑边的几个人措手不及,忙不迭地起身让开,还是被那一片灰给扑了个满头满脸。

本来以为这小道姑会跟别的小姑娘一样,被人骂了什么粉头、姘头的,羞也要羞哭,没想到这个竟然是个一嚼就着火的小辣椒,一点就要炸的小炮仗!

虽然没听懂易连城骂的那句“老虔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安老太气了个要死,掐着王春花的手大骂:

“你们是死的啊,都被人欺负到屋里骑到头上来了,你们还不知道打——咳咳咳……”

一屋子炭灰扬扬的,又呛人又迷眼,搅得几人兵荒马乱。

易连城哪会站在那里等人来捉,砸完水壶就早跑到了大门外扯起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安家欠钱不还想杀人灭口了!快来人呐!”

安立东是小辈不好闹出来,所以才花钱请她来帮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安立东不好闹,她来把事闹大!

她就不信了,不管哪朝哪代,这天下还不讲道理了?

安立东身手敏捷些,易连城那句“老虔婆”一骂出来,他就站起身了。

等易连城拿起水壶的时候,他已经退到屋子角落里了,即使这样,身上还是落了一层薄灰。

听着易连城在外面一气乱喊,安立东又是诧异又是好笑,队友真是出乎他意料地给力啊,突然暴起玩出了这么一招,回头真得给她加鸡腿儿!

见安向红几个大男人都追了出去,安立东也连忙追了上去。

换个人要这么嚷嚷,那肯定是跟杀猪般的叫声差不多,易连城倒是有一把好嗓子,清清脆脆的,又叫得格外凄惨可怜。

本来就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在田里做活的人都陆续往家里赶打算吃口热乎饭,一听到这儿的动静和这声音,连忙往这边赶了过来。

想想也能明白,换个中年大妈在这里喊,也叫不出这种柔弱无助又可怜的效果,激不出人们膨胀的正义之心啊。

易连城又格外精怪,见外面有人往这边赶,觑着安向红和安建国、安建军几个人一追出来,她就一脸惊惶失措地往人多的地方跑,而且是那种腿都被吓软了的、跌跌撞撞的跑。

这么跑自然是跑不远,不过也隔着点距离,倒是嘴里的喊声就没停过:“杀人了!安家欠钱不还想杀人灭口了!”

迎面瞧见一个面相有些严肃的人被人拥簇着大步往这边赶,易连城立即装着脚下一葳,把步子慢了下来。

安建军冲得最急,几步就跑上前紧紧掐住了易连城的胳膊,安立东心里一惊,正要出手,前面已经传来了一人的怒喝声:“建军你干什么!”

安建军愣了愣,叫了一声:“村长,这人——”

“救命啊,我的手要断了!好痛!”易连城眼泪汪汪地叫了起来。

哪怕理智上明知道这姑娘八成就是在演戏,安立东心里还是一阵发紧,脸色一沉,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就上前钳住安建军的手往外一甩。

安建军觉得自己的手才是真的要断了,痛得咧牙咧嘴的,要不是被大哥安建国正好扶住,差点要得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儿。

安立东抄手就把易连城护在了自己身后,心里一阵内疚,。

易连城仿佛知道安立东的想法,一手捏着袖子遮了眼睛,继续呜呜哭着,一手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悄悄摇了摇,示意自己并没有事。

村长杨德胜黑着一张脸瞪向安建军:“喊打喊杀地欺负人家一个小道姑,你还真能耐了啊!”

老鸹山道观里的袁道姑当年一个偏方治好了杨德胜老娘的眼疾,见杨家穷,就只收了杨家一个红薯当谢礼,杨德胜的老娘自此信了道教,杨德胜对道士道姑也是很有好感的。

再加上前两年才刚刚严打过,听说这风头还没消呢,要是在他大柳村闹出什么事,他这个村长去乡里头开会都要被指指点点得丑死。

先前田老全跑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想着这是安家自己的家务事,安家人自己扯清楚了,请他去做个见证他再过去。

经不住田老全再三地说,杨德胜这才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竟然闹成了这样,还是欺负的一个方外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姑——

安建军被杨德胜吼了一声,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村长,你不知道这小娘……这小道姑她干了什么——”

“她干什么了?她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杨德胜觉得自己村长的权威受到了冒犯,差点就没指着安建军的鼻子骂了。

“她——”

安建军刚张嘴吐了一个“她”字,就被安立东“呵呵”冷笑两声打断了:“她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就是不小心把水壶给撞摔到火坑里了。”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煞星!安建军揉着手腕,恨恨瞪着安立东:“她哪里是不小心,她根本就是成心把水壶砸进去的!”

“她认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砸水壶?”

被安立东拿话一激,没等安向红阻止,安建军就脱口而出:“那不是她追到家里来要账,阿婆说她是你的粉头姘——”

易连城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还钱还污辱人,你家那个老婆婆还那么凶要打死我……呜呜,我的手好痛,肯定被你伤了骨头了……”

安建军怄得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想也不想就要再冲上去:“哭你娘的哭,你少在那里装相,老子跟你说,今天你别想离开我大柳村——”

安向红急忙一把拉住了安建军。

他这个二儿子,听话孝顺,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就是被人激不得,一激就发躁。

要是在自家院子里,关了门随便安建军怎么放话都行,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还这么说,这不是……

果然安建军那个“村”字刚说出口,劈头就被杨德胜打断了:“你是谁的老子!”

安建军愣了愣,还想跟村长解释解释这话又不是对村长说的,结果被安向红拼命给瞪住了。

第25章 欠钱的是大爷(修)

一村之长不是白当的,管着宅基地的划分不说,还有土地承包、提留款项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呢,得罪了村长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时不时就会被穿小鞋。

安向红家里再有三个儿子,杨德胜在这村里可是有七八个堂兄弟,个个家里还有几个儿子,老安家可惹不起……

安建军不是错在村长面前充老子,而是错在大言不惭地放话说让易连城别想离开大柳村!

大柳村是谁的大柳村?

村长杨德胜还没发话呢,安建军一个小兔崽子就敢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瞎逼逼?

真让安建军把这句话做到实处了,你让人家杨德胜往哪儿站?

一句话吼住了安建军,杨德胜劈头盖脸地继续喷:“行啊,你们安家能耐了啊!欠了人家的钱,还不许人家过来要债?还要放话说让人出不了这大柳村?”

至于安建军和安向红两个被湮了满头的灰,杨德胜选择性地无视了。

人家一个小道姑,安老太这老不修的还骂得出什么“粉头”、“姘头”之类的话,哦,就许你骂人,还不许人家还手了?

再说了,小道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一气之下扔了水壶湮了点灰上来,跟小孩子玩儿似的,你们还要动大阵仗来打打杀杀?

杨德胜每说一句,安向红心里就沉一下,赶着杨德胜中间停下歇口气的时候,急忙上前描补:“村长,这小道姑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的,我家里哪里欠她什么债!”

安家没欠债?

杨德胜及时将差点就要继续喷出来的话给咽了回去,皱着眉头看向易连城:“小道姑,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这小道姑弄错了,那也难怪安家会发大脾气了……

易连城从安立东身后越出,一双眼睛还红红地泛着水光,双手合什向杨德胜行了一礼:“村长你好,小道姓易,这次过来就是来催债的。”

指了指身旁的安立东,“我们观里为这位安立东安施主医治腿疾,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当时只想着慈悲为怀,所以让安施主欠着剩下的药费。

安施主说他在村里还有房产田地可以售卖,卖出后就把钱还过来,结果小道跟他一起过来以后,才发现他的房子早就被人推平,连屋场都被占了,偏偏占了他屋场的人家又不肯替他出钱,反而对小道恶语相向……”

易连城三言两语解释了缘由,从怀里还掏出了一张有些发旧的纸:“村长你看,这是两个月前安立东立下的字据。”

字据上写的是安立东家里还有房产,现在治腿先欠着药钱,回头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还上之类的话,落款日期是两个多月前。

安立东也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左腿的裤脚卷了起来,露出了小腿上那一长片的狰狞疤痕。

看热闹的一群人不由抽了一口冷气:“这当初肯定伤得厉害!”

“当然厉害,昨天我听说东子的腿都瘸了……”

这个听说肯定是听大嘴巴曹金蛾说的。

安立东来小卖部买一趟东西,回头曹金蛾就把消息给传开了:安立东腿瘸了,退役回家务农来了。

现在这个小道姑过来催债,安向红推了侄儿的房子,占了侄儿的屋场,又不想帮侄儿还钱,安老太那个老不死的刨进不刨出,还满嘴喷粪辱骂人家一个小道姑……

安向红一家还对小道姑喊打喊杀的,这确实就有些过分了啊。

村民们立即有了些窃窃私语:“以前安向红跟我家借了十块钱,后来我去催他还钱,他家老娘就在那儿耷拉着一张脸指桑骂槐的……”

“在他家啊,黄世仁和杨白劳那是倒过来了,欠钱的是大爷……”

杨德胜一听这小道姑也是个会医术的,又是个宁肯被欠钱也要先治人的,心理上首先就和善了几分,再听到大伙儿的议论,有心也想治治安家,顺便给自己拢一波人心:

“小易啊,这个事你也别着急,这天底下的事都大不过理去,大家伙儿都在这里,肯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安家的事,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事不关己,除了田老全一个,也没有人跳出来,犯不着去得罪安向红一家子。

但是没跳出来帮忙,不代表不能在一边说这事。

村里难得有让人嚼嘴的由头,再一听村长这话头,明显是对安家不满,旁边的村民更是迫不及待地嗡嗡嗡议论起来:

“当人家大伯的,推了侄儿子的房子占了人家的屋场不说,还一个子儿都不想补偿补偿……”

“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安家早就分家了,东子那几间屋怎么也是泥砖大瓦房,又不是茅草棚棚,就算是茅草棚,那也是个自己的窝啊……”

“欺负东子他爹死得早啊,还是亲兄弟两个呢……”

“那有个卵法,安家老娘一向就偏心……”

易连城一脸无辜无助和可怜,一双凤眼泪汪汪地看向杨德胜:“村长,这天底下不管走哪儿,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吧?我就是想讨回我的药钱,这个不过分吧?”

欠债还钱,当然不过分。不过安立东本来是想着把自家那房子连着宅基地卖了来还药钱的,结果房子被推了,宅基地被安向红一家给占了,钱还不肯帮他还出来,还对过来要债的小道姑打打骂骂——

杨德胜冷着脸看向安向红:“安向红,这事儿你是个什么说法?”

安向红脑门儿上有些冒冷汗。

这跟之前家里合计的完全对不上了,安立东现在不是要住进来,他是要不就要房子,要不就要钱。

杨德胜当着大家的面问他有什么说法,他能说这事跟他无关吗?

他要敢说出半句话,不用半天工夫,村长他婆娘和他大儿媳妇那大嘴巴能把这事儿说到隔壁十里八村去!

什么受伤归乡的军人房子都没得住啊,亲大伯强占侄儿屋场啊……安向红不用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那些婆娘们口水横飞的样子。

他以后还要不要在村里头过日子了?

老大老二两个儿子虽然结婚了,幺儿子老三还没有成家的呢,这名声说出可不好听,以后媒人再说得好,女方一打听还有这事,那还愿意来?

可是大家都眼瞪瞪地盯着他,不说也是不行的……

第26章 她怎么不去抢?(修)

安向红心里正在飞快转着算盘,大儿子安建国瓮声瓮气地先开了口:“还钱就还钱,东子欠了你多少药钱,我们还!”

蹩在安向红后面的王春花恨不得上前去捂住人的嘴巴:她这个大儿子块头大,就是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儿,还钱是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轻飘飘就能还的吗?

要是对方狮子大开口,难道他们家也凑上去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这说出去的话还能吞回来?

不管王春花在那里怎么抓心挠肺的,安建国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村长杨德胜的脸色舒缓了点,村民们的低低议论声也少了很多。

“还是建国明事理啊……”

“是啊,做人还是要讲点良心的,建国不错……”

真让安建国还了钱,安立东这里就别想拿着屋场的事再跟大房的人说话了,偏偏之前时间紧急,安立东只顾着把事情的大框架跟易连城交待一遍,却一时疏忽没有把到底欠多少药钱这种小细节给落实了……

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啊!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立东根本没办法跟易连城对什么口供,这多少药钱……

想到自己给易连城五十块钱定金时,她拿着那张绿票票又看又摸的好奇模样,安立东心里就咚咚咚地打鼓:易连城怕是连软妹币到底是多少的价值都不清楚吧?

易连城确实不清楚,却是一脸实在地开了口:“其他的那些药也就算了,就是安立东用了我们两支两百多年的老山参,你们把这个还回来吧,能直接还药材最好,不能的话……那就还钱吧。

不过我不知道这药在外面要卖多少钱,村长,要不这药钱你说了算吧。”

她怎么知道这儿的钱多少算多,多少算少?但是自古以来,野生的老山参都是很值钱的,这个总不会说错。

易连城轻轻松松就把包袱扔给了杨德胜,还一脸“你是村长,你说了算,我相信你”的表情。

杨德胜的脸皮子都快抽搐了。

他不是没出过多少门、没什么见识的那种深山窝里的老农,这种年份的老山参,实在可遇不可求,一支就价值不菲了,还两支?卖了整个安家大房都还不起啊!

两百多年的老山参!他可不敢就这么说了算啊!

把安家打包一起卖了都买不起!

大柳村这边是不长人参的,两支两百多年的老山参到底要多少钱,大多数村民们都不清楚,但是那个人参娃娃的故事,却是到处都在广为流传。

总之大家就明白一点:人参贵,很贵,上了年份的人参,更贵!

人群里有人在惊讶地咋舌:“我的娘哎,我亲家在县城里,上次生病抓药,那药里头就有人参,只买了一点参须子十几片参片,就花了四十多块钱,听说还就是不到十年份的人参——”

那两百年份的野生老山参要多少钱?还是整整两支——

瞅瞅村长的表情,就是再不懂的也明白了。

安建国眼睛都瞪直了。

他本来想着,一家子在这里吵吵闹闹地做什么,白白让外人当笑话看,家里这些年怎么着也攒了些钱,就把这钱拿出来给安立东拿去还药钱。

既能在村里挣回个仁义的面子,回头一家人关了门,跟安立东多劝解劝解,就当是买他屋场的钱,两头都能够把这事儿给缓和了。

再说了,大房这边钱都还出去了,安立东还能不认?

可是安建国这想法想得好,没想到易连城还真敢说啊,两支两百年份的老山参?

她怎么不去抢?!

不等安建国开口喷人,王春花就先尖声叫了起来:“你们胡说!你们肯定是事先就串通好的!什么病要两支两百年的老山参来治?

谁不知道人参吃多了都会流鼻血,那么两支老山参吃下去,东子他受得了这个补?他全身的血都不够补过火流的!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娘皮,明明不懂这个还想骗人,你当大家都是傻瓜?”

王春花一叫,安建军也立马跟上了:“对,哪就有这么巧了,前脚安立东刚回来,后脚这姓易的就追上门要债,肯定两人是串通了的!”

“串通?”易连城冷笑以对,“你们看安立东腿上的伤是假的,还是这张字据是假的?”

安立东腿上的伤是真真的,至于那张字据——

现在还捏在杨德胜手里的那张纸都有些被磨得毛边儿了,不管是从折痕上,还是从字迹以及安立东摁的手印来看,都不是最近一天两天造出来的。

大家又没有眼瞎,自然也看清了那张字据也是写得有些时间了。

昨天安立东一回来的时候,可是根本对他家发生的事不知情,还说要把行李放回家呢,后来是被田老全暗中给先拉走的。

曹金蛾也跳出来作证:“昨天东子后来跑到我那小卖部来买东西去看他阿婆,也是才听说了他家屋场的事……”

这事情安立东昨天回到村里了都才知道,还能在两个多月前就未卜先知,跟人先串通好?

大家把王春花和安建军说的话都当作是放屁,安立东心里瞬间就踏实下来了。

他决定回头再给易连城加两根鸡腿儿了;因为这张字据就是今天上午他才写的,然后易连城拿了这样那样的药浸浸泡泡熏熏的,一通折腾下来,连他都看不出来那字据是他才写的了。

这一番准备可没白做啊!

王春花和安建军张了张嘴一时没话说,安向红却一脸担忧地看向安立东:

“东子,你常年在部队上,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外头有些人就是拿着假药当真药,有的年纪小小就到处招摇撞骗,打着能治各种疑难绝症的幌子骗人钱财……

这事儿大伯可不能看着你被骗,我们一家先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你那腿该治我们去医院里治,可别被个外人给骗了。”

当大伯的还是很关心侄子的啊,生怕侄子阅历浅被骗了,特意好心提醒。

安向红这关切的态度一摆出来,村里有几个老人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安家虽然有个安老太拎不清,王春花嘴巴也有些寡,不过安向红这个当大伯的大面儿上还是做得不错的;哪怕有时劝不住安老太,那谁让安老太是他娘呢?

当儿子的自然是要孝顺为主。都是一家人嘛,家和万事兴,有什么矛盾,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说说不就解决了?何必在外面闹腾腾的呢。

第27章 小心玩脱了啊(修)

安立东恶心地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他这亲大伯要是个真小人,他还能敬对方一眯眯,可是安向红既当了女表子,还想要立牌坊!

上辈子就是安向红假仁假义地站出来,端着一副关心侄子、恨铁不成钢的嘴脸,怀着一副没教好安立东、对不起安家祖宗的悲痛心肠,引得舆论全站在了安向红那一边,差点没把安立东给逼上绝路……

可是安向红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安立东能怎么办?

辩解自己真没上当?

光打嘴巴子仗,没凭没据的,他要拿什么来辩解呢?

还是杨德胜老成,安向红说得再好,也没打算听他的,转头看向安立东向他求证:“东子,你是不是用过这药?”

易连城聪明,知道来个狮子大开口,就是牛皮吹大了点,不过现在都爬到架子上了,安立东当着大家的面还能怎么办?

否认?否认是绝对不可能否认的,只能继续沿着架子往上爬!

要摔下来……等摔下来了再说呗。

安立东脸色羞惭地重重点了点头:“德胜叔,我是用了。我也知道那些药材珍稀难得,肯定会很贵,可是……我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到我的一条腿就这么废掉……”

正当青春的小伙子,谁愿意自己一辈子拖着条残疾的腿?何况又还有这么一个希望摆在眼前!

所以就先赊着药钱,想着回老家来卖了房子凑钱还呗。

不就是打感情牌吗?不光安向红会,安立东也会。

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被安立东这么情真意切地一说,大家心里那杆天平立即就偏向了安立东这边:

“是啊,东子多好的一个小伙子,真要残了一条腿得多可惜,不管花多少钱,能治肯定得治啊!”

话题怎么又转开了?

王春花心里一阵发急,赶紧顺着安向红画的道道说下去:

“东子要跟我们说要去医院治腿,那肯定没得说的,可是要钱买假药,这不是拿钱去打水漂吗?我们当长辈的,怎么能眼瞪瞪地看着他上这种当呢?”

你不是说治病用了两支两百年的野生老山参吗?反正大家都没见着,王春花就是一口咬定用的其实是假药,让这团麻纱撕掳不清,那这药钱,自然也就不好说了。

王春花要耍这赖皮,安立东还真没辙儿,正想着要不然今天先战略性撤退算了,易连城却盯着王春花冷冽一笑:

“假药?你竟然说我的药是假药?你根本就是在污辱我一个医师的身份!跟你这种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夏虫不可语冰!”

这话虽然文诌诌地说得安立东腮帮子发酸,但是他不得不再给易连城竖一根大拇指。

把硬话摞这儿,顺势就可以撤了!队友神助攻,这台阶垫得好啊!

就跟两个人吵架一样,吵不赢的那一方还想最后搏点面子,一般都会说“你这人太蠢了,我不跟你这种蠢人吵,跟你这种人吵是丢我的份儿”等等,然后就溜之大吉。

王春花也觉得易连城摞硬话以后就是打算溜。

眼看再逼一步就能撕开这小娘皮跟安立东那张假脸皮了,王春花怎么能放弃这种大好的局势让敌方溜走?

“医师?屁大点年纪就敢说自己是医师,你怎么不说你是医神医仙呢?你要真会给人治病,我——”王春花左右瞅了瞅,一手指向墙根儿的几坨狗屎,“我就把这几坨狗屎给吃下去!”

易连城瞥了一眼趾高气扬的王春花,转回头看向杨德胜:“村长,还请你来当着大家给我做个证,随便你点几个信得过的人,我愿意给他们免费诊病开方,能现场施诊的就在这儿现场施诊,也让大家都来评一评,看看我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在招摇撞骗!”

这话一放出去,人群里顿时一阵噪动。

安立东吃惊地嘴唇微张,偏过头看向易连城:小易,你来真的?小姑奶奶,你这神助攻是不是用力过猛,小心玩脱了啊!

易连城就算懂点中药,瞧着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能懂多少医?

要吃中医这碗饭,真的是越老才越吃香。

经历多,见过的病例多,才能积攒下来经验,经验一丰富,治好的病人才多,名声才会传开去。

易连城这点年纪才学了多久,七年?八年?

就算她冰雪聪明五岁就完全认字,顶天了也就是十年吧?

十年,还不是一来就可以学的,先从背汤头歌,辨识药材开始,这几条就要花上好几年,然后才开始学诊脉治病,这一条不学个六七年敢独立开方?

敢独立开方的,即使是积年的老中医,都不敢像易连城这样夸下海口啊!

开药方的还好,拿回去要去镇上的中药店捡了药再慢慢煎药,起不起效果没个几天看不出来,要现场施诊的,那就麻烦了……

没点立竿见影的效果,大家肯定不服气啊!

易连城这海口一夸出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也炸开了锅。

村里面有不少经济条件不怎么好,舍不得去医院看病的,顿时就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也有人大瓢地泼冷水:“老话说的好,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这小道姑才多大的年纪啊,就敢这么开口?

我说王老麻,你可想好了,你身上有点小病小痛能忍就忍,小心别给人反而治成了大病,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诊病开方?方子开了还得去镇上抓药回来煎了吃呢,难不成我们还把小道姑给扣在村里,等着有效果了再放人?”

“你脑壳进水了吧!这是人家安家的事,要你冲上去扣人?你又不是派出所的,私自扣人是犯法的,你想吃牢饭你就去,你看安老大感不感谢你!”

“我呸!你才想吃牢饭!”

杨德胜听着大家乱糟糟地吵着,只觉得脑仁儿都疼,转回头大喝了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村长一发威,村民们讪讪地慢慢安静下来。

杨德胜也想着快点儿把这狗屁倒灶的事给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好,做了一上午农活儿了,他还等着回去吃中饭呢,伸手就点了两个人出来:

“三叔,肖狗子,你们两个人让小易给你们看一看怎么样?”

第28章 不治!(修)

选这两个人,杨德胜也是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

,五十年代为大队出工修水库的时候,落下了个老寒腿,一到天冷的日子就难熬,中医西医都治过,都说治不断根。

杨兴友头几年还吃药,后来嫌费钱又不顶事儿,索性药都懒得吃了,一到天冷就那么干捱过去。

肖狗子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寡母,条件差,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为了多挣点钱,前年就去了县城打工,因为只有一把力气,好容易才托人帮着找了个在面粉厂扛面粉包的临时工作。

本来一个月也能挣些钱,但是今年回来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的,右边的手臂就开始麻痛了。

本来肖狗子还想着过完年了继续回去上工,谁知道右手臂痛得他晚上睡不着不说,后来更是连反一下手这样的小动作都做不得了。

就这样子,还怎么去扛面粉包?

肖狗子去了县医院一次,医生说是肩周炎,不能负重物,还得慢慢养着,要是觉得痛得厉害,那就打封闭,其他也没辙儿。

肖狗子舍不得在城里花那些钱,索性回乡里找了个草医,开了些草药,痛的时候就用草药包热敷。

这两个人跟安家的关系都是不近不远的,既不可能昧着良心把好的说成孬的,更不会去包庇一个头回才见面的小道姑,而且这两人的情况,反正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过小道姑既然敢当着大家的面夸下这海口,说不定真的是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儿呢?

要是能免费把这两人给治好,对这两个家庭来说,那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杨德胜把两个人点是点了出来,却是先征询他们自己的意见。

治好了,这两人肯定记自己的情,没治好——

他现在不是问两人的意见吗,又不是拿刀拿枪地逼着人上。

治不治这两人自己决定,自己做的决定,没治好还能怪谁?当然怪这个吹得牛皮哄哄的小道姑呗,反正怪不到他的身上。

当村长的杨德胜攒心劲儿,左右都考虑好了,奈何有人不愿意。

他本家三叔杨兴友摆了摆手坚决不肯让易连城治:“德胜侄子,叔知道你是好意,不过叔这老寒腿多少年都捱过来了,痛都痛习惯了,治不治的也不急着这会儿工夫。”

说到底,杨兴友就是瞧着易连城太年轻,打心眼儿里不信任她。

他这老寒腿的毛病都几十年了,也找了不少医生大夫的,横竖治不断根,痛起来是真的痛苦,但是也痛不死人,他还是继续忍着吧。

知道本家这三叔是个性子倔的,杨德胜也没多劝,转头看向肖狗子:“肖狗子,那你呢?”

肖狗子脸色腊黄,眼袋也有些浮肿。

自从手臂出了那毛病,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一到凌晨总会痛醒,他能休息得好么?

而且这痛也不是那种痛快的痛,而是扯着根筋似的,好像还有几处痛点,痛的时候经常会一条手臂都麻掉,整条右臂都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

晚上痛得厉害些,他只有白天补点瞌睡,不然整个人都恍惚了。

这么过下去,他还怎么挣钱养家?他家里可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除了他没人能挣钱了!

一想到去年自己挣的那点汗水钱很快就会花光,肖狗子一咬牙就站了出来:“村长,我让她治!是死是活我都不怕,死了我也不怪她,就是她得继续帮我养着我娘!”

再去看病他也看不起了,既然小道姑说了是免费诊治,不管是骡子是马,他都认了,实在是每天凌晨痛起来的时候,他都差点要崩溃,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捱了!

本来心里还在犹豫,话一说出来,肖狗子心头竟是莫名的一阵轻松。

他本来还想着去县城勤快做工,日子总算有了奔头,谁知道老天爷硬是不想看他好过,好端端的让他得了这病。

这一段日子,他这右手基本就算废了,哪怕掉了筷子,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都会抻了筋痛得死去活来。

县里的医生说让他慢慢养,仔细养,可家里没钱,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他拿什么来养?

现在突然来个机会在这里,治得好就好,治不好他也不赖人,就算直接把他治死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他也不怕小道姑跑得掉,起码还能有个人继续养着他娘。

肖狗子心里轻松了,拉了杨德胜过来的田老全却是提着一把心,走到安立东身边轻声把肖狗子家的情况说了。

安立东目光不由一凝。

治病救人,是半点来不得马虎眼儿的,虚张声势吓唬人可以,如果因为他起的这由头真出了什么事,他良心难安!

安立东转头看了易连城一眼,见她正好奇地打量着肖狗子,根本就是一副无知无畏的神情,一颗心顿时往下沉了沉,一步走了出来,把易连城拉到了自己身后:“算了,不——”

安立东那个“治”字还没说出口,人群后面就传出来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不治!我们不治!”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把肖狗子瞎眼的老娘给带来了。

见肖婶子过来,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肖狗子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娘:“娘,你怎么来了……”

肖婶子一手紧紧抓住儿子,手里拿的那根竹拐杖用力在地上跺了跺:“我不过来,你就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

估计好事者添油加醋跟肖婶子说了什么,肖婶子直接抓住了儿子的手,心窝里头还在“扑通扑通”急跳着,扯着儿子就要回去:

“娘知道你每天半夜都痛得睡不着觉,你别怕花钱,我们去大城市的大医院去治!

那些江湖游医是绝对信不得的,那些都是骗子!你听娘的话,千万别找他们治,娘就是去讨饭也不怕,过两天我们就去大城市治!”

不是肖婶子的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她的眼睛早年就是被走村窜巷的一个江湖游医给治坏的,所以一提起这些个不是正经医生的人,肖婶子是打死都不再相信了。

那么多正规医院,一家治不了换另一家,县城的治不了就是省城,去京城!

她儿子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外面那么多医生,总有能治得了她儿子的吧?

第29章 我家还有块屋场(修)

儿子手臂痛,不能出去上工,担心在家里坐吃山空,肖婶子虽然眼瞎了,耳朵却把那些动静都听得真真的。

她也悄悄找人打听了,听说在大城市乞讨的也有不少人,特别是看到像她这种眼瞎的、残疾的,大家还挺同情的,一天下来也能讨到些钱,起码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她已经决定了,等天气再暖和点,就带着儿子往省城去,儿子去治病,她去街上乞讨,为了儿子的病,她当个讨饭婆不丢人!

肖狗子本来鼓了好久的决心,被他娘一来给一戳,顿时就去了半截。

见易连城一双凤眼静静看着自己这边,即使被他娘说是江湖游医、是骗子,也沉沉稳稳的不羞也不恼,肖狗子莫名就觉得这小道姑是有真本事的。

本来还想再劝劝他娘,可是肖婶子一听着儿子不吱声儿,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不由分说就拽着儿子掉头往家里走。

这下好了,杨德胜大抱希望的两个人,一个人说了不治,一个人想治却被老娘拖走了,结果还是不治——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真要有人让易连城治了,其他的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求诊。

可现在一看这架势,本来还有一两个有些蠢蠢欲动的,都立即熄了心思;不仅如此,还怕村长点到自己,都往后退了几步。

安立东和易连城的前面一下子空出了一个大圈来。

王春花得意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别看肖婶子眼瞎了,人家那是眼瞎心明!知道有人根本就是骗子,才不给人治咧!”

易连城冷冷扫了王春花一眼,懒得跟她说话。

倒是安建国揪着刚才听到的半句话,眼睛盯着安立东:“东子,肖婶子来之前,我听你是要说不治了是吧?”

王春花一听见这话,也眼瞪瞪地盯了过来,只等着安立东承认,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箩筐的话来“痛打落水狗”了。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铺垫铺垫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安立东转头看向杨德胜:“德胜叔,今天这事本来是我们安家的事,还扰得你出来揽这麻烦了。”

一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村长可管可不管。

杨德胜平常只管着村务大事,对这些事是懒得沾事,又容易得罪人,还经常管不清。

今天先是没办法,被田老全好说歹说给拖了过来,又被安家大房那边给惹恼了,这才揽了这一桩事。

不管这事怎么解决,解决不解决,安家大房那边可不会有一个人念他的好,但是安立东在这里正儿八经地感谢了他一声,杨德胜心里还是有些舒服的,当下就摆了摆手:

“我听老全说你现在也从部队回来了,以后都在这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天地闹着也不好,东子,你跟你大伯今天还是好好儿地把这事给解决了吧。”

安立东点了点头:“德胜叔,刚才我确实是想说‘不治了’,不是说小易不能治,而是我的事没必要把她扯进来,反而搞得那么复杂。”

安立东转回头有些疲惫和无奈地看向安建国:“大哥,我们也不说我欠了小易这边多少药钱吧,大伯既然已经在我屋场上建了房子给建军住,那我这个做侄子的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另外拿块屋场来跟我换吧,随便什么屋场都行。

当然我屋场上面原来是有房子的,大伯问也没问过我就给推了,多少也应该再给我点补偿。至于我欠小易的药钱,以后我卖血都一定会还她的!”

这话挺合情合理的,安立东这个当侄子当小辈的又愿意退这一步,杨德胜觉得完全可以这么处理,就是……

安家大房在村里可没有别的屋场,跟村里现买一块宅基地也是要钱的,安向红肯出这个钱买?

其实安向红真的是想着要跟村里买一块宅基地的,但是绝对不是考虑到安立东这一头,而是想着帮小儿子安建华买地盖房。

安建华也已经十九岁了,高中毕不了业,也不去读书了,一直在家里游手好闲的,每天就是跟着一党子狐朋狗友们到处玩。

安向红和王春花早商量过,把二儿子的事办完了,抓紧给幺儿子买块宅基地也盖个新房,再找媒人介绍个对象赶紧把婚结了。

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喜欢玩,结了婚就能收心了,以后幺儿子两口子好好过日子,那他夫妻俩的大心事也算了结了。

这一笔钱,安向红怎么舍得在这时候拿出来去给安立东买宅基地?

果然王春花已经一口浓痰吐了出来:“你这个做侄子的不说什么,不说什么还要我家拿钱出来给你买屋场,还要另外给补偿,你真要说什么了,是不是把你亲大伯家全给你你才满意?”

得,事情被王春花一骂,又给绕回原点了。

倒是安向红琢磨着侄儿刚才那句话里的“随便什么屋场都行”这几个字眼儿,脑子一转,咳了一声:“你这婆娘,多少话都不够你说的,那是我亲侄儿!”

自家男人是什么德性,王春花最清楚,夫妻几十年了,说得难听点,安向红屁股一抬,王春花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了。

听到安向红这么一说,王春花着琢磨着他肯定是想到什么主意了,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把剩下那大半箩筐话给先收回了肚子里。

安向红一脸的为难地看着安立东:“东子,大伯家里也不是什么富户,也确实没有钱在村里买屋场,不过我家里在青龙山那里还有块屋场……”

杨德胜的眉头皱了皱,也想了起来。

安家大房在村里是没有屋场,但是在青龙山上还真有一块屋场,不过不是在山脚,而是在半山腰上,还是当年大锅饭的时候,建起来的三间房子,墙倒是砌的黄泥砖,不过屋顶是盖的茅草。

最初是大队建在那里方便砍毛竹的,后来不吃大锅饭了,各个乡里都跟着外面搞起了土地承包,安向红会点竹编,当时酒后一时冲动,被人一激就承包了那几亩竹林。

为了方便编竹筐,安向红还把竹林旁边的那三间茅草屋买下来了。

只是安向红手艺不够精,编出来的竹筐翻山越岭地挑到镇上去也卖不了几个钱,还费工夫和时间,后来也没去编那劳么子了。

加上接着前两年那片毛竹又开了花,死了一大片,现在都还死赖死赖的,安向红没心思去管理,就是出笋的时候过去挖几根笋而已,那一块地方也就荒着不用了。

第30章 换屋场(修)

安向红买了那茅草屋,别管屋顶到底是盖的茅草还是瓦片,那就确实还有这么块屋场,不过那块屋场有也跟没有似的——

住村里不好吗?谁耐烦每天都要上下爬坡才归得了屋?而且住那里独家寡户的,半夜里会跑来什么野兽或者出了什么事,喊人都喊不及!

安向红边说边注意看着侄子的表情。

他承包那几亩竹林和买下那几间茅草屋的时候,安立东早就参军去了,安向红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的,一般不知情的人听了,都会以为屋场就在山脚边儿上。

青龙山的山脚,就在村子尾,从村头走到村尾,也就是半个小时,不过村头朝着去镇上的路,住的人多些也热闹些,村尾就偏僻多了……

“那块屋场上虽然修的只是个茅草屋,但是墙是黄泥砖砌的,结果着呢,打扫打扫就能住人,而且面积也大,有三分多地……离村里是有点距离,不过你年轻人也别发懒,别怕多走几脚路……”

安向红含糊不清地介绍着,安立东大概也是不想多扯皮了,不等田老全阻拦,一口就应了下来:“好,那就换给我那块屋场吧!”

王春花立即如释重负。

半山腰那儿对她家来说有也差不多算没有,能拿那块儿抵了安立东在这里的屋场,简直就是白捡的大便宜!

田老全急地跺脚:“不成不成,那儿哪行呢!”

一边的田家斌也赶紧帮腔:“东子哥,你不知道,那地方是在青龙山半山腰去了,那里连电都没有通的,拿那块地方换,哪里抵得上你原来的屋场——”

明显就是当大伯的占了侄子大便宜啊,以后说嘴还说不得,安向红两口子肯定逢人就会说是侄子自个儿要换的……

一直缩在人群后面的安老太忙探着头喊:“怎么就抵不上,东子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年,我都还没问他要孝敬钱呢,他不要养老的啊!”

这么算算,好像也对?

村里有公道人瞅着安立东最后还是吃了亏,心里气不过,躲在人群里故意扬高了声音:

“安老二虽然走了,安老大不是还在吗?又不是没有儿子,哪里就要孙子来养老了?

再说了,安老太你又不是只有东子一个孙子,大房还有三个呢,怎么不说让那三个送孝敬钱?”

王春花小刀子似的目光刷地剜过去,想把说这话的人找出来。

安建军也立即走上前,恶狠狠地扫了人群里一眼,威胁了一句:

“谁说我们没送我阿婆孝敬钱了?你们还一天到晚扒着我家墙头看了是不是!以后见着扒我家墙头的,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人家在自己家里孝没孝敬,外人怎么知道?这事儿谁说得清楚?

安建军这话驳倒是驳得对,就是他冲着大伙儿嚷嚷的语气太冲太恶劣了,再加上还有那句威胁——

他这头刚说完,人群里头不知道哪个二皮脸的小伙子就故意嗲声接了一句:“建军哥,你把人家弄死去算了~~”

大家轰的一声都笑开了。

向晓月跟安建军新婚不久,夫妻两个正是喜欢黏乎的时候,农村这房子,再是青砖大瓦修得气派,它也没那么隔音啊。

所以一到夜晚,村里有几个四六不着的小伙子就心照不宣地扒墙头跑去听房。

本来嘛,村里除了村长家里买的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其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晚上电视节目一放完,大家除了为爱鼓掌也没别的好做的。

谁家男男女女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结婚的人谁还没做点儿那事?

被那几个浑小子听了也就听了,那几个人也知道这事儿就是听个乐子,往外头说出去就有些下道了。

但是谁让今天安建军态度嚣张得太讨人嫌了呢?

再加上被威胁了那一句,有个浑小子气不过,就捏着嗓子把听来的墙角喊了出来。

站在屋门口看热闹的向晓月臊得满脸通红,头一扭就钻回屋里去了。

安建军气得直跳脚:“刚才是哪个龟儿子鬼叫的!你给老子站出来!”

安老太和王春花两个也叉腰破口大骂:“哪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尽往下三道走,以后生孩子没**儿——”

眼瞧着场面又要闹得不可收拾,杨德胜胀粗了脖子暴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再吵你们这屋场就别换了!”

安家大房几个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齐齐噤了声,片刻之后,王春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个大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的,说了换的,还能不做数?”

杨德胜狠狠瞪了王春花一眼,黑着一张脸,气咻咻地看向安向红:“青龙山那屋场东子既然愿意换也行,不过你这个当大伯的也不能白看着侄儿那么吃亏吧?”

杨德胜话都这么说了,安向红还好意思说能吗?只能点着头应和:“那是那是。”

“那就这么着,你承包的那几亩竹林你就别要了,转给东子这里!”杨德胜很有一语定乾坤的架势,“我记得东子以前也会编些竹子,他现在伤了腿也做不得别的,就砍竹子编些竹筐背篓去卖,也算有个营生。”

那几亩竹林本来就有些要死不活的,编出来的竹筐也难大量卖出去,安向红现在也没心思再去编那些劳么子。

再说了,竹林就算转给了安立东,家里如果想吃笋,过去跟安立东说一声,安立东还能不挖了过来孝敬他阿婆?

家里缺什么竹筐簸箕了,过去砍两根毛竹,安立东还好意思拦着不让他这个大伯去砍?

这么一想,把那几亩竹林的承包权转给安立东也没什么不行,正好还可以堵住田老全那些人的嘴。

安向红心里盘算过了,立即就点了头:“村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定吧,东子,那几亩竹林可是个好地儿,大伯把它转给你,以后你可得……”

杨德胜不耐烦听安向红那些虚话,转身就往家里走:“行了,事情既然掰扯清楚了,你们两个就跟我过来把手续给办了,以后谁再拿这事闹什么事,别怪我不讲一个村的情面!”

安向红也想快点把手续办了,急忙跟了上去。

等杨德胜把协议写好了,安向红和安立东两边都签了字按了手印儿,安向红把协议小心地揣进了兜里,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假笑了两声:

“东子,勤劳致富靠双手,你腿上虽然有毛病了,可不能偷懒,人勤快点,还是有姑娘愿意嫁过来的。

等你在村里都安稳了,大伯让你大伯娘找个好媒人,帮你说一门好亲事去。”

安向红一边说着,一边还斜了易连城一眼:“婆娘可得找个贤惠的,那些牙尖嘴利、丑啦八叽的,就是白贴上来也不能要,要了那就是个祸家精!

年轻人,只要肯吃苦,踏踏实实肯干,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从部队回来了就安心下来,可不能走什么歪门邪道,给我们安家的祖宗丢脸。”

第31章 吃亏了(修)

“多谢大伯教导,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做人做事踏踏实实的,老天总会看在眼里的,那些只想着投机取巧的,最后绝对得不了好。”

安立东淡淡笑着应了一句,那双幽黑的眼睛看得安向红心里一瘆,也不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说教了,急忙转身走了。

安立东将协议仔细折好收了起来,拉住了拳头都捏起来的田家斌,跟杨德胜郑重道了谢:“多谢德胜叔帮我调解这事儿。”

杨德胜摆了摆手:“你大伯是做得过了些,但是他上头还有一个你阿婆顶着。

东子,你一个当小辈的,吃些亏就吃些亏吧,有时候吃亏也是福。这事情落定了,以后也好清清静静过日子。”

要是安立东的屋场还在安向红家隔壁,光安老太那儿,一天就不知道能指桑骂槐多少次,再端着长辈的架子折腾几回,每天安立东活都不用做了,光应付他阿婆都要焦头烂额。

所以,青龙山那屋场远是远了点……多少也有点远的好处。

安立东连连点头:“德胜叔,我知道的。今天的事麻烦德胜叔了,等我改天安顿好了,一定请德胜叔过来喝杯酒。”

哪怕知道安立东的钱都花在治腿上面了,未必就能整治出什么齐整的酒菜,但是得这一句话,杨德胜心里也舒服:“成,有你这份心,随便弄两个小菜就行。”

闻着杨家的灶房已经传来饭菜香了,安立东也不好再耽搁了,连忙告辞了出来。

田老全觉得自己没本事,让安立东还是吃亏了,闷头走在前面,田家斌看了他爹的脸色一眼,连忙紧跟了上去。

安立东不好立即现形,依旧是一瘸一瘸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易连城走在他旁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其实你一早就看中了青龙山那块屋场吧?”

之所以要绕这么一大圈儿,就是要让安老太和安向红那一家子觉得自个儿占到了便宜,他吃了亏。

要是安立东直愣愣地提出来拿青龙山的屋场换他的屋场,起码那几亩竹林的承包权是别想要了,安向红见他要得那么明确,肯不肯换都是两回事。

易连城结合前因后果一想,就立即想明白了安立东的目的,不由有几分好奇:“青龙山的那房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聪明。”安立东冲她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左右看了看,“我们回去再说。”

几个人很快就走回了田家,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俞向兰拿着锅铲从窗户瞄了一眼:“老头子,你们都回来了啊,东子的事怎么样了?”

安立东一大清早地就出去了,说是找人想办法帮忙,最后带回来个姓易的小道姑,匆匆忙忙跟田家寒暄了一句打了招呼,那两人就往安向红家里去了。

虽然走之前安立东摞了话,让田老全不用管他这事,田老全心里还是不安稳,想了想就带着田家斌往村长家里去了。

本来以为自己好说歹说,请出了村长,总能帮安立东说上些话,没想到事情闹来闹去的,最后还是以安立东吃亏让步了事。

田老全心里不痛快,听到俞向兰问,踱进灶房,从口袋里摸出根喇叭筒,夹了块火炭出来点了烟,长吸了一口才答了话:

“东子答应他大伯那边拿青龙山的一块屋场换他在村里的屋场,村长又做主,让安向红把那块屋场旁边那几亩竹林的承包权转给了东子;事情就这么定了。”

俞向兰茫然想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青龙山那半山腰啊!那算什么屋场,那地方那么偏!”

跟着走进灶房的田家斌叹了一口气:“东子哥也懒得再跟他阿婆和大伯那里夹缠了吧,青龙山……远是远点,好歹住着也清静,而且还有几亩竹林……”

田老全想到这点,心里又宽了些:“明天我就教东子怎么编背篓,竹筐不好卖,赶场的时候背篓还是有人要的……”

后脚踏进院子里的安立东听得心里热乎乎的,反手就把院子门给关紧了:“叔,婶,这事儿你们别担心。”

屋场换都换了,再担心还能怎么办?

田老全一口烟吸猛了点,呛咳了几声才开了口:“东子,回来了也别灰心,跟叔好好学学手艺,踏踏实实干着,不愁以后的日子过不好。

还有钱的事你也别操心,你这几年给我们寄回来的津贴,叔和婶子在你家贵哥结婚的时候用了点,其余的都帮你攒着呢,也有三千来块了,回头我就让你婶子去银行取出来,你看够不够还药钱……”

安立东这几年在部队,没给安老太和安向红汇过钱,只每年意思意思寄一包土产回来。

谁对他好,谁对他孬,他又不是分不清,部队里的津贴,他平常没怎么花用,也没时间花用,差不多汇了快一半回来给田老全和俞向兰。

没有这两人当年宁可从牙缝里省粮食,也要拉扯他长大,也就没有他安立东如今的日子,这是他该报的恩,该还的情。

安立东有些哭笑不得:“叔,早上不是说了吗,小易是我找来帮忙的,之前说的什么欠药钱那些话我是骗他们的。

我身上还有钱!那些钱寄过来本来就是给你们花用的,你们攒什么!就应该该花的花,该用的用!”

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想着从自己身上刮好处,田家叔婶两个,却是收到钱都不肯用……

没欠药钱?

田老全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一唱一合的,说得真真的,我还真以为——

没欠钱就好,没欠钱就好,那钱正好拿来给你拾掇房子。青龙山那边,这好些年了都没见安向红上去过,怕是快要荒废了,得花钱好好拾掇拾掇才能住人……”

“叔,婶,那房子不用那么费心拾掇,稍微收拾下就行了。”安立东压下喉头的发哽,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没打算住那儿,屋场的事办好了,我想在青龙山多承包点山林,然后先南下去挣点钱回来。”

这又要承包又要南下的……

田老全摇了摇头:“东子,叔知道你一直有心气儿,想出人头地,不过这人啊,做什么事都不能急,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做事情,我们还得一步步走着来。”

第32章 换了个聚宝盆回来

“叔,我不是眼睛大,好高骛远,”安立东不能把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只能另外想了个说辞,“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拜访了一个早几年转业回来的领导,他偷偷跟我说了件事儿。

我们这边正在规划要修一个水库,应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等到开修了,我们村就属于淹没区,村里全都会被移民。

水库的水位大概也就蓄到青龙山半山腰下面一点,那儿还会规划开通一条公路通到县城……”

上辈子,他虽然被逼得离开了大柳村,但是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两年后,大柳村就会成为淹没区,大柳村的村民们都被转移安置到了梧桐镇近郊,原本的村子全部会淹没在龙潭水库的湖底。

水库的规划一出来,青龙山那半山腰以上恰好没有被划为淹没区,得不到政府补偿。

当时安向红还顿足捶胸的骂娘,后来很快就时来运转——

为了便于管理好水库,政府修建了一条公路,直通到青龙山,正好就是安向红在青龙山的屋场那里,沿公路只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能直d县城。

依山傍湖,水清竹幽,青龙山成了县城百姓周末悠闲的好地方,安向红一家索性办了个农家乐,生意红火了好一阵。

直到安立东手里有了钱,不惜成本在旁边买地建了一个更好的娱乐餐饮一条龙的农庄抢生意,才把安向红一家逼得生意惨淡,再后来又因为老三安建华的案子发了要附带民事赔偿,安向红不得不卖了那块地……

这辈子,安立东怎么还可能再给安向红这种红火发财的机会?

田老全和俞向兰两个人故土难离,在这么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开个悠闲农家乐正好!

田家斌听到安立东这一番话,立即兴奋了起来:“东子哥,这么说你这屋场没换亏?”

他哥哥田家贵喜欢读书,是个斯文人,田家斌不喜欢他哥那样文弱的,小时候就经常跟在安立东屁股后面,上山摸鸟蛋、下河捉鱼虾地四处野。

在田家斌眼里,安立东那才叫一个厉害,有这么一个当哥的罩着,田家斌在大柳村的一帮小孩子里横着走都没问题!

可是这么让他崇拜的东子哥,却在坏心眼儿的安老太和安向红那里要老老实实地吃血亏,田家斌心里就觉得特憋屈。

凭什么啊?就凭安老太是东子哥的阿婆,安向红是东子哥的大伯吗?

这样的阿婆和大伯,有还不如没有呢!

安立东看似无奈地退让一步换了屋场,田家斌心里也不痛快,没想到东子哥还是东子哥,原来在这儿有埋伏的呢!

安立东笑了起来:“不仅没亏,还换了个聚宝盆回来!”

俞向兰也高兴,连声夸奖安立东有成算:“不是婶子说人坏话,实在是你家里那几个长辈不像个长辈样子……”

要是青龙山那块屋场好,以后水库一修起来,现在那块偏远屋场就成了临水而居,再一修通去县城的大马路,交通也方便,那就是个好地方啊。

还是田老全最老成,想了想低声问了出来:“东子,你这消息,可靠不?”

目前为止,除了易连城这个变数以外,他重生回来遇到的几件事都没有变,但是安立东也不能直接拍胸脯打包票,万一还有什么变故呢?

“叔,这事儿现在还只是在规划,不过我觉得怎么都有七八成的机会。”安立东没一口说死,“我就是想着,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叔和婶子不如一起在我那屋场旁边买块地,再跟我一起把青龙山那山头承包了。

退一万步说,反正就算以后这规划不做了,买块地放那儿也不吃亏,做不了宅基地,在山上干活儿累了,临时做个歇脚的地方也行的。

而且你们现在去买,也花不了多少钱,还有个由头,可以说是给斌子买的,他以后想跟我一起住着有个伴儿。”

别看俞向兰一天到晚能把家里爷儿俩个给唠叨死,到大事的时候,还是由这爷儿俩来拿主意:“老头子,斌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田家三个孩子,大儿子田家贵在镇上教书,已经在镇上成了家了,也就是逢年过节放假的时候回来,小女儿田梅还在读卫校,以后也肯定是要出去工作的。

就是二儿子田家斌高中毕业后没再读书了,是跟着俩口子一起在家里务农的,以后住哪里,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看田家斌想住哪里,在哪里成家。

田家斌就是个安立东的迷弟,想都没想,一口就答了:“爸,妈,我们也在东子哥那块屋场旁边买块地吧!

其实上下山也就是几脚路的事,而且东子哥不是说把山头都一起承包了吗,我们可以多种些竹子,我爸编竹子的手艺好着呢,以后靠这个吃饭都没问题。

再说了,等到规划修了水库,村里到时候就会移民,与其那个时候不知道被政府安置到哪儿去,不如我们就在青龙山上先占块地。”

田家斌说得振振有辞,末了还补了一句:“以后在青龙山上下套子套野鸡和野兔子什么的也方便,上次他们说在山上还看到有麂子呢。”说完还咂吧了下嘴。

“吃吃吃,你就想到吃!”俞向兰没好气地敲了下儿子的头,“老头子,你的意思呢?”

一直勾着头想事情的田老全把头抬了起来。

移民的话,肯定是要集体安置的,划个框框后一刀切,那是不可能保证家家都如意的。

都说故土难离,多少年都在这大柳村生活了,要给移到远的地方去,大家都不习惯,跟原来那地方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些冲突……

不过田老全也有些不懂:“东子,你说到时候就不能把村子给移到青龙山上?”

“叔,你看青龙山从半山腰算起,有几块好地可以当宅基地修房子?”

这倒是……从半山腰算起,估计真要当宅基地,也就能住个五六户人,大柳村里可是有两百来户,到时你说让谁住不让谁住?

但是原来就在那半山腰买了地的就不同了,自家的宅基地就在那里,还能不让人去住?

就算那里也被水淹了,那肯定也是要算进移民补偿里的;不过到时候就住五六户人家的话,是不是也太冷清了……

第33章 待客标准

安立东像是猜到了田老全的担心,拿起火钳在火坑里划着,给他比划着青龙山的地势:“……村子这边都是淹没区,按规划公路会从西边半山坳那里拉通到青龙山来。

翻山走路是远,路一拉平,距离就近了,半山坳那边还有一个村子,修路以后过去应该也很近,按规划,路修通了开车到县城只要半个多小时,很近的。

到时候让斌子把车学了,以后可以买台车子,你们要去县城,抬抬脚的工夫就到了,比梧桐镇那边去县城还近些。”

田家斌听得直搓手:“东子哥,学车难不,我能学会开车吗?”

“简单得很,”安立东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炭灰,“到时候我教你,包教会!”

田老全还在闷头想着,俞向兰先心急了:“行了,犹豫什么,胆大骑龙又骑虎,胆小骑个抱鸡母,不就是在那里先买块地吗,现在买也花不了多少钱!”

除开安立东寄过来的津贴,家里是还有些钱,不过那是想攒着给田家斌说亲事的……

田老全张嘴想说话,安立东已经抢先开了口:“叔,你刚才不还说你攒着那钱吗?我真不要你们把那笔钱拿回来给我。

你和婶子就拿那笔钱把地买了,再跟我一起承包山头,我们到时候就种毛竹。

毛竹用处可多呢,现在国家不是大力在推改革开放吗,以后我们这边也会有不少建设的,工地上还怕销不了竹脚手板?

等以后有条件了,还可以加工竹筷子、竹凉席、竹纤维的毛巾,再不济,我们就是挖笋晒笋干,以后城里人也多的是想买的呢。”

改革开放的风已经越来越吹进内地来了,即使是十八线的小县城,也很快会迎来一波建筑高氵朝了。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需要什么?毛竹片钉起来的竹脚手板!

到时候他还愁山上的毛竹不值钱?只怕多的是人要!

什么竹纤维这些,田老全听不懂,但是其他的东西,想想还真的可以做,都是些吃的用的,谁家还不会买上一些回去?

现在就在安立东那屋场旁边去买宅基地,确实还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是过了这个村,以后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然别人问他为什么要买到青龙山半山腰去,他能说实话吗?

东子也说了,是他原来的领导悄悄告诉他的,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可不是害了东子的老领导?

这么一想,田老全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行,明天我就去找村长,买一块半山腰的宅基地,再承包一片山林。”

安立东笑着点了点头:“好,先吃饭,吃完饭休息会儿,我们就一起上山先看一看地方。”

事情谈妥了,一家人这才注意到默默坐到一边的易连城。

俞向兰连忙招呼安立东摆饭桌:“瞧我们说得入了迷,把小易饿着了吧?斌子,你快去灶房把菜端来。”

今天见安立东把易连城带了过来,田家的饭菜还是待客标准,腊肉、香肠切片放点豆豉搁饭上蒸,酸鱼又煎了两条,另外还炒了一个干茄子酸。

田家斌端了菜过来就忍不住咽口水:“妈,你今天炒干茄子酸了啊,好香!”

一斤茄子晒干了才得二三两,还要再腌成酸菜,斤两又要折一点。

但是腌酸了以后,多下点菜油爆香干椒,再把腌干茄子和进去翻炒,带着辣味儿的菜油浸进茄子干里,油香、辣椒香混合着腌干茄子的酸香,让人食欲大开。

夹一筷子放进嘴里,酸酸的,辣辣的,还有干茄子那种特有嚼头的韧性……

那滋味儿,简直绝了!

田家斌就最喜欢吃这个,但是每次都要他眼馋很久,俞向兰才会给他炒上一碗。

家里生活不富裕,新鲜茄子一根能做一碗菜,晒干了才得几小根菜干,谁家舍得晒那么多茄子腌干茄子酸?

所以田家斌再喜欢吃,俞向兰每年做的腌干茄子酸也不多,东西少,自然就要省着吃。

田家斌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强烈要求,才吃上了一碗腌干茄子酸,幸福得都快哭了,今天也算是沾着易连城的光又幸福了一回。

不等田老全发话,田家斌已经自觉把昨天没喝完的那瓶五粮液又取出来了,还讨好地冲俞向兰笑了笑:“妈,这不是东子哥换了个聚宝盆儿回来吗,该喝点酒庆祝庆祝吧?”

俞向兰懒得再理会这几爷儿,给易连城先夹了几大片腊肉和好几块酸鱼:“来来,小易,他们喝他们的酒,我们吃我们的菜。

腊肉我给你选精的搛的,只带了一点点肥,吃着一点都不会腻,吃口腊肉,你再咬口酸鱼,吃点干茄子酸,保证更加不会腻。

都是我们这儿本地的菜,你都尝尝,别笑话婶子的手艺就好,要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儿,东子这次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婶子你别客气。”易连城连忙客气了一句,低着头吃起来。

这几天她在道观喝的是萝卜粥,虽然省着省着吃,今天也断了粮,早上安立东给了她一个包谷粑,太糙嗓子她咽不下去,后来还是在道观里生火煮成了包谷渣子粥,才算吃了顿早饭。

下山进村折腾了这么久,易连城的肚子早饿了,闻到肉香,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她吃饭的速度虽然有些快,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从容。

俞向兰在一边看得呆了一呆,悄悄踢了安立东一脚。

安立东抬头顺着她的眼色看过去,也不由一愣。

上桌吃饭,是最容易破坏仪态的,比如吧唧嘴呀,唆筷子头啊,手伸到桌子对面去夹菜啊,可是这些坏习惯易连城统统都没有。

看她吃饭,一伸手一举筷,体现出来的都是一种骨子里的优雅,没有好的教养,是不会在生活中都表露出这种仪态的。

把易连城养大的道观,怕不是财大气粗、底蕴深厚吧?那易连城还要出来游方,还要在这里落户做什么?

身份证这些被偷了,可以先到派出所开张证明,回去再补办的啊?这小姑娘不会是不知道吧?

“东子哥,我再敬你一杯!”

田家斌今天高兴,刚才喝得有些猛,这会儿已经有了些醉意,安立东收回思绪,跟他碰了碰杯,把酒一口闷了:“行了,斌子,喝完这杯就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等吃完饭,他把剩下那50块钱付了,还得把易连城送回老鸹山道观去呢。

第34章 我真的是个医师

酒饱饭足,田老全爷儿俩酒意上头,各归各屋去困觉了,俞向兰去了灶房收拾锅碗盆瓢,偏屋里头就剩下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人。

安立东掏出皮夹子取了第二张五十元出来:“小易,这个是剩下的钱。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清楚——”

易连城接过钱小心地折好,抬眼看向安立东。

“你其实没必要在这里落什么户籍,要是怕路上不方便的话,可以去派出所先打个证明的。

我们这边派出所会打电话给你原籍那边的派出所,核实之后就会给你出个临时身份证明。”

现在派出所里连电脑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身份户籍全国联网了;但是电话还是有的,虽然麻烦点,安立东相信自己去找找李明瑞,还是能把这件事办好的。

可是出乎他意料,易连城没有他想像中的高兴,反而眼里闪过一抹惊惶。

想到这小姑娘在山上醒过来,听到李明瑞他们是派出所干警时的眼神,安立东的表情有些严肃了:“小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不然的话,正常的人犯得着惊惶害怕吗?

易连城连忙摇头:“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犯。”

“真没有?”

“真没有!”

见易连城答得斩钉截铁,嘴还挺硬,安立东突然换了个问法,黑幽幽的眼睛紧紧盯住易连城:“你身份证号是多少?”

其实这年头身份证还没有完全普及,很多地方的人根本就没有去办。可是易连城并不知道这一茬,被安立东这么笃定地一问,还以为这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身份……证号……我、我忘了……”

“你出来游方,介绍信总会带一份吧,介绍信是哪里帮你开的?”

“介、介绍信……是道观里帮我开的呀。”

“哪家道观?在什么地方?”

安立东一下子绷了脸,气势很是慑人,易连城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野兽盯住了一般,心都提紧了,脑中飞快急转:“是京都城外的白云观!”

“我在京都呆过几个月,城外根本就没有白云观,倒是有一个青羊宫……不过好像听说以前那个道观是改过名的……”

安立东眯着眼睛回忆着,易连城连忙点头:“就是那里,以前就叫白云观,我们都叫惯原来的名字了——”

安立东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易连城:“青羊宫并不在京都,而是在我们渝中,京都跟渝中,这可是十万八千里啊。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易连城立即明白自己一时心慌被诈了,有些懊恼地咬着嘴唇瞪着安立东。

“不说?”安立东挑了挑眉,作势要起身,“那我去给派出所打电话,告诉他们——”

“你那腿应该是五个月前受的伤,当时没有及时治疗,应该只是敷了些止血的草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后来还受了寒——”

易连城突然开口的一句话,让安立东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知道这具体经过的,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整支小队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你拉我的时候,我无意中把了下你的脉搏。”见安立东动容,易连城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你这腿要是不治,等到以后年纪稍微大点,一逢变天肯定就跟万蚁噬骨似的……”

上辈子,安立东这条伤腿痛起来的时候确实难捱,让他恨不得找把锯子来把那条小腿锯掉——

可是之前他把易连城从安建军手上拉到身后时,易连城只是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腕,示意她自己并没有事,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居然就诊出了他的脉息?

太神奇了吧!

等等,如果易连城诊脉的功夫都这么厉害,那她治病的本事……

安立东重新坐正了身子。

“之前我没说谎,我真的是个医师,医术不错的医师。”

易连城说完这句话就闭紧了嘴巴看着安立东,一双凤眼清澄明澈,坦坦荡荡。

这条伤腿痛起来的滋味儿,安立东是绝对不想再捱了,如果有可能,谁不想自己身体健健康康没病没痛的?

可是易连城想在这里重新取得一个户籍,对她原来的身份讳莫如深……

“我真的不是什么逃犯,也没有犯过什么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易连城刚举起手,对上安立东的目光,肩膀又垮了下去,“看样子你不相信这些,我……反正我得了户籍以后就住这儿了,要是你以后发现我是什么逃犯,随时可以去告发我。”

这倒是……安立东的目光扫过易连城的手。

那双手跟新剥出来的葱白似的,水灵灵、娇嫩嫩的,手上有些新近划出来的细小伤口,但是绝对看得出,之前这双手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一种。

这年头,谁家的闺女什么事都不用做?

除非是那种爹娘都宠溺到骨子里的。

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易连城的仪态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练成的——

也就是说,易连城的出身非富即贵,可是却出现在这山旮旯里……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你家里人呢?”

易连城低着头不作声,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头发全梳在一起绑了个束髻,露出了纤细柔嫩的后颈。

即使偏屋里头的光线不是很亮,也看得出那里的肌肤如极品的羊脂白玉,白嫩得有些刺眼。

安立东扫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忍不住脑补出了一出江湖恩怨寻仇的剧情。

江湖门派这东西,虽然一直在没落,但是据说还是存在的,上辈子他当保镖的那些年,就遇到过几个自称是某门某派弟子的……

易连城摇头,是说她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她一个躲到这山旮旯里来避祸?还是说她不知道家里其他人躲到了哪里?

“你医术是跟谁学的,除了会医术,还会什么?”

这问题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易连城还指着安立东能帮她把户籍办下来呢,听到安立东这话,重新抬起了头:“跟着我师父们学的,除了医术,我……”

武功?她是早产儿,体质不适合练武,所以学不了。

女红?易连城自己都不耐烦学,有绣娘就行了,她是一块帕子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家里又不兴德容言功那一套,她喜欢学医,爹娘就全力支持她学医,连琴棋都不会……

易连城想了想,有些心虚地又摇了摇头:“我只会医术。”

安立东心里稳了些。

华佗那么出名的神医,最后还是被曹操说咔嚓就咔嚓了,现代那么先进的诊疗技术,遇到治不好的病一样有医闹。

也只有医师,给人治病收人钱财,无论在什么时代日子都能过得富足,才能娇养出易连城这样的姑娘,也真是除了医术其他什么都不会,连烧个火都烧不来……

看来八成也是因为医病的问题,被来头大的对方给寻仇了,不得不四处躲藏?

“行,我帮你把户籍办好,你能保证帮我治好腿吗?”

第35章 一套一套的

易连城凤眼晶亮,瞬间回了神采:“你放心,你这条腿才伤了不久,我能治的,内服外浴再加上我行针,保证一个月就给你治好!”

上辈子安立东有钱以后,为了这条腿,没少找过名医。

曾经有一位全国知名的老中医在诊断后说过,如果当年他是受伤后一个月之内过来找他用药,治上半年差不多还能痊愈。

现在他的腿已经伤了快半年了,易连城却说给她一个月就能治好?

是手底下有真章,还是怕他不办事,特意夸的海口?

安立东想了想又加了个砝码:“你真帮我把腿治好了,我再付你五百块钱诊金!”从皮夹子另外又取了二十块钱出来,“喏,这个是奖励你今天表现得好,给你加鸡腿儿的。”

虽然不明白加鸡腿的梗,但是能多得酬劳就是意外之喜,易连城眉眼弯弯,声音很是轻快:“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小姑娘一笑,仿佛云破日出,满园花娇,连脸上那块刺眼的红色胎记似乎都褪了颜色,赏心悦目中只让人记住了她的美。

安立东愣了愣,心情也好了起来:“你是不是要买药材?不如今天就住在这儿吧,明天一早我请俞婶子陪你一起到镇上一趟,镇上应该有药材卖。”

易连城想了想就点了头:“买到了药材,我还是住回老鸹山去。我的户籍什么时候能够……”

“你今天才冒头,这事不能太急,太急了引人怀疑,等过两天我就帮你办。”

安立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撕了一张小纸条,给易连城写了一串数字出来,是他原来军区外面一家小卖部的电话号码。

“走,你不是行李都被偷了吗?我先带你去小卖部买些东西,买完了东西你再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个电话过去,不用多说,就说……等再过几天……”

易连城认真听了,一边收好了那张小纸条,一边打量了安立东一眼。

安立东敏锐地注意到了:“刚才你那是什么眼神?”

“敬佩的眼神。”

两人既然达成了协议,安立东又不打算对易连城的来历刨根问底,易连城心里就安定了,面不改色地答着话,心里却腹诽了一句: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安立东这人不仅是个狠角儿,骗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脑子也太灵活了……

曹金蛾刚吃过中饭,正坐在小卖部抓了把瓜子闲磕着,安立东带着易连城上门了:“金蛾嫂子,买东西了。”

曹金蛾连忙把瓜子搁进兜里:“东子,要买什么?”

“牙膏、牙刷、香皂、毛巾、脸盆……”

安立东念了一串出来,见曹金蛾嘴巴都张大了,无奈地苦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易连城:“不是我要买,是小易要买。小易过来的路上行李都被偷了,这些东西都得重新买过。”

曹金蛾忙不迭地去取东西,嘴里还帮着骂个不停:“哎哟,现在外面还真乱,那些背时丧了良心的,自己有手有脚不知道去老实做工,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舍财免灾,舍财免灾,小易一个女娃儿独自出门,人没事就好……”

这位金蛾嫂子还真能说……易连城掏出安立东之前写给她的那张小纸条:“金蛾嫂子,我在你这儿打个电话,给我们道观报个平安。”

曹金蛾连忙跑过来把装电话机的匣子开了锁:“行,你打吧,长途吗?一分钟内8角钱,超过一分钟就要加收钱的。”

易连城飞快地扫了那部黑乎乎的电话机一眼,故意把注意力转在曹金蛾那边:

“金蛾嫂子,毛巾别取那种粉红的,有别的颜色吗?还有脸盆……安立东,你照这个号码帮我打下电话,我去选下我要的颜色……”

见易连城把小纸条递了过来,站在货架边装着要挑选颜色,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这边,安立东一阵无语,易连城这样子,看起来像是不会打电话啊……

1990年很多地区还没有开通数字长途通信干线,打长途电话还要话务台转拨。

今天线路倒是不忙,安立东等着转拨好了,才把一直贴在耳朵边听着的话筒递了过去:“小易,拨通了,已经在响铃了。”

易连城连忙跑过来,照着安立东刚才的样子握住了话筒。

电话铃声刚响过了两声,对方就有人接了电话:“喂,谁啊?”

“黄伯吗?我是小易啊,麻烦你跟我们道观里说一声,我已经安全到村里了,电话费贵,我不多说了,挂了啊。”

不等对方说话,易连城“啪”的一声就把话筒重新放了下去,心里还在嘭嘭直跳,对方的声音清晰传进耳朵里的那种感觉太让人,嗯——

一眼瞥见安立东正看着自己,易连城连忙掩饰地笑了笑:“还好,没超过一分钟。”

军区外的一家小卖部里,黄伯一头雾水地也挂了电话:“这是谁啊,什么小易,什么道观的,打错了吧这是,算了,反正也就是报个平安的,没什么大事,懒得管了。”

大柳村的小卖部里,曹金蛾笑眯眯地数了数又进账的一小笔钱,见又有人过来买东西了,连忙把钱先揣进了兜里。

“金蛾,给我拿包盐。哟,这还没到中午就盘账了?”

“哪里,是刚才东子带那个小易过来买些东西,小易这姑娘也是倒霉,行李全被人偷了……”

曹金蛾在大喇叭,安立东也不含糊,当年安向红是怎么利用舆论对他的,现在他会一套一套原样还回来!

田老全睡醒了以后,三个大男人收拾工具就往村尾的青龙山上走。

安立东一路见着人都愁眉苦脸地挂着十分勉强的笑意招呼一声:

“x叔好,x伯好……对,我们上青龙山拾掇房子去……嗯嗯,是得赶在下雨天前面,不然到时候没法儿住……”

不到小半天,之前不知道安家那回事的,被安立东这么从村头到村尾地走一遭,也都知道了。

“安向红占了他侄儿的屋场,把他在青龙山的那块屋场换给他侄儿了,田老全两爷儿正跟着上山准备帮东子拾掇房子呢。”

“住青龙山上那破地方?鬼都打得死人吧!”

“谁说不是呢?那边太偏了,又是只肯长竹子,村里打柴都在村头的卧牛山上打呢,那边去得少……”

“有的住总比没得住要强啊,不然安老大白占了,东子还能怎么办?搬石头打天啊……”

第3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咳,别说了,建军来了。”

今天轮到安建军挑水,一大早因为等着安立东,所以没有出去。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平了,中午歇过了晌,安建军才从河里挑水回来,就听到村子里的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的又把这事儿提起来了。

有跟安建军关系好的,跟他打了招呼,把他悄悄拉到了一边:“军子,刚刚你堂弟和田老全那一家去青龙山拾掇房子了。

一路上愁眉苦脸还招招摇摇的,生怕谁不知道你们拿青龙山的房子跟东子换了屋场。

大家都说,你爸这是欺负侄儿这边没有人,说你们家……”

安建军是个好强要脸面的人,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也顾不得桶里的水会晃出来,几步急走回了家,把两只水桶往水缸边一搁,也不倒水进去,气哼哼地就回了自己的新房。

向晓月上午被臊得不敢出门,就在床上歪了会儿,这会儿才懒洋洋地起来正在对着镜子扎辫子,见安建军推了门就往床上重重一躺,转回头看他: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出去担水,怎么倒担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安建军这新房,是推了安立东家的房子,拿了安立东家的屋场修的。

安立东一直在部队还好,安建军还能安慰自己,现在安立东回来了,安建军就觉得心里被扎了根刺,碰着一下就不舒服。

听到向晓月问自己,安建军没好气地就答了:“还有谁,还不就是那个安立东呗!拉了田家人一起上青龙山去拾掇个房子,还搞得招招摇摇的,弄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到处都在嚼舌头!”

上午向晓月被臊了个大红脸,心里也不舒服,一听到安建军提到“嚼舌头”这话,忍不住又气又臊地将梳子往桌子上一拍:

“你们家做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屁股又不知道揩干净,害得我一个新媳妇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想到之前的难堪,向晓月猛地伏在桌子上作势呜呜哭了起来:“我招谁惹谁了,我嫁给你安建军才多久,尽受这些委屈……”

做姑娘家的时候,那是一家有女万家求,向晓月长得也大方好看,原来没少有小伙子们在后面追求,媒人不说踏平了家里的门槛吧,也隔三岔五就有人过来说媒,这些多少也让她心里有些虚荣。

千挑万选的,安建军这边答应了她家里的诸多条件,向家才把向晓月嫁了过来。

可是做姑娘和给人当媳妇能一样?

太婆婆安老太倒是喜欢她,说她是个福相,婆婆王春花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还是挑剔她的,嫌她家要的彩礼钱多。

大嫂康招娣表面瞧着老实勤快,有意无意地会在婆婆跟前挑唆几句,不就是嫉妒她跟安建军结婚让家里给修了新房子么?

有本事,康招娣自己嫁过来的时候也让婆家修啊!自己没本事,就知道眼红她,净在婆婆跟前给她上眼药!

她当姑娘的时候,日子过得多快活,多少小伙子跟在她屁股后面奉承她送东西,一嫁过来就跟死鱼眼珠子似的不值钱了,就连安立东一个瘸了腿的,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

安建军只是心里扎了一根刺,向晓月心里可是扎了不少刺,不想还算了,事情都赶在一起了,简直是越想越怄气,哭得更大声了。

她一哭,安建军倒是慌了,自个儿也不生闷气了,连忙爬起来安慰她:“月儿,你别哭啊——”

话刚说了一句,院子里就有人高高“哟”了一声:“弟妹这是怎么了,中午歇个晌还有起床气?哭得这么伤心?”

房门没有关,站在这边院子里的康招娣一眼就能看到屋里头的情形。

安建军抱着向晓月的手立即松开了:“大嫂……”

康招娣一脸的关切:“建军,我说你怎么挑了水回来也不倒水缸里呢,原来是听到晓月哭了,你怎么了,惹晓月生气了?”

脸上关切是关切,这音量还没降低。

刚切好一盆鸡食端出来的王春花听在耳朵里,心里一阵烦躁。

这个二儿媳妇,当初相亲的时候,看着人品大方,谁知道嫁过来了,才发现是个娇气的。

都说娶了媳妇,当婆婆的该轻松轻松了,向晓月倒好,叫她洗个碗,头天手滑打碎了两个碗,第二回就把建军给勾了进去。

等王春花偷偷过去瞥一眼,才看到自家那个傻儿子正在乐呵呵地洗碗,向晓月呢,坐在一边剥瓜子,时不时地塞几粒给建军,傻儿子还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别说农村里了,就是城里头也没有多少婆婆乐意看到自己儿子被儿媳妇支使着做家务,特别是安建军一大老爷们儿被儿媳妇支着围着灶台转,王春花看着就格外刺眼。

私下里她也说过儿子几句,奈何安建军当面应得好好的,回头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当娘的不会觉得自己儿子怎么的,只会认为是向晓月挑唆的,给儿子灌了迷魂汤了。

王春花早把这茬事给记在心上了,碍着二儿子跟向晓月是新婚,儿子对她还护得紧,王春花这才勉强忍了下来。

早上才被那煞星闹了一场晦气,虽然自家占了点便宜,但是还是往外出了些东西,向晓月又被人拿着听墙角的事臊了一通,王春花这心气儿也不是很顺。

这会儿大儿媳康招娣早就做了大半天家务活儿了,向晓月还躲在她那房间里不出来,王春花隔着院子喊了一声,倒是二儿子起来去挑水了,就是没见向晓月的身影子。

眼瞧着水都挑回来了,还不倒缸里,二儿子跟被勾了魂似的就往自个儿房间里跑,王春花就按捺不住了,这才叫大儿媳过去叫人。

谁知道人还没叫呢,里面倒先哭起来了!怎么着,住着新房,睡着好床还委屈她了?

大儿媳妇还生了个儿子呢,不一样低眉顺眼地听她的吩咐做事?到了她向晓月这里,她这个当婆婆的还使唤不动了?

王春花将鸡食盆重重往地上一顿,正好有一只母鸡一边咯咯叫着一边扑过来抢食,王春花一脚就踢了出去:

“都一天了蛋也没下个,在外面被啄了毛了屁都没放一个,就知道在家里叫叫叫!一天到晚地还只管吃,我养你是养你嚎丧的啊!”

第37章 鸡飞狗跳和热火朝天

婆婆王春花的指桑骂槐,康招娣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了,现在她生了个儿子,自恃已经有了底气,一听王春花说的是那只“没下蛋”的,康招娣乐得在一边看笑话。

康招娣挨婆婆骂了不敢吭声,向晓月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把眼泪一抹就站到了门口:“妈,你这是说谁呢!”

“妈,弟妹夫妻两个才结婚,晓月可能有点起床气,小俩口一句话不对头,拌几句嘴也是有的,回头建军哄哄就好了,你别掺合进来了,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康招娣假装劝了两句,没把王春花心里的火给劝熄,反而更燎起来了。

反了天了,当人儿媳妇的,居然还敢跟婆婆大小声了!她儿子使力气出去挑水,回来还要受那个不干活的懒婆娘的气?还要去低三下四地哄那懒婆娘开心?

大中午的歇个晌就歇了,这还歇出起床气了?屁的起床气!

王春花一叉腰就走了过来:“怎么着,你不知道说谁?你不知道我说谁你上赶着接什么话!”

这才嫁过来多久,婆婆就无缘无故指着自己鼻子骂,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向晓月气得一脚踹响了门:“谁没下蛋!我才进你安家门多久就要下蛋,你是不是想你儿子犯流氓罪!”

安建军也呆不住了,连忙出来想把向晓月劝进去:“晓月,你说什么呢,好了好了,少说一句,别跟我妈生气——”

房子是新起的,门是新装的,虽然是给安建军住的,但是用的都是王春花手里拿出来的钱啊。

王春花每回瞧着这崭崭新的青砖大瓦房就自豪的不得了,她自己的房门还是用了二十多年的老旧木门呢,给儿子儿媳用新东西好东西,向晓月却半点都不珍惜。

那一脚踢得那扇新门哐哐响,简直是心痛到了王春花心里,张嘴就大骂了出来:“你个败家娘们儿,哪家媳妇也没你这么糟践东西的!”

“这房子是建军和我的,我爱怎么踢就怎么踢!”向晓月不甘示弱,对着房门又踹了一脚,“我糟践我自个儿的东西怎么了?”

刚才那一脚还不怎么明显,这一脚更加用力,门框都有些震动了。

王春花心痛得肠子都快打绞了,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劈头给了向晓月一个大耳括子。

在自个儿家里,爹娘都舍不得对向晓月动一根手指头呢,嫁到安家没两个月,莫名其妙就被婆婆又骂又打的——

向晓月可以跟婆婆呛几句声,要说打回去,那还真没那个胆,一气之下捂着火辣辣的脸,号啕大哭着就往外跑:

“说什么公婆和善,骗我嫁过来,一进门就拳打脚踢的,这日子我不过了!”

相亲的时候还觉得这姑娘长得大方,大方个屁!心眼子比针尖还小!

哪有当人媳妇不被婆婆教训的?被婆婆教训一下就这么要死要活的,一个耳光而已,怎么就成了“拳打脚踢”,这是嫌早上安家闹的热闹不够吗?

要哭也不知道就躲在屋里头哭,向晓月这么大哭着冲出去,不知道村里又有多少人要津津有味地嚼舌头了!

王春花气得忙追过去:“你个蠢婆娘,你给老娘回来!”

安建军没想到他老娘会突然一巴掌扇到向晓月脸上,见王春花还要追上去,怕她又会打向晓月,连忙跑上去一把将王春花拦腰抱住:“妈,你这是干什么!”

院子门开着,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探头探脑地出来看热闹。

王春花恨恨捶了儿子一拳:“婆娘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看看你惯出个什么婆娘,一天到晚地耍脾气,尽往外丢我们安家的人!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懒婆娘怎么给人当媳妇!”

“还打!晓月都被你打跑了!”安建军气得一撒手,也追着向晓月跑了出去。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都是安立东,他没回来,家里好好的,他一回来,家里就尽闹晦气,阿婆说得对,安立东那小子就是个煞星!

安家大房闹得鸡飞狗跳,青龙山的半山腰里,安立东正干得热火朝天。

原来大队修的这几间房子可没偷工减料,虽然是黄泥砖房,到现在依然还是很结实。

三个大男人将外衣一脱,都只穿个大背心,将屋里头那些发霉发朽的破烂家什一古脑儿清出来往外一扔,再把大垃圾一清走,几间房间里顿时清爽多了。

田老全拍了拍墙壁,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墙没被淋坏,虽然是泥坯砖,原来大队里烧砖的时候不忽悠,现在还挺结实的,回头我就找点石灰来,把这内外墙刷刷,就是这屋顶——”

仰头看了看几处稀疏露出天光的茅草屋顶,田老全马上拍了板:

“马上要入春了,到时候有的是雨要下,这屋顶也别加什么茅草了,干脆去找个瓦匠,把屋顶都盖瓦吧。幸好原来屋梁都是刷过桐油的,我瞧着还能再用个一二十年再换。”

房子的事儿安立东没经验更没意见:“行,老全叔你做主。”反正不用一二十年,估计过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在这儿推倒重建幢水泥砖的小别墅了。

把茅草换成瓦片也不算什么大工程,做起来也是很快的,田老全立即盘算起附近几个村里哪个瓦匠最靠谱,急急忙忙就先下山找人去了。

几十年了,原来的一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安立东还要实地探探地方,拿了柴刀一路砍着荆棘和茅草,带着田家斌往山顶方向走。

安向红原来承包的那片竹林因为营养不足开了花,现在稀稀疏疏的,远远看着一片死赖死赖的样子。

山上原来的一些老树在之前那个年代都已经被“放卫星”了,后来长起来的都是一些杂木和小灌木。

田家斌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俯瞰着山下一片苍绿,长长吐了口气:“东子哥,我们要把这片山顶都承包吗?全种竹子?”

安立东点了点头:“青龙山这边容易长竹子,我们就种它一片竹海出来,以后办个竹材加工厂才不怕缺原材料。

再说了,竹子种成片成林了,以后也可以打造个旅游景点,青龙竹海,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

“旅游景点?”田家斌疑疑惑惑地挠了挠头。

第38章 是想搞点什么?

竹材加工厂还靠谱一点,要是别人说这儿可以打造什么旅游景点,田家斌肯定笑掉大牙,上去把对方从白日梦里摇醒。

但是这话是他一直佩服的东子哥说的,田家斌自然不会反驳,不过也半信半疑的:

“这年景吃饱穿好就不错了,还旅什么游啊?哪儿的山不是山,哪儿的水不是水的,这有什么看头啊,那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嘛!”

从伟人南下划圈圈,提出改革开放以来还没有几年,像渝南省这样的内陆省,省会城市都还没有太大的动作,更别说下面的梧桐乡这样的二十八线小农村了。

不过那种蓬勃向上的巨大改变很快就会到来,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会富起来,吃穿用玩的档次和质量都会提上来,当然包括旅游……

说来说去,都是贫穷限制了人的想像力啊!

没有多说什么,安立东重重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斌子,等小易把我的腿治好,哥就带你南下一趟,长长见识。”

有的事,要亲眼见识到了才会有切身感受。

田老全一家对安立东有情有义,安立东不想田家斌这辈子就窝在大柳村当个传统农民,要当,也要当一个有思想、有眼界的现代新农民,现在正是一个好时候。

“下山吧,我们去找村长,把这一片山头都承包了,适合当宅基地的,也买几块下来,特别是那个泉眼旁边的几块平地,绝对不能放过。”

安立东对着山谷长啸了一声,劲头鼓鼓地大步往山下走去。

有山有水才成景,山中泉眼流出来的清澈溪水,成片如海如潮的竹林,大自然最美馈赠的天然氧吧……这个噱头还引不来休闲游客?

等哥有了钱,再找检测机构检测下泉水的矿物质含量,说不定还能买一条天然矿泉水生产线,生产灌装水呢!

“东子哥,你不累啊?”田家斌瞧着一眨眼安立东就走出了老远,连忙喊着追了上去。

他跟东子哥相差也才两岁,怎么爬了这么久的sd子哥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呢?

安立东没打鸡血,他那是心情激动,不过再激动,一下到山脚进了村,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情,脚步重新一瘸一拐起来。

杨德胜家里也有好几口人,原来分到的水田不少,杨德胜再是村长,一样也得下田去耙田干活儿。

田家斌带路,安立东直接找到田里,远远就看到了正坐在田埂边休息的杨德胜,连忙几步赶了上去:“德胜叔。”

杨德胜把田里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取了张裁好的白纸卷了烟丝,沾了点口水把卷烟纸给糊好了,刚打算掏出火柴点烟,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安立东和田家斌,随意冲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东子,斌子,你们不是上青龙山拾掇房子去了吗?这是都收拾好了?”

安立东几步上前掏出一盒红塔山,先给杨德胜敬了一支,又给杨德胜的两个儿子散了一圈,掏出打火机“啪”地打燃,要给杨德胜点上。

杨德胜收了自己卷的喇叭筒草烟,叨着那支红塔山凑过火头,长吸了一口悠悠喷了口烟出来:“这烟不便宜吧。”

县城里的老烟民一般也就买一两块钱一包的本地烟,现在就算是国家干部的工资也就是百把来块钱一个月,烟瘾大的省着点抽,一个月也要七八包烟,加起来是一笔大开支了,烟钱花多了家里婆娘会骂人的。

乡里头早些年还买那种经济烟,这两年经济烟不太卖了,大家就用回烟斗抽旱烟,或者撕报纸、裁白纸卷喇叭烟抽。

红塔山算是高档烟,8块钱一包,可以称好几斤烟丝了,就现在的经济条件来说,抽红塔山确实是比较奢侈的。

上午安立东还说他欠着人家药钱呢……

安立东笑着解释了一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转业的老领导,他正在戒烟,就把剩下的烟送我了,这也是最低档的那种红塔山,贵的我那老领导也抽不起。”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杨德胜点了点头:“我瞅着老全刚去打听瓦匠了,你那房子是打算翻盖瓦片吧,那得抓紧点,不然没过几天就是下绵雨了。”

都说春雨连绵,梧桐乡这一片,一下起春雨来,那还真是难得见到天晴,山谷盆地里雾气也重,就算是阴天不下雨,一晚上也能让屋顶的茅草湿漉漉地发潮滴水。

现在还盖茅草屋顶,那是真的住不得人,只要一下雨,一晚上不知道得放多少个盆子罐子来接屋漏水。

安立东连连点头:“是,老全叔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好在那房子屋梁还结实,到时候钉好条子,可以直接盖瓦片了。”

杨德胜喷了一口烟,指点了一句:“这事儿不能怕花钱,防水的油毡多买点,到时候铺个三层再盖瓦,管用几十年呢。”

“还是你老经验多。”安立东恭维了一句,又递了一支烟过去,“德胜叔,我和斌子过来是想再承包点山林,然后斌子还想买块宅基地,跟我搭伴住一块儿。”

田家斌喜欢跟在安立东屁股后面玩,杨德胜是知道的,眼瞧着田家斌现在也是个大后生了,他还以为田家要在村里买块宅基地盖房子,到时候好给田家斌说亲呢,没想到竟然要买到青龙山去?

安立东要治腿没钱,他和田家斌一起还要多承包点山林,那肯定是田家出钱,安立东出人呗!

田家一个大儿子在镇上教书,已经成了家,小女儿还在卫校读书,听说是有国家补贴的,还包分配工作。

田家现在没什么多操心的,这几年攒钱应该就是为了二儿子田家斌的亲事了,要承包山林的话,这是把原来给儿子结婚攒的钱全拿出来?

杨德胜将那支烟别到了耳朵上,扭头看了田家斌一眼:“斌子,这事儿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爸妈都定了?”

田家斌赶紧答了:“我跟我爸妈都商量过了,他们都同意。”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也该有分寸了。

既然田家斌说了他跟田老全和俞向兰都商量过了,杨德胜也没那心思还去核实一遍,想到之前安立东说的还想多承包点山林,心里捉摸了一下问了出来:

“你们兄弟俩住要一起住,还要多承包山林,是想搞点什么吧?”

第39章 要承包半座山?

杨德胜这一问,田家斌心里不由有些发慌。

把东子哥跟自己商量的事说出来,村长会不会不给他们承包,自个儿承包了呢?

安立东倒是很从容:“我们想把那片竹林好好拾掇拾掇,我那老领导说,翻过年他们单位和隔壁一家单位可能要盖房子,除了单位用房还要修宿舍楼,工地上会要不少竹脚手板和竹撮箕。

我就想拉着斌子入伙,一起把那些毛竹好好种一种,到时候多少也有个营生。”

安立东这个时候才退役回原籍,村里是没有现成的水田再分给他的,如果能种竹子换点收益回来,那也是个谋生的活计。

安向红承包竹林的时候,每年也就是砍点竹子编竹筐,结果没啥搞头,最后都懒得去做了,就只每年挖点春笋冬笋的,为什么他就不能把竹子多卖点出去呢?

还是没关系呗!

换杨德胜自己承包,没有那关系,一样卖不了毛竹。

难怪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个要合伙承包,一个出钱,一个出人拉关系跑销路啊,这还差不多。

所以安立东这么一说,杨德胜半点都没有别的想法,就只点了点头:“行啊东子,好好干,村里现在也没水田分给你了,你有门路的话,承包山林也是一样的。

你们想承包哪一片山林?叔可是事先得给你说好,山林一承包起码就要50年的,没有意外情况可不能变。”

“50年就50年吧,”安立东装作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我们想就承包青龙山那一片吧,从我那房子往山顶去的那一片。”

口气不小嘛,要承包半座山?

不过人家要不就是承包一整座山头,要不就是承包某一片,没谁像安立东承包上半座的……这里头是个什么讲究?

坦荡对上杨德胜疑惑的目光,安立东仔细解释了几句:“我问了下老全叔,村里的人打柴烧刨火炭,虽然经常是往前面的卧牛山去的,但是到村尾青龙山的也有一些人家。

我们要是都承包了,那些人家打柴怎么办?不让人家打柴吧,人家会骂,让人家进去打柴吧,万一伤着我们种的竹子,再偷挖点笋什么的,又影响我们的营生。

所以干脆就留出下面的山,不影响乡亲们打柴,半山腰以上,一般人也不会没事儿就跑到那上面去。”

这倒是,住在村尾的十来户人家肯定是往近处搂柴才方便,平常都是上的青龙山。

安立东和田家斌只承包上面半座山,两边都不会影响什么。

杨德胜点了点头:“不错,东子你考虑的很周到。回头我就查查上半座青龙山有多大面积。

你是退役回来的军人,叔也不亏你,别的村有人承包每年算8块钱一亩,你们承包,叔给你算5块钱一亩,承包50年!”

安立东刚刚才仔细看过青龙山那片山头,从他那屋场往上算,大概有两三百亩的样子,5块钱一亩,一年也要一千多块钱,五十年,光承包费就要交五六万块钱。

就是到了九十年代,村里出一个万元户,那也属于傲视群乡的超级富豪的存在,更别说五六万块了!

田家斌心算了一遍,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虽然这承包费不是一手拿出来,只要一年一交的,可是靠那几根毛竹,一年真能挣得出一千多块?

一个竹脚手板、竹撮箕才卖多少钱?

八毛,九毛?卖不卖得到一块钱?一千多块钱,就意味着他们每年要卖一千个竹脚手板或者竹撮箕出去……

一千多个啊!一千多个竹脚手板,能把yj县城的街道全部铺满了!

一个小小的yj县里真能用得着这么多竹脚手板?

田家斌心还在抖,安立东已经跟杨德胜初步谈好了:“那行,晚上等德胜叔你查好山头的面积了,我们再到你家里来签合同。”

杨德胜喷了一口烟出来,大手一挥:“行了,这事儿晚上你们过来了再说,我还赶着做田里的活计,晚上吃了夜饭你们再过来吧。

斌子,到时候你跟你爸一起过来,看中了哪块地方要买来做宅基地,晚上一起跟我说。”

田家斌懵懵点着头,稀里糊涂地就被安立东拉着走了。

一回到家,田家斌把门一关就紧紧拉住了安立东的袖子:“东子哥,我们、我们真要承包那两百多亩山林,承包五十年?”

田家斌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安立东好笑地一巴掌拍在那只手背上:“哥教你一句话:每临大事有静气!遇事不要急,不要躁,要沉着冷静……

放心吧,不就是要承包半个山头吗?多大点事。天塌下来还有你东子哥这样的高个子顶着呢。”

被安立东这么一说,田家斌心里定了不少:“东子哥,你那老领导的单位真的要盖楼房?”

安立东哪有什么在县城的老领导,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编的,不然也没法解释他为什么突然开口要承包半个山头啊?

总不能说他上辈子经历过了,国家很快就会如火如荼地开始建设发展吧?

安立东有意把田家斌培养成合伙人,跟他就说了直话:

“什么单位要盖楼房这些事是我编的,真有要盖楼房的,用来做竹脚手板的竹子起码也要两年以上生的才行。”

就原来那片死赖死赖的竹林,长的那些竹子两年倒是有了,可是稀稀拉拉的,这数量上也不够。

“趁着刚开春,赶明儿我就到县里的农科站去找找技术员,请他过来指导我们,看看这竹子要怎么栽!”

安立东信心满满,劲头十足,田家斌却垮了脸:“哥,要长了两年的竹子才行啊?那我们岂不是要白交两年的承包费?”

“猪脑壳不开窍!”安立东忍不住手痒,给田家斌的后脑勺又来了一巴掌,“不承包,我们能在上面种竹子?竹子长好了算谁的?别人瞧着有搞头承包走了怎么办?”

田家斌摸了摸后脑勺,愣愣点了点头:“对哦,那不是我们在前面白做了,让别人来白捡现成的了吗?还是要先下手把地给承包了才行。”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我计划着,先请技术员过来指导,我们和老全叔三个人都要学着,然后平常在竹林里做工,我们就请劳力。

今年春笋可能赶不及了,搞得好的话,指不定能收一批冬笋呢,那也是个收益。”

第40章 奶油的味道

“请人来做工?”田家斌缩了缩脖子,“我们俩就是两个壮劳力,天天花钱请人上山做工,自己在家里偷懒,会被我爸拿锄头削的!”

安立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们这儿灵活,会考虑事情,就能挣得比别人多。家里这些只用一把子力气的事,花点小钱请人来做就行了。

我想把这一摊子事搞清楚以后,等小易把我的腿治好了,就带你南下一趟,看看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之前安立东说南下,可没说过带他,这会儿明确放了话,田家斌蠢蠢欲动地兴奋:“真的吗?我们去花都和深市打工?”

跟他一样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有几个自知再读下去也是成绩无望的,去年就收拾行李南下去打工了,有几个月后就给家里汇了一笔钱的,也有一去就没有音讯的。

俞向兰坚决不同意田家斌南下打工,在她看来,家里大儿子已经落户镇上了,小女儿等卫校毕业了是包分配的,也不会回村里。

在俩口子身边就只有这个二儿子了,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在哪儿做营生不是做?家里有田有地的,不也是一样的做?

俞向兰也没想过自己家能有什么大富大贵,就希望有个儿子能留在身边,每天都看着,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好了。

所以南下打工的事,田家斌只提过一嘴,就被俞向兰完全镇压下去了,但是如果是安立东提出来,他跟着东子哥一起结伴南下,那又不同了。

他老妈对东子哥那是相当地信任,跟着东子哥走,肯定能走成!

“打工?”安立东笑着摇了摇头,“在外面打工卖劳力,那还不如不出去,把我们俩的劳力直接花在这青龙山上呢!我是想去外面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那个来钱快些。”

上辈子他开始南下的时候也是去打工,扛包挑砖挣苦力钱,后来因为身手好,被一位大老板看中,做了贴身保镖,最后还不得不违心沾了些灰黑的事……

这辈子安立东可不打算再重蹈旧辙,多了一辈子的见识,南下找找商机闯一闯,他就不信他现在致不了富!

田老全去找了瓦匠回来,田家很快就用了晚饭。

再是待客,也不能成天就摁着腊肉香肠吃,村里有人打豆腐,俞向兰跟人买了两块豆腐回来,做了一个麻婆豆腐,再打了一个腊肉骨头豆腐汤。

安立东还从山上选了几截竹子砍了下来,一剖开,倒出了大半碗的竹虫,俞向兰拿油带着干辣椒一起慢慢炸香了,也是一道好菜。

怕易连城这种龟毛的人不敢吃,安立东端菜上来的时候特意改了个名字——油炸竹米。

没想到易连城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们这边叫竹米吗?我们那边竹子开花后结的籽才叫竹米,这个叫竹虫,又叫竹蜂。

用开水氽了以后拿油炸香再洒上点细盐,挺好吃的,不仅有竹子的清香,还有一种特殊的奶油味儿。”

安立东讪讪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怕这个,不敢吃竹虫呢。”

所以就换了个名字想骗她?要真是没见过的,只怕要被安立东骗得团团转了……

易连城忍不住白了安立东一眼,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条竹虫吃得嘎嘣香。

田家斌嘿嗤嘿嗤地闷笑了几声,等他爸妈都舀了一勺竹虫吃了,才伸手也舀了一勺,一筷子夹了好几只扔进嘴里仔细嚼:“原来奶油是这个味儿啊?”

他虽然是在县城里读的高中,也看到过县城里那家蛋糕店摆在玻璃柜台里的那种裱花奶油蛋糕,但是那种奶油蛋糕太贵了,田家斌根本就舍不得钱去买。

班上也有家庭富裕的同学,过生日的时候家里给买了奶油生日蛋糕,但是一个圈子是一个圈子的人,田家斌这种农村的学生,根本不在受邀请过去做客的同学之列。

村里的小伙子,十个有九个现在都没有吃过奶油蛋糕。

田家斌还在吧咂着嘴,安立东听着心里却有些发酸。

田家斌也是20岁的大小伙子了,居然连奶油是什么味道都没尝过……

这辈子,他一定要带着斌子走出一条金光大道,让上辈子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都要仰头才瞧得到!

安立东吃得有些食不知味,田家斌却胡噜两下就吃完了:“爸,东子哥,我们快点去村长家签合同吧。”

安立东收回了心思,抬头看了眼外面刚刚黑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急,村长家里也刚吃完饭,我们等等再过去。”

田家斌心急:“太晚了去别人家里也不好吧?”

安立东放了碗,转身回房取了点东西出来搁在了一边的小矮柜上:“外面人还多,等再晚点我们再过去。”

田家斌瞪着安立东放在矮柜上的那两条红塔山,眼睛都直了:“东子哥,我们就是往外送钱的事,你怎么——”

青龙山那荒山头,他们不去承包也没人承包,他们承包了村里还有入账,怎么东子哥反倒还要拿红塔山过去送礼呢?

“既然承包了,以后要求村长行个方便的时候就少不了,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人家照顾你也有限,把这热灶烧起来,以后有点什么事也好说话。”

这年头送两条红塔山,都可以试一试去城里找人帮忙招工了,在村里还真没人会给杨德胜送这样的重礼。

田老全和俞向兰也舍不得,但是要看长远,咬咬牙还是想得通:“东子说的话在理,该送的,我们还是得送!”

安立东又把一叠钱递给了田老全:“老全叔,我才在外面说欠了债的,这承包费不好从我这里拿出来,这是我估算要交的第一年的承包费,到时候就由你交给村长那里。”

该送得送,但是也不能让人把自己当肥羊来薅毛。

田老全想了想,从那叠钱里又拿出了小部分,分成两份,各放在了一边衣兜里。

易连城放下筷子,好奇地问了安立东一声:“承包山头,一年的承包费是多少?”

“按面积来,村长给我们算5块钱一亩,我估计青龙山那半座山头有两三百亩,一年就是一千多块钱。”

易连城不由有些跃跃欲试:“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钱了,也可以承包吗?比如老鸹山?”

第41章 我又不是奶娃儿

要不是自己给易连城付了一百块钱帮忙的酬金,这姑娘的兜里比脸还干净,而且承包山林要本村的村民,易连城连户籍都还没有落好,这就想到要承包山头了?

这姑娘心气也太高了点吧!

安立东有些好笑:“你要承包老鸹山做什么,那地方又高又冷,之前又不出名,你就是把道观再扩建个几倍,也不会有几个人上去上香的。”

易连城傲骄地斜了安立东一眼:“你不懂,那地方高寒,适合种植一些草药,等我鼓捣些成药出来售卖,以后就可以拿这个安身立命了。”

“高寒?”安立东心里不由一动。

易连城立即警觉起来:“喂,你不会是想把老鸹山也承包了吧?这可是我先——”

“你有钱承包?”

易连城立即泄了气。

田老全不赞成地看了过来:“东子,可不能贪多,这要一下子承包两座山,大家都会起疑!”

安立东呵呵笑了笑:“叔,我就是想想,我现在就是想承包,身上也没那么多钱啊,等腿治好了,我就和斌子南下逮着做点生意了再说。

小易你要有本事也加紧挣钱啊,指不定明年我们就能合伙一起把老鸹山给承包了。

不然的话,等我承包了,划个几十亩出来种些名贵药材,你做技术指导也行。”

老鸹山那边海拔比青龙山这边要高,等水库建起来,划船过去还是比较近的,要是承包了那边山头,倒是适合建一个高山生态茶园之类,正好跟青龙山这边的农家乐相互呼应。

不过承包山林虽然利润不错,但是要投入的也多,以后水、电、道路硬化、种植、防虫害什么的,哪一样都要投钱进去。

安立东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记着一笔,还真是想想而已……

贪多嚼不烂,当前先把青龙山这种还没有权属纠纷的山头好好拿下来就不错了。

听到安立东说到要南下,俞向兰就忍不住了:“东子,你们要南下去打工?”

大柳村里还没有人南下,但是隔壁的村里有人去,镇上也有人去。

俞向兰打听过几个,钱是寄回来了,但是听说在那边也是靠卖苦力挣的,都说不怕吃苦,以那边就能挣到钱,可是……

总归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啊!

生病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听说那边又不是很安稳,牛鬼蛇神什么的都有……

“不是给人打工。”安立东纠正了一句,“先去看看,找点机会做生意吧,给人打工挣钱太慢了,倒腾生意来钱快些。”

当然也可能更苦更累更有风险些,不过安立东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吃穿不愁的,要挣那么多钱做什么,而且你们还要在村里包山种竹子种树的,好好在山上干活儿,不一样能挣钱吗?”俞向兰不自觉地张口就反驳了一句。

如果承包山林不能挣钱,那他们也不会想着承包了。

田家斌不敢开口,急忙眼巴巴地看向安立东。

“婶,竹子怎么也两年才见得了效益,目前有叔在家里照看着也够了,要劳力的时候不要怕花钱,请人就行了。”

安立东耐心解释着,“我和斌子过去,一来是趁着年轻出去闯闯,长长见识,二来也是想赶着时机多挣点钱回来,以后要做什么手里都有个本钱……

婶,我们现在所谓的吃穿不愁,也就是吃饱穿暖而已,斌子都20岁了,连什么是奶油都没有尝过——”

安立东心里梗了梗,才忍下心酸给俞向兰算账:“婶,承包山林以后是能挣钱,但是这个投资期要很长才能见效益,而且按我们现在的投入,这钱就挣得太慢了。

比方我要想种果树,第一年能挣的钱还不够我多买几棵树苗的,这么慢慢攒起来,那得等到多少年后才扩大得了规模?

更别说以后果树成林了,施肥、除草、除虫、授粉、套袋这一些,那么大座山,就我们几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肯定要请人,不然农时过了,补都没法儿补回来。

只有手上的钱越多,到时候才越好办事,越不会误事。现在zf刚刚提出改革开放不久,我们现在南下,还可以挖到第一桶金,等以后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是啊,进县城的时候,看到别人穿是光鲜,吃得精贵,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羡慕?

安于现状的人毕竟是少的,更多的是自己没有能力,才不得不安于现状的人。

可是田家斌出去都没出去过,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能力?难道就这么一辈子把他拴在这大山沟的村子里吗?等老了会不会后悔?

山崖上的小雏鹰不出窝,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不会飞,出窝就跌死,还是很快学会振翅,冲上凌云九宵……

田老全重重将碗一放:“让他们去闯一闯,山头承包着也不怕,头一年我们手上的钱少,山上的活儿也没有太多要忙的,我们两个人估计也能忙得过来。

不就是种竹子种树嘛,等东子请了技术员过来,我跟在后面不懂地就问,又不是学不来。

东子,斌子,你们俩个只管大胆地去外面闯一闯,只要不做那些犯法的和没良心的事,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闯不好也别怕没脸,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做生意不行,不代表种田不行,回来家里还有田有地有山,饿不死你们!”

田老全一发话,俞向兰就不作声了,心里再舍不得,想想老头子的话还是对的,只能抓着田家斌就开始叨:

“去外面了多长点心眼,跟你东子哥两个不要分开,打虎还要亲兄弟呢……”

“妈,这才哪儿跟哪儿呢,你这时候就说这些也太早了点吧。”田家斌哭笑不得,“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奶娃儿,你这架势,是不是觉得我自个儿撒尿都撒不好,恨不得再给我包块尿布——”

易连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借着收拾碗筷往灶房里去了。

田家斌这才记起家里头还有个女孩子,一下子臊了个大红脸。

偏偏还要被俞向兰逮着教训:“看看,看看!说话不知道场合!在外面的时候可要多个心眼儿,灵醒着点,不然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得罪了人你自己都不知道……”

第42章 夜登门

幸好夜色深了,听到外面走动的人声稀了,安立东连忙把田家斌从俞婶子的唠叨中解救了出来,拿了个布袋子装了那两条烟,三个人急急往村长杨德胜家里走去。

杨德胜下午一回家就翻了从县里拿回来的那张大柳村的区划图,青龙山那块儿,图上也没有明确的面积标称,杨德胜得自己估摸着算个大概。

上回他去县上的时候,听人说过一嘴,村民要承包山林,是要按什么垂直投影面积来算的,不过现在很多村里都是按实际看到的面积来算,这面积算起来就夸大了。

杨德胜不懂什么叫垂直投影面积,也不打算把这事说出来,自己大致估了估,从青龙山半山腰那儿往上,怎么着也有个两百六七十亩了。

一年下来,这承包费就要一千大几百块钱了,对村里任何一个家庭来说,还真不是个小数……

眼瞅着饭都吃完半个多小时了,安立东和田家斌那边还没有登门,大儿子杨根宝有些沉不住气了:“爸,该不会是东子他们回去后觉得拿不下来,又不想承包了吧?”

说起来,农村承包制一出来,大家承包水田旱地倒是挺积极,就是承包山林,安向红还算是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还是喝了酒被人一激,一时冲动给承包的。

虽然承包的就是十几亩竹林,大家都在一边眼瞪瞪地看着,要是安向红那儿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估计青龙山当时就能全承包出去了。

也亏得安向红当年承包的时候拿的承包费低,一年就是十几二十来块钱,每年挖点笋,卖点竹编簸箕,有时候直接卖些适合当晾衣架的竹竿子,好歹还是把承包费勉强糊弄个回本。

不过瞧着这架势,村里其他的人也再没动过什么承包的心思。

有那把子力气,与其费在山上看不到效益,还要给村里交承包费,还不如南下去打工,听说那边起底一个月工资就有两三百块钱!

杨根宝是操心,杨德胜倒是稳得住:“急什么,我瞧着东子不是个没成算的,他要没点把握,白天就不会先来跟我这儿递信儿。

再说了,他们就算真不想承包了,肯定也会过来一趟给我个解释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敲响了门:“村长在家吗?”

正是田老全的声音。

杨德胜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儿子去开门,自己稳稳坐在火坑边烤着火,见田老全带着安立东和田家斌进来了,这才笑着招呼了一声:“老全找好瓦匠了?来来,快坐,根宝,给你老全叔几个倒碗茶来。”

“找好了,明天就过来铺瓦;根宝别忙乎了,我们都是才从家里喝好了才出来的。”田老全忙应了一声,见安立东敬了烟上去,连忙递了个火。

杨德胜凑着火头点了烟吸了一口,这才开了口:“下午的时候,东子和斌子两个娃儿过来找了我,说要承包青龙山。

斌子还说,要在那半山腰上也买块宅基地,跟东子哥儿俩一起住,老全,这事儿你家里都商量过了?”

“商量过了,商量过了。”田老全连声应着,“我和梅子娘两个都一把年纪了,以后还不是看这些娃儿们了,娃儿们有想法,想要闯一闯是好事,我们该支持的要支持。

实在做不下去了,家里有田有地的,再回来老实做农活儿,怎么也不会少了那一口饭吃,也就是再勒紧裤腰带过几年苦日子罢了。”

“老全啊,别看你平常不声不响的,就你刚才这番话,你这见识在我们村里头就是这个!”杨德胜竖了个大拇指晃了晃。

田老全平常属于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那种人,可是人家肚子里的肠子一条条清楚得很,还记情,会报恩,就冲这些,杨德胜就愿意跟田老全这样的人多交好一层,不然今天上午他也不会听田老全几句劝就过来揽安家的家务事。

“有德胜叔你这一句话,老全叔回去肯定要跟我婶子得意好几天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安立东适时插进来一句话,让屋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就很融洽起来,然后顺手把自己带的那个布袋子搁到了一边的小桌子上:

“德胜叔,我打算再治一段时间的腿,就跟斌子两个往南边儿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多挣点钱回来,不然背上还背着债,手里还一直空空的,想做点什么都做不成。

青龙山承包下来,就是请老全叔先照看着,要是老全叔这里有些什么没来得做周全的,还请德胜叔多关照关照。”

布袋子口子敞着,露出里面的长方体的一角,是两条红塔山。要不安立东怎么说吃过夜饭了再过来呢,夜里天黑,才好拿着东西上门办事儿。

杨德胜瞥了那只布袋子一眼,悠悠吐了一口大烟圈,也没把那只布袋子推回去:

“你这娃儿,跟我还客气啥。年轻人多攒点劲儿,以后你们老全叔就等着享你们的福了。”

田老全就势接了话:“村长,那个承包的年限,还能不能再长一点?”

下午的时候,杨德胜说承包山林期限一般都要50年,安立东是犹豫了一下才应下的,没想到晚上田老全还想着再延长。

杨德胜倒是有些惊奇了:“50年都不够?老全你还想着要延长?”

田老全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这两个娃儿之前想是想得好,哪有一座山头全种竹子的?

真要种了那么一山的竹子,别说我们yj县城了,就是周边几个县一起也吃不下那么多竹子啊。

我就想着,再种点什么木材,到时候竹子卖不出去,这不还有木材可以保个本嘛。

木材这东西不会骗人,下点苦力多种点,到时怎么也亏不了本,就是等的时候长了点,可能要个十几二十几年的,所以干脆把那座山头也承包长点……”

这话说的很符合老农民的思想,杨德胜不由点了点头:“老话说的好,没走过的路,傍里坎走最牢靠。

白天两个娃儿过来找我,我还担心他们是一时冲动呢,有你在后面帮着他们把舵,那是最稳妥不过了。”

“那是那是。”田老全赶紧接了话,“老了老了,一辈子还不是都是为了这些孩子,我也没本事挣个家财万贯的,就帮着孩子们铺点平路也算尽了我这个当老子、当叔的一份力了。”

第43章 签了70年

田老全这句话还真把杨德胜触动了:“那确实,一辈子也就是想给这些孩子们多留点东西了。这样吧,承包期限最长可以签70年的,我就帮你们签到70年。

至于面积,青龙山上有的地方也未必就好种树,就给你们算个整数,按两百亩的面积来吧,每年一千块钱承包费,承包70年。

东子有本事,斌子也不错,以后肯定都会有个好前程,不过丑话我也要先说在前头,这山林承包了,要是两年都放荒不种,那村里是要重新收回来的。”

两条红塔山的效果还是杠杠的,杨德胜不仅在面积上给打了折,承包费也算暗中给了优惠,不然哪有一定七十年不涨的?

田老全又把田家斌选宅基地的事一并敲定了,这才一边二五一十地念着,一边从衣服贴身的口袋里翻出一个手帕子来。

手帕是包着的,田老全小心地一个角一个角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叠钱。

有些不舍地用力捏了捏那叠钱,田老全把钱递给了杨德胜,又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了十几张大团结添了进去:

“村长,这是第一年的承包费和斌子那块宅基地的钱,一共1120块钱,你数数。”

青龙山半山腰那地方不值钱,田家斌按安立东说的,把泉眼那一大片全框进去了,杨德胜也只收了120块钱就做数,简直便宜到家了。

要搁村里圈那么一大片地,起码也得四五百块钱打底。

杨德胜接过来递给身后的大儿子杨根宝,让杨根宝去数,自己依旧抽着烟跟田老全闲嗑:“老全到时候打算种些什么树?”

田老全连忙收回还黏在那一叠钱上的目光:“我也不瞒老哥,这回我是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手里现在也没剩下几个钱了,到时候看看苗木站能买到什么树,就先尽着钱多买几棵回来种。”

瞧着田老全那样子,杨德胜估计田家应该还剩些钱,不过也不会剩很多。

而且肯定不能一下子全花在承包的山林上,总得留些备急的,所以大头的投入,应该还是想等安立东和田家斌南下打工挣点回来再说。

回头瞧了大儿子杨根宝一眼,见他对自己点点头,知道这钱数目是对的,杨德胜冲他挥了挥手:

“根宝,你去拟个承包协议和卖宅基地的协议出来,写好了拿过来给你老全叔看看。”

杨根宝是村里最早的高中生,在以前也很算一个知识分子了,加上他爹也有意栽培他,先让他当着村委的会计,想让他接下一任村长的位置,村里有什么文书之类的,都是让他执笔。

杨根宝刷刷写好协议,给杨德胜先看过了,等田老全几个人全看过了没问题,又誊了几份让他们签字。

田老全直接把协议拿给了安立东和田家斌:“你们兄弟俩签字吧,以后这就是你们俩的产业了。”

安立东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轻吐了一口气,递给了旁边的田家斌。

瞧着田家斌也签好了名字,杨德胜这才开锁取出村里的公章盖了红艳艳的戳先收好,把杨根宝写的那张收条给了安立东:

“这张收条东子先拿着,承包协议明天我要拿到乡里头去盖章,等盖章回来,再把你们的那一份给你们。你们要是担心,我就让根宝再誊一份盖村里的章子先给——”

“不用不用,”安立东连忙截了话头过来,“我们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德胜叔你吗?我们没什么担心的,明天晚上我们再过来取协议就行了。”

见安立东话说得好听,杨根宝也笑了:“青龙山那地方,你们不承包也没别人敢承包。

东子我可是看好你,现在穷点不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等你这腿治好了,挣大钱开个洋摩托回来,到时候哥让你带着兜兜风的时候,你可别说没了油。”

“那哪儿能呢,真有那时候,别说带着兜兜风,根宝哥你要借去用,只要跟我开口,我要不给你让老全叔抽我!”安立东立即表了态。

好话一句暖人心,态度放这儿了,即使没那时候,杨德胜和杨根宝几个听了,心里也都舒服。

会来事儿的人,谁也不吝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

田家。

俞向兰心不在焉地纳着一只鞋底,不时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易连城一向作息规律,坐在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在打瞌睡了。

院子门突然被人“嘭”的一声推开,易连城一下子被惊醒,刚抬起头就看到田家斌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妈!”

俞向兰连忙站起身,见走在后面的安立东已经把院子门紧紧拴上了,这才回头嗔怪了自己儿子一声:“多大的人了,还尽咋呼!”

田家斌到底年轻,心里还有些压不住事,到家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脸的激动,声音都有些抑制不住得飘:“妈,承包协议签好了!”

别看俞向兰样子沉稳,纳鞋底的时候也是有一针没一针地锥着,听到儿子这话,差点没把手里的那只鞋底给扔出去:“签好了?”

“签好了。”田老全一脚跨了进来,搓了搓手把购买宅基地的那份协议递了过去。

“承包协议明天村长要拿到乡里去盖章,承包费已经交了,先给打了收条,明天晚上我们再去取协议;宅基地也买好了,喏,这张买地的协议你先收好。”

俞向兰连忙把鞋底子往小桌子一搁,拿过那张买地的协议看了看,小心折好了:“一起花了多少钱?”

“宅基地是120块钱买下的。青龙山那上半座山头,村长给我们算两百亩,一年1000块钱,签了70年——”

俞向兰吓了一跳:“怎么要承包70年?等70年承包期到了,到时我们俩的骨头都能打鼓了!

老头子你吃了豹子胆了,东子先前在家里不是都说的承包50年吗?”

田老全“嘿”了一声:“蠢婆娘,就算我俩骨头打鼓了,那不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吗?

我还打算到时看什么树好卖,除了竹子外再种点树,钱放着不是钱,以前两分钱一个鸡蛋,现在得花五分钱了,树就不同了。

让它们在山上慢慢长,等个一二十年的,越往后越值钱,我估摸着,那肯定比存银行要值钱多了。”

第44章 小老百姓也有豪情

别小瞧田老全一个老农民,老农民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安立东出门钱拿了一千多块钱给田老全,田老全大致算了算那山头的面积,先把一部分钱用手帕包好贴身放着,另外又零放了几张在外衣口袋里。

有道是财不露白,这么扣扣索索地拿出来,再加上那种恋恋不舍的目光,果然就让杨德胜误认为这是他的棺材本儿了。

人的心理就是那么奇怪,要是田老全直接说他们有足够的本钱,要承包这座山,那杨德胜可能心里还会酸一下,这承包的事未必就能办得那么痛快。

可是田老全这么一番提着心、担着风险、凑着钱咬牙承包山林的光景,杨德胜看着心里倒是有几分同情,既没抬价也没设门槛,还给他们在面积上给了优惠,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包下来了。

山林承包费反正是一年一年交的,而且杨德胜看在那两条红塔山的份儿上,小小给他们开了个后门,协议上也没写几年一算几年一算地涨价,以后这承包费就一直是1000块钱。

瞅着这物价田老全就知道,前年的两分钱和今年的两分钱能当一样的用吗?

钱还是那个数目的钱,可是买不到原来那么多东西了,能定了这个价格不涨,多承包几年就是赚的。

除非交不出承包费了,或者是山林抛荒两年以上了,村里才会把那片山头的承包权收回去,田老全觉得不趁着这机会承包个70年,那是真傻!

而且他种树长个二十年,就算自己享受不到种树带来的收益好处了,可是他儿子享受得到,孙子甚至重孙子享受的到啊。

这年代的老人们思想就是这样,自己可以吃孬穿丑,但是有好东西能留给儿子留给孙子,那是比自己得吃得穿了还要舒服,也心甘情愿!

谁说只有皇帝才有那种“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豪情,小老百姓们一样也有。

俞向兰被老伴儿这么一说,心里也忍不住憧憬起来。

她和老头子两个没大本事,能把儿女三个拉扯大就够了,但是包了山头,实打实地把竹子、把树种好,以后扶着孙子们的手爬上青龙山的时候,就可以指着那一片竹海林海自豪地跟孙子比划:

“看,这一片全是你阿公阿婆给你们攒下的家底……”

啧啧,想起来就美!

田老全笑着推了推俞向兰:“梅子娘,你别干站这儿傻愣着,赶紧把这宅基地的协议收了,再去翻翻家里还有多少现钱,先拿出来给东子。

承包费是东子掏的,我怕写我的名字,以后斌子兄妹几个有什么麻纱扯,直接让斌子签的字,这山林就算东子和斌子兄弟俩的产业了,我们得把东子垫的钱先还他——”

安立东刚要开口,田老全就摆了摆手:“东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跟斌子两个兄弟感情好是以前经常在一起玩出来的,要今后感情都一直好下去,这经济账就要算清楚了才行。这事儿,叔定了,就得听叔的!”

世上有的人恨不得随时都能占到别人便宜,也有的人觉得多占到别人一点便宜,就心里格外过意不去。

田老全一个老实人,难得有这么霸气的时候,这也是他一直坚持的做人方式,够朴实,也许没那些喜欢占便宜的人过得风光,但是自己觉得问心无愧,日子过得舒坦。

安立东哭笑不得,赶紧开了口:“叔,我是想说,承包山林这事儿我们谁都没有做过,到底要投入多少钱,现在也没个预算。

这钱你也不用先给我,我们一笔笔都先记着账,等事情大体都盘好了,再算算各人出了多少钱。

对了,等我和斌子去南边儿了,山头就交给叔了,这也是要计算人力的,总不能让叔你白做工,还有你到时候买树苗的钱。

到时候我跟斌子一人占一半,该谁补就谁补,条件不足实在补不出来的,我们再折算成股份给另外一个,你们看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在理,田老全和俞向兰也不争了,催着田家斌赶紧去找个没用完的作业本子出来记账。

田家斌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写写算算了,可是这里面跟安立东相比他年纪小些,又一分钱没拿出来,另外两个拿钱出来的,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妈,他还能支使谁去?

而且记账,他也不会啊!

俞向兰看不得儿子那副不争气的样子,一指头狠狠戳在他额角:“皮痒欠抽了是不是!你才多大点年纪就这样不想那样不肯做的了?人家还说活到老学到老呢!

我跟你说,你这趟出门得把眼睛和脑子都用起来,多学点对你们后生崽没坏处,不然迟早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那根懒筋!”

其实田家斌在村里的一众后生里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没有那些二流子习性不说,也肯跟着田老全下田做农活,在家里也是个孝顺的。

问题的,从古自今,都有一种人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跟“别人家的孩子”安立东一比起来,一个成熟又经过不少事,幼稚不经事的的那个,自然处处让人觉得没眼看……

可以想见,在没南下之前这一段时间里,田家斌是少不了要被俞婶子天天念叨了。

看着田家斌愁眉苦脸的样子,安立东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见田家斌可怜巴巴地冲自己使眼色,这才敛了笑意岔开了俞向兰的念叨:

“婶子你也别念斌子了,斌子真的很不错的,你放心,去了外面我一定会督促他多学多看,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保管让你要对斌子刮目相看!”

跟16岁就去了部队摔爬滚打的安立东不同,田家斌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在县城读三年高中时,还往l县跑过两趟了。

渝南省是内陆腹地,风俗习气跟沿海那边大不相同,在那边能混得开的人,心眼子比筛子都多。

现在还带着一腔傻乎劲儿的田家斌,纯朴是纯朴,过去那边可能十个都玩不过对方一个,只怕被人卖了都还能帮人数钱。

听到安立东打了保证会照顾田家斌,俞向兰叹了一口气:“是婶子为难你了,你也只比斌子大两岁,只是婶子这心里……”

一想到儿子要离家那么远,俞向兰现在心里就开始发纠。

第45章 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婶子你说什么呢!叔才说的,打虎亲兄弟,我和斌子结伴一起走,去哪儿互相都有个照应,怎么算为难呢?

婶子你也别把外面想得那么可怕,外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跟斌子两个大男人变成了跟小易一样的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婶子你再来操心也不迟啊。”

安立东一句话把俞向兰给逗笑了,这才算是放过了田家斌,转头跟易连城说起话:

“小易,你今天也累了,快点去打水洗漱了,明天一早婶子就叫你,我们就去镇上。”

易连城乖巧地应了一声,走出来从屋檐下拿起今天新买的盆子和毛巾进了灶房。

偏屋开了电灯,亮亮堂堂的,灶房门口虽然能借到点光,但是屋里头就黑了,易连城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没撞上灶台。

“我还以为你是猫儿眼呢,都快被绊摔了,怎么也不知道开灯?”

走到门口的安立东“咔嗒”一声拉了下灯绳,把灶房里的灯开了。

易连城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我以为不开灯也可以……”

其实是她不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

老鸹山道观里头没有通电,夜晚是点煤油灯的,天黑下来俞向兰开灯的时候,易连城正好没注意,电灯就亮了,她还好奇地盯着电灯看了一会儿,差点没亮花了眼。

安立东站在门口一开灯,易连城很快就注意到在门边晃动的那根拉绳,立即明白了这个应该就是电灯的开关。

俞向兰是把易连城安排在了女儿田梅的房间里睡的,洗漱完以后,易连城一推开房间的门,就暗搓搓地回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连忙往门边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根细细的拉绳。

轻轻一拉,咔嗒一声,房间里的电灯就亮。

再拉一下,电灯就关了。

电的开关竟然这么简单又神奇,瞬间就能让满室漆黑变成一室光明,易连城压抑不住兴奋和好奇,连番开关了好几下。

刚洗完脸的安立东注意到这边灯光明明灭灭的,想到刚才易连城看到灶房那根灯绳时的眼神,不禁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好玩吗?再玩下去小心频繁开关把灯泡给烧了。”

易连城正开关得入了迷,被背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一跳,手一抖“咔”的一声——

电灯再次被拉亮了,灯绳也断掉下来,软软地耷拉在了她手里。

被人抓了现形本来就很尴尬了,偏偏灯绳还在这个时候给她弄掉了!

易连城顿时傻了眼:“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它会断,我、我会赔的……”

“叫你皮——”安立东本来还想说两句,见易连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把话又忍住了,把灯绳拿了起来,“赔什么,给我端张板凳过来,我把灯绳装上去就行了。”

易连城老老实实地端了张板凳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安立东,神情有些紧张:“装上去就行吗,不会有事吧?”

“没事。”

安立东一脚刚踏上板凳,就被从灶房出来提水的俞向兰看见了:“东子,你在那儿干嘛呢?小易还没睡吗?”

“灯绳拉断了,我把灯绳装一下。”

俞向兰“哦”了一声,随口交待了一句:“那你小心点别触电了。”揭开灶房外面那口大水缸的盖子,拿木勺三两下舀了大半桶水又回灶房里去了。

俞向兰不当回事儿,屋里头自觉闯祸了的易连城却吓白了脸,死死扯住了踩上凳子的安立东的衣角:“安立东,会触电吗?太危险了,别装了!”

她虽然只模糊知道电的概念,但是明白这跟天上的雷电是一个道理。

雷电打下来的时候,几人都合围不过来的千年古树说劈就劈成两半,烧得焦黑,更何况人的血肉之躯?

连俞婶子都说了要小心别触电,就说明了这种用来照明的电,一样也是很危险的。

好奇心害死猫啊,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好奇的!

易连城心里在一千一万个忏悔,安立东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装怎么可能?

虽然现在通电了,电费也很贵的,农村里头谁家也没有整夜点着灯不关的。

而且装个灯绳而已,灯绳系的电灯开关的位置容易磨损,拉一段时间就会拉断灯绳,这年头谁还没装过几回?

只要小心再细心些,就不会有触电的危险,村里就连半大的小子,也都是能熟练地把灯绳给重新装上去。

为了阻止安立东,易连城差点都要吊在他手臂上了,那种紧张兮兮的样子太蠢萌,像拿爪子勾住人衣服不放手的小萌宠,安立东没忍住,好笑地伸手摸了摸易连城的头:“小妹妹要乖乖听话,下次再这么皮我就——”

手感很好,像摸到了一匹泛着黑色光泽的丝绸,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头发是怎么养的,让人很想多摸上几把……

易连城别头躲开了安立东的“魔掌”,神色有些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自己闯的祸,又悻悻地咽下了话松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

见安立东已经捏着灯绳开始装了,易连城连忙闭紧了嘴,生怕自己说话会影响他。

先打开灯座开关的罩子,把灯绳从灯座下面的小孔里穿出来,然后从开关的孔上穿过,绕回来轻轻打个死结就重新系好了。

“行了,装好了,”安立东重新拧上罩子,轻松跳了下来拍了拍手,“怎么样,哥厉害吧!”

这么快?而且看起来很轻松简单……那自己刚才的那些反应岂不是小题大作,会不会暴露些什么?

易连城心里有些不安,低下了头轻轻答了一句:“厉害,谢谢啊。”

“早点休息,明天去镇上要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要赶早的。”

安立东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易连城的异样,交待了一句就回去休息了。

易连城对比她之前的那些说辞而言,浑身破绽百出,安立东不是没看到这些,不过伟人不是说过吗?

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易连城再是来历成谜,只要能把他的腿治好就行。他只管帮对方把户籍办好,治好腿了再付一份酬金,剩下的事,他可没必要那么好奇。

第46章 先打预防针

晨雾还飘荡在远处的山峦间,将黎明时的一片光与暗全都笼罩得影影绰绰,而村庄已经完全醒了过来,各处都显得生气勃勃。

田老全昨天找好的瓦匠已经早早到了,带着学徒从下游运了满满两船的瓦片停在了河岸边。

再往青龙山上转运,就得完全靠人力拿箩筐挑上去了。

安立东太久没用过扁担了,第一筐瓦片挑上肩起身的时候,有些用力过猛,脚步还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了。

田家斌瞧着哈哈地笑:“上山的路陡着呢,东子哥,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卸点瓦片下来。”

肩上被扁担硌得慌,有些不适应地调整了几下,安立东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拉好了后面那只箩筐的麻绳:

“斌子,哥再教你一句话,是男人是一定不能说不行!我怎么可能不行呢?我不仅行,我还很行!”

田家斌还是个青瓜楞,没懂安立东话里的意思。

旁边的瓦匠倒是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后生啊……放心放心,今天赶上一天工,山上那房子的瓦我就能帮你们铺得好好的,晚上马上贴‘囍’字都要得!”

田家斌这才明白安立东刚才话里的意思,红着脸“嘿”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瓦片都运上山了,剩下的事瓦匠带的有徒弟一起做,就不用主家的人多插手了,不过喝水这些小事还是主家要准备好的。

这屋里的灶洞还是空空的,等着屋顶拾掇完了才会买铁锅回来安上。要做饭做菜是做不了,不过烧水也不用在灶洞上烧。

田家斌搬了几块青石在屋前的平地上垒好,简易搭了个石头灶,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提着烧水壶打一壶山泉水,再往石头灶上一架,只管等着水烧开了。

田老全抓紧时间去选了几根毛竹砍下来,一根根削成篾片,坐在火边一边烤火一边编簸箕和筛子。

这些东西不嫌多,等以后在山上搞种植什么的都用得着。

田家斌左右瞧瞧没自己什么事了,才挨近了安立东歇着,期期艾艾地问了出来:“东子哥,我听说……南边那儿的风气很开放?”

这时候的南边何止是风气开放,简直是相当开放!

一排排的小发廊玻璃门上贴了不透明的花色艳俗的玻璃膜,或者是挂着深色的布帘子挡住外面的视线,里面名为洗头,实则做的是那些生意。

穿着清凉暴露的发廊妹还会站在外面招揽生意,只要你有一丝犹豫,就会像蛇一样缠上来,贴着身子挽着你的手臂把你往小发廊里带……

田家斌一说起来,安立东立即就警觉起来了,赶紧先给他打预防针:“何止开放,三教九流什么的都有。

那边那些拉着帘子的小发廊你可不要乱去,里面都是些搞鬼事的,有些装纯情打工妹,其实就是想引着你花钱。

也有欺负外地人,故意玩美人局的……还有,那些发廊妹只顾着挣钱,根本就不讲究什么卫生,得了脏病的可不少……”

懵懵懂懂的纯情少年郎,最怕的就是一头扎进桃花美人局里,还以为自己追求的是纯真的爱情,不先把这些事说出来给人敲警钟,到时候真陷进去了,只怕叫都叫不醒。

还有黄赌毒这三样是绝对不能碰的,沾上的都没有好下场。

田家斌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敢开口:“东子哥,你怎么说的像是亲自去过一样?”

“我比你多吃的那几年饭不是白吃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总而言之,外面那些装柔弱、装纯情的,你都要提个心眼儿,还有,越漂亮的女人你越要提防,很多都是有毒的。”

安立东用力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站了起来,“这些等你见识多了就知道了,走,我昨天看到竹林里有些洞,我们先探一探,下几个套去试试!”

关于女人的话题,田家斌虽然有憧憬,被安立东连哄带吓的这么一说,一腔火生生给吓熄了大半腔,倒是能不能在山上搞点野味的事,很快吸引了他的兴趣。

安立东带着田家斌削尖了竹片子,绑了麻绳做了几个陷阱安在竹林里的那些洞口处。

陷阱起不起效要等晚上再说,转了一圈,安立东发现春笋倒是可以先挖一挖了。

笋子不是长出地面然后掰的,不管是冬笋还是春笋,长出地面那就老了,那种叫做“青头”,不能说是竹子,但是也开始木质纤维化了,嚼起来一口渣渣的感觉,口味可不好。

笋子要好吃,还得挖埋在地里的“黄须”,那才笋肉鲜嫩肥美,清脆可口。

正儿八经地说,挖笋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安立东那是早年间练就在了山上觅食的本领,这几年了也没有荒废。

选好了一棵枝叶茂盛的竹子,见它的枝叶是朝着东边儿长的,安立东就循着南北方向找了找竹鞭,很快就在南向找出了这棵竹子的竹鞭。

顺着竹鞭一寻,安立东只一会儿就发现了地面上有两三处小小的突起,脚轻轻踩下去有些松软,连忙先就近一处蹲了下去。

锄头抡得太近了容易损伤笋子,抡得太远了挖得就费力,还有可能伤到竹鞭,安立东扒开土估算了一下,挥起锄头就开挖了。

运气不错,几锄头土刨开,发现的第一棵笋的笋须是直的。

笋须是直的,那这棵笋就是直的,和竹鞭相连的地方就在笋的正下方,笋须是弯的,那连接的根基就在笋须弯着的那个方向。

安立东刨开了土,拿锄头尖对着竹笋基部的跟竹鞭相连的那个细细的钉头一凿,一根完整的春笋就被挖了出来。

把土重新掩好,安立东循着竹鞭又找到了一棵对座笋,很快也把它挖了出来。

安立东一边挖笋,一边教着田家斌这些诀窍,不到半天的工夫,两个人也挖了小半箩筐出来。

“吃点中饭先歇歇,下午我们再挖点,明天说不定可以先挑去镇上卖了,可以算是我们承包这山头的第一笔收益,你又可以掏出小本本来记账!”

笑着开了句玩笑,安立东走到山泉边洗了手,回来把火堆刨了刨,架了两根老竹片上去,开始弄中饭了。

第47章 烤糍粑

说是吃中饭,其实是烤糍粑。

过年的时候,北方喜欢包饺子、做饽饽、蒸豆包,渝省这边就喜欢做糍粑。

“二十八,打粑粑”,糯米上锅蒸熟,放进石臼里拿木钯锤反复锤打,直到糯米饭都被锤成了泥糊一样才行。

这可是个力气活,糯米有粘性,越打就越粘,木钯锤开头还能轻轻松松举起,等到后来被粑粑黏住,就要费老大的力气才能扯得开。

不过这打粑粑的力气可不能省,越打得好,糍粑就越细腻,一般这都是壮年男子或者年轻后生的活儿,不少女方在年前相亲的时候,就是看男方打粑粑时有没有力气。

木钯锤没舞两下就没劲儿了的,八成身体就不行,很有可能直接就被女方给否掉了。

不过粑粑打好,从石臼里移到抹了油的大案板上以后,那一般就是女方的活计了。

女人会洗干净手,手上抹点蜂蜡、清油或者沾上凉水,一手抓着米糊团一握一挤,一只糯米圆团子就从拳眼里挤出来了。

另一只手一揪,把糯米圆团子放到抹了油的大木匾上一个个排列好,满一匾了用另一块木匾平平一按,上面再搁上几块大石头压着,在外面放上一天,原来的糯米团子就压成了一个个玉圆光滑的糍粑。

如果里面没包豆子馅料,这样的糍粑泡在勤换的清水缸里可以存放个大半年都不坏。

农忙赶不及做饭的时候,捞几个糍粑出来,不管是烤、煮还是煎,都是又香又抵饿的。

谁家的糍粑做得又圆又匀称,那就证明这家的女人是个干活利落的。

田家的糍粑打得细,捏得好,一个个圆腻得跟中秋的月亮似的。

安立东把四五个糍粑一字儿搁上竹片架子,自己先咽了咽口水:“好久都没吃过这个了。”

坐一边编簸箕的田老全忍不住笑:“说得好像要吃山珍海味一样,回头下山了让你连吃几天,看你还馋不馋。”

连吃几天都未必解得了这馋。

加点芝麻碎的油泼辣椒末儿,里面再放点老抽,烤好糍粑了撕一块下来蘸着吃,又辣又烫又香,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吞进去。

或者锅里刷一层油,把糍粑放下去慢火煎,一边煎一边拿锅铲把糍粑给塌平点,最后可以煎出来一张黄澄澄、香喷喷的大的糯米饼。

外壳全部都酥油焦香的,按自己的喜好撒盐撒花椒辣椒粉,或者是撒糖也行,咬进嘴里咔嚓一声,香得人想哭。

喜欢吃香点就把糍粑塌平一点,喜欢带点糯就不用塌太扁,咬开的时候,里面的软糯的瓤儿还可以扯得老长。

好这一口的,更多的是煮糍粑。简单几刀切块,水开了就把糍粑块给扔锅里,煮得软糯成团了,再把洗好的白菜苔下进去稍微煮一下,撒点盐就可以出锅。

糍粑团溶溶玉白,白菜苔青翠喜人,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不能再想了!安立东把架在竹片上的几只糍粑挨个翻了一面:“等过几天搬上来住了,我就先背一背篓糍粑连吃几天再说。”

这时候火候正好,糍粑上沾的水汽缭绕烤干以后,很快就传来了糯米的焦香味儿。

烤过的那一面,焦黄的外皮因为里面的膨胀微微裂开。

一只糍粑被火烤得胀出了一个白白糯糯的鼓包,鼓包被热空气撑得太鼓,很快就“噗”的一声破了,传出来一股清香的米味。

安立东也不怕烫,从那只糍粑上剥下一片烤得焦黄的外壳塞进了嘴里咔嚓咔嚓咬着,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真香啊。”

手工舂出来、炭火烤出来的糍粑,就是比机器成批做出来、在烤箱里烤出来的那些年糕要香。

要是这时候还能有一小碗加了酱油的油泼辣椒蘸着,安立东估计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几只糍粑全部干掉。

油泼辣椒不好带,田老全带上山的只有一包切好的榨菜丝儿,烤好的糍粑扯开把榨菜丝一裹一卷,安立东一个糙男人心里都忍不住滚过了一句诗一样的话:

终于又吃到了年的味道!

糍粑是糯米食,老瓦匠上了点年纪,怕吃多了积食不消化,吃了两个就不吃了,坐在一边休息。

瞧着搁在灶边的烧水壶嘴又噗嗤噗嗤开始冒烟了,徒弟很有眼色地揩了揩手:“师父,水开了,我帮你泡茶。”

搪瓷杯什么的又重又怕磕碰坏,田老全早就截好了几节毛竹筒,清洗干净了正好当水杯。

徒弟从带来的一只小布袋里抓了一撮茶叶放进竹筒,提着烧水壶慢慢注了大半筒水。

随着竹筒里水面上浮起一层小气泡,一股清淡的味道也慢慢传了出来,却不像是茶香。

安立东抽了抽鼻子,觉得这味道自己应该是在哪里闻过,一边给瓦匠师徒打烟一边问了一句:“师傅,你这冲的是什么?怎么不像是绿茶?”

瓦匠接过烟呵呵笑了笑:“也是茶,不过不是绿茶,是绞股蓝茶,可能你们年轻人不爱喝这些。

这东西山上长得多,平常没事的时候上山摘一背篓回来自己炒一炒,也不要花什么钱,以前我们村里有个老草医,说常喝这个对身体好处多。

那个草医就是爱喝这个,后来活到102岁才过世,我们村的人现在都喜欢喝这个绞股蓝。小安,你要不也冲一杯尝尝?”

绞股蓝,安立东知道,还有个名字叫做七叶参,曾经在网上被吹成什么“南方小人参”、“不老长寿草”,功效应该还是不错的,因为后来这东西被卫生部列入了保健品名单里。

而且上辈子他在打拼中认识的一个好兄弟,回到老家后就是办了个专门生产绞股蓝茶的小厂子,还给他寄了两罐过来。

安立东当时没来得及喝,就被还是他妻子的于莉莉拿去送人了,不过罐身上有些介绍他倒是一直记的。

说是什么秦巴山区是最适合绞股蓝生长的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环境,是全球绞股蓝的黄金产区,被誉为“世界绞谷”,这里生长的皂甙含量非常高,而且富硒,1985年就出口r本了等等。

吹不吹牛b先不说,这秦巴山区不就是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吗?

他们这里,正好就属于大巴山脉啊,也是“世界绞谷”的区域内哟!

第48章 牲口啊

安立东心里一动,也取了一小撮绞股蓝冲泡了,看着竹筒里的叶片不停地冒小泡泡上来,轻轻晃了晃:“师傅,我们这边山上绞股蓝长得很多?”

“烂贱的,你看山上那些背阴的地方,大片大片长了七片叶子没有刺的藤藤,十有八、九就是它了。”

瓦匠这一说,田老全就“啊”了一声:“是不是以前我们喊的小苦药?”

瓦匠连连点头:“我听别的村是有叫这个的,我们村都跟着老草医叫的绞股蓝。”

一听是这个,田老全就明白了:“青龙山向阳,小苦药长得不多。

老鸹山那边背阴,山坡上长得到处都是,东子你要是想喝,明天喊你婶子上山摘一背篓回来,就是我们不会炒,不晓得晒干了行不行。”

安立东也想了起来,他跟着易连城进老鸹山道观时闻到的药香中,有一种可不就是这种绞股蓝的味道?

连易连城这种生活技能为零的人,都能采到一簸箕的绞股蓝晾在那儿,那这东西肯定是多得很,也很好采摘的了。

等水温了下来,安立东拿起竹筒轻轻啜了一口。

入口苦,回味甘,汤色看起来还不错,拿来当茶饮的话,还真的不难喝。

不过上辈子安立东没喝过绞股蓝茶,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别的东西进去,还是把这些加进了茶里。

是药三分毒,瓦匠说的那名老草医已经过世了,看来他还得等晚上回去再仔细问问易连城,这玩意儿见天儿地喝行不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吃饱喝足,大家继续干活。

竹笋挖多了会影响成竹,安立东下午就和田家斌打理竹林去了。

那些光秃秃不长叶子、已经枯黄死亡的竹竿,发黑腐烂的竹鞭,要挖出来烧掉,免得再传播什么病害。

竹林里的杂草灌木长多了,会抢夺竹子的养分,这些也统统都要砍掉,再挖个坑填进去当作沤绿肥。

其实最好的还是人粪肥或者沤菜枯饼,不过现在也没那条件。

田家斌一边砍草,一边就规划着:“东子哥,要不以后我们在山上多养几头猪吧,起的猪粪沤熟了正好可以施肥。”

等水库一修,公路一拉通,安立东是打算把这边直接建成农家乐的,吃完柴火灶炒出来的饭菜后,坐在一片竹海中听涛品茶,那意境多美?

养猪就要建猪舍,猪舍再打理,也少不了有些臭哄哄的,一阵风吹过来,猪粪臭传得到处都是,那还有什么意境……

这里散养点林下鸡,水库谷鸭什么的可以,要养猪可不能在这边养。

农家乐是让人过来悠闲的,可不是来过农民的生活的。

“要养也不能在这里养,这里我们以后要开农家乐的,养猪可不得影响别人的食欲?”

虽然田家斌不明白为什么安立东会那么笃定有人不去城里那些高大上的酒店吃饭,非得来这山里头吃,不过说到猪,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东子哥,小易原来是什么地方的人,在哪家道观的啊?”

安立东停下了手里的砍刀,神色有些凝重:“怎么了,有人跟你打听?”

田家斌没注意到安立东的神色,想到昨天他妈随口跟他说的事,忍不住嗤嗤地笑:

“我妈说,小易开头跟她说想更衣,害得我妈半天没弄明白,后来才搞清楚她是想上茅厕。

我妈把她带到茅厕了,小易那脸色像是快要哭了,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妈搁在茅坑上的那两块厚木板会不会断……”

安立东的脸色缓了下来。

宋金晖一说到这边嚼草药敷伤,易连城就嫌弃地立马把那团艾草糊糊给扔了,这种有洁癖的,看到乡下的茅坑,没发狂还真是神经够顽强的了。

这年头,村里头的厕所可不讲究,家家户户都是挖个茅坑,上面铺几块厚木板踩脚。

蹲下来的时候,不往茅坑里看是不可能的,一眼看去,坑里黑黑黄黄绿绿的,还有大团大团白花花拱屎的蛆虫。

现在天气冷还好,要等到天气热,里面还会停满已经蛹化出来的绿头大苍蝇,被惊扰后“嗡”的一声就一阵乱飞……

就连安立东再经历的时候都有些不太适应,更别说易连城这种龟毛的人了。

“小易上这种茅坑肯定是不习惯吧……”

两个大男人讨论人家一个小姑娘上茅坑的事有些不大好,安立东正要岔开话题,田家斌已经抱着肚子在大笑了:

“何止不习惯,我妈刚要走,就听到小易在里面尖叫,差点没把我妈给吓死,还以为茅坑板子被她踩断了。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是昨天我妈没来得及喂猪,我家那两头猪隔着栅栏把嘴给拱出来了……”

这一下,连安立东也不厚道地笑了。

田家的茅厕跟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最左边的是牛栏,中间是猪圈,右边就是茅厕。

猪圈围的都是木栅栏,栅板跟栅板之间是间隙的,虽然靠近茅坑这边的栅栏围得稍微密些,但是那间隙也足够田家猪圈里的那两只猪崽伸出一张猪嘴过来了。

猪崽饿了,听到这边有人声动静,那肯定是——会伸嘴过来拱一拱了。

“我妈说当时小易虽然说没被拱着,但是脸都绿了,还是她把猪赶开了,小易才算把茅厕给上好了……

东子哥,小易到底是哪儿人啊,这年头道观里头的厕所都是换成便池的了吗?

不过她要是这么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会跟你来我们这山旮旯来呢?她医术真的很厉害?”

田家斌脸上带着笑,问了一大串,安立东却慢慢敛了笑意,轻咳了一声:“斌子,小易的事你别多问,以后也别跟她走太近……”

二十岁的小伙子,对一个女孩子产生好奇,就是最容易滋生感情的时候。

易连城来历不明,还不知道背后到底会招些什么事。

安立东虽然跟她达成了协议,那也是各取所需。他自己都不愿意深趟进入,就怕被浑水淹了脖子,怎么能让田家斌冒冒呼呼地一头扎进去呢?

当断则断,这一棒子必须打得毫不犹豫!

田家斌脸都快涨红了:“东子哥,我没有!我——”

“没有就好,哥相信你。”安立东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挥起砍刀又开始干活儿了。

“我就说小易怎么会一个人跑这儿来给你治腿嘛,肯定你们早就……”

田家斌站在原地抓了抓头,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瞧着小易年纪还小得很,东子哥你居然都下得去手,牲口啊……”

第49章 老子不搞基!

安立东手里的砍刀差点就劈到自己的脚,回头狠狠瞪了田家斌一眼,恨不得喷他一脸盐汽水:“斌子你别乱说,我真没有——”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一分钟前田家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挺委屈的,一分钟后听到安立东说出“我没有”这三个字,莫名竟觉得有些喜感和痛快:

“东子哥你放心,不管你怎么牲口,我都会在我妈面前给你保密的!”

瞧着田家斌那一脸八卦的样,安立东已经懒得吐槽了:“得,你爱咋滴咋滴吧,反正我是清者自清。”

田家斌还兴致勃勃地想多套些话出来呢,没想到安立东不接招,转身又去砍草了。

田家斌也连忙跟了过去:“东子哥,你跟我多说说嘛……哎我说你这心态,怎么快跟我爸一样稳得发闷了……东子哥?东子哥……”

上辈子,田家斌的腿被打残以后,就此消沉了下去,而现在,小伙子还是那么朝气勃勃的,让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想感慨一声青春真好……

安立东头都快被田家斌给吵炸了,又是高兴又是好气地威胁了一句:“再嚷嚷,南下的时候我就不带你一起了!”

田家斌立马不敢追问了,小眼神眨巴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别别,东子哥,我不说了,真不说了,都说好了带我一起走的,你可千万不能变心抛下我!”

“你当老子是陈世美呢!还千万不能变心!”安立东气笑得一脚踢了过去,“滚滚滚,老子不搞基!”

田家斌哈哈笑着躲远了,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东子哥,什么是搞鸡?”

“这个……等以后再跟你解释。”安立东现在可不想打开纯情小伙子对世界新认知的大门,立即转移了话题,“走,前面可能会有野兔,我们回去拿点麻绳多下几个绳套去,我教你几个新绳套的做法。”

田家斌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屁颠屁颠地跑去跟着安立东下套子了。

套野物要看运气,有时一两天也未必就有上套的。

临到傍晚要下山之前,安立东本来是抱着走一圈看看的心态在竹林里转了转,没想到还真抓住了两只竹鼠。

竹鼠这玩意儿一般喜欢晚上出来活动,啃咬竹根或者芭茅根,今天大概是白天被安立东和田家斌在竹林弄出来的动静给吓着了,这两只打算出洞转移,没想到正撞到了安立东下的陷阱。

两只肥肥的竹鼠虽然被竹片戳伤后给绳套子套住了,这会儿都还没有死绝,被提在手上还在奋力挣扎着。

一般捉竹鼠都是喜欢用烟熏或者水灌,要不就是找到洞口上铁夹子。

田家斌没想到安立东用尖竹片和麻绳做的连环陷阱套这么好用,连忙喜滋滋地把两只竹鼠绑好:

“今天晚上可以加餐了!指不定等明天早上我们再过来看的时候,又能套到几只。”

安立东把稍微小点的那只取了出来,和几棵竹笋单独放在了一边的背篓里:“那些让叔装在箩筐里带回家,这些我们下山了就给村长家送去,正好去把盖好章的承包协议取回来。”

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安立东在背篓里压了一背篓猪草,旁边又插了两根砍下来的竹筒,下山后堂堂皇皇地和田家斌往村长家里走。

这会儿正是大家从田里收工回家的时候,碰到有人招呼问起,安立东就老实地答一句:

“金蛾嫂子说她家吹火筒烧坏了,知道我们今天上山拾掇房子,让我们帮她寻摸根合适的竹筒回来,我和斌子在山上选了两根,趁早给她送过去。”

安向红原来承包的竹林转给安立东了,找根合适的竹筒当吹火筒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举手之劳。

招呼的人本来还想问问安立东把山上那房子拾掇得怎么样了,一听这话都催促了一句:

“那你们赶紧的,不然去晚了金蛾今天要做不成饭了,小心她念到你们耳朵发烫。”

话音刚落,曹金蛾就从院子里走出来:“我就说怎么我耳朵烫呢,等我看看是哪个在编排我!”

趁着大家哈哈大笑,安立东连忙招呼了一声:“金蛾嫂子,我们帮你找了两根竹筒回来,你要做吹火筒要不要得?”

曹金蛾是知道安立东昨天晚上才送了两条红塔山过来的,今天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心里有了数:

“东子,那真是麻烦你了,刚刚我弟妹还说吹火筒不好使呢,来来,快进来!”

招呼了安立东和田家斌一进院子,曹金蛾反手掩了掩门,压低了声音知会了一声:“你们德胜叔在家呢,下午刚回来的。”

杨根宝听出安立东的声音,从堂屋里走出来:“是东子啊,斌子也来了,先进来坐。”

安立东把背上的背篓卸了下来,两手在背篓里一摸索,就拎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竹鼠出来,另一只手又接连抓了几棵大春笋:

“今天在青龙山拾掇房子,刚好撞到这家伙,又挖了几棵笋子,给德胜叔这边送点过来。”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快拿回去拿回去——”

杨根宝还在客气,安立东一个眼色,田家斌就把竹鼠和那几棵竹笋都拿进了灶房,还记着把那两根竹筒都搁下了:

“金蛾嫂子,这些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是今天东子哥和我正好在山上弄到的,趁着东西还新鲜,你赶紧拾掇拾掇好加个菜。”

杨家虽然在村里算是条件好的,也不是天天都能吃肉,今天是杨家老三媳妇做饭,本来打算打两个鸡蛋炒韭菜,好歹也算一个荤菜的。

竹笋还可以搁个一两天,那只竹鼠受了伤,还不知道活不活得过夜,与其吃死的,还不如今天趁活的杀了炒一锅鲜的。

那只竹鼠肥肥圆圆的,打眼一估就知道大概有三四斤,除去内脏,就是干锅炒出来都是一大碗好肉,要是炖汤那得有一大钵头了。

有肉吃还不幸福?曹金蛾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哎哟,斌子,你和东子也太客气了。

快先进屋里烤火,嫂子给你们先冲碗阴米茶,一会儿你们留在这儿吃饭,也尝尝嫂子的手艺!”

田家斌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嫂子,你快忙你的,我和东子哥一会儿就要走,我妈等着我们回去了才好烧锅炒菜呢。”

又不是外头来的客人,又不是有喜事,都是一个村的,说留饭那就是句客气话。

说话的工夫,安立东已经从堂屋里出来了:“叔,根宝哥,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田家斌连忙把背篓背上,招呼了一声跟着安立东一起要走。

第50章 父母的唠叨

杨德胜从屋里头喊了一声:“根宝,叫你媳妇把你娘腌的泡菜捞两棵上来,给东子和斌子带回去。”

杨根宝连忙拉住了田家斌的背篓,曹金蛾手脚麻利地就从腌菜缸子里捞了两棵泡菜出来,挤了水往背篓里放。

大柳村家家户户都腌泡菜,但是杨德胜媳妇腌的泡菜在村里那是一绝,硬是比别人腌出来的味道要足一些。

安立东客气了几句笑着打趣:“那根宝哥得再送我几斤米,谁不知道婶子腌出来的泡菜特别酸脆爽口,一根能配一大碗饭。

根宝哥不再送我几斤米,我怕老全叔家的饭会不够我吃啊!”

杨根宝也笑:“不够吃你就拿着碗跑我们家来吃,别的不说,泡菜管够你吃饱,就是酸倒牙以后只能吃豆腐了可别怪我……”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出去了,一会儿杨根宝送了人走才转回来。

曹金蛾看了杨根宝一眼,指了指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竹鼠,见男人点了头,高高兴兴地拿进灶房去收拾了。

杨根宝转身回了堂屋,“嘿”了一声在他爸杨德胜旁边坐下来:“东子和斌子两个也有心了,头一天上山去拾掇房子,晚上就送了竹鼠和春笋过来……”

不是爱占这份便宜,而是这么行事让人心里舒服。

“两个还精乖的,竹鼠和笋子都是压在猪草里背进来的。”

上次送烟也是趁夜才来的,外头人都看不到是怎么回事。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杨德胜当着这个村长,也格外讲究个名声,像安立东这样把礼送得不声不显的,那才是让人心里舒服,觉得他会来事儿。

会来事儿的人,帮他一把都不会白帮的。

杨德胜叭嗒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烟雾:“安老大那一家都是些没出息的,眼睛只盯着自家人的便宜占……”

占了小便宜,丢的却是大头!

“根宝你看吧,要不了几年,东子就要起来。我们现在跟东子打好关系,也不是说想贪人家什么好处,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时候?

你爹是老了也不图什么,就想着你以后能接了这担子,有什么关键时候,有人能托你一把、拉你一手就好。”

杨德胜在屋里不厌其烦、近乎唠叨地教子的时候,俞向兰正在家里跟田老全说得眉飞色舞的。

一脚踏进家门的田家斌背篓都来不及放,惊讶地看了他妈好几眼:“妈,你今天去镇上捡到钱了?”

他好久都没看到他妈这么开心过了,脸上都快笑出大褶子了!

“捡钱我会这么开心?”俞向兰瞪了儿子一眼,“你哥要当爹了,你要当叔叔了!”

田家斌愣了下,才“啊哟”了一声,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他哥田家贵在梧桐镇上的初级中学教书,嫂子姚敏也是一个学校的老师,两个人结婚也有好几年了,一直还没有生孩子。

去医院检查了,医生也说是两口子没什么毛病,该来的总会来的,让田家贵和姚敏放松心情。

可是这种事,是能让人放松心情的吗?虽然俞向兰还挺开明,从来也不催促什么,可是她瞧着别人都抱孙子了也眼热啊。

田家贵和姚敏两个自己也急。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人越心急着盼什么,就越不来什么,越不来,就更心急。

过年田家贵和姚敏回来的时候,就跟家里商量着是不是去看看中医。

一般大家看病都这样,有病去医院肯定是找西医,西医要看不好的或者看不出来的,那就去找中医。

姚敏当时还说起听同事介绍镇上有位方老大夫,治疗一些疑难杂症很有一手,就是诊费很贵。

俞向兰还支持她去看看,别怕花钱呢,这会儿说起来,一阵拍胸脯庆幸:

“……今天幸好带小易去了你哥家里一趟,你嫂子差点都要煎药了,小易上手一诊,就诊出你嫂子已经有喜了!

现在月份浅,才得半个多月,那什么治宫寒的药是活血的,要把那几服药一喝,那你侄儿可不得不明不白就没了?”

田家斌不由“哟”了一声:“真看不来,小易还这么能耐?她不会诊错吧,这都才半个来月,她就能——”

他也是怕易连城要是诊错了,那就害他妈和哥嫂几个白高兴一场了,只是话还没说完,俞向兰就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

“你个臭小子说的什么话,快给我呸走!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人家小易比你年纪小,本事可比你大多了……”

大柳村这边要是小孩子不懂事说了什么晦气话,大人是要他赶紧“呸呸”几声,把晦气给呸走的。

田家斌虽然都二十岁的后生了,但是被他老妈眼鼓鼓地瞪着,也只能苦着脸转头呸了好几声。

站在边上的安立东一阵暗笑,见俞向兰朝他看过来,飞快地表了态:

“小易把过了脉,那十有八、九是没跑的,她要不厉害,我也不会请她给我治腿了,婶子,恭喜你过几个月就要抱孙子了!”

俞婶子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盼孙子那肯定是盼急了的,好容易听到这么个好消息,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抓着家里人要一起分享,哪里能听什么不中听的话?

这不是对易连城医术的质疑,这是对俞婶子那种守得云开的高兴和兴奋的无情打击!

田家斌撞在刀口上,上赶着找削,那肯定要被俞婶子抓着一顿教育的,安立东可不打算陪着受罪,端着背篓就出去了:

“婶,今天我们抓了只竹鼠回来,还挖了几棵笋,今天我来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田家斌连忙跟在后面叫了一声:“东子哥你还是让我妈来做菜吧,别浪费了那只竹鼠——”

如果俞向兰去灶房做菜了,自然就会停止对他的唠叨了,田家斌努力想抓住这个机会。

安立东回过头对他咧嘴一笑:“斌子,你这思想不行啊,你对小易的本事也不相信,对我的厨艺也不相信,人可不能貌相啊。”

他现在想明白了,等小易治好他的腿以后,他就要带着斌子一起南下了,到时候俞婶子就是想唠叨都抓不着人了,那时候得多心酸?

安立东当然要让俞婶子逮着机会好好叨一叨田家斌了,年轻的时候只觉得老爸老妈唠叨得人心烦,等到年纪大了,想老爸老妈再这么唠叨一回,却往往不可得了。

父母的唠叨,有时候也是一种温暖的回忆啊……

第51章 老安

把田老全之前挑下山的箩筐里的猪草一起倒出来晾着,安立东从最下面把那只竹鼠掏了出来。

送礼要送,但是最好的当然要留给自家人。

安立东留下的这只竹鼠长得肥肥圆圆的,上手一掂估计有四斤多,今天是把这家伙红烧呢还是干——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咦,这是竹鼠?”

在厢房后面晒好了衣服的易连城提着一只空桶子,好奇地偏着头看向那只竹鼠。

竹鼠头钝圆,嘴大眼小,还有两颗专门啃竹根、芭茅根的大门牙,而且因为它的一些内脏和竹鼠油能够入药,竹鼠肉本身也是可以补中益气的,所以易连城还是认得出来的。

安立东手一滑,那只半死不活的竹鼠差点从他手里掉下去,幸好又被他紧急抓住了:“你怎么……”

震惊!现实中真的有芭啦啦小魔仙大变身!

易连城轻轻晃了晃自己的马尾辫:“怎么了,是不是我这一身不好看?”

束髻变成了青春洋溢的马尾,那身通身长摆的道袍也换成了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衫,脚下也换成了一双回力球鞋。

运动衫并不像校服那样宽宽大大,因为里面还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毛线衣,显得比较合体,自然也勾勒出了少女姣好的体形……

脸怎么样先不说,这胸是胸腰是腰的,还有一双大长腿——

安立东毫不迟疑地点头:“好看!你眼光不错,这身衣服挺好的。”

既青春又有活力,而且不像时下流行的包臀大喇叭裤那么张扬;说实话,安立东一直对那种大喇叭裤无感,总觉得像是装了两把扫帚在腿上……

易连城得了表扬心里还是高兴的,就是想到今天用掉的钱,忍不住有些心痛:

“我把剪下来的头发卖了十五块,结果还搭上了一张五十块,才换成了这一身衣服,这儿的衣服卖得真不便宜!”

昨天在小卖部就了解了一些物价,今天跟着俞向兰去梧桐镇的时候,易连城对这里的物价差不多比较明了了。

大米两毛钱一斤,猪肉七毛五分钱一斤,鸡蛋三分钱一个。

易连城剪掉的那把头发,可以买回五十斤大米,十三斤多一点猪肉,三百三十多个鸡蛋……

本来把头发卖了十五块钱,易连城心里还挺高兴,等到买完这些衣服,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有俞婶子帮着她讲价,她要买几套换洗的内衣外衣外带鞋袜,一算起来还花出六七十块钱。

她现在手上的钱全是安立东给的,花一块就少一块,买买买的时候爽快,买完了那是真的肉痛……

安立东瞧着易连城那纠结的模样就好笑:“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有那个时间心痛,还不如想想怎么样多挣钱。”

易连城立即盯向了安立东手里那只竹鼠:“把内脏给我留着,那个可以入药的。”

说到药,安立东正好有事问易连城:“小易,你之前在道观里晒的那个是绞股蓝吧?

我听说这药对人挺好的,但是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我看有人一直拿它当茶喝,这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说到药,易连城就如数家珍:“绞股蓝有类似人参的补气益阴、滋补强壮作用,可以补气养阴、清肺化痰、养心安神,日常当作茶饮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多喝,先冲泡个半钱喝着,等适应了再每天冲一钱左右最好,还有,绞股蓝药性偏凉,虚寒证患者是忌用的。”

“不用掺在茶叶里头一起制成茶了再喝?”安立东眼睛微亮,心里有了些想法。

易连城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直接问了出来:“可以直接烘炒做成药茶的,不用掺别的。安立东,你是不是想卖这个?”

安立东脑子灵醒,做事一套套的不会无的放矢,易连城听到他这么一问,马上就想到了这上面。

“安立东,我知道怎么把绞股蓝炒制成药茶效果最好,我可以把这个方子教给你——”

他才问了个头儿,这姑娘马上就听出了音,也是被买买买给刺激了吧……

“就是我要付点学费是吧?”安立东瞟了易连城一眼,“说吧,你要我交多少学费?”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药茶的制作工艺很简单,易连城是想拿技术入股的,可是这种药茶只要做一遍,在一边看着的人就能学会,她没那么大的脸要求入股,但是卖个方子挣点钱回来还是应该的。

不过要易连城说个数出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价,她以前又没做过买卖。

“安立东,要不你直接说个价吧。”易连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我们俩也这么熟了,我相信你不会坑我的。”

安立东对田老全一家人的感情不是虚的,对他的人品,易连城还是相信的。

她又不是安向红那种人,安立东还等她治腿,应该不会套路她的。

易连城到底年纪小,城府不深,要是不加后面那一句安立东还相信些,加了那一句,那点小心思在安立东眼里就太明显了。

“我俩到底有多熟?”安立东对易连城耍的这点小心机有些失笑。

“对别人还挺礼貌的嘛,叔啊婶子、斌子哥的,叫得那么客气,怎么叫我的时候不是说‘你’就是直愣愣地叫我的名字?

我可是比你大那么多,也没听你叫声哥来听听,你说这是有多熟?”

之前还叫着“安同志”,后来去安向红家催债的时候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后,这姑娘也懒得改了,都是指名带姓地叫着,就冲这个也好意思攀熟人关系?

“你比我大很多吗?”易连城打量了安立东一眼,那双凤眼显得有些懵懵懂懂的。

安立东顿时起了丝促狭:“我已经22了,你今年才多大,有16了没有?你自己算算大了多少?要不叫我声‘大叔’?”

后世的韩剧里面,女孩子可都是把男朋友叫“大叔”的。

还大叔?美的你!易连城轻啐了一声:“你还真够大的啊,那就叫你老安吧。”

这称呼还真够接地气的啊,就是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田家斌也就是只比他小两岁,易连城都是称呼对方“斌子哥”,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老安”?

安立东那副瞪大了眼“惊呆了”的模样,逗得易连城“噗嗤”笑出了声:“叫你老安怎么了,很礼貌啊,老是尊称,就像李耳,后人不是尊称他老子吗?”

其实潜台词是“让你喜欢充大吧”……安立东斜着眼看着易连城,“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易连城拿手捂着嘴笑,一双凤眼光华流转:“老安,我的药茶方子你出多少钱?”

第52章 摸摸头别怕

女孩子纤巧的手正好遮住了脸上那鲜红的胎记,更显得眼波流转,明眸善睐。

但是安立东可不是愣头青,欣赏的同时微笑着直接说了个价:“50块钱。”

这个价还不足以弥补易连城今天花销出去的那些钱,易连城有些不死心地试着讨价还价:“才五十啊?我的药茶喝起来效果真的很好的,加点嘛。”

刚才是谁说的让直接说个价,说两人那么熟不会坑的?

果然讨价还价就是女人的天性……

“不加,就50,不少了。”

天色快黑了,安立东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跟女人的讨价还价上,他刚才还说了今天让老全叔和俞婶子尝尝他的手艺呢。

做菜得抓紧做了!安立东抓着那只竹鼠的头一握,往它的后背干脆利落地一拗一推。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刚才还在挣扎的竹鼠很快就断了气。

易连城一个激灵,连忙背转了身,觉得手臂上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竹鼠她吃过,但是没见人杀过,不是她矫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活着的竹鼠“咔嚓”一下就被拧断脖子,而安立东脸上的表情一丝儿都没变过,易连城有些不寒而栗,还想讨价还价的心思立即不翼而飞:

“好吧,五十就五十,你打算什么时候学这个药茶方子?”

正打算去灶房提开水的安立东看了看易连城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手里那只死竹鼠,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才无意的举动,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暴力震慑啊!天知道,他是真没打算给这姑娘造成什么心理阴影的……

安立东尽量放缓了声音:“你觉得明天怎么样?”

“随你,”易连城连忙开了口,“对了,还有件事俞婶子跟你说了吗?

今天去镇上你的药没买到,我想要的几味药材这儿没有,能够替代的药,镇上那家药店里卖的那些品质太差了,影响疗效。”

易连城想要的火阳草、天棘根几种药材,镇上的药店说听都没听过,还以为她是看了什么武侠小说跑来胡诌消遣人的呢。

“没买到药?”安立东的眉头皱了皱;如果影响到他治腿,那就影响他南下的时间了……

易连城估计火阳草、天棘根这些珍贵药材现在可能已经绝种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打算对安立东直说,急忙解释:

“像我打算用量最大的杜仲,镇上那家药店卖的杜仲,糙皮没有刮干净,内皮褐色微湿,落皮层比较薄,拉丝的时候白丝也较少……

杜仲要长到十五至二十年才能取皮,那种皮薄丝少的,肯定是从没长成材的杜仲树上取皮的,药性不够。

而且剥皮的时候可能是在雨天剥的,剥下来以后烫是用开水烫泡了,也展平压紧了,但是没有发汗好,真的发好汗的杜仲,内皮是带了紫褐色的……”

药书有注,杜仲“益肝肾,养筋骨,去关节湿淫。治腰膝酸痛,腿足拘挛。”

安立东伤在足膝痿弱,要开方,易连城打算大剂量使用杜仲入药,药性不够的话,不是能够简单的11=2的。

安立东可没心思听这么细,挥挥手打断了易连城的话:“那明天我带你去县城药材公司的门店看看,药茶方子的事可以推后点,治腿的事得尽快帮我办妥。”

这是两人原来协议好的事,易连城没有异议就点了头,转身想往偏屋走,冷不丁被安立东又叫住了:“小易。”

“啊?”易连城应了一声,见安立东朝她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急退了几步。

安立东无奈地站住了:“就是杀了只竹鼠而已,不跟杀鸡杀鸭一样的,你犯得着这么怵我吗?”

易连城被戳破心思,讪讪笑了笑:“你扭竹鼠脖子的时候神色太平静了,好吓人……”

“难道我杀只竹鼠还要大呼小叫?”安立东瞪了易连城一眼,“去灶房给我打小半桶开水过来,我要褪毛。”

奇怪了,安立东这么凶一下,易连城反而心里不怎么怕了,连忙给他提了小半桶开水出来,看着安立东在那里拾掇:“不用剥皮吗?”

“不用,带皮更好吃;一会儿你到灶下帮我烧火。”

安立东三两下把竹鼠褪了毛以后,又烧红了火钳在鼠皮上烙过,不仅烙掉了褪不干净的一些细绒毛,而且把鼠皮也烤得焦香发黄。

留出一小半竹鼠做汤锅煨春笋片,剩下的大半,安立东决定都炒干锅。

剁小块用加了曲酒、姜片的开水一淖,再搁进冷水里一浸,三淖三浸,再烧干锅倒入菜油。

油热后压小火爆香姜片蒜子儿干椒藤椒,大火倒入竹鼠肉翻炒至皮炸肉黄,倒入酱油上色,再加曲酒、柑子叶、茴香、桂皮、八角和木浆子,加水中火炖煮一会儿,大火炒干收汁,一大钵颜色鲜亮诱人的干锅竹鼠就可以出锅了。

即使易连城对那只竹鼠的死亡方式还有心理阴影,阴影面积也被干锅竹鼠的香味不断挤压变小。

特别是她还在灶膛前帮安立东烧火,嗅觉第一时间就受到了这香味的冲击,让她忍不住低着头偷偷咽了咽口水;今天从村里去梧桐镇上走了个来回,她的肚子早就饿了……

“小易,帮我尝尝盐头够不够?”安立东取了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块带皮的竹鼠肉,递了过来。

坐在灶膛前的易连城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块酱色饱满、喷香扑鼻的竹鼠肉,只犹豫了半秒,就顺从本心(胃?)的召唤,张嘴接受了安立东的喂食。

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是很快,鲜辣浓厚的味觉感受就让易连城满足地眯了眯眼:“老安,你这手艺真不错!”

这姑娘总算消除了刚才的恐惧,重新跟安立东亲近了一些。

不然安立东还真怕她晚上会做噩梦,那他就成了摧残这些花花草草的罪魁祸首了。

安立东呵呵笑了笑:“我可不是吹的,我真的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全能优秀人才。”

易连城被逗得眉眼弯弯,火光映在眼中,闪出细碎的光芒,有些小小的狡黠,也有几分亲近的温暖:“想不到老安你这么贤惠啊?”

安立东伸手摸了摸易连城的发顶,感受了下那种带着黑亮光泽的丝绸质感,觉得自己把后面那两句话压下不说是绝对正确的。

要是易连城听他说出后面“白天开得了房,晚上叫得了床”两句话,肯定是不会让他再摸头的。

第53章 哥一个人滚不了啊

天黑,饭菜上桌。

俞向兰心里感激易连城,一上桌就一个劲儿地给她夹干锅竹鼠:

“东子做这些野味的手艺那还真是没得说,闻着就馋死人了,小易你快多吃点。”

淖过又拿冷水浸过的竹鼠肉炒出来糯而不腻,味道浓鲜,就是里面的干辣椒和藤椒加得多,易连城吃得不停吸气,嘴唇被辣得通红,心里最后剩下的一丁点阴影,在唇齿品尝美味的时候消了个干净。

安立东不出声地转身取了只小碗,舀了一碗笋片竹鼠汤搁到了易连城手边:“喝点汤,这汤不辣的。”

汤色醇厚,一勺入口,比牛肉汤更要鲜香味美,而且还解麻辣,易连城连喝了两碗才停了嘴:

“老安,你真的可以去县城里开个小饭馆了,就靠你做竹鼠的手艺,保证生意红火。”

瞧着易连城这副满足的模样,好像刚才看到宰杀竹鼠时隐隐发抖的不是她一样。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干锅竹鼠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碗笋片竹鼠汤!

安立东笑着摇了摇头:“除非办个竹鼠养殖场,不然就山上那几只竹鼠,就是我全抓了都还不够我们几餐吃的。”

“竹鼠还能人工养殖?”正在埋头扒饭的田老全一下子抬起来头,“这又不是养猪养羊圈起来就行,这家伙爪子和牙齿都厉害着,不会打洞跑了?”

竹鼠真要能养殖,就凭炒出来这个味儿,应该就少不了有人过来吃。

安立东心里不由一动:“砌水泥地面就没问题了,竹鼠能人工养殖的。老全叔,你要是感兴趣,明天我去县城的时候就问问畜牧技术站的人。”

竹鼠喜欢吃的竹根、芭茅根,青龙山上都有,承包了那么半座山头,除了种竹子种树以外,倒是可以往这个方向也试试。

明天还要去县城买药,今天易连城又歇在了田家,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跟着安立东往镇上赶。

梧桐乡的梧桐镇每天都有发往县城的班车,如果时间赶得早,办完事了说不定还能赶回来。

一进镇口,易连城就把昨天买的一只医用口罩给戴上了——她并不喜欢别人看她的那种异样目光。

安立东瞟了一眼默默戴上口罩的小姑娘,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等我挣了钱,就带你去医院想办法把胎记去掉。”

易连城偏了偏脑袋,没躲开安立东的摸头,只能嗔了他一眼,捋了捋头发,傲娇地回了一句:“我才不用!”

“不用?你自己能用药除去?”安立东关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没钱买药?大概要多少钱,要不这次我们去县城就一起把药买了,钱我这里还有些的。”

哪个女孩子不注重自己的脸?哪个女孩愿意长期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如果是受限于没有钱买药的话,安立东完全愿意把自己身上的积蓄先拿出来给易连城治脸,至于南下做生意的本金,他还可以后面慢慢挣。

安立东丝毫没有犹豫就开了口,易连城心里暖烘烘的:“不用,我自己有划算的。”

安立东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钱花光了我可以想办法去挣的,你可别跟我客气。”

易连城的眼睛弯了弯:“真不用,谢谢你啊,老安!”

这声感谢说得真心实意,安立东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他不是轻易能信任人的人,虽然才跟易连城接触两天,但是易连城是真心对他,他自然还以真心。

一点钱财算什么,散尽还复来的身外之物,重要的是保护这个小姑娘的心灵别受到外面那些恶意伤害。

安立东来镇上还带了一大麻袋笋子,大部分是送给李明瑞他们的,还有一只小布袋里装了几棵是带给田家贵的。

两人要抓紧时间赶车,加上易连城也心虚去派出所,一商量就分头行事:安立东把笋子送到派出所那边,易连城则送到梧桐镇初中去,然后再回来到汽车站会合。

易连城很快就把笋子送到了,没想到刚出了学校大门不久就遇到了麻烦。

四个在学校旁边游荡的小混混在她进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等她出来,正好把她给截住。

街道本来就不宽,四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字排开,两手插在大喇叭裤的裤兜里,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自认为潇洒地摆出了造型。

易连城戴着口罩遮了大半边脸,但是露在外面的眉眼却是清丽可人,皮肤也细腻白嫩,一身合体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隐约可以看出姣好的体形。

四个小混混是一直在梧桐镇上游荡的,非常清楚镇上以前可没有这么个人。

一个漂亮的外乡姑娘!还是一个人!不赶着这时机调戏几句还等什么时候?要是机会好,指不定还能摸上几把呢!

走在中间的两个人往前面站拢一堵,嘻皮笑脸地打量着她:“小妹妹,哪儿人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第一次来梧桐镇吧,哥哥带你去逛逛啊。”

易连城退后了两步,两脚暗暗一前一后做好了踢腿的准备:“滚!”

“哟,小辣椒啊!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冲的啊!哥就喜欢你这个味儿!”

“小妹妹你敢叫我滚?你知不知道哥几个是谁?”

“滚什么啊,哥一个人滚不了啊,要抱着妹妹你才好滚啊……”

几个人一边调笑,一边警告地瞪着几个路过的行人,还有路边的那几个门面。

怕事的人老远就赶紧绕路走了,旁边门面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倒是想出来护护花,被他妈给紧紧拉住了:

“这几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常年在镇上不务正业打混的。人家光溜溜一身皮,你在这儿有家有业的,惹得过他们?”

别说干架了,就是对方不想进局子,当场不跟他干架,后面再来店子里隔三岔五地找碴儿,他们能怎么办?生意做不了了,一家人的营生还怎么做下去?

要是那几个是个心毒的,把这事儿记恨在心里了,摸黑过来泼油放火,家里到时哭都没地方哭……

年轻小伙子的一腔热血敌不过现实,只能捏紧了拳头坐了回去,企盼着前面路口能有热心人看到这边的情形,赶紧跑到派出所去报个警。

第54章 男人力MAX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毕竟少,很多人都是一种“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易连城也没指望着靠别人,见中间那个小混混儿伸手过来想拉她,手一扬先把刚才暗中攥在手里的一包药粉扬了出去。

虽然只是她来了这里以后,临时用普通辣蓼草做的一包防狼粉,但是多少也能起些作用。

药粉一扬,伸手想拉她的那人就中了招,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与此同时,易连城一脚踢出,正中了另外一人的下身要害。

她虽然因为体质原因不能习武,一些防身的招式她爹还是教过她的,不指望能摞倒人,就求紧急的时候或许可以争取点机会。

一个人被药粉迷了眼,一个人不提防被撩阴腿给踢得捂着下腹痛得蹲在了地上,易连城拔脚就想越过人往前跑,却被旁边另外一个小混混手快地给一把扯住了。

“小娘们,下手还挺毒的啊!”

见易连城不是那种遇事就被吓白了脸,只敢唯唯喏喏的小姑娘,小混混也不敢忍手,一个大耳括子就劈了过来。

这事儿他有经验,再跳得狠的娘们儿,几个大耳括子下去,当场把脑袋打懵了,人那一下子也就傻愣乎乎的由着他们拽了。

男人的力量实在不是女孩能够抗衡的,易连城被紧紧扯住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瞧着对方大耳括子打来,也只能尽力偏了脸闭上眼睛。

风声刮过脸颊,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对方一声痛叫,然后自己被一拉一带,脸颊磕到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上。

安立东紧紧拧着眉头,手掌扶住了易连城的肩膀:“没事吧?”

易连城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安立东将人往身后一带:“在这儿站着别动!”别的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上前就动了拳脚。

街上打混的人也就是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论拳脚功夫,在安立东面前那是根本没眼看的。

他也不伤别人骨头,一拳一个直接打在对方肚子上。

腹部是人体柔软又没有骨头保护的地方,安立东那一拳头捣下去,虽然收了力,也让人痛得肠子都在打搅。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四个小混混全都跟虾公似的,紧紧捂着肚子在街上哭爹叫娘地打滚。

刚才扯住易连城的那一个,安立东还格外照顾了一下,冲他脸上直捣了两拳,给他凑了对熊猫眼,这才松了手把他扔在地上:“滚!”

他的气势太凶悍,出手又狠又快,四个小混混半句狠话都不敢放,鼻涕眼泪也不敢擦,互相搀着爬起来就跑,刚才有多浪荡嚣张,现在就有多屁滚尿流。

不光是缩在一边的路人看了觉得大快人心,易连城心里也觉得解气得很;真被这几个王八蛋占了便宜去,她虽然不会傻乎乎地去寻死觅活,肯定也会被恶心很久。

没有什么炫目的武技,也没有放什么狠话,打斗是拳拳到肉,然后就是一个“滚”字,这个老安……

如果易连城知道男人力max这种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用上来;不过现在她只是眉眼清亮地看着安立东,凤眼里盛满了轻盈的笑意:“谢谢!”

这姑娘不笑的时候,那双凤眼还显得有些凌厉,一笑起来,里面像是蕴满了暖阳,让人一眼对上,打心底涌出一种愉快……

安立东轻咳了一声转过了头:“走,再不抓紧赶不到早班车了。”

易连城“哦”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老安,你一个人能扛几个人……给我说一下嘛……”

直到安立东和易连城的背影消失在街口,一条小巷子里才慢慢走出了两道身影。

胖的那个一脚踢飞路边的一块小石头,狠狠低咒了一声:“我艹,居然碰上个硬点子,幸好刚才没冲动跑出去。”

前面那四个是正面拦路的,胖子和另外一个是专门安排着堵住后路的,本来瞧着那女孩子被抓住的时候,胖子都要冲出来了,半路里那个大个子男人突然冒出来搞了出“英雄救美”!

大个子男人一出手,胖子就知道自己上去也是添菜,连忙龟缩了回去,直到人都走远了,才敢冒出头来。

“走,建华,我们去看看汤二毛几个伤得怎么样了。”

胖子走了几步,发现同伙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在那儿发什么痴?刚才我们没冒头就不够义气了,要再不赶过去,小心汤二毛发飙!”

还愣愣看着街口的安建华连忙跟了上去,脑子里却飞快转了起来。

刚才那个大个子男人他认出来了——跑去参军的堂哥安立东!

虽然好几年没见了,安建华只是看到了对方一个背影和侧影,依然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打小儿这个堂哥打架就厉害,今天一见,安立东进部队这几年,倒是把拳脚练得更狠了。

想到汤二毛几个被揍得杀猪一样惨叫,安建华就有些心里发寒;安立东的拳头擂到身上,那可真不是好受的!

这不年不节的,安立东回来做什么?看样子,他跟那个女孩是一路的?

安建华跟着胖子一起跑进了小街街尾的一家小录像厅里,一掀门帘子,就闻到了一股冲鼻子的红花油味道。

守在录像厅外面看场子的向永强抬头见是他们,往后面指了指:“胖子,华子,二毛哥他们在后面。”

录像厅的放映室在二楼,一楼辟出了几间房可以住人,汤二毛就带着人在最大的一间房间里。

安建华进去的时候,四个人正在哎哟哎哟叫着揉药酒,汤二毛一见两人进来,就一脚踢了过去:

“艹你女良的,你们两个说好断后路的,也不知道出来帮我们,害我们几个被那个苟日的揍!”

胖子连忙往旁边一闪:“二哥,不是我们不想出来帮忙——”

“我们两个出来帮忙也打不过他。”安建华也急急解释,“二哥,那个人我认识,就是以前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的那个堂哥!”

安建华高中肆业以后就在镇上跟着汤二毛一伙人打混,提过一两次他那个堂哥。

汤二毛揉着药酒的手不由一停:“你那个进了部队的堂哥?”

第55章 老鼠屎

以前安建华说他那个堂哥厉害,千万别惹到他,不然会被按在地上打什么的,汤二毛还以为这小子是怕人觉得他怂,特意夸大了说的。

这么看来,还真不是虚的?

“你那个堂哥叫什么名字?”

“安立东。”

不等汤二毛开口,安建华就会意地继续答了,“不过那个女孩我不认识。”

“那两个人应该是一路的!”汤二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又“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坐了回去,“华子,你赶紧去查查,查清楚那女孩是谁!”

梧桐乡隔几天就会在梧桐镇这儿赶场,赶场的日子里,各村里的人经常会过来买东西,汤二毛也经常在里面挤来挤去地占那些大闺女小媳妇的便宜,这么几年了,就没见过像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货色。

皮肤又白又细,跟奶皮子一样,即使穿的运动衫,也看得出身材很好,还有那双眼睛,眼睛里有光,很亮,眼角又微微上挑,真他女良勾人。

部队上的人汤二毛不敢惹,可是不把这女孩打听清楚,汤二毛心里痒得紧!

安建华应下了这事,想了想就定了主意。

安立东又没带行李,这么走在镇上,那是先回过一趟村里了?

想到二哥起在安立东屋场上的那幢新房,安建华掉头就往大柳村走去。

之前田老全过来阻工的时候,他爸放过一句话出来,说是安立东回来,家里又不是没有房间给他住。

那安立东这一趟回来,八成就是住在二哥那幢新房子里了。他回家去问一问,应该就能打听清楚了……

安建华走着山路急急赶回大柳村的时候,安立东已经带着易连城走到了汽车站。

一趟从县城里过来的班车刚好进了站,乘客下了车,从汽车站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一对母女相互搀扶着,脸色发白,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在最后。

汽车站外面那家小食铺的老板明显很有经验,立即招呼了一声:“大姐,妹儿,这是晕车了吧,要不要来碗酸辣粉,开胃解腻咧!”

听到老板的招徕,正打算带着易连城进站的安立东脚步一顿,想了想往旁边的一家小卖部走去:

“老板,有什么吃起来可以解晕车的东西?”

老板伸手就从货架上取了两小包东西放在了玻璃柜台上:“这个最管用了,又好吃。”

跟着进来的易连城好奇地拿起了柜台上的小塑料包:“这是什么?”

小塑料袋是透明的,可以看清楚里面一粒粒深棕色的颗粒状的东西,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总觉得这玩意儿让人感觉不是很好。

“这是‘老鼠屎’——”

安立东话音还没落,易连城就触电似把手里的东西砸到了他身上。

小卖部的老板哈哈大笑:“妹儿你莫怕,这个东西就是样子像老鼠屎,大家就干脆喊它‘老鼠屎’的,小妹儿你没吃过?”

这年头没吃过“老鼠屎”的人还真不多——特别是小妹子。

安立东也没想到易连城会这么反应强烈,接着她砸过来的那包老鼠屎哭笑不得:

“这东西正经名字叫‘盐金枣’,又叫‘陈皮丹’,是陈皮和梅子、山楂这些做的,酸酸甜甜的,小孩子最喜欢吃这个,我怕你晕——”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东西!你快拿远点!”易连城连连摇头,傲娇地瞪了安立东一眼,转身就走出了小卖部,“还有,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玩意儿看起来好恐怖,她才不要把这种东西吃进嘴里呢,看都不想看到!

小妹纸炸毛了啊……

安立东好笑地摸了摸下巴,付了钱把那两袋“老鼠屎”揣进兜里,几步赶了上去。

梧桐乡每天进县城的人还不少,卖东西的都赶最早的那趟班车走了,现在搭车的大多是过去走亲戚之类的。

要走亲戚,自然不能空了手,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几只谷子鸡、谷子鸭还是拿得出来的。

易连城只来得及好奇地打量了这辆破旧的中巴车一眼,就被安立东拉着上了车。

两人买票的时候有些晚,坐在了靠后面点。

易连城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隔着过道的另一边座位上坐着一位大婶,座位边搁的一只麻袋里装了两只旱鸭子,怕旱鸭子会闷死,还特意在麻袋上开了几个洞。

旱鸭子从洞里把头钻了出来,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不安地嘎嘎叫个不停,还拉了好几泡屎,车上弥漫了一股子鸭屎臭。

易连城戴着口罩,好歹隔离了一层,先还能勉强忍受着,等车门一关,车子一开,整个车厢闷的那种鸭子味、鸭屎臭、人的汗味儿还有臭脚丫子味,混着燃烧不完全的柴油味一起,让她恶心地直想吐。

旁边脚下还有两只旱鸭子不停地嘎嘎叫唤,吵得人脑仁儿疼。

她是第一次坐这种车,没想到坐起来会这么不舒服,可能是太不习惯了,就是按了合谷和内关两处穴位,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效果……

安立东瞧着她神色不对,把窗户给打开了:“是不是太闷了,晕车了?”

易连城点点头,隔着口罩捂着嘴不敢说话,把脸偏向了窗户边,冷风吹到脸上,带来外面的一股新鲜空气,虽然夹着车轮扬起的灰尘,也让她觉得好受多了。

窗户开了没多久,后排的同志又不乐意了,敲了敲安立东旁边的车窗玻璃:“嗳,前面的同志,麻烦把窗户关上撒,后面风太大了,我们都要吹感冒了!”

这时节因为天气冷,大家都没有开车窗,开了车窗的坐在窗户边不怎么感觉得到,坐到后面几排位置的,就觉得风嗖嗖的,吹得人脸上都要冻僵了。

安立东连忙道了声歉,想了想起身跟易连城换位置:“小易,我跟你换个位子,你坐窗户这边来,把窗户开一条缝儿,就不怎么影响到后面了。”

易连城白着脸点了点头,跟安立东换了座位,把口罩解了,把脸凑到车窗缝那里大口透着气,冷空气吹得人清醒了几分,可是心里还是腻得慌。

后肩被人轻轻拍了拍,易连城回过头,见安立东递了一只暗绿色的水壶过来:“喝点茶水吧,我在李哥那里灌的热茶。”

易连城接了过来,拧开了盖子,喝了几口,勉强觉得好了一点,安立东又递了包东西过来:“晕车吃点这个,会觉得好受些的。”

是那包“老鼠屎”……

第56章 嗯,真香!

易连城厌恶地皱了皱眉,摆了摆手:“我不要。”

“你想着它的名字叫盐金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晕车吃这个真的挺不错的。”安立东撕开了包装袋,捏了几粒盐金枣扔进嘴里,还特意吧咂了几下嘴。

包装袋一撕开,一股酸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易连城瞟了安立东几眼,见他吃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闻着那股酸香味儿,偷偷咽了咽口水。

安立东晃了晃手里的小袋子:“真不要?再不要就没了。”

易连城迟疑了一下,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正在打架,安立东不由分说把她的手抓过来,在她掌心里倒了几粒“老鼠屎”出来。“尝尝,就不会觉得那么不舒服了。”

白润的掌心里躺着几粒难看的小颗粒,给人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易连城第一反应就想把那几粒“老鼠屎”给扔出去。

安立东握住了她的四指:“尝尝,就不会觉得那么不舒服了,车开到县城要一个多小时,一路晕车的滋味可不好受的。”

他一说,易连城就觉得胸口那股烦腻又涌出来了,盯着手心里那几粒“老鼠屎”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反复在心里念着这是盐金枣,伸手捏起了那几粒,闭着眼睛扔进了嘴里。

酸,浓郁的梅子和山楂果酸,混合着陈皮特殊的香味,以及甘草带着些药味儿的一丝清甜,瞬间在舌尖的每一个味蕾上冲爆,刺激得她脸都皱了起来。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感受这种酸味,刚才胸口那种烦闷的感觉竟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易连城觉得自己现在好受多了,不自觉地又捏了几粒送进了嘴里……

一袋“老鼠屎”,之前还被易连城跟触炭一样烫手地直接就扔出去的,这会儿就这么被她拿了过去,左几粒右几粒地给吃得差不多了。

小妹纸就是小妹纸啊……

安立东心里感叹了一声,易连城抬眼看到他的表情,脸微微一红,马上又理不直气也壮,傲娇地睨了他一眼。

她不瞪还好,这一瞪安立东就想到她炸毛的样子,嘴角不由有了些笑意:“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老安人还真不错,见她晕车,还想着讲故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易连城礼貌地侧了侧脸等着。

“从前有一只猫叫做‘胖虎’,因为跟铲屎官生气了,所以决定绝食。

铲屎官给它顺毛哄它,说要给它最喜欢的小鱼干,胖虎理也不理,甩着尾巴说:‘我胖虎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跌断腿,摔死,也绝对不会吃你一口小鱼干的!’

然后铲屎官拿出了小鱼干递过来,胖虎一口就叼在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嗯,真香!’”

“铲屎官是什么?”

出乎安立东意料,易连城倒是先问了一个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词儿。

“铲屎官就是……养猫的人,因为要帮猫儿日常清理粪便,所以……”

易连城凝神想了想,不由笑了一下:“这词儿还真形象,还有那只胖虎,这前后矛盾的,打脸也太快了吧,哈哈,真好笑!”

这妹纸还想不到自己身上啊!见她已经吃完了那一小袋“老鼠屎”,安立东忍笑从兜里把另外一袋递了过去:“好不好吃?”

易连城顺手接过就撕开了袋口,高高兴兴又捏了几粒吃进嘴里:“嗯,好吃……”

“吃”字刚说了一半,易连城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猛然打住了话,气乎乎地瞪着安立东:“臭老安!你——”

果然又炸毛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安立东低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顺顺气,看,现在不晕车了吧?”

“顺气是这么顺的吗?”易连城一偏头躲开了安立东的手。

小孩子才老被大人摸头好吧!

“不这么顺要怎么顺?”安立东犹豫的目光落在了易连城的胸前,“这样不太好吧……”

“臭老安,你去死!”易连城再有教养,这会儿也忍不住想撸袖子揍这家伙一顿。

安立东连忙坐开了点,脸上还一本正经的:“别乱来啊,车上禁止打闹,小心司机把我们赶下车!”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比较低,不过易连城也怕影响到周围的人,哼了一声扭过了头看向窗外。

现在还没有智能手机,逗逗小妹纸也挺有意思的,一路上不无聊了;安立东心底一阵暗笑。

易连城突然回过头:“臭老安,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的事!”安立东一口就否认了,“老安”都变成“臭老安”了,他情商可没那么低的。

“真没有?”易连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张开嘴我看看你舌苔。”

看舌苔能知道他刚才笑没笑过?不可能!易连城医术再厉害都不可能!

对上易连城挑衅的目光,安立东不信这个邪,“啊”的一声张开了嘴。

易连城眼明手快地将几粒盐金枣扔进了他的嘴里,狡黠地睨着他:“‘老鼠屎’好不好吃?”

好幼稚的报复手段……

不就是要他承认一句“老鼠屎”好吃嘛,安立东嚼都没嚼就把那几粒盐金枣吞了下去:

“古有周幽王燃狼烟搏妃子一笑,今有臭老安吃‘老鼠屎’逗妹纸开心——哎哟!”

这都是什么臭比喻!易连城狠狠拧着安立东腰间的软肉转了大半圈,压低了声音冷笑:“是很开心嘛,开心得都叫起来了!”

安立东一把抓下了易连城的那只手:“人家说喝水不忘挖井人,你不晕车了就来了个农夫和蛇——”

粗糙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到了一片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安立东心口突地一跳,正要松开,旁边的大婶凉凉开了口:

“这年头,风气真是越来越坏了,我说大兄弟,你们俩打情骂俏也注意点场合,这是在车上可不是在床上!”

安立东和易连城也就是说笑两句,声音还特意压低了,易连城坐在靠窗户边上,做的小动作被安立东高大的身板给挡住了,旁边的人除非尽瞅着这边,不然很难看到,没想到这位大婶子不仅看到了,还很看不惯。

这年代风气也才刚刚开放,年纪大的人看不惯年轻人那一套也是有的,就是这话说得有点缺德了。

安立东的脸色一黑,板着脸怼了回去:“难怪婶子你提上车的这两只旱鸭子一直叫个不停,这下我可知道它们是跟谁学的了,闲的没事儿这不是尽叫唤着?”

第57章 你有本事你来开

本来大家伙儿都在忍受车上活禽的臭味,听到安立东这么一说,轰地都笑了起来。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小年青们在车上坐个并排,难道还要求像以前那些年代一样正襟危坐地恨不得划根三八线,连拉个小手都算耍流氓?

就是两个人熟人在车上坐一起了,还不兴人家聊个天了?

而且人家又不是大声说笑闹着别人,上车后是说着话,可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又没影响旁边。

倒是这位婶子,提了两只旱鸭子上车,弄得车厢里臭哄哄的不说,两只鸭子叫得可比别人说话的声音要响。

明明还隔了一条过道,还尽盯着旁边人的动静;而且提醒就提醒吧,还这么嘴损说什么上床……

坐在大婶后面的那个学生模样的小青年上车后就一直捂着鼻子勉强忍耐着,一听到安立东的话就立即接了口:

“可不是吗?很久以前就有哲学家说过,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还真是从生活里找到的哲理啊!”

“哪里是500只,明明是502只啊。”

后面不知道有谁又接了一句,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有人就顺势提了出来:“原来车站不是说鸡鸭这些活禽不能进车内的吗,怎么都没人管管!”

一般带这些活禽,很多都是找司机说说好话打几根烟、送包瓜子什么的,装笼子里给绑车顶上的。

大婶怕麻烦,也舍不得送什么瓜子,直接就拎上车了。

瞧着这架势,大婶也知道自己带上车的这两只旱鸭子惹了众怒,嘟囔了两句,叭了叭嘴也不敢再开口了。

安立东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见对方熄火了,也没打算穷追猛打,呲牙裂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这小妹纸下手还真毒啊,认得又准,隔着衣服就掐住了他腰上这点软肉——

难怪歌里头要唱女人是老虎!就易连城这样外表瞧着文文静静的,内里明显也受过极好教养的,动起爪子来也毫不含糊!

现在年纪还小就是小老虎,等再长大点那还得了?

“小老虎”刚好转回头。

刚才脸上的羞怒因为安立东的反怼已经消散了不少,只余一层淡淡的米分色,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皮肤依旧细嫩得看不出毛孔,侧脸的轮廓也精致得要命。

如果忽略她脸上那一大块刺眼的胎记的话,易连城完全就是仙女级别的那种美女。

对上安立东的目光,易连城脸上的米分色微微深了一层,抿了抿嘴,唇角微翘地低声开了口:“老安,谢谢。”

无亲无故的陌生环境下,孤身一人的小姑娘是最容易受欺负的,但是无论是用拳头,还是用言语,安立东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她,易连城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安立东一瞬间就觉得腰上不疼了。

好吧,就算疼一下,搏易连城一个浅浅微笑也是值得的,心情一下子就晴空万里。

车子却在这时候突然颠簸了一下,易连城被弹起来一下又落回了座位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晃得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本来瞧着这个四个轮子的大铁盒子她就挺好奇,不过上车的时候太赶,她也只是匆匆一瞥。

不过瞧着大家坐车都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易连城觉得那这什么班车应该是那种很安全的,没想到还会突然这么抖!

骑个马要是速度快点的时候摔下去,倒霉的话都会摔断脖子呢,何况这汽车的速度可比骑马快多了……易连城简直不敢想像如果汽车翻个跟斗会怎么样!

“车子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易连城有些后悔自己跟安立东调换座位了,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安立东的手。

真要出了什么事,坐在窗户边的安立东能够马上打破窗户,不仅自己能往外跑,还能抓紧时间救人,可是她坐在窗户边上就没这么有效率了。

“别紧张,没事儿的,就是颠了一下而已。”安立东没想到易连城反应会这么惊惶,低低问了一声,“你以前没坐过车?”

易连城轻轻“嗯”了一声,紧张地抬头看向车辆的最前面;她记得上车的时候,看到车头的位置有个圆环,圆环后面还有个单独的座位,应该是车夫坐的。

现在车子抖得这么厉害,难道车夫都不该赶紧把车停下来吗?

坐在车中间的一个中年胖子最先忍不住叫了一声:“师傅,麻烦你找好点的路开过去,尽量少往坑里辗,我这腰上有毛病,这么颠的话受不住啊!”

别看班车破旧,是县里淘换下来的旧车,可是这年头开车的司机牛b啊。

司机头也不回地一句话就给呛了回去:“嚷啥嚷,你当老子喜欢往坑里辗?就这么条稀烂的路,哪儿不是坑?谁有本事谁来开,再嚷老子不开了!”

中年胖子气得脸色胀红:“嗳我说师傅你怎么回事啊,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怎么这态度啊!”

“我就这态度怎么了?有本事你找我们领导告去,让他把老子撤了,别开车了!mlgb,老子还不稀罕天天开这条破路!”

司机骂骂咧咧地没注意,右边车轮辗过了一个更大的坑,颠得一车人都东倒西歪。

这年代会开小车的都是香饽饽,更别说能开中巴车的了,那都是紧缺人才。

现在改革的春风刚吹了几年,胆子大的都辞职跑个体运输去了,胆子小的舍不得铁饭碗,还窝在汽运公司观望。

观望是观望的,上班肯定要继续上,那就得按排班路线跑班车,可同样是开车,眼睁睁看着别人挣了大钱,自己能不眼红?

再眼红,铁饭碗舍不得丢,每个月照样拿着那点工资和奖金,这么一对比,几乎想起来就是怨天尤人的一肚子气。

中年胖子这一句话,可不是撞到了枪口上?司机狠命地就给怼了回去。

中年人被那一下颠得腰更痛了,气头也上来了:“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谁老子啊?你们汽运公司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了?一口一个老子就是你们的服务?”

“格老子的!老子就要说老子,怎么了!”司机今天估计心情也不好,把车往路上一停,“叫个屁啊叫,你嘴巴干净,你有本事,来来,你来开,老子不开了!mlgb的!”

扔下这句话,司机还真的打开车门跳下去,把车门重重一关,远远走到了路边找了块石头坐着抽烟去了。

一车人都给摞在了这里,车里顿时炸开了锅:“怎么这样!把车摞这里是什么意思!”

第58章 坐好,我要开车了

有人抱怨那个中年胖子:“这一截路都小半年了一直这么坑坑洼洼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你把司机给气走了,把大家耽搁在这半路上算怎么回事?”

还有人劝他:“我说同志,算了算了,过去劝劝师傅,给他赔个不是,让他回来继续开车……”

“是啊,我们都还等着要上县城办事呢……”

中年胖子有些圆的胖脸上被说得见了汗:“你们怎么……又不是我的错,我就是提醒一句……”

“是是是,不是你的错,这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嘛这是,服个软嘛,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易连城被那一下狠颠直接给弹歪到安立东身上了,这会儿连忙撑着坐直了,一边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一边说了句公道话:“为什么讲理的要给不讲理的去道歉服软……”

带了旱鸭子上车的大婶一脸鄙视地看了过来:“不服软,你去开车啊!”

这叫做形势比人强啊,易连城被一句话给堵了回来,闷闷地不作声了。

安立东摸了摸被易连城磕到的下巴,起身打开车门也下了车,向远远蹲在路边的司机走去,先给对方打了支烟:

“师傅,开车夹气可不好,一车人都等着你呢,差不多也得了啊。”

司机接过那支烟夹在耳朵上,嘴里叼着抽了大半截的烟自自在在地吞云吐雾,就像没听到安立东的话一样。

安立东皱了皱眉头:“我说师傅——”

司机“噗”的一声将烟屁股吐在地上:“得什么得,老子屁都没得!要不然就让刚才那歪嘴的胖子滚下车,要不然大家都捱在这里,反正他在车上,我就不上车,要我开车,他就滚下来!

车钥匙挂车上呢,谁爱开谁去开啊,叽叽歪歪地念得老子心烦,老子还不侍候了!”

说完掏出打火机啪地打燃火,将夹在耳朵上的那支烟叼嘴里又点燃了,一副“今天老子就是不走了”的架势。

现在这年代吃司机这门技术饭的人比较少,能开车上路的人,一个两个都老牛b老神气了。

今天这司机也摆明了不来几个人好好跟他说软话道歉,他就绝不动一下的态度。

安立东愿意哄着易连城,那是因为人家是萌萌的小妹纸。

司机再牛皮哄哄,也是个糙爷们儿,烟也敬了,话也说了,还劝不动,安立东可没惯着他的意思,转身就往车头走了:“反正你今天不开,谁爱开谁开是吧?行,我知道了。”

车上的人瞧着安立东拉开车门上来了,司机还依旧坐在原地不动,七嘴八舌地赶紧问话:“同志,你好好劝了司机了吗,司机师傅说什么了?”

“他说要不然让我们一车人都捱在这里,要不然让这位老哥下车,他就上来开车——”

安立东刚指了指那个中年胖子,带旱鸭子的大婶就立即冲着那人叫了起来:

“我说大兄弟,你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搁我们一车人啊,我这一车老的老,小的小,给摞在这半路算怎么回事?”

“是啊,同志,要不……你还是下车吧……”

大部分人都不作声,也有几个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中年男子下车算了。

易连城已经把口罩又戴上了,见那几个人跳腾着撺掇,实在看不过去,起身站了起来:

“大婶,大哥,你们几个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这位大叔又没错,他一样也是花了钱买了票的,凭什么要把他赶下车?”

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最平常不过的冷暖人情,以前大部分时间又都沉溺在医术上,只觉得这世上的事,对的就应该是对的,错的就应该是错的,今天的事实在让她气不平。

“旱鸭子”大婶瞟了易连城一眼,阴阳怪气地顶了一句:“大家不都是买了车票才上车的,凭什么就因为他一个就得在这里干捱?

你要心疼他,你就站下去陪他一起等呗,趁早下车,我们好把司机请回来,别耽搁了我们一车人!”

中年胖子本来一直气哼哼地紧闭着嘴,听到易连城为自己说话还被怼,一咬牙就站了起来胀红了脖子喝了一声:

“行了,你们别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下车是吧,我下车,我就不信今天还走不回县城!”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快就被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给打破了那份安静,惊得大家都吃惊地往驾驶员方向看去。

安立东坐在驾驶座上,转回头交待了易连城一声:“赶紧坐回去,我要开车了。”

中年胖子惊讶地张着嘴:“你……同志,你可别为了我夹气,这开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旱鸭子”大婶反应最快,立即紧紧抓住了座位边的扶手:“嗳嗳,大兄弟,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可千万别斗气逞能啊,你快把车熄了火,婶子下去把司机请回来……”

安立东咧嘴笑了笑:“我是那种会为了夹气就充雄的人吗?我刚才的话都还没跟你们说完呢……”

掌方向盘的人手里可捏着这一车人的命,大家伙儿连忙七嘴八舌地开了口:“你说,你说!”

“这车子的司机说,反正这位大哥在车上,他就不上车,车钥匙挂车上,谁爱开谁去开。

我想了下,这位大哥是买了车票的就该留在车上,至于司机那里,他想留就留吧,我们也别强按牛头不喝水了。

正好我原来在部队上就开过车,还办得有大车的驾驶证,这车子嘛,我来开就行了!”

把话一摞下,安立东就转回了头,熟练地踩离合、挂档、放手刹,轻轻点了一脚油门,轻松把车子给开动了。

他不像原来的司机一样心情躁,尽量挑着路绕开了坑走,车子开得很是平稳,就是颠簸也只是小小的颠簸。

这技术,明眼人都分辨得出来,甩了刚才那司机几条街了。

一车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坐在前排靠窗户的一位乘客突然转脸冲窗户外看了看,用力打开了窗户,探出头把手拢成喇叭筒冲后面大喊:

“师傅,我们找到有本事的人开车了,你呐,就别急了,慢慢跑回去吧!”

喊完话,乘客还潇洒地挥了挥手,这才“啪”的一下把窗户给拉上,还回头跟大家解释了一句,“刚才那司机在追着车跑呢,我让他别急,他不乐意开车,我们就成全他了。”

第59章 老司机眼里的不可描述

中年胖子起身探过头,隔着窗户看着司机气急败坏跟在车屁股后面吃灰跳脚,却被车子越落越远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之前说起“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哲学青年慨叹了一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车厢里一瞬间充满了快乐的气氛;坐在座位上的易连城悄悄抬头瞄了瞄正在开车的安立东,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一点后脑勺,也让她忍不住抿着嘴悄悄笑了起来:这个臭老安,有时候蔫坏起来,还真让人意外……

梧桐镇通往县城的路只有一条,安立东开了一阵,就记起了路,稳稳当当地把中巴车驶进了yj县城的汽运站,直接停在了进站口,然后一把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等易连城下了车,神色自若地带着她往出站口走去。

要成全就好好成全一下,司机不是不怕人家告到领导那里吗?送佛送到西,车都帮他开了,安立东不介意再多帮他一把。

不光梧桐乡过来的班车要进站,其他乡开来的班车也要进站,车站的站务管理见进站口被堵了,一屁股火地跑过来喊人:

“478的司机呢?司机跑哪儿去了?都是老司机了还不懂规矩啊,把车堵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中年胖子刚提着行李下了车,见站务管理找人,顺嘴就添了一把火:“你找我们这车的司机啊?他说他不开了!”

不开了?不干了?

特么的你不干就不干,不干你去找领导说啊,把车堵这里是几个意思,存心为难人是吧?

平常这些司机一个两个牛b得跟大爷似的,但是你再牛b,是汽运站的职工就得服汽运站的管理啊,哪根筋不对就堵门是什么破脾气?

他当汽运站是他爸呢,惯得他!

站务管理火大地把手里的小本本一阖,往兜里一收,转身去找车站领导了。

谁也不愿意坐这种脾气冲的司机的车不是?让车站的领导好好了解了解这事,既然他不乐意开,那就别开了呗!

车上的不少人都憋着笑,脚步飞快地出了车站,就是没人开口。

易连城回头看了一眼,悄声调侃了安立东一句:“行啊,老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虽然易连城骂人都是用“老虔婆”这种文诌诌的话,但是把这么一句文诌诌的诗用到自己身上,安立东还是心情很好的。

这会儿他的学历虽然还是初中毕业,但是上辈子他早就补习了不少东西,还是知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诗的出处的。

这是李白写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一份豪气,安立东是很喜欢的,要他自己来说,那根本就是装完b就跑啊,被易连城用这句诗这么一形容,是不是说明他在易连城心目里的形象已经很高大上了?

“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老司机了。”

安立东正在暗乐,易连城下一句就差点让他打个趔趄,上辈子他还真是老司机……

“开车难不难,以后教教我好不好?”

对上易连城明亮的凤眼,安立东有些心虚地摸摸下巴:“开车一点也不难,以后……等有机会了再说,再说吧。”

教开车……说起来总有那么丝别扭。

安立东这话听起来有些敷衍,易连城肩膀垮了下来,轻声嘀咕了一句:“一般日后再说,那就是不想的意思了。”

“咳咳咳……”安立东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小妹纸再这么文诌诌地用词,他都要觉得自己太牲口了,实在是这些词在老司机眼里,真的是不可描述啊……

“行了行了,你别急,不想教就不想教吧,我现在也就是说说而已。”易连城并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连忙跟安立东解释,“以后也未必有车……”

安立东摆了摆手:“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可不好解释,幸好后面传来了一声招呼:“嗳,小兄弟!小兄弟!小妹儿!”

安立东及时回头,见中年胖子提着一只大行李袋挤过人群往这边奔,忙在原地站住了:“大哥,什么事?”

中年胖子喘着气小跑近前:“我是来跟你们道一声谢的!”

一车的人,大部分保持沉默,还有几个想赶他下车,只有易连城站出来说了公道话,安立东更是行动派,直接把车开走了,还开得又平稳又好。

中年胖子心里有多扬眉吐气,就有多感激安立东和易连城。

车子一进站,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就动作迅速地下了车,中年胖子是一直瞄着人,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路不平就有人踩,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哥你别客气了——”安立东刚笑着摆了摆说了一句,突然伸直了脖子越过中年胖子的肩膀往他身后看了几眼。

他的感觉比较敏锐,果然看到那位“旱鸭子”大婶正拉着一个汽运站的工作人员指着这边说着什么,就冲那位大婶的性子,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哥,再不走汽运站的人要找过来了,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见!”安立东说完就拉着易连城三步并两步地没入到人群中去了。

反正这年头又没有装监控,现场只要溜之大吉,安立东就根本不担心。

司机当时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呢,哪里会记得到他长什么样子?估计能记到他模样的,就是那位“旱鸭子”大婶了。

大婶又不是汽运站的人,记到了安立东也不怕,来的时候赶巧坐了一趟车,回去还坐得到一趟?就是真又凑到一起了,他死不承认又能拿他怎么样?

有本事就再找一个人证呗!

“旱鸭子”大婶果然在找人证:“看到没,就是前面那个胖子,就是他,他跟司机斗嘴来着,司机一气之下就下车了,然后……”

汽运站工作人员连忙跑了过去,安立东早带着易连城走得不见人影儿了,但是中年胖子走得慢,被工作人员追上了:“同志,同志你等一等!”

中年胖子回过身,一脸的疑惑:“什么事?”

“你是坐刚刚那趟班车从梧桐乡过来的吧?”

“对啊。”

“有人说你在车上跟司机吵架,司机一气之下下了车,然后是车上另外有人把车开跑——”

“有这事儿?”中年胖子嘴巴差点没张成个“o”形,“把车开跑了?不对啊,车不是进了站吗,不是司机开的还能是谁开的?

你也知道这人一胖了瞌睡就多,我一上车就睡了,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第60章 算了,他们人多

胖子说得振振有辞,他是真的理直气也壮。

车能不是司机开的吗?开车的不就叫司机嘛!至于这个司机是不是汽运站的司机,呵呵!

“可是有人说——”

中年胖子探头看了还站在出站口的“旱鸭子”大婶一眼:“同志,不会是那位大婶跟你说的吧?

那位大婶带了两只旱鸭子上车,弄得一车臭烘烘的,大伙儿在车上受不了说了她几句,估计她心里有气来着……”

“不是,她说的是你——”

“一车的人都说过她,凭什么她逮着我来说啊?”中年胖子一脸的忿忿然,“总不能瞅着我老实就觉得好欺负吧!

同志,要不然你再去问问车上别的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那根本是泄私愤抓着人就报复呢,你可不能被她拿着当枪使!”

这一个跟另一个的话根本对不上啊?

工作人员还在犹豫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同车的人,中年胖子已经扛着行李袋大步走开了:“我还要去赶火车呢,可不陪那婶子在这里瞎胡闹了,要是耽误了我赶火车,这损失谁赔我啊!”

汽运站的工作人员又没有权力限制人身自由,更加不想莫名其妙地给人赔什么损失,“嗳”了一声见叫不回人,也只能走了回来。

“旱鸭子”大婶还一脸积极:“同志你问清楚了吧?”

“人家说他一上车就睡觉,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也不知道车子是谁在开!”工作人员一脸晦气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会跟领导汇报的。”

麻烦,一天到晚站这儿就够累了,还要来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增加他的工作量,本来这些都关他什么事儿呀!

等“旱鸭子”大婶悻悻然一走,工作人员就打定了主意,他才懒得跟上面报这件事呢,爱谁查谁查去,要是他去报告,指不定这事还得落到他脑袋上。

他傻了才会去费那神,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公司里要查,就报案让公安去查呗!

汽运站的那位工作人员打算瞒下这事不去报告的时候,安立东已经带着易连城走进了县药材公司的门店里。

县药材公司门店里的几种药材品质倒是比镇上的要好一些,易连城在心里仔细合算了算,不顾店员的白眼,一样样仔细挑了好的出来。

眼瞧着她手边堆的选出来的药材越来越多,店员实在忍不住开了口:“嗳,我说小妹儿,你这些挑出来的药材都是要的吧?”

这可不是在菜市场上买菜,一样样挑了出来,又从里面再挑好的,最后的还给退回去!

这年头可不讲什么顾客是上帝,讲什么商业服务精神,要是易连城敢挑三捡四之后把剩下的又退回来,店员当场就敢骂朝天娘。

易连城头也不抬,手下不停:“都要的,全要买的。”

“买这么多?”都买的话,倒是笔不错的生意,不过店员还是嘀咕了一句,“哪个大夫给你开的药方啊,这些可是人吃的药不是喂牛,一下子买这么多回去,要是用不了我们这里可是不兴退的啊。”

“你放心好了,这些我全要。”易连城手脚麻利地又挑好了一大把续断放在了一边,“就算是拿去给牛洗澡,我也不会退的。”

得,有钱的是大爷,买这么多药材回去,爱怎么作贱就怎么作贱吧。

店员也不劝了,见又进来一位老同志,连忙迎了上去:“同志,你要买什么药?”

“照这个方子,给我抓10服药。”老人拿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医院老王大夫开的,他们那儿药材不全了,新的还没买回来,让我直接过你们这边看看。”

店员接过来粗粗看了一遍:“独活、桑寄生、防风、熟地、肉桂……你等等,这些我们这儿都有。”

做生意有时就这样,不来就不来人,一来人,接二连三地就有了生意。

老人进来以后,跟着又进来好几个人,一下子把两个店员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

安立东不懂这些,起身让了让,退开到了一边,眼神一转,落到了紧挨着老人的一个小个子年青人身上。

那人也是过来买药的,按说一个个来也就是稍微等一会儿工夫的事,那人却生怕买不到似的,紧紧挨在老人旁边,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催着店员,给人一种很急的感觉。

一般买中药的,又不是等着回去救命,哪有那么急的?

安立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人,目光落到这人的手上,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紧紧钳住了这人的手:“干什么呐你!”

小个子“哎哟”痛叫了一声,觉得手腕跟快要折断了似的,手指刚从老人口袋里夹出来的一只钱包“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捉女干捉双,抓贼擒赃。安立东把人抓了个现形,这是怎么都脱不掉的了。

“谢谢你啊,同志。”

老人刚弯腰把自己的钱包捡起来,外面就跑进来几个人把安立东团团围住了:

“哪儿来的黑子,闲事管得宽啊,哥几个劝你趁早把我兄弟放了,这事儿我们就当摞开一边算了!”

前几年严打过后,一些歪门邪道的气焰是消下去了,但是像这些小偷团伙,却是屡禁不绝。

被偷了没发现,只能自认倒霉,及时发现了,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对上这么几个人,想理论都理论不起来,也只有捂好自己的钱包,闷头走开。

所以这些小偷一直还过得挺风光顺利的,今天小个子失了手,大家听到动静就往里面一围。

按以前,对方把人放开,还不敢念一句牢骚,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今天却踢到了铁板——

安立东一手将小个子的手反拧到背后,冷笑着扫了眼这一圈人:“要是我不放呢!”

对面为首的一个大个子把外衣一脱,就往腰上按了按,薄毛衣下凸出了一个轮廓,看着像是把刀之类的凶器;其他几个人也摸向了腰间,看来个个都带的有家伙。

老人连忙拉了拉安立东的袖子:“同志,算了,算了,他们人多。”

对方人多,又带着凶器,这小伙子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怎么敌得过这么几个人?反正钱也没被偷走,还是算了,别受了伤还划不来。

第61章 大凶器

药材公司的门店本来就不算宽,加上还有几个买药的人,尽管大家都有些惊慌地靠紧了柜台,留出的空间也不大,容易误伤人不说,万一小偷团伙有狗急跳墙的举动,随手都有可能劫持到人质。

安立东脑子里很快就判断清了形势,身子一偏躲开了老人的拉劝,梗着脖子押着小个子往外面走,一副初出茅庐愣头青的样子:“放他?行啊,你们选个人出来,打得过我我就放了他!”

“嘿!你今天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大个子觉得自己给台阶下了,安立东却是一巴掌甩到了自己脸上,太不给面子了!

县城里的小偷也是有眼色的,安立东虽然一股子狠辣劲,但是身上穿的衣服却明显是乡里头小伙子们穿的那种土气衣服。

一个乡下人,进了城再狠又能狠到哪儿去?他一个人就算再能打,还能打得过他们这边一群人?

在乡下逞强斗勇惯了,在这里还说什么选个人出来跟他打,真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

见安立东押着小个子走外面去了,大个子一个眼色就带着自己的小团伙跟了出去:“走!”一起向安立东围了过去。

安立东瞪大了眼睛,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你们选个人出来单挑的!”

“谁跟你说好什么单挑!”大个子狞笑着一挥手逼了上来,“有本事逞英雄,老子就让你好好当狗熊!”

安立东“见势不妙”,将小个子用力往旁边一推,转身就往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跑,对方身上有凶器,他得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免得误伤路人。

都这时候了,不给这乡下二愣子一点教训,他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

“抓住他!”大个子一声令下,带着人就追了过去,没想到才追进去一小截路,就看到安立东站在巷子中间,一脸讥讽地冲自己勾了勾手指。

mlgb,这小子胆子还挺肥啊!不打他个头破血流,他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上!”大个子大呼了一声,将别在腰上别着的那把匕首抽了出来,首当其冲地扑了过去。

大个子其实并不想弄出人命案,但是前面这乡下二愣子这么挑衅,他今天不给对方见见红,以后他还怎么带兄弟们混?

不往要害上捅就是了,放放血能有多大的事?又是在这小巷子里,正好没人看到!

教训完一顿后就让大家先去别的县散散,他就不信这个乡下土狍子还能一直耗在县城里,带着警察守着抓他们,公安局可不是这土狍子家里开的。

小混混们拿着刀张牙舞爪的,看着气势吓人,在安立东眼里其实都是花架子,真枪刺刀里拼过来的人,哪里会被这点小浪花吓到?

所以大个子想是想得很好,只可惜刚好踢到了铁板上。

安立东瞬间气势一变,一个错步前冲,紧紧抓住了大个子持刀的手一拉一折,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大个子的那条前臂手肘位置诡异地弯曲着,刀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叫震得正要冲上来的其他几个人一下子就顿住了脚,迟疑不定地互相看了眼:今天这是碰到了硬茬子了,是上……还是撤?

“上、上啊!”大个子见同伙们磨蹭,忍着痛大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搞不定他一个?老子要废了他……啊,我的手——”

安立东在大个子前臂的伤处用力一捏,将痛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大个子一脚踢飞出去,脱下外套往地上一扔,就跟颗炮弹似的冲进了那群人里。

一伙人没想到他们还在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安立东倒是猛得跟野人似的直接冲进来了,一时间都有些乱了手脚,出拳的、踢腿的,全然没有半点章法。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其实那是习惯了那种一招对一招,一式对一式的,像安立东这样无数次从生死搏斗里爬回来的,根本就不在意对方有没有章法。

可是看在外人眼里,就觉得凶险得紧。

安立东刚一脚踹飞了最近的一个人,就听到了头顶传来了易连城的一声大喊:“老安!”

我去!这妹纸怎么这么猛,这个场合也跟了过来,还爬到了小巷子的围墙上!

易连城飞快地冲安立东做了个手势,另一只手一扬,把刚在药店兑换的一叠两毛的毛币撒了出去:“天上掉钱了!”

安立东唬了一跳,往后急退两步立即闭了眼,鼻子很快闻到了生石灰的味道;生石灰也是可以入药的,所以药材公司里有卖……

安立东挨着墙根儿又往后退了几步,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

易连城洒的那一把两毛钱的毛币有的还没有完全飘落地,之前愣了片刻就跳着去抢撒下来的毛币的人,这会儿已经先在地上绊倒了一片,捂着眼睛乱糟糟地叫骂:

“我,狗日的太阴险了,居然在钱里夹石灰!”

“我的眼睛——”

“谁踩到我的手了!”

“快哭,眼泪水把它冲走就好了!”

“蠢货,这是生石灰,遇水就烧了,千万别流眼泪也别揉!”

本来还打算大展拳脚的,这一下子居然没他太多事了……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先把掉在地上的几把凶器远远踢到了一边,捡起了扔在地上的外套掸了掸灰,抬头看向站在围墙上的易连城:“下来,这墙不结实。”

易连城蹲下来想跳,又觉得这墙有点高,站起来徘徊了两步停下了:“高,我不敢跳。”

安立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跳,有我接着你!”见易连城一脸犹豫,催促了一句,“跳啊,别怕!”

脚下的一块老墙砖早就有些风化了,被易连城踩得簌簌直掉小碎砖块,好像下一刻就要垮了一样,易连城脸色一白:“你要接好我——”眼睛一闭就跳了下来。

安立东轻松在半空中接住了她,就是姿势有点微妙——

妹纸的胸口正好扑到他的脸上,以现在bra还老实巴交不知道加海绵的情况来看,这妹纸以后肯定是大凶器啊……

少女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体香也幽幽传来,而且易连城身上还带了一种清淡的药香,格外的好闻。

安立东陶醉了片刻,就醒过神暗骂了自己一句“牲口”,急忙把易连城放了下来,掩饰地哈哈了一声:

“也没多重嘛,差点就要踩塌墙;刚才有胆子上去,怎么就没胆子下来了?”

第62章 糖里有屎,屎里还有毒

“刚才不是心里急嘛……”易连城脚踏到实地上了才敢睁开眼,轻轻拍了拍心口,转头扫了一眼地上那一片“哀鸿”,邀功地看向安立东,“怎么样,不费一拳一脚,全都被收拾了!”

她是看过安立东能打,但是这一伙小偷可不是赤手空拳,个个都带的有家伙呢,万一一个失手受伤了可怎么办?

易连城哪里能真的站在门店里等消息,安立东前脚引了人走,她后脚就跟过来了,还紧急想到了这个办法。

小妹纸贴心啊!安立东看着易连城明丽的凤眼,心里一暖,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把外套穿好:“嗯,你厉害,女中豪杰!”

“哪儿学来的这臭毛病,把人家头发都弄乱了——”易连城皱着眉头用手指当梳子整理头发,提醒了他一声,“我石灰没敢洒多,他们痛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没事儿,绑起来就行了,”安立东走过去,先把洒了一地的毛币捡起来递还给易连城,然后弯下腰一个个地抽了皮带,把那几个人的手反绑起来。

“就、就在这里,你、你们快进去!”

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苍老的声音,然后几个警察急冲了进来:“都不许动——”

两边的人都愣了一下。

安立东停了手,指了指地上倒的一堆人:“警察同志,他们一伙都是小偷!”

派出所的民警一脸怀疑地站住了。

地上一群全趴了,站着的就只有这个瞧着就很强悍的年青男人,对了,还有那个女孩应该跟他是一伙儿的。

这情况不太对啊,说好的小偷团伙持凶器围殴见义勇为者的呢?

该不会是报案的老同志说反了,难道是凶徒小偷殴打一群见义勇为者?

幸好报案人也来了,几名民警连忙看向被他们落在后面的老者:“老同志,你来认认,到底——”

刚才差点被偷钱包的老人大步向安立东走去:“同志,你没事吧?”

安立东摆摆手:“我没事。”又指了指易连城,“都没怎么动手呢,被她一把毛币加一包石灰粉全给放倒了。”

所以,这件事里没有什么英雄,就是一个小妹纸轻轻挥一挥手,就擒获了一个小偷团伙?

这个团伙,真的不是送人头来的?

带的手铐不够用,派出所的几个民警照着安立东之前的做法,抽下皮带继续绑人,一边绑一边打眼看着易连城:这小妹儿可真厉害啊!

地上几个小偷也红着眼瞪着易连城这边,心里却觉得屈死了,纵横yj县城一两年了,真被那个乡下硬茬子收拾的还好,今天居然栽在一个小妹儿手上。

等进了局子里,一个牢房的问他们怎么被抓的,难道让他们说是被个小妹儿扔了一把石灰粉给阴的,还一下子阴了他们这一群?

丢人不说,进去还得被里面的犯人嘲笑!

可是换谁听到别人叫天上掉钱了,而且真的掉钱了,都会抬头看的吧?

别拿两毛不当钱啊,两毛能买四个鸡蛋呢!谁知道这钱里面居然夹了生石灰?够阴,够毒!果然最毒妇人心!

虽然易连城戴着口罩,但是她那双凤眼也是比较有辨识度的,安立东立即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凶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看什么看!不服的来找我单挑啊!”

我呸!又是这句话,老大倒是根本就没想过单挑,就是冲到了第一个,结果手都给折断了——

这么算起来,他们只是眼睛里进了一点儿生石灰的还是好多了,起码手脚都还好好的……

形势比人强啊,小偷们被安立东一凶,一肚子的敢怒不敢言,没想到安立东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加足了马力把人往墙上怼:

“一个两个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还真以为平白无故的天上能掉钱啊?

是不是走在路上在路边捡到颗糖,你们也会拿起来就吃?我告诉你们,糖里面有屎,屎里面还有毒!”

安立东这话一说,毒舌得那一伙小偷个个都恨不得拿眼睛当刀剜他,倒是再没有人去看易连城了。

派出所几个民警差点也喷了:“我说同志,说话还是悠着点,悠着点啊,没必要说得那么、那么绝哈……”

安立东就是特意来拉仇恨的,见效果已经达到了,也不多费口舌了,带着易连城一起进了派出所取笔录,两头的笔录都对得上号,这才算完事。

这年头还没有什么见义勇为奖,那个小偷团伙也不在通缉令上,派出所就是口头表扬了几句就算完。

就是这一折腾,出来以后再把要办的事情一办,肯定是赶不上回梧桐镇的末班车了。

安立东正捉摸着得先找家招待所住下,没想到那位老同志还一直坐在外面等他们。

老同志是事主也是报案人,也是要过来取笔录的,不过问的都比较简单,早早就问完了,他也不走,一直就坐在派出所外面。

见到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出来了,老同志撑着腰站了起来:“两位小同志,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们了!没什么事吧?”

老者之前已经道过谢了,一直还守在门外等着,也是担心那个被扭断了手的会牵连到安立东什么。

九十年代普通老百姓心里还没怎么有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概念,就是对方不管怎么样断了胳膊,心里总觉得还是有些不踏实。

见安立东摆了摆手,老人心里才落了地:“今天这事真不好意思,还耽搁你们这么久了。谢谢,真的谢谢你们!”说完了竟然站直了身子,把帽子脱了下来给两个人端端正正鞠了一躬。

安立东连忙拉着易连城避开:“老伯你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都说是应该的,但是真遇到这种情况,能够站出来的人有几个?更别说这次还把这个小偷团伙给全逮住了,也算是给县城除了一小害。

“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是好样的,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我们国家我们社会越来越有希望了。”老人一边直起腰一边戴上帽子,“我叫唐云海,是县一中的退休老师,就住县一中旁边荷花巷里。

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到时候就到那里找我,进巷子一打听就知道的。”

“好的,唐老师,你别太客气,那我们先走了。”安立东脸黑的人,都被唐云海说得有些脸红,拉着易连城赶紧要走。

易连城扭过头急忙跟唐云海说了一声:“唐老师,你之前在药店抓的是独活寄生汤吧?你回去跟开方的大夫再斟酌一下,可能再加四钱柴胡进去会更好,不然怕是对你的疗效会不大!”说完就急步跟上安立东走了。

第63章 不知天高地厚

一般大夫开了方子,不是病患找过来要换人,别的大夫按规矩是不能插手的。

易连城是看这位唐云海唐老师人好,所以破例提醒了他一句,至于开方的大夫斟酌后会怎么样,那她就管不着了,除非唐云海会找她来开方。

“再加四钱柴胡?”唐云海喃喃重复了一句,掏出那张药方看了看,想了想还是又往县医院走去。

县医院中医科的老王大夫正收拾着桌子打算下班,见唐云海又走了回来,奇怪地问了一声:“老唐,不会连药材公司也没那几味药了吧?”

“这倒没有,”唐云海跟老王大夫也是老交情了,坐下来把药方拿出来就直接说了,“就是遇到一个人,她没看过药方,就是听到药材公司的营业员念了几味药,就告诉我,我这个独活寄生汤的方子,再加四钱柴胡会更好些,让我找开方的大夫再斟酌斟酌。”

老王大夫是祖传的医术,入职县医院也有二十来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开的方子上要增减。

独活寄生汤是药王孙思邈写的《备急千金要方》里临床常用的一剂方剂,治疗腰痛向来效果不错。

什么人连这个方子也敢增减,一口就说要加四钱柴胡?这不是瞎胡闹嘛!

“那人是什么样的?怕不是什么江湖游医吧,这些人一般都先哄着你说药方这里不妥那里不好,等你信了,他就会给你开出了一张药方子来骗你了。”

现在社会上正流行气功热,一些江湖游医也趁势而起,骗吃骗喝,骗人钱财都是小事,可是耽误了患者的病情,那真是杀人不见血。

老王大夫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太缺德了!

“呃,她跟我就是萍水相逢,还帮了我一把就走了,”唐云海犹豫一下,他觉得易连城并不是那种人,“而且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什么?才十五六岁?这年纪也就刚背熟汤头歌,把脉都还不能独立上手!”

老王大夫一拍大腿,气得口沫横飞,“这些小年轻就是胡闹,学了几分就觉得自己医术高超,天下第一了,随随便便就想着改人的方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子,这是药王孙思邈写的《备急千金要方》的药方,就这她也敢改?!”

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老王大夫拍了拍唐云海的肩膀:“老唐,幸好你又回来问我了,不然可不得被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年轻给害了?

我们学中医的,都是年纪越大,本事越高,不说别的,碰到的病例多,攒下的经验就多,我跟你说,那些初出茅庐的……”

唐云海跟着一路滔滔不绝的老王大夫往外面走,心里却依旧有些犹豫。

那小姑娘肯定不是那种半桶水晃荡的人,她本来都不出声的,见到他一直在派出所外面等着他们出来表示感谢,这才在临走之前说了那么一句。

而且也不是老王说的擅改医方,而是让他回去跟开方大夫再斟酌斟酌。

医方真改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收不到半点好处,就是不改,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这个小姑娘跟自己是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只是出于好心才提点了这么一句。

那个小姑娘在药材公司买药,一看就知道她非常熟悉药材,手底下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是老王在县医院中医科也干了二三十来年了,是县里最有名的老中医了,这方子还是药王孙思邈写的方子——

信,还是不信?

唐云海很快就定了下来,也许那个小姑娘真是好心,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奇人异士,又那么巧能被自己碰到?

还是老老实实地先按着老王写下的药方服药吧,药王的方子加上老王的诊断,这砝码肯定重过了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的一句话了。

唐云海怎么决定不在易连城考虑之列,她这会儿正和安立东急急忙忙地往药材公司门店赶。

幸好店员还记着易连城走之前的嘱咐,把她挑出来的那些药材全部打包了留着,安立东厚厚一叠钱递出去,换了一麻袋药材回来。

易连城还想把两毛一张,总共十五块钱的毛票又给换回来,被安立东一把都拿了过去,另外递给了她两张大团结:

“这些给我,我跟你换,多的那五块是奖励你今天够机智,给你加鸡腿儿的!”

有功当然要受禄,易连城美滋滋地把那两张大团结收了,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问安立东:

“今天晚上我们赶不回去了吧?是不是先在哪儿安顿一下,不然你扛着麻袋也不方便。”

那一麻袋药材对别人来说是个大负担,对安立东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确实不方便拎着四处走就是。

安立东轻轻松松单手拎着那麻袋,抬手就一指前面十字路口:“住商贸招待所,那家招牌挺大的,估计条件不错。”

商贸招待所确实条件不错。

它是县民贸局下面办的招待所,这年头商贸部门正吃香,民贸局管着这些商业部门,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所以下面办个招待所都是往好里修。

别人家的招待所还是水泥地刷一层地漆的时候,商贸招待所的地面已经铺小方块瓷砖了。

别人家的招待所还在设大通铺,商贸招待所已经有双人标准间和单人间了,房间里还有单独的厕所。

大锅炉从早上六点一直烧到晚上十点,卫生间里一拧开关就有热水供应,调好冷热水温度就能洗澡,所以价格自然是比别的招待所贵了点。

今天要进县城,昨天晚上吃完晚饭,安立东又去了村长家里一趟说了今天要来县城买药的缘由,开了个介绍信出来,怕的就是要是赶不回来,到时候好在县城里找家正规招待所住下。

这下果然派上了用场。

安立东把介绍信递了过去给前台登记,扫了一眼柜台上贴的价目表:“要两个单间。”

前台的大姐一笔一划地登记着介绍信上的信息,头也不抬地就说了价格:“单间一晚上15块,两间就是30,再加上20块钱押金,交50块过来。”

要是她自己过来住,卖掉那一把头发的钱一晚上就没了……易连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贵啊。”

第64章 招待所住宿

“贵?”

前台大姐从登记本上抬头看了易连城一眼,介绍信虽然是乡下一个村里头开出来的,易连城通身的气质可一点也不像村姑。

前台大姐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另外换了句稍微客气点儿的:

“小妹儿,不贵了,我们招待所卫生间热水齐全,单间都是单独用的,不用跑出去上厕所洗澡,你说有多方便?

要是嫌贵,你们也可以住三人间、四人间,卫生间就在楼道里,洗澡自己去锅炉房打热水。还要便宜,我们招待所可不兴那种大通铺了,你们去其他的招待所住吧。

要不是这会儿刚过完年,出差的人不多,平常你们就是想过来住都没有单间给你们的。”

如果不是看易连城穿得挺周整的,口罩外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皮肤也奶白奶白的不像是在农村干活的,前台大姐那张嘴几句话能把人给怼上天花板,还不耐烦给人登记了,直接出门好走不送。

出门在外,跟陌生人住一个房间,别说易连城不乐意,就是安立东也不习惯,直接就掏了一张五十的出来:“就定两间单间,麻烦大姐给两间相邻的,我也好照应我妹子。”

前台大姐收了钱,盯了安立东两眼,又看了眼登记的易连城的年龄,“啪”地甩出两把钥匙:

“207、208,这两间就是隔壁的,房间里的东西如果被损毁要扣押金,要照价赔偿!

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们这儿有联防队经常过来检查的,要是做什么违法的事被查到了,那可是会被抓去坐牢的!”

小姑娘瞧着出身不错,年纪又小,小伙子虽然长得人五人六的,但是一副乡里打扮,不过身板儿倒是一顶一得好。

两个人一个白得跟雪一样,一个黑得掉进煤里就难找到,就是气质也完全不同,怎么可能会是兄妹俩?

小伙子却说想照应他妹子,妹子……

情妹妹?

乡下人嫁人都早,听说现在还有十四五岁就嫁出去的,有到了年龄才去补办结婚证的,还有一直都没有去办证的,可是小姑娘看着又不像乡下人,更不可能是什么童养媳之类的了。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

前台大姐瞬间脑补了无数狗血情节出来,还特意提醒了一声,不然出了这些桃色事件,她们招待所在县里就出名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现在城里的联防队就是搞抓赌抓嫖这些,前台大姐的意思安立东秒懂,哭笑不得地取了钥匙。

易连城跟着他一起上楼,还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哼,我们像是坏人吗,从哪儿就觉得我们会做违法的事?”

大概是……因为我们是一男一女,有作案工具?

这话安立东没敢说出来,说出来只怕会惹易连城生气,今天妹纸对他挺贴心的,他可不想在易连城的心目里留下一个“臭流氓”的印象。

15块钱的单间,贵也有它贵的道理。

易连城一开门,就对卫生间表示了极大的满意,安立东拧开了淋浴笼头,发现确实有热水,怕易连城不知道轻重,跟她特别交待了要先开冷水开关,再一点点开热水开关,免得被烫着。

淋浴笼头接的是一个很简单的花洒,粗陋得毫无美感可言,易连城却惊奇极了,一眼不眨地盯了好久,还反复摸了摸自来水笼头:

“老安,城里真方便!等把你的腿治好了,我想住城里头!”

这年头,城里条件是比村里好多了,但是要在城里住下——

“那你得在城里找个工作才有钱租房子,”安立东摸了摸下巴,“而且这里是15块钱一晚的招待所单间,你还要挣多些钱,才租得到差不多条件的房子。”

当然,整天都烧着的锅炉是别想了,烧液化气的热水器有钱的倒可以装一个。

“我不租,我想买自己的房子,对了,还要买一台洗衣机。”易连城明显看到了城里的好处,满眼都是憧憬。

她昨天到镇上的时候,看到有户人家的阳台上放着一台机器正在洗衣服,姚敏给她解释说,那是洗衣机,放好衣服放好水和洗衣粉,一通电,选择好程序,洗衣机就能自动把衣服洗好,连拧都不用自己拧,可以把衣服脱水甩干,直接拿出来抖抖就能晒了。

易连城昨天在田家洗自己那几件衣服的时候,手指都快被搓衣板搓脱一层皮了,她又是个爱干净的,以前一天要换一身,现在换下来的衣服要自己洗,心里哪能没有怨念?

再一看城里头卫生条件都这么好,各种方便,易连城在心里就更向往了。

身上总共只有他给的两百来块钱,不,现在连两百块都没有的人,就想着买洗衣机买房子?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梦想家!好吧,有梦想总比只当一条咸鱼要强……

安立东不想打击易连城:“行行行,买买买,你觉得你能怎么挣钱?”

不是安立东不看好易连城,现在城里正儿八经地招工,怎么也得有个高中文凭吧?易连城连户口都还没办的,哪里能拿得出文凭?

真要是不看文凭的,那肯定得看脸蛋,易连城这心气儿,会肯干那种工作?

“给人看病啊。”易连城一脸奇怪地看向安立东,“我可不是吹的,我的医术真的挺不错的。”

“不错也没用啊,大夫都是越老越吃香,”安立东摇了摇头,“谁会来找你看病?哪怕听别人再说得好,一看你年纪才这么点儿,肯定就不看了。”

“哼,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就不信口碑传出去了,会没人找我来看病!”

易连城倒是自信满满,安立东总觉得不会那么容易,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打击她,另外转了个话题:

“把东西放了,洗把脸出去随便吃点东西,我就要去畜牧站和林科站找找人,等回来的时候再买点洗漱用品;你等会儿是在房间里歇着还是跟我一起去?”

今天进县城不光是买药材,安立东另外还有打算的,楠竹种植和竹鼠养殖,他得找几个技术人员过来把把关,提供下技术支持。

在房间里有什么好歇的,易连城正想看看这里的县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点没犹豫就决定了:“老安,我跟你一块儿出去。”

第65章 找人问事

吃完中饭找人问了路,安立东先去了他们最近的畜牧站。

畜牧站是畜牧局下属的单位,在安立东的想像里,这里应该是兽医专业的技术人员扎堆的地方。

等下午两点半两人赶到的时候,挂着畜牧站牌子的那间办公室的门却锁着的。

畜牧局办公室的门倒是开着,安立东敲门进去问了一声:“同志,请问畜牧站的人下午去哪儿了,他们会过来吗?”

办公室里一位戴眼镜的同志头也不抬地在稿纸上写着什么:“不好意思,他们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也许下乡了也说不定,要不你们等一会儿再过来看看?”

对方像是在赶材料,安立东也不想多打扰,道了声谢就先出来了,想了想索性带着易连城在附近的百货站把今天晚上要用的几样洗漱用品先买了。

等回过头再来,畜牧站办公室的门果然开了,里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地摊着一张报纸看着,一副办公室老油子的模样。

安立东敲了敲门:“同志,你好,我过来咨询个事儿。”

老油子手低了低,从报纸上探出头,扫了安立东一眼,见他一副乡下打扮,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把报纸又举了回去遮住了脸继续看着,“嗯”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口热茶。

这架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

这年代还没有后来对公务员那种“进门一张笑脸一杯热茶”和“首问责任制”等要求,很多人在机关当个干部就自觉高人一等。

安立东原本打算上前打烟的,见这光景连烟都懒得掏出来了。

老油子“嗯”那一声,就是等着人继续给他报告,没想到安立东半晌没开声。

有的农村小伙子不出众,进了单位的门就紧张,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油子也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从报纸后面问了一声:“说吧,什么事儿?”

这还真当惯大爷了。安立东皱了皱眉头:“我想问下你们这边有没有技术员,可以指导我们养——”

话还没说完,老油子就“哗啦”一声放下报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没有没有,你们这些农村人怎么回事,我们畜牧站可不是帮你们养猪的,我们要负责全县牲畜的重大疫情!

重大疫情你懂不懂?一个口蹄疫过来,要是没防治好,全县的猪羊牛都要死绝!

今天牛拉稀了,明天猪不拱食了,后天羊子多拉几粒屎了都要跑过来,还有完没完了?烦人!”

说着“烦人”的时候,老油子还把手重重往下一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正在台上做报告,气势那是足足的!

畜牧站是负责预防和扑灭全县动物疫情没错,不过还承担着畜禽生产技术指导工作的。

再过几年大推科技下乡的时侯,各地的畜牧局都是打着这方面的宣传,争着在电视台和各大报纸上露脸,生怕领导们看不到他们的工作成绩呢。

不过现在嘛,这些“一杯清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一天”的办公室老油条们可不想动弹,能搪塞的就赶紧搪塞走,不能搪塞的,能推给别人就尽量推给别人做罗。

难怪后来中央提出了改进工作作风,强化宗旨意识,那还真是有的放矢,可是这会儿,安立东估计着自己就算去找他们的局长反映作风都不一定有用。

没了张屠夫,难道就得吃带毛的猪?

安立东还真不信这个邪,转身就带着易连城走了。

易连城觉得心口有些憋屈:“老安,这吏……人明明就是在敷衍,难道竹鼠养殖就找不到人来指导了?”

不用多,只要再过个几年,互联网在华国兴起的时候,竹鼠怎么养殖完全还可以在网上查一查,可是现在,估计整个县城都没有一台电脑。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先去林科站看看有没有技术员,也没有的话,回头我们就去新华书店找找有没有这两方面的书籍,照着书学着,自己多捉摸捉摸。”

林科站的办公室跟刚才畜牧站一样,也只有一个人在里面坐班,不过没有在看报纸,而是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不时还在笔记本上摘抄着什么。

这人年纪不算很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边眼镜,偏分的头发应该刚刚剪过,不长也不短,身上穿的一件灰茄克虽然有些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熨得有棱有角的。

安立东本来以为这是个文艺青年,没想到一眼扫过,发现那本书并不是什么诗集小说,而是一本关于林业养护的专业书籍。

安立东不由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刮目相看。

要知道这个年代,小青年最时兴的就是背诵、朗诵些散文和诗歌什么的,有风花雪月,有意气方遒。

这是青年们特有的情怀,但是整个社会不能只靠这些情怀发展,老百姓们不能只靠情怀吃饭。

说“有情饮水饱”的人,再怎么样还是有些粮食吃的,可能粮食粗些、少些,但是绝不至于断顿儿。

不然饥饿年代的时候,树皮草根观音土都挖来吃了,你倒是来个“有情饮水饱”试试?

精神追求是建立在物质满足的基础上,物质满足……这事儿空喊没用,打诈胡也没用,还是得有人认认真真做实事才行。

察觉到有人进来,“金丝眼镜”男从书上抬起了头,冲安立东和易连城温和地笑了笑:“同志,你们有事?”

这才是人民公仆的态度!安立东就属于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心里舒坦地从兜里掏了烟出来要给对方打烟。

“谢谢,我不抽烟。”“金丝眼镜”男轻轻摆了摆手,起身站了起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沏两杯茶来。”

安立东连忙拦住了人:“不用不用,我们都是才喝过了水的,我们过来是想咨询个事儿。”

他手劲儿大得很,“金丝眼镜”男挣不开,只能顺着他那手劲儿坐了回来:“有什么事想咨询你说。”

“是这样的,我和朋友在我们村里承包了半座山头,想种植毛竹,过来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技术员能够过去指导下种植,如果有的话,技术员下村一趟的差旅费和补助我们愿意出。”

安立东一口气把话说清楚了,“金丝眼镜”男的眼睛不由亮了亮:“你们是哪个村的?承包的是哪座山?”

第66章 初遇林贤峰

“梧桐乡大柳村,承包的是青龙山。”

“唔,我记得青龙山半山腰那里有几亩竹林,是种的楠竹,你说的想种毛竹,就是指楠竹吧?”

“对对,就是楠竹,那片竹林现在也是我们承包的,就从那片竹林往上的半座山头,我们都承包下来了。”安立东连忙补充了几句,“同志你去过我们村?”

不然的话,不会他一说青龙山,对方就很清楚那片竹林。

“去过,去年的时候刚好在几个乡都走了一趟。”“金丝眼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们村里的自然环境很好很优美,青山绿水的,就是受限于交通不方便,不过——”

“金丝眼镜”男停了停,一双略显深邃的眸子从镜片后打量了安立东好几眼:

“你刚才说,从那片竹林往上的半座山头,你们都承包下来了?当时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不干脆承包整座山呢?

而且我记得青龙山的山路也有些陡峭,直接承包下半座山不是还省力些吗?”

安立东觉得“金丝眼镜”男的眼睛里仿佛若有深意,仔细看过去,似乎又只是正常的疑问,咧着嘴笑笑就答了:

“下半座山经常有人要打柴的,乡里乡亲的,顺手被砍了几根竹子挖了几棵笋是小事,坏了我们留的母竹和笋那就严重了。

你说人家吧,大家还以为我们小气巴啦的,一根竹子一棵笋的小事也要计较,你不说吧,今天王家砍,明天李家挖的,我们攒点钱承包点山林不容易,可经不住这么几回合。

从半山腰往上承包就没这些顾虑了,一来不影响村里人打柴,二来在半山腰上立几个警告牌,除了那些偷鸡摸狗的,一般村里人也不会那么厚着脸皮爬个半座山去占便宜。

而且要承包整座山,我们手上的钱也不凑手,先走出这一步,看看效益怎么样,再走下一步好些……”

安立东把跟村长杨德胜说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金丝眼镜”男听得轻轻点头:

“你们有这种勇气承包山林,我们是一定会支持的。技术指导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有技术员就是学这方面专业的。”

见安立东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己面前那本书籍,“金丝眼镜”男坦然笑了起来:

“不过不是我,是我们站里另外一位同志,叫肖一山,年纪虽然不大,才分配过来的,但是是s省林大毕业的。”

这年头的大学生含金量是很高的,何况s省林大还是个重点,十之八、九,这个肖一山不会是那种被大学上了的人。

安立东不由露出了喜色。

承包山林投资多、周期长,虽然利润高,但是普遍见效慢,其实安立东心里还有些想法,但是饭得一口一口吃才行,先请到技术人员,指点着把山林种植好了,后面的盘子才好铺开。

见安立东神色舒缓,“金丝眼镜”男想了想,斟酌着语气问了出来:

“不过青龙山上半座山的面积也是比较大的,全部都种楠竹的话,你们对今后的销售有什么想法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楠竹一般三年生的就可以成材了,只要养护得好,楠竹还是比较容易成林的,到时候一山的楠竹,每年都可以砍伐,那可就多了。

另外你们大柳村交通也不便利,要怎么运输出来,你们考虑过没有?”

怕打击安立东的积极性,“金丝眼镜”男的话说得很委婉,安立东倒是对这人更加刮目相看了;有真本事的人,在哪儿都值得别人高看一眼。

按目前的市场,真要养出一山的楠竹,yj县城是吃不下这么多竹木的。

到时候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种植出来的楠竹没有销售市场,或者因为运输成本太高而滞销,那肯定是相当打击承包人积极性的。

这一声提醒,也是怕安立东到时候受到太大的经济打击。

现在敢承包山林的,那都是因为想致富,如果没有经济效益,甚至还要背一屁股债的,不光是承包人痛苦,在一个村子里,对其他老百姓的积极性也是一种打击,会让他们更加保守起来。

假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冒着被夹手的危险敲开了蟹壳,吃到的却不是鲜美的蟹肉而是一嘴泥沙,那他旁边还会有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吗?

见对方这话实实在在是为自己这边考虑,安立东来了兴致,拖着另外一张椅子坐近过来:“我叫安立东,她叫易连城,请问同志你贵姓?”

“免贵姓林,林贤峰。”

“林同志,你提的这个问题我们是考虑过的。”安立东随手在办公桌上虚划了个圈,“你看,这里是青龙山……”

林贤峰连忙给他递了自己的钢笔和几张稿纸。

安立东接过来两三笔就画了一张山形图,然后在上面圈了几片地方出来:

“这些地方应该是适合种楠竹的,我们打算主要发展这边一块,育林、产笋都行。

竹子成材以后,我们可以从这一处溜开一条小点的滑道,把楠竹直接从山上溜到青山河里,再扎成竹排……

只要运出山,这些楠竹就能卖上价了,竹木家具也好,一次性的筷子也好,我觉得楠竹的销售市场前景还是很不错的。”

青山河就是穿过大柳村的那条小河,青龙山半山腰开一条小小的滑道出来,够把楠竹一根根溜下去就行的那种,工程不大,人力完全可以做得出来。

溜下去以后就是河里了,再扎成一只只的竹排,顺水放下去,只要首尾各有人接应着,可以用很小的成本把这些楠竹运到下游的村子,再从那里装车运走。

如果大柳村那里不建水库,那安立东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可安立东记着不用两三年,等青龙山上的竹林长起来的时候,水库就会开建,公路就会拉通。

到时候不管是走水路还是走公路,把山里的东西运输出去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所以,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实在是至理名言呐……

但是现在林贤峰正好问到,安立东脑子一转就把这种原始方式给说出来搪塞了。

这办法别看嘴上说得轻巧,实际操作起来也是有些麻烦的。

特别是经历过上辈子那种快速的物流,安立东根本就没把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看在眼里,但是他总不能说他是重生来的,知道后世的发展轨迹吧?

第67章 适合成了大佬以后装B

林贤峰凝神看着安立东在山形图上画出的那一根小小的滑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不管这办法有多原始,能糊弄过这一截就好,安立东口若悬河地继续说了下去:“剩下的这些地方,我们会分阶段,分成几年进行开发——”

钢笔金色的笔尖从纸上流畅划过,另外画了几大片地区。

“这一片预留,以后引进优质品种的桃树,这一片我打算种一片银杏树,另外这一片山坡种桂花树,树林里可以套养鸡鸭家禽……林同志你帮我斟酌斟酌,这种思路行不行?”

种养配套?还不止,还可以四季留景!林贤峰镜片后的眼睛顿时锃锃发亮,“安同志,你这理念很新潮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春有桃花,夏有桃果,初秋桂花飘香,深秋银杏叶黄,一年四季还有修竹长青……

林贤峰紧紧盯着安立东随手画在纸上的那座山的几片地区,心头有些震憾:要是青龙山真的按安立东的设想这样开发出来,如果再结合对那一片的规划……绝对不啻于人间仙境!

“这是安同志自己想的还是……”林贤峰好奇地打量了安立东几眼,“不知道安同志原来是哪里做事?”

“我原来一直在部队上当兵,去年年底退役后又养了一段时间的伤,这个星期才刚刚回到老家来。

腿上现在有些不得劲,做不得太多重农活,加上村里也没有田地再分给我了,所以才想着承包座山林,也是打算当份事业来做的,这些都是这几天和我的合伙人一起琢磨出来的。”

安立东呵呵笑了笑,笑容将他身上的那种渐渐隐藏起来的凌厉感冲得更淡了。

“那山上还有一口泉眼儿,养鸡养鸭也方便,平常散放在林子里,还能起到些除虫除草的作用,又可以减少饲料喂养的花费,鸡鸭的粪便正好可以给林木充当肥料,两头都能够得利……”

当然了,桂花落的时候,这些林下鸡通过啄食桂花,成为肉质更细嫩香醇的桂花香鸡,到时候打个本地小品牌出去的事,安立东暂时就不说了。

现在大家的认知里,没有什么土鸡谷鸭的,鸡不都是土鸡,鸭不都是谷鸭吗?

想吃纯正土鸡的这股风潮,还得过个十几年才能吹起来。

“我就是想着,要做什么工业,我们大柳村没那条件也没那基础,但是要致富,难道就只有工业这一条路子了吗?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有心钻研,搞农业、搞种植和养殖,我认为应该也是可以致富的……”

上辈子,安立东的心里,第一对不起的是田家,第二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暴富之地——玉山乡的老百姓了。

玉山乡原来跟大柳村这边一样,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连绵不绝的山坡上开辟的一片片茶园,也让玉山乡的老百姓们生活过得还不错。

他跟人赌命,赢到了玉山乡一座磁铁矿山的承包权以后,无意中在探出了磁铁矿还伴生的有钒矿,被一吨几万块的价格刺激,开始疯狂地对钒矿进行了开采冶炼……

上辈子他躺在病床上时那些清醒的日子,曾经无数次回忆到那座生机勃勃的大山。

为了最大速度地积累资本,把钒矿变现,从而打通关节、招揽人手保住手上的钒山,一开始,他不惜下令让工人采用土法炼钒。

随意倾倒的废渣让山上的树木成片枯黄死去,山下的稻田大片倒伏绝收。

工人虽然拿到了高工资,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却经常恶心、头晕、嘴角溃烂,不少人还得了肾炎和肺水肿……

即使后来安立东在成立了矿业股份公司以后逐渐规范化采矿,还达到了环排标准,但是之前造成的污染,却要几十年才能恢复回来,而那座蕴藏着钒矿的大山,则彻底变成了一堆死寂的石头。

没有鸟,没有树,没有花,甚至连一根草都没有长……

所以后来他才力排众议,从公司里拿出大量资金致力恢复当地的环境。

所以他在重生回来以后,第一想到的,就是带着田家一起,换一条绿色的路去致富……

安立东压下自己的心思,尽量用符合这个时代的朴实的话语侃侃而谈,林贤峰也听得心里一阵浪潮翻滚:“安同志,你这种理念,可比不少专家要强得多!”

当过兵的人不只比窝在山村里的农民要有见识得多,还超过了一大片自认为了不起的专家,更难得的是,安立东身上还有一股狠劲儿,敢想更敢做!

如果做得好,这一套下来完全就是一个良性循环。

谁说要致富只有大力办工厂了?致富的道路有千万条,就应该因地制宜!

有基础有条件有优势的可以办厂,像农村这些地方,为什么就不能依据山林资源优势发展种植和养殖?

原来他还以为安立东是不是得了谁漏的风或者指点,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他自个儿眼光高远和独到。

安立东的这番话,更坚定了林贤峰脑子的那个想法,让他有了明确的思路。

不过考虑到省市县三级的经济水平,林贤峰又提醒了一句:“桂花树和银杏树都属于景观树,在县城市场销售量未必很大,远途运输的话,还要考虑树木的成活率,这些你到时候都要考虑清楚。”

现在yj县城人行道上也栽的有树,都是早年引进的那种法国梧桐。

法国梧桐,学名应该叫做悬铃木,属于速生树种,而且枝叶茂盛,易成活,耐修剪,抗空气污染,叶片可以滞积灰尘,吸收一些有害气体。

这种树曾经在八九十年代种满了中国各大城市的街道两侧,后来因为树龄老化,容易生虫等缺点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各个地方的特有树种。

比如杨树、椰子树、榕树、芒果树、樟树等等,渝省这边常用的就是桂花树和银杏树。

所以在田老全说再种一些树的时候,安立东才举双手赞成,之后就商量定下了种桂花树和银杏树。

树种在地里不怕长,树龄越久越值钱。

等到后来各个单位创文明单位,各个城市创园林城市的时候,这些有些年头的树就更加涨身价了,动辄几万起底,还不包运费和成活。

安立东都考虑好了,等他做几趟生意手上活络了,就再购进一批适合做盆景的名贵树种,什么金弹子啊,玉珍珠啊,雀舌罗汉松啊,屋前屋后都种满,修身养性清心,最适合成了大佬以后装b,看起来格外有范儿……

第68章 在哪里见过

“多谢林同志提醒和关心,反正树种在地里不怕的。”安立东笑着指了指易连城,“而且这两种树都有药用价值,我们中间还有一个非常懂药的,这方面我不操心。”

林贤峰考虑的是现在yj县城的发展趋势,但是安立东知道的却是今后几十年的未来。

没有经历过改革开放的人,谁也不敢相信,整个华国绝大部分城市的发展都是如火如荼,几乎只用一两年,就会变一个模样。

后来还有不少人在网上笑哭着吐槽:“我早上开车出来上班,晚上下班后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城市的道路越修越多,越修越长,道路的两边少不了要栽种各种绿化树。

四季常绿,秋季飘香的桂花树,和树形叶形都非常优美的银杏树就成了绿化树中的首选。

林贤峰只是提醒,见安立东另有想法,笑了笑对这事也就不多说了。

倒是瞧见戴着口罩安静坐在一边的易连城年纪并不大,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

“小妹儿既然懂药,那你们还可以考虑栽种一些名贵药材,这些销路应该不错的。”

多样化种植,能够有效地降低风险,还有可能获得更大的效益。

“可惜我会种的不怎么多,要是能请到人指导就好了。”易连城有些遗憾,“刚才我们就去了畜牧站问有没有人懂竹鼠养殖,那儿的人就一脸的不耐烦,我估计他们根本就不懂这些……”

“竹鼠养殖?”林贤峰的眉头皱了皱,“竹鼠是野生动物,是我们这儿管的,但是林科站没有人懂这方面的技术……

这样吧,我先去问问别人,帮你们找一找,看有没有这方面的相关书籍,找到的话,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安利东求之不得,连声道谢,起身用力握了握林贤峰的手,跟他告辞:

“真是太感谢你了,林同志,那这些事就拜托你了。

我就住在大柳村青龙山半山腰那片竹林旁边,今天我们在县城住一夜,明天一早就会回去,随时欢迎你们过来指导。”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小肖明天上午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准备准备,大概后天就往你那里跑一趟。”

林贤峰给了一句准话,起身把安立东和易连城送了出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坐回了办公桌前,并没有再继续看书,而是脸带兴奋地抓起钢笔,洋洋洒洒地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

古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贤峰觉得跟安立东这一番交谈,让他脑子里涌出了很多新的东西,一些思路也逐渐成型……

另外一头,已经走出林科站老远的易连城瞟了一眼旁边的安立东,觉得她有些奇怪:

“老安,这位林同志不是挺好说话的吗?还答应了你后天会过来,你还皱着眉头干什么?”

安立东是在想林贤峰这个人。

林贤峰递给他那支钢笔的时候,安立东就认了出来,那是支派克法产卓尔,笔尖还是18k金的;这种笔他上辈子曾经帮自己的雇主文老板买过几支,是文老板拿去送人用的。

这种钢笔虽然只是派克的中端偏上的产品,但是在这年头也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了。

刚刚解决温饱的老百姓们,有谁会花那么大一笔钱来买这东西用于日常书写呢?

而且林贤峰着装虽然不显,但是他的谈吐和气质,都明显有别于现在这些习惯坐办公室的那些干部们,反而有几分后世他所接触的那些大领导们的影子。

这时候想想,似乎他上辈子在哪里见到过林贤峰……

“老安?”

安立东一直没出声,易连城有些紧张起来:“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说不定哪天自动就想起来了。安立东眉头一松,伸手又摸了摸了易连城的发顶:

“我是在想,要来县城办的事都办完了,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你要不要去公园里玩玩?”

一个小县城的公园?易连城偏头躲了躲,有些兴致缺缺:“天气还这么冷,公园里有什么玩的啊?”

“呃……”

安立东还真记不起这时候县城的公园有什么玩的了,别说什么过山车、海盗船了,现在好像连个小型的旋转木马都没有。

“公园里可以照相,你想不想去照张相?”

照相?易连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在镇上的时候看到过别人的照片,可比画师画得要真实多了!

“可以照彩照吗?照相贵不贵?”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一说到照相,唠叨的女人能马上闭嘴,无精打采的立马精神……

安立东好笑地摆摆头:“可以照彩照的,价钱你就别管了,我请你照几张相还是请得起的,算是奖励你。”

易连城立即猛点了点头:“好,我们去照相,要照彩照!”

这会儿还不到下班时间,这个时间点有闲情逛公园的人很少。

买了门票进去一打听,知道照相点设在公园里那个小人工湖边上,安立东和易连城迈步就往那边走。

小人工湖边上,正好有一对男女手挽着手,在照相师傅的指点下摆着姿势在拍照。

见到有人朝这边走来,男的有些尴尬地停止了摆姿势,女的则直直盯着走过来的易连城——

两人居然穿着一样的衣服!连里面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都一样!

同在镇上那家小有名气的服装店听了店老板的推荐买来的衣服,果然大概率地发生了撞衫!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女人之间的撞衫就是一层较量,很显然另外那人在这场较量中输得太明显——

气质明显不如易连城,更何况易连城还戴着口罩。

戴了口罩遮了大半边脸的女人给人一种气质高冷的感觉,易连城的眉眼本身就属于非常好看的那一种,简直就像是加持了buff一样,更容易给人遐想空间。

正给他们照相的师傅回头看到走过来的易连城,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明显扬高了几个度地热情招呼:“小伙子,小妹儿,你们照相吧?”

第69章 人丑多作怪

安立东挑了挑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二堂哥安建军和二堂嫂向晓月两个。

向晓月跟易连城一样,也是打底穿着一件白色毛线衣,罩着同款的嫩草绿间白色的运动外套。

论身材,她虽然没有易连城长得高挑,但是要比对方丰腴些,不过嫩草绿这种颜色,看着青葱好看,穿到身上了,实在还是要挑人穿的。

皮肤白的会衬得更加白嫩,肤色偏黑的,则会被衬得脸上黯淡发黄。

向晓月在家里再怎么娇养,还是要干些农活儿的,肤色还是有些微黑,本来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单站在那里也没让人觉得怎么着,穿了同款衣服的易连城一来,光是气质就甩了向晓月几条大街——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之前易连城是一身道姑打扮,现在从头到脚都换了造型,脸上带戴了口罩,安建军并没有认出来人。

不过看到堂弟居然也进了城里来逛公园,身边还带了一个看起来应该很漂亮的小妹儿,安建军心里就跟灌了酸水似的,翻腾着很不是味儿。

俩口子眼瞪瞪地看着这边,安立东可没兴趣跟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照相,转身就想往另外一边走:“师傅,我们先去公园里逛逛,回头再过来照。”

照相师傅怕跑生意,连忙点头:“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啊,这儿最好取景,他们就照两张,很快就照完了的。”

不是安建军不想多照,实在是为了哄转向晓月,他先是在镇上给向晓月买了这一身新衣服,又买了不少东西陪着她回了一趟娘家,今天更是一咬牙带了向晓月来县城玩。

两个人住的是一家条件很不错的招待所,向晓月在县城逛街又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剩下还要留出吃饭和明天回家的车票钱,安建军身上带的钱已经不多了,所以算了一下账,两人照相就只能照两张彩照。

其实在县城的公园里照两张彩照在村里也有够炫耀的了,偏偏照相师傅一口说出来他们只照两张,而且是当着安立东的面儿……

安建军就觉得倍儿掉份,粗声粗气地吼了照相师傅一声:“谁说我们只照两张了,我们是要照十张!”

照十张?刚才这两个人过来的时候明明看了一阵他摆出来的样照后,点了这个地方说就照两张的……行,有钱的是大爷!

照相师傅面色不变,笑呵呵地应了:“好,照十张。”

安建军自觉找回了面子,挺着胸膛瞪向安立东。

安立东一个穷瘸子,还欠着别人的药钱,不知道跟田老全那里哄骗到几个钱,还跑到县城里来泡妹子,关键是居然还泡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妹子——

简直是太没有天理了!

安建军胸膛挺直的时候,向晓月也昂着头看向易连城。

长得漂亮又怎么了,撞衫了比她更显得好看又怎么了,关键是眼瘸选了个穷瘸子一起来公园玩,付得公园那一分两分钱的门票,也付不起照多几张彩照的钱!

安立东懒得理会这两个人幼稚的挑衅,头都不回地就往另一边走。

就像是精心练习过的媚眼结果抛给了瞎子看,安建军心里又沮败又气愤,追上去几步冲易连城喊了起来:“小妹儿,你可别被他骗了,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军人,就是个当完兵回来务农的残废人!他户口是农村的!”

九十年代的军人在老百姓心里是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的,当然在很多拥有英雄情结的少女心里,那更是一种更容易让人心生爱慕的存在。

可是安立东已经不是军人了,不仅不是军人,还是为了治伤把钱都花光,不得不灰溜溜回到农村老家的残废,以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他凭什么还能骗到那么漂亮的城里女孩子?

在喊出“他户口是农村的”这句话时,安建军在这一刻浑身充满了正义感。

易连城果然如他所料地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对安立东的质问,更没有什么甩下一耳光愤怒跑开的情形,而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对啊,他是大柳村的又怎么了?他靠脸就能吃饭了,不像你,人丑多作怪!”

留下一声嗤笑,易连城看也不看呆滞住的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个人,跟上安立东走了。

如果说刚才认不出的话那是正常的,现在易连城一说,这两人要是还认不出来,那除非是聋子了!

北方口音,和那种清灵的声音——

这人不是那天在他们家里砸水壶湮了一屋子灰的小道姑还是谁?!

居然还骂他人丑多作怪!

“这小娘皮,是她!”安建军用力顿了顿脚,想追上去。

向晓月一把扯住了他:“还追什么!追上去你还能跟人打一架不成?这儿是城里,你可别给我整到派出所去丢人!”

刚才就在公园外面,还有联防队走过去呢,要是看到有打架闹事的,肯定会跑过来抓人。

安建军可不想在派出所里呆一夜,一听到向晓月的话立即怂了,用力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呸!治腿治腿,我看根本就是治到一张床上去了吧!还靠脸吃饭?肯定是吃软饭,不要脸!”

“喂,同志,这儿是大家都赏景的公园,你不要随地吐痰啊!我现在是提醒你,一会儿戴红袖章的过来了会罚款的!”

迎着照相师傅的不满和鄙视,向晓月急忙一脚踩上去把那口浓痰蹭了蹭:“知道了,我们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用力拖着安建军走了回来,“师傅,麻烦你再帮我们取下景。”

“行行,你们站那棵树下面,面对这个方向,手挽上,靠近一点,微笑一点……”

向晓月挽着安建军的手按着照相师傅摆着姿势,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刚才离开的安立东。

腿有些瘸了,还是个农村户口,为什么会被看着像是城里出身的那个小易看上?

想到安立东那张长相硬朗的脸,还有充满了阳刚气的身材,向晓月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安立东欠了小易一大笔药钱,小易自己有钱,还跟安立东搅在一起,那自然就是图他这个人了?不然刚才也不会说出安立东是“靠脸吃饭”这种话!

哼,安立东还真是好手段,该不会是打着钱债肉偿、财色双收的主意吧……

第70章 卖绣帕

“钱债肉偿”的安立东带着易连城转到了公园的另外一头。

刚进初春,其实公园里还没有多大的看头,也就是小型人工湖边的柳树枝上开始吐了米粒大的绿芽儿,被轻风微微吹拂着舞动,看起来还有几分意境。

易连城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几树被养得半死不活的山茶花,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碎石子儿:“老安,你那两个堂哥堂嫂不会捱到天黑才照完吧?天黑了还能照吗?”

如果不是想着要照相,易连城都想回招待所了,单间的独立卫生间和可以痛快洗澡的淋浴热水对她也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自从她来了这里,泡澡是别想了,一直还都是打热水回房间擦洗呢。

可是让她等在那里守着那两个人照完,呵呵,她还不想洗眼睛。

“不会,照相很快的,而且他们肯定也要赶在天黑前照完的,照相要光线好才行,开闪光灯了照出来以后,眼睛容易反光。”安立东安慰了一句,转头远远眺望了一眼,“他们好像走了,我们现在过去?”

易连城重新高兴起来:“好,走!”

一个“走”字刚说完,前面那几树山茶花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哎哟”,听声音像是有人摔倒了,而且这人大概还上了点年纪。

安立东看了易连城一眼,两人连忙急步转了过去。

山茶树那一边的草地上,果然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女子摔倒在地上,正有些狼狈地一手撑着要爬起来。

看到树后急急转出来两个人,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事,我没事,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草给绊了一下。”

易连城眼尖,见她摆手,一眼就瞧见她手掌根处大概是被地上尖锐的小石子划破了,正在往外汩汩冒血,想也没想就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婶子,你的手流血了,我先帮你包上,你赶紧出去找药店买点药上上。”

手帕刚刚展开,就听到齐齐两声惊呼:“不要!”然后被劈手夺了过去。

知道这世上有抢钱的,可没想到还有抢手帕的!

易连城瞪着抢了自己手帕的那位姑娘,脸上不由带了愠色。

那位大婶却是两眼发光:“小徐,我手上脏,你赶紧把这块绣帕拿远了,千万别被血污了!”

那位叫小徐的姑娘连忙退开了两步,又急忙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赵老师,您赶紧把伤口按一按!”

赵老师接过手帕按在自己伤口上,一双眼睛简直跟看到情郎似的,殷殷看向易连城:“小妹儿,这块绣帕是你绣的吗?”

小徐抢过去的那块绣帕是上好的丝帕,即使在这种近黄昏的自然光下,也闪着极有丝绸质感的光泽。

丝帕上面还绣着一树重瓣三醉芙蓉,绿的像要滴出水来的叶片,最顶上是洁白的花冠,次下是艳中带粉、粉中带白的花,最下面的几朵颜色已是深红,一花一叶莫不栩栩如生,清艳而不俗。

反正让安立东来说,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还挺好看的,手帕揣在兜里,不就是拿来揩鼻子擦嘴擦汗的吗,也没见易连城对这块手帕收着掖着多宝贝来着,这个什么赵老师和小徐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易连城也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听到赵老师问话,才明白了几分,对方这是看中自己绣帕上的绣艺了?

“不是,我不会绣花。”

说实在的,她的女红水平仅限于能够拿起针线,要是早知道绣艺在这年代会有人喜欢,她当初还真应该去学学这些女红的……

明明这小姑娘的气质真的符合她心目中绣艺大师的形象,怎么就不会绣呢?赵老师有些失望,很快又继续问了下去:“那请问绣这绣帕的师傅在吗?”

这是家里的绣娘给她绣的,她的家……易连城摇了摇头:“她不在了。”

绣娘现在确实早就不在了。

赵老师更加沮丧了,喃喃自语了一句:“现在会绣艺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技艺都没有传下来,就那么失传了,可惜啊……”

这个易连城可管不着,抬眼向小徐看去,那块手帕可是她的,她说了不卖,光天化日的,这两人总不能明抢吧!真要抢,那她可就不客气地让安立东上了!

易连城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确,小徐捧着手帕退了一步,小心地赔着笑:“小妹妹,这块手帕我们很喜欢,能不能卖——”

“不卖!”易连城一口就回绝了。

按家里的规矩,她的这些贴身物件儿,用旧了或者不用了,都是直接拿去烧了的,绝对不可能让这些东西流传到外面去,有损闺誉。

小心地觑了站在易连城身后、身材高大的安立东一眼,小徐咽了咽口水,咬牙说了出来:

“我们是省蜀绣厂的,正在研究一些失传的针法,你这块绣帕上面的针法都是我们没见过的,小妹妹,求求你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易连城直直伸手摊到小徐面前,“还给我!”

不还的话,她是宁可把这块帕子一把打落到泥地里去的,丝绸精绣的帕子,一沾泥就毁了。

小徐捧着手里那块绣帕,剐心剐肺一样,却不得不慢慢递上前去。

易连城手腕一翻正要把那块绣帕拿回来,一直默不出声站在一边的赵老师突然就开了口:“200块,小妹儿,我们买这块绣帕!”

200块,相当于普通干部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只是为了买这么一块绣帕……

小徐的嘴情不自禁地张成了“o”形:“赵老师——”

易连城伸到小徐面前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来,但是还有些犹豫,要搁以前,她是理都不会理这些的,可是现在,她还真就是缺这两百块钱的人。

晚风轻轻吹过来拂动小徐手上那块绣帕,绣帕上的重瓣三醉芙蓉轻轻抖动间,仿佛是鲜活的一样。

见易连城还没有开口,赵老师心里一急:“300!我们出300块!”

小徐已经无话可说了。买卖这事儿,谁先沉不住气谁吃亏,但是看看手上这块绣帕,还真不好说是不是吃亏……

易连城想了想自己口袋里剩下的那一百多块,用力点了点头:“行,成交!”

闺誉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但是三百块钱能够买回来很多大米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带来的绣帕能够卖出这个价,值了。

第71章 红油抄手

中间有这么一个小插曲,等安立东和易连城再走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麻麻黑了。

看来今天是照不了相了,明天一早又要赶车回去,想照相,那得等下次了……易连城有些失望,正耷拉着脑袋走着,冷不丁有人在前面叫了一声:“小兄弟,小妹儿,你们还照不照相?”

原来照相师傅还一直在等着他们。

易连城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师傅现在天快黑了,光线不好,这还能照吗?照出来会不会眼睛出现反光?”

照相易连城不懂,但是这话是安立东刚才说的,那就肯定是没错的了。

“小妹儿放心,我有办法的,照出来保证不会让你们出现红眼。”

照相师傅吭哧吭哧把道具先搬了出来——两盏古香古色的木制宫灯,不过里面是装灯泡的。

在树杈上挂好一通电,桔黄色的灯光就如流水一样倾泻下来,给暗色的黄昏营造出一片温暖的氛围。

等易连城把口罩一解开,照相师傅先是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抓了抓头,很快就转身又翻了一只布艺小老虎出来:

“小妹儿,你拿着这个贴着你那边的脸,把衣领竖起来,头稍微往这边偏点,下巴收一点点,对,就这样别动,小伙子你站这边来,嗯嗯,再靠近一点。一会儿我拍的时候别眨眼。”

布艺小老虎挡住了易连城一边脸上的大片胎记,竖起的衣领,安利东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以及夜色中那片橘黄色的灯光,则模糊了她另外一边脸上和下巴上的小片胎记。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易连城仰头看向安立东小声地问:“是不是这样就拍完了?”安立东之前是说拍两张的。

话刚说完,对面又是“咔嚓”一声。照相师傅抓拍到刚才一幕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的看了易连城几眼:

“小妹儿,你脸上的红斑痣是胎记吧?去医院看一看呀,看能不能去掉。

你放心,洗的时候我也会注意的,照片上是不会看出什么来的,大概过五天你们就可以过来取了。”

为了取照片再跑一趟县城划不来,反正照片又不是急着要用,安立东留下了自己在大柳村的通讯地址,多加了一毛钱的邮费,让师傅洗出来了帮忙寄过去。

从公园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易连城还沉浸在刚才照相的兴奋里,不时地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胎记,真要到了美颜相机的时代,估计她也会是个自拍狂……

这些女人呵!

安立东也没打断她,循着上辈子的记忆,带着易连城七弯八拐的,在一家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做红油抄手的老店。

大概是因为门前有一棵老香椿树,所以这家店子直接就叫做椿记。

跟只做早餐,而且把抄手卖完了就关门的其他日子过得很安逸的小店不同,这家店子比较有经济意识,只要有客人来,他家就剁肉馅现包抄手。

附近有不少晚上下班回家懒得做晚饭的单身职工,都是拿着饭盒直接到椿记买上二两三两的抄手回家当晚饭吃。

“这家抄手肉馅用料好,吃起来又爽滑味道又鲜。”想起记忆中的味道,安立东忍不住咽口水,一边介绍一边招呼老板,“老板,来两碗抄手,一碗三两的,一碗五两的。”

易连城好奇地看了一眼:“是馄饨啊,你们这儿叫红油抄手?”

一张胖脸的老板听到易连城的口音,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妹儿,吃不吃得麻辣,红油是麻辣的。”

一钵头红油辣椒就搁在灶台边,油面上还漂着几粒花椒。

易连城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能吃的,稍微少放一点吧。”

这家店子的抄手皮似乎比别家的要薄一些,煮熟了以后,一个个抄手圆鼓鼓的浮在大骨汤上,透出里面肉馅的粉色,再洒上几粒葱花,看起来很是爱人。

不过红油一加,整碗抄手的颜色就变得浓郁了,像是清雅淡墨的画风突然转成了浓墨重彩,不仅给人在视觉上强烈的冲击,嗅觉也受到了刺激。

麻辣的香气四散飘开,易连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取下口罩,拿调羹舀起一只抄手轻轻吹了吹,等到冷了些才送进嘴里细细嚼着。

猪绞肉的馅料很新鲜,而且肥瘦的比例把握得非常好,吃到嘴里甘腴嫩滑,而馅料里的细姜蓉又很好地冲解了肉馅会引起的腻味。

易连城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好吃,比御……好多大厨做的馄饨都要好吃!”

老板得了夸奖,一张胖脸笑呵呵的,给易连城格外打了一碗葱花大骨清汤递了过来:“小妹儿要是吃不得太辣,就喝口清汤缓一缓。

大厨那些手艺我是比不上的,就是用心做点小吃而已,得你们客人一句夸奖,我这心里就舒坦了!

过一段等天气暖和了,我还打算添点鲜虾肉馅的,到时候小妹儿你再来尝尝,给你们过来尝鲜的回头客第一回都打个折!”

难怪都说和气生财,这家店子虽然小,但是店老板除了手艺好,一张笑脸迎客,说话做事也让人舒服。

易连城笑着应了,少有地违反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养身原则,吃了个肚皮圆的十成饱,坐在凳子上直叫唤:“老安,我吃撑了,我们先坐会儿再走吧。”

她一张小嘴因为吃辣吃得红红的,唇色鲜艳欲滴,脸颊也是一片绯色,衬得脸上那一片胎记并不明显。

后头过来买抄手的几个单身男职工看呆了眼,本来是拿着饭盒要打回去吃的,都在店子里找了张桌子吃堂食了,吃一口抄手,就偷偷看易连城几眼。

这还真是秀色可餐了……安立东调整了下座位,帮易连城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易连城眉眼弯弯冲他笑了笑,掏出口罩戴上了:“我们慢慢走回去吧。”

见她戴了口罩起身,还在吃堂食的几个男青年眼里都露出了失望,有两个胆大的也跟着起身想上前搭讪,安立东重重咳了一声,冷眼扫了过去。

那两个男青年愣了愣,瞧着安立东一脸不善的神色,讪讪住了脚。

易连城已经走出店门,回头看着安立东这模样,等他走上前时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这气势,真是妥妥的可以去当保镖了。”

第72章 这两个人肯定有勾当!

安立上辈子可不就是被一位大老板看中,后来当了那人的贴身保镖?结果不得不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

安立东脸色微微变了变,一口就否定了:“我不会去当保镖的,我要自己去做生意!”

“做生意啊?做生意要像刚才那个店老板一样,和气生财,老安,就你这张黑脸,你确定不会吓跑人?”

易连城没注意安立东的脸色,自顾自地走着,“不过我也不会做生意,我就想在城里开家医馆,不用挣太多钱,保证我衣食优渥就行了。”

城里好吃的多,生活又方便,易连城自己不会做饭,完全可以就在外面找这些馆子吃,衣服可以买台洗衣机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请个人来帮她打扫房间……

易连城憧憬得很美好,安立东张了张嘴,把嘴边的一句话压下了,直接说了第二句:

“你医术厉害,医馆撑起来以后,肯定会一号难求。”

不过再撑起来之前,只怕是门可罗雀……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易连城也不例外,觉得安立东这句话彩头好,心里高兴起来:

“算你运气好又识货,遇上了我,不是我夸口哦,如果不是我出手,你这条腿等到过几年肯定就有反应了,年纪越大,病症越显,到时还没办法治断根……

对了,招待所有开水和盆子吧,回去我就可以给你调药浴泡脚,然后给你针灸……”

这妹纸又傲娇又龟毛,但是也有个特点,得顺毛撸,撸高兴了,给他治腿的积极性都起来了!安立东好笑地摇摇头,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药材就放在安立东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盆子,但是有只铁桶可以盛水。

安立东先去提了两瓶开水回来,正要把隔壁的易连城叫过来,想到她在路上说的是泡脚,急忙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

走了一天的路,男人脚上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袜子一脱,安立东自己都偏了偏头,连忙趿着鞋去卫生间仔细冲了个脚,把臭袜子搁在了窗台上散味儿,然后才拖着鞋去隔壁敲了门:“小易,开水我打来了。”

易连城刚刚在房间里洗完了脸,听到安立东敲门,连忙应了一声:“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随意收拾了一下,易连城拿上银针走出来,跟着安立东转进了隔壁他的房间。

楼梯口正好上来两个人,女子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落在后面的易连城的背影,连忙拉了旁边的男人一把,退下楼梯两步,听到关门的声音了,这才重新走上了楼梯。

安建军莫名其妙地看着探头探脑的向晓月:“怎么了?”

向晓月扫了一眼那边已经关上的房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做贼似地拉着安建军进了另外一边的自己的标间,把门关紧了,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我刚才看到那个姓易的小道姑了,从房间里走出来,转进了隔壁的房间!”

“姓易的那小娘皮?她不是跟安立东一起来——”安建军猛然瞪大了眼,“我就说嘛,这两个人肯定有勾当!”

“我看到她脸边的头发都是湿的,肯定是洗了澡过去的……”

一个姑娘家,洗了澡后跑进男人的房间去做什么?

向晓月压抑不住心里莫名的兴奋:“旁边那间绝对是安立东的房间!这都才刚刚天黑呢,真不要脸!”

安建军眼珠转了转:“你看清刚才她进的是哪间房了吗?我们悄悄过去听一听!”

“看清了,就是楼梯口右拐过去第四间房!”

楼梯口左拐这边都是标间,右拐开始都是单间,易连城根本不到领结婚证的年龄,和安立东两个肯定是开不了标间住不了一起的。

但是两个人开个房间相邻的单间,偷偷窜到一起又有谁会注意呢?

还好他们正好看到!

俩口子对视了一眼,急忙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往那一边走去。

208房间里。

易连城在铁桶里倒入开水后,掐着时间依次加入了各种药材,桶里的药水很快就变得墨绿墨绿的,却奇怪地没有传出药味。

“可以了,把脚放进去。”易连城轻吁了一口气,抬头把口罩戴上了。

她刚才看似随手抓药,但是不同的药材份量有多有少,而且随着药材的依次放入,药水的颜色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先前房间里还弥漫着药味,在药水一点点变深后,似乎把那一股药味也全部吸收了回去。

安立东深吸了一口气,照着易连城的吩咐把脚放了进去。

208房门外,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个几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响动。

“咝,好热!”

这是安立东的声音,带着某种让人想入非非的忍耐感……

“不要乱动啊,不许出来!”

房间里,易连城两只手用力按住了安立东反射性想抽出来的脚,又撒了一样药材进去,安抚地摸了摸他膝头,“忍一忍,现在不能出来。”

药材一入水,先前似乎全部被收敛的药味慢慢释放了出来,药味中夹杂着一种混合的奇特香味,原来墨绿色的药水也略微有些颜色变浅。

“呃,好香……”安立东既要强忍着药水的灼热,又有些陶醉地享受着这种从来没闻过的香味,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要分裂了,呼吸都粗重起来。

见药水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黄褐色,一直坐在安立东对面的易连城在膝头上铺了一块干帕子,指了指安立东那条受伤的左腿:“试着动一动,再慢慢出来,别用手帮忙。”

刚才只觉得灼热,现在要动作了,安立东才感觉到,泡了这药水以后,受过伤的左腿明显比右边的要感觉到麻痹一些,即使他费了不少的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

易连城说了不能用手帮忙,安立东两只手紧紧掰着椅子边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一点一点地把左腿抬了起来。

黄褐色的药水沿着安立东小腿上的腿毛汩汩滚落下来,从脚后跟不断线地往下滴落,汗水也从安立东的额头一滴滴迸出。

好像那桶药水把他这条伤腿上暗藏的伤痛一下子全激发了出来似的:

不是皮肉的伤痛,而是从骨子透出来的那种痛,痛到这条腿仿佛都不是他的一样。

上辈子这伤痛发作起来的时候,有几回他简直都想截肢!

第73章 开门!查房!

易连城并没有帮忙的意思,静静等着药水滴得差不多了,才拍了拍铺在膝头上的洗脚巾,示意安立东把脚搁上去:

“注意点,别把我身上弄湿了,不然干了以后衣服会很臭的。”

冷汗直冒的安立东差点就想把那只脚朝对面踹出去;他都痛得差点把椅子边儿给掰断了,易连城还轻松有闲地叮嘱他别把药水弄到她衣服上……

即使紧紧咬着牙,把脚抬到易连城的膝头上搁下的那一刻,安立东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还没等他缓过气,易连城用那块洗脚巾将他那只脚一裹,一根细长的银针已经刺进了他膝盖下的一处穴位轻轻一捻。

安立东觉得腿骨里的痛仿佛一下子全被牵引聚集在了那一点,猝不及防地终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想叫就叫,不用忍着。”易连城头也不抬,运指如飞地将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银针一根根扎入安立东左腿上的穴位,“叫出来或许你会舒服点。”

……被别人听了自己的墙角,安建军是恼羞成怒,可是听到别人的墙角,却觉得浑身的感官都被刺激得有些燥热——

安立东觉得热,那个小易却不准他乱动,也不准他出来,还让他忍一忍,然后安立东又说香,小易又准他动了,让他别把她身上弄脏了,还鼓励他叫出来!

我的个乖乖!别看着小易那小娘皮一脸清纯的样子,原来做这事的时候会这么劲爆!

向晓月也听得脸颊绯红,特别是后来安立东“啊”地叫了那一声,差点没叫得她脚发软。

安建军跟她做那事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这么投入过,虽然会边做边说些话来哄她开心,但是这时候对比起来,向晓月竟是觉得安立东这种不吭声、只忍耐着下死力的性子更吸引人,让她忍不住幻想里面的女人是自己……

楼梯间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向晓月猛然被惊醒,急忙推了安建军一把,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间跑回去。

直到紧紧关上了自己那间标间的房门,向晓月还觉得心口在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两条腿还是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建军……”

向晓月正想往安建军身上倚,安建军却一把拉住门把手:

“好你个安立东,老子总算逮到机会了!这回不好好整整你,老子就白咽了这场气!”

向晓月一下子醒回了神:“建军,你——”

“晓月,你呆在房间里等着,我出去一趟!”安建军想到了什么主意,也来不及跟向晓月解释了,拉开房门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嗳——”向晓月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见安建军早跑得没影儿了,怕惊动那边房间里的那两个人,急忙又缩回了房间……

提插、捻转、刮柄、轻弹。

易连城用在每一处穴位上银针的手法都不尽相同,因为要全神贯注地行针,眼神专注,毫无旁骛,额角亮晶晶地隐隐见汗。

虽然戴的那只口罩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安立东也想像得到,口罩下面的那张唇色鲜艳的嘴唇,此刻一定是紧紧抿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治疗之前隐隐还藏在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现在突然就烟消云散。

安立东甚至在心里做了决定,即使易连城治不好他的腿,以后但凡她要他帮什么忙,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她脸上的胎记,他也一定出钱帮她治好!

安立东的左小腿被扎得快跟刺猬差不多了,却并没有再觉得疼痛,反而涌出了一种热热麻麻的酸胀感。

如果刚才安立东那一脚踹了出去,那现在肯定会后悔地恨不得踹自己个十脚百脚。

易连城虽然有些龟毛洁癖,但是这会儿完全就是一个极其尽责的医者的态度,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毫无芥蒂地抱着安立东的臭脚。

随着她右手不停变幻手法地行针,左手还隔着裹着安立东那只大脚的洗脚巾在他足底对应的穴位上按揉。

安立东现在唯一有些庆幸的是,他之前仔细洗了一次脚!

不然让易连城抱着他一个大男人的臭脚,一边给他针灸一边还要忍受臭味儿……安立东觉得自己都没脸继续坐下去。

脚底突然一重,一股热流从脚心陡然上涌,随着易连城一路拔针,热流一路传了上去,熨烫得安立东差点舒服地口申口今出来。

“有什么感觉?”易连城将拔出来的银针一根根浸进了一瓶医用酒精里,长吁了一口气看向安立东。

“觉得你最后按那一下以后,有一股热流随着你拔针一路传上来,挺舒服的。”安立东急忙如实答了,“这应该算好吧?”

“算好的,看起来你可能是那种针灸敏感人,对针灸比较敏感,这样的话,针灸对你的作用也会更大些。”

易连城的凤眼弯了弯,将那块裹脚帕子打开,“把脚放下去再泡泡,我给你再添点热水,等泡到水温下来了今天就可以了,明天你就只要泡脚了,针炙三天一次。”

安立东连忙把左脚先放了下去:“我之前还以为只要泡左脚呢,右腿没受伤也要泡着?”

“两条腿的经络其实是有交汇互通的,人的经络是一个整体,虽然没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程度,但是一处经络受损,会影响整体的元气,久而久之,身体就会弱下来。”

易连城一边解释一边起身拿起了热水瓶,正打算打开塞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哐哐”拍响:

“开门!查房!我们是治安联防队的!快开门!”

治安联防队是什么?这么气势汹汹的?

易连城一头雾水地看向安立东,安立东冲她点点头:“开门吧,可能是联防队要检查些什么。”

是官差?会不会查身份?易连城心里一虚,握着热水瓶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开了门。

门外站了一堆的人,手臂上都戴着个红袖章,之前给他们开房间的那位前台大姐正哭丧着脸站在最边边儿上。

门一开,堵在门口的几个男子的目光从易连城戴着口罩的脸上落到她手里提的那只热水瓶上,再越过她的肩头,看向了正在泡脚的安立东,然后齐齐都愣了一下。

第74章 真是泡脚?不是泡……

为首的男子先开了口问易连城:“你是住哪个房间的?怎么跑到男同志的房间来了!”

事到临头,易连城倒很快镇定了,扬了扬手里的热水瓶:“我就住隔壁的207房,他腿上有伤,我在给他药浴泡脚。”

说完就退开了几步,还不忘记让安立东先把脚抬起来,把剩下的半瓶开水倒了下去,“你试试温度,要感觉到有些烫才好,现在你的脚不能受冷!”

安立东试探着把脚踩了下去:“这温度合适,刚好是有些烫。”然后才抬起头看向那几个治安联防队的队员,“几位同志是要检查什么?

我们是梧桐乡大柳村的,我姓安,她姓易,我们介绍信都在前台登记了的。”

还真是正儿八经地泡脚,不是那种搞歪门邪道的洗脚……为首的男子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来县城是做什么?”

“买药的。”安立东指了指搁在凳子上的那只大麻袋。

“梧桐乡离县城也不远,你们为什么当天不赶回去,要在这里住下来?”

这年头治安联防队还真是管天管地,根本就没有别人的隐私不能问的概念。

安立东要真是个愣头青,指不定一句“关你屁事”就回过去了,现在他倒是答得不动声色:

“买完药倒是想回去的,因为帮着抓了一伙小偷团伙,误了回去的班车,所以就在这里住一宿,这事你们可以找南门街道派出所核实。

我这腿原来在战场上受过伤,要用药浴泡,小易懂药,在帮我配些药材泡脚来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上了楼梯以后,207、208房间前面还有205和206两间房间,可是这些人却是直接走向他这个房间来敲门的。

安立东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脸上却坦坦荡荡的,几句话把他和易连城两人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治安联防队的人走近几步,进了房间。

除了安立东因为要泡脚,把裤腿挽到了膝头以上,两个人的衣着都很整齐,神色也没有什么慌乱,床上的被褥也很整齐,还是招待所原来折叠好的模样。

安立东的左腿上也确实是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两条小腿在铁桶里也泡得红通通的,如果临时才放下去,不可能皮肤会出现那种颜色。

而且走进房间以后,大家都闻到了一股子中药味儿,铁桶里的水也是黄褐色的中药泡水后的颜色。

这根本就是在货真价实地泡脚啊,那个跟他们举报的王八蛋是哪只眼睛看到这两个人在房间里做不可描述的事了?!

治安联防队不是公安干警,是抽调了各单位的一些保卫科人员临时组成的。

里头有人正好跟南门街道派出所的人相熟,想到对方应该轮到今晚值班,连忙跑到一楼借了招待所的电话打进了派出所去核实。

各派出所都是有内部任务的,抓到一伙小偷团伙,今年算是完成了一件治安大任务,年底评比的时候,就能把其他派出所给远远落在后面。

所以值班民警虽然没有经办这事儿,但是一来接班就听到同事兴兴头头地传了这信儿,也看到了问话笔录。

听到朋友打电话过来问,值班民警还有些奇怪:“这事儿传这么快吗?你怎么就知道了……

对对,是一男一女两位同志……姓安和姓易,对,是这个姓,嗯,对,两个都是年轻人,女同志年纪更小点……是在药店买药的时候……”

这就都对上了。

在药店买药,抓了个小偷团伙,耽误了时间赶不回去,所以才在招待所开房住宿。

联防队员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给正跟安立东聊得飞起的队长报告情况:“郜科,我跟南门街道派出所核实过了,确实是他们说的这样。”

队长姓郜,叫郜学文,名字是学文,却跟安立东一样,也是一名退役回来的军人。

不过他回来的时间早,正好赶上了县针织厂招工,因为工作踏实肯干,现在县针织厂当保卫科长。

一进门瞧见房间里这两个人并没有在乱搞,安立东又说他是退役回来的,再加上那条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伤腿,郜学文已经对安立东的话相信了七八成。

反正要等情况核实,郜学文索性就在床边坐下来跟安立东攀谈起来,没想到倒是越谈越觉得对方跟他合脾性。

这会儿听到队员报告安立东说的话都是真的,两人确实是因为帮着抓了一伙小偷团伙才赶不上班车,滞留在了县城,郜学文心里更加落实了,用力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就站了起来:

“行了,既然是场误会,那我们就收队了。”

安立东连忙就在铁桶里站起来:“郜科,等等,我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你继续好好泡着脚!”郜学文连连摆手,示意安立东继续坐着,带着人就往楼下走了。

前台大姐走在最后面,走之前还眼神格外复杂地看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一眼,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可惜狗血没有看到,还是在庆幸招待所里没有出事。

瞧着人都走了,易连城疑惑地看向安立东:“老安,他们好像是直接冲着你这个房间来的吧?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两声,跟队员们借口还个事要问问安立东、返身重新走上楼的郜学文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跟他透了件事:

“小安,我们是接到人的举报才跑过来查的,当时那人一直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不太清面容。

不过应该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跟我差不多高,听口音就是你们梧桐乡那边儿的,就说了句商贸招待所208房间有人在乱搞男女关系就跑远了……

你好好想想,回来以后跟谁结了仇吧!”

安立东也顾不得揩脚,直接就踩着鞋站了起来:“郜科,谢谢你提醒我,你放心,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这些阴谋诡计的。”

郜学文点了点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

要不是看到安立东跟他同样是退役军人的身份,而且还为国家受过伤,郜学文也不会特意悄悄转回来这一趟,提醒他注意。

安立东再三道了谢,趿着鞋下楼送了郜学文走,刚回到房间,易连城就气嘟嘟地迎了上来:“老安,你说会是谁这么无聊啊!”

第75章 他还是不是男人!

居然跑去举报她和安立东乱搞男女关系?心思真龌龊!

易连城发誓自己如果知道这人是谁,一定给他下点药,让他好好去茅厕里蹲着,最好是拉到眼花腿软,摔进茅坑里臭个彻底!

安立东笑了笑:“还能有谁?就是今天我们在县城里碰到的人呗。”

刚才他送了郜学文下去,转身就去前台查登记了。

前台大姐之前也把他和易连城两人的关系给想歪了,心里有些发愧,见安立东理直气壮地说很有可能就是住在招待所的人去诬告他的,怀疑是他今天抓到的那个小偷团伙里的漏网之鱼,前台大姐也没敢多话,就把登记簿拿给他了。

安立东只一翻,就看到了在他们前面那一页上,正记着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个人的名字,再对上郜学文话里形容的那人的大致模样,心里也就有了数了。

这事儿,九成九是安建军弄的鬼,没跑了!

“是你那个二堂哥和二堂嫂!”易连城气得转身就去翻那只装药材的麻袋。

安立东忙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哼,本……小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敢弄鬼弄到我面前来,我非得让他们好好尝尝惹到我的后果!”

易连城一边说着,一边从麻袋里翻出来一包干叶片,从里面取了十来片出来。

看来易连城也是气狠了,连“本小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安立东有些好笑,好奇地盯着那些干树叶:“这是什么,这个也是药吗?”

易连城呵呵了一声:“你以为只有巴豆是泻药吗?”

“啧,大小姐,你这报复心还真是强啊……”安立东“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然后把袖子用力往上撸了撸,“要怎么做,我帮你!”

刚才安立东说自己报复心强的时候,易连城正想怼回去,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个神转折。

治安联防队走了,易连城的心情飘呀飘得轻松极了,噗嗤笑出了声,低低嘟哝了一句:“什么嘛,口嫌体正直……”

安立东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娘教过我的一句话——”易连城斜睨了安立东一眼,凤眼里有微波流转,仿佛天生魅惑,一直清泠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柔情似水,“遇到了你杀人,他能帮你埋尸的男人,就要对他好一点。”

安立东觉得自己的心口“砰”的一声被那一抹微波击中,真的像有一头小鹿揣在了心里头。

还带着清纯味儿的媚眼……温柔似水的声音……

易连城是在撩他吗?不行的,这妹纸年纪才这么点儿,他得立场坚定!要坚定——

安立东听到了自己有些发干发紧的声音:“好一点,是有多好?”

想想一直傲娇的易大小姐转变画风变得温柔体贴、听话乖巧,安立东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听俞婶子的话,先订个亲,等到易连城达到法定婚龄了,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申请结婚了?

不过现在易连城年纪还小,订亲的话是不是有些变态了?要不还是忍住,再等等,好歹等她18了再说这些事?

妹纸养成什么的,如果对象是易连城,想想也挺有意思……

安立东还在心情纠结的时候,易连城已经手指灵巧地从一片叶片上撕下一整片透明的叶膜,小心放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好到下次被他惹生气的时候,可以考虑给他留个全尸!”

妹纸,你这是在给我讲冷笑话吧?讲真,这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安立东觉得心口的那只小鹿一下子就撞死了,垮着脸瞪着易连城;这妹纸刚才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一直都是安立东拿她当小孩儿一样摸摸头,原来逗逗人还真的挺有意思的!易连城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老安,你刚才在紧张什么啊?”

心情很好地拿起一片叶片到支支吾吾的安立东眼前晃了晃,易连城笑得乐不可支,“你放心好了,就凭我们俩的交情,我不会把你怎么的。”

呵呵,好一副“妞儿,别怕,大爷最疼你”的气势!

安立东身子往后倾了倾避开了那片叶片,觉得这情形最适合抱住胸叫一声“雅蠛蝶”了!

就是男女性别有些倒了个个儿了……

二楼另外一边的房间里。

安建军一脸懊丧地坐在床沿上,一拳头捶在床上:“怎么就没抓到正形呢?”

明明他听到里面都已经入港了,才跑去街上找治安联防队的,还生怕跑得慢了,那两个人会完事儿了,怎么就没抓到现形呢?

安建军举报以后就没敢露面,让向晓月悄悄缀在后面去看热闹的,联防队一敲开门,里面却是正儿八经地在泡脚……

难道不是他这边慢了,而是安立东那边太快了?

从完事了穿衣服到摆好了泡脚的架势,安立东这得多快?

安建军这么一估算,又忍不住嗤了一声:“什么受伤残了腿,我看残的是那条腿吧!本来想让他丢个大丑,没想到残废也有残废的好处,居然让他躲过了……”

向晓月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之前听到治安联防队上来的动静,几个房间的人都开了门跟过去看热闹了,向晓月也偷偷摸摸缀在最后面探情况。

治安联防队又不是只在外面看看就走,而是后面还走进去了。

现在天气还冷,房间里都是关门闭窗的,如果安立东刚办完事儿,房间里那股味儿能那么快就散了去?那床铺能那么快就整理好?

城里进了治安联防队的是些什么人,就算不精明,也不可能像村里那些人那么蠢笨吧,怎么可能连这些都发现不了?

现在仔细再想想当时听墙角听到的那些话,模棱两可的,还真有可能就是在泡脚!

原来安立东不也说了吗,姓易的那丫头是帮他治腿来着的……

听到安建军在嗤笑,向晓月回过了神:“建军,你仔细想想,可能他们之前真的就是在泡药水治腿。”

安建军脸上的笑凝滞了片刻,眨着眼睛又回想了想安立东和易连城当时在房间说的那些话,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他们真的是在泡脚?”

当时自己一门心思地想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房间里肯定是做那事,听着那些对话也就是像在做那事。

现在冷静下来一回想……安建军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这两个人居然没有搞在一起?安立东他还是不是男人!”

第76章 女人天生就会演戏

向晓月想到安立东正眼也没给过她,却一脸笑容地和易连城两个一起逛公园的情形,心里涌出一股忌恨:“也未必就是没有搞在一起,我看八成是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

安建军后悔的直捶床:“肯定就是这样,才吃完饭,天色刚黑,外面还有人走动,他们干脆就先泡脚治腿,等到夜深了再搞事。

早知道我们就沉住气,再等等就好了,现在闹这一出,已经打草惊蛇了!”

向晓月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那现在怎么办?治安联防队查也来查过了,那又不是我们家开的,等到夜半三更的,就算你再跑去举报也没人理会了吧?”

别说治安联防队不会理会,就是他再跑去举报,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他是在拿人开涮,把他给先抓起来了……

安建军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站起身子趴着窗户往外面看了看。

二楼也就两米多高点,每个房间的窗户下面为了方便工人检修水管,还修的有一个窗沿子,虽然不连贯,但是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大,完全可以跳过去。

而且楼梯间那位置因为后面也个有出口,就在二楼那里齐着窗沿子的方向,正好还修了一块水泥挡雨檐。

从他们这窗户爬出去,沿着窗沿子和那块水泥挡雨檐,可以一直走到安立东和易连城房间的窗户外面……

安建军缩回了头,脸上一片兴奋:“我再去他们房门外听一听,治安联防队的刚走,他们肯定也觉得安全了,我就不信了,狐狸再狡猾还能随时都藏住它的尾巴!”

向晓月连忙撺掇:“你快去,我把房门虚掩着等你。”

打开房门探头瞧了瞧,见楼道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安建军又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把耳朵附在了208的房门外。

房间里,易连城掩嘴小巧地打了个呵欠:“我回我的房间去了——”

今天又是坐车又是爬墙的,也算是折腾了一天,再加上还花费了不少精力给安立东针灸,易连城感觉还真有累。

安立东刚要点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光着脚走进门边,侧耳听了听,然后又走了回来,一边指了指门一边冲易连城眨了眨眼,故意扬高了一点声音:

“你先回你那房间好好洗漱吧,等再晚点你再过来,我给你留着门等着你……”

最后这一句说得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易连城看了一眼房门,立即明白了门外有情况,忍着笑跟他娇嗔一句:“讨厌!我才不过来了,治安联防队都才查过,刚才吓死人了……”

“就是因为他们查过了才安全,他们肯定不会再来了……你等等,我送你。”安立东故意踩出了重重的脚步声。

正把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的安建军吓了一跳,幸好房间里易连城还在娇羞,却是捏着拳头在自己腿上咚咚敲着:“就这几步路,谁要你送了,你就想占人家便宜,坏死了!”

听到里面传来小拳拳捶胸口的声响,估计两个人还会纠缠一会儿,安建军连忙趁机提着气小跑了回去,直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大喘了一口气。

208房间里,安立东目瞪口呆的看着易连城,不用看剧本,都能说出这么多台词,连音效都给配齐了,易大小姐这是戏精附体了吧?

还有,最后那句话是怎么回事?易连城不是经常吊着一肚子书袋的学究型吗?

什么就想占人家便宜,什么坏死了?这语气这么驾轻就熟,连小拳拳捶你胸口这一套都会用,真的不怕崩人设?

女人真是天生就会演戏,连他以为文雅天真的易连城,投入起来都吓得他要质壁分离了!

看来这些女人无论年龄大小,从来都不能小觑……

安建军自以为动作轻,连房间里的易连城都听出了一点端倪。

她自小跟着爹娘就有些历练,不然也不会这么聪明地随机应变,哪里会想到安立东在考虑她的人设问题了?

指了指门把手,见安立东点了头,易连城压低了几分声音:“晚上就看你的行动了,还有那个——”

易连城下巴冲桌子上那一小堆半透明的叶膜点了点,“想办法放到他们吃喝的东西里去,老安,都交给你了,我去睡了,真的快要累死了。”

声音再没有半点娇羞,清泠泠地理所当然地吩咐着人。

使唤他还很自然啊……安立东好笑地摇了摇头,抢先一步帮易连城开了门: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晚上记得把窗户的插销插紧。”

鱼饵已经抛下了,就看鱼过不过来咬钩了,如果过来的话,最有可能就是扒窗沿子了……

即使是商贸招待所的单间里,这年头也是没有电视的。

何况住商贸招待所的,大部分都是出差过来的,一路旅途劳累,洗漱完了就上床睡觉了。

二楼三楼那两排房间陆续熄了灯,倒是一楼的几个三人间和四人间,里面住宿的人还闲扯了好一阵。

安建军怕误事,一直藏在楼梯间里听动静。

虽然抱着双手更暖和,但是怕有人经过时看到他这样子呆在这里会觉得奇怪,所以安建军一直把双手插在裤兜里,随时装出一副正要上下楼梯的模样。

楼梯间另一头封的是镂空花纹的工艺水泥砖,既方便采光,又看着好看,但是透气通风的性能也是一等一得好,夏天时凉快,天冷的时候呆在这里就要命了。

没有炭火烤也就算了,还要顶着这呼呼刮过的过堂风,安建军鼻涕泡儿都要冻出来了。

好容易守着一楼也都熄了灯没了动静,安建军刚用力跺了跺站得有些麻木了的脚,就听到二楼楼道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安建军连忙停住了动作,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动静,很快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开关门声隔得很近,明显就是易连城从207房间里出来,快速钻进了208房间。

这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这回两人总该是玩真的了吧!

安建军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回了自己房间里。

锅炉早就不烧了,房间里已经停了热水供应。向晓月提着开水瓶,倒了大半杯开水递给安建军捂手,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样?”

第77章 抓贼和捉奸

“人进去了。”安建军直接抬袖口擦了擦清鼻涕,哆嗦了好一阵,总算靠着那杯热水捂暖和了。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安建军把嘴巴一抹,活动了一下手脚,就打算爬窗户。

向晓月连忙交代了一声:“你小心点儿,那根铁丝带了吧?”

铁丝是临时拆了向晓月的一只发夹弄出来的,可以从窗缝里插进去拨开插销。

安建军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放心,都准备齐活了!等我跳到窗户沿子上了,你再把那根细竹竿递给我。”

他的计划是悄悄拨开安立东那间房间的窗户插销,趁着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要死要活的时候,拿那根特意找来的细竹竿挑走两个人的衣服。

刚才向晓月躲在人群后面可是听清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本来是要赶班车回去的,因为耽搁了没赶上班车,这才在这里住宿。

这两个人是想着当天去当天回的,那肯定没有带换洗衣服,只要他把这两人脱下的衣服挑走,看这两个狗男女第二天怎么出门!

一直呆在房间里是不可能的,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披块床单出来买衣服,那就搞笑了——

安建军甚至都划算好了,他要把这两人的衣服挂到这幢楼前面的那棵梧桐树上去,特别是内衣内裤,一定要挂到最显眼的地方!

看安立东跟那个姓易的小娘皮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心里想得火热,安建军手脚麻利地从窗台跳到了下面的窗沿子上,接过向晓月递过来的那根细竹竿,弓着腰跨步一跳,就跳到了隔壁的窗沿子上,很快又跳了两三下,就越过了那块挡雨檐,然后一路伏到了208房间的窗户下。

房间里关了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只听到床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看来里面的人做得正投入。

安建军慢慢直起腰,伸手轻轻拨了拨窗户,今天居然让他运气好了一回,窗户的插销并没有插紧,被他一拨,窗户就开了,还省得他要多一道手脚。

安建军心里一阵高兴,瞪大了眼使劲儿往房间里瞅。

城里要比乡下好些,即使家家户户都关了灯,路灯还是会亮一整夜。

远远借着路灯的一点光亮,安建军模模糊糊看到了床上拱得高高的一团黑影,还在一上一下地卖力动着,晃得那张单人床嘎吱嘎吱响。

呸,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安建军在心里暗啐了一声,眯着眼瞄着搭在床边衣帽架上的一堆黑影,估摸着那儿就应该挂着衣服,悄悄把细竹竿伸了过去。

细竹竿似乎是挑动了一件衣服,但在抽回来的时候却卡住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卡在了哪里,安建军左右调了调方向,那根细竹竿硬是抽不回来。

安建军一急,瞧着屋里头光线很暗,床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动静,干脆把细竹竿撇到了一边,探了大半个身子进去,伸手去够衣帽架上的衣服。

手指头刚刚勾到一点衣服的边儿,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掐住了,然后一个拉拽,竟是把他直接给拽进了房间里。

“抓贼!房里进贼了!”

原本应该在床上快活的安立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兜头就照着安建军脸上揍,还放开声音大喊起来。

太阳你个仙人板板!你撕开脸皮不怕别人来捉奸了,老子还忍什么?

安建军心里一急,也跟着大喊起来:“捉奸了!大家快来看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啊!”喊了以后,还聪明地一把先将那个衣帽架给远远踹到墙角边儿去,免得被人先抢了衣服穿了。

商贸招待所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热闹过,先是治安联防队突然跑到二楼一间房间去查房,然后很快又走了,据说其实没有什么事,是有人故意诬告的。

等夜深了大家都睡下了,一下子又蹦出来抓贼,又有人喊捉奸的——

208房间过去还有209和210两间单间,住宿的正好是邻县商贸系统的两个干部,听到隔壁闹腾得厉害,衣服都没来没得及穿整齐就跑了出来,砰砰地敲208的房门:“出什么事了?快开门!”

安建军挣扎着跑去刚打开了门,就被安立东从后面一把又箍住了:“你这个贼还想跑!”顺手把从窗沿子上取来的袜子给塞进了安建军嘴里。

209的房客是个中年人,连忙进来先拉亮了灯。

安立东身上只穿了条大裤衩,光着一双脚没穿鞋,一边箍着安建军不放手,一边急促地喊:“同志,快帮我摁住他,他刚才从窗户爬进来想偷东西!”

做贼哪有光着身子出来偷东西的?光着半身在屋里头睡觉的,肯定就是房客了。

209和210的房客立即上前一起帮忙扭住了安建军:“好手好脚地尽走这些邪道,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安建军被三个人一起摁在了地上,挣扎了好一阵总算拿舌头把嘴里的臭袜子给抵出来了:“我不是贼,我是来捉奸的!安立东跟人在这里乱搞男女关系!”

这么指名道姓地喊出来,难道208的房客叫安立东,两个人是认识的?这个叫安立东的,睡了对方的婆娘?

209和210的两个房客疑惑地看了眼安立东,又飞快地扫了一眼208的房间。

单间其实也就是十几个平方米,因为只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所以显得空间大些,衣柜是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一个衣帽架在争斗中被踹到了墙角,上面挂的几件衣物散落了一地,被子是掀开的,床上并没有人,床下也可以看得到,没人躲在下面……

安立东一脸惊讶地松开了手:“二堂哥,怎么是你?这大半夜的,你爬窗户钻进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别叫我堂哥,我不是你堂哥,我没你这么丢人的亲戚,跟人乱搞男女关系都搞到城里来了!”

安建军趁着摁着自己的人都松了劲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逮着了机会立即反喷安立东,“你们两个——”

环视了房间一眼,见房间里并没有易连城的身影,安建军的目光立即落到了关着门的卫生间,“姓易的,你别躲了,有本事跟人搞破鞋,就别缩头缩脑地不敢出来!”

第78章 她就是个破鞋

见房门外又站了几个房客过来,安立东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走过去一把将卫生间的门给扭开了,然后才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一件件掸了灰穿到了身上。

卫生间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门一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里面就挂了块帕子,别说人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安建军鼻青脸肿地瞪着安立东:“你把那破鞋藏哪儿去了!”

“二堂哥,你别随口污蔑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转移大家的注意!”

安立东穿好了衣服,把掉在窗户下面地面上的那根细竹竿捡了起来,“你偷偷拨开我窗户,拿细竹竿挑我的衣服,我还以为是进了贼——”

捉奸捉双,没捉到双,那算怎么回事儿?房间里的这情形,倒更像是进了贼!

该不会是偷东西不成,想着反打一耙吧……

见大家都怀疑地看向自己,安建军也急了:“我刚才在外面听得真真的,两个人就是在乱搞,床板都弄得吱嘎吱嘎响——”

“你那脑子成天都想些什么去了!”安立东一脸不可理解地皱眉盯着安建军,“我是有些认床睡不着,又懒得爬起来,就在床上做俯卧撑。

刚才房间也没开灯,黑漆麻搭的,你顶多也就看了个影儿,居然还能想到那儿去,二堂哥你也实在太能想了!”

脑子里成天想着那些龌龊事的人,看别人才老觉得别人在做龌龊事……

围观的几个房客都鄙夷地看向安建军。

安建军顿时急了:“他真的是跟那个姓易的在乱搞——”

“姓易的?安建军你是在说我?”

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大家都纷纷转身看了过去。

“麻烦让让,谢谢。”戴着口罩的易连城正好分开人群走进了208房间,二话不说,先给安建军甩了一个大耳括子,“你们当初不肯拿钱出来还我也就算了,你还到处污蔑我的名声?

我乱搞?行,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找人来查查,到底是我在乱搞,还是你偷东西被捉了个现形,故意污蔑我和安立东同志的名声!”

安建军被个女孩子劈了一耳光,冲上前就要动拳头,却被安立东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他给按住了:“你冲女人动什么拳头!”

住在206单间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干部,一脸不悦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凭无据的,你张口就说人家一个年轻女孩子在乱搞,人家扇你一个耳光都是少的!”

“她就是个破鞋——”被安立东手下骤然加大的力度给箍得生疼,偏偏硬是挣不脱,安建军气得想暴跳,“你们别以为骗过了治安联防队就能骗过我,你们两个就是对狗男女——”

“你说谁是破鞋!”易连城气得眼泪汪汪的,转头看向那名帮她说话的女干部,“姐姐,麻烦你帮我做个证,我现在就带你去我房间里去查,看看这个王八蛋刚才喊捉奸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什么?当然是查被窝有没有温度了。

男同志不好进去,就站在外面看着,女同志却是好去查的。

眼镜姐姐跟着易连城走进207房间,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冷笑了一声走了回来:

“你跑到208房间来捉奸,还跟这位男同志扭打了起来,人家小妹子可是一直睡在207房间里,被窝里一片都是温的!被子我都掀开看了,里面可没有放热水袋!”

如果易连城真的跟208房间的男同志乱搞,她207房间里的被窝怎么可能还留的有体温?

如果说是208房间的男同志跑到207房间里乱搞,那他又怎么可能会在208房间跟人打起来?

这事儿完全就说不过去嘛,大家又不是傻子可以被糊弄!

不用女干部再说什么,旁边就有房客先开了口:“我看根本就是这个人瞧着他堂弟身上带的钱了,所以半夜里想摸过来偷钱,被发现了又故意乱喊,好混淆大家的视线!”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还是自己的堂弟呢……”

“现在这些人啊,不要脸得很,就是捡着窝边草啃,欺负窝边草老实!”

大半夜的这么一闹,把旁边民贸局的保卫科给闹起来了。

商贸招待所就是民贸局下面的企业,出了事保卫科当然要管了。

一看是之前治安联防队查过的208、207房间,保卫科的同志记着郜队长说这事是有人诬陷,上来后也没作声,就站在后面按兵不动。

等听清了来龙去脉,保卫科的两位同志这才走上前:“我们是民贸局保卫科的,这事儿我们来处理。”

捉奸不成,反而被当成了贼,安建军心里发慌了:“同志,我真不是贼,我没偷东西啊,我就是来捉奸的!”

都说家丑不外扬,就算真有什么,在外面一家子亲戚谁不是帮着遮着掩着的?

这个当堂哥的倒好,大半夜地跑过来捉堂弟的奸,还吼得一幢楼都知道了,又不是睡的他的婆娘,就这么窝里斗,还真是个好亲戚!

自家亲戚都恨不得拼命踩的,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德行?

安建军说的话,保卫科的两位同志是半点都不相信,上前押着他就往楼下走:

“偷不偷的,不是你空口说没偷就没偷的,有什么我们自然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你的!”

转头又看向安立东,“还有这位同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下去问清下情况。”

安立东连连点头,回手拉了门,跟围过来的一众房客们先道了声歉:“真是对不住了,闹的这事儿影响大家休息了。”

这年头干部们的素质还是蛮不错的,正义感也强,最初进了房间、帮着安立东摁人的209和210那两位房客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们是最先进了208房间的,一起下去给保卫科的同志把刚才的情况说明一下,也给你做个证,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要被人张嘴乱喷粪给污了。”

这两位在旁边冷眼看了,安建军这人根本就是偷盗不成,逮着什么一气乱咬的,根本就不讲道理。

安立东谢了一声,转头看向易连城:“小易,这事也对不住你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回头我再来跟你赔礼。”

“飞来横祸,这又不关你的事。”易连城摆了摆手,跟隔壁的那位眼镜姐姐道了谢,打着呵欠回自己房间了。

第79章 今天的事真是一个误会

见没了热闹,刚才围过来的人也都散开各自回房了,经过被保卫科押着的安建军时,少不了对他指指点点一番。

一直掩着门在后面听动静的向晓月瞧着人少了,赶紧拉开门跑出来,赶上了保卫科的那两个人:“两位大哥,今天的事真的是一场误会——”

见她是个女同志,保卫科的两人还是挺客气的:“这位同志,你是……”

“我是他爱人,”向晓月连忙指了指安建军,“我们就住在这招待所的,就在二楼204房间,我们都登记过的,你们可以查记录,我爱人他真不是贼——”

也是住招待所的房客?保卫科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年纪大的那个做主发了话:

“那你先跟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吧,有什么等我们弄清楚了情况再说,放心,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冤枉你们的。”

向晓月“哦哦”应着,回头看了看安立东,还一脸委屈地跟他打招呼:“东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安立东没吱声儿,大步走上前去了。

安建军和向晓月住一起,安建军夜里爬窗户过来他这边的事儿,向晓月会不清楚?

之前闹得一幢楼的房客都快赶过来围观了,向晓月却始终没有露面,如果不是心虚,她会等到人都散了才出现?

这个时候还来跟他装什么大头蒜!

招待所对外的大门早就关了,前台大姐也换了班,守在招待所值班的是个老头子,正在后面一间小房间里睡得香,因为房子有些偏,也没有听到之前二楼的吵闹。

这会儿半路拦腰地被拍醒,老头儿正一肚子起床气,一开门看见是局里保卫科的人,连忙把差点骂出来的话咽了回去:“王领导,杨领导,你们怎么还没休息啊?出什么事了吗?”

县民贸局的保卫科虽然有个“科”字,却不是什么科级机构,县局都才是正科级单位呢,下面的保卫科正经也就算个股级。

保卫科的王股长、杨副股长?这么叫起来不好听,所以招待所这边干脆把局里的人都称领导,名头听着好听,也不会得罪了谁。

民贸局和招待所这边是这个规矩,安建军却不懂的。

听到招待所的老头儿称呼押着自己的两个人为“领导”,安建军的心里立即就打鼓了;别看他在村里头可以耍横,进了城里就有些怵了,遇到了城里的领导,那就更怂了。

等老头儿把招待所那间杂房的门开了,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安建军的头都快低到裤裆里了。

209和210的房客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就先跟保卫科的说了自己看到知道的事情经过:

“……正睡着,忽然就听到隔壁有人喊抓贼,然后还有打斗声,喊完抓贼,另外一个声音又喊了起来,叫的是‘捉奸’……

我们俩就赶紧跑过去敲门,门开了屋子里是黑的,我马上拉了灯,就看到这位同志只穿了条裤衩,抓着那个人不放,说屋里进了贼……

然后那人就说他不是贼,他是来捉奸的,这位同志才听出来那人是他的二堂哥……”

后面的事,保卫科的两个人都知道了,着重问了前面那一段的详细情况:“灯开了以后,房间里是个什么情形?”

“窗户开着,地面上掉了一根细竹竿,衣帽架被踢到墙角去了,这位同志的衣服散了一地的,还是他后头才捡起来穿的。”

也就是说,房间之前是黑漆漆的,在这种情况下,真有女同志在208房间,怎么也不可能精确地摸黑把自己衣服全部捡起来穿走,然后爬出窗户躲开的。

何况被安建军直指“乱搞”的那位年轻小姑娘也请旁边的女同志帮她做证了,人家是真的一直在房间里睡自己的觉的。

要捉奸就捉奸,带根细竹竿过去做什么?

这套路保卫科的人明白得很,细竹竿经常是被那些贼踩好了点,等夜晚觑着大家都睡了,拿来挑走人家衣服的——衣服里装着钱嘛!

老王对付这种人更有经验,直接就过去先搜了下身,果然在安建军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根用发卡改过的铁丝。

晃了晃那根被扭得弯弯曲曲的铁丝,老王冷笑出声:“哟,专门拨插销用的啊,准备得挺齐全的嘛!”

人证有了,物证也有了,这事儿还有什么说的?

“说吧,今天晚上你爬到208房间,是不是去行窃?赶紧交待!”

向晓月在一边瞧着这形势不对,连忙插了句嘴:“王领导,我爱人他真不是去偷东西的!

他堂弟腿上有伤,为了治腿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的,这事儿你可以去我们村里,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我爱人怎么还可能去偷一个穷光蛋的钱呢?”

见保卫科的人看过来,坐在一边的安立东也没隐瞒:“我是为了治腿把原来的积蓄都花光了,不过——”

解开外衣扣子,安立东把放在暗袋里的一叠钱摸了出来亮了亮,“我跟人借了一笔钱,进城来买药好继续治腿……”

“东子,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向晓月急忙打断了安立东,“就算你借了钱,我们也不知道啊——”

“两位同志,我二堂哥和二堂嫂知不知情我不清楚,不过我们傍晚的时候在县城那公园里还碰上了一回。”

安立东这是实话实说,向晓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无言可对。

保卫科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谱了:八成就是这当堂哥的什么时候瞅见堂弟身上带了一叠钱,所以动了歪心思了……

向晓月瞧着这形势不好,脸都急红了,找这两个保卫科的领导说是没用了,看来现在还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转头看向安立东,向晓月含泪带雨的,满眼满脸都是一种“我只能依靠你了”的楚楚可怜:

“东子,你知道你二哥不是这种人的,他真不是贼啊,你快给这两位领导说说啊!

嫂子求求你了,今天的事真是一个误会,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安’字,他是你亲亲的堂哥啊,你就帮你二哥说句好话,让两位领导放了他吧。”

第80章 算了,不追究了

大多数男人被一个长得还算好看的女人这么柔柔弱弱地一恳求,心肠都会硬不起来,更何况还有那句“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安’字”的话。

保护欲、显摆欲和要面子的心态作祟,男人们大多都会改口说一句误会,跟保卫科的同志道个歉,让这事就算了。

可是安立东硬是装傻充愣:“二堂嫂,那这大半夜的二堂哥爬窗户溜进我房间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怎么办?不说出目的,难道就这么冤里冤枉地让保卫科把安建军当个贼?

向晓月支支吾吾地看向安建军,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保卫科的两个人也炯炯盯着安建军:“你把事情老实交待了,我们这儿写的问话记录派出所也是认账的,别杠在这里死不开口!

我们可是跟你说,像你这种入室盗窃的,不管偷没偷到,随便都是要坐个三五年的。

进了派出所,他们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你不说,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交待!”

坐个三五年?

坐牢?!

安建军吓了一跳,这会儿心里是真怕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贼给抓起来,更没想到会被送去坐牢!

进了里面,别说三五年了,就是一年半年的,他都被会烙上个劳改犯的烙印,出来被别人看不起不说,怕是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还有晓月……晓月一向最要面子,他要是被判刑坐牢了,晓月还不得跟他离婚?

他可不能去坐牢!安建军也顾不得什么了,胀红了脸急急开了口:“两位领导,我真不是什么入室盗窃,我就是……就是……”

瞄了一眼悠闲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安立东,安建军一咬牙还是老实交待了:“我就是想夜里偷摸着过去,把安立东和姓易的两个人的衣服给挑出来……”

哟,这还真是想去捉奸的?

一个堂哥,一个堂弟,刚才那个当嫂子的还说是亲亲的,这是打着骨头连着筋啊!

这得多大的愁,多大的恨,才得在县城里的招待所遇上了,要做出这事儿啊?

安立东也一脸“震惊”:“二哥,你怎么……”

“难过”地低下头,安立东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停了片刻才声音沉闷地缓缓开了口,“大伯之前趁着我还在部队里当兵,一声招呼不打就推了我家的房子,拿我家的屋场给你修了新房结婚。

新房子修都修了,你和二嫂在里面住都住了,我回来后也没说什么,大伯说把山上那几间茅草屋换给我,我也答应了……

我和小易不过是上县城里买点中药治腿,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的?你怎么就会把我们想得那么——那么不堪?

二哥,今天趁着保卫科的两位领导也在这里,我就掏心窝子问一句,你到底是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安建军垂着头不说话。

他能说安立东就是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吗?

安立东过得越好,他就越不舒服;只有安立东坏了烂了,他心里的那根刺才能消融……

可是这些私心里的恶意,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安立东说得字字恳切,安建军和向晓月两口子又闷着不开口,保卫科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对这对当哥嫂的都忍不住一阵鄙夷。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回事?

看来是亲大伯欺负侄儿家没了人,强行占了人家屋场,就这样还不算,当堂哥的还要处处为难,这是要把人逼到什么程度啊?

刚才这当堂嫂的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说好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呢?

不过如果是这事的话,那还真算不上入室盗窃,捉奸也没捉到,这个……顶多算亲戚间的纠纷吧,派出所肯定是不管的。

他们保卫科也没有什么管的必要和立场,最多就是批评教育两句就息事宁人了。

要是这样子的话,对这位安立东同志也有些太——

安立东恰好抬起头看了过来:“两位领导,看来今天晚上这事确实是个误会,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算了。”

保卫科的两个人心里暗叹了一声,一个家族里闹出这些纠纷,总是哪个识大体顾大局,哪个就要做出些退让……

安建军心里一下子就稳了。

他家里三个兄弟,阿婆又在他们家里,安立东回了村里安家落户,就算没有求到他们的时候,心里也总会虚着些,怎么可能跟他这里硬到底?

真把他这儿送进牢里去了,阿婆还不得天天跑到安立东屋里去叫骂?

算安立东识了点时务,知道把事情跟人说清楚,要不然——

“不过这事也是我这二堂哥存了那些心思,所以才闹成了这样。”

安立东的下一句话让安建军瞪大了眼,不过就算安建军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安立东也不会因此咽回自己要说的话:

“两位领导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让我这位二堂哥写两份检讨书,把今天这事儿都写清楚,然后一份交给你们,我这里也留一份。

也不怕两位同志见笑,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了,我这也是……被一回两回地搞怕了,留着这么份检讨,心里也踏实些,不怕回村后一些事情说不清楚。”

今天是安立东立身正,如果他真跟那位年轻女同志有什么,恰好被他这位堂哥给捉到了,后面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心毒点,指不定这事就抖搂出来,那安立东被判个流氓罪抓进去坐几年是肯定的。

就是心没那么狠,在村里都那么欺负这个堂弟了,还要抓着堂弟这个软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是打算死死捏着这个短,把人给欺负一辈子?

越是一家子亲戚,做出这样的事来才越让人寒心。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安立东这么一说,保卫科的人立即点头同意了。

识大体顾大局,人家都不追究了,就是怕回村后说不清楚,所以手里要留这么个证据,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和要求嘛。

不然就看他那个二堂哥的言行,指不定在这里认错认得好,一回村就颠倒黑白呢?

这年头,谣言也会逼死人呐!下面那些乡村里头只知道津津有味听着这些桃色绯闻,哪个会闲得蛋疼特意进城一趟来问真假?

不如白纸黑字捏在手里,回去了也不怕对方乱说。

第81章 老子就不写!

留字据在别人手里?

安立东嘴上说着不追究,说着这事儿就算了,捏着他的检讨书算怎么回事?

安建军不愿意,这检讨书他不能写,写了,他就随时都比安立东低一头了!

可是由不得安建军愿不愿意,保卫科的两人觉得这么处理挺好。

先撩者贱!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只能你捏着别人的短,不能别人捏着你的短?何况还是你自个儿把这短给送到别人手里的。

不想写?在招待所闹了这么一出还不想写检讨?行啊,那就关在办公室里头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刚刚走过了八十年代的保卫科可还没有什么非法羁押的概念,保卫科两位同志觉得这样处理既波澜不惊的,还隐隐让人挺解气,敲着桌子给安建军摞下话:

“你堂弟心好,还给你求情,想着大事化小,你自己好好在这儿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把检讨写好给我们过关了,就什么时候出去!”

说完招呼了安立东一声,也不管向晓月了,三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保卫科的小杨就把杂房的门从外面反锁了。

换其他情况,他们指不定会对向晓月一个女同志网开一面,今天这情形,说她对自己丈夫的举动完全不知情,那不是瞎扯蛋嘛!

自己丈夫想害人的时候在旁边看着,瞧着被抓了,还有脸对差点受害的堂弟一口一个误会,一口一个一家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女同志瞧着长得还挺大方好看的,没想到心思也是个蔫坏儿的!

保卫科两人对她的观感也很不好,自然不吝用一下自己手里的权力,把向晓月也一起关杂房里头了。

安立东一看手表,都快11点了,连忙从衣服兜里掏了两包烟出来,给保卫科的两人一人送了一包:

“今天这事耽误你们两位领导休息了,真是对不住了。来来,两位抽支烟,解解乏。”

烟是红塔山,还没开封的,一包要8块,普通的干部倒不是说抽不起,而是舍不得抽,毕竟8块钱换成柴米油盐什么的,也能买上不少了……

小杨迟疑了一下,见老王已经接了,才跟着伸手接了过去。

说是抽烟解乏,安立东哪里会让他们把这烟开封,早把自己另外一包开封的拿了出来,一个人敬了一支:

“我是刚退役回乡的,这烟是原来领导送我的,我平常也不大抽,也就是有什么需要提神了抽上一支。”

现在可不就是需要提神的时候?

有安立东这句话垫着,保卫科的两人理所当然地接了烟过来,就着安立东点的火深吸了一口:“你这个堂哥还真是……啧啧!”

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儿?可是糟心成这样的,也是少见了。

安立东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只有尽量防着点了。”说着又往杂房门那里张望了一下,“这半晌他在里面都没有动静,怕是不想写——”

老王哼了一声,把烟从鼻孔里徐徐喷了出来:“这种人还惯得他,以为什么事都得由着他来?

不写就让他好好在里面冷静下,走了,我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看!”

这大冷天的,爱写不写,不写就在杂房里头好好呆着,谁还会陪着他在这里费力淘神的?回去睡一觉再说。

三个人说走就走了,安建军在办公室里先还杠着,慢慢听出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有些慌了神,起身过去用力拍了拍门:“喂!两位领导?两位领导?!来人啊,来人呐!”

外面漆黑一片的,哪里还有人?

这间杂房又是在招待所最偏僻的角落,随他怎么叫喊也不怕影响到人,而且原来是用来当小仓库使的,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后来另外清理出一间仓库了,这间杂房暂时就不用了,打算等过完年了再改造成一间办公室。

这事儿现在还没有上会研究,现在里面除一张破烂桌子,几张瘸腿椅子,以及保卫科临时放的几张纸和一支圆珠笔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离地近两米高的地方倒是还安的有一个小窗户,安建军垫了椅子爬上去,发现他就算把窗户打开了也没辙儿——

之前为了防盗,窗户上面全装了铁栅栏,也就够安建军伸只手出去。

安建军努力把头贴上去仔细扫了一圈,发现保卫科的那两个人真的走了,连安立东也不见了踪影,从椅子上跳下来恨恨啐了一声。

他来城里前跟人打听过了,都说商贸招待所条件不错,卫生间独立,还可以就在房间里洗热水澡,这才订了这里的标间住宿的。

现在倒好,白花了钱却没洗上舒服的热水,没住上软和的弹簧床,倒是在这个满是霉味的房间里困着了——

安建军气得抓起一把破椅子就要摔,向晓月连忙拦住了:“别摔啊建军,不然那两个保卫科的进来看到了……”

岂不是又给他加一条损坏公物的罪名?

安建军忿忿地把椅子放了下来,破口大骂:“这群苟日的,还要老子写检讨?老子就不写!”

先前被安立东照脸打到那几拳头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嘴巴张得太大,扯动了脸上太多的肌肉,痛得安建军“咝”了一声,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不敢再过分用力了,只能小声咒骂:

“安立东这王八蛋,苟日的,专照着老子的脸打,他女良的……晓月,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都肿了?”

可不是都肿了,而且青青紫紫的跟开了酱菜铺子似的。

都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但是安立东是存了心照着安建军的脸上打的,他并不是要安建军受多重的伤,就是要让这种恶心人的东西见不得人!

向晓月搓了搓手,摸了摸安建军的脸:“你这个堂弟还真下得去狠手,这要不赶紧煮两个鸡蛋滚一滚,明天哪里还见得人?”

别说什么煮鸡蛋了,这破杂房里连个水瓶都没有。

安建军刚才骂得口干舌燥,这会儿想喝口水都喝不到。他再在这里骂有什么用,人家早回去睡大觉了!

第82章 硬到一半又怂了

小杂房里很快沉默下来,经久没有通风换气产生的那股子湿漉漉的霉味让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寻常这种气温的夜里,他们在家里肯定是围在火坑边烤火,来县城前幻想的今天的浪漫夜晚,也是两个人舒舒服服洗完热水澡,在招待所的标间里尽情地滚床单,滚完了再洗,洗完了再滚……

可是现在——

两把破椅子一坐上去就摇摇晃晃地响,安建军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把椅子腿儿给坐断了。

房间里也根本不可能摆什么炭盆子,越是坐着不动,就越是觉得那股寒意从脚上漫上来浸骨头,冻得浑身都发冷。

向晓月紧紧挨着安建军坐着,即使这样也觉得捱不住,不得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可是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伸手踢腿到天亮吧?

一眼扫见桌子上放着的那几张纸和那支圆珠笔,向晓月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怨尤: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建军都被人押在这里了,还要死鸭子嘴硬什么,当时就把那份检讨写了不就没事儿了?

就是两份检讨而已,写完检讨,明天一早他们回村里了,商贸招待所的留着这检讨又有什么用?

就算安立东也在手上拿上一份又怎么了,他不说出来也就罢了,真要在村里把这事说出来,他们也完全可以说,是被安立东的拳头逼得啊,建军的那张脸就是最好的明证!

现在好了,人家不耐烦早走了,他们两个倒在这里活受罪……

“晓月,你冷不冷?你坐过来我抱着你,这样我们都暖和些。”

压下了自己有些烦躁的心思,向晓月一转身就对上了安建军那张青紫可怖的脸,连忙垂下了眼,把手伸进了安建军的敞开的衣服里。

胳肢窝那里还是有些温度可以暖手的,但是因为之前跟安立东的一番剧烈搏斗,安建军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汗味儿直冲鼻子。

她在家里,都是要求安建军抹了身子再上床的……

向晓月把脸侧了过去,又一次忍不住把安建军跟安立东比较起来。

明明堂兄弟两人身高都差不多,按说安立东当时还应该是在睡觉的,没想到打起来竟然是安建军更吃亏。

刚才她瞧着安立东脸上根本就没有带彩,身上也没瞧出哪儿有伤,可是安建军那张脸却被打成了酱菜铺子似的,完全就是怂得被单方面按着暴揍啊!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忍受着汗味和霉味,在这里干挨冻,安立东却已经美滋滋倒着开水瓶的热水擦洗,上床睡觉去了吧……

“啊——嚏!”

安建军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有几滴口水沫子喷到了向晓月的侧脸上,不等向晓月说话,安建军就用力吸溜了下流出来的鼻涕:

“晓月,要不然,我把那两份检讨写了,我们再大声点喊人过来?”

安建军没写的时候,向晓月心里埋怨,这时候安建军服软了,向晓月心里还是一阵失望:她千选万选的结婚对象,原来这么怂!

打又打不赢别人,要不就别硬气,一早就服软算了,还免得吃这些皮肉苦,这苦也吃了,冻也捱了,硬气硬到一半又怂了,真是……

向晓月用力抹了一把脸,绷着一张脸皮子淡淡儿地开了口:“那你去写吧。”

安建军这会儿脸上又痛,身上又冷,根本没察觉妻子情绪的不对,“嗳”了一声就放开了她,拖着椅子坐到桌子边,用力搓了搓手,抓起那支圆珠笔写了起来。

这个窝囊废!

向晓月瞪着安建军几乎伏在桌子上的身影,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有了动力,安建军倒是写得很快,写完后拉着向晓月扒着窗户一起拼命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小杂房旁边就是仓库,本来就建得离招待所和民贸局的宿舍楼有些远,窗户那边又是背对着招待所、正对着围墙那边五交化商场侧面的,这个时候商场哪里会有人?

再加上夜里又起了风,安建军和向晓月叫破了喉咙,也没见有半个人影过来,倒是嗓子都叫哑了,偏偏还没有一口水喝。

难不成真得在这里干捱冻到天亮?

安建军沮丧地在椅子上坐了上来,向晓月不死心,转到这边来一边踹门一边继续喊:“来人啊!来人啊!”

安建军摆了摆手:“晓月,没用的,别费那个力气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安立东的声音:“我放心不下你们,又起床过来看看,二哥,你们这么大喊大叫的,是不是把检讨写完了?”

安建军听出了话音里的那股幸灾乐祸,冲动得差点就想一把抓起桌子上那两份检讨书给撕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写完了,刚才保卫科说过的,检讨写了就放我们出去,安立东,你快去把他们叫过来!”

“叫倒不用叫了。”外面响起了几声清脆的钥匙跟锁相撞的声音,“王科长把钥匙给我了,说是你什么时候把检讨写好了,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开门,你把检讨从门缝里塞出来我看看吧。”

这小子竟然哄得人把钥匙都给他了?

安建军有种被这个堂弟骑到了头上的感觉,眼睛一瞪就想开骂,被向晓月回头扫了一眼,又忍着偃旗息鼓了。

向晓月一把将安建军写好的两份检讨拿了过去,从门缝儿底下塞了出去:

“东子,你听嫂子说,今天这事儿真是你二哥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后来他脑子清醒了也很后悔,你看,这不他已经把检讨都写了,你快开门把我们放出去吧。”

安立东在门外弯腰取了那两份检讨,打眼一看就刷刷撕了:“二哥,你这么写不对啊,跟事实偏差有点大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写,我再回去睡一觉再说——”

“嗳,别别!别走!”向晓兰连忙叫住了安立东,“你二哥他也没有什么大文化,这份没写好我马上叫他重写就是,东子,你在这里等等,我让你二哥马上写好!”

腰弯都弯了,还要计较到底弯下多少度不成?

向晓月想的是先把今天这事应付过去再说,以后的事该怎么办,车到山前了再去想呗!

第83章 强行加戏

被向晓月盯着,安建军只好拿起了笔和纸,重新写了两份检讨。

“要是写的跟事实不符,你递出来我就继续撕。”门外的安立东闲闲提醒了一句,“对了,别忘记在落款的地方签上你的名字。”

要是桌子上的那几张纸就是安立东的脸,安建军一定会拿圆珠笔狠狠地戳上一千一万遍,最终却只能泄愤地用力一笔一笔地划着,又写了两份检讨出来,在最后面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了第二遍的检讨从门缝递出去以后,很快又被塞了回来。

安建军眼睛发红地瞪着那扇门:“安立东,你别太过分!”他读书的时候写作文都没有这么用心。

他已经就是照着事实写了,安立东还不通过,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从保卫科那两个王八蛋手里骗来了钥匙,故意过来折腾他的!

门缝下又被塞进来一小盒印泥,安立东的声音半点都没有因为他刚才的话有什么波动:“摁个手印就行了,我就把锁开了。”

名都签了,还怕摁个手印?

安建军忍了一口气,拽过那盒印泥,用大拇指蘸了蘸,恶狠狠地摁了两个手印,把检讨和印泥一起塞了出去。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门刚推开一条缝,杂房里的安建军就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安立东站在门外淡淡看着他,那张硬朗的脸正好处于灯光和夜色混合的半阴影中,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缓缓扫过杂房里的两人。

安建军不自觉地就想到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刚才提起的一股气刷的一下就全消退了,但是脸上又觉得隐隐痛了起来。

向晓月本来还怕安建军会又生事,见他只一个照面,就被安立东那种说不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又忍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次的事,希望二哥好好记住,最好不要有下一次,否则的话——”

安立东顿了顿,却又停下不说了,转而指了指放在墙边的一只开水瓶,“我给你们弄了一瓶开水过来,喝点驱驱寒吧,不然在城里病倒了也不是个事儿。”

说完就上前一步,把杂房里的灯拉关了,重新锁上了门,转身先走了。

向晓月一把提起了那只开水瓶,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安建军一把:“快走啊!站在这儿都要被冻死了!”

安建军动了动,低着头默不出声跟向晓月并肩走着,不知道向晓月是觉得外面太冷,还是心情有些急切地想回房间,脚步有意无意地加快了些速度,把安建军落下了半步。

一回房间,向晓月就倒了大半缸开水出来,一边捧在手里暖和,一边慢慢吹着小口啜饮。

还有些烫的热水流过喉咙,流进胃里,肚子一团暖烘烘的,四肢百骸都慢慢有了热乎气儿,向晓月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声。

安建军也口干得紧:“晓月,给我喝口水。”

向晓月没好气地把搪瓷缸子塞给安建军,见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索性另外取了只缸子出来:“你喝那缸水吧,我另外再倒出来凉着。”

她房间里开水瓶的开水早就不那么烫了,在杂房里冻了小半夜,也就喝滚烫点的开水才暖和舒服。

就安立东照着安建军脸上狠揍的架势来看,他会好心地给他堂哥准备这瓶开水驱寒?

向晓月捧着有些烫手的搪瓷缸舍不得放,想到从杂房出来时安立东那双幽幽发亮的眼睛,心口突然就急跳了两下:

那时候,安立东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说了给他们弄了一瓶开水的事儿……

这瓶开水,安立东根本就不是给安建军弄的,而是给她的?

不然他要说“驱驱寒”这些话做什么,男人都皮粗肉糙的不怕冻,但是女人却是受不得寒的……

她就说嘛,她可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安立东怎么可能对她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应该是碍于自己是他堂嫂的身份,所以安立东才不敢看吧!

不敢看是不敢看,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对她怜惜关心的,不然为什么要送一瓶开水过来?

轻轻啜了一口缸子里的水,向晓月竟觉得自己从里面喝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清香味儿。

208房间里。

安立东如果知道向晓月在脑补这些,肯定会冷笑一声:大姐,别给自己强行加戏!

不过他一向脑回路正常,怎么也想不到向晓月会乌七八糟地想这些。

轻轻抖了抖一张油纸,确认上面没有半片叶膜黏着,都被他放进那瓶开水里了,安立东心情愉快地把房间里的开水倒进盆里,匆匆洗漱擦洗了一把,倒头睡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里……

担了扎实一担柴火从山上下来,安立东的那条伤腿隐隐有些酸痛,闷头将柴火担进了柴房,进灶房揭开锅盖看到大伯家给自己留的那大半碗红薯稀饭,安立东胃里有些抽搐,一下子就没了食欲。

从部队回来以后这一段时间,只要他在大伯家里搭餐吃饭,餐餐雷打不动的就是红薯稀饭,吃得他胃里返酸,烧心得慌。

算了,还是一会儿去青龙山那边弄点野鸡什么的到老全叔家里去吃吧。

安立东将锅盖重新盖上,转身往旁边那幢青砖大瓦房走去。

这里原来是他家的屋场,却被大伯家里推了起了新屋,如今给二堂哥和二堂嫂当了新房,不过见他回来,又让他在这屋子的厢房里住了下去。

少时熟悉的一草一木全都不在,安立东虽然住回了自己的屋场,却从心底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听说县城里有零工可以打,他还是明天就去县城里看看吧,先挣点钱回来找村长另外买块宅基地,然后再南下去打工。

身上落的一些叶屑毛得人身上发痒,安立东回自己房间取了脸盆和毛巾出来,直接舀了一盆冷水,就脱了上衣擦洗起来。

侧屋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本来今天说是要回娘家的二堂嫂向晓月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精赤着上身的安立东:“东子……”

安立东吃了一惊,赶紧背过了身子要去取衣服:“二嫂你今天没出去啊?”

向晓月不仅没有避嫌,反而走了过来:“东子别动,你背上还有片草叶子,嫂子帮你取下来……”

第84章 人善被人欺

女人有些发烫的指尖在安立东紧实的背脊上轻轻划过,安立东浑身都不自在,急忙想走开:“不用了二嫂——”

腰上却突然被向晓月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了:“嫂子在家你不高兴吗?东子……”

“嫂子你快放开!”

安立东急忙去扯向晓月的手,背后却乍然响起了安建军愤怒的声音:“安立东你个苟日的!”

“建军,安立东看到我一个人在家,他就、他就——我不活了!呜呜呜……”

“不是!不是我!是二嫂她——”

“不是你?你把衣服都脱了说不是你?你个牲口,畜牲,老子打死你——”

“东子怎么会这样……”

“哎,年轻人火气盛,建军又是新婚,东子就住在一个院子,可能看到听到一些,受不住刺激一时冲动吧……”

“那是他嫂子啊!这种人……”

“我没有!”安立东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一片大亮,招待所的房客们已经陆陆续续起床,不时透过房门传进来各种声响。

抹了一把额头的大汗,安立东长长吐了一口气,重重倒回了床上,心口那种诉诸无门的憋屈、愤懑还一直萦绕不散。

不管上辈子向晓月是有意挑逗他,还是故意给他下套,那次事件以后,他百口莫辩,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安向红借此把他赶了出去,关于他屋场的事再也没有人提起。

田家斌气不过出头帮他说话,结果却被安建军几兄弟围着暴打,等他得了消息赶过来时,田家斌的腿已经被打断,之后更因为镇医院的医疗水平太差,导致了终生残疾。

他去县城做了一个月的零工,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留给了田家,一个人扒火车悄然南下,此后再没有踏足回过大柳村……

安立东胸口剧烈起伏着,开口狠狠骂了句脏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安立东脱了个精光,抓起毛巾大步走进了卫生间。

招待所的锅炉早就开烧了,筏门一拧开,花洒就喷出了一股热水。

安立东调好了水温,站到了花洒下。温热的水从头淋下,让人产生一种舒服安全的熨帖感。

很快拾掇好了自己,安立东敲了敲易连城的门,让她在房间里等一会儿,自己拿着那两份检讨书去了民贸局保卫科。

昨天晚上安立东拿了钥匙,说他在那里守着人写检讨,写好了就放出来,今天保卫科的老王一早起来就去那间杂房看过了,杂房里已经没了人,看来是昨天夜里里面的两个人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一见安立东进来,老王就给他泡了杯茶:“小安,昨天你什么时候把你那个堂哥放出来的?”

“也就十二点多的样子,我那堂哥就把检讨写好了。”安立东把那两份检讨递过去,又给老王和小杨递了两包红塔山过去,“还麻烦两位领导在上面帮我签个见证人。”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盒印泥和那把钥匙退了回来。

这回小杨没有迟疑就把那包红塔山揣进兜里了,伸手先接过那两份检讨匆匆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了老王:

“王哥,你看,我瞧着写得差不多都是事实。”

老王接过看了两眼,从办公桌上拧开一支钢笔,在最下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属实,见证人:王昌瑞”一行大字,递回给小杨:“把你名字也签上,然后把科里章子取出来给盖上。”

小杨连忙签了名,跑去翻抽屉取盖章子了。

老王接过安立东敬的烟深吸了一口:“后面你那个堂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安立东摇了摇头,“可能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

“嗯,那就好。”

见小杨已经盖好了章,把其中一份检讨递了过来,老王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安立东,“一家子亲戚居然闹到这样子,小安啊,有时候人也不能太老实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当他是你亲戚,人家可只想着把你踩在脚下去。

萍水相逢的,也不可能搞得交浅言深,老王看在昨天安立东跟他扯家常时还有几分谈得来的份上,能提点这么一句就很不错了。

他是以为昨天晚上安建军那张酱菜铺子脸是安立东和209、210两个房客一起揍的,要是知道那只是安立东一个人的杰作,指不定根本就不会多操这一点心了。

安立东点点头表示受教,接过那份检讨收好就起身告辞:“我也要抓紧时间回去治腿了,就不多耽搁两位领导的时间了,我这就过招待所那边去退房了。”

老王虚虚客气了几句,等安立东走了,见他没有动那缸茶,自己端过来啜了一口:

“这年头,乡下那些人就是素质低,所以我们国家现在要大力抓教育,这是一眼就看到了关键所在啊……”

这跟是不是乡下人没什么太大的关联吧,城里还不是一样也出这样的极品……小杨一边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一边对老王开始的长篇大论连连点头:“对,就是……王哥你说得对!”

安立东走回招待所的时候,易连城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本着好好做到物有所值的精神,刚刚她又痛快洗了个热水澡,见安立东过来,把他让进了房间里:

“老安,后面怎么样了?还有我昨天给你的那包东西,你有没有——”

“大小姐发的话,我敢不听?”安立东心情很好地打趣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口袋,“我让安建军就昨天的事写了份检讨。

走吧,我们退房去,大饭店的烧饼豆浆小笼包都很好吃,我带你去那儿吃早餐,再给老全叔他们带几笼小笼包。”

“就写了份检讨?”易连城不满地瞪大了眼,低声嘟哝了一句,“昨天我还真是太善良了,早知道应该加大份量的……”

“昨天那一钩子把他钩上来,也折腾了他们一回,”安立东嘴角虽然带笑,眼睛里却闪过冷意,“如果他们还不老实——”

易连城眨了眨眼:“我还可以给你再做些药……”

安立东揉了揉易连城的发顶:“回去再说,你那药要真的有效,我就记你一大功!”

易连城的眼睛不由一亮:“我才不要记什么功呢,你能不能帮我在道观里修一个这种冲水便池的厕所?”

这妹纸是对上茅坑有多大的怨念啊……

第85章 懒驴懒马屎尿多!

安立东哭笑不得:“大小姐,城里这是通了自来水才能用冲水便池,老鸹山那道观里现在连电都没通,你还想通自来水?

得得,你也别垮脸,我到时候想办法给你整个好点的茅坑出来——”

易连城叹了一口气,脚步都有些沉重起来:“再好的茅坑,它还不就是茅坑?”

老鸹山道观的茅坑已经比田家的要好多了,怎么说也是用青石板铺出来的,比木板看着要结实多了,而且下面不是直接的粪坑,而是还斜铺了一块青石板。

上完厕所以后,舀起旁边水缸里的水一冲,排泄物就顺着那道斜面冲下去了。

茅厕是挨着道观的墙的,粪坑就挖在了墙外面,上面还盖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板,方便随时可以移开,挑粪出来给外面的菜地施肥。

可是再怎么样,哪有城里的冲水便池来得干净卫生呢?而且易连城也不会种什么菜,就是种了,更绝对不可能用人粪肥……

易连城还在纠结茅厕的问题,安立东已经带着她走进了县城的大饭店。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售卖窗口外的人排了长队,堂食的人也不少,两人等了一阵才找到了空位。

“大饭店的小笼包和烧饼很好吃。”安立东把高高的几只笼屉放在桌子,又端来一叠烧饼,“尝尝,多吃点,一会儿我还打包几笼回去给老全叔他们带回去尝个鲜。”

易连城观察了一下别桌的客人,依样画葫芦地给自己和安立东端了两只辣油蘸碟过来。

油泼辣椒碟里加点姜末,加点酱油,再加点醋,筷子搛起小笼包在蘸碟里蘸一蘸,轻轻咬破,稍微吹冷一点,小心吸干里面的汤汁,再一口咬下去,鲜肉香混着面皮的麦香,让人觉得分外满足。

烧饼外皮上没有撒芝麻,但是煎得焦香酥脆,内里包的馅料也用料十足,里面估计还加的有点胡椒,几口吃完一只也根本不会觉得腻。

也只有九十年代初,物质生活开始丰富了,造假又还没有横行,他还能吃到这么美味又让人放心的东西了……

易连城也吃得很满意:“等治好了你的腿,你帮我把户口办好了,我就到城里来生活。”

城里有好吃的,住的也舒服,有了户口,在这儿有了身份,治安联防队什么的,她都再也不用心虚了。

“行,你想住城里就住城里吧。回去我就争取把你的户口给办下来。”安立东头都没抬就应了一声,“走吧,吃完了我们去赶车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易连城本来就喜欢洁净,现在自然是觉得城里更适合她住了。

可是农村不会是永远脏乱差的,安立东有信心,把自己承包的那片山头打造成让人流连忘返的世外桃源;现在是农村人只想把户口弄成农转非,进城当城里人,等以后,城里人想把户口再转回农村都不可能喽。

安立东和易连城都上了班车了,商贸招待所里,听着外面上下楼的动静慢慢小了,安建军两口子这才偷偷摸摸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锅炉一开烧,安建军和向晓月就守着时间去洗了个热水澡,但是洗完后愣是没敢出门,直到听着外面都没什么动静了,这才低着头灰溜溜地去退房。

白天又是那个前台大姐来当班,见安建军和向晓月来退房,仔仔细细把他们睡的那个标间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被这两个没德行的人会顺手牵羊或者损坏什么,耽搁了好一阵才摸摸嗦嗦地退了押金。

昨天才被关了小半夜,安建军不敢闹什么,忍着气和向晓月走了出来。

自从向晓月赌气离开婆家,安建军陪着她在镇上逛了,娘家走了,县城里也来了一趟,也该回家了。

赶到汽车站买好了最近一趟发往梧桐乡班车的票,两个人在候车室坐了几分钟就进站了。

向晓月刚在车上坐下,就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连忙取了手纸出来:“建军,我肚子疼,先去上趟厕所,要是师傅要发车,你让他稍微等一下啊!”

一通方便下来,向晓月觉得浑身轻松多了,出来一看班车已经发动了,连忙小跑着上了车。

一看人齐了,司机一只脚刚踩上离合,就听到后面又传来一声:“师傅,师傅不好意思再等等,我肚子疼得要命,我马上去上个厕所,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一边说着话,一边那人就跑下去了。

司机打眼一看,是跟刚上车那位女同志坐一起的男同志,之前说他爱人去厕所了,让稍微等等,这会儿女的上车了,这男的又要去跑茅厕了……

“真是懒驴懒马屎尿多!”司机不耐烦地把脚又收了回来,他总伸脚踩着离合也是很累的。

调度员瞧着这辆车还没开,走过来叫了一声:“干嘛呢,到时候发车了!”

司机撇了撇嘴:“车上有个人拉屎去了!”

“搞什么,耽搁下一趟的时间,再不来让他上下一趟车算了,还干耽误这一车人的工夫!”

听到调度员的话,向晓月连忙开了口:“不好意思,我爱人很快就会来的,麻烦你们稍微等等啊,很快的!”

调度员念念叨叨地退到了一边,抬着手腕看手表:“再给你一分钟啊。”

幸好安建军很快就小跑着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谢谢师傅啊,谢谢!”

屁股还没坐到自己的座位,司机就轰的一声启动了车子。

安建军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向晓月身上,急忙抓紧了扶手坐下去,肚子总觉得还有些隐隐作痛,好像刚才没有拉干净一样。

早上是在大饭店一人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当早饭,包子馅吃起来也是挺新鲜的,而且买的人排队都排出老长了,大饭店的名声传得老响亮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昨天半夜里折腾那一回,在杂房里给冻得?

安建军揉了揉肚子,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偏偏他和向晓月都是上了车才肚子痛,不然的话,还可以晚点上车,先去药店买点止泻药来吃。

向晓月也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建军,我又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了。”

“可能昨天夜里冷着了,拿手捂着,再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会到镇上了。”安建军紧紧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心里催着自己快点睡。

向晓月瞧着他那样,也只能捂着肚子闭上了眼睛。

第86章 舍不得

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了肚子上,开头还觉得舒服了些,但是车子一开出县城,在坑洼不平的乡道上抖起来的时候,向晓月就有些憋不住了:

“师傅,麻烦停下车,我肚子痛想方便一下!”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刚才那个长得还可以的年轻女同志,心里虽然不耐烦,还是把车往路边靠了靠:“早上吃错什么东西了吧,快点啊,一车人都等着你呢!”

车一停,安建军也站了起来:“晓月,我跟你一起去,我肚子也痛了……”

路边可没厕所,两人只能跳下路基,往茅草窠里钻了钻,稀里哗啦解决了一通,提好裤子急急跑上车:“谢谢师傅啊。”

“快点快点。”司机摆了摆手,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就往前冲了。

时间耽误多了,影响他排下一趟车次回来,一天总共就是这么几趟车次,他排到得少,月底奖金就发得少。

车子没开出十几分钟,安建军就又忍不住,一看向晓月也憋得一头冷汗,连忙又开了口:“师傅,对不住,麻烦停下车,我们肚子又痛了……”

班车司机只当没听到,虎虎地继续往前开,还是后头有个乘客看不过,帮着一起开了腔:“师傅,人都有个三急,瞧着这两位同志脸都白了,你就再停一下呗。”

“屁事儿真多!”司机像是暗自嘀咕了一句,声音却不低,一脚猛踩了刹车,直接把车停了下来,“你们快点!”

再快,也得找个合适的草窠才好蹲啊,总不让露个屁股被别人看了去吧。

偏偏这一段路边的野草长得稀少,安建军和向晓月这一摸索,等再上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

司机车都懒得下,正趴在方向盘上抽烟,见两人上车,斜着眼夹了两人一眼,车门“哐”地一关,就把车子发动了,这回想着要赶时间,开得比刚才更快了些。

没过二十分钟,被车子颠簸了两下,安建军和向晓月肚子又痛了:“师傅……”

一回两回的还有人帮着说话,三回四回的,大家都嫌耽搁时间了。

在两人又一次喊停车以后,司机再也忍不住了,在两人下车往野地里狂跑的时候,起身走到他们的座位边,把两人的行李全取了过来,直接拉开窗户扔了下去,然后一踩油门屁股冒烟地把车开跑了。

等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个人从草窠里钻出来以后,只看到了被零散扔在路边的行李,两人搭的那辆班车早就跑没影儿了……

安立东把易连城和那麻袋药材送回了老鸹山道观,约定了晚上之前帮她把搁在田家的一些生活用品送过来,再来取她做好的泡脚药包,就直接回大柳村了。

按易连城说的,除非安建军和向晓月不吃东西,一吃的话,那下的泻药肯定就会起效,这会儿这两人估计正拉得欢吧,要是两人已经上了回来的班车,那就有得瞧了!

安立东一边暗乐,一边急步走着,进村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田家大门上了锁,应该是一家三口都上青龙山了。

安立东退后两步一个助跑就跳过了墙,直接进了灶房。

灶膛里的炭火还没熄,安立东一看就知道俞婶子在锅里留着饭,应该是早上就做好了,等着中午得空了回来吃的。

一揭开锅盖,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传来。

盯着锅子里那一锅还在温热的红薯稀饭,安立东的胃反射性地有些烧灼的感觉,转头就看到了碗柜里还搁着一小碗已经细细切好的榨菜丝。

头天是因为他和易连城在,所以俞婶子才又是炒腊肉,又是煎酸鱼的,可是现在田家的家境,哪里能天天这么大鱼大肉地吃?

火坑上熏着的那几块腊肉,寻常是要吃上整整一年,一直到年底做新腊肉出来的,或者是来人来客的时候,才会割一块下来炒了待客。

而他们不在的时候,田家一家三口就舍不得了,就是就着榨菜丝吃红薯稀饭吧。

就是这个,大概也是因为这几天要上青龙山帮他拾掇房子,所以中午才多煮了这一餐,不然的话,平常他们都是一天就只吃两顿的,除非有重体力活才会吃三餐……

安立东心里之前的暗爽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有些沉重和急迫起来。

他清楚今后会发生的那么多事,现在却改变不了老全叔一家省吃俭用吃红薯稀饭的现状,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与其把那么多心思放在折腾、报复安建军、向晓月那一家极品身上,还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最快解决一下老全叔的家境!

把那一锅红薯稀饭舀了出来,安立东洗了锅,把蒸笼翻了出来,打算把带回来的四笼小笼包先热上。

正在灶房里忙乎,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俞向兰背着背篓匆匆走进来,听到灶房里的动静,立即就开了笑脸,一连串问了出来:

“东子回来了,去县城怎么样,药都买好了吗?小易呢?哟,你洗蒸笼做什么?”

“买好了,婶;小易先回老鸹山道观给我配药去了,下午我再过去给她送东西,再把药包拿回来。”安立东用力控了控蒸笼里的水,“我在县城大饭店买了四笼小笼包回来,皮薄馅儿鲜,味道老好吃了,正打算给你们蒸上热一热。”

“吓,你这孩子,买那些做什么!东西老贵不说,还做的老小,一口吃得下两个,两三下一笼包子就没了,还吃不饱人!”俞向兰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县城大饭店的小笼包在整个yj县都是很出名的,用料十足,味道很好,就是价格贵。

以前田家斌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沾同学的光吃过一次,回来念叨了好久,俞向兰最后也没舍得给儿子钱去买一回;谁想到安立东去一趟县城,居然一下子买了四笼回来!

安立东是体贴他们没吃到好的,可俞向兰是真心替他心疼那钱,也舍不得把好东西白拿给外人吃:

“卖石灰的严二佬这不是想着殷勤点好招徕生意嘛,今天运石灰过来的时候就留下来一起帮忙刷墙,这会儿还在山上忙着呢。

人家出力了,中午我们还是要管一顿饭的,你赶紧给我生火,我刚才买了块豆腐回来,一会儿煎个豆腐,再炒棵拆散,就带到山上一起吃饭去;这包子等我们晚上回来再热了吃。”

第87章 是不是带了妹子?

大家一起在山上做工,中午肯定也是一起吃饭的,总不能田家一家子吃着小笼包,让主动跑过来帮忙的严二佬在一边拿眼睛看吧?

而且人家要是开了口说尝一个,给了吧又心疼,不给吧面子上又过不去,怕被人家背地里骂小气,可这年头谁过日子不是精打细算的?

别看易连城来田家几天,俞向兰又是炒腊肉,又是煎酸鱼的,那是因为她是过来给安立东治腿的,是客人,俞向兰对客人要客气,还要帮东子挣面子。

她平常还是很会划算过日子的,说好了中午就是红薯稀饭的,再搭上几只大饭店的小笼包可划不来!

安立东心里又酸又涩,闷闷坐到灶膛前拿起了吹火筒:“好,小笼包晚上我们热了再吃。”

灶膛里还有余炭,安立东很快就吹燃了火,添了柴进去。

俞向兰快手快脚地煎了个豆腐,清炒了棵白菜,把饭菜都收拾好,自己也顾不得先吃,就和安立东两个人一起又往青龙山上走。

曹金蛾正坐在小卖部里烤花生,见俞向兰和安立东经过,张嘴招呼了一声:“婶子,东子,你们又上山去啊?我烤的有花生,你们抓一把吃啊。”

俞向兰扬了扬手里的箪箩:“我得赶着给老头子几个送中饭去,不然下午干不动活了,谢谢你了金蛾。”

安立东也冲曹金蛾这边笑笑摆了摆手,两人大步生风地走远了。

曹金蛾“啧啧”了两声,同情地摇了摇头。

安向红那老东西打得好算盘,占了侄儿的地,给人家换了一块鬼都打得死人的地方,一天进进出出的,还得上下山几趟,累人呐!

拿火钳从炭盆里又拨拉出几颗烤花生,曹金蛾刚抓了一颗在手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金蛾嫂子,买包烟!”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抽自己卷的喇叭烟,曹金蛾虽然进了两条天下秀,不过买的人并不多。

其实这烟在别的村特别是镇郊旁边的那几个村还是挺好卖的,大柳村家底厚的人家到底不太多,平常也就是村里几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小年青,身上有点钱了会过来买上那么一包。

一听到有人买烟,曹金蛾连忙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出来,看清来人是安向红家的老三,最小的那个儿子,一边取烟一边招呼了一声:

“建华回来了啊,听说你最近都在镇上找事做,找到了没有啊?”

曹金蛾心里虽然对安家大房那一家子很不感冒,但是谁也不会把生意往外面推啊,对顾客自然一脸都是笑嘻嘻的。

曹金蛾跟自家阿婆有些不怎么对付,那是女人之间的事,安建华可管不着,再说了他口袋里已经没烟了,总不能干捱着吧?

让他去卷喇叭筒,他可丢不起那人。

见曹金蛾一脸的笑,安建华递了钱收了烟,含糊应了一句:“快了。”

“那赶紧的,你二哥已经结婚了,就等你正经找了事情做,你爸妈肯定就要给你找媳妇儿了,到时候别忘记到嫂子这里来买喜烟喜糖,嫂子给你个最优惠的价!”

曹金蛾嘴巴虽然大,做生意还是很会做的,顺嘴就跟安建华拉了拉生意。

等他爸妈帮找媳妇儿?安建华可不感兴趣,大嫂就是爸妈帮大哥找的,也就是那样儿。

二嫂是二哥自己找的,倒是长得还不错,他以后肯定也要自己找个可心儿的,不能比二嫂长得差才行!

“那都是没谱儿的事呢,男人总要做点事业出来再成家才好,我可不想那么早就结婚。”

别看安建华说得牛皮哄哄的,其实就是跟一帮狐朋狗友在镇上打流混日子。

不然他能做什么,高中是肆业的,没有高中毕业证,城里正经招工都不要他。

他妈要面子,才对外说是他在镇上找事做。镇上屁大点地方,能有多少事做?

而且真要像肖狗子那样做零工,安建华可不愿意,成天累得跟狗一样,还得不到几个钱,还不如他们几个三五成群地聚一起,时不时地找点事讹点人,轻轻松松来钱快!

曹金蛾也知道安建华这德性,脸上呵呵笑着,心里却不屑地嗤了一声:梧桐镇离村里才多远,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安向红这三个儿子,加起来都抵不上安立东一小半儿!

一个村的,确实是谁还会不知道谁?曹金蛾知道安建华这德性,安建华也清楚曹金蛾是个大嘴巴,靠在柜台上点了烟就闲磕起来:

“金蛾嫂子,我听说我堂哥安立东带了个妹儿回来了?”

安立东带了个妹儿?

曹金蛾只想了半秒,就明白了安建华说的是谁,好笑地瞟了他一眼:“建华,你这是还没有回家吧?你堂哥的事,你回家一趟就全知道了!”

曹金蛾话里有话,似乎又笑得有些深意,安建华心里咯噔一下,匆匆回了家。

王春花正带着大儿媳康招娣在家里做中饭,一见他回来了,连忙招呼了一声:“建华,你在镇上有没有看到你二哥二嫂?”

那天向晓月负气跑走以后,安建军就跟着追了上去,然后拖人带话回来,说是要陪着向晓月在镇上散散心,过两天再回来。

家里农活家务活儿没人做,那两个人却在外面闲逛,王春花怄得一肚子气,但是二儿子二儿媳都不在眼前,她干怄也没办法。

一看到小儿子,王春花就忍不住急忙问了句。

“二哥二嫂去镇上了?我没看到他们啊。”安建华不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直接就问了心里揣着的事儿,“妈,安立东是不是带了个妹儿回村里了?这不年不节的,他回来探亲?”

“探个屁的亲,”说到安立东,王春花就一肚子火,“你阿婆说得对,那个煞星,一回来准没有好事儿!

他自己在部队里弄瘸了一条腿,部队不要他干了,他退伍回村里来务农了,一来就捡着你二哥那房子的事找事儿。

你爸拿青龙山的屋场和承包的那几亩竹林给了他,算是跟他换了屋场,就这,他还一副可怜样,上趟青龙山修补个房子就招摇得一个村都知道的……”

安建华可不关心这事儿,不耐烦地打断了王春花的话:“那他是不是带了个妹儿回来?”

第88章 倒霉

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王春花最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看到漂亮姑娘就移不开眼。

听到他一门心思追问什么年轻妹儿,王春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话:

“就他那瘸了腿的光景,还想带什么年轻妹儿?倒是有个姓易的丑八怪小道姑跟着他一起过来了,说是给安立东治腿的。

安立东为了治腿,说是欠了她一大笔药钱,前几天一回来就带着那个姓易的来家里闹事儿,想着我们给他出这笔药钱还债呢。

谁知道这两个人真欠还是假的做套子!那个姓易的顶撞你阿婆不说,还往我们家火坑里砸水壶,湮了一屋子灰,你二哥当时就跟她对上了……”

丑八怪的小道姑?这就对不上了啊,难道在镇上见到的那个小妹儿是安立东另外认识的?

安建华一肚子纳闷,这会儿也没心思多问了:“妈,有什么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现在田里的活计还不重,王春花也舍不得做什么大鱼大肉的:“煮了苞谷饭,一会儿我还切个榨菜丝,再炒个萝卜丝。”

都是清汤寡水的,这怎么吃?

安建华撇了撇嘴:“妈,那你给我煮碗面,再煎两个荷包蛋吧。”

给小儿子煎两个鸡蛋,王春花倒是挺乐意,就是一打开碗柜,才发现家里没有挂面了:“建华,我炒完菜就给你烧开水,你赶紧去称斤挂面回来。”

“又得走一趟。”安建华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把手一伸,“妈,给我钱!”

王春花从口袋里翻了翻,摸出了五毛钱递给儿子。

安建华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妈,五毛钱买什么啊,至少给我五块吧。”

“称一斤面五毛还不够?”王春花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正在埋头烧火的大儿媳康招娣,瞪了一眼儿子。

安建华倒也精乖,马上说了个由头:“我洗澡的毛巾破了,我要买块新的。”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想以前我们什么东西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你们名堂多……”

王春花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是抬脚往屋里去了,安建华连忙跟了上去。

正在灶膛前烧火的康招娣抬头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家里就她和建国两个人只知道闷头干,老二俩口子活没干多少,成天屁事儿多。

老三建华书读不好,活儿也不肯做,成天在镇上打流闲晃地没个正经事,亏得婆婆还护短,在村里说老三是在镇上找事做。

都是个大后生了,还好吃懒做地什么也不干,只管着跟家里要钱——

一回来说吃挂面就吃挂面,平常家里挂面都是当菜吃的,她家小宝能吃上一顿面条当饭,半夜里睡觉都会开心地笑醒。

可建华呢,多大的人了,也不管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张嘴还要加两个煎荷包蛋!

康招娣还在心里忿忿不平的时候,安建华已经揣着刚从王春花那里一手抓来的十块钱跑进了小卖部:“金蛾嫂子,给我称一斤挂面。”

曹金蛾刚应了一声,电话铃也叮铃铃地响了,连忙先拿了话筒起来:“喂,哪位?哦,小易啊……什么?这样啊……那她……嗯嗯,好好,我会转告她的,好好。”

放下电话,曹金蛾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那个小易怎么就这么倒霉!过来要债吧,行李还被人偷了,刚来两天安顿了一下吧,她那家道观也要关门了……

“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哟,怎么这些道观一家两家的都要关门了。”曹金蛾嘀咕了一句,转身去给安建华称面。

安建华听得心里一动:“金蛾嫂子,刚刚谁打电话过来啊?”

除了公公交待的公事上的电话内容,其他的事曹金蛾可没有什么保密的自觉。

“是小易原来那家道观打来的,说是香火不好,道观里已经遣散了,让小易自己在这边想办法落脚。”

说小易安建华不知道是谁,说到道观,立马就让他联想到了跟着安立东过来的那个小道姑。

“小易就是跟着我堂哥回来的那个小道姑吧,那她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正好老鸹山梁道姑出门投奔她师姐去了,不回这边来了,老鸹山那道观就让小易先住着呗。”曹金蛾一边收了钱,一边嘀咕了一声,“一会儿东子回来,我得给他说一声,让他赶紧通知下小易,这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倒霉催的呢……”

曹金蛾还在念念叨叨的时候,梧桐镇邮局外一个公用电话亭里,刚挂了电话的姚敏正长吁了一口气:“我普通话还是挺标准的,应该没有露馅吧?”

电话内容是安立东一早跟她约好的,帮小易这么一个忙,姚敏心里还是挺乐意的,说实在的,小易医术好,要在这里落户,她还真是求之不得,就凭小易跟家里的关系,姚敏就觉得心里更踏实些。

刚打算从电话亭里出来,一眼瞟到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人正摇摇晃晃地从街口走过来,姚敏连忙抓起话筒背过身,装着在打电话的样子,避开了两边的大碰头。

直到那两人走远了,姚敏这才走了出来,远远看了那边一眼,好奇地嘀咕了一声:“这两个人怎么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安建军和向晓月哪里是喝醉了酒,是跑肚子跑得厉害,人都有些发飘了。

班车在半路上把他们俩扔下了,安建军和向晓月两人又气又急,好容易拦住了后头过来的班车,把情况说了,司机勉强同意带他们回镇上。

只是第二辆班车才开了一会儿,安建军和向晓月的“三急”又来了,两个人只能又叫了停车。

虽然再三请求司机等等他们,等两人前脚一下车,后脚司机就学习头一趟班车司机的做法,如法炮制地把他们的行李给扔了下来,然后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再之后,安建军和向晓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后头过来的两趟班车司机就像跟前头的司机有了心灵感应似的,见这两个人拦车,硬是没有停下来的。

没拦到车,安建军和向晓月只能自认倒霉催的,背着行李,靠自己的腿走回了梧桐镇。

一进镇首先就是去了乡医院看病,医生说肯定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了,让两人在医院里吊一夜水再观察,刷刷刷地把打针吃药的单子开出来让安建军去划价,安建军一摸口袋,口袋里只剩下两毛二分钱了。

第89章 闹啊,快闹啊

向晓月赌气从家里头跑出来,安建军是急急忙忙追出来的,身上带的钱并不太多。

先是给向晓月买了一套新衣,又买了些礼物陪她去了趟娘家,之后还带她去了趟县城逛逛买买的,住的还是价格不低的商贸招待所。

本来还会剩些钱的,但是两人一口气照了十张彩照,早餐又跑去大饭店买鲜肉馅的大包子,吃的超支了,车票一买,口袋里剩下的可不就只有两毛二了?

两毛二分钱可划不了这一版针剂药品的价,更别说住院观察了!

安家在镇上又没有什么过硬的亲戚,一个村的田家贵倒是住镇上,可是他们才跟安立东和田家干架,人家肯借钱给他们?

安建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

再在镇上呆下去,连晚上吃什么、睡哪儿都成问题,不就是拉肚子嘛,拉空这一肚,再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安建军一咬牙,就拉着向晓月一步一步往家里走了。

还好从镇上进村都是山路,走得人少,两个人肚子疼了,随时可以蹲草窠,草纸用完了也不用担心,折一根树条子剥干净皮子,刮一下就行。

两个人腿脚虽然拉得有些发软,照着这速度,好歹还是在天黑前回到了家。

安家的晚饭已经差不多做好了,王春花提了一箪箩苞谷饭从灶房里出来,还不忘回头吩咐还在灶房里忙活的大儿媳康招娣:

“招娣,你也手脚麻利点,快抓紧把猪菜剁了,再不喂猪天都黑了!我们家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喂个猪还要点个电灯耗电费……

你阿婆也是的,带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家玩了,都这个点了还不回来,我还得去找找人……”

转头又往小儿子房间的窗户那儿嚷了一嗓子:“建华,你睡醒了没有?快起来了,去田里喊你爸和你哥回来,要吃夜饭了。

一个两个大老爷们儿,吃饭都要请,真是的,都嫌我每天做的事不够多是吧……”

安老太嘴巴子厉害,现在干活儿是不干了的,每天就带着安建国和康招娣的儿子拴柱满村里玩去了,一天到晚是别想她帮衬一点家务活的。

王春花都是有两个儿媳妇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要在老安家做牛做马;虽然现在还有个大儿媳妇可以支使着做家务,心里也是有些忿忿的。

王春花心里头忿忿,大儿媳康招娣的心里头更是不舒服。

王春花这个当婆婆的还有她这个儿媳可以支使呢,成天把她支使地团团转,可她累死累活的一天,这家里谁念过她的好了?

她和安建国本来就是两家相亲时相中的,总共就说过几回话,婚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感情基础又不是有多深厚。

安建国本身又不是个爱说话的,康招娣的娘之前还说什么,这是老实人配老实人,正好登对。

登对?登对有什么用?

这年头,就是老实人吃亏!一对儿都吃亏!

一大家子人,为什么就是老大要做得最多?连带着她这个当大儿媳妇的,就跟只陀螺一样一天到晚忙得转个不停,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老二这会儿还不知道带着向晓月在哪儿潇洒快活呢,一去这么几天,家务事什么都堆在她身上!

老三呢,多大个后生了,回来了样事不做,吃了挂面和荷包蛋,把嘴巴一撸,连碗都不洗的,回房间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

她这里忙了一个下午,喂鸡喂鸭,收拾房间洗衣服,做晚饭,做得多还被说得多,那什么都不做的人,一赌气跑了,婆婆还说不着人家——

这都是些什么事!

等今天建国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老二住了新房结婚了,老三也老大不小可以相媳妇了,一大家子还混在一起做什么?

都等着她来服侍吗?

她嫁进安家又不是来当丫环的,孝顺公婆和阿婆是应该的,凭什么连小叔子和妯娌都要摊手摊脚地等她来做?

分家,一定要分家!

康招娣心里拿定了主意,一声不吭地从锅子里捞了一大把煮熟的猪菜出来,刚放在剁猪食的砧板上用力哚哚剁了两刀,就听到外面王春花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

“这是哪位领导啊,终于舍得下到村里来检查工作了?还这么赶得巧,知道趁着饭点来啊!”

不用抬头,康招娣就知道肯定是老二俩口子回来了,连忙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竖着耳朵听动静:闹啊,快闹啊,最好闹到没办法收拾,她正好让建国提出来分家!

灰头垢面的安建军扶着向晓月脚步虚浮地走进来,进门的时候都累得半死了,也没心思和精力多跟他妈呛嘴:

“妈,我和晓月拉肚子,你帮我们下点面条,弄点清淡的汤汤水水……”

有的饭吃就不错了,一个两个的都喊着要面条,面条不要钱买的啊!

王春花把那箪箩饭往窗台上重重一搁:“一个两个都跟大爷似的,说上一句半句就跑外面去娼了,怎么,娼饱了又跑回来要老娘侍候了?”

小儿子隔三岔五地不着家也就算了,老二家也成了,房子也给他修了崭新的青砖大瓦房了,还被老二媳妇两句话不顺心就撺掇着往外面跑。

摊上这么一个听媳妇话的耙耳朵,王春花怄都要被怄死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俩口子跑到镇上大包小包的买完东西,还去了趟向晓月的娘家呢,肯定没少给向晓月娘家送礼!

还有,一走就是这么几天,外面吃的用的,哪样不要花钱?

她眼睛可没瞎,向晓月身上穿的那一身新衣,原来可没有穿过,肯定是老二为了哄向晓月才新买的。

家里一堆活儿落到她身上,一个大子儿她都快掰成两半花了,那两个化幸子还要在外面胡花海用?

向晓月浑身上下这一套衣服看着可不是低档货,怕不得要大几十块上百块钱?

安家种的是田,可不是种金子,又不是城里单位上的干部职工,一个月磨点洋工一样能拿一两百的工资!

田里头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还要交提留,要交税,要交这样那样的基金,最后也就只能攒下来几百块钱。

安建军再是花的自个儿攒的私房钱,王春花一想到这价格,心里也心痛得要命。

再加上中午的时候被安建华抢走那十块钱的闷气,王春花这会儿都一起发作了出来。

当然主要骂的还是二儿媳妇向晓月,至于那个耙耳朵的二儿子,顺带也扫到了台风尾。

第90章 长得跟块荞粑似的

向晓月昨天夜里本来就没睡好,又拉肚子拉了这么一天,一张脸都是憔悴发黄的。

要搁平常,婆婆这么阴阳怪气地什么娼不娼地说出来,向晓月肯定又要跳脚赌气,一场口舌是少不了的;但是今天她就是想还嘴,也是有心无力。

当然了,现在没力气还什么嘴,不代表今天就不还,这茬子她都在心里记着呢!

安建军不知道老婆正在心里默默画圈圈,他一心心疼媳妇,抢先开了口:

“妈,你说话那么难听做什么,我们都拉滑肠子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对了,家里有什么治拉肚子的药吗,赶紧给我们找出来……”

赌气了就知道往外跑,回来使唤人倒使唤得顺手?

给二儿子找药王春花倒不是不愿意,关键是找了药出来,这个耙耳朵肯定又是让向晓月先吃——

王春花这就老大不愿意了,一张脸拉得老长,正要说话,小儿子安建华倒先开了口:

“行了,二哥二嫂,我说你们也别一回来就尽使唤妈了,妈在家里也累了一天了。

我在镇上可没看到你们,你们这是跑去县城里了吧,在城里大鱼大肉吃多油荤了,难怪要拉肚子。

要我说,你们今天把药吃了,也不要再吃什么东西了,先空空肚子也好。”

安建华倒不是真心要帮王春花说话,而是看着向晓月那一身就觉得辣眼睛。

在镇上碰到的那个小妹儿,虽然他也只是远远瞧了好几眼,但是人家口罩外面露出的皮子跟牛奶似的又白又嫩,穿件嫩草绿的运动外套要多洋气好看就有多洋气,要多青春就有多青春。

二嫂也不知道这两天在外面跟二哥玩什么玩过头了,一张脸黄里发枯的,穿着这同样款式的一件衣服,衬得脸上都是黑气。

安建华高中虽然是肆业,有一个成语倒是觉得这会儿用出来挺合适:暴殄天物!

穿着不好看不是你的错,穿着不好看你还穿出来辣别人眼睛,安建华当然忍不住就喷一通了。

安建军本来在县城里就闷了一肚子气,回来被当弟弟的一通喷,脸上更加挂不住了。

什么在城里大鱼大肉吃多油荤了,什么空空肚子也好,建华不就是觉得他和晓月去城里玩了一趟,自个儿没沾着点便宜,借着妈的话,堵着不给他们吃饭嘛!

老三成天不着家在镇上打流的,他可是还老实在家里干活儿,田里长成谷子打成米,他也是在里面出了力的,凭什么家里的饭不给他们吃?

老三这臭小子,几根毛都还没长齐,倒教训起他这个当哥的来了,他以为他是谁,捏着顿饭就要他服软?

要服也是私下给妈那里服软,安建华算老几,就要他低头了?

安建军从昨天半夜憋来的这一肚子气,瞬间就跟找到了宣泄口似地暴发了出来,松开向晓月就向弟弟安建华扑去: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这个家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安建华在街上混了这么段日子,那也不是白混的,见他哥先动了手,毫不客气地就迎了上去:“不是我难道是你?你头上还有个大哥呢!”

康招娣猪菜都不剁了,站到灶房门边来看热闹,听到两个小叔子这时候提起还有个大哥,心里忍不住呵呵冷笑。

幸好建国这会儿不在家,不然一天在田里还不够累的,回来了还得给这两个兄弟当和事佬!

打吧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你们都给我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王春花气得额角上的血管都一鼓一跳的,“一家子亲兄弟,你们两个搞得仇人一样是什么意思!

建军你自己说说,你弟弟有哪句说错了?早知道你对别人是说什么就做什么,对自己弟弟就下狠手,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摁在尿盆子里溺死!”

王春花觉得小儿子是在帮自己说话,当然对耙耳朵只听向晓月说话的二儿子要痛骂一顿了。

当娘的都喊“住手”了,安建军当然停了手,安建华却狡猾地在收手前在他二哥肚子上又捣了一拳。

这一拳头也不是说打得有多重,但是安建军肚子里那几根肠又在一绞一绞得痛,猛然吃了一拳头,肚子受了压迫,“菊花”就把不严门了,“噗”地一声就飙了出来。

一股恶臭随之弥漫开。

安建华急忙捏着鼻子退开了几步,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没打多重啊,就把二哥屎都打出来了?哈哈哈……”

安建军又羞又忿,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安建华这小子多计较了,连忙捂着肚子往自己那边房子奔。

即使现在是在自家院子里,安建军菊花一松飙了一裤裆屎,向晓月也觉得丢人得很。

没瞧见康招娣正靠在门上笑得幸灾乐祸的吗?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德性!

向晓月有心想多骂几句,肚子又开始疼了,只能狠狠瞪了安建华一眼,转身也往家里的茅厕走:“建华,你就是这么对你哥的?哼!”

向晓月要没说这句话,王春花还会怪上小儿子几句,她瞪这一眼,哼这一声,王春花倒把小儿子护上了,叉着腰对着向晓月的背影“呸”了一声:

“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他大嫂在,我儿子还轮不到你个不敬公婆的来教训!”

回头瞧见大儿媳妇猪菜也不剁,还站在门边看着乐,王春花又狠狠剜了一眼过去,“都看戏了是吧,猪不用喂了是吧!”

正看得乐呵的康招娣立即转身蹲了回去继续剁猪菜,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向晓月听到婆婆那句话,忍住肚子疼又扭头回来:“我当嫂子的怎么就不能教训他了?我教训他是为了他好!

二十郎当的人了,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什么也不会做,我可把话摞这儿,不教训,行,以后我们不沾手,安老三以后有什么事都别找我们!你管他一辈子得了!”

王春花气得直翻白眼儿,安建华也觉得被二嫂这么一说削了面子,瞪着眼睛吼了一声:

“老子要你来管?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长得跟块荞粑似的,还有脸学人家小姑娘穿什么嫩绿色的衣服……”

第91章 自己的窝

对一个自诩长得不错的女人来说,最伤人心的就是讽刺她的容貌了,而且还用的是“长得跟块荞粑似的”这种形容词,太伤人心了!

何况向晓月因为跟易连城撞衫本来心里就有疙瘩,听了安建华这么一吼,再联想到易连城戴了口罩遮住了脸上那大片胎记后的样子,心里马上有了猜测:

“我穿这身不好看,你以为那个姓易的穿这身就好看?我长得像荞粑,你以为姓易的就长得像仙女?

哼,人家脸上戴了个口罩把丑都遮住了,就这么把安立东和你都迷得三魂五道的,我就不信了,有本事那小娘皮就一辈子都戴着口罩,上床了都别脱!”

向晓月转身就直奔茅厕去了,留下安建华愣在了原地。

他妈王春花还在那里跳脚骂什么都没听清,一门心思就是想着刚才向晓月说的那些话里透出来的信息:

敢情那个姓易的小道姑穿的就是跟向晓月同款的衣服?还戴着口罩,这不就是他在镇上看到的那个年轻小妹儿嘛!难道真是个丑八怪?

安建华还在家里琢磨着易连城到底长得什么样的事,安立东则在青龙山上跟田家父子琢磨着开山的事儿。

过来帮忙的严二佬已经走了,安立东可以敞开了跟田老全和田家斌两人说话:

“林科站的技术员可能明天下来,老全叔,斌子,原来我是这么规划的,这一片全部种植竹林,紧挨着竹林的这一片留着种桃树,到时问问有什么好的品种,直接购树苗回来。

另外我们房子后面这一块,到时候种桂花树,大量种金桂,少量种点银桂和丹桂,有树苗我们就买树苗,没树苗我们也不急,访访哪儿有老桂树,老桂树是结种籽的,到时候我们去捡种籽回来自己育苗。

再往后面,我们种银杏树——”

原来安立东说种桂花树和银杏树,田老全只以为他屋前屋后种几棵好看的,山上肯定还得选好果树种一片。

没想到安立东规划的竟然是这么大一片种那两种树种,田老全眉头不由皱得死紧:“东子,你考虑清楚了?这种竹子和种桃树还有个收成,种这么一大片桂花树和银杏树不顶事吧?”

田老全当初想着的种树,是种那种高高大大能成材的树,到时候卖木材是一笔好生意,哪里建房子做家具的,还不需要几根木材了?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棺材也是要好木料子的,不愁卖不出去,可是桂花树和银杏树……

“桂花树和银杏树是预备做绿化景观树的,而且桂花树下面我打算散养土鸡,听说土鸡吃了落下来的桂花后,肉质会更加香醇细嫩,到时候我们打个青龙山桂花香鸡的小品牌出去。”

养鸡这是实在事,田老全没什么意见,就是种那两种树——

田家斌也不懂:“东子哥,你说的绿化树,是不是就是县城里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种的那种法国梧桐?”

安立东点了点头。

“可是那法国梧桐不是种的好好的吗?而且都种了这么些年了,县里怎么可能换掉?”

昨天到县城里安立东就注意到了,人行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已经开始老化了,等再过两年还会更加厉害。

不仅悬铃木的种籽会到处飞毛絮,而且树上会长虫子,一只只小虫子吊着丝垂下来,在下面路过的行人没注意就会正面撞上一只。

不打药水不行,一打药水又臭满一条街,而且好一阵过后又会长虫,而桂花树和银杏树这种不易长虫的就好护理多了。

安立东把理由一说出来,田家斌倒是没话说了,田老全倒是另外添了些担心:“如果县里到时候要换种绿化树,那肯定要得不少吧,桂花树和银杏树这些不是普通的树,估计树苗也不便宜……”

承包山林,前期投入肯定不会少,不然的话安立东也没必要计划带着田家斌一起南下,去积累原始资本了。

“不便宜是肯定不便宜的,叔你放心,这钱我和斌子以后能挣出来的,等林科站的技术员过来了,我们先把山开了。等手上攒了一笔钱了,我想把老鸹山也承包下来。”

安立东这话一说完,田老全一口烟就吸岔了,咳了半天才抹了抹呛出来的眼泪:“东子,老鸹山那地方陡,平整的地方不多,承包那儿有什么用?种东西费力啊。”

安立东不是无的放矢,今天他送易连城回老鸹山道观的路上就问了下,那种漫山长着的藤藤蔓蔓确实就是绞股蓝,连易连城也说老鸹山这地方好,绞股蓝的药性很强。

这么一块也在“绞谷”范围内的好地方,等他有了钱不承包下来,岂不是白放着可惜?

要是他现在手上能有个十万块钱,他就能把这一摊子全部都先拉起来了。

可是他现在没有,何止是没有,安立东手里的钱只有五千多块了。

五千多块在农村来说是巨款,都是半个万元户了,可要是真撒到这山上来,只怕连水泡都来不及起一个就消失了;何况他还要拿这笔钱当原始积累的本金。

“叔,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去老鸹山给小易送东西上去,她答应把她那个做绞股蓝茶的药方子卖给我,还说做药茶挺简单的。

等我学回来,我们自己先在家里做一次绞股蓝茶,要是做得好,我和斌子南下的时候还可以带一批过去卖。”

至于绞股蓝,老鸹山上天多的,他去的时候背个背篓,学了以后撸上一背篓回来做试验就行了。

瓦匠那天喝着绞股蓝茶,也说他们村原来那老中医说这东西好。

田老全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行,那我们收拾收拾就下山,你和斌子一起上老鸹山去,下山的时候多采点绞股蓝回来。”

山上的几间泥砖房子,茅草屋顶已经翻新成了瓦片顶,泥砖的内外墙全刷了一层白石灰,破旧的窗户也换了新的玻璃窗页,把零碎一收拾,也算基本完工了。

再过两天等生石灰的味道一散,把一些家具柜子床什么的搬进来,就可以住人了。

三个人把工具收拾好往箩筐里一放,就准备下山了,安立东回头看了眼矗立在绿竹林中那幢窗明墙白的房子,眼中终于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上辈子树高千尺,却总在半夜醒来感觉到被故乡抛弃的孤独,这辈子一切重来,他在老家,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窝了。

第92章 我数到三

安立东一下山,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就收到了曹金蛾的传话:“东子,小易原来那个道观开不下去了,已经关门了,刚才我收到了她们道观的知观打来的电话,让小易不用回去了,自己想办法自谋生路。

我想着小易要给你治腿,这两天又没见她在村里,估计是住到老鸹山道观去了吧,我这要守着店子脱不开身,就麻烦你给她带个话儿了。”

明知道这是姚敏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打来的电话,安立东还是装着吃惊的“啊”了一声:“那可怎么办?这事儿我得赶紧通知小易去;金蛾嫂子,谢谢你啊,接这电话的钱我先给代小易给你。”

往柜台上放了一角钱,安立东眉头紧锁着,匆匆就走了,很快就带着田家斌各背了一只背篓出了村往老鸹山急行而去。

田家斌一直忍着话,直到开始爬山了才开口:“东子哥,小易是不是就留在我们这里了?”

“应该吧。”安立东和易连城的协议是私下里达成的,安立东不打算说出来,“不过她可能会住到县城里去。”

“那倒是,在县城生活更方便些。”田家斌头点到一半,猛然想了起来,“县城里可没有道观,那小易是确定会还俗了?”

“唔,可能吧。”安立东随口答了一句,盯着前面山路上的一道新鲜痕迹皱了皱眉。

那是一道滑痕,是有人不小心踩滑了一脚留下的脚印,不过绝对不是易连城,因为脚印明显是个男人的。

之前梁道姑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道姑了,加上她性子本来就孤僻,一个人住在老鸹山的道观里还没让人觉得有什么。

而且平素喜欢上山烧香的,也都是附近村里的妇女们。

可梁道姑已经走了,现在是易连城这么个小姑娘住在上面,虽然是大白天的,但是平白出现这么个男人的脚印,会是谁跑到老鸹山上去?

安立东心里有些不踏实:“斌子,我们快点走!”

老鸹山道观外。

安建华拍了拍裤子膝盖处的泥巴,推了推道观的大门。

大门从里面被闩住了,安建华也没拍门,扒着门缝儿往里面打望。

正殿没有人,也没有什么香烛气味,影影绰绰像是放着好几个簸箕,倒是有一股子药味传出来。

安建华眼珠子转了转,悄没声儿地绕到石头垒成的侧墙根儿下,扒着凸出的墙砖,三两下就扒到了墙头。

墙缝里长了不少青苔和野草,墙头也不知道长了些什么,安建华手一扒上去,就被刺了一下,忍不住“咝”了一声,见手指头被一根棘条刺出了血,放进嘴里唆了唆,“呸”地往旁边吐了口口水。

刚洗完一桶衣服的易连城听到动静,警觉地喊了一声:“谁?”抓起一边的棒槌循声走了过来,“谁在那里!”

在道观里她不用戴口罩,脸上还残留着洗完澡后的那种米分润。

安建华一眼就看清了易连城的脸,也马上明白了他妈为什么要叫易连城“丑八怪”——

一张本来挺漂亮的脸上从左边脸颊到右边下半边脸上,横生了一长片的红色胎记,生生破坏了那张漂亮小脸蛋的美感。

但是这并不影响易连城的身材。

易连城虽然换了另外一套湖蓝色的运动服,安建华还是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在镇上被他们堵了一会儿的妹儿。

脸上有瑕疵,但是身材还是很有料的……安建华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小道姑,你一个人住这儿不怕吗,要不要哥来陪——”

话还没说完,安建华扒在墙头上的身影突然一下子不见了,像是被谁在外面猛拉下去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是被人猛然拉下去了。

安立东一把将被他从墙头拽下来的安建华扔在草地上:“我数到三,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1、2——”

从小就是这样,从小就这样!安建华恨恨瞪着安立东,在他那个“3”字吐出来之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山下跑去。

他以前就打不过安立东,昨天安立东在镇上展露出来的身手,不知道比以前更厉害了多少倍,好汉不吃眼前亏,安建华可没那么傻。

几乎是安建华往山下狂奔的同时,易连城也打开了道观的大门:“老安,那人是谁?”

“我堂弟安建华。”安立东沉着脸简洁明了地答了话,“你没事吧?”

易连城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跟在后面的田家斌怕易连城不清楚,急忙补充了一句:“安建华天天在镇上打流,没个正经事做,就是个小混混儿!”

“不用管他,回头我会再跟他好好说说的,让他再不敢过来骚扰你。”安立东把身上的背篓放了下来,“你的东西婶子都收拾在这里了,另外斌子还帮你背了点米面过来,先给你搁灶房去吧。”

田家斌陪着他妈来过道观,不用易连城指路,自己就熟门熟路地往灶房走了。

安立东把姚敏已经打电话过来的事低声说了:“等下回去我就去找村长,把你的户籍证明先拿下来。”

易连城想了想:“那一会儿我跟你一起下山,到时候一起去找村长。”

她想在这里落户,不自己过去说怎么成?

“那行,”安立东点了点头,掏了五十块钱出来,“喏,这个是药茶方子的钱,我先给你。”

“我现在有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要不就现在学怎么制药茶?”易连城收了钱,见安立东同意,直接带着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人就在道观外面采了半背篓绞股蓝。

“绞股蓝的采摘时间虽然长,但是以夏月时采摘药性最佳。讲究的可以茎叶分选,不讲究的可以茎叶混合在一起加工。”

易连城一边从背篓里挑掉杂质一边解说:“我最喜欢用绞股蓝龙须和嫩叶来制茶,这样茶形好看些。

洗干净以后薄摊晾干,然后烧开水后上蒸笼里蒸大概十息的时间,然后取下来放凉。

也有人用炒茶的程序一样炒制杀青的,不过我觉得这种带的火燥气略重,不如用蒸汽好,而且更保持药性一些……”

之后就是炒青、揉捻,再控制温度烘干,簸筛掉片末劣茶、保证净度后,再密封保存。

除了在挑拣绞股蓝和揉捻的时候易连城动了动手,其余全是口述指导。

幸好安立东和田家斌虽然是两个大男人,做出来的药茶从形状上来看糙了些,基本还算是有模有样。

第93章 口嫌体正直

“你们俩第一次做成这样,差也差不多了,要茶形好看,主要是揉捻的时候要再练练,这跟制茶一样,也讲究一个‘老叶热揉、嫩叶冷揉、老叶重揉、嫩叶轻揉’,动作要圆活完整、刚柔并济……”

本来制茶就花了两三个小时,这一套套的再说完,外面的天色已经麻麻黑了。

田家斌为难地抓了抓头:“早知道我们就先摘两背篓绞股蓝下山在家里制茶了。”

“没事,你们在这儿打个铺也可以的,道观里还有多余的两床棉被。”易连城信任安立东,倒是不以为意,“你家里那两口常年煮饭炒菜的锅也不能炒茶的,炒出来会有异味。

你们晚上住这里,这会儿还能赶着点天色再去摘点绞股蓝回来,晚上没事也可以继续练习制药茶。”

安立东挥了挥手:“行,反正出来的时候我也跟婶子说过,如果时间太晚了,我们今天晚上不一定回去,让他们不用给我们留门的。

现在都这时候了,今天就干脆在这儿住一夜吧,你们抓紧时间再去采药,我去附近寻找点野味,今天就负责大家的晚饭了。”

易连城的眉梢一下子就扬了起来;安立东做的竹鼠,那味道是真的好,相信他做别的野味也不会差。

等田家斌和易连城背了几背篓绞股蓝鲜叶回来的时候,安立东已经洗剥好两只野兔了。

田家斌“啊”了一声:“东子哥,你不会是在道观里宰兔子的吧?”

易连城豪气地一挥手:“没事儿,我不讲究这些。”而且她都打算好了,拿到户口就搬到城里去。

“你还修道呢,都这么不讲究……”安立东低声念了一句;这两只野兔是他在外面宰杀洗剥好了才拿回来的,哪有在道观寺庙这些地方杀生的?

道观里材料有限,安立东直接就把两只野兔抹了椒盐刷点油上架烤,另外煮了一锅饭,算是凑合一餐。

食材虽然简单,可是厨师手法好,两只野兔烤得皮肉金黄,滋滋滴油的,易连城饱吃了一顿,满足地直叹气:“等我有了钱,也要请一个跟老安手艺差不多好的人来做饭。”

田家斌意犹未尽地咂了咂手里那根兔子骨头里的骨髓:“做饭还请人?小易你真腐败!不过你要是想吃了,就让东子哥给你做饭嘛!”

田家斌肩膀撞了下安立东,冲他挤了挤眼,“我看他应该也——”

安立东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时间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你是打算跟我南下还是打算跟我做菜?”

“金鳞岂是池中物,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请他给我做饭。”易连城没注意两人打的眉眼官司,随口说了一句,起身站了起来。

“你们快点吃啊,我先去摘洗绞股蓝了,今天摘下来的这些,都得做成药茶才行,不然的话放明天药性就要损失很多了。”

田家斌连忙三两下吃完了饭,把碗筷收拾了,就赶过去劈柴了。

火已经生好了,易连城往里面加柴和撤柴还是会的,她就负责火候,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个人把其他的全包了,直到晚上11点多的时候,那几背篓绞股蓝才全部制成了药茶,平平摊满了几只簸箕,利用灶台的余温继续慢慢烘着。

易连城把给安立东泡脚用的药包缝了出来,虽然针线让人没眼看,好歹还是缝出了两只纱布袋子的模样:

“今天你只要拿药包煮水泡脚就好了,明天也是一样,等后天我再重新给你配药泡脚针灸。”

安立东接过那两只药袋子掂了掂:“得泡个把月才行吗,不能再快点?”

昨天针灸一次,今天走路的时候安立东明显就有感觉,觉得伤腿那里一直有股热流,挺舒服的。

他也知道现在是有些得陇望蜀了,不过是真的想这条腿快点好。

易连城掩着嘴小巧地打了一个呵欠,白了他一眼:“等过一个星期,我再给你把脉,你先安心着就是,欲速则不达!”

话虽然这么说着,等安立东泡脚的时候,易连城还是跑过来了:“我给你再推拿推拿,你这体质应该会好得快些。”

这姑娘,口嫌体正直嘛!安立东瞟了易连城一眼,眼底漫出了一抹笑意,心口暖融融的。

大柳村里,已经进入梦乡的安建华心里也美滋滋的。

易连城作为一个女人来说,除了脸上有那一大块难看的胎记,其余都没毛病。

身材不错,常年会晒着太阳的脸蛋儿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都那么白嫩,可以想见身上的皮子肯定也是白嫩光滑的,还有那双很特别的凤眼——

安建华原来就没见过像那么清澄灵动的眼睛,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看得人心里酥酥的。

即使安建华今天被安立东给赶跑了,可并不影响他心里头生出的那股马蚤动,这会儿正做着让他荷尔蒙爆增的美梦。

梦里头道观里没有讨人憎恶的安立东,更没有别人来碍眼,他一步一步逼近,把一步步往后退的易连城逼到了墙角,一双漂亮的凤眼水雾濛濛地看着他:“不要……”

“别怕,小妹儿,你乖乖的,一会儿你就会叫哥哥不要停了!”

安建华嘿嘿笑着,伸手去捏易连城的脸蛋,手刚挨到边,没摸到意想中的嫩滑皮肤,却像是摸到了刺上,不,不像刺,简直像钢针一样,扎得他手指头生痛的。

安建华疑惑地收回手看了看,手指头好好的,连颗血珠子都没冒过,怎么会那么痛呢?

不管了,一点小痛先忍着,先把正事给办了再说!

安建华刚甩了甩手,被他逼在墙角明明逃不掉的“正事”却突然不见了,然后手指头又是一下刺痛。

这刺痛太剧烈,让他真切认识到了什么叫“十指连心”!

那种刺痛从手指尖儿一路传过去,就像是一根针一直顺着他的胳膊破开血肉往前冲着,嗖的一下就扎到了他心口,然后还顺势一绞——

安建华“啊”的一声,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刚才美梦里的什么旖旎全都没了,额头冷涔涔全是一片冷汗。

摸了摸胸口没有什么事,安建华长吁了一声,随手抓起枕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幸好只是做——”

枕巾滑下,安建华那个“梦”字噎在了喉头说不出来,一只手用力抓着胸前的衣服,似乎这样就把心口那种刺痛止住。

竟然不是做梦,是他心口真的痛!

第94章 落户证明

第二天安立东三人刚进村里,就听到大家在议论纷纷的。

田家斌凑上前一打听,忍着笑跑回来报告情况:“东子哥,他们说安建华半夜好像发什么病了,捂着胸口直叫痛,捱到天刚麻麻亮,他爸妈就扶着他急匆匆去镇上医院了,你说这是不是活该?”

“半夜才发病吗?”易连城眉头皱了皱又不作声了。

安立东看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斌子,你把这背篓药茶先背回去,我带小易去找村长。”

等田家斌走远了,安立东才轻轻问了一声:“你下的药?”

易连城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沮丧:“本来是涂在道观墙头的棘条上想防身的,但是这种毒起效太慢了,看来没用。”

安建华下午那时候被刺了手,直到半夜才发作,要不是安立东恰好赶到把人赶跑了,安建华要存着坏心真要做什么,等到半夜黄花菜都凉了!

安立东摇了摇头:“你一个人住道观里还是不安全,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以后也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会用毒。”

“可是会用药自然就会用毒啊,只是精通和不精通的程度而已。”易连城还有些不服气,“我会开药,难道别人还想不到?”

“大部分人还真的会想不到的。”安立东叹了一口气,“总之这事听我的没错,如果你愿意的话,帮我治腿的这一段时间,就先跟我一起住青龙山吧。”

安立东估计易连城是什么能医擅毒的江湖门派,也不敢把她搁在田家暂住,怕牵连到田家;至于孤男寡女的名声,如果易连城不介意的话,他就更无所谓了。

易连城还真不介意,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行啊。”

反正住安立东也是个临时过渡,想到田家的茅坑她就头皮发麻;她不能要求田家为她改造茅坑,可是能要求老安去改他自己家里的茅厕啊。

安立东要知道这妹纸是这脑洞,估计也是服了她这怨念了。

两人很快到了村长家。

田里的农活暂时做完了,杨德胜今天在家里休息,听说安立东一大早过来,还有几分诧异:“东子,这一大早的……咦,这是?”

易连城赶紧上前打招呼:“村长好,我是小易,易连城。”

她换了这一身衣服和发型以后,杨德胜还没见过她,如果不是她开口,杨德胜还真认不出来了。

昨天大儿媳曹金蛾接到那通电话的内容,杨德胜在昨晚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见安立东和易连城一起上门,估摸着应该是跟易连城的事有关:

“小易这一收拾,我还真认不出来了,来来,坐,东子,都坐。”

安立东在火坑边坐下,直接就开了口:“德胜叔,今天我带小易过来是有事求你帮忙的。

小易在过来的半路上行李被偷了,本来想要完债就回去的,谁知道昨天她那道观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香火不旺,维持不下去了,已经关闭了,让小易自己想办法谋出路。

小易琢磨着这边道观的梁道姑也过不下去走了,她在老鸹山道观也不好过,就想着还俗算了。

就是之前她行李都偷了,介绍信这些都没了,现在一是没介绍信她走不了道,回不去,二是想让原来的道观打个证明寄过来,那边也没了人,找不着下家。

我想麻烦德胜叔给她出个村里的证明,让她在这里落个户籍,我包她一段时间的吃住,请她继续帮我治治这腿,至于之前欠的债,等我挣钱了再慢慢还她。”

易连城这个小道姑,前两天来大柳村的时候虽然跟安向红家闹了一场,但是人说话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并不是那种不服管教的刺头子。

加上她又说自己是个大夫,在村里落个户也不错,而且易连城想长期定居在村里,那肯定是要买宅基地的,村里还能多收一笔收入。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啊,万一哪天就碰到大夫能救上自己一命呢?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村部、村委会什么的,大柳村就是村长杨德胜一言堂说了算。

瞧着易连城坐在一边可怜巴巴的样子,杨德胜大手一挥:“行,多大个事儿,小易落户在我们村里,我们欢迎!根宝,你去写个落户证明出来。”

落户就这么简单?这就办成了?

易连城惊喜地睁大了眼:“谢谢村长!谢谢根宝大哥!”

杨根宝笑着摆摆手:“小易,你过来把你的名字和年纪写一下,我好给你出证明。”

安立东扬声接了一句:“根宝哥,一事不烦二主,麻烦你帮我也一起打一个证明,我干脆今天就去镇上派出所把户籍办好了,再办个身份证去。”

杨德胜以为安立东这趟过来就是这事,随口闲聊了一句:“东子,你山上那房子拾掇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都弄好了,搬些零零碎碎上去就可以住那儿了。”安立东伸手从口袋里掏了张纸出来,“德胜叔,我这趟过来还有这件事要跟你报告的,你先看看这个。”

这张纸的末尾有两处红印油的印子,看着像是谁摁的指印和盖的公章。

杨德胜伸手拿了过来,看到第一行就写着“检讨书”三个字,有些疑惑地看了下去。

杨根宝已经打好了证明,走过来挨着他爸坐着,偏着头把那张纸上写的内容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

年轻人看得快,杨德胜还在看,杨根宝已经看完了:“哟,下面还有建军自己的签名和手印,县民贸局保卫科也盖章签名做了见证啊!”

那这事儿就是真真的了。

真想不到,明明这事儿也算解决了,安立东都没说什么,安建军跑进城撞见人了,还想着弄这么一出!

安立东可是他的亲堂弟,把他堂弟的名声弄臭了,前程断送了,对安建军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能当吃还是当喝的?

杨根宝想不通安建军到底是什么个脑回路,就觉得这人平常看着也有条有理的,原来竟然这么蠢?

杨德胜慢吞吞地看完,把那份检讨书递了回去,抬眼看向安立东:“东子,那你心里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第95章 原来是条金大腿!

“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但是我二哥这样,让我心里也操心,就怕他钻了死胡同,没完没了地来找我麻烦。

德胜叔,这检讨一式有两份,还有一份在县民贸局保卫科那里。

我虽然把这份检讨拿在手里,也没想过要让我二哥在村里丢这个丑。

我就是担心我二哥那根筋转不过来,回来还拿着一些子虚乌有的事造谣。

我一个大男人是不怕这些的,但是小易一个小姑娘家,又是孤身才来我们村的,我就怕她会受不了。

如果我二哥真的认识错误了,那我今天就是多此一举,万一他没想通……

到时候还麻烦德胜叔出来说句公道话,别让小易一个姑娘家被中伤了,姑娘家的清白名声还是很要紧的。”

原来是跑到他这里先打预防针来了……杨德胜轻轻点了下头:“我到时候交待老大媳妇一声,让她注意着,要是村里真传出了这些话,我会出来刹一刹的。”

要是安立东拿着这份检讨书,说让杨德胜把安建军做的丑事拿大喇叭公布公布,那杨德胜是肯定不会干的,不仅不会干,而且今后还会远着安立东。

都是一家子亲戚,非要做得这样赶尽杀绝,那就没意思了;而且对血亲都这么狠,那对别人呢?

年轻人凭着血气一味发狠,搞得周围的人都害怕了,自己以后做什么事都是孤家寡人没个帮手,那又过得有什么意思?

但是安立东没有下狠手,也没有摞开在一边不防备,而是先拿到杨德胜这里来备个案、未雨绸缪,杨德胜就觉得这种处理不错,很有分寸。

就像原来领导说的,这叫有理有据有节。

会谋划,比别人想多一步的人,永远能走在别人前头。

杨德胜虽然文化水平不算高,处世经验却是老道的;像安立东这样儿的,如果不出别的岔子,别管那条腿治得好治不好,以后都会是个能混出头的。

安立东目的达到,和易连城起身告辞,刚走出村长家没多久,田家斌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东子哥,前天你在县城请的技术员过来了!我爸妈正招待他们在家里喝茶呢。”

安立东精神不由一振,急步往田家走去。

易连城摸了摸捂在口袋里的那份证明,也只能跟着先往田家走。

田家的偏屋里,林贤峰和另外一个梳着大分头、瘦瘦高高的男青年正坐在火坑边喝阴米茶,跟田老全说得还挺融洽的。

一见安立东进来,林贤峰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跟他介绍:“安同志,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林科站的技术员肖一山。”

安立东连忙跟站起来的肖一山握了握手:“肖同志你们,今天真是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你们一大早就要从县城赶过来,早饭肯定没吃好,我去给你们先弄点吃的——”

“不用不用。”林贤峰和肖一山两个都急忙推辞。

肖一山一口将自己那碗阴米茶喝干了:“喝了这碗阴米茶肚子就饱了,我们现在也吃不下东西了。

安同志,我听峰哥说了你承包山林的事儿,我觉得你种养配套的那种思想非常好,你看我们现在能不能就上山去实地看一看?”

林大毕业的肖一山没有半点那种大学骄子的傲气,反而非常务实,安立东第一时间就对他起了好感:“行,那我们现在就上山,到山上我逮几只野兔子再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中饭!”

“不是保护动物就行。”肖一山人也直,很爽朗地接了话,“我听峰哥说了你们想养殖竹鼠的事,但是我们林科站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你放心,我已经托几个同学帮忙去打听哪儿有养殖技术了,大概半个月左右就会有回话的。”

安立东连声谢了,带着人就往青龙山上走。

还没爬到半山腰,林贤峰远远看到半掩在竹林里、新粉刷了石灰的那幢白房子,忍不住就赞了一声:

“藏在深山人未知,竹林深处有人家。白墙黛瓦,竹韵清幽,真是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田叔,安同志,小田同志,这里肯定也会是你们发家致富的聚宝盆的。”

人都喜欢听吉祥话,听到林贤峰这么一说,田老全眼角都笑得打了褶子:“林同志,那就承你吉言了,等这聚宝盆一聚起来,我们一定请你一顿大餐!”

等走近了,林贤峰才注意到那片竹林的长势并不怎么好,肖一山也皱了眉头。

田家斌怕两人嫌弃,连忙上前解释:“林同志,肖同志,这里原来是东子哥大伯家里承包的,前两年竹子开花死了不少,竹制品又不好销,他大伯也没心思护理这林子了。

东子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又长年在外面当兵,原来在村里的房子就被他大伯占过去了。

东子哥退役回来没地方住,村长就做主,把他大伯在这半山腰的那幢房子和承包的这几亩竹林全转给东子哥。

你们瞧,这房子新铺的瓦,刷的石灰,都是我们这两天才拾掇好的呢。”

原来是这样。

乡里头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并不少见,大柳村的村长可没听说是什么嫉恶如仇的性子,安立东能够换到这房子和这片竹林,那还真是个挺会成事的。

林贤峰站住了脚,转头看向安立东,眼里闪着光芒:“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相信就凭安同志的头脑,只要你们好好干,路一定会越走越宽的。”

山风穿过竹林,拂起林贤峰的头发,虽然没有bgm,却平空给他添了几丝风发的意气。

安立东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到底在哪里见过林贤峰!

上辈子的电视里!

我的个乖乖!他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一位政坛大佬!

难怪之前他没有想起来,林贤峰是在渝省开始逐渐耀眼的,之后又去了外省任职,在安立东上辈子入院的时候,听说他很快就要调去京都任职,那可是通体铸金了。

上辈子安立东一个家里有矿的,关心也只关心矿区所在的湘省的大领导们的职务变动,要不是看到这位老乡林贤峰在一次扶贫调研时作重要指示时的场景,对比刚才的场景触动了他深处的记忆,他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跟后来大佬的形象相比,现在的林贤峰明显还有几分青稚的感觉,但是不管是年轻还是中年,那双眼睛里都含着光亮,温和而坚定,让人从里面能汲取到能量似的。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偶遇于微末时,这条金大腿他是扑上去抱呢,还是扑上去抱呢?

第96章 绝对是个狼人

心里也就暗搓搓地想了一下而已,安立东可做不出舔狗的事,丢了自己的人,只会让人更看不起。

不过人与人之间自有缘分,安立东不卑不亢,又颇有见识,倒是引得林贤峰跟他很是谈得来。

肖一山亲自示范了一些竹林种植的要点后,也爽快答应了给他们当技术指导,包括桂花树和银杏树和树苗也帮他们寻摸寻摸,不过死活不肯收技术指导费。

“我本来就是林科站的技术员,指导辖区内的林木种植是我的工作职责,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说这话的时候肖一山还带着丝学生气,林贤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

“田叔,安同志,你们放心,我们不搞那一套的,只要你们能实实在在地富起来,我们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价值、有意义。”

九十年代初,受开放后的一些风气影响,单位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安立江虽然上辈子没少给人送钱,倒是格外敬佩这种还保留着纯正初心的人。

“行,我们也不搞那些虚的,林同志,我比你小几岁,就厚着脸皮跟着一山一起,叫你一声峰哥吧。

峰哥,一山,我和老全叔、斌子真的是非常感激你们这一趟过来指导,有你们这种肯为我们老百姓办实事的干部,那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

为了庆祝我们有个好的开端,今天你们可不许走,别嫌我这里饭食简单粗糙,就留在这里吃了饭再住一夜,也算是帮我搬新家,热热锅灶!

你们放心,我这里别的没有,竹笋还是可以挖几根的,老全叔自家做的腊肉也还有几块,都是自家出产的一些东西,一锅炖了也不值什么。

而且明天我正好要去镇上办事,顺路还可以送你们一程。”

话都被安立东说得这么面面俱到了,林贤峰和肖一山还有什么说的?

反正几个人也谈得来,见肖一山看过来,林贤峰笑着就答应了;他又不是那种一点都不知道灵活变通的死板人,在这里住一晚,多跟田老全和安立东几人了解下农村里的情况也好。

渝省地处内陆偏西,虽说改革开放了,人们、特别是农村里的老百姓的思想观念还是转变不过来。

安立东和田家斌敢这么大手笔地承包山林,林贤峰也想多跟两人探讨探讨,看看他们这种吃螃蟹的举动能不能多复制到几个村去。

安立东可不知道林贤峰正想拿他当样本,见他和肖一山同意留下住一晚了,让田老全和田家斌陪着两人,打算自己去山头上寻摸下野味。

昨天临下山前他还下了几个套子,今天刚好去探一遍。

肖一山一听就来了兴趣:“立东,我们跟你一起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怎么套野物的呢。”

县城里长大的小伙子,那确实是享受不到山里这些乐趣的。也亏得大柳村这里交通不便,所以大炼钢铁以后,山上的一些稀稀拉拉的杂树还是保存了下来,让一些野生动物有了生长的空间。

安立东带着人转了一圈,果然发现有两只绳套上已经套住了东西——两只长得还算肥的野兔。

肖一山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下绳套,又掂了掂那两只肥兔子,把大分头往后一撩:“立东,斌子,你们这儿还真不错,可以靠山吃山啊!”

田家斌呵呵地笑:“我东子哥什么都会,一山哥,你多下来指导几趟呗,我保证每回都给你弄到野味吃!”

“得,你就可着劲儿地哄我吧。说老实话,来你们大柳村一趟还真不容易,天没亮峰哥就把我拽起来了,搭了最早的一班车到了梧桐镇,还是靠脚再走一个多小时。”

肖一山撇了撇嘴,“来一趟要一点都不耽搁,也得三个多小时。为了吃你们这儿的野味,那还真得不远几百里,脚底板都要走打泡。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别的交通方便的村子,山上都没有什么树了,早被人砍去卖了,改成开垦水田旱地了,别说野兔了,兔毛都没有一根。”

本来大炼钢铁那会儿就毁了一批树,后来山上长起来的都是些小灌木,基本都是荒山了。

承包到户以后,农村里哪家不是想着多干点,多攒点粮食在家里?

再加上现在三提五统一交,田里的出产剩下的就不多了,有人就打上了开垦那些荒山的主意。

跟村长支书搞好关系,这些开垦的荒山就不算面积了,垦荒种的那就不用交税。

所以家里有劳力的人把小灌木都砍了烧了,东家一块西家一块的,在山上开荒垦田,有水源的可以种水稻,实在不行的,种点玉米、红薯也是好的,年底了也能多收点儿,一家子的日子也好些。

每天田里都忙不赢才能糊口,像安立东这样直接就敢承包山林的就更没有了,承包的山林不要按面积交钱的吗?

种果树还有个“桃三李四杏五年”呢,这几年的时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每年还要按承包的面积交钱,在普通农民家里,谁家的钱烧得慌能这么玩?

“什么?还有三提五统?”听到林贤峰一解释,安立东倒是吃了一惊,“承包山林也要交三提五统这些?”

林贤峰也吃了一惊:“你不知道要交吗?”

安立东还真不知道。

他上辈子没在村里呆多久就出去打工了,后来包了矿山开矿,更是和农业不沾边,哪里知道在地里刨饭吃的农民们还要交这么些钱!

对了,应该是后来进了21世纪才取消了农业税的,也就是说,现在农民身上的负担还很重……

林贤峰有些无语:“立东,我还以为你都考虑过这些才敢承包这一片山林的……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手里的资金还够用吗?”

他是真心希望安立东对这片山林的规划能够尽早实现,走出一条新路子。

要真靠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里刨出原始资本来,那还真是这辈子别想,下辈子靠闯!

借着改革开放这东风真能从农民中爬起来的,那绝对是个狼人,比狠还要多一点的那种!

安立东很有几分唏嘘:

“我没把三提五统这些考虑进来,不过投资额这些倒是想过了,我现在腿上还有毛病,等治好了腿,我就要和斌子南下一趟,寻找机会做点生意,把投入山林的资本金给挣出来。”

第97章 树高千尺,根深在沃土

安立东不同于窝在大山里的农民,南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对于挣钱能力,他也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

说真的,他就算脑子再笨,一身力气也在这里,就算真的在工地上干体力活,一个月也能挣个将近一两千块,挣个几个月,肯定还是能挣回不少钱来。

当然这是不考虑什么押一付一和被工头下黑手黑工钱的情况。

可是普通的农民就不同了,生在山里长在山里,有条件的可能还能收听到录音机,就这么点见识,就这么点眼界,你让他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哪个不是因为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了,才能鼓起莫大的勇气?

可是外出打工,见识过外面的繁华以后,又有谁还想着回来?

回来过年也不过是衣锦还乡展示下自己的富贵,证明下自己在外面混得有出息了,年一过完,又会继续返身回去,当孙子的继续去当孙子,搬砖的重新换回那一身埋汰的工装去搬砖……

谁会把在外面辛苦挣到的钱花到老家这些山林上啊。

种树?

果树几年才结果,木材的年限更是要得长。

这期间里自己要投入人力物力,还要交各种提留和税,投进去的钱就像撒进大海里的盐,泡都不会冒一个,什么感觉都没有,自己的盐袋子就空了。

林贤峰是真的既好奇又担心:“立东,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你就那么忖定你还会回来?还会把在外面做生意挣的钱投到这片山林里?”

安立东愣了片刻,才答了一句:“树高千尺,根深在沃土,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

林贤峰微微一笑不再作声了。

也许安立东是恋乡情怀重的人,可是这年头,情怀不能当饭吃,出去以后,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把辛辛苦苦在外面挣的钱,投在要长期投入才能见效的山林里,现在谁也说不好。

不过安立东现在既然有积极性,林贤峰是肯定不会打击的:“是啊,树高千尺也难忘根,老家现在虽然穷,总有会富起来的那一天的。”

“那是肯定的!”安立东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肖一山拎着的野兔,“一会儿我就炖一锅干锅野兔,斌子,你去村里打几斤酒上来。

对了,把腊肉再拎一块上来,我再炒个腊肉炒竹笋,今天晚上我们先吃饱喝足,明儿才有力气照着一山的指导大干一场。”

田家斌“嗳”了一声应了:“那我再背点小菜上来,这会儿家里只有萝卜和老南瓜了……”

安立东摆了摆手:“小菜不用,溪边有一大片野芹菜呢,那边我刚才还看见有马齿苋和地地菜,等会儿我去薅几把回来,给峰哥和一山设个全山珍宴!”

虽然规格不算高,全山珍还真是全山珍。

安立东把兔子焖在那儿以后,跟变戏法似的,在外面竹林边儿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不仅把那几样野菜薅了一篮子,还弄回来了两筒竹虫,一小把号称“草八珍”的竹荪。

一桌子弄出来,还真的是全山珍了,色香味都俱全。

肖一山忍不住竖了大拇指:“立东,厨艺上面你是这个!除了饭店里的厨师,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同志做菜做得这么好的,以后哪家姑娘嫁给你可就有福了!”

田家斌哈哈地笑:“一山哥你这不是说笑话嘛,我们农村里头哪个姑娘不会做家务?真要嫁过来还让东子哥围着灶台转,那种媳妇儿还不得被人骂作懒婆娘啊。

所以啊,我东子哥的手艺那是轻易不会显露的,你们这一趟是真的有口福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起酒壶给林贤峰和肖一山倒酒。

安立东不吭声儿,笑着举了当酒杯的小竹筒跟林贤峰和肖一山两个碰杯。

这年代的农村姑娘,怕是大部分都跟不上他思想的高度,夫妻之间要没点共同语言,那结婚还有什么意思?

跟纯约火包似的,纯约火包还能换着人玩呢,结婚可不是办家家,定了谁那就是谁。

城里姑娘倒是应该有那种思想跟他合拍能谈得来的;不过这年头,大家削尖了脑袋想要的就是一个城市户口,让一个城市户口的姑娘嫁到农村去,变成农村户口?

就算那姑娘疯了她家里人也不疯啊,人家辛辛苦苦养个娇滴滴的大闺女儿,不是发神经谁会嫁到农村去当村妇啊!

田家斌自然根本不往那方面去想。

安立东也不以为意,一口就把竹筒杯里的酒干了。

城里姑娘也好,农村姑娘也罢,反正这辈子他要结婚,那是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可心可意的媳妇才行,否则他宁可单身当个钻石王老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不用受家庭羁绊……

肖一山本来也想跟着安立东仰头干了的,结果酒一入喉,就辣得猛咳起来:“这是什么酒,这劲儿可真大!”

“50多度的包谷烧。”安立东闭着眼感受着那种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的辣意,长长吐了口气,“过瘾!”

渝省这边多盆地,气候多雨湿润,包谷酿制的烧酒价格便宜,香醇火辣,劳作累了来上一杯,解疲乏,祛风湿,是村里农民们最为喜欢的松筋串骨酒。

肖一山喷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气,见林贤峰正端着竹筒不徐不慢地喝着,一闭眼也把手里的那筒酒喝了个精干。

像有一团火,从喉头直直坠到胃里,然后轰的一声燃了起来,肖一山的脸色飞快变得通红,大滴的汗珠从额头迸了出来。

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外衣,肖一山长吐了一口气:“这酒,跟烧刀子一样,够劲!”

“吃菜,吃菜!”安立东哈哈笑着拍了拍肖一山的肩膀,给他和林贤峰一人先舀了一大勺干锅兔肉。

兔肉香辣味浓,竹笋炒腊肉别具风味,竹荪汤汤清味香,另外几种野菜青翠可口,烈酒更是男人的江湖。

几圈儿下来,大家的情绪都完全放开了。

肖一山搭着林贤峰的肩膀主动又跟他干了一杯,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安立东连忙扶了他一把:“一山,量到为止,不要多喝了。”

肖一山红着眼摆手:“谁说我量到了,我还能喝。”

第98章 人生益友

得,喝多了的人,你别想跟他讲理。林贤峰伸手过来想取走他的杯子,肖一山连忙把那只小竹筒一抓,反手背在了后面:

“峰哥,我还没醉,还能再喝一杯。峰哥你能沉得下心,我肖一山一直敬佩你是这、这个——”

伸手另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肖一山又比出根小指头指向自己,“我、我就不行了,你说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上了大学,学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上头一句话,我明知道这么搞下去不行,提、提个意见吧,领导还说我年轻人太跳?我跳毛的跳!真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岑夫子,丹丘生,将、将进酒,杯、杯莫停,来来,斌子,哥再跟你干、干一杯……”

田家斌正在犹豫自己到底是跟肖一山喝还是不喝,安立东已经一手把将肖一山半扶半抱了起来:“好,干了!”直接把他搀到房间里去了。

林贤峰连忙站起来跟了过去,见肖一山手里还比着干杯的动作,嘴里还说着“干”,一放倒在床上,立即呼呼就醉睡了过去。

林贤峰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帮着把肖一山的鞋子和外衣脱了,给他盖了被子,和安立东走了出来,“立东,一山那些酒话——”

安立东摆了摆手:“峰哥你放心,谁还没个不如意的时候?喝酒以后说出来也好,免得憋在心里。

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我们适应社会的,不可能让社会来适应我们,不过我们也可以边适应边改变,总归有自己发力的地方。

要是实在做得不开心,试试去走别的路也未尝不可,总之本求自己的初心就好。”

林贤峰轻轻吐了一口气:“是啊,边适应边改变,不管体制内还是体制外都是这样,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立东,你是个明白人。”

“得,你别给我一个大老粗掉书袋子。”安立东勾着林贤峰的肩膀坐回了酒席上,给他舀了一碗竹荪汤,“我只知道,人有时候消极可以,但是不能让负能量把自己给压垮了。

人这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积极一些,正能量一些,心里就舒坦些。酒够了,我们都不喝了,来,吃菜,吃菜!”

负能量和正能量?林贤峰笑着喝了汤,心里暗暗点头。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真不是白说的,安立东说自己是大老粗,可是说出一些的话都很有闪光点,对人生也看得透彻。

林贤峰有种预感,跟安立东这样的人结交,一定会是他人生的益友……

梧桐镇医院里头。

半坐在病床上的安建华正被自己一党子狐朋狗友围了一圈。

“我说华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一早我瞧着你被你家里人搀进医院,就差没拿担架抬了,还真吓了我一跳,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安建华到镇医院以后,医生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情况,心电图没问题,胸部照了个x光,也没问题,只能暂时先住了院吊点水观察几天。

按医生的原话,要是还出现心绞痛,那就往县里面去送诊,要是没毛病,有可能是做的那个噩梦引起的一点现实反应,休息休息应该就没事了。

所以到现在,安建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汤二毛几个来说那就是没事,汤二毛把随手从家里拿出来的几个苹果和一瓶麦乳精搁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就拍着胸脯给安向红和王春花两个打包票:

“叔,婶,华子既然来了镇上,有我们照顾就行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可别耽误了家里的农活儿。”

安建华就是痛了那半夜,等一送到镇医院来,人又好好的了,能吃能喝能睡的。

家里猪要养,鸡鸭要喂的,为了安建华住院,捆两个人在这儿也不划算,汤二毛提出他们来照顾安建华,王春花还感动了一阵,觉得儿子交这几个朋友虽然不务正业,还是挺尽心的。

见汤二毛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安建华也知道这家伙找自己肯定有事儿。

昨天半夜心口痛起来的时候,那真是一绞一绞的,现在不痛了,又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之前还因为半夜没睡好精神有些萎顿,现在汤二毛几个过来了,安建华倒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爸,妈,我没事儿,有我朋友在这里照看我呢,你们都先回去吧,家里那一摊子事儿还得你们俩主持呢。

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儿为我耽误工夫,再说真有什么事,村里还有电话呢,我会让人打电话过来的。”

汤二毛几个也热情:“是啊,叔婶,你们俩都先回去吧,有我们这一党子在这里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小儿子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也确实不像有什么事,安向红和王春花没顶住汤二毛几个的热情,把安建华交付给他们,两人就先走了。

汤二毛大名叫汤强,王春花顺手就把他提来的那瓶麦乳精拎在了手里:“行,有小强你们这几个好朋友在这里照顾建华,那我就放心了。

建华,苹果留在这里你记着吃,这瓶瓶罐罐的怕磕着碰着,我就先带回家了。到时候有什么事,你记得给村里打电话。”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妈,你和爸快走吧。”

安建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催促着安向红和王春花走了,抓起一个苹果掏出帕子擦了擦,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汤二哥,你们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汤二毛嫌弃地瞥了一眼安建华那块皱巴巴、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帕子,转脸看向安建华时却是一脸笑嘻嘻的:

“华子,你回村不是问你堂哥那事儿吗,问到了没有?”

说起这个,安建华就一阵咬牙。

昨天安立东只是把他从墙头拽下来,并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不然安建华铁定把今天住院的事儿给赖到安立东头上去。

“嗨,别说了,那小妹儿我倒是找到了,竟然是个小道姑,姓易,从外地过来的。

老鸹山道观里原来的那个梁道姑已经走了,她现在一个人住在那道观里,不过她脸上有毛病,难怪要戴口罩。”

听说找到了,汤二毛不由精神一振,等听到后半句,心里又是一提,连忙追问:

“她脸上有什么毛病?是有大疤子还是长了黑痦子?”

第99章 你不背锅谁背锅?

安建华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从这边脸到这边,有一大片红色的胎记,不过不凹也不凸的,脸色发红的时候也不算太明显。”

汤二毛暗松了一口气,不是那种丑陋得让人石更不起来的连片疤痕或者黑痦子就好。

一片不凸不凹的红色胎记虽然很影响容貌,但是那妞儿身材有料,眉眼看着也很正点,到时候让她在脸上扑点粉,再抹点胭脂,也不至于太影响兴趣。

汤二毛心里还在斟酌着,跟在他身后的瘦高个儿突然“哟”了一声:

“华子,你不厚道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吃独食弄人家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姓易的那小妞儿脸红起来,脸上的胎记就不明显了?”

“赵鑫你可别乱说,姓易的那妹儿一股子辣劲儿,脸上是气红的!”安建华连忙否认,“我昨天找到道观的时候,还想着跟她说几句话呢。

谁知道我前脚刚趴上墙头,我那堂哥后脚就来了,一手就把我拽了下来。

你们也知道我堂哥那身手,就是五个我上去都打不赢啊,被他一声吼,没办法我也只有先跑了。”

赵鑫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你那堂哥是部队上的吗?就算休探亲假,他也有回去的时候吧,大不了我们等几天呗。”

说起这个,安建华更加叫苦:“等什么呀?等一年都不行!

安立东从部队上退伍回来了,以后就住在大柳村了。

听说他腿脚受伤有了毛病,才请了那个小易过来给他治腿的,有他在,小易那儿我看我们是别想了。”

想起安立东那天的拳脚功夫,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胖子就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你那个堂哥太能打了,我们几个对上他一个都根本搞不赢!”

汤二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华子,你那堂哥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亲戚不?

他回来了村里给他分的总有地吧,这时候正是开春,他往地里种什么了?”

家里有老有小,还有地有庄稼的就好办了,威胁下他家里的人,再设点绊子,给他地里折腾个几回,看安立东是要家人的平安、一年的收成,还是要梗着脖子保姓易的那个小妞儿!

“他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人,那就是个煞星,把他爸妈都煞死了,他家里就剩他单单一个光棍儿,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论亲戚,只有我们家和他最近。”

安建华愁眉苦脸的,“我都打听清楚了,现在村里也没有地再分给他。他把我爸原来承包的青龙山上的那几亩竹林给拿过去了,估计以后就是种竹子呗。”

安向红承包的那几亩竹林,汤二毛几个前两年也到过。

本来去大柳村就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要去那片竹林,还得爬到村尾青龙山的半山腰去,那真真是累死个人。

安建华邀他们去挖笋子,套野味,手掌都打起泡了,才挖到两三根笋子,什么野鸡野兔的,更是毛都没摸到一根。

让他们再爬一趟青龙山,先别说什么报复了,他们自己都要爬的累死了,体力都没有,还拿什么跟别人干架?

赵鑫也觉得憋屈:“他要是这镇上的人,特别是做点什么生意那还好说,不用两三天,我们就能教他重新做人!

可是他一个村里的农民,自己又是光棍儿一个,最近的亲戚还是你们家里,你让我们拿他怎么办啊?”

打又打不过对方,那就只有找对方的软肋了。

有家有业的,他们还可以随时去捣乱,拿家业来威胁。

可是安立东在村里连块地都没有,要爬到半山腰上才有几亩竹林。

他们就是爬上去点火烧了,自己也跑不下山啊?

拿刀去砍,就他们这几个人,砍一天还不知道能砍下几根竹子呢!别一棵竹子没砍,就被安立东夺了刀先砍了!

安建华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又不甘心:

“那二毛哥几个就被他白打一顿了?还有那个小易,如果不把安立东搞倒,我们连头发丝儿都别想沾上她一根!”

想到易连城戴了口罩后露出的眉眼,和穿了运动服都能显出的姣好身材,几个人都心痒痒的。

瘦高个儿的赵鑫猛然一拍桌子:“我们都想岔了!我们总想着搞安立东做什么,要搞就直接拿姓易的小妞儿开刀!”

安建华翻了个白眼儿:“那你也要拿别人开得了刀呀!

姓易的妞儿是安立东罩的,昨天安立东在道观外面看到我,昨晚就歇在老鸹山道观没回来。

对外面说是说请了小易过来帮他治腿,搞不好他暗地里已经跟小易滚一起了的。

他那个人向来就喜欢护食护短,手又狠,小易要是他的妞儿,别说头汤了,汤渣子都不会给我们喝一口!”

“不会,那个小易我看得出来,现在还是个处儿,不过瞧着你堂哥那护食的劲儿,等到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汤二毛摆了摆手,“华子,你要真想把那个小易搞上手,我倒是有个办法,保证你堂哥干瞪眼跳脚地拦不了你!”

安建华打小儿就打不过安立东,一听到汤二毛这话,也不去细想那句“把小易搞上手”的话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们,只要一想到安立东干瞪眼跳脚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足够他心里痛快舒爽了:

“二毛哥,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你不是说那个小易是你堂哥请回来给他治腿的吗?我有个表哥在县卫生局上班……”

县卫生局?县卫生局能直接拿易连城开刀?

汤二毛勾勾手指头,示意安建华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了自己的计划。

安建华眼睛一亮,刷地从病床上跳了下来:“那还等什么,我们今天就进城去请人,等事情办成了,我再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赵鑫站在旁边也听了个音儿,笑嘻嘻地拍了拍安建华的肩膀:“你爸妈好像还给你预交了住院费呢,赶紧的,我们去找医生开出院,把钱给拿回来,可别在这儿浪费了!”

安建华一拍脑袋:“对头,我这就去把钱取回来,进城了就先请你们吃火锅!”

见他一包子劲儿地先跑出去了,汤二毛隐晦地跟赵鑫对了个眼色,笑嘻嘻地跟着走了出去。

笑话,他们是缺一顿两顿火锅的人吗?

要不是难得遇到易连城这种好货色,汤二毛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的表哥搬出来。

等事情办成了,他们就把安建华灌个烂醉,把易连城玩够了再把她跟安建华扔在一间房间里。

安建华要有本事,不管是压着也好,哄着也好,总之就是堵住易连城别往公安那边告!

要是没本事……没本事他不来背锅,那谁来背这锅?

安建华一个农村户口的乡下人,跟着他们吃香喝辣地混了这么久,总该派上点用处吧!

第100章 你肾虚!

酒后醉语仿佛都随一场山风吹过无影,第二天醒来,肖一山早恢复了元气,活泼乱跳地来跟人告别。

安立东叫了到田家借宿的易连城一起,跟着林贤峰和肖一山两个人先往镇上走。

昨天只是打了个照面就上山去了,今天聊了几句,听说易连城是个小道姑,肖一山立即来了兴趣:

“小易,听说你们道家分符箓派和丹鼎派,一个画符,一个是炼丹,你是属于哪一派?”

道家还分这些?易连城一头雾水,悄悄瞟了安立东一眼:“我不会画符,我只会医术。”

“那就是丹鼎派了?”肖一山更来劲儿了,不错眼地打量着易连城,“那你们炼不炼金丹啊?真的能炼出丹吗?历史上说你们炼金丹其实用到了大量的铅和汞……”

安立东收到了易连城的小眼神儿,连忙插了话:“一山,你也别当什么好奇宝宝了。

小易那道观都倒闭了,她也要还俗了,你问她一个小姑娘,她哪知道那些?

不过她医术很厉害的,你要是有什么毛病,可以请她给你诊治诊治,我腿上的伤就是请她来治的。”

“真的吗?”

明明佛教是外来宗教,道教是本土宗教,现在却是佛家常见,道家不常见。

好容易逮着一个小道姑,肖一山不客气地就挽起了袖子,把手伸了过去,“那小易你帮我把把脉——”

“你确定要请我看病?”易连城站住了脚,打量了肖一山一眼,“行啊,不过我把话先说在前头,我看诊收费很贵的,没有几百块钱我不出手的。”

易连城可不喜欢肖一山把她当西洋镜看的那种眼神。

安立东在一边忍笑点头:“对,我这腿已经花了五百多块了。”

“这么贵!”肖一山立即把袖子放了下来,“那我可请不起,我很穷的,不像立东是只肥羊,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不看就说不看呗,还把安立东牵扯进来说他是只肥羊,那就是说她抓着肥羊薅羊毛罗?

“我看你才是食言而肥。”易连城轻轻哼了一声,“不用把脉,我就知道,你体形羸瘦,面色青白无光,前一段时间肯定小便清长、余沥不尽吧,而且睡觉易多梦自汗……”

易连城每说一条,肖一山的脸上就红一道,等易连城说出最后一句“你这是典型的肾虚症候”时,肖一山一张脸都快红成了关二爷,急忙打断了易连城的话:

“嗳,你这小妹儿,你、你、你怎么张口说这些呢?我、我哪有肾虚,没有的事,肯定没有……”

安立东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易连城时,因为正好在扯一株粘草子根,结果易连城说那是红牛膝,主治腰膝酸痛、下肢痿软的事,现在瞧着肖一山在“否认三连”,倒是很有些幸灾乐祸了:

“一山,有病就得治,可不能忌医啊,吃点汇……咳咳,差点忘记了,补肾的药不能乱吃,我建议你最好是让小易给你开张方子。

小易要的诊费虽然贵,但是凭我俩的关系,我可以帮你做保,让她先给你看诊,诊费你分期付款也行的,一个月付个九十一百块的,付个四五个月也就付完了。”

说着还若有所指地看了眼肖一山的腰,“钱这东西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啊,一山你说是不是?”

好吧,其实他也是故意的,谁让肖一山要说他是肥羊来着?

男人的肾有多重要,肖一山会不知道?可是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都还不到一百块呢,赶情这半年他全得不吃不喝来治病了?

想到父母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大学里供出来,家里的情况刚有些起色,自己这一病,岂不是又要把家里拖垮……肖一山脸上的红窘瞬间淡了下去,只是还犟了一句:“我没病,我——”

易连城秀美的眉毛扬了扬:“你敢说我刚才说的那些症候你都没有?”

肖一山脸色有些发灰,垂着头不吱声了。

林贤峰之前还以为易连城是故意说的,只是笑着看这几个人斗嘴,瞧见肖一山的脸色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敛了笑:“一山,你身体是不是……”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能不清楚?

肖一山这两天确实出现易连城说的那几个症状,不过并不严重,所以他也没放到心上。

这会儿听到易连城说这是肾虚的症候,心里就跟坠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男人最怕自己得什么肾病和生殖系统之类的毛病,何况他还没结婚呢,要传出去他有肾病,还会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他?哪儿虚也不能肾虚啊!

而且听说肾病是个慢性病,治起来麻烦不说,钱也要费一大坨的,他家里本来也是农村的,哪里承担得起治病的药费?

他又才参加工作一年,单位领导哪里肯给他报那么多药费……

肖一山不吱声儿,林贤峰就明白了,立即转向易连城:“小易,我是相信立东的为人的,立东夸赞你的医术,我也相信你有真本事。

一山这病,麻烦你给好好把把脉,如果能治,要多少诊金你说个数,我可以先借给他。”

说着就去掏上衣兜儿,“你只管先诊病开方子,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不过我可以把工作证押给你,回去我就去银行取钱出来。”

安立东脸上讪讪地开了口:“峰哥,一山,刚才我那是瞎说闹的,小易她诊金没收那么贵的,你们放心,她肯定都是收的良心价——”

这些男人,一听到肾虚就一脸丧!易连城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然成了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安立东的话:

“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我刚才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的。我是说肖同志有这些肾虚的症候,但是——”

安立东脸上的讪色一收而空,一般戏肉就是这个“但是”啊!

这姑娘,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儿的,虽然肖一山是面子作祟,打断了易连城的话,可是中间被这么一岔就给岔远了,怎么不让人各种脑补?

“小易,小姑奶奶,我知道我刚才错了,我不该打断——”肖一山的脸色一下子又有些血色,说了半截见易连城在瞪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打断她的话了,连忙把嘴紧紧捂住了,“唔(我)不苏(说)了,里(你)苏(说)里(你)苏(说)!”

第101章 招徕

易连城被肖一山打诨的样子给逗笑了:“你是有些肾阳虚的症候,但是这些症候只是初起,赶紧调理一下,保养保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真的,你没骗我?”易连城说没什么大问题,肖一山反而有些疑疑惑惑的了。

易连城把手一伸:“我给你把把脉吧,就更清楚些了,放心,看在老安的面子上,这次不收你诊费!”

肖一山立即把袖子一挽,把整条胳膊都伸了过去:“你说的不收费啊!诊了脉我也是不付钱的啊。”

这小便宜贪的,一个大男人也搞得这么小气!易连城又瞪了肖一山一眼,三根手指头在他脉搏上一搭,片刻后又让他换一只手过来,心里有了数:

“你前几天应该是太过劳累了,然后吃食营养又没跟上,所以才会有些表症,大毛病没什么,时不时还是得吃点肉禽蛋之类的补一补。

这段时间多喝点枸杞水吧,忌酒,不要吃刺激性强的食物,也不要突然天天吃大荤,饮食稍微清淡点儿,暂时可以不用用药。

另外,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像前几天那么累。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像老安那种牛一样的,自己要注意劳逸结合,工作虽然重要,但是再这么累下去,迟早得把命都丢了。”

林贤峰有些惊讶地重新打量了易连城一眼。

昨天在班车上的时候,肖一山就跟他抱怨过了,说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这一段天天在各个乡里头跑,其实做出来的都是无用功。

当时他还安抚了一下肖一山,跟他开玩笑说好歹多一笔差旅费,肖一山说差旅费他还没来得及找领导签字报销的,报了也打算把钱寄回去。

肖一山是家里的独子,他母亲生了他以后身体弱,就没有再生了。家里老两口又是在农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地把他供上了大学,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

肖一山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里没有关系,毕业后没能留校更没能分到省城,直接分配到了县里来。

两人都是前后脚时间来县林业局报到的,加上性格合得来,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林贤峰是注意观察过肖一山的,在食堂里吃饭,打菜都舍不得打肉菜,顶多一个星期吃一次,然后把钱都攒下来寄回家给父母去改善生活了。

孝顺是没得说了,可仗着自己年轻这么扛着总不是个事儿,果然现在一劳累就出问题了……

关键是,这些事林贤峰知道,可是易连城不知道,但是她凭借把脉就能把这些事这个小易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看得真准!

林贤峰心里在吃惊,肖一山心里头倒是有些发苦。

才进单位的新人,领导指哪你打哪儿,又没有后台,哪里有你挑三捡四的份儿?

你能跑去跟领导说,领导我身体不行,受不得累?

分分钟能被领导骂出翔,以后在单位别想混了,坐冷板凳都是好的,处处都会给你小鞋穿!

可是小易的忠告那真是良心忠告,工作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命重要?自己要倒下了,伤心的是自己的父母,可是工作岗位还会有别人顶上。

林贤峰倒是看出了肖一山心里的苦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回去后我们想想办法,给领导申请一下,调个稍微轻松点的岗位吧。”

领导真那么通情达理就好了……肖一山犹豫地点了点头,琢磨着自己回去,还是得买点东西送过去才行。

安立东倒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撂了一句话:“一山,你担心什么,你那里要是做不下去了,欢迎到我们这里来,跟我们一起承包山林!

不用你出钱,你算技术入股,你这种技术人才过来了,我和斌子都把你当大爷供起来,也不用你东奔西跑的,你只要动动嘴指点指点就行了。”

这年头的大学生多金贵,私营企业都不愿意去,只愿意到机关单位或者是国营企业捧铁饭碗,又怎么可能去农村里跟人合伙搞什么山林承包呢?

肖一山只当安立东是在安慰自己,苦笑着摆了摆手,承他的这份情。

林贤峰却听出了里面的弦外之音,有些意外地看了安立东一眼:

这家伙,还是真够自信呀,一点儿都没觉得把一个大学生叫到他那里是屈才……

安立东对上林贤峰的视线,裂嘴一笑,把手里拎着的两竹筒绞股蓝茶递过去:

“这是我们自己炒的绞股蓝药茶,喝了降血脂、抗疲劳的,除了拉肚子的时候不能喝,其他时候喝点对身体有好处。

你们也别推辞,我这是拿这个提醒你们,以后就算没事儿,你们也隔三差五下来一趟指导指导。

只要我在,山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能抓了来给你们改善伙食。

我不在的话,老全叔那里有什么你们就跟着吃什么吧,总不会亏了你们的肚子的。”

肖一山心里一暖,刚才的愁绪瞬间散开了,笑着捶了安立东一拳:

“你到底是要我们过来指导指导,还是要我们过来打牙祭的?你还真当自己是肥羊啊,也不怕我们吃穷、吃垮了你。”

“就你那小身板,能吃得了多少?尽管放马过来,你看我怕不怕!”

安立东一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重新恢复如初。

进了梧桐镇,今天正好赶场,不仅街道上四里八乡过来赶场的人多,汽车站那边搭车来的人也多,林贤峰和肖一山说什么也不要安立东把他们再送进汽车站了:

“立冬,小易还在等着你呢,你们快去办你们的事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再下来看看的,还有你说的那些树苗如果有消息了,我们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有事没事,我们都随时欢迎你们过来。”安立东郑重地说了一句,这才挥手跟两人告别。

易连城瞧着人走远了,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老安,我看你很想招徕那个肖一山?

这种小气巴拉、只想着白占便宜的男人,跟你合伙了你真的信得过?”

之前说到诊费的时候,肖一山一副抠抠搜搜的样子,易连城觉得他一点儿都不男人。

如果不是安立东跟他关系好,易连城还真的不会给这样的人诊脉。

也是20多岁的人了,难道还看不清楚,这到底是钱重要呢,还是人重要?

第102章 你没认出来她是谁啊?

“小易,看人不是这样看的。”安立东摇了摇头,“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呐,一山家境不好,昂贵的诊费让他没有足够的胆气,所以你才会觉得他看起来小气。

可是昨天晚上在青龙山的时候,我跟一山明确说了,他过来一趟,我们付一趟技术咨询费和差旅费,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易连城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你是说,肖一山拒绝了?他那么抠抠搜搜的,送上门来的钱会不要?”

“一山说,他在林科站做的就是这份工作,这是他的责任,国家给他发的有工资,怎么能再收我们的钱呢?”

安立东揉了一把易连城的发顶,大步往前走去,“小易,你说这样的人,我跟他合伙的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肖一山不是小气,只是因为贫穷禁锢了他的大气。

可是,即使兜里再没有钱,他依然有他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安立东是真心敬重这样的人。

易连城这次都忘记躲开安立东的“魔爪”了,怔了怔才突然“呸”了一声:“能守大节又怎么了,能守大节也改变不了他就是小气的细节啊!”

总之,小气的男人就是不可爱。

两人刚进派出所的大门,迎面就有一对俩口子模样的人出来,女的边走边埋怨男的:

“我说让你出门检查一下你不检查,丢三落四的,儿子的出生证明你又没带过来,跑回去取再过来一个来回就要下午了,要是今天这户口又办不成,下回我可不过来了,你自个儿……”

男的也被女人埋怨得不行了,倒是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儿子反正就是在乡医院出生的,我们现在过去医院,让他们再帮开一张出生证明出来呗!”

“那你也要人家愿意开啊,已经开了一张出生证明出来了,你没带又跑去让人家开一张?这是能乱开的?你当是在菜市场买大白菜呢,一棵落了再去买一棵!”

“那啥……萍子的表姨夫不是在乡医院上班吗?我们去找找人呗……”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易连城却有些担心地停住了脚:“老安,办户口要出生证明啊?”

人家生孩子是在医院里生的,一出生医院自然就开了出生证明出来,让家属拿着可以给小孩去上户。

可易连城从哪儿去弄什么出生证明?她这样证明不全地进来,该不会是白把自己这个黑户送到衙门里吧?

按规定,按流程,自然是要出生证明的;安立东这不是打算去找人走后门吗?

安立东带着易连城径直走到了一间敞着门的大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面正坐着三四个人吞云吐雾的,斜对着门的李明瑞抬起头就笑了,站起身过来迎他:

“哟,东子来了!就说背后别说人吧,我们刚才还在说着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办落户呢,来来,快进来坐,快进来坐,事儿办完了别走,我们大家伙儿中午搓一顿!”

上次安立东过来送完竹笋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户口后来再过来办,大伙儿正念着呢。

“这不是得空了马上就过来跟你们报到了吗?”安立东笑着打了招呼散了一圈烟,叫了易连城进来。

即使易连城戴着口罩,也挡不住这一屋子的烟味儿,冲得她一阵呛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见有女同志进来,宋金晖连忙起身把窗户打开,让冷风灌了进来,把一屋子烟味儿吹散了不少。

李明瑞冲安立东挤挤眼,下巴冲着易连城那边抬了抬,意思是问他“你对象”?

真要有这样的对象,那不是找妻子,那是给自己找主子呢!安立东赶紧轻轻摇头,回头叫了易连城一声:“小易,你把村里的那张证明拿出来。”

易连城连忙从衣服内袋里小心把那张证明取了出来:“李所你好,这是我们的证明。”

安立东把自己那张退伍军人落户口介绍信一起递了过去。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十里八乡认识李明瑞的人也不少,易连城叫李所,李明瑞也没在意。

接过那两张证明和介绍信扫了一眼,李明瑞正要开口叫人拿去办,一下子又顿住了:“还有一个易连城的?”

易连城连忙点了点头。

李明瑞刚才也听到安立东叫那声“小易”了,不是对象,能跟着他一起过来,又是一个村儿里开的证明,那估计也是朋友或者什么亲戚了。

李明瑞还以为对方是忘记递其他的资料了,笑着提醒了一句:“小易,你其他的资料呢,出生证明或者迁户证明啊这些的。”

易连城低下了头:“我没有……那些都被偷了……”

都被偷了?这个就有点困难了啊!

李明瑞刚要说话,安立东抢着先开了口:“李哥,你没认出来她是谁啊?”

李明瑞想了几秒钟还是摇了摇头,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叫易连城的女孩儿:“东子,别给哥兜圈子了,小易是?”

倒是宋金晖眨巴眨巴眼,从眉眼里也有些认出了人:“她不是——”

安立东呵呵笑了起来:“对,小易就是前几天那个死里逃生的小道姑啊!”

小道姑?!

别说李明瑞吃了一惊,办公室老于几个人也纷纷睁大了眼:“啧啧,换了一身造型啊,这就是三天不见,要刮目相见啊!”

前几天看到人的时候,易连城头上梳着一个束髻,插着一根木簪子,穿着一身长长的道袍,可现在——

一身青春洋溢的运动装,活泼俏丽的马尾,这一身打扮,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小道姑的影子,说是县一中的学生还差不多!

“小易原来的道观香火不旺要关门了,那里把她介绍过来老鸹山女道观这边挂单的,没想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行李都被偷了,介绍信什么的都没了。”

安立东开口替易连城仔细解释,“然后我带她到了大柳村以后才知道,老鸹山道观已经关了,原来里面的那个梁道姑去投奔她师姐还是师妹去了。

小易这一想两头都没了着落,就决定还俗算了,然后在大柳村落个户,这不,我们村长听了她的情况后,这才给她开了证明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小道姑也太倒霉了!

原来的道观倒闭了,过来的路上被偷了行李,然后还碰到劫匪差点丢了命,好容易到了地方想安顿下来,结果这边的道观又关了……

李明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电脑联网,可以全国查户籍的,易连城的介绍信一丢,要出门确实有些困难,也难怪她想着就在大柳村落户了。

按说大柳村村里自己都开了证明愿意接纳了,而且又是个农村户口,要办落户也不是不可以,可是……

第103章 破个例

李明瑞把几人往办公室的角落里带了带,看了眼证明上写的那一行字,皱了皱眉头:“小易啊,你现在才15岁,还没成年啊,应该要找个抚养人才行……”

抚养人?养父或者养母?易连城顿时有些发急:“李所,我九月份马上就16了,我可以做事养活自己,不用找别人的!”

易连城从来没想过还要有这一遭。

如果找了养父养母确定了抚养关系,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抚养人有权对她的婚姻、她的人生进行干涉?

易连城可绝对不想把这种权利交到任何人手里,即使是田老全和俞向兰也不行!

安立东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规定,瞥了易连城一眼,很快有了主意:“小易,你把口罩解下来。”

易连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口罩解了下来。

那天只顾着擒绑匪了,易连城长什么样儿,李明瑞还真没怎么注意,就听老于和小宋那天下山的时候一个说“可惜”,一个说“长得挺乖的”。

这会儿易连城一解口罩,李明瑞才算看清楚了,要没有脸上那一大块红色胎记,这姑娘长得还不是挺乖的,那是真出挑!

安立东叹了一口气:“李哥,小易这模样你也看到了,我们去医院也问过了,她脸上这胎记是能够去掉的。

而且她这年纪……要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村里哪家没有些老少爷们的,她这样儿的,给谁去抚养都不合适啊。”

不等李明瑞说话,紧跟着凑过来的小干警宋金晖就抢先开了口:“那是,肯定不合适!

现在农村里还有不少姑娘十五六岁就嫁人呢,只不过是没到民政局领证而已,万一抚养小易的人家生了歹心——”

越是穷山沟沟的地方,越不在乎姑娘的年纪,哪有人会管她是不是达到了婚龄?正儿八经结婚的都还有十七八岁就先摆酒,等满了二十岁再去办证的呢。

别说她脸上这一块还能去掉的胎记了,就是那瘸的、半傻、半瞎的,只要是个女的,就没有男人不要的。

而且易连城现在已经算大姑娘了,要是那家人借着抚养的名义,囚禁易连城,然后生米煮成熟饭,别说左邻右舍的不会去举报,就是他们走村窜乡地发现了,只怕那时候小易连孩子都有了!

再判人强女干罪又怎么样?黄花菜都凉了,小易的一生都会被毁了,万一那时候她已经麻木了,看在孩子的面上认了,那对方连罪都判不了……

宋金晖这一番话一说,易连城就赶紧点头,一双眼睛湿润润地盯着李明瑞,满眼都是盼着他能点个头:

“李所,我自己一个人能行的,我不用别人来抚养我。”

李明瑞有些为难,宋金晖说的那些情况也不是没有,而且越是穷的村子,男人越娶不起媳妇,也出现过把养女直接强了当媳妇,或者卖给那些痴傻的收彩礼钱去娶媳妇的。

易连城现在站在他面前跟一根水嫩小葱似的,胎记要能去掉,那还真不知道得多漂亮,真要落到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那也实在让人痛心……

安立东瞧着李明瑞心里在动摇,干脆又加了把火:“就上回,我过来镇上的那次,小易戴着口罩的,在街口那儿就遇到了四个二流子……”

宋金晖气得跳了起来撸袖子:“是不是常在镇上混的那几个二流子?反了天了,光天化日的——”

李明瑞没眼看自己这个一心想在姑娘面前耍英雄的手下,一巴掌拍在宋金晖后脑勺上:“有东子在,还用得着你在那里充雄!”

安立东嘿嘿笑了笑,恳切地看向李明瑞:“李哥,这事儿还真得麻烦你帮帮忙,我也是没辙儿了,当初救下小易,这半路的总不好撒手不管。

你也别担心她年纪不够,等落了户,都在一个村里,我肯定会照应她的,她自己也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个懒的,饿不死她的。”

其实要是安立东能收养,倒是个挺合适的人选,问题是安立东一个大男人,又只是大易连城6、7岁,不符合收养的条件啊。

农村里的小孩都是早当家,别看年纪小、个子矮,垫个板凳就能上灶台煮饭炒菜了,易连城说她马上就16了,16岁都能完全承担刑事责任了,想单独立个户的话……

九十年代初的户籍管理制度并不是很规范,加上还有安立东开口求帮忙,易连城这种情况,那……就破个例吧。

“得,看在你的面上,我就破个例!”

李明瑞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坐到办公桌前在那份证明上签了一行字,把正想往易连城那里凑的宋金晖抓了丁:“小宋,你把这几张证明拿过去,帮东子和小易把户籍办了。”

宋金晖没口子地应了声,一把拿过了李明瑞签了字的那张证明:“小易,走,我带你去办户籍去!”

“带什么带,你一个人过去就行了。”李明瑞一句话叫住了宋金晖。

个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人家小易是跟着东子一起来的,两个人之间还挺有点默契的吗?

这英雄救美女,美女惜英雄的,两人之间指不定就发展成对象了,宋金晖家里父母都是县城的双职工,会同意宋金晖找个农村户口的媳妇?

再漂亮也肯定不行!

这年头,城镇户口就是个金本本,农村姑娘哪个不想削尖了脑壳嫁进来?

可是招工进城了还好说,没个正经工作的,城镇里哪家父母又愿意儿子娶个除了一张脸、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姑娘?

何况易连城之前还是当道姑的,顶多识得字,估计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学全,很有可能就是半个文盲……

那又何必去劳神挥什么锄头挖墙脚呢?万一挖成功了,结果小宋家里不同意,到时候这半山拦腰的让人家小易怎么办?

宋金晖搔了搔头,有些不甘心:“李所,小易跟我一起过去才好报一些基础情况,这些不是户籍要登记的吗……”

“小易,你在这儿把你的个人情况写下来给小宋。”李明瑞拉好了椅子,让易连城坐下来,把自己的钢笔递给了她,“写你的名字,出生日期,民族,籍贯……籍贯就不用写了,就这大柳村得了。”

第104章 男人都好吃

“半文盲”易连城拿着钢笔在纸上划了好几下都没写出来,抬头无辜地看了李明瑞一眼:“李所,能换只笔吗?这只笔坏了。”

打碳素墨水的钢笔容易干墨,放一会儿不写就容易写不出字。

这是……钢笔都没用过?

李明瑞心里大摇其头,接过那支笔掸了两下递还给她:“没坏,就是有点卡墨了,掸下水就好了。”

易连城“哦”了一声,接过来再写,果然出墨流畅,连忙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了。

字还不错,就是明显看得出手很生,平常应该没怎么用笔写过,另外就是“易连城”中间那个“连”字,居然写的是繁体字。

这八成是没上过学的,全在道观里识字的啊,就文凭这一条,这姑娘以后想嫁个好人家……难!

李明瑞心里嘀咕着,催促宋金晖赶紧拿过去办理。

宋金晖连忙屁颠屁颠地拿着那几张纸走了:“安哥,小易,你们等等哈,一会儿就给你们办好!”

安立东跟他扬了扬手,转头问李明瑞:“李哥,所里能办身份证了吗?我和小易打算一道手脚把身份证给办了,回头我可能南下一趟。”

“身份证得到县里去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那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办得下来,而且要去深市的话还得开证明办边防证才进得去。”李明瑞连忙提醒了一声。

“这样吧,你跟小易去镇上那家照相馆加急照几张证件照,告诉老板是要办身份证的,应该明天就能洗出来。

回头把票根给我,我帮你们取了照片带到县局去找人帮忙办了,正好我明天要去县局办事,也免得你们再跑那一趟。”

安立东求之不得:“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跟小易一起过去。回头过来取户口本儿!”

李明瑞摆了摆手:“快点去快点回,等你回来差不多就中午了,正好在旁边那家小赵火锅店搓一顿。”

“那行,今天吃你的,过两天你提前打个招呼和兄弟们到我那儿去,”安立东也不客气,“到时候我刨一麻袋春笋,再套几只野兔回来,就在我新家热热锅灶,给你们做一锅麻辣野兔煨春笋。”

说起这个,几个大男人立即兴致勃勃地点了菜:“野兔单做麻辣的,别煨春笋了,到时候我回家拎块腊肉过来,切片跟春笋炒,那才叫好吃!”

“小安你多搞几只野兔啊,我家婆娘做得一手好卤,到时候我拿点卤水过来,一半做干锅麻辣,一半我们卤了吃。”

“谁也别跟我争卤兔子头……”

“兔腿好吃,前腿细嫩,后腿经嚼点……”

“我告诉你们一种做法,把兔子头卤到一半,再捞出来对半切开,加辣加酱加藤椒爆炒,那味道,啧啧,好吃得你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安立东哈哈大笑,挥挥手和易连城先走了。

一出门易连城就抹了抹额头,低声笑了起来:“男人都这么好吃吗?刚才我真有种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是走进派出所,而是走到某家酒楼后厨的感觉。”

安立东“呵”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你现在还不懂,好吃的男人大多会做饭,以后要嫁就要找这样的人嫁,才免得你早早就被油烟子熏成黄脸婆。”

“呸!我跟你说好吃呢,你跟我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黄脸婆,我懒得跟你说了。”

户籍的事落实了,易连城是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心情轻松得飞起。正好她也记得镇上那家照相馆的位置在哪儿,自己就从人群里挤过去朝那儿奔了。

分分钟照完相出来,一看还有时间,易连城就走不动道了:“趁着今天赶场东西便宜些,我再买些东西,反正你现在过去也是跟他们抽烟熏人等下班。”

还说男人好吃,女人更是好买买买吧!

安立东腹诽了一句,提醒了一声:“你瞧着点时间,12点的时候我们就在派出所门外那条小巷子的小赵火锅店汇合啊,注意小偷。”

易连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一头就扎到了摊子前:“老板,这把牛角梳怎么卖的……太贵了,少点啊……”

安立东摇了摇头,在烟摊上买了一包烟,转身往派出所走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躲在人后的胖子走了出来,装着逛集市,悄悄缀在了易连城身后。

汽车站口。

袁家齐刚走出来就皱了皱鼻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还一股子鸡屎臭!”

赵鑫看了眼镇上那条主街上拥挤喧闹的人()流,抓了抓后脑勺:“搞忘记了,今天是镇上赶场。”

梧桐镇是四九场,逢阴历四和九,就是场日,四里八乡的都会过来赶场,包括县城里的一些人也会来买卖东西。

乡里的拿上家养的鸡鸭鹅和鸡蛋鸭蛋什么的到场上来卖,城里也有不少小商贩看中了乡镇这一块市场,运了不少小商品、日常用品过来贩卖。

批发的,零售的,卖了东西来买东西的,把梧桐镇平常还算宽敞的主街堵了个严严实实,人挨人地才能走过去。

袁家齐最烦的就是这种场合,转身就往汽车站里走:“你们怎么之前也不看看日子!算了,我改天再来。”

要不是表弟汤强那一番赌咒发誓,说满yj县城里都找不出几个像易连城那样够味儿的货色,袁家齐还真的懒得来这一趟。

一个破乡下地方,赶场的时候又臭得要死,谁耐烦跑到这里来!

要袁家齐要走,跟着下车的安建华不由有些发急。

昨天他取了父母预存在医院里的住院费以后,这一趟去县城,吃住都是从他手里花钱开销的,再加上昨天晚上还请袁家齐搞了一餐酒,安建华现在手里不仅没钱了,还跟赵鑫借了十几块钱。

本来今天还憋了一股气要从易连城身上找补回来呢,袁家齐这打个转转来了就走,把他们给摞下了算怎么回事?

汤二毛也不想耽搁时间搞得节外生枝,连忙跟了上去:“表哥,表哥你等等!要不然我请你先去哪儿吃个饭坐一会儿,等墟场散了我们再——”

“二毛哥!鑫子!我看到她了,她过来赶场了!”

一个胖子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远远看见汤二毛和赵鑫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第105章 你非法行医被举报了

袁家齐本来就心虚,听到人这么一喊,脸色不好地骂了句娘:“这人是猪吗?当着人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赵鑫急忙迎上去,止住了胖子:“先闭嘴!有什么话我们找地方再说!”

胖子连忙闭紧了嘴,把几个人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我刚才看到姓易的那妞儿了,她正在镇上那家卖棉被的店子那里买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走,我让细毛躲在旁边看着她,跑车站这里来迎一迎你们。”

安建华积极性一下子就起来了:“走,我们快点赶过去。”

汤强早就把自己的计划跟表哥袁家齐说了,袁家齐瞟了安建华一眼,没好气地斥了一声:“急什么,等我换好衣服。”

他其实是县卫生局下面防疫站的职工,为了这次的事,专门跟卫生局的熟人借了一套制服过来。

找了个地方换上那一套制服,袁家齐抻了抻衣摆,神气地挺了挺胸膛:

“你们有哪个是和他没打过照面的,跟我一起过去,其他的都先别露面。”

汤二毛当初是被易连城一脚踢中胯下的,不适合出面,安建华就更不用说了。

赵鑫赶紧站了出来:“齐哥,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汤二毛几个经常在镇上混的不同,赵鑫是住在县城边上郊区的,更多的时候是在县城里玩。

那天在镇上想拦下易连城的时候,他是站在最边上的一个,还没来得及赶上去就被安立东一拳打倒在地。

当时易连城主要注意中间的两个人去了,对他应该并没有印象。

见是自己表弟的铁兄弟跟着,袁家齐也更放心了,雄赳赳地冲着安建华一挥手:“走,你在前面带路。”

安建华兴奋得一路小跑了过去……

老鸹山上要比村子里冷一些,易连城估计住青龙山上也一样,正打算买两床棉被回去。

她过来的时候问了人,这家弹棉絮的店子是镇上的老店了,店里有台弹棉花的机子,可以把睡得板结的旧棉絮翻弹松软,也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称上六斤、七斤或者八斤的棉花,弹上几床新棉絮。

因为急着要用,易连城等不及在店里买了棉花再弹,直接就翻着店里摆出来的几床样品跟老板砍价,两边正打算成交了,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人,穿制服的那个径直走到了戴着口罩的易连城面前:“你是大柳村的小易?”

易连城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我是,请问你是?”

“我们是县卫生局的,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你跟我们走一趟!”

易连城虽然戴着口罩遮了大半边脸,但是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凤眼却是澄澈如墨,皮肤也白嫩细腻,说话的声音清清灵灵得好听。

就算口罩下面那张脸长得有胎记,就这一双眼睛,就这一身皮子,还有那把好嗓子叫一叫……那也值了!

袁家齐心里发痒,脸上却绷得更紧了:“快点走,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易连城也是店里的顾客了,又只是一个小姑娘,店老板连忙上前想打个圆场:“同志——”

“有什么事到我们局里再说,别妨碍我们执法!”袁家齐不客气的把店老板一把推开,伸手想抓住易连城的肩膀。

易连城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绕到了那张弹棉花机后面:“你说是卫生局的,就是卫生局的?你的介绍信呢?”

她看过不少案例,就算是天子脚下,也有人假扮公差,拐卖走了良家妇女的。

这个人以前跟她素不相识,进了店子谁也不问,却能径直走到她面前来问话,也实在太蹊跷了点。

卫生局大抵跟医署差不多的职能,寻常就算要寻人调查,也没有专门定点跟踪了过来的吧?她又不是什么命案要犯!

没想到这个女孩儿没被吓傻,还跟一条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的……袁家齐心里有些急躁,用力拍了拍自己身上穿的制服:“制服都穿着呢,我能是骗你的?”

“穿了那身衣服又怎么了?说不定你是从哪儿偷来的呢。要是穿什么就是什么,那你穿了龙袍还不得把自个儿当太子啊!”

这妞儿嘴太利,袁家齐决定文的不行直接来武的,先把人抓走再说。

见袁家齐过来,易连城绕着弹棉花机就躲,没想到另外一头有个瘦高个儿包抄了过来,截住了她往另一头的路。

易连城一眼瞟去,就觉得这人隐隐有些面熟,应该是在哪儿见过的。

她记性一向好,略一思索就回想了起来,这个瘦高个儿就是当初在镇上拦住她的四个二流子之一。

因为这人当时站在最边上,没有直接跟她打过照面,所以她刚才一时没想起来。

大概也是自认为易连城会记不住人,瘦高个儿一边绕过来想拦住她,一边还正儿八经的说着:

“姓易的,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不然的话我们肯定会加重对你的处罚的!”

装得还挺像的!易连城两边都没处跑,往弹棉花机下面一钻就喊了起来:“他们是骗人的,他们是人贩子想拐卖我!”

每次赶场,也发生过几回女人孩子被拐卖走的事件,人贩子向来是最遭人恨的。

正带着孩子在店里买棉花打算弹一床新棉絮的一个大婶子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被易连城这么一喊,心里一个激灵就紧紧扯住了袁家齐:

“要是你们真的是县卫生局的,就把你们的工作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袁家齐只是防疫站的,怎么可能有县卫生局的工作证?色厉内苒地想扯开那大婶子的手:“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妨碍我们执法,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中国大妈的战斗力,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候开始就是杠杠的。

袁家齐不仅没能扯开那大婶,反而被她紧紧拉住了,跟着易连城一起大喊起来:“人贩子!他们是人贩子!大家赶紧的,帮忙去派出所报个案啊!”

什么非法行医不非法行医的她不知道,这事儿违反国家哪条法律了,这不是自然有派出所来管吗?

这小姑娘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宁可被派出所的带走,也不能被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给带走啊。

万一这两个人在这里虚张声势的,把小姑娘带走以后往哪儿一卖那可怎么办?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给推火坑里了嘛!

第106章 你最好不要对抗执法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大婶子这么一喊,大家都认定了这两人就是人贩子。

这年头,敢穿了制服冒充公家人的情况可不多,店里一闹起来,门口就挤了不少人看热闹:“有人贩子想拐卖人?”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在店里,堵着他别放走!”

袁家齐又是心虚,又是着急。

现在这情况跟他原来想的可不一样啊!

他本来是想着,乡里的姑娘长得再漂亮也没见过多少世面,他把制服一穿,气势抖起来吓唬几句,还怕对方不乖乖跟着他走?

只要把人先带走了,后面都好说,一切按计划行事就行了。

谁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还引来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

不行,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了,万一里面有人认出他……

用力掰开那大婶的手,将她狠狠一推,袁家齐一边给赵鑫使了个眼色,一边往外走:

“行,你们要暴力对抗我们执法是吧,你们等着!我们这就去找公安同志过来——”

人年纪大了不经摔,那大婶还以为这回自己可要伤着老腰了,没想到门口突然闯进了一个人,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扶住了她:

“大婶,你没事儿吧?”

一听到声音,躲在弹棉花机下的易连城就吃了颗定心丸,手脚并用地钻出来伸手一指袁家齐:

“老安,这人说他是县卫生局的,又不肯拿出工作证,说我非法行医,要我跟他们走!”

见袁家齐推开看热闹的人想往外面走,安立东一手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拽了回来:“你是县卫生局的?”

袁家齐急忙去掰安立东的手,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根手指头也没掰开。

心知这回是遇到硬点子了,袁家齐努力板起脸:“对,我警告你,你赶紧放手啊,不然等公安的过来了——”

易连城手指头一偏又指向了还想偷偷溜走的赵鑫:“老安,还这个瘦高个儿跟他是一起过来的,这个就是上次想拦住我的一个二流子!”

安立东冷冷扫了赵鑫一眼,也认出了对方: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嘛,这还没几天,你又想来找打了?”

赵鑫紧紧捂着肚子往后退,觉得里面的肠子现在就开始在隐隐发疼了:“我……我……”

说好了要没照过面的,赵鑫这蠢货,明明被人记住了还瞒着不说,现在一穿帮,可真是害死他了!

袁家齐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嘴上强辩着把包袱甩了个干净:“你们可别冤枉我,我不认识这人!我之前还以为这人是热心帮忙的——”

刚才还一口一个“我们”,同进同出的,这会儿就想撇清关系了?

连那位大婶都啐了一口:“我呸!你刚才说的是‘我们’,可不是‘我’!”

安立东拽着袁家齐衣服后领子的手猛然一紧,袁家齐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快要放不过气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扒拉着衣服领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店门口围观的人群从中间分开,李明瑞带着宋金晖和老于两个也赶了过来:“让让,都让让!”

之前几个人正打算下班,有人跑过来报案,说弹棉花店里有两个男人说是县卫生局的,想带走一个戴口罩的姑娘,说她是非法行医,可是姑娘说对方是人贩子。

哪怕今天梧桐镇赶场,安立东也没见过别的戴口罩的姑娘,一听到这话立马就奔了出来。

李明瑞也急忙点了老于和小宋跟着赶过来。

非法行医什么的先另论,什么时候县卫生局有权利押人走了?

还没走进店里,就听到里面有人在狂喊“杀人了”,唬得李明瑞心里一跳,还以为安立东没忍住动手了。

谁知道进来一看,安立东就是揪了人的领子,那怂包蛋就叫着跟什么似的,李明瑞没好气地就喝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不等安立东开口,易连城就指着赵鑫抢先答了话:“公安同志,这个人就是上个星期在镇上想拦我的一个流氓。

看我那天跑脱了不死心,今天又找了个同伙来,穿了那身衣服,说是什么县卫生局的,接到举报说我非法行医了,要抓我去调查——”

一听说赵鑫是上回拦着易连城想调戏人的一个二流子,宋金晖一脚就先踢了出去:“好哇,光天化日的,你还想抢人来了?”

赵鑫被他一脚踢在小腿的迎梁骨上,痛得脸色都变了:“没有,是误会,都是误会——”

宋金晖还想再补两脚,被李明瑞使眼色止住了:“误不误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是光凭你们拿嘴说的,都先带回所里去问话!”

这儿还有这么多群众呢,被人看到了歪传些什么出去就不好了。

袁家齐这下想跑都跑不了了,刚才虚张声势地说要找公安同志,现在公安同志真的来了,他心里却是叫苦连天。

一行人都被带回派出所了,李明瑞也是有意放水,让安立东和易连城几个人先坐在另外一间房间里,自己带着人先给袁家齐问话。

搞了这么些年的公安,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袁家齐目光闪闪烁烁地不敢对他们看,额头脖子上还一阵阵地冒虚汗,肯定是有些什么鬼!

“你说你是县卫生局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

袁家齐刚要答话,李明瑞“啪”的一声点了支烟:“想好了再答,是真是假,我们一个电话打给县卫生局就清楚了,要是县卫生局说没有你这么个人,你给我们的是假口供——”

“我叫、叫袁家齐,是县卫生局下、下属的卫生防疫站的。”

李明瑞往椅背上靠了靠,示意宋金晖赶紧记笔录。

“卫生防疫站的?那可不管什么非法行医的事吧!”

“都是一个系统,听到有人举报就、就……”

“谁举报的?”

“匿、匿名。”

“有什么证据?举报信呢?”

“打的电话,没举报信。”

“证据也没有提供?”

“是……”

“跟你一起的那个瘦高个是谁?”

“……”

“你最好不要想着对抗我们调查,不然的话——”

“不要对抗执法”这句话十几分钟前还从袁家齐嘴里说出来过,这会儿听到别人对他说,格外让人不是滋味儿。

可他还能怎么样?

不然的话,这后果他承担不起啊,背锅的都找好了,他只是想过来玩玩而已,可不想为了这事弄丢他的铁饭碗!

第107章 白白咽下这口气?

另外一间房间里。

安立东一脸惭色:“怪我没想起来,行医是要在卫生局办行医执照的。”

1988年底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颁布了一个《医师、中医师个体开业暂行管理办法》,规定要不是高等医学院校毕业,要不是就是取得中医师资格的,而且都要在国家和集体医疗机构连续从事本专业工作3年以上的,经过批准才能够申请个体开业。

安立东可记不住这一些,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没有执业医师资格,那就是非法行医,二十多年以后,一些相关论坛上不少民间中医对这事儿都吵翻了,就是因为后来管理办法又改了,师承这种办不到执业证了。

易连城哪里有什么行医执照?

没拿到这证的话,就意味着她现在不能行医,她还打算治完了安立东以后,就靠这个吃饭呢。

现在怎么办,明明有一身本事,按这儿的法律法规,这饭碗她还不能捧,不然就成非法行医了?

易连城还在纠结,安立东倒是想得更多一些:小易说要给他治腿的事,也就是他们大柳村里的人知道,并没有往外面敞出去。

不是村里有人举报出去,谁会抓着这个把柄想带走人?

要说村里谁会看易连城不顺眼,除了安家大房那一边,估计其他的人理都懒得理这些事儿。

安立东眼神阴沉了下来:“就算那人真的是卫生局的也不怕,不管谁举报你是非法行医,都得有证据,书证、物证、人证,我看他们谁拿得出来!”

别人再怎么说,没有实据也是空的;除非是安立东这个当事人来说,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又不是脑袋锈斗了,怎么可能说小易给我治腿了?

就是在县城商贸招待所里住那一宿的时候,他对外也只说是易连城给他整了些药材在泡脚。

泡个脚而已,能算行医吗?

天气冷的时候谁不泡脚,大柳村的人还喜欢在山上扯了金银花藤晒干了泡脚,说是可以去湿气。

金银花藤不是药材?拿这个泡脚,能算行医?

要这么算,十里八乡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非法行医呢。

其他的人,田家贵和姚敏也是肯定不会说的,不用去通气,那两个人又不是傻的,听到“非法行医”这几个字眼儿就不会说。

没有人证,凭什么说易连城在非法行医?

这种事,就是一口咬死了没有!

治腿?治腿那是在小易原来的道观治的。道观的人?道观已经倒闭了,里面的道士们都四处挂单去了。

至于小易,她就是帮着抓点药给他泡脚。

统一好了口径,安立东又宽解了易连城一句:“其实想一想,我觉得这个所谓的非法行医很有可能就是幌子,那两个人根本就是想把你骗走的……”

审讯室里,袁家齐扛不住李明瑞一句逼一句的询问,还是吐了口:“公安同志,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就是没想周全,就是想着帮朋友个忙把人约出来而已——”

把人约出来?

穿身借来的虎皮说要把人带走调查,这是把人约出来的正常方式?

追女仔可不是这么追的!

这一回不等李明瑞开口,宋金晖就压着气抢先问了出来:“朋友?哪个朋友?”

袁家齐毫不犹豫就把安建华说了出来。

这是他们事先都商量好了的事,出了什么事,就由安建华顶锅!

旁边的房间里,由老于带着人审问的赵鑫也吐了口供:“同志,我真的就是一时义气,想着帮朋友一把,这才经不住他的央求,把我表哥叫了过来合演一出戏。

实际上我们就是想帮着安建华把小易约出来吃个饭玩个耍而已,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安建华是不是这么回事……”

“安建华为什么自己不去约,非要通过你们利用这样的手段去骗人?”

“他家跟他堂哥安立东结了梁子,安建华说,那个小易是跟着他堂哥安立东一起过来的,安建华自己去约,肯定约不出来,他堂哥安立东会揍他……”

袁家齐和赵鑫两边的口供对上了,等李明瑞再把易连城找来一问,才知道了还有安建华翻墙而入,被易连城赶走的这么一回事。

事情调查到这里,看起来就像是青春期的男生遇到漂亮女生搭讪不成功后,想出来的另外一种追女孩的拙劣手段,而且现在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那我们这里也没办法把这事当个案子。”

火锅店里,李明瑞一边涮了片牛肉,一边跟安立东解释,“这事儿我也认为里面肯定有蹊跷的,让小宋又专门打电话给县局请示了一下。

县局也是答复这种事暂时没办法,所以袁家齐和赵鑫那边我们只能批评教育一顿,再拖延一下,顶多拷到明天我们就得放了。

安建华那里,听说那小子当时瞧着势头不对就跑了,我们下午再去打听打听找一找,不管找没找到,明天先去你们大柳村一趟,找到人了就直接批评教育,没找到人就跟你们村长把事情说说,让他那里也管管……”

这是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还是李明瑞肯出力,不然换别的派出所,批评几句就算完,哪里还会再下村里去专门说这事?

“这事儿麻烦李哥了。”安立东帮李明瑞把酒加满,跟他碰了杯,一口把酒闷了下去,“明天李哥你们过来,我再在家里整几个下酒菜等着你们,就是要你们多跑两脚了上青龙山半山腰了。”

安建华那小子还真是贼心不死,居然还想出了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

现在易连城人是没给他们带去,那是因为易连城有见识,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要稍微换个不太懂这些的姑娘,指不定就会被带走了。要真被带走了,后续会怎么样,真的就只是一起吃个饭玩个耍那么简单?

打死安立东都不会相信。

但是同样的,现在他也没有证据说对方骗了易连城出去就是想实施犯罪,这口气,他也得白白咽下去?

宋金晖瞥了一眼正低着头默默吃菜的易连城,想想还是觉得不服气:“这事儿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明摆着那些人想对小易……不怀好心!”

老于摇头:“这种事就是真抓到人了揍他一顿也不起什么作用,事情闹出来还对小易的名声不好,只能以后多防着点了。”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

防肯定是要防,算更是绝对不可能算的,总要给安建华一个教训,让他好好长点记性才行!

第108章 长点心和扎心

吃完了中饭,李明瑞几人回去上班了,安立东背着易连城买回来的棉被等零碎东西一起回了村,三下五除二就帮易连城把东西从老鸹山全搬到青龙山了。

户口本本虽然到手了,可是以后的生计却被断了,易连城情绪有些不高。

还是俞向兰帮她想了个办法:“上回姚敏不是说熟人介绍她找的那个方老大夫看病吗?我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再托那熟人问问,看方老大夫那里还要不要坐诊大夫!”

一听是易连城的事,姚敏那边立即就去找人打听了,没多久就回了电话过来:

那位方老大夫自己在中医诊所里坐诊就够了,不需要再招别的大夫,但是如果易连城愿意过去当学徒,他倒是可以带一带,会点医术还懂药的话,可以包吃住,工钱别的什么就没有了。

学徒虽然没工钱,但是好歹还有出师后可以有个师承的好处,只要那位方老大夫肯签字,说易连城是跟着他学出来的,那易连城就能够向卫生局申请行医执业证。

易连城决定明天先过去看看再说,俞向兰自告奋勇说明天陪同;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

田老全还要忙活育秧的事,俞向兰带着田家斌一起上了青龙山帮安立东和易连城整理家什。

让两个女人在屋里头整床铺铺盖,安立东取了锄头、铁铲就和田家斌往外走。

这一路上安立东都闷声不怎么说话的,突然拿了这些家伙出去,易连城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去找安建华,连忙上前拦住:“你去哪儿?你可别冲动乱来!我又没有事——”

这妹纸越懂事,安立东就越心疼,在家里头不知道被家人多娇惯着养大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要被人这么轻贱对待?

如果不是易连城自己机灵,真被袁家齐那几个人骗走以后,那几个二流子根本就会毁了她!

那时候就算把那几个人抓起来判刑了又能怎么样?判个十年八年,然后减刑几年出来,那些人一样可以在外面逍遥自在,可是小易这妹纸的一辈子就毁了!

笑着摸了摸易连城的发顶,安立东脸色轻松:“你以为我是刚下山的野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懵懵往前冲啊?

放心吧,我们是去多挖几个陷阱,这上面的山头已经被我和斌子承包了,总该设点防免得别人来搞破坏吧。”

之前安立东就设了几个小陷阱,主要还是针对一些野物的。

这一次他打算做几个大陷阱出来,至于挖了陷阱以后到底会让它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安立东暂时就不多说了。

刚才回村的时候他就拉过田家斌问了,安建华那渣渣并没有回村里来。

不管安建华什么时候回来,他这边把该准备的都先准备好,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再加上明天李明瑞几个要过来,安立东加足了劲儿想多逮点野物,把套子和陷阱都放得更多了些。

黄昏收工,俞向兰和田家斌都下山回家了,青龙山上就剩下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人。

新整出来的大瓦房,里面摆设虽然简单,好在灶上的家什购置得齐全。

易连城负责烧火,安立东煮了一锅包谷杂粮饭,简单炒了一个清炒地地菜,一个胡葱炒鸡蛋,算是两人的晚餐。

山上还没通电,安立东点了盏油灯,挂在从屋梁垂下来的一只钩子上。

充当饭桌的小竹桌就摆在灯下,一箪箩饭,和简简单单的两碗菜,就在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氤氲着食材被加工出来后,最本原的香气。

两人对坐在小桌边,安安静静地吃饭,听着屋外偶尔传进来的几声虫鸣和夜枭叫声,让人一时有种“山中岁月长”的感觉。

山中岁月长,日暮人相依。

提出让易连城跟自己一起住在青龙山的时候,安立东并没有多大感觉。

这会儿偌大座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灯光昏黄,对坐而食,安立东心里突然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异样,像是带了点踏实,又像是有点安逸。

上辈子带这辈子,加起来两辈子了,他都没跟哪个女人一起吃饭产生这种家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变年轻了感情也能又变得丰富了,明明是他做的饭炒的菜,易连城就是在旁边搭了双筷子,这一餐饭他居然还吃出了家常味儿的幸福感来。

见他半天不动筷子,易连城诧异地抬眼看了过来:“老安,你怎么了?”

安立东摇了摇头:“我现在才觉得,你这姑娘心可真大,这么大座山上就我们俩,你不怕?”

易连城看白痴似地赏了他一眼:“不是有你在吗?你不是身手好吗?你下午不是又去挖了些陷阱吗?我还怕什么?”

妹纸,你说得好有道理……

可是合着我这么精壮的一个青春荷尔蒙移动体伫在你面前就是只软绵绵的绵羊?

安立东不知道是该感动易连城对他的信任,还是该哀叹自己在妹纸眼里根本就是个柳下惠,三两下刨完了饭,才迸出了一句话:“小易啊,你可长点心吧——”

易连城一头雾水:“老安,我怎么了我?”

“你……”

安立东总不能说自己也是男人也是狼,要防吧?

摆了摆头,安立东换了句话:“你今天户口是落好了,可是你看看你这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技能渣渣似的,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哪家敢要你这样一点不做家务活的媳妇?”

“嫁不出去就不嫁呗,”易连城不以为然,她本来就不用学这些仆妇做的事,“干嘛非要我做,请人来做这些家务活儿不就得了。”

一二十年后请保姆、请家政还正常,现在这年头,除了首长级别的,谁家会请人做家务?这妹纸难养不说,还一点都不贤惠!

“先摸摸你衣兜,再去照照镜子,”调孝攵失败,安立东也懒得跟她辩解,“你会看到你脸上写了个明晃晃的大字——q~i~ong~‘穷’!”

这还真扎心了啊,老铁。

易连城低下头不说话了,足足半刻钟后,才搛了一根地地菜咬得吱吱响:“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那位方老大夫,就凭我这医术,我就不信他不留我,除非他眼瞎!”

第109章 公安上门了

第二天安建华依旧没回村,派出所的人倒是先来了。

李明瑞带着宋金晖和老于几个过来找了村长杨德胜,把事情一说,杨德胜就气胀了:

“李所长你们辛苦了,你们先在这儿喝杯茶,我让人去把安向红两口子叫过来!”

大柳村有是有几个闲汉,但是谁也没闹出什么事儿要进派出所。

安建华高中肆业以后也没有正儿八经找工作,一直游手好闲的,杨德胜就找安向红说过一次,让他看着点娃儿,别闹出什么事来给村子抹黑,让大柳村在十里八乡的成笑话。

王春花当时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解释,说安建华正在镇上找事做。

这都大半年了,正经事情没听说他找到什么做的,倒还把派出所招来了。

易连城已经在村里落户了,那就是村里的人。

安建华拉着外面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设这种圈套想骗走易连城,简直就是胳膊肘儿往外拐!

而且人家费这么大的劲儿来帮安建华设这么个圈套,真的就是平常在一起玩得好,讲感情?

外面那些二流子之间有个屁的感情和义气!

那些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有好处,人家肯花这力气?

自己不做事,手上又没几个钱,安建华能给人家什么好处?蠢头蠢脑的一个,人家根本就是借着这事打小易的主意吧,出了什么事,还能往安建华身上推!

这幸好小易灵醒,没出什么事啊,不然的话……

杨德胜的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李明瑞过来这一趟可不是来喝茶的:“杨村长,茶我们就不喝了,你也不用让人过去叫了,我们要上门一趟,麻烦你一会儿找个人给我们带个路。”

“另外还有件事。”李明瑞将今天一早刚收到的公文拿了出来,“你们村里的安立东同志,上次协助我们抓到了一名通缉犯,这是我们局里专门写给他的表扬信。

麻烦杨村长在村里广播广播,再送给安立东同志。

我们知道,大柳村的村风一直都还是很好的,我们也希望以安立东同志为榜样,今后村里能多出一些像安立东一样的好同志……”

杨德胜连连点头,总算觉得脸上的光又找回来了一些,干脆也不叫别人了,亲自把李明瑞几个人往安向红家里带了过去。

把安建华送到镇上医院后,为着让大儿子和二儿子也摊点住院费的事儿,安向红家里昨天吵了一天。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大儿媳妇康招娣在忍耐了这么几年以后,终于发作了,吵着要分家。

分家可不只是几口人分开住而已,里面牵扯着家产怎么分就是一团大麻纱,为了这个,康招娣和向晓月两妯娌撕了脸面吵,安建国和安建军两兄弟也差点要动粗,最后还是安向红给强行压下来了。

压得住一晚,压不住后面的日子。

分家的事情没扯好,大家谁也没有心思做饭,康招娣一大早就把儿子拴柱送到娘家去了,顺便又背了一袋糍粑和一袋阴米回来,做足了长期“斗争”的准备。

她和安建国的房间里有火盆,饿了可以烤糍粑吃,也可以烧搪瓷缸的开水冲阴米茶喝。

反正分家的事儿没扯清楚,就别想还把她当长工使唤。

杨德胜一进安向红家里,就看到他家冷锅冷灶的,两个儿媳妇儿更是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对方盯出血来。

家和万事兴,一家子这么吵吵闹闹的,日子还怎么过得起来?

看见这样子,杨德胜心里就不舒服,一点儿也不想帮安建华遮掩什么,直接就喊了一声:

“安向红,王春花,你们在不在家?你家老三在镇上犯了点事儿,公安的同志上门来了。”

李明瑞几个人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齐整的警服,由村长带着,在村里堂皇走过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这会儿一听是安家的老三安建华在镇上犯了事,看热闹的人不仅把安家门口堵了个结实,连墙上都爬了几个。

安老太嫌家里闷气,跑到别人家去吐苦水去了,安向红和王春花倒是在家里,一听到杨德胜的声音急忙走了出来:

“村长,那可不能吧,我家老三还在镇上医院住着院呢,怎么就会犯事儿?”

话音刚落,就看到李明瑞几人跟在杨德胜身后走了进来。

杨德胜哼了一声:“这几位都是派出所的同志,这位是李所长,安建华犯不犯事儿,可不是我说的。”

虽然是过来批评教育,李明瑞也拿足了架势:“你们是安建华的父母?安建华这会儿在不在家?”

王春花脸色发白,心里一下子慌了:“我家老三他没回来啊,他前天就住院了——”

“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不知道,他……”

“他前天就自己办了出院,拿着取出来的住院费还往县城里耍了一趟!”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急着要钱花呢,连病都不治了!王春花觉得脑子有些发晕,还是安向红稳得住些,搬了板凳出来招呼李明瑞几个人坐:

“李所长,你们快坐,老大媳妇快去烧点开水,冲点阴米茶过来!”

康招娣正抱着手靠在自己门前看热闹的,听到公公直接喊自己去做事,本来不想理会。

见丈夫也看了过来,康招娣怕让公公当着大伙儿挂不住面子,丈夫脸上也不会好看,把手一甩,还是进灶房去了。

虽然儿媳妇态度不好,安向红这时候也没心思计较那么多,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所长,我家老三……他到底在外面犯什么事儿了?”

“犯什么事儿?他唆使同伙,想把人家女孩子骗出来耍流氓!”

“啊?!”安向红板凳都坐不稳了,刷地站了起来,“不可能吧,我家老三他……”

“你自己儿子平常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会不知道?”

宋金晖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我们都了解过了,他平常和几个二流子一起在镇上游手好闲的,没少骚扰人家姑娘!”

“我家建华他……”

王春花把腿一拍就要嚎,李明瑞一眼瞪了过来:“幸好那女孩子灵醒没跟人走,真要被骗出去了,安建华一个流氓罪是绝对逃不掉的!”

安向红连忙一把扯住了婆娘,不准她多事:“李所长,那现在……”

第110章 分家!

“我们这趟过来,主要是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他不在家,你们两个当爹娘的也得上点心了,等他回来好好拘拘他,往歪路上走,下次我们上门可就不是批评教育了!”

李明瑞说的很不客气,说到下次上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把腰带上挂着的手铐露了出来。

安向红连忙点头:“李所长放心,等他回来我们一定好好教育他,一定让他改正!

那小子要是再敢去外面乱来,我就、我就打断他的腿!”

正在灶房里生活的康招娣不由撇了撇嘴,她这公公也就是当着人嘴上说的好,等安建华回来,哪里就真的舍得打了?

要真舍得打,安建华高中那会儿就不会开始学坏了。

而且现在打也晚了,安建华跟只花脚猫似的,哪会傻站着这里等着挨打?早就屁股一抬,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婆婆王春花对着他们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一对上安建华这个幺儿子,手里拿着多少钱都能被哄了去。

现在还只是想耍流氓没得逞,等哪天真犯了流氓罪被关进了牢里,一家人都得跟着他管不住的那二两肉丢人!

都在一个户口本儿上,以后儿子有这么个吃牢饭的三叔,什么政审都要吃亏!

这家,不分是绝对不行的,再不分,迟早有一天,他们大家都要被安建华给拖累死!

李明瑞几个人前脚出了安向红家的门,后脚村里就响起了广播,是播报县公安局给安立东的那封表扬信的。

现在可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了,平常没有什么大事件,村里的广播是不会响的。

这封表扬信早不播晚不播,偏偏在公安的同志来了安向红家一趟以后才播的,两个当事人都姓安,这两边的性质可真是相关十万八千里了。

“安立东这个当堂哥的一身正气,怎么安建华这个亲亲堂弟就那么四六不着的……”

“这是安建华一个人的问题吗?你没看安老大那一家子,当初安老二俩口子还活着的时候,做事就比他哥那一家子要敞亮……”

“什么样的竹出什么样的笋,当爹娘的也就是那副德性,还能管着儿女好到哪儿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安向红闷在家里,听着广播那刮噪的声音,恨不得把耳朵都堵起来,坐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刚才还叫了大儿媳妇烧水泡阴米茶:“老大家的,老大家的?给我端碗阴米茶过来!”

康招娣刚从灶房里端了一碗阴米茶出来,安建军就错脚往里头走:“晓月肚子又有些不舒服,我给她倒碗热水过去。”

锅盖一揭开,大铁锅里除了还有点湿气,根本就是空空如也!

安建军脸色不由一黑:“大嫂你怎么搞的,烧个水就扣着烧那么一小碗?这不是浪费柴火嘛!”

笑话,闹分家都闹成了这样,转头还想自己来服侍他们?康招娣似笑非笑地扫了安建军一眼:“我孝敬爸是应该的,可没听说当大嫂的还要孝敬小叔子和弟妹!”

安建军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你什么意思啊,谁要你孝敬了?烧个水都抠着来,你有一点当大嫂的样子吗?”

老二只围着自己的小家转,老三又这么不争气,搞不好还会连累他们……这一回安建国是坚决站在自己媳妇这一边的:“建军,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有没有一点当弟弟的样子?!”

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不吭声的向晓月听到自己老公被大哥大嫂二对一,急忙冲了出来:“我家建军说得没错,大嫂这么斤斤计较,根本就没有一点——”

“你家建军?建军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了?他姓安不姓向!”

“你、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我怎么……”

“够了!”

咣当一声巨响,安向红将手里的那碗阴米茶用力往地上一砸,四溅的碎瓷惊得旁边的王春花跳了起来:“老头子,你——”

“分家!不用等老三回来,现在就分,马上分!”安向红胀着脖子喊了出来。

他营营汲汲了大半辈子是为了谁,临到老了,三个儿子还闹成了这样,他和老伴以后还能靠得住谁……

安向红家闹得鸡飞狗跳,青龙山上也正响声不停。

安立东正抡起锤子“梆梆”砸得响,把一块崭新的告示牌插到了青龙山路边醒目的地方。

粗糙的木板上用鲜红的油漆刷了几行字:“危险!山头已承包,为防止野物毁坏林木,山上设有多处陷阱,非请勿入,否则后果自负!”

想到刚才跟着安立东又挖下的那几个大陷阱,田家斌抹了一把汗:“都插了三个告示牌了,除非眼瞎了,看到这架势,那些无聊的人总不会还冒险往山上奔了吧。”

“有可能,也有可能防君子防不到小人。”安立东无所谓地笑了笑。

山上现在就是几根毛竹,别的什么都还没有拾掇的,有什么吸引人非得往上面奔的?

而且他还是村里摆明了还负债的“穷光蛋”,财都没有,剩下的就只有易连城的“色”了。

觊觎易连城的“色”,非要奔山上来,发现陷阱绕开了算对方运气好,运气不好掉进陷阱里了,那还能怪谁?

考虑到还有老人和小孩有可能不识字,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回头我下山请村长再帮着把这告示在村里广播一下,这样大家就都清楚了。”

田家斌刚点了下头,就看到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下面的山路下:“东子哥,有人上来了,三个。”

安立东眯着眼看了片刻,就认出了人,挥手招呼了一声:“李哥,于哥,小宋!”

李明瑞微微喘着气应了一声:“东子,你这屋可就住得高了,我们想上你家吃餐饭可真心不容易啊。”

等走近了,一行人看见了那几个告示牌,宋金晖先“嗬”了一声:“安哥,你这山上不会是有大家伙吧?”

“目前青龙山上没发现。”安立东笑呵呵地迎了三个人上来,“不过再往深山里头走就不清楚了,你们跟着我走,就不会踩陷阱了。”

“还真是非请勿入啊。”李明瑞笑着把刚才在村里的情形说了,“那我们现在算是你请来的了,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我们的?”

第111章 朝中有人好办事

“还有几个竹鼠洞我没掏的,你们去不去?要不要先歇会儿?”

一听说还有竹鼠,不光是宋金晖,就是李明瑞都来了精神:“不歇了,直接过去掏竹鼠洞去,你都承包山头种竹子了,我们得帮你消灭鼠害!”

“啊哟,公安同志为民除害,那我得好好写几封表扬信寄到县公安局去!”

宋金晖笑着摆手:“那你可千万别,这表扬信一寄到县局,我怕李哥的调令就要被收回去了。”

田家斌脑子还没转过弯儿,安立东已经笑着恭喜了:“什么时候来的信儿,昨天吃饭的时候都还没听你说呢。”

“今天一早,跟你那封表扬信一起带过来的。”李明瑞呵呵笑了一声,“是去文昌街道派出所搞所长,下个星期一就过去报到,你下回去县里来,记得来找我。”

他家庭情况摆在那里,父母身体都不好,家里孩子又小,本人申请了几次调回县城,也找过好几位县局领导汇报了。

可是这年头,哪个乡派出所的不想往城里调?

幸好李明瑞得了这一笔功劳,帮忙的领导也好开口说话,才把这件事给砸实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想到上辈子李明瑞家属送殡的情况,现在李明瑞有这个好机会,安立东是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走走走,掏竹鼠窝去,今天我大显身手一回,让你们好好吃一顿野味!”

昨天下的套子和陷阱今天也有了收获,一起套了四只野兔、五只野鸡,再加上逮到的三只竹鼠,安立东捡着肥嫩的宰杀洗剥了,做了一大桌菜来:

“剩下的那几只一会儿李哥你们带回去,给今天没来的兄弟们打个平伙。不过说老实话,他们吃不到我的手艺还真是可惜了。”

“你就吹吧。”李明瑞心情很好,夹了一筷子竹鼠进嘴里,一咂嘴就“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东子你还真有两下子,就这手艺,在这儿承包什么荒山啊,去县城开个饭馆子,妥妥地少不了生意。”

“那我得在文昌街道上开才行,才有李哥你罩着我场子,你还得给我写张字大点的条子裱起来挂墙上。

上面要这么写:文昌街道派出所所长李明瑞温馨提示您,谁敢在此店签单不结现,以扰乱社会治安秩序论处,文昌街道派出所就地拘留三天……”

安立东话还说完,宋金晖一口饭就喷出来了:“还温馨提示,东子哥你怎么不干脆写个李明瑞同志墨宝惠存啊!”

老于也哈哈大笑:“你这是嫌李所升官快了是吧,要把他架到架子上去烤一烤?”

安立东也笑:“我呀,也就这么点在山上挥锄头的能耐,偶尔操刀下厨可以,搞久了是肯定不行的,来,走一杯!”

其他倒不是不行,只是安立东对这一行不感兴趣,而且这年头开小饭馆,生意红火也操心——

再红火,收不回现金,拿在手里的全是一把一把的签单白条子!

单位过来照顾生意,当老板的肯定不能把人往外面赶吧,可是吃完了把油嘴一抹,叫一声“老板,签单”,你能说本店不签单只结现?

90年代敢说这话的小饭馆分分钟就做不下去!

没人来照顾生意不说,某些单位的工作人员觉得过来照顾你生意你还不识抬举,伤了他们的面子,隔三岔五过来检查一回,迟早也得关门大吉。

让人签单吧,营业现金流越来越减少不说,捏着那把白条子去单位结账,不是推就是拖,半年能给你结一次账都算好的,有的好几年都结不了账,最后多少小饭馆老板哭着求着说打半价,甚至打三折,只要能给回点钱来……

安立东才不打算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下午还要赶回去,中午李明瑞几个也没敢多喝酒,吃了饭歇了一阵就往山下走。

安立东把剩下的几只野味给绑好扔进背篓里,又挖了七八根大笋子装了一麻袋一起搁里头了:

“李哥,这些你带回去给兄弟们打平伙,等什么时候去县里上班了,记着给我打个电话过来,我得空就去县里头找你耍。”

李明瑞也不推辞,让宋金晖接过背篓背过去:“我跟你也没什么多客气的,你和小易两人的照片我回去就取,然后带到县局去帮你们办身份证。

你们几个的边防证我到时候也给你一并办下来,到时候办好了就打电话通知你们。”

要再早一两年,办个边防证可不容易,村里、乡里到县里一路盖章过去,不盖个四五个公章不作数,而且还要找关系才行。

特区深市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还得查档案看你有没有犯过错误,没犯错才给办证出来,所以当时没少人花钱找蛇头去钻铁丝网进二线关。

即使是现在,有单位的人办下这证都不容易,更别说现在没单位的泥腿子安立东、田家斌两个了。

有李明瑞帮忙,安立东可就省下老大一块麻烦了,这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送走了李明瑞几人,安立东看了看时间,索性和田家斌去老鸹山又摘了几箩筐绞股蓝回来炒茶。

别看绞股蓝叶子摘得多,一炒成茶了,缩水得厉害,加上昨天还送给林贤峰和肖一山两竹筒出去,现在存货可没有什么了。

为了炒茶,田家已经新买了一口大铁锅了,反正这会儿还不是农忙,自然是能多做点就多做点了,顺带还可以等俞向兰和易连城回来。

傍晚的时候,俞向兰和易连城总算回了家。

安立东把刚炒好的药茶摊进簸箕里,拍了拍手看了眼易连城的脸色:“情况怎么样?”

易连城叹了口气:“答应我留下,包吃住,还是当学徒,做一年以后看我的能力再说。”

她说她会医术,那个方老大夫根本就像没听见似的,让她解了口罩打量了一番,一口就说了可以包吃住,让她当学徒的事。

那个做一年以后再说,还是易连城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好歹还留下了一条路不是?

这种试用期一年,合格转正的套路,几十年后都有不少小企业在玩,安立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中医这块儿他不懂,万一那位老大夫慎重,要仔细考核才肯背书师承呢?

“一年就一年吧,一年也很快的。”想了想安立东安慰了一句,“先做着看看,毕竟你有这本事,对方能在镇上开诊所,肯定不会是那种眼瘸的。”

第112章 茶也要包装

今天易连城要给安立东针灸,所以先回来住,等明天她就拿点生活用品先搬到镇上去住了。

方老大夫是在镇郊自己的房子里开的诊所,就像那种前店后院。

前面是中药铺和一个隔出来的诊室,中间隔了一个院子,后面才是方老大夫家人住宿的地方。

“吃饭时跟着他家里一起吃,”俞向兰咕咚咕咚喝完了一缸水,走过来解释具体情况,“住的话小易是住在前面,放药材那隔壁还有一个空的小房间,正好够支一个单人床打个铺。”

为了方便过来诊病的人,诊室旁边还特意修了一间卫生间,冲水便池的,还有水笼头,提一桶热水进去,洗澡也可以在里面洗。

这样的话,和方大夫一家人在后院的生活干涉不多,易连城也是比较满意这一点,所以才咬牙答应了过去当学徒。

“我瞧着那位方老大夫对小易还是挺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要她今天就可以开始在诊所干活,住在那里了。”

俞向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想让大家都放宽心,“说不定不用等一年,方老大夫就答应让小易出师了呢?”

自古就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么一说,只要是吃技术这碗饭的,哪个当师傅的愿意自己的徒弟早早出师?

给自己当学徒,又多个人手使唤,又不用开工钱。

可是一出师,请她继续做吧,那肯定就是要开工钱出来的,不请吧,同行是冤家,自己这碗饭又会多一个人过来抢。

安立东对俞婶子的话高度怀疑,不过也颇有眼色地不在这时候去戳破,抬手看了看表:

“小易,那你一会儿吃完饭了收拾东西,还要摸黑走山路过镇上去住?”

易连城摇了摇头:“今天晚上不住过去,我跟方大夫那边说好了,以后每隔三天我回来一趟给你针灸,第二天一早再赶过去。”

所以为了治他这腿,易连城这位娇气大小姐每隔三天就要辛苦跑几趟山路?

龟毛,娇气,有些小洁癖,生活技能渣渣,还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是却能坚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安立东又被这妹纸给暖着了:“今天就算了,以后不用你来回跑,到时间了我到镇上去找你。”

易连城不同意:“那不行,给你行针以后,你最好不要在外面长时间吹风走动,直接歇着最利于你伤腿痊愈的。”

安立东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我可以去找小宋一起搭个铺。”

宋金晖现在单身狗一条,因为要值班,就住在派出所分给他的一间单身宿舍里。

安立东在草窠子里都能睡几宿,到时候过去打个地铺也没多大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易连城伸手抓了一把刚才几人炒好的药茶,称赞了一声:“你们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绞股蓝药茶做得不错啊,等我在方大夫那里做熟了,我就跟他打个商量,看看这药茶能不能在他的诊所里寄卖。”

一听现在就可能会有门路销售,可以这些药茶变现,田家斌眼睛就亮了:

“明天我去批发点那种塑料袋回来,称好斤两,一斤一包先装好——”

安立东摆了摆手:“不用那个包装,我们用绵纸装。”

绵纸就是春天经常拿来糊风筝那种纸,轻、薄、软,可是沾不得水,用不得力,沾着一点水就要湿一大片没用了,用着一点力就会破了……

田家斌抓了抓头:“东子哥,这可怎么包,我手粗,怕一扯就坏了!”

“找山上合适的竹子砍下来,锯成竹筒烘干,打磨一下做成容器,里面垫绵纸,再把药茶倒进去封好,竹筒外面还可以刻或者烙印出茶名,这样包装独特一些。”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茶也要包装。塑料袋包好的一包茶,和一截打磨好的雅致竹筒里装的茶,你觉得哪种品质好些?

茶在华国的文化里本来就是一些风雅的事,竹子又是四君子之一,用竹筒做包装来装茶,逼格肯定比用塑料袋装的高了几个层次。

问题是,这么一来,人工费也要高很多啊,砍竹子、锯竹筒,还有在竹筒外面刻字或者烙印,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啊。

包装高大上了,成本也高了,这么一弄出来,肯定就会卖得贵些,那在镇上还卖得出去?

“谁说我要在镇上卖了?”

“那就是去县里找单位卖?”田家斌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大确定,“我怕也不好卖啊,要卖这些东西估计得走关系才行。”

这年头,甭管单位采购什么大项或者杂项,大项很少有什么招标的,这些零碎更是谁有关系谁就能送进去。

机关单位谁还不买几袋子茶叶了,自己喝,来人办事待客,都能用得上。

绞股蓝药茶也是茶,要论用量,肯定是卖给各个单位最多又最稳定。

可是他们一没背景,二没关系,怎么把药茶卖进去?再一个就是取款也难,好不容易说动了人,所谓的卖出去,估计也就是收一把白条子回来。

所以去县里卖,田家斌也觉得前景不怎么美妙。

“不卖,镇上h县里我们都不用想着去卖,就只按我们之前说的,南下的时候再带过去卖。”安立东也不卖关子,“这种药茶我们这块儿不好销的,去南边好卖些,正好下去的时候不空手。”

让老百姓零买是卖不动什么的,渝南省身处内陆,这时候大部分老百姓还满足于吃饱穿暖,家有余粮的程度,有钱肯定是多买两斤肉来吃。

部分开始发家富裕的,购买的欲望则瞄准了电冰箱、洗衣机、彩电这些生活实用大件,或者在穿衣打扮上往流行新潮去买,但是就是还没有考虑到身体保健这上面来。

但是南方就不同了,安立东隐约记得,也就是这几年的工夫,什么三株、飞龙、生命核能还是生命一号,还有什么脑黄金,沾着边儿就牛皮吹得飞起,保健品那是卖得嗖嗖的。

什么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包治百病……各种广告语简直让人发指。

对比起来,绞股蓝药茶这种正儿八经的保健品,怎么就不能卖个好价钱了?

安立东自从看到绞股蓝药茶以后,心里还是有点想法的,现在从炒制到包装全要靠人工慢慢做,现在可不就得划算起来?

他这腿已经治了三天了,按易连城原来说的,再有二十来天就可以治好了。

攒个二十来天的药茶,再把外包装给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安立东就不信还卖不动!

第113章 林场王家

第二天一早,易连城就去镇上了。

安立东和田老全、田家斌开始去青龙山选合格的竹材先砍下来做竹筒。

大几亩的竹林,原来嫌竹子长得不好,都不够粗壮,现在倒正好砍下来做药茶的包装。

怎么把竹筒做成个带盖儿的圆筒容器,要是路好,租个小货车一车拉去县机床厂两头车螺纹最快捷了。

但是现在大柳村就别指望这个了,从青龙山上运下去,再转到镇上,全得靠人力背,人工方面就不划算。

田老全自告奋勇把这事儿包了,他曾经见人家削过,自己拿了一截竹筒先琢磨,要是能做好,在村里请几个有些小手艺的朋友一起过来帮工,按件算钱还划得来些。

安立东正在忙着,俞向兰吭嗤吭嗤跑上山来了:“东子,上次来的那个林科站的小肖,他打电话过来了,说帮你联系到了一批树,让你尽快给他回个电话过去。”

这年头没有手机真是太不方便了!

安立东接过俞向兰递给他的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儿,撒开了腿就往山下跑。

说实话,易连城才帮他针灸了两回,泡了几天脚而已,他现在疾跑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同了,有种正在回复原来巅峰时的力量的感觉。

到了小卖部一打电话,肖一山果然还在电话机另外一头等着:“立东,你想要的那两种树,附近几个县都没有大规模育苗,不过定川县有家林场那里现在正好有不少种子……”

也是安立东有点运气,定川县有一家国营林场,去年的时候说要承包给个人,承包人跟林场也签协议了,还四处收集购买了大量桂花树种子和银杏树种子,做好了播种育苗的处理。

可是就在快过年之前,林场有七八个职工拦住了县里的领导,状告承包人和跟林场场长有勾结,林场场长才把国家资产低价打包送给私人。

本来就是刚开始改革的敏感时期,一些资产到底姓公还是姓私,正是下面一层领导都拿不准,定不了性的时候。

没人告,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有人告了,总不能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定川县领导们的意见也不统一,有人支持继续承包,有人说要再斟酌商量,事情暂时就拖了下来。

有些事,一拖二拖的就没声音了,林场那几个职工也怕拖没影儿,干脆地放出话了:

县里告不响,他们就去市里告,市里要还不管,他们就去省里去中央告。

年一过完,这些人就开始在收拾行李了,还真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消息一传过来,定川县的领导们坐不住了,紧急开会研究后决定,步伐还是不要放得太快,国营林场目前不搞承包。

至于承包人和林场场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利益输送的事,让公安先过去查了再说。

承包林场这事儿就这么黄了下来。

承包人也气啊。

他憋了一股子气想干点事出来,结果就被搅黄了,给卡脖子了,花钱收的那么多种子难道还能白留给林场?

可是收来的时候不容易,要卖出去也不容易。除了林场,谁还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种子?

原来的林场场长被带走了,现在主持工作的是副场长,不仅不要这些树种,还嫌它们占地方,让承包人赶紧处理好,不然就当垃圾给扔了。

都是林业系统的,肖一山正好访到了这事,急忙给安立东打了电话过来。

“银杏树和桂花树都可以用树种大面积育苗播种,我打听到对方那批收来的桂花树种籽都还沙藏过了,你要买回来,正好赶上春播。

等你把树种买回来,就赶紧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指导你们怎么播种育苗和施肥……”

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安立东还有些愁着树苗不好运进来呢,一听有树种,二话不说,问清了地方就跑回家去取存折,去银行里取了钱出来,和田家斌两人连夜赶往定川林场找人去了。

定川林场。

王小波正勾着头坐在火坑边烤火,手里拿着把火钳把火坑里的一根炭翻来覆去地刨着。

被他不停地刨来刨去,火坑里的炭灰不时就扬起来一片。

王富春闷头抽着烟不理会,魏冬梅忍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劈手夺过了儿子手里的火钳:“别刨了,一屋子都被你刨得落满了灰。”

王富春这才动了动,拍了拍肩膀上落的一层灰:“李场长上午又来催了一道,让我们赶紧把树种都收走,那两块地林场要收回去了,不然他就叫人过来铲掉了。”

魏冬梅手里握着的火钳不由一紧:“前天yj县那边不是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要买那些树种吗?”

王富春叹了一口气:“别是嫌贵又不来了吧,从yj县坐车过来,一天也够跑到了,这都两天了,要来人家估计早来了。”

魏冬梅眉心的那个“川”字皱纹顿时又深了些:“那怎么办?那些树种也是我们花了些钱才收到的……”

当初求爷爷告奶奶的,才给儿子王小波在林场安排了进来,没做几年,王小波嫌林场生活单调没劲儿,前年背着他们打了个辞职报告,跟人一起往南边去了。

林场又不是王家开的,人都打了个辞职报告走了,王富春两口子又找不到人,工作岗位哪里还能给留着?

林场把那份辞职报告批了,另外又照顾了一名林场子弟进来顶了岗。

直到年底,王小波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又寄了些东西回来,说在外面混得不错,让父母别担心他。

王富春两口子就这一个儿子,哪里能不担心?

可是儿子大了主意也大了,隔着电话线他们还能把人给揪回来不成?

好容易去年儿子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两万块钱的存折往俩口子面前一放,说回来是打算承包林场种树。

定川林场本来就经营得要死不活的,工资都是找县林业局想办法,找银行贷款发的。

如果不是林场里还能捡些木耳蘑菇之类的干货、再时不时偷偷摸摸地套两只野鸡之类补充家用,不少林场职工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王小波出去一年多,能挣两万块钱回来,就证明了他还是有能力的。

王富春和妻子魏红梅一商量,得,人生难得几回搏,那就支持儿子干事创业吧。

第114章 你狗胆包天

王富春和魏红梅都是林场的老职工了,两个人又不是那种做工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多少也有些人面子情,帮着儿子跑上跑下疏通关系,好容易才跑好了赵场长那里,跟林场签订了承包合同。

儿子说种桂花树和银杏树、樟树,以后会有销路,一家三口就趁着秋季,没日没夜地到处找成熟的树种,花钱跟人买种籽采种。

好容易收来了十几麻袋种籽,银杏树种要淘洗晾晒,桂花树种籽要沙藏,香樟树种更是收来以后就直接播下了,谁知道年前会闹出那件事来?

现在好了,上头不仅停止了承包合同,还把赵场长也停职调查了,王家的两万块钱,疏通关系用了些,到处采种用了些,剩下的大头交了承包费了。

承包合同停止了,承包费却没有退回来,当时一交上去,就被林场拿来发工资了,上头调查说调查,什么时候退承包费却没给个明话。

现在还催着让他们把沙藏桂花树种籽和种了樟树种的那两片地给退出来。

偌大个林场,哪里就紧着缺那两块地了?

还不是一向跟赵场长关系不好的李副场长看风使舵,趁机落井下石!

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王富春深叹了一口气:“老婆子,你去柜子里翻翻小波带回来的烟酒还有没有,我们晚上去李场长家跑一趟。

桂花树的种籽还能起出来,樟树种籽怕是很快就要发芽了,这时候可怎么起?”

一直不出声的王小波猛然抬起了头:“爸,不去!晚上我们不去!

我们都签了承包合同的,白纸黑字盖了红章的,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

要不能签,早干嘛去了?他们这是违法!我要去法院告他们!还要他们赔我们的损失!”

王富春一巴掌拍在儿子的手臂上:“我跟你妈平常就是太惯着你了!

告他们,他们是谁?你跑法院去告zf?我看你是晕了头了!赵场长那边的事儿现在还没结,你还要跑去给送上门是吧?

你没见前几年大个子被派出所抓去后怎么弄的?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就是磕着伤着哪儿,你妈都担心得一夜睡不着觉,要是被抓进去关几夜——”

大个子是林场以前招的一个临时工,前些年因为被人怀疑偷东西,被派出所给抓了进去,审了两天也没认罪。

第三天人赃并获地抓到真偷儿了,大个子才被放了出来,块头挺大挺壮实的一个人,进去两天已经瘦了一大圈儿,还被打得五劳七伤,身上青一团紫一块的。

派出所一句抓错人了就没下文了,可是大个子可吃了大亏,足足歇了半个多月才能去上工。

要王小波遇到这么一遭儿,王富春和魏红梅非得急跳楼不可!

王小波梗着脖子不服气:“爸,你也说了,那是前些年,前些年法制还不健全,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就健全了?现在就能让你狗胆包天跑去法院告zf了?”

见儿子不听劝,王富春气得站了起来,一巴掌就要狠狠朝儿子背上拍去,“你去翻你读过的那些书,什么年代民告官有个好下场的!我和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是养你当化幸子的?!”

魏红梅连忙跟着站起身拉住了丈夫:“老头子你是干什么!出了这事儿子心里已经不好受了,你还打他——”

“哟,家里这是在商量事儿呢?”有人径直从外面跨进了屋里头。

王小波一看来人,就变了变脸色,站起身挡在了父母前面。

来人是林场原来的木材检验员郭新军,前一段刚被代理负责林场事务的李副场长提为办公室副主任,就是个李副场长用得正得力的狗腿子。

郭新军瞧着王小波的样子也不恼,打了个哈哈看向王富春:“老王啊,我就是提到领导的指示,过来通知一声。

既然承包合同已经作废了,明天那两块育种的地,林场就要收回了,这时间也不能耽误了,明天工人就要过去开垦……”

王小波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郭新军的衣领:“你敢让人挖一锹试试看!”

他勒了一下猛的,郭新军一张脸涨得通红,用力去掰王小波的手:“王小波你想干什么!要打架是吧,你要打架是吧!你信不信我马上把派出所的叫过来!”

王富春和魏红梅连忙上前把儿子扯了回来:“小波你赶紧放手,放手!”

郭新军赶紧退后了两步,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厉声喝了一句:

“你早就不是我们林场的职工了,本来就没有资格承包林场!怎么着,上头领导的决策你有什么不满?我告诉你王小波——”

“请问王小波是住这儿吗?”

门外突然响起的问话打断了郭新军的声音,让屋里头的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

安立东像是没看到里面箭拔弩张的气氛,高大的身材规规矩矩站在门槛外:“请问王小波是住这儿吗?”

见对方两个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面色又很和善,魏红梅心里一动,第一个回了神,急忙答了话:“在的在的,请问你们是——”一边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儿子。

王小波压住气,粗着嗓子应了一声:“我就是王小波,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先进来吧。”

“我们是yj县过来的,就是之前打电话跟你这儿联系要买种籽的。”安立东笑了笑,带着田家斌站了进来,“不知道现在你方不方便谈事?”

这回是王富春先接了口:“方便,方便的,两位同志快进来,请坐,坐,老婆子,你赶紧给人冲两碗阴米茶过来。”

安立东和田家斌连忙叫了声“叔婶”道了谢,这才坐了下来。

见王家那堆破种籽还真来了人想买,郭新军哼了一声,抻了抻自己被揪皱的衣领就往外走:

“老王,有人来买种籽那你们就抓紧时间赶紧卖,明天林场就收回你们育种的那两块地!”

这话一说,等于就是给买家递了舵,精明的买家完全可以借着这机会好好杀个低价。

王小波拳头攥得咯吱响,碍着他爸死命抓着他的手,加上安立东和田家斌在这里,最终还是坐了回来:

“银杏种籽有三麻袋,桂花树种收回来大概会有五麻袋,都是淘种以后晾晒和沙藏处理了的,你们能出多少钱?”

如果不是不想让父母操心,以及想多回收点本钱回来,王小波铁定追上去揍郭新军那苟日的一顿了!

第115章 收树种外带收人?

除了樟树的树种是随收随播,其他银杏和桂花树两种树种,王家都是下了番苦力的。

银杏树种籽的保存期限一般是一年,要洗掉果肉后干藏,下种前再漂洗、选种、育苗,晾晒后收的三麻袋种籽,王小波都还干藏在屋里头。

桂花树种就麻烦多了。

桂花树种成熟脱落的时候,其实内部种胚发育还不完全,生理上还没有完全成熟。

要把采集的果实堆沤3天左右,软化果皮、浸水搓洗掉果皮和果肉,淘掉空瘪的种粒,才能得出净种。

这还不算完,净种稍微晾干后,需要用混在湿润的沙层里面贮藏,经历长达6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使种子顺利度过生理后熟期。

所以承包合同一签好,王小波就弄了一片地铺了沙层,沙藏了他收来淘好的那几麻袋桂花树种。

当初走乡窜户访成熟的母树收种籽的时候,就花费了些人力财力,回来淘种贮藏,王家也是费了力气的。

王小波随时还要注意那片沙层的湿润度,可以说那一段时间一腔心思全都扑在了上面。

谁想到白纸黑字盖了红章的承包合同,上头说不认账就不认账了,这不是拿人耍着玩吗?

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王小波又有什么办法?

他就算一腔孤勇拿了把锄头守在那地头不让人动那两片育种地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守住承包的那十来亩林场?

深吸了一口气,王小波努力压住自己心里的暴躁:“你们原来也打电话过来问了,应该也是诚心想要,你们出个价吧!”

这价还真不好出。

安立东来之前就专门询问过肖一山,但是目前周边都没有做苗圃的,完全没有这些树苗的行价。

而且就算有,那也是树苗,他们现在要买的直接是种籽。

种籽可不等于树苗,这个有出芽率的。

从做苗床育苗,到移植苗圃长成小树苗,这里头也有生存率。

所以这个价格就更不好估算了。

安立东需要好好斟酌斟酌,田家斌怕不答话太尴尬,想了想开口聊了一句:“刚才是林场要收回地?你们没跟林场签好承包合同?”

这话问的,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立东连忙给田家斌使眼色,但是话都说出口了,难道还能收回来?

田家斌讪讪地正绞尽脑汁地想岔个别的话题出来,王小波竟然瓮声瓮气地答话了:

“怎么没签好,我跟林场签的合同什么都考虑得全面了,但是林场是国营的,上面扣着说我不是林场的职工,不能承包,就这一条,就把合同终止了。”

王富春和魏红梅都是林场的职工,王小波辞职之前,也是林场的职工。

一家三口,早就对定川林场有了深切的归属感,王小波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对于定川林场来说是外人。

这几年方针是改革、开放、搞活,有不少地方的国营林场都搞起了经营承包,但是基本上还是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五定”:定地段、定面积、定任务、定人员、定报酬。

其中定人员,就是指林场的国家固定工人、大集体工人以及知青均可参加承包,离、退休工人以及老弱病残的,不得承包。

王小波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想到这年头,他以林场职工子弟的身份来承包,对上头来说“太大胆,有些突破了”!

其实整件事说起来,他也是受了殃及的池鱼。

林场的赵场长和李副场长关系一直处不好,听说今年有可能有人事调动,李副场长正愁没什么把柄把赵场长搞下去呢,正好原先从林场辞职的王小波跑回来了,找赵场长签了协议要承包林场。

其实承包也只是承包了林场的一二十亩林地,但关键是王家要走关系,肯定往赵场长家里要送东西。

李副场长抠住了这一点,怂恿了七八个平素就对赵场长不满的职工,拿着这事跑去告状。

林场的工资本来不高,大家差不多平均水平也没啥,王小波当初辞职的时候,不少人还暗地笑话王家养的这儿子是个喜欢乱跳、不牢靠的。

没想到也就是两年时间,王小波不仅回来了,听说还发了大财,把林场都要承包走一部分。

王小波这么“秀”,那些人心理就不平衡了,都在私底下嚷嚷,国营林场让私人承包走了,林地种的树,原来都是国家资产,这么一包岂不是成了私人的财产?

再被李副场长暗中推一波,让自己的亲信放出风,说晚上看到好几次王富春一家提着东西进了赵场长家的门,大伙儿心气就更不顺了。

有眼红王家发家了的,也有思想僵化的老古板,被人在背后一推,就跑去县里头告状了。

这一告,不仅把赵场长捋了下来,王小波也遭了殃。

听到王小波这一说,田家斌忍不住咋舌:“你们国营林场还真是规矩多!

我和东子哥承包了我们村里半座山,200多亩地呢,乡里面都给我们盖了章了,挺支持的。

我说吧,反正你辛辛苦苦收来的那些树种都种不了了,不如你说个价,便宜点卖给我们得了。”

安立东想扑过去捂住田家斌的嘴。

刚才这小子的话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简直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把盐撒的王小波心口直往外飙血,呼呲呼呲喘了阵粗气,突然眼睛发红地抬起头:

“这些树种我不卖了!”

安立东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要糟,王小波直直看向了他:“你们要就都拿去,我就一个条件。”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谨慎地开了口:“什么条件?你先说说看。”

“我爸妈他们都是在林场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工人,对育苗护林这一块都熟得很。

我之前在南边儿是专门帮人跑苗木花卉销售的,回来承包林场,就是想着一家人正好各自发挥所长,把事情干起来,谁想到……

等这边的事结了,我打算出去再帮老板打几年工,重新挣笔钱回来再说。

但是现在林场重新换了个领导,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关系闹得有些僵,我怕我爸妈今后在林场的日子不好过。

反正林场效益也就那样,我想让他们办个提前退休,到你们那边去做事行不行?”

安利东和田家斌两个人面面相觑,这一趟过来收树种,外带还要收两个人回去?

第116章 父与子

安立东一时没答话,王小波有些着急:“你放心,我爸妈他们虽然年纪有点大,但是干老本行是非常有经验的。

你也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爸叫王富春,我妈叫魏红梅,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人,做事都是踏踏实实的。

你们既然承包了200多亩山林,光靠你们两个人肯定是做不及的,请两个有经验的人过来,绝对对你们有好处……”

这年头,多的是一些得志便嚣张的小人,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个人从年轻到这把年纪,一直都是老实头儿,生的这个儿子倒是个脑瓜子活的。

这边林场承包合同作废,王小波可以再跑去南边打工,可李副场长负责了林场的事务,早把他们王家看成赵场长一边儿的了,这时候他扔下父母两个在这里,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个岂不是要被人穿小鞋欺负死?

两人不会打电话给儿子说这些事,有什么疙瘩全都会存在自己心里,怕说出来会影响儿子。

可王小波在外面心里不踏实啊,时时刻刻挂心着父母这边,万一老俩口憋久了憋出病了怎么办?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真要出现这情形,王小波一年到头见不了父母几面,跑到南方挣大钱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悔都要悔死!

王小波这一段时间是被承包的事给弄得心头烦躁,不过他脑子并没有被这一闷棍打得当机。

他这两年在外面跟着老板打工跑销售,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力的。

安利东身板笔直,给人很有些压迫感,多半是当兵出身,先就给了王小波一些好感。

而且从进门那时候就可以看出来,这人讲礼貌,讲规矩,虽然话不多,眼神深邃却很正,王小波感觉这人能够值得信任。

田家斌年纪要小些,没在社会上混过,说话直冲冲的,看得出心里没有什么弯弯拐拐,是那种一根直肠子到底的人,性格很朴实,和这样的人相处,也让人放心。

提前退休虽然会少一些工资,但是做事做得心情愉快更重要一些,病都会少生很多。

至于工作,在哪里工作不是做?

给国家做事是工作,给私人做事不也是工作吗?

而且一样也会有报酬,足以弥补提前退休少的那点儿工资了。

最重要的是,让父母在这两个人手底下做事,既免得老俩口闲出病,又工作对口正拿手,王小波能放七八分的心!

安立东想了想开了口:“小波同志,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你能这么信任我们,我们心里是很感动的。

我还是先给叔婶和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安立东,他叫田家斌,都是yj县梧桐乡大柳村的村民。

我们是承包了村里200多亩山林不假,但是我是才退役回来的,斌子是去年高中毕业在家务农的。

我家里就我一个,斌子的父母两个都是村里的农民,我们几个承包山林都没有什么经验的,另外手里的资金也不够充裕。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实话,我们是火烧泥鳅,熟一截吃一截,我和斌子也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南下去做点生意,挣点本钱回来,所以请人的工钱方面……”

王小波的肩膀不由垮了下去。

南方那边,花卉苗木这些要做起来了,利润还是很不错的,问题是里面的投入也大。

盖大棚,浸药、育苗、施肥,林林总总都要大本钱投进去。

不然王小波看准了这块市场,在外面挣了两万块钱,还是要回定川林场来承包,还不是想着家里是林场的老职工了,在这边能有不少便利?

东省一点,西省一点,成本就这么节省出来了,利润才会更多一些啊。

安立东和田家斌在村里一口气就承包了200多亩山林,王小波本来是以为这两人资本还是比较厚的,结果这两人跟他一样,也是划算着要南下打工挣钱回来——

有眼光是有眼光,可这么搞,多半就是先占着茅坑,把树种一播让它们自然生长,等挣大钱回来再好好打理的了。

这样的话,他们哪里可能请什么人来育苗护林?

要不,他再给爸妈做做思想工作,干脆带他们一起南下再说?

王小波心里还在琢磨着,王富春却突然开了口:“小安,小田,你们暂时没有钱开工钱,可以打条子欠着,我和老婆子先帮你们做着,等以后树苗长大卖出去了,你们再付我们工钱也行!”

“爸!”王小波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向王富春,“爸,你……”

王小波说让他爸妈申请提前退休的事,之前都没跟两人通气的,只是赶着安立东和田家斌在这里,莽莽撞撞提出来的。

没想到他爸比他还要莽,工钱付不出现不要紧,打欠条都行?!

安立东哭笑不得:“叔,你这是做什么,我们——”

“小安,你们可以跟我签合同,要是我和老婆子工作做得不好,你们只管赶我们走!”

王富春显然是吃了铁称砣了,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那些树种,是我们一家三口花了不少力气辛辛苦苦收回来淘弄好的。

小波说,今后社会一发展,这些树种出来肯定有销路,林场那些人再取笑我们,我也相信我儿子的。

林场承包的事黄了,这边种不了这些树,我和老婆子就跟着你们去你们村里种这些树。

不就是几年时间吗,我要让那些人看看,我儿子当初说的就是对的!”

王小波把南下的见识跟父母一说,王富春就支持儿子搞承包,搞种植。

当时林场的同事多少人看笑话?

笑他们有两个钱就烧得慌,异想天开结果拿钱打水漂。

等承包事黄了以后,又有多少人在说风凉话?

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们自以为祖坟冒青烟,命里只有八两财就莫要想一斤。

王富春不想儿子心理承担太重,把听到的这些话都憋在了心里不说。

可他心里就不怄不气吗?

但是,再怄气又能怎么办?让他和妻子成天跟人大吵大闹,他们也做不出来。

想认命,曾经鼓起的雄心总有些不甘,想默默低头,意料中的小鞋套过来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凄凉。

儿子王小波刚才说到的提前退休的那番话,一下子就狠狠击中了王富春的胸口。

儿子为他们考虑,他也想替儿子争气,把这批树种好好种出来,让大家看到,他儿子就是比他们要有眼光!

不就是几年的时间吗?

换个环境心情还舒坦些,憋着这股劲,几年后,他要用事实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第117章 老不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立东也不推脱了,跟田家斌对了个眼神,一锤定了音:

“王叔,魏婶,既然你们看得起我们,愿意过来做事,那我们也不多说了,两个字——欢迎!

至于工钱,我们现在资金紧张是出不了,但是给你们记着,你们在林场拿多少工资,我们就开多少工资。

林场这边工资涨了,我们那边也跟着涨。等我们手里资金活泛的时候,一定最先把你们的工资付出来!”

王富春和魏红梅喜出望外。

原本想着顶多有点补贴,够弥补他们提前退休损失的那部分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安立东开口就是照着林场的工资来付。

一想到两人就是拿双工资了,心里忍不住就美!虽然开不了现,但是这不都是攒在那儿么,就当存银行了不是一样?

而且到时候离开林场换个环境,不用忍受被李副场长穿小鞋,不用看郭新军之流每天阴阳怪气的脸,想想就觉得空气清新!

安立东也觉得神清气爽。

这一趟过来,不用花钱就白得了王小波送的树种,不用开现钱就能白得两个熟练工,这是哪儿得的好事呢?

等他和田家斌南下,那么大一座山光靠老全叔和俞婶子两个人,累死也是做不完的。

人手肯定是要请的,请生不如请熟。

大柳村的村民们做农活是一把好手,说起种树,那还未必就有什么经验。

有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个林场老职工加入,再加上肖一山过来技术指导,他的后顾之忧又少了一截!

说干就干!王小波带着安立东和田家斌拿着铁锹、铲子去起种子,王富春和魏红梅就去林场办公室找领导打提前退休报告。

林场不是没有职工提前退休的,可是提前退休都是为了让子女顶岗才退的。

李副场长之前还以为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个提前退休是想让王小波重新再回来顶职,还想着耍官腔好好拿捏拿捏呢。

仔细一问,这两人居然还不要儿子顶职,就是申请提前退休!

两个老职工一退,就能空出两个岗位,可以招进来两个新人。

谁进谁不进,现在可是李副场长说了算!

这种又能得油水,又能彰显权威的好事儿,简直是平空掉下来的,平常哪儿得呢!

李副场长心里乐开了花,还假模假样地批评了王富春和魏红梅两句,问他们是不是对组织有意见,有意见可以提,不要一时意气嘛。

手里那章子盖得可毫不含糊,“啪”的一声就在两人的报告给盖了林场的大红章,龙飞蛇舞地签上自己名字交给办公室了,让办公室抓紧办手续通知财务室。

不到一个小时,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人提前退休的手续就办好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林场,大家看王富春和魏红梅两个人仿佛看疯子似的。

“不会是承包的事没搞好,受刺激了吧?”

“估计亏了一笔钱在里面,心里不舒服,但是再不舒服,也不能拿饭碗来做躁呀!”

“一家子都怪怪的,非要跳,好好走路不好吗?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王家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想非要争口气,混个出人头地出来。

把树种一收拾好,一家三口当天就跟着安立东和田家斌往大柳村跑。

王富春和魏红梅带了些随身衣物,王小波是跟过去先认个地方,随后再把父母的一些日常用品再送过来。

路上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等赶到梧桐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到傍晚了。

安立东让田家斌带着人继续往大柳村走,他则打算在梧桐镇留一夜。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了,今天又到了该针灸的日子。

先过去跟宋金辉打了声招呼,说好了晚上要在他这儿搭个铺的事儿。

两人一起吃完了晚饭,就往镇郊边上的方老大夫家走。

方老大夫叫方怀德,医术是祖传的。

医生都是年纪越老越吃香,方怀德现在也快60岁了,在梧桐镇上很有点名气。

安立东和宋金辉赶过去的时候,敲门并没有人应,踮脚看了看,后面的方家院子里都没有亮灯,听着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宋金辉抓了抓头:“方家都没有人在,是不是出去有事了?难道小易一起跟着出去了?”

方家除了方怀德是大夫,其他人又不懂医术,如果是方家一家子出去,那肯定是不关医术上的事,易连城怎么会跟着一起去呢?

易连城在施疹中是极其认真负责的,绝对不会忘记今天是该给安立东针灸的日子,就算有什么事出去了,肯定也会赶回来的。

安立东让宋金辉先走:“我在这儿等着,金辉你先回去吧,没得在外面吃冷风。”

“我回去也没事,就陪你一起在这儿等着呗,正好看看小易给你针灸。”

宋金辉一直对易连城挺感冒的,坚持要陪着安立东在这里一起等。

安立东也由得他了。

呆站在门前吹冷风太傻,方家旁边有条小巷,安立东走过去打算避避风,走进小巷就“咦”了一声。

从方家正门那边看不到,走到小巷这儿就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间房子的窗户斜斜透出灯光来。

易连城之前说过方大夫这诊所的布局,那间亮灯的房子应该是诊所用来存放药材的小仓库。

难道是易连城在小仓库整理药材,没有听到他叫门的声音?

你在巷子这边喊,里面也不一定听得到,安立东招呼了宋金晖一声,助跑了两步,一跃就翻过了墙头。

宋金晖试着跳了两下,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艹,立东哥拉我一把”。

话音刚落,墙头就伸下一只手:“跳!”

宋金晖连忙助跑起跳,接着安立东拉的那一把,一起翻进了墙头。

明明是当民警的,却跟做贼踩点似的,偷偷翻墙进别人家里,似乎有些不太好。

宋金晖刚嘟囔了一句,安立东一把拍在他肩膀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就算方家的人回来了,也只会以为是小易给我们开的门。”

这倒是。

宋金晖搔了搔头,跟着安立东往亮灯的那间小仓库走去,还没走近门,隔着窗户就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

易连城正在给躺在躺椅上的方怀德推拿按摩,方怀德想去捉她的手,被她闪开了。

方怀德这老不休把手放回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脸上笑得一脸yin荡,腿间正顶着“帐篷”——

第118章 妹纸够猛

mlgb!一个快60岁的糟老头子了,居然还想着对小易这样的小姑娘下手!

宋金晖脸上刷地就充了血,还没等他反应,走在前面的安立东就骂了一句“这苟日的!”,两步上前“哐”地踹开了门。

“啊——”

房门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竟然被男人凄厉的惨叫声给压了下去。

房间里,易连城飞快地收回脚回头一看,脸上严霜尽去,换成了又惊又喜:“老安!”

安立东和宋金晖神色莫明地盯着弯得跟虾公似的、痛得直在地上打滚的方怀德,不自觉把腿夹紧了些。

这姑娘还真不怕事儿,这一脚踹下去,也不知道方怀德蛋裂了没有……

见易连城蹬蹬蹬朝自己跑过来,安立东心里一松,一手撑住了反弹回来的房门,一手把她护到了自己身后,冷冷盯着方怀德,来了个先声夺人:“方怀德,你竟然想耍流氓!

宋公安,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就说我明明跟小易约好了时间过来针灸,她怎么可能不在,原来真是这老家伙想搞鬼!”

宋金晖被他这话点醒,也立即厉声喝了一句:“方怀德,你刚才耍流氓我们都看到了!走,现在就跟我们去派出所!”

方家就住在镇边上,方怀德当然认识宋金晖,见他这么一说,心里一阵慌,偏偏下面痛得他话都说不囫囵:

“宋、宋同志,求求、求求你,我、我刚才是、是鬼迷、迷了心,我以后再、再也不敢了,真、真不敢了……”

甭管他敢不敢,易连城这一脚下去,安立东估计方怀德应该是废了的。

可是现在这年代,又是梧桐镇这个小地方,一个姑娘踢爆了男人的卵()蛋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

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儿,那可划不来。

安立东担心这事儿闹到派出所,对易连城的名声会有影响,回头看了易连城一眼,小声征询她意见:“小易,你要告他吗?”

易连城摇了摇头。

方家其他的人都去走亲戚了,方怀德瞅着这空当想对她上下其手,安立东和宋金晖能进来,肯定是翻墙的。

这算是私闯民宅吧?

不然老安刚才也不会先说出那番话。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闹大了怕对安立东和宋金晖也不好,何况——

“算了,我也不想告他,那一脚也算是给他的教训了。老安,我们收拾东西,现在就走,不在这儿干了!”

易连城都这么说了,安立东自然没意见。

宋金晖还在忿忿不平,被他拉了一把:“算了,这事闹出去对小易影响也不好。”

一般这些事,男的被抓了,女的明明是受害者,也少不了被人嚼舌头。

什么方怀德为什么不对别人耍流氓偏对易连城耍啊?

什么易连城过来当学徒,是不是为了想学本事或者想出师,勾引了方怀德,事情败露反而倒打一靶啊……

风言风语能让一个女孩子精神崩溃!

听到“影响”这两个字,宋金晖想了想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他在派出所也有两三年了,平常没少处理这些事,甭管女人有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事情一闹出来,总会被人戴着有色眼镜去看,甚至还说受害人已经成了破鞋什么的!

“既然人家女同志愿意不追究,这次就暂时放你一马,今后要再让我听到你这儿有什么,绝对把你抓进去吃牢饭!”

宋金晖扔下了一句话,见方怀德躺在地上涕泪横流地点头,这才又用力踹了一脚门,跟着安立东和易连城走了。

才过来三天,易连城也没带太多东西,一个大麻袋就装好了。

“小宋,今天真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酒!今天的事麻烦你也别说出去。”安立东把麻袋把背上一背,开了门大步往外走,“走,小易,我们先回去。”

他本来在镇上是打算在宋金晖那儿搭个铺的,出了这事,他带着小易一起,自然不方便再搭铺了,趁着现在时间还算早,还不如回村里。

宋金晖连忙追上来:“小易,你……真不打算告那个老鬼?我可以把那个老王八蛋拷所里去,想办法不让这事传出来——”

要把这事死死捂在派出所里面,宋金晖肯定也要花不少心力才行。

易连城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而且你们是翻墙进来的,万一被他反咬一口什么也不好。”

没想到都遇到这事了,易连城还为他们着想了这一点,安立东脚步顿了顿,刚才一直萦绕在胸口的那股怒气不由消散了一些:

“行,不告就不告,小宋,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见。”

赶夜路回大柳村还要个把小时,宋金晖也不好耽搁,只能挥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一走出镇子,安立东就开口了:“你不是这种怕事的性子,动手脚了?”

他一开头是担心事情闹开对易连城会有影响,但是刚才那股怒气一平息下来,安立东就回过味儿了。

易连城要是在意名声的人,就不会答应跟他一起住上青龙山了。

而且就她那不吃亏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不愿意追究啊?

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对安立东,易连城承认得挺爽快的:

“嗯,头天还没觉得什么,第二天就感觉那老王八蛋不太对了。

今天他老婆家人都去走亲戚了,他偏找了个借口留下来,还说什么要指点我推拿,让我在他身上试手。

我推拿按摩都是我师父亲自教的,还用得着他这种半瓶子水都没有的人来指点?

我见他说话越来越不正经,给他推拿的时候就动了点暗手。

后面那一脚是没忍住,就算没那一脚,他以后也别想着再干什么坏事儿了。”

也就是说,也就是在身上捏捏拿拿的,易连城就把那老东西给生物阉割了?

这妹纸,够猛!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轻咳了一声:“前两天那什么让你长点

儿心的话,你当我没说!”

想想自己还让妹纸在自己身上行针了!

他才是心大好不好!

也是他没邪念,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妹纸给阴了……

回想了下他冲进门时,易连城那凶狠利落的一脚,安立东缩了缩小腹:“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易连城也有些苦恼:“暂时没想出来,不管了,明天再说。”

第119章 南下

先回村的田家斌带着王富春一家三口上青龙山了,就让那一家子暂时在上面住下了。

安立东突然带了易连城回来,只能又在田家借宿。

他出去这几天,田老全和俞向兰可没含糊,一个炒药茶,一个做竹筒。

家里现在已经堆了几百个竹筒了,里面用绵纸垫着,每筒一斤绞股蓝药茶。

俞向兰拉着易连城问了情况,连着方怀德骂了他十七八代祖宗:

“小易,别怕,你只管在这边住下,婶子以后给你介绍病人过来。

你这么有本事,我就不信还立不出个口碑。到时候我们跟过来看病的人都说好,要卫生局过来调查什么,都说没有就是。

谁也不给他作证,我看他们还怎么查你什么非法行医!”

虽然是气话,易连城也忍不住笑了:“婶,你放心,我这儿没事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我去给安立东针灸了。”

针灸完,照例加了点热水让安立东继续泡脚。

见安立东手里拿着只竹筒一直看,易连城有些奇怪:“你打算把竹筒看出花儿来?”

安立东叹了口气:“之前我是想着做几个铁字出来,烧红了直接烙到竹筒上,就可以把药茶名字打上去了……”

想是想得好,但是田老全拿去铁匠那里问了,发现这么搞行不通。

竹筒是有弧度的,所以铁字就要做出那种有弧度的,才能烙得上去。

但是不是所有竹筒的弧度都是一样的,筒面不是完全平整,这就意味着铁字在很多竹筒上不可能烙全!

安立东打算起名的青龙绞股蓝,要是烙出来成了什么“月匕交殳监”,这算怎么回事?

笑掉人大牙不说,卖也卖不出去。

要是这时候就有一体喷绘机,固定好刷刷两下就能喷绘好了。

可是现在没有啊,难不成真得自己拿着刻刀一刀一刀把名称给刻出来?

写字可以,拿刻刀,不刻个鬼画符才怪!

“我可以帮你写啊。”

安立东伤脑筋的问题,易连城一口就解决了。

“我可以调制出不褪色的那种墨水,帮你写在这些竹筒上,我毛笔字写得还是不错的。

行楷草隶篆,随便你选哪种字体都行。”

墨水不褪色倒是可行,问题是——

“现在都做了几百个竹筒了,你写得过来?”

“就是刚才屋里的那些竹筒?”易连城抬了抬下巴,“只写几个字的名称的话,给我两天时间,全部给你写好!”

安立东乐了:“行,竹筒上就写‘青龙绞股蓝’这五个字,要行楷,两天时间写好的话,我给你加鸡腿儿!”

易连城给了他一个白眼:“老说鸡腿鸡腿,就没见你给我做过。

不过那玩意儿太腻,我也不要!”

“那你要什么?”安立东心情轻松,逗了她一句,“要不要我架梯子去给你摘星星摘月亮?”

易连城给了他一个“你无理取闹”的眼神儿:“我能不能跟你和斌子哥一起去南边儿?

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能走,你也不用等你的腿治好了,在路上我一样可以给你治的。”

这还真行!还可以节约出不少时间。

安立东心里一动:“明天我就打电话去问问李哥,等我们的证件办下来了,就一起出发!”

第二天安立东打了电话过去,李明瑞帮他求人跑了一趟,下午给他回了电话过来:

“身份证和边防证大后天都可以帮你们拿到。

你是不是大后天就走?要不要我这里帮你们先买火车票?”

安立东忙不迭地应:“那就太好了!麻烦李哥帮我买三张火车票,我们大后天过来拿证就走。”

一直计划的事突然提上日程,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大家都骤然忙碌起来。

王富春和魏红梅就在青龙山上住下了,在肖一山的指导下帮着把树种全种了下去。

易连城把所有的竹筒都写好了字,一笔行楷漂亮得像是专业喷绘上去的一样。

有田老全帮忙,安立东和田家斌做了十个大竹箱,一箱装40筒绞股蓝药茶钉好,打包了400斤到县火车站办托运。

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个人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行囊里剩下的空间全部用来装散装的绞股蓝药茶。

幸好yj县城火车站有直达羊城的火车,不然光是等行李托运的话,估计就会等得够呛。

李明瑞帮几个人找关系买到了卧铺票,上午的时候请了个假过来送行:

“人家要不然是去南边打工,要不然就是把下面的东西运上来卖。

你这葫芦里倒不知道装的什么药,从我们这儿运东西下去卖。

南边那些大城市要什么没有,真会稀罕你带的这些东西?还有——”

李明瑞朝易连城那边鲁了鲁嘴,“你不是说小易还俗了吗,她现在又穿这一身算怎么回事儿?”

易连城穿着他们第一回遇见时穿的那身道袍,头发也从马尾梳成了束髻,妥妥地又恢复了一身道姑的打扮。

安立东嘿嘿一笑:“小易想一起过去见识见识,我让她配合玩点小把戏。”

玩小把戏,可不是服装道具要全?

易连城这一身道士打扮,脸上又带了个口罩,一上卧铺车厢,就把一车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李明瑞帮忙买的刚好是上中下三个铺位,找到了位置,安立东把行李一放,先征求易连城的意见:

“小易师父,上中下,你想睡哪个铺?”

易连城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铺位,用手一指:“我睡中铺吧。”

安立东警觉些,认了下铺,田家斌就睡上铺。

现在还是早上,用不着爬上铺位睡觉,安立东捅了捅还在一脸兴奋的田家斌:

“斌子,把小易师父做的药茶拿出来,我们泡点喝一喝。”

易连城板着脸扫了他一眼,从随身带的一只小布包里拿出一本旧书,拿在手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坐在对面下铺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见书上一版一版全部都是整齐漂亮的隶书小字,眼睛不由眨了眨。

有心想跟易连城搭句讪吧,潜心看书的易连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正好安立东和田家斌接了开水,各泡了一杯绞股蓝茶回来,坐在过道的座位上慢慢喝茶,西装男连忙凑了过去:

“两位兄弟,你们跟那位小师父是一起的?打算往哪儿去?”

第120章 丹鼎派传人

田家斌现在满耳朵都是他妈这两天一直在他跟前反复念的各种交待,一见陌生人过来搭话,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西装男连忙把自己的名片从公文包里掏了出来,一个人递了一张:

“鄙姓胡,古月胡,胡昌华,y省晨光贸易公司的,去羊城谈点儿小生意。”

y省s市,是这趟火车的首发站,在yj县城停靠之前,就已经跑了20多个小时。

估计胡昌华也是坐车坐得太无聊了,见安立东这一行三人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凑上来搭话。

安立东一看名片上胡昌华三个字后面标了个“经理”的头衔,嘴角不由弯了弯。

这年头,是人是鬼,只要是出去做贸易谈生意跑业务的,名衔统统都是“经理”,简直比狗还多。

田家斌仔细看了名片,不自觉就有些拘谨起来。

安立东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幸会幸会,我们也是去南边谈点小生意的。

出来的匆忙,名片没来得及做,我姓安,他姓田,都是跟着小易师父一起的。”

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气势不凡,居然说是跟着那个小道姑的?

胡昌华更加好奇了,坐到铺脚跟安立东和田家斌攀谈起来。

他说做贸易还真不是骗人,在羊城也做过好几单生意了,反正是什么能做就做什么,各种机灵机智就是为了挣钱。

虽然安立东脸上没什么表情,田家斌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新的听众听他吹点牛皮,胡昌华心理还挺有点小满足。

安立东也任他各种侃大山,估着茶水已经温了,端起自己的杯子连喝了好几口。

易连城恰好就抬头唤了一声:“老安,帮我也冲一杯绞股蓝来。”

安立东立即起身,伸手从行李包里翻出了一只颇有别趣的竹根杯子,又取出一只竹筒,小心地打开,用竹挑子从里面挑了十几片茶叶倒进竹根杯,拿去冲了大半杯开水,端给了易连城:“小易师父,你的茶。”

易连城头也没抬地继续看着书:“放桌子上吧。”

安立东连忙把竹根杯子小心放好,这才坐了回来。

胡昌华在一边眼碌碌地看着。

刚才安立东叫田家斌冲杯药茶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易连城又叫了安立东冲杯绞股蓝,胡昌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吸引了。

仔细嗅嗅,这什么药茶绞股蓝的,还真跟普通茶叶不一样,有点清淡的药香。

胡昌华好奇地压低了声音:“小安,你们这药茶是?”

“就是我们那儿青龙山特产的绞股蓝药茶,叫青龙绞股蓝。”安立东笑了笑,把那只还没装进行李袋的竹筒转了下,给他看了上面的字,

“是小易师父她们道观里独门制作出来的,我们这次南下就是去谈这个生意。”

一些已经开始有经济意识的,已经知道把小城镇农村里的山货什么的倒腾着往外面卖,但是这些零打零散的成不了多大气候。

就跟农村大婶们提着篮子把生鸡蛋卖到镇上卖到城里一样,一个鸡蛋挣个一分两分钱的,不成规模,都没有多大意思。

就算南下了又怎么样?

没上当受骗的算走运,可是没有路子,都未必挣得回路费,而且现在茶叶这些并不行销啊,这三个人这么过去,多半会撞个满头包!

胡昌华的兴趣刚退了一半,安立东就招呼了田家斌一声:“哎哟,刚才一下子还搞忘了,斌子,给胡哥这儿也泡杯药茶来。”

经常跑外面的老江湖,怎么会没点防范意识?

胡昌华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既然是药茶,那肯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我就——”

“只要你不是脾胃虚寒,大便溏泻,就可以喝绞股蓝药茶。”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下铺的易连城已经合起了那本书放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绞股蓝可以补气养阴、清肺化痰、养心安神,有类似人参补气益阴、滋补强壮的补虚作用,但却力量缓和。

如果你脾胃没有虚寒症候,平常多喝点绞股蓝对你是有好处的。”

这话要放安立东或者田家斌嘴里说出来,胡昌华就是听个过耳风。

但是被穿着一身道袍的易连城不急不缓这么一说,胡昌华立即信了六七分:“小易师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尝尝这药茶。”

田家斌刚伸手去够行李袋,易连城又回了一句话:“用刚才给我冲泡的那筒绞股蓝,那筒是我亲自做的,功效更好些。

我看这位……同志印堂红赤,平常是不是有颈侧筋疼或者头晕头痛的感觉?”

胡昌华怕被人在药茶里动手脚,正装作谦虚推让,自己把那筒药茶拿过来,倒了一小撮茶进自己杯子,听到易连城这话,差点没把自己的保温杯打翻:

“小易师父,这你都看得出来?!”

易连城微微一笑,看向安立东。

安立东重重一拍胡昌华肩膀:“胡哥,你不要看小易师父年纪不大,她们道观是自古代传下来的丹鼎派,医药这上面是这个!”

先竖了个大拇指,安立东才把自己的裤腿搂了起来,“你看,我这条腿就是她给我治的。”

腿上原来狰狞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也看得出之前伤势有多厉害。

“之前我这条腿差点就保不住了,幸好遇到了小易师父。

再给我治个两个星期,后遗症都不会有。要不是因为治疗不能间断,道观委托我南下这一趟做生意,小易师父也不会一起跟着过来了。

她是道观里定好的下一任主持,轻易都不会出山门的……”

丹鼎派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

胡昌华已经没心思细听安立东后面在说些什么了,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烫金边的名片,走近前双手递了过去:

“小易师父,你好,鄙姓胡,胡昌华。”

易连城接过那张烫金名片搁在书上,淡淡扫了胡昌华一眼。

胡昌华正准备继续开口,过道里突然有人大声说话:“13号……13号在这里!”

13号正是胡昌华住的铺位。

一老一少走了过来,将随身带的一个小包搁在中铺,跟坐在下铺的胡昌华随意点了点头,年轻人先开了口:

“同志你好,我们是睡中铺和上铺的,先在你这儿坐一下哈,一会儿你要休息了就说一声,我们马上就让。”

过道的两个座位被安立东和田家斌坐了,另外一边下铺坐的是一个姑娘,而且还是一个道姑,新来的两人自然不好跟一个姑娘家去排排坐。

出门在外的,谁还能没这点儿体谅?

第121章 大型祸水

胡昌华爽快地往里头窗户边坐了坐,这样更好,离坐在窗户边看书的易连城更近了。

刚才的话被打断,这会儿正好重提下这事。

“小易师父,我就是想请你……这个,能不能帮我好好看一看?”

“你想请我给你看病?”易连城手指轻轻点在那张烫金名片上,“我不对外施诊的,老安他是个例外,他当初从劫匪手里救过我一命,我才破了例。”

要是普通小姑娘,这点年纪谁还相信你啊?

可是易连城是道姑,这身份就不同了。

1990年气功热开始起势,正是民间大众非常相信和推崇这些奇人异士的时候。

易连城这身道袍,妥妥地给她加了一层光环,再加上这次拒绝,倒是更让胡昌华挠心了。

易连城这里说不通,胡昌华眼睛一转,立即转向了安立东:“小安兄弟,你刚才说你这趟南下,是道观委托你做什么生意?

你看,大家都这么有缘,我又是做贸易的,你们想卖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在那边还有几个熟人,可以帮你们跑路子啊!”

这胡昌华倒是想得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藏着掖着心里那想法;当然,话里头自然还带了些“哥有人脉能帮你”的俯视感。

安立东起身坐到了自己的下铺:“老哥,你心意我领了,不过这生意不用你帮忙,我们的这批药茶是日苯的小森洋介教授定下的,这次我们过去只要交货就行了。”

胡昌华差点一头磕在桌子上。

本以为对方出来倒腾那些山货,在羊城会四处碰壁,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愁,连卖家都早联系好了,还是个外国人!

这要当初说的是按美元结算,那就是创汇啊!

别看胡昌华那张名片上名头印得大,y省的贸易公司,名片就是明骗嘛,其实公司在y省下面的s市。

整个s市,现在都没有一家企业能真正出口创汇的,这么三个人,还是帮道观做的生意,这就能创汇了?!

他还俯视个屁啊,好眼赖!

可是眼赖也没有办法!

人家药茶的销路杠杠的,根本就不用他这里帮什么忙,那他还怎么求人家开口帮他在易连城这里说说好话?

胡昌华一脸讪讪的,连忙端起桌子下的热水瓶冲茶,正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绞股蓝随着冲进保温杯的开水轻巧翻腾,冒出一层挨挤细密的小泡沫,清淡的药香随着水汽氤氲散开。

跟他坐在一排的那名老者鼻翼微微扇动,有些疑惑地看向胡昌华的保温杯,正要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安立东已经先开口说了话:

“小易师父,要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道观那些规矩也早该改了才是。

你看,道观都答应卖药茶出来了,你们总不能抱着死规矩成天喝西北风吧?

胡哥跟我们也挺谈得来的,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你就出手给胡哥施一次诊又有什么不行的?”

易连城半低着头认真想了想,脸上若有所动:“给他施诊的话,也不是不行……”

话没说完,斜对面坐着的那小伙子就忍不住“扑嗤”笑了一声:“小道姑,你可别以为用烫金名片的就是肥羊,可着劲儿地宰啊!”

他眼睛好,早看到易连城搁在那本旧书上的名片上打印的“胡昌华(经理)”几个大字,再听到安立东叫胡哥,前前后后一想就明白了。

也亏胡昌华还是在外跑业务的呢,连这种团伙骗术都看不明白?

一个唱红,一个唱白,把人给唱迷糊了,这不就乖乖跳进坑里了吗?

刚才那个姓安不就说了吗,“总不能抱着死规矩成天喝西北风”,这意思还不明白?

要不喝西北风,那肯定就是要钱嘛!

被年轻人这么一说,胡昌华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请小易师父看诊呢,还是借此闭口不提。

易连城眉头皱了皱,仔细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你面色带青,应该是身上伤处还有瘀血不散。”

年轻人怔了怔,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观察力倒是挺不错的。

我刚才放行李的时候动作有些不顺,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你想凭着这点鸡毛蒜皮的本事来糊弄我,那你就想多了,我可不是好忽悠的!”

易连城也不恼,伸手把搁在书上的那张烫金名片拿了起来,递给胡昌华:

“胡大哥,我道观里有规矩,施诊有三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重财轻身者不治,不信者不治。

如果你也以为我们是想骗人钱财的,就把名片收回去吧,刚才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胡昌华还在犹豫收不收那张名片,那个年轻人已经哼地嗤笑了一声:

“别介,一被戳穿了你就摆出这副模样,回头这位胡哥后悔了,岂不是把我给恨上了?”

易连城都不理他了,这人还话多又讨嫌,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田家斌看着就不爽,忍不住站起身:

“这位同志,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小易她医术很厉——”

“看看,看看,刚才还一口一个小易师父,现在一急就露馅儿了吧,直接叫小易了!”

见田家斌被安立东摁着坐下来,年轻人的气势倒是扬了起来。

“什么道观啊,师父的,出来还戴个口罩,藏头露尾的,根本就是害怕被人认出来吧!也不知道以前骗了多少人——”

“怎么,有哪条法律规定,道姑不能戴口罩吗?”

易连城已经尽力想cos那种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了,但是这年轻人跟只苍蝇似的,不仅坏了安立东之前定的计划,还指着她说是骗子。

到底年纪还小,易连城也忍不住火气了,将口罩从脸上摘了下来:“还是说,戴口罩的都是骗子?”

口罩一摘下来,空气似乎都静止了片刻。

田家斌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被安立东暗中用力踩住了脚。

斜对面的年轻人一下子涨红了脸,刚才还口若悬河的,被易连城直直看过来,说话竟然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没有……刚才,不、不是……”

小道姑的一张脸如无瑕白璧雕琢出来的一样,清美动人,加上那双颇有威势的凤眼,俨然如一朵开在高岭的冰雪之花。

就这模样,要是不戴口罩,绝对是那种大型祸水,走哪儿就会在哪儿惹事!

第122章 500块买本旧书

安立东脸上虽然绷得住,心口也难以免俗地猛跳了几下。

难怪易连城医术那么厉害,却不去治自己脸上的那一大片“胎记”,还说什么不急于一时!

亏得他还暗下决心,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先给易连城治脸打胎记呢,这“胎记”哪里用得着打?

根本就是被她洗洗就行!

颜值即正义这句话,放到九十年代初也完全能贴合人的心态,特别是年轻人……

年轻人周正磊有些发窘。

金大侠的诸多武侠这时候在内地正流行得疯,易连城这样子,妥妥的是没出古墓的小龙女啊!

他刚才怎么就那么飘呢,多什么嘴呀!就算这姑娘真是个骗子,那也是个长得漂亮的小骗子啊……

跟他一起的那名老者温和笑了笑出来打圆场:“年轻人火气旺,不知道天高地厚,让小易师父你看笑话了。

我叫戚半荣,这是我一个故旧好友的子侄周正磊,以前也没怎么在外面走过,说话莽撞了,小磊,你还不快向小易师父道声歉。”

周正磊红着脸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几句口角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易连城摆了摆手,打开杯子喝了几口茶水,重新把口罩戴上了。

戚半荣目光扫过桌面:“小易师父喝的就是这次要带过去卖的药茶吧?”

“嗯,我们那边青龙山的绞股蓝。”易连城淡淡应了一声,又回复了世外高人那种形象。

“难怪我之前闻着就觉得精神一振,肯定是个好东西。”戚半荣呵呵笑了笑,“不知道这药茶有没有多的,拼给我们两罐行不行?”

易连城指了指安立东:“做生意的事我不管,这个你要问老安。”

这就有人想买了?田家斌精神一振。

安立东从容接了话:“拼两筒倒是能拼的,一筒一斤,30块钱一筒。”

名茶的价格就不说了,普通精炒绿茶现在也就是10块钱一斤,人家还要种茶树呢。

山里摘来的绞股蓝做成一斤药茶就30块,这价格还真不便宜。

戚半荣眼睛都没眨就应了:“那行,麻烦小安兄弟给我拼两筒。”

开张了!

田家斌差点没跳起来,连忙起身在行李包里翻了两筒没开封的出来,收了周正磊递过来的60块钱,装着不在意的模样揣进兜里,手却一直没取出来,就那么紧紧捏着那六张大团结。

周正磊接过那两筒药茶,递给了戚半荣。

虽然他们这一行开张就能吃三年,但是60块钱买两筒没什么名气的茶叶,想想也知道不便宜。

青色的竹筒上浓墨写着“青龙绞股蓝”几个字,那一笔行楷笔道流畅、潇洒多姿。

戚半荣之前以为是印上去的,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写的,不由赞了一声:“好字!”

安立东笑笑:“我们那儿条件简陋,这都是我们小易师父亲笔写的。”

戚半荣花白的眉毛不由一掀:“就这一笔字,没有十几年的功力肯定写不出来。小易师父是高人啊,失敬失敬!”

“不敢当,随便练的样子而已。”

“哪里哪里,小易师父可别太谦虚,你现在看的这本书是?”

见戚半荣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本旧书上,易连城笑笑把那本书递了过来:“观里的旧书,怕旅途无聊,拿出来再琢磨琢磨的。”

书封面上是《千金方》三个工整又俊美的隶书大字。

戚半荣连忙接了过来。

翻开一看,书页泛着一种很古老的黄色,有的页面边缘微微还有些残缺,一看就知道这本书应该很有些年代了,养得出易连城这种道姑的道观,那肯定也是大有底蕴的……

戚半荣一页一页慢慢翻着:“以前年少的时候,看不懂这些中医药方,现在上了年纪,看这些倒还很有几分意思。

小易师父,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卖给我?闲来打发打发时光也好。”

周正磊看了看易连城,又看了看戚半荣,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安立东听了出来,却不动声色:“戚老哥想买这书?不知道出多少价?”

戚半荣看了易连城一眼,见安立东说出了这句话,她那边并没有反应,明白大概这道观里的道姑们应该都不理俗务,所以把对外的一些经济事务都委托给安立东负责。

略微沉吟了一下,戚半荣出了个价:“这样吧,毕竟是我想要,说太少了也不好,就80吧。”

“戚老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安立东摇了摇头,“这书可是有些年头了,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古旧物?

要是什么古董,那我们80块卖了就血亏了!”

“那安兄弟你说多少?”

安立东伸了一根手指头:“同车友情价,一千!”

“一千?”戚半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安啊,你说这到底是谁不地道?

我就是一眼看着觉得跟这本书挺有眼缘的,你狮子大开口说个一千块,那就是纯粹把我当肥羊来宰了。”

两个人就着这本旧书的价格讨价还价,坐在一边的易连城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从中间折衷算了,就这个价吧。”

一个要一千,一个出八十,再折衷,也要四百多,不是个小数了。

安立东不赞成地看了她一眼,戚半荣也轻轻翻着手里的书不吭声,目光却是越来越认真。

易连城无聊地抓了抓头上的束髻,顺手把发髻上簪的那支木簪子拔下来了,当笔一样在桌面上划来划去:

“卖了,反正里面的方子我都记全了,不卖,我没事儿再拿着琢磨也行。

卖不卖的反正我无所谓,就是你们俩个太吵了,都不得清静。”

戚半荣抬头看了易连城一眼,眼眶微微一缩:“小易师父的这支发簪倒是别致——”

易连城随手把木簪子递了过去:“还好吧,一般般的而已。”

先前只是看着觉得像,拿在手上了,戚半荣立马就判定了,这支造型古朴的木发簪,就是金丝楠木做的。

小小的木簪遍布龙鳞纹,虽然雕刻打磨的手法并不算很精致,但是丝毫不影响迎光看时的那种云锦光华。

看这雕刻手法,也是个古物件啊!

“这簪子——”

戚半荣刚说了半句,易连城就把簪子抽回来了:“这个我可不卖的,我就带出来这一根簪子,卖了我就没簪子簪发了。”

金丝楠木这材质有价值,但是一支簪子也到不了哪儿去,关键是看雕工和年代。

戚半荣呵呵笑了笑:“哪儿能呢,小易师父想多了。”

见易连城还要把那本《千金方》给取回去,戚半荣连忙紧紧捏住:

“这书我要了,既然小易师父说折衷那就折衷吧,小磊,拿500块钱出来。”

易连城挥了挥手:“小田帮我收着吧,我现在也不要用钱。”

不光田家斌接过那500块钱时是懵懂的,一直坐在一边不敢吭声的胡昌华也看愣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60块钱买了两筒药茶不说,还花500块钱买了这么本旧书?

这旧书可没烫金呢,真值那么多钱?

第123章 我哪儿假了?

刚才周正磊还说他是被骗了呢,现在自己倒出了不少钱跟对方买东西。

这反转太快,任胡昌华脑子转得灵,也愣了阵才回过神:“小易师父,您看这刚才我们说话被打断了,我可绝对不是不相信您的啊……”

易连城轻轻点了点头:“你不用说,我知道了。要我出手帮你施诊一次也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您说,您说!”

“我们这批药茶虽然有人定了,但是道观里还有下一批药茶要卖的。

你说你在贸易销售这一块有一点门路是不是真的?那能不能帮我们找找路子,把下一批药茶给销出去?

你放心,我知道这生意上的事,成与不成都不是我们能完全控制得了的,你只要帮我们在中间牵个线搭个桥,找找买家就行。”

这事儿还不简单?

胡昌华说在羊城有门路还真不是吹的,做了这么些年贸易,确实也有几个老客户了。

虽然不是做茶叶生意的,但是贸易公司嘛,有钱赚还管是什么生意?

不违法犯罪就行了。

胡昌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要销售出去我不敢打包票,帮你们在中间牵线搭桥肯定没问题。”

等易连城诊完脉开完方子,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戚半荣叫了周正磊去餐车用饭,胡章华等着火车靠站了,也站了起来:“在这站停靠有5分钟呢,我下去买点东西吃。”

田家斌看了眼车窗外面,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盒饭”、“茶叶蛋”叫卖声,咽了咽口水,从行李包里翻出了三包方便面,又把搪瓷缸子给取了下来。

热水瓶里没热水了,田家斌拎着热水瓶打算去前面打水,被安立东先叫住了:“这会儿上下车的人多,等火车开了再去。”

田家斌“哦”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见戚半荣那几个人还不见人影儿,忍不住挨到安立东身边:

“东子哥,那本书……不是临出发前,你让小易刚做的吗?”

易连城问安立东在竹筒上用哪种字体写的时候,安立东就留了心,问她有没有办法做旧一本书。

易连城调配那种药水是信手拈来,就照着安立东的话默写了那本《千金方》,然后把整书做旧。

本来只是想着用来当装b道具的,没想到遇上个戚半荣,壕气地出手把那本书买了过去……

餐车里,周正磊一边吃着味道实在不敢恭维的饭菜,一边疑惑地发问:

“荣叔,那本《千金方》是多久的老物件?”

戚半荣按了按半点不离身的皮包,夹了一筷子肉丝丢进嘴里:

“这书上的字,看字体老劲庄严,骨力和缓而行笔缜密。能写出这么一笔好隶书的我只想到一人——”

周正磊差点打掉筷子:“唐代的史侍御史惟则?写《大智禅师碑》的那个?”

史惟则是唐朝著名书法家,殿中侍御史集贤直学士,与韩择木、蔡有邻、李潮四人称唐世分隶名家。

史惟则留下的传世书法,最有名的就是《大智禅师碑》,此外还有《墨池编》、《书史会要》、《集古录》等等。

“如果真是史惟则,那就是有一千多年了啊!荣叔,可是我没有听说他还写过《千金方》这么一本书啊?”

“传世有名大多是碑文,药王孙思邈比史惟则早七八十年,史惟则写《千金方》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这字……”

宋陈思在《书小史》里,称史惟则的隶书“迫近钟书,发笔方广,字形俊美亦为时重。”

戚半荣怎么看怎么觉得像。

如果真是,那500块钱就买发了,如果不是……

卧铺车厢里头,田家斌按了按藏在内衣口袋里的那500块钱,有些心虚:“要是他们发现那本书不是……”

安立东失笑:“不是什么?我们说了它是什么吗?”

戚半荣明显是做收藏行当的,这一行当进什么货全靠自己掌眼,一旦出手,那就落定,不退不赔。

他和易连城又没说那本《千金方》是那什么史侍御的真迹,只是说是道观的一本旧书,戚半荣自己认错了,还能怪得了别人?

更何况,戚半荣也不是什么才出江湖的菜鸟。

安立东也看出来了,这老头子应该是之前早就瞄上易连城手里那本书了。

怕他们抬价,不好直通通地说买下来,这才故意先买了两筒绞股蓝药茶拉关系,然后顺水推舟地绕到那本书上,用个便宜的价格把那本书拿下来。

这书是安立东临出发前,让易连城做的一本装b工具,在他看来,就是字儿写得真漂亮,但是真没想过把这书当古物卖出去。

戚半荣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想买这本书,安立东随口就说了那个价。

戚半荣当时应该是犹豫了,心里有点不太拿得准,没想到那时易连城正好在玩簪子。

金丝楠木的老木簪子,一下子加重了戚半荣心里的砝码,才让他决定用500块钱拿下那本书。

书要是真的,那他肯定能赚几番回来,就是走眼了,五百块对他来说,也亏不到哪儿去。

田家斌搔了搔头:“咦……说得也是哦。小易,要不然回头你再搞几本出来,反正你的字写得那么好!”

易连城横了他一眼:“呸,这是老安让我做来当幌子的,我才勉为其难,我可不是专业做假的。

方便面你还冲不冲,我都快饿死了。”

田家斌哈哈笑,拿着搪瓷缸和方便面跑了。

等他一走,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压低了声音:“你整个人都假的,还说不是专业做假?”

“你说说,我哪儿假了?”

易连城凤眼圆睁,胸脯一挺,大有预备发威的架势。

“脸上不是在做假?”安立东打量了她一眼,视线没好意思在她绝无硅胶的胸前多停留,“还有,你根本就是个假道姑,还好意思说?”

易连城才被他带到大柳村那天,跟村长杨德胜行礼的时候是双手合什。

当时安立东就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后面回过神就想起来了。

双手合什不是佛家弟子的行礼姿势吗?

道家特么不应该是双手抱拳?

这最基础的行礼,道家子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第124章 宣传一波

所以当初安立东就断定易连城这个小道姑的身份是假的,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今天易连城露了真容,安立东这才顺嘴说了出来。

“你怎么想到把脸上的‘胎记’洗了的?”

易连城傲骄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让咱们更取信于人!”

口罩只是一时的,她总会露脸出来。本来年纪就不大,人家一看她自个儿脸上还有一大块胎记都去不了,还能相信她的医术?

到底取信于人没有,安立东还不知道,但是易连城说的这个“咱们”,倒是取悦了他:

“回去了还是把你的‘胎记’给长回来,保险点儿。”

易连城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安立东手痒地飞快摸了一把她的束髻:“嘿,小样儿!”

易连城正想一脚踹回去,过道上传来了田家斌的声音:“哎呀,胡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很快两个人就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回来了。

热乎的盒饭,茶鸡蛋,烧鸡,琳琅摆满了一桌。

“小易师父,小安,小田,你们别客气,来来,我们一起吃,要到羊城还有一整天呢,大家难得有缘,今天我请客!”

胡昌华一番热情,安立东也笑着受了:“多谢胡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打发漫长旅途的最好方式就是唠嗑。

吃完了饭,戚半荣和周正磊也回来了,先前胡昌华吹牛打屁的,这会儿谦虚得很:

“小安啊,你说你们这药茶还没出名,都是新做的,日苯的那什么教授,怎么就跑到你们那山疙瘩里去买药茶了呢?”

安立东捡着机会正好来一波宣传:“绞谷你们知道不?”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绞谷就在我们秦巴山区,北纬31°42′~34°45′与东经105°46′~111°15′之间,这个纬度带也是全球动植物的最佳生长区。”

听起来好高大上的感觉!

连周正磊都把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1979年的时候,rb药用植物研究会会长、博士竹本常松教授就在一次人参讨论会上宣布,在绞股蓝中发现的4种皂甙,与部分人参皂甙的结构完全相同。

后来他和近畿大学有地教授、金泽大学小田岛教授几位药学专家一起化验,发现我们秦巴山区的绞股蓝皂甙含量高达122%,理化指标是全世界最高的。

所以秦巴山区被认定为全球绞股蓝黄金产区,被誉为‘绞谷’。

之后药学家还研究发现,绞股蓝这药草不仅可以调节血脂、血压、抗动脉硬化、预防心脑血管疾病,还可以润肠通便、降血糖、促睡眠、抗疲劳、抗肿瘤。

而且这玩意儿还是延年益寿的抗衰老良药,同时具有美容、减肥、乌发的效果,并且毒性研究表明绞股蓝没有毒性。

就在前两年,国家科委也看到了这事,急忙把绞股蓝列入了“星火计划”,你们谁熟悉这方面的可以去翻翻,待开发的名贵中草药里面,排在第一个的就是绞股蓝。”

“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这种观点,什么时候都存在,安立东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拿来帮上自己一把。

要是他先说绞股蓝怎么怎么好,国家科委列星火计划了,这几个人可能也就是“哦”的一声。

但是把那几个日苯教授的化验先抛出来,大家心里立即有了个大印象,这东西挺厉害的啊,日苯人都怎么怎么了!

这一波心理攻势就先打出去了。

胡昌华捉摸了一会儿,也掏钱买了一筒,还得瑟地摸了摸那竹筒:“咱这也是近水楼台,买到出口产品了!”

几个人被逗得呵呵笑,谈得很是融洽,直到熄灯,才各自回铺睡下了。

周正磊的铺位是上铺,正好斜对着易连城的中铺,想到平生第一次离一个漂亮妹纸睡得这么近,心里就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好容易在后半夜眯了眼,车厢里突然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

有人低呼了一声很快又停住了,还有行李包的拉链被粗暴拉开的声音。

周正磊一个机灵睁开了眼,发现睡下铺的安立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连鞋都穿好了。

周正磊连忙轻手轻脚地跳下来:“安哥,出什么事了?”

“抢东西。”

安立东简洁答了三个字,活动了下手,手指骨节发出噼噼咔咔的声音,抽出了自己的皮带。

周正磊看了那条军用皮带一眼,也把自己那条特制的软钢丝皮带抽了出来。

现在是凌晨三点,正是大部分人都进入沉睡的时候,正好方便那些人下手。

就算有少数被惊醒的,看到对方手里明晃晃的刀子,也只能闭紧嘴不作声。

能买卧铺的大部分都是有点小身家的,一些人不想那么村气,还在内衣裤上缝什么袋子装钱,都是把钱直接装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把包压在枕头下面睡,倒是给那几个人节省了搜钱的时间。

安立东偏着耳朵听了听,轻声跟周正磊知会了一声:“对方有三个人,多半手里会有刀。”

周正磊点点头,捏着软钢丝皮带的手紧了紧。

车厢过道狭窄,不方便施展不说,还要注意别伤着了无辜,对方又是三个人,手里还有利器——

要一击必中,打得对方马上没有战斗力,确实是个考验人的事。

脚步声很快逼近,安立东打了个手势,突然闪身冲了出去,抬脚就是一个飞踹,一只手的皮带“啪”的一声迎面抽下,另一只手一个横肘撞击。

人头骨和卧铺上装的铁梯不仅奏出了响亮的声音,还带来了强烈的震动。

易连城朦胧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欠身出来:“老安,出了什么事?”

田家斌几个也被惊醒,急忙撑着床沿跳下来。

周正磊来不及答话,急忙接手对上被安立东一拳打过来的人,在田家斌的帮忙下很快把人给按住了。

安立东也把剩下的一个给收拾了,连着先前被他撞昏的那个,三个抢匪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嘴也牢牢堵上了。

一番动作,车厢里大部分乘客都醒了,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都急着围了上来:“我的包被划了,里面有一千块钱……”

“还有我的,我有几百块钱!”

“我手表被偷了,还有个金戒指,大方戒……”

安立东喊了几声,大家都乱纷纷地只顾着说自己的丢了些什么财物,靠得近的几个甚至弯下腰直接上手去搜。

抢来的钱物都是直接扔在抢匪提的一只大编织袋里,刚才被安立东一脚踢拢过来。

有人已经拉开了编织袋,一把抓向里面的钱。

第125章 一夜刺激

安立东一手把人提开了:“先都不要动——”

“你凭什么拦我,那里面有我丢的钱!”

一个人想取,其他的人都拥过来想取:“也有我的!”

“我也有!”

安立东把编织袋扔给了易连城,把手上的皮带狠狠一抖:“现在都不要动!”

皮带破空发出骇人的嗡嗡声,抽在身上绝不会是什么好滋味。

看着一名抢匪被皮带抽得血肉模糊的脸,想拥上来的人总算被震住了。

“这个袋子我们会交给铁路警察,要认领你们到时找警察去认!

这些抢钱的很有可能是团伙,一会儿看这几个人不过去汇合,肯定会找过来。

得把我们这节车厢的两头守住,不能让抢匪进来。”

一说到要人出力,刚才还一拥而上的人马上退后了几步。

“他们手里都有刀子,我们又没有……”

安立东把缴获的三把刀扔了出来:“这不是有三把!”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团伙吗,肯定人多,三把刀顶什么事……”

“我没跟人打过架……”

“我……我菜刀都拿不好的!”

“……那个,他们要是过来看到了……要报复怎么办?要不,我们把人给放了……”

安立东差点被气笑了:“还把一车厢人身上的钱都双手交上去?”

白白把自己的钱给别人,那肯定是不愿意的。

可是要自己上去堵枪眼……这些抢匪这么凶神恶煞的,手里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受了伤谁来负责,命丑一点的,要是丢了命可怎么办?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车厢头一个人要去拦,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对方一下子冲上来几个,前前后后地压上来,他又不是千手观音能面面都防住。

易连城弯腰捡起了一把刀:“老安,我和你一起去,我认穴准。”

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站出来了,车厢里的一群大男人被臊得脸色通红。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顾年纪大的同伴的阻拦,挺身站了出来:“我跟你们一起!”

戚半荣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一把长柄伞递了过去:“伞柄挺结实的,可以拿它当短矛来捅。”

安立东取下了易连城手里的刀子递给那人,把长柄伞换到了她手上,想了想又把胡昌华那只保温杯塞给她:

“我和这位小兄弟顶前面,你殿后补刀。先扔这个砸,砸完了再拿伞柄捅。”

易连城嫌弃地放下保温杯,从挎包里掏了一包粉末递给安立东:

“砸什么保温杯,你还不如先砸这包辣蓼粉,飘进眼睛可以辣得人睁不开眼,后遗症也不像石灰粉那么严重。”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安立东连忙收了;易连城又拿了一包给田家斌。

另外一头是周正磊当主力,田家斌副攻,胡昌华殿后,编织袋先让戚半荣和其他几个人共同保管。

一切准备就绪,两边分头行事。

没过多久果然有几个一脸凶狠的人过来了,不过比安立东预想的要好,来的只有4个。

安立东守在车门位置埋伏着,第一个人刚露头,就把药粉用力扬了出去。

4个人有2个当即着了道,被安立东打掉了手里的武器,一脚差点踹得半残。

半残的那两个,让小伙子和易连城接手了,剩下的两个,安立东对付起来就很轻松了。

周正磊那边没有遇到再过来的抢匪,倒是那两节被抢的车厢自发组织了几个人过来,想跟抢匪干架,把被抢的财物夺回来。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车上的乘警也终于赶过来了。

收到了安立东几人交来的抢匪和赃物,还把他们狠狠表扬了一番,要让留下地址,说是写感谢信回去。

上辈子坐火车也遇到过好几回偷抢的事,安立东对这些没什么感觉。

田家斌和那个自告奋勇的小伙子倒是觉得这一夜的经历实在够刺激,想着会收到感谢信还挺乐呵的。

以后跟别人吹牛打屁的也有谈资了,那封感谢信真来了,收收好,还能拿出来给对象吹吹,等生了儿女,还可以在儿女面前吹……

闹了这么一场,天也差不多快亮了,小伙子索性坐下来跟他们一起聊天。

小伙子叫聂永成,也是渝南省的,今年中专毕业,学机电的。

家里有个小舅早年就出来打拼,在深市郊区开了一家小电子厂,特意把他叫过去监工的。

家里父母是双职工,条件还可以,过去又是当一个小工头,所以也没省钱,和他表舅一人买了一张卧铺票。

没想到遇上这么一回事,倒是正好结识了安立东和田家斌几个人。

这个时候做小电子产品的很容易发家,也难怪聂永成的小舅急着在老家调人过来。

小老板们总觉得自家的亲戚信得过些,另外也有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

田家斌倒是挺佩服聂永成的:“你中专毕业不是可以包分配的吗,那你铁饭碗都不要了?”

聂永成有点小得意:“我小舅给我开高薪呢,我在我们本地的农机站上十年班,都抵不上在我小舅那里干一年。

而且农机站根本就没什么事做,会捧的就陪着领导吃吃喝喝,不会的就老实坐办公室。

一天到晚守庙一样,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我怕再在那儿呆下,原来学的东西就要全部退给老师了!”

这也是个敢于吃螃蟹的。

安立东夸了他一句:“什么东西啊,这只有用了才会越用越活。

你出来干是对的,又长见识,又能跟着形势学本事,以后绝对比还呆在农机站混日子的那些人有出息!”

谁都喜欢听好话,何况还是安立东说的。

安立东身手厉害,聂永成正佩服得要死,听到他表扬自己,脸都有几分兴奋得红了:

“安哥,你这一身本事在哪儿学的?擒人那几招真利落,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一学就好了。”

几个人都已经交换了通信地址,聂永成直接写的是他小舅那个小电子厂的厂址,不是在羊城,是在深市郊区。

安立东是打算去一趟深市的,不过时间暂时还定不下来:

“行啊,等我什么时候去深市了就来找你,几个小时也够教你一两招了,平常主要是自己多练。”

几个人边聊边吃,就着一包花生米吹了几瓶啤酒,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火车进了终点站——羊城。

第126章 风靡神州大地

下了火车,各人分道扬镳。

胡昌华一直跟着安立东一起走:“小安,你们住的地方定好了没?要不然就跟我一起住红梅招待所去?那家价格实惠,卫生也搞得好。”

红梅招待所有单间,也有两人间和三人间。

胡昌华虽然是一个人来的,要住单间,还是舍不得那钱,住两人间吧,另外一位房客还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睡觉也睡不踏实。

要是安立东和田家斌跟他一起,三个人可以要个三人间,安立东还有这一身好功夫,他这一趟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胡昌华这边是安立东先捋到的一条线,他就是不说,安立东也会开口的。

他先开了口,安立东正好顺水推舟:“行,那我们就一起住胡哥你介绍的那家招待所,正好有个照应。”

托运的东西也不急着今天就取出来,等安顿好了,明天再过来取也不迟。

红梅招待所离火车站不算远,一行四人直接走了过去。

才到招待所大门口,就有人背着个大编织袋急匆匆地往外走:“借光借光,急着赶火车呢。”

编织袋挂到了门框的一颗小钉子上,嗤啦一声被撕开了个大口子,一捆叠着的衣物掉了下来。

安立东连忙弯腰捡起了那捆衣物:“同志,你的货掉了。”

这儿旁边就有个服装批发市场,看这架势,那人就是过来打货的。

那人也听到了声音,急忙把背上的编织袋放下来:“谢谢谢谢。”

重新掏了个编织袋出来,把划破的往里面一兜,又把掉出来的那一摞衣物塞了进去,急吼吼地走了。

胡昌华和田家斌几人都走到前台了,才看到安立东还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易连城回头喊了一声:“老安,怎么了?”

安立东这才醒回了神:“没什么,就是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那人掉出来的那捆货是一叠女裤,带踩脚的弹力裤,也叫健美裤。

安立东觉得这种裤子真不怎么样,但是这年代,这种健美裤裹棕子似的包着屁股,可以显示出苗条身材和健美修长的腿形曲线,大胆而又彻底地打破中国人的审美禁忌。

健美裤可是九十年代超流行的款式!比爆款还爆款,流行到女人基本人手两条,那趋势简直是风靡神州大地……

而现在渝南省还没有出现这种健美裤!

商机啊!

安立东在招待所安顿了以后,立即带着田家斌和易连城跑去旁边的服装批发市场了。

健美裤的销售量应该是还处在上升期,做健美裤的档口也有几个,档口老板娘和不少前来打货的女人都穿在身上了。

随着走动,贴身的健美裤显出了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腿形,田家斌扫了一眼,脸上不由有些发红:

“东子哥,我们过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好像是做女人衣服的,你要给小易买这儿的衣服?”

易连城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要,我才不要这些,好丑!”

正在一家档口打货的一位中年妇女白了易连城一眼:“小道姑,你一个出家人根本不懂欣赏!”

法海法海你不懂爱……

安立东忍俊不禁,也走过去翻了翻档口上摆的健美裤:“老板,你这裤子怎么拿货的?”

虽说走进来也有几家档口,不过这家稍微靠里的健美裤码得最多,而且别家档口只有一种货色,这家的档口另外还码了一堆在那里。

如果不是安立东是专门训练过的,作为一个直男,他还未必发现得了另外那种健美裤在光线下发出的光泽不同。

听安立东说是拿货,老板抬眼看了下他:“拿几打?”

一打是12条,安立东心里飞快地估算了一下:“一百打多少价?”

一百打,就是1200条。档口也是才进的这种健美裤,老板听到安立东一口气就说了这个数,连忙笑着招呼他先进来:

“靓仔先进来看吧,像这位大姐拿的这种,我可以给你这个价,这边这一种的,要贵五块钱。”

老板比的是十,中年妇女眼尖,一眼瞄见有些不满:“我说老板,我跟你这儿还是熟客呢,你怎么都不给我这个价?”

她拿的价比老板给安立东的要贵一块五。

老板连声叫屈“大姐,你看看你在我这里拿了多少货?你上次才拿了一打,这次拿了两打,那个价我给不起你啊。

你要像靓仔这样一次拿个一百打,我肯定给你这价啊。”

利润薄点就薄点,靠走量也能把总利润给挣上来了。

中年妇女忿忿地把两打健美裤塞进了编织袋里走了;这裤子才开始有点流行的趋势,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喜欢?

小本生意,不敢多押货啊,卖不出去挣的钱就全砸在自己手上了。

中年妇女走了,安立东才指着贵的那种健美裤开始杀价:“老板,我是诚心要货的,这种你给我照那个价呗。”

档口老板连连摇头:“靓仔,这边的质量要比十块的好多了,做生意是想挣钱,十块钱卖给你我还要倒贴啦,十五块一条我真的没多大赚头的。

你看看这裤料,这是新出的衣料,叫氨纶,这弹性老大了,摸起来这料子还软,穿在身上又轻松又舒服,而且还这么有光泽——”

老板随手拿起一条健美裤,当拉力绳一样地两手绷开用力拉了几下,又拿到安立东面前,“你再看看这走线,我刚才那么用力绷,这走线都好好的……”

走线确实还挺工整的,就是踩脚的地方,也被缝得很平齐,没有什么扭脚的现象。

安立东“啧”了一声:“这些衣服就是穿个式样,要结实做什么,现在又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了。

买这健美裤的,你觉得这裤子要破了,她们会在上面打个补巴不?

这东西流行起来就一阵风,风吹过去了,就要换下一趟风了,老板,我要的多,也不想成本太高了全砸在自己手里啊,还是说卖不出去的话,能拿到你这儿来退换货?”

嫌货才是买货人。

“我这儿卖了就不退换的!”老板先一口堵死了路,又转身把刚才倒在地上的一个塑料壳子模特架提了起来,“靓仔,不是我说,你看这么一搭配,靓妹们穿出来多漂亮,哪里会卖不出去砸手里啊。”

第127章 今年剁手明年长

塑壳模特身上穿了一件尖领白衬衣,下摆并没有规矩扣起来,而是打了一个结,下面套着一条健美裤,看起来倒是挺干净利落的。

其实不光这么搭配,上面穿件紧身衣,或者蝙蝠衫,穿出来都会很不错的。

安立东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上辈子健美裤流行起来以后,他的那个前妻于莉莉就是这么穿的。

于莉莉好打扮,是县城的时尚达人,他交的家用,一大半都被她拿去买衣服和化妆品这些。

像这种健美裤,当年于莉莉就一气买了好几条,甚至价格安立东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两条裤子快抵他那时一个月的工资了……

见安立东在那里沉吟,田家斌以为他想进货,连忙扯了扯他袖子:“东子哥,我们那儿还有东西没卖出去呢……”

安立东一拍脑袋,装作才想起来,掉头就要走:“那是,我们的货还没出的——”

眼看着生意要跑,老板顿时有些急:“靓仔,你别急啦,我给你少点价啦!”

安立东回过身:“老板,你给我少多少?”

老板一咬牙:“每条给你少五毛——”

安立东转身就走,老板连忙从档口跑出来,把他拉了回来:“少一块!真不能再少了,再少我是做亏本生意啦!”

“少一块,就是14块,这数字多不吉利!”

“……我再给你让两毛,13块8,这总行了吧。”

“老板你别欺负我外地人啊,13点,这不是给自己找骂吗?”

一番唇枪舌战,老板都快哭了:“12块8,一分钱都不能再少了,再少你去别家买吧!”

12块8就12块8吧,安立东记得上辈子于莉莉买健美裤都是四五十一条的,利润还行。

“一百打你这儿有货?”

新料子的健美裤才出来没多久,老板这儿还真没有那么多货。

“靓仔,你交点定金,不要三天,我一定给你凑齐一百打的货!”

“还要三天?”安立东扬高了声音,“我们都买好今天晚上返程的火车票了!”

就知道刚才这几个人说什么还有货没卖出去是个幌子,没卖出去,能今天晚上就返程?

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老板心里一阵遗憾,可是现在手上没那么多货,要调货过来也是要时间的,他能怎么办?

安立东却峰回路转地问了一句:“这样吧,你这儿现在有多少货?

要不我就先收这一批,你再把你的电话给我,我下次跟你联系,到时候就算人不过来,也直接给你打货款过来,你给我再补足发货!”

在他这儿买了一次货,第二回就打算直接打货款?

这心也是真够大的。

老板心里还在转着念,安立东呵呵笑着,随手将搁在墙边的一根弯了的角钢掰直:

“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发财,家大业大的,我相信也不会贪图我那点小货款。

而且我还有朋友在这边,有些什么事,还可以叫我朋友过来帮忙照应照应。

不知道老板认不认识他,就是平常在火车站广场那一带的大头强——”

火车站广场跟旁边几个批发市场,都是划定的范围,还是要固定交一点保护费的。

收钱都是底下的小喽罗来收,不过老板也知道小喽罗上面还有个管着这一片的小头目叫大头强。

没想到这个外乡人居然跟大头强是朋友……

不过看看那根角钢,老板又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人会跟大头强熟了,能打肯定是一方面!

做生意的人不敢也不愿沾惹这些是非,只要安立东是好好的在商言商,老板也不会坑人。

他在这档口做了好些年了,28号档口多少也做出点名声出来了,为着坑那几千块,跟道上的人结梁子可不划算,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的。

“那是那是,靓仔你会看人,我饶荣发在这儿做了多少年了,从来没做过那些没品的事。

货款打过来你只管放心,要多少货,我清清楚楚给你点数发过去!

靓仔你这趟要多少货,我马上给你先点点,这是我名片,下次你要货直接打这个电话。”

“你这儿现在有多少货?”安立东扫了一眼档口,“那种次一档的我不要,你可别混进来。”

“不会不会。”饶荣发很快整理了一下,“我这儿货还有20打左右……”

20打,要3000来块钱,这个数安立东身上是带的有的,直接付钱拿货,末了指了指那件挂在塑壳模特身上的白衬衣:

“饶老板,这件衣服便宜点卖我一件吧,我也好照着这搭配回去卖货。”

白衬衣成本不到十块钱,饶荣发或许是看在安立东是大主顾的面子上,或许看在他说的大头强的面子上,直接就拿下那件衣服送给安立东了。

“安老板第一次跟我做生意,这件衣服我就送你了,祝安老板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安立东笑着接了:“今天就占饶老板这个便宜了,饶老板做事大气,以后肯定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的。”

做生意都喜欢听吉祥话,这话听着新鲜,饶荣发笑着拱手:“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本来以为是随便逛一趟这儿的服装批发市场,没想到安立东三两下就把货都买回来了。

田家斌一手把那一袋子健美裤提在手上,出了市场大门才敢开口:“东子哥,你说我们过来做生意,不会是……做这个吧?”

他和安立东两个大男人,卖女人穿的那种裹屁股蛋的裤子算怎么回事?

“还有,我们那药茶都还没卖的呢……”

安立东笑着摆摆手:“这一趟就是做这个生意,要是药茶卖出了,我还来批发健美裤。”

女人穿的裤子又怎么了?论买衣服,女人才是最铁的购买力。

不见后世的双11,每年都喊着剁手的女人少?还不是剁完了第二年就长回来了,还有长得快的,赶上双12还能再剁一波!

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抓住这一波流行潮,挣回来的能吃上好几年。他只恨手里的本金太少了,还得留出回去的车票钱,不然真想一次性多批点回去,愁人呐!

安立东心里愁着本金太少,眼睛却是没放闲的,和田家斌刚说完话,一个箭步就奔上前钳住了路边一个人的手:“你干什么!”

第128章 奥迪100和大哥大

小偷正把手伸进被刀片划开的一个布挎包里,手指已经夹住了用手绢仔细包起来的一包钱,如果不是安立东过来,他早就得手了。

挎包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旁边并肩还站着她的老伴儿,两个人明显是才下火车的,正守着一堆行李站在路边说着话等人。

被安立东这一声喊,两位老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老奶奶连忙把掉到地上的那包钱给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旁边就蹿出三个人,眼神不善地把安立东围了起来:

“兄弟,道上的规矩你不懂是吧?哥几个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都说看破不说破,公交车司机看到扒手也只播广播说“车内拥护,上车的乘客往后门走”呢,安立东却是直接就出了手。

两位老人明显被吓着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这些地头蛇一堵,那还不得吃大亏?

布挎包被划破的老太太急忙捧着那一手绢钱递给安立东:“好伢崽,你快把这钱给他们拿去,我们吃钱亏莫吃人亏……”

安立东哭笑不得,把那一包拦了回去:“大娘,不用,你放心吧,没事的。”

“呵呵,口气真大,这事儿,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为首的一名地头蛇讥笑地看了安立东一眼,

“识相的,把你身上的钱都一起掏出来,再跪到地上给哥几个磕三个头,喊三声‘大哥我错了’。不识相的——”

领头的把袖子一挽,露出手臂上新纹的纹身和一鼓鼓的肌肉,从背着的背包里抽出了一截钢管,轻轻敲着手心往前走了一步。

钢管轻轻击打在戴的那几枚大金戒上,发出碎脆的“叮叮”声,不过这钢管要是敲在人身上,发出的声音就不会那么让人愉快了。

田家斌把提的那一大袋编织袋往易连城脚边一扔,就挽着袖子飞跑了过来:“怎么的,你们偷东西还不得了了?”

安立东一掌把抓住的那个扒手劈晕,伸手把自己的皮带又抽了出来,移步走远了点,免得伤着那两位老人:

“来啊,有本事冲我放马过来,看看到时候谁跪着叫大哥!”

不能直接弄死的话,这条军用皮带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以他的身手,对抗钢管没问题。

就是要2对3,要护住田家斌别让他出危险,大不了自己挨上两下而已,也能把三个人给收拾了。

两边正在剑拔弩张,一辆奥迪车突然往这边开了过来。

作为德系豪华车型代表,奥迪100填补了这时代缺乏高档车的空白,一进入大陆市场就被抢购。

当然,这时候买车是要开证明的,不是光有钱就能拿得到。

而能抢购到奥迪100的,都是各地的zf部门。

能在羊城火车站附近混的地头蛇再没有眼色,看车还是会看的,几个人一对眼色,先把钢管藏回了背包里:

教训下这个外乡人而已,没必要当着这些官员的面来做,万一被抓了典型搞严打,那就损失大了。

奥迪车一停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儒雅男子就急忙从后座下来,径直朝着那对老年夫妇跑去:

“爸,妈,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们没事吧?”

谁能想到一身小城镇朴素打扮的这对老夫妻,居然有个能坐奥迪车过来接人的儿子?

中年儒雅男子一叫出爸妈,地头蛇就知道不好,连被劈晕的那个同伙也顾不上了,悄咪咪地转身就闪进了人潮里。

田家斌还想追,安立东一把拉住了他:“算了,这儿人太多,追不上的。”

田家斌气愤地踢了晕倒在地上扒手一脚:“比兔子还溜得快!”

“送出附近的派出所吧。”

安立东刚要把人提起来,老夫妇那边却突然出了事。

老爷子大概是旅途有些劳累,这会儿见到儿子又太激动,竟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见中年男子和司机要把人往车上搬,易连城连忙跑过来拦住了:“先别乱动他,我是大夫!”

中年人吓了一跳,半抱着老爷子不敢动了。

司机瞧见易连城这一身打扮和她那年纪,觉得这小姑娘太不靠谱:“领导,我马上去叫救护车!”

一转身拉开车门,取了一部大哥大出来:“喂,120吗……”

安立东也顾不上管地上的那个扒手了,蹲身凑了过来:“小易,要我帮什么忙吗?”

易连城左右看了看,指了指旁边一间小饭馆:“你力气大,帮忙把人平抬到那里去,小心不要颠簸了!斌子哥,你先去那里拼一拼椅子,让人可以躺下来!”

田家斌连忙先跑了过去拼椅子。

小饭馆的老板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正虎着脸要赶人,司机提着大哥大跑过来撑着门:

“……我们现在就在火车站白羊服装批发市场大门外,对对,在一间饭馆里,是老人,你们快点啊!”

小老板瞧了瞧那部大哥大,把话又咽了回去。

安立东稳稳当当地把人抬了过来放好,易连城一翻腰带,就取下了一长排的针带,手法娴熟地开始下针。

中年男人这才松了口气,找张椅子扶了他妈坐下:“妈,您先坐下歇着,您别急,爸他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还在抹眼泪:“都怪我,你过年都没回来我,我就想着过来看你。

你爸说不要影响你工作,劝我我也不听。我说悄悄过来,看了你就走,不会影响你的,谁知道就出了这些事……”

先是两位老人家没有办边防证,在火车站想转车去深市就去不了,没办法只能给儿子打电话。

幸好儿子今天正在羊城这边开会,一接电话急匆匆地就说过来接人。

老俩口怕儿子看不见,特意站在到马路牙子上,没想到先是遇到小偷,后来老爷子又晕倒……

老太太越想越哭得伤心,当儿子也没办法哄好。

安立东瞧着老人家可怜,忙站过来安慰她:“大娘,您别担心,您别看小易年轻,她医术可是极厉害的。

您看我这腿,原来都差点要截肢了,就是她给我救回来的。”

吹着给易连城脸上贴金呗,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老太太一直哭下去吧,万一再倒一个呢?

第129章 人民桥小商品市场

易连城已经扎完了针,正在运指如飞地捻针,抽空还安慰了一句:“大娘,别担心,大爷这问题不大。

就是你们可能在路上累着了,来了这边又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再加上刚才情绪太激动,大爷有点脑梗的前兆而已,我用针就能稳住了,没事儿的。”

听易连城说得轻松,老太太这才慢慢放了心,急忙把眼泪擦干了:“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心人……”

又拉住了儿子的手让他上前道谢,“建初啊,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这三位同志,刚才我包里的钱差点被偷了,还是这位同志抓住了扒手……”

老太太那是被易连城的轻松语气给忽悠了,陈建初却知道事情不简单,脑中风搞不好就是偏瘫、全瘫,甚至会一直昏迷醒不来。

小道姑却轻松说有点脑梗的前兆而已……

不过能暂时安抚住老太太也是好的,陈建初连忙微微躬身紧紧握住了安立东的手:“同志,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安立东刚要说话,田家斌和司机跑进来了。

刚才两人出去,一个是把才批发的那一袋子货给拿过来,一个是把晕倒的扒手拖进来。

敢对领导的爸妈下手,得交给公安好好审审,把同伙全部都挖出来才行!

陈建初一眼看到田家斌拿进来的那个大编织袋,脸上的歉意更浓了:

“你们这是要赶火车?真是对不住,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的损失,我一定会负责补偿的。”

“没有没有,”安立东摆了摆手,“我们就是批了点货也不急着走,哪天走都是一样的。”

哪天走都是一样?那就是距离比较近了。

他这么一说,陈建初倒是误会了:“哦,你们是批了衣服打算去深市卖吧?”

去哪儿做生意没必要对人交待,安立东胡乱点了个头。

陈建初倒是当真了:“今天耽误你们时间了,同志你看明天行不行,明天我让我的车直接送你们去人民桥小商品市场。”

“人民桥小商品市场?”安立东有些懵。

男人本来就不爱逛街,何况几十年后的深市跟现在的有很大不同,要说华强北他还记得,这什么人民桥小商品市场,他还真没去过。

陈建初有些惊讶:“你批了衣服,不打算去人民桥那边卖?我看那边都是卖这些衣服的。”

深市节奏快,很多人没打算浪费时间过来羊城买衣服。时间是钱,车票是钱,又不是打批发的,买一件两年的零售,也省不了多少钱。

所以不少低档的服装,就是从羊城这边批发过去,在人民桥小商品市场那边摆摊子卖的,也不需要多大的利润,走量,薄利多销,总利润就起来了。

陈建初的无心之言,倒是给安立东指了条好路子:“行,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我们住在前面的红棉招待所,我叫安立东,他叫田家斌,跟我一个村的。

那位小易师父现在也落户在我们村,是自幼就跟着师父习医的。

明天我们也不急的,你车子什么时候方便,约个时间,我们就在招待所等着就行。”

做生意自然是要赶早,陈建初直接就一口定了:“那就早上六点吧。”

两人正说着话,躺在椅子上的老爷子“嗳”了一声,清醒过来了,睁眼就想起来。

易连城连忙按住了他:“老伯,你先躺着歇一会儿,我还在给你施针呢,先别动。”

易连城还没针灸完,救护车也开过来了。

易连城不放心要跟着过去,安立东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让田家斌把那包衣服带回去招待所,陪着易连城一起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直接开去了中一院,还在车上的时候易连城就收了针。

陈老爷子意识很清醒了,胳膊活动着也没事儿,本来想坐起来,陈建初硬摁着不让:

“爸,救护车都上了,去了医院检查了再说,不然我妈还得不放心呐。”

瞅了眼老伴还眼眶红红的,陈老爷子没敢继续坚持,好容易等到了医院做了一通检查,科主任很有些惊讶:

“是有脑梗前兆,颅内明显有出血点,不过很幸运,出血点并没有扩大,积存的少量淤血对病人影响不大。你们是一发病就采取了什么控制手段吗?”

陈建初不由看向易连城。

这个没什么好瞒的,易连城点头承认了:“我给老伯施针了。”

中医无用论每隔一段时间就喧嚣尘上,但是不能否认,针灸和一些中药还是很有用处的。

特别是最近又很流行气功热,科主任面对这个小道姑也不敢小视:

“小师父,这个病人在我们这里只需要保守治疗,如果你还继续开药方的话,我建议病人可以回家——”

老太太连忙抓住了儿子的手:“建初,我们回家慢慢吃药,不住院!”

老人本来就对医院有忌讳,中一院人多,老人心里更加不喜欢。

何况科主任也说可以回家,老太太当即决定和老伴回去,不住院。

回去是可以,问题是后续治疗还得跟上。刚才易连城的针灸得到了肯定是一回事,她能不能开方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建初恳切地看向易连城:“小易师父,药方子……”

易连城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可以开药方,服药三天后最好再针灸一次。”

陈建初大喜:“那就麻烦小易师父了,要多少诊费你说个数,我马上取给你。”

要多少诊费?正儿八经来说,以前千金都难请到易连城出诊,但是现在……

“老安,诊费的事,你来说吧。”

对上易连城看过来的目光,安立东上前接了话:“陈大哥,小易的意思是,诊费她就不收了。

不过原来日苯有位小森洋介教授在她那道观定制了一批绞股蓝药茶,我们这趟过来是按照约定送货的。

没想到小森洋介教授那边出了些事,没办法过来提货,我们这批货就压在手上了。

如果陈大哥你能帮忙牵牵线,我们争取尽快把这批药茶销出去,那就算小易的诊费了。”

安立东虽然50块钱买了易连城的药茶方子,但是考虑到这一趟过来还要她配合销售,所以又许诺给她5%的股份。

卖掉绞股蓝药茶,易连城就有收入,请人帮忙牵线销售药茶,比直接要一个诊费的数目更好些。

第130章 淘宝体吆喝

陈建初沉吟了片刻,看向易连城:“你们道观做的这药茶是有什么作用的?”

“胶股蓝又叫做南方小人参,对调节血脂、血压、抗动脉硬化、预防心脑血管疾病都很有好处,只要不是脾胃虚寒,大便溏泻,平常可以当作保健品来喝。”易连城一口就答了。

她要是吹得可治百病,陈建初是不相信的,易连城说了禁忌,陈建初反而相信了:

“这么说对我爸的病也有好处?”

易连城点了点头:“有的,平时可以拿来当茶喝,跟我等会儿开的方子不会有药性冲突。

不过如果以后换了我的方子,那你们就要先问一问开方的大夫再决定继不继续喝了。”

治病是大事,容不得半点轻忽。陈建初就喜欢这种一点也不耍花花肠子的人:

“那行,你们卖多少钱一罐?我先买两罐,回头我再帮你联系一下人。”

易连城的针灸技术,一院的科主任是看在眼里的,听说她道观里还制的有药茶,详细问了以后了,也买了几罐,又很是有些遗憾:

“小易啊,你就是这年纪太小了,而且没有文凭,哪怕你拿的是个卫校的文凭,我都能想办法把你请过来当医生了……”

安立东心里不由一动,当着人暂时忍住了。

陈建初这个当领导的和科主任都买了,司机很会看世色,也自己掏钱买了一罐。

陈建初这趟是过来开会,问了易连城以后,把父母都先接到深市的房子去了,又给安立东几人在深市的南海宾馆开了房间,一起带了过去。

安立东几人在红梅招待所退房的时候,胡昌华眼巴巴地羡慕:“小安,你们这是遇上贵人了啊,我瞧着车牌是2号呢。”

一个地方的车牌,1、2号都是大领导。

田家斌还不懂,安立东笑笑岔开了话:“胡哥,帮我们联系买家的事还要继续麻烦你啊。”

听说陈建初和一院的科主任医师都买了绞股蓝药茶,胡昌华拍着胸脯就应下了:“没事没事,包在我身上。”

“那我过两天就打你呼机号联系。”安立东跟胡昌华约定好了,和田家斌退了房上车。

深市本地的车进出不用检查边防证,陈建初让司机直接把人送到了南海宾馆安顿下来,又带着几人往自己家里走了一遭。

留吃饭是不可能的,就是坐一坐,认个门,方便易连城下次上门来针灸。

从陈建初家里出来,田家斌一阵咋舌:“这是才搬进来住的?什么家电都全了吧,我看到连电冰箱都有!”

安立东失笑:“我们加油挣钱,以后你要什么我们就买什么。一会儿小易在宾馆休息,我们俩把货拿上,去人民桥小商品市场看看。”

人民桥小商品市场简直跟菜市场似的,鱼龙混杂。

安立东扛着包转了一圈,买了块塑料布,学着旁边的人把袋子里的货码出来,张口就吆喝了起来:

“健美裤大促销啦,流行全国的健美裤大促销!轻松弹力又美腿,青春活力还实惠!

开业前三天,市场开拓价,厂家放血大促销,一条只要28,卖完三天,恢复原价58,卖完三天,恢复原价58!”

田家斌没想到安立东居然还会这么吆喝,跟他以前的印象简直完全是两个人,看安立东还喊得挺泰然的,忍不住闷着头笑。

安立东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赶紧的,跟着我一起吆喝啊,酒香也怕巷子深!”

安立东吆喝得顺溜,田家斌嘴张了张,愣是没喊出来,好容易喊出来一声,却是跟蚊子哼哼似的。

好在安立东这淘宝体的新式吆喝法挺得力,很快让安立东和田家斌的摊位在嘈杂的小市场里脱颖而出,挤满了老中青美女:

“这是什么裤子?靓仔你们便宜点嘛!”

“健美裤,新氨纶强弹力面料,很快就要在全国流行开了,厂家前三天大促销开拓市场,只卖28块一条,卖完这三天就恢复原价,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啊!”

健美裤深市这边也有人开始零星穿的,别的不说,骑单车就格外方便,不怕裤角会卷进轮子,穿在身上也挺好看。

加上安立东随手拿起一条健美裤用力拉扯,给大家展示一番:

“美女,你们看看,这面料都是新研发出来的氨纶面料,弹力超高,柔软贴身,穿上去还有光泽,28块这是市场开拓价,卖完这一批市场铺底货,再来货就没有这个价了。”

拉完不变形,摸在手上还格外软和,和同宿舍的工友买的那一条料子都要高档些,有人直接就掏了钱出来:

“靓仔,两条55条吧,我买两条!”

“行行,55就55吧。”

有人带头买了,其他的人也积极起来,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我也买两条!”

“还有我!”

只想买一条的就跟人商量,联合买两条,能省5毛省5毛,一分都是爱,5毛爱如海!

20打健美裤,也就是240条,不到两三个小时就被抢空了。

12块8的本,卖价翻了一倍,除去几条有瑕疵的折价处理了,3000来块的本金一个下午就成了6000多。

回到宾馆,田家斌数钱数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东子哥,这儿的钱真是太好挣了!

早知道我们就该早来了,指不定这时候都是万元户了!”

安立东拍了他肩膀一巴掌:“你还真想得美,也没见你那几个南下的同学说发大财?”

田家斌想了想,得出了结论:“那是因为他们没找准门路?东子哥,你说深市跟羊城这么近,他们怎么就没做这生意呢?”

不是没做这生意,从羊城批发低档服装来深市薄利走量的可不少,是在他们之前,人民桥那里还没有卖健美裤的。

准确地说,是在那儿摆摊的小摊贩们对流行的嗅觉还不够强!

不过再不强,几天以后该醒神的都会醒神了,没这点儿见风使舵的工夫,还出来做什么小生意?

不然为什么安立东只说卖三天?

三天以后他还挤在小商品市场上跟人拼价格战做什么,把衣服运回渝省省城,继续又是翻几倍的赚!

第131章 惊变

刚把钱收好,易连城就过来敲门了:“老安,斌子哥,陈叔那边说帮我联系好了卖家,让明天就把药茶送过去。”

能坐2号车的陈建初要帮忙联系销售,400斤药茶实在是轻轻松松的事,不过也仅限这一批,后续还能不能继续,那就要看易连城、安立东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安立东来之前,怎么演这一场戏的脚本都规划好了,日苯的什么教授什么定货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是个吸引人噱头而已。

南下做生意的人多,没有引到胡昌华,也会有李昌华、赵昌华,只要先搭上一个两个,慢慢就能把路子拓开了。

没想到一次意外,还找到了陈建初这个助力,倒是让胡昌华更加深信不疑了。

第二天让田家斌再去羊城进货,安立东带着药茶跟易连城一起走。

陈建初给他们联系的是市政府接待处,让司机小梁陪着他们一起过去。

接待处一年要用的茶叶多,接待来客,也经常要回赠些小礼品。

陈建初也是看到青龙绞股蓝药茶的这包装很独特,颇有几分雅致,价钱也不算贵,适合用作回礼,这才牵了这条线。

事先打过电话,又有小梁陪着一起过来,接待处的副处长很热情,直接就拿了现金出来:

“没有发票不要紧,麻烦你们给我们这里打个收条,写清楚事项说明一下。”

这年头发票管理不严,白条子冲账也做数,幸好易连城出发前还临时刻了一枚印章,篆体的“青龙道观”四个字盖上去,看起来还很有那么一回事。

安立东在一边收钱点数,接待处的副处长就笑咪咪地跟易连城拉家常:“小师父是哪儿人?听你这口音不像是渝南省的啊。”

陈建初不是渝南省的人,是豫北那一带的。

“我是京都人,我们道观搬到渝南了,我就跟着去了渝南。”

跟领导无亲无故,那领导怎么就帮她打招呼呢?这话不能问,副处长只能好奇地问其他的:“京都不好吗?你们怎么反而要搬到渝南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多少人挤破脑袋要挤进京都啊,这家道观在京都香火都要旺几分吧,却搬去渝南是怎么回事?

易连城笑了笑:“你们可能不信这些,但是我师父看过风水,我们现在住的青龙山这边风水好,而且这边药材质地很好,所以我们就搬过来了。”

难道因为这位是高人,所以领导才会帮这个忙?副处长顿时肃然起敬,连桌上摆着的那筒青龙绞股蓝都觉得很有几分仙气了。

绞股蓝零卖30元一筒,400筒一手卖出来,安立东让了两块钱,28一筒,总价11200元,很快就数清楚了。

把一摞钞票往口袋里一塞,安立东笑着补上一句:“小易师父她们那道观是丹鼎派传人,以前不理世俗,一心只追求丹鼎药理的。

要不是日苯那位定了货的小森教授临时有事不能过来提货,我们也不会给这一批药茶另寻买主。

这绞股蓝药茶喝起来对身体好处多,我们乡里长寿的老人都是喝这个的。”

从自己的背包里另外掏出来一筒绞股蓝,安立东轻轻放到副处长的桌子上:

“这筒是小易师父亲自炒制的,药性最好,领导你没事的时候喝喝看就知道了,昨天我们在羊城,一院的科主任都赶着买了两筒来着。

对了,小易师父,麻烦你看看这位领导应该没有什么禁忌症候不能喝的吧?”

易连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我……给你也诊个脉吧。”

副处长耳尖地听到了那个“也”字,连忙把手伸了过去。

易连城三指搭上对方脉搏:“你有头晕的毛病……”

副处长点头。

“最近半个多月睡眠不好,经常发生耳鸣……”

副处长猛点头。

“前两天你是不是还偏头痛了?不会是洗头发后没干透就睡觉了吧?”

副处长已经把头点得快跟捣蒜一样了。

神了,知道毛病不算稀奇,但是连什么时间点都给诊出来了,这就太厉害了!

“小易师父!”副处长说话都恭敬了起来,“您看我这毛病……”

“平时不要太过劳心,多注意休息,开方子倒是不必,你坚持喝一段时间绞股蓝药茶,这个对抗疲劳和改善身体还是很有用处的。”

平时能不劳心吗?

在接待处这个岗位,外人看着好像是陪领导吃香喝辣的风光,可是谁来谁知道——

考察的路线怎么安排,用餐在哪里设宴,宴席要上什么样的菜色,要摆什么酒,对方有没有什么忌讳……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全,考虑细。

易连城这番话简直是说到副处长心坎儿上了,紧紧握着那筒她亲自炒制的绞股蓝茶一迭声地应下了。

看来这次把易连城一起带过来还真带对了!

安立东心里挺乐的,把大柳村小卖部的电话给副处长留下了:

“领导,道观没通电话,这是我们村里小卖部的电话,以后你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有什么事我再上山帮你转告给小易师父。”

装b成功镇住人了,b格就要抬高一点,上赶着说什么这批药茶喝完了再找我们买的太low了,留个电话下来,让对方上门是最好不过了。

副处长连忙把那张字条收好了,起身亲自送了两人出来。才走到大楼外,就看到一行人正站在台阶上。

副处长连忙靠了过去:“魏主任,您们等人啊?”

站在最前面的魏主任随意瞄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一眼,点了点头:“hk富华集团的老总要过来谈个事。”

深市发展涌现出无数商机,hk不少集团都过来投资,招商引资,这也是zf非常重视的一件大事。

更何况富华集团还是排名一流的那种大集团,如果能招到商,年底工作业绩就是非常漂亮的一笔。

所以身为zf办主任,在第一次接待的时候,魏主任也亲自下来准备迎接。

魏主任话刚说完,一辆奔驰车就开了过来,在台阶前停下了。

副驾先下来一个黑西装,躬身把后座的门打开了,一名穿着浅宝蓝西装的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才一脚踩下车,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框,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旁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魏主任立即一脸笑容地伸手迎了上去:“岳总,欢迎欢——”

“岳宝生!”

惊变只在一瞬间,随着一声厉喝,正拉着车门的黑西装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一把摞倒在地,紧跟着冲上来的一个手里握着一把尖刀,直接朝着岳宝生扑去。

第132章 救命之恩

刚出车门的岳宝生根本退不及,被一脚绊倒摔进车子里,眼睁睁看着那把尖刀朝自己刺过来。

岳宝生的瞳孔猛然睁大,那把尖刀却突然往后一退,被人连人带刀借势掀了出去。

魏主任几个只觉得眼花了几秒,安立东已经把那人手里的刀卸了,死死压在了地上;另一头,保镖也把之前扑来的那人给制住了。

魏主任脑门上的汗水刷地就迸了出来:如果岳宝生在他们这办公大楼前出了事,这个责任他们可担不起!

“岳总……”

岳宝生慢条斯理地从车后座上坐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西装,重新站下了车,面色和蔼地挥了挥手:

“魏主任,没事,没事,生意做得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挡着了别人的财路,招了人恨啊。”

不仔细看,还真不出他的脸色其实也有些发白。

来深市zf,他还是有些大意了,怕zf这边讲究,所以只带了一个保镖和司机过来,没想到倒是给人钻了这个空子!

不用魏主任开口,旁边的几个手下已经把大楼的保安队长叫了过来:

“赶紧把人绑起来,一会儿警察就过来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把这些犯罪分子都放了进来……”

岳宝生目光阴鸷地飞快扫了那两人一眼。

应该也是顾忌到这边的情况,对方怕来多了人容易引起注意会暴露,这次只派了两个人过来,都打扮得跟内地的干部一样,在扑上来之前,手里还像模像样地各拿着个文件包。

像这样的人,只怕内地的警察也审问不出什么;想来也就是那几个死仇之一下的手。

问题是,他这次带的人里面谁是内鬼,把他今天的行程透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刚才还有个人抢上前把人给制服了,今天只怕他真的会凶多吉少!

正好几个保安队员从安立东手里把那人押走了,岳宝生大步走上前伸出了手:“先生贵姓?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免贵姓安,安立东。”安立东轻轻握了握岳宝生的手就放开,“恰巧遇见伸把手而已,岳总不要客气。”

看身手,这个安立东比他的保镖阿华还要厉害几分,谈吐也很得体,岳宝生立即起了招揽之心:

“哪里是伸把手,这是救命之恩啊!不知道安先生在哪里高就?”

“不敢说高就,闲人一个,随便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而已。”安立东淡淡笑了笑,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上辈子他在岳宝生的工厂里打工,也是在危险时刻救了他一命,后来就给岳宝生当了贴身保镖。

本来以为这辈子命运已经不同了,想不到又在这里重合了一处轨迹……

安立东越是不居功不趋附,岳宝生就越是对他高看一眼:“安先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今天跟魏主任这里约定了行程,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谢安先生的救命之恩。”

上辈子同样是救下了岳宝生,他对自己可并没有这么客气,或许是因为地点不同,以及……自己的心态不同?

安立东笑着摇摇头:“抱歉啊岳总,我在这边没有联系方式。您跟魏主任这边还有事要谈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先告辞了。”

安立东不接岳宝生暗中递过来的橄榄枝,岳宝生笑笑也没有多说:“阿宽。”

司机连忙上前递出了一张名片:“安先生,这是我们岳总的名片,有什么事你只管打电话过来。”

救人完全是瞬间的反应,安立东其实并不想跟岳宝生再扯上联系。

岳宝生这个人看着笑眯眯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私底下却手段狠厉。

富华集团的起家史可不是什么光荣史,可以说是黑帮出身。随着时代的发展,特别是97回归的临近,这些财团纷纷开始洗白,有些把资产转移海外,有些则瞄准了大陆内地,富华集团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发展得很不错。

官方关系营运得好是其一,在内地本身带着混乱发展的最初几年,富华私底下也没少用过一些非常手段。

上辈子安立东给岳宝生当保镖的时候,手上就沾过不少这些事,也让他心里后来一直耿耿后悔,几十年都没敢再跟当初的战友们见面。

但是不想扯上关系是一回事,现在对方把名片送上来了,不接的话那就是太不给面子了。

安立东接过了名片,笑着道了谢,跟接待处的副处长挥了挥手,带着易连城迅速走了。

不用岳宝生施眼色,阿宽已经主动靠向副处长开始搭讪了。

岳宝生这才向一直有些尴尬等在一边的魏主任走去:“救命之恩却不图报,魏主任,我发现内地不仅藏龙卧虎,而且相当地高风亮节啊……”

有了台阶下,魏主任脸上重新浮上了笑容:“岳总过奖了,过奖了,您放心,这次的事我一定督促他们尽量审问清楚,给您这边一个交待!”

富华是市zf新招揽来的hk大财团,如果富华老总岳宝生在跟他们谈投资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特别是在他这市政大楼前面出的事,这简直是把市zf的脸踩到地上啪啪地打啊!

魏主任是恨得牙根痒,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管对方是公仇还是私恨,这次一定要严查到底!

黑西装阿华默默跟在岳宝生后面,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那情形……他算是失职了。如果不是安立东帮手,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善了。

现在虽然没有出事,但是岳总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反而对那个安立东兴趣浓浓;阿华本能地嗅到了威胁。

安立东眉头紧锁,脚步越走越快。

易连城几乎是小跑才能追上他:“老安,怎么了?”

安立东猛然醒回了神:“小易,陈伯那边需要施针吗?”

“情况很不错,可以就照方吃药,不用施针。”

“那我们今天就去羊城,明天回渝省。”

“这么急?”易连城吃了一惊,原来几人并不是这么规划的,“刚才你出手擒的那人来头很大?”

“不是他。”安立东苦笑了笑,“是那个岳总。”

易连城更加搞不明白了:“你不是救了他吗,难道他反过来会以直报德不成?”

岳宝生并不是一个气量大的人,他刚才的举动,对岳宝生来说肯定是有些不识抬举,如果嗤之以鼻搁下也就罢了,要是心头耿耿,非要把牛头拗过来,岳宝生只怕会用些手段。

这些手段要是用在他身上,安立东是不怕的,问题是他还有田家斌和易连城两个同伴……

第133章 好人同志死扑街

田家斌头一次身上带了这么钱,从南海宾馆走出来的时候,精神就一直绷着。

临出门的时候,他妈给他在内裤上缝了个暗袋用来装钱,但是也没想过田家斌会一下子装这么多钱。

即使是在银行里全换成了一百元的大钞,那也是厚厚的60张,田家斌努力了一下,才把那一摞钱塞进了内裤口袋。

从南海宾馆去深市火车站要坐公交车,一车人挤挤挨挨的,站在前面的一个浓妆大红唇姑娘频频回首看向田家斌,画了一圈黑框眼线的眼睛不时冲他送个秋波。

田家斌没见过这架势,身子努力往后退了退,公交车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再退又能退到哪儿去?

而且田家斌退,大红唇也往后退,也不知道是因为车辆摇晃还是别的缘故,把牛仔裤绷得紧紧的臀部在他前面蹭来蹭去。

廉价的香水味冲的田家斌脑袋直发晕,又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好容易公交车靠站了,大红唇回头从田家斌笑了笑:“到站了,你不下?”

田家斌稀里糊涂就跟着下了车,走上站台一看,离火车站还有一站路。

难道还能怪别人提醒错了?再买一张车票等下一趟车,又有些不值得,田家斌撒腿就继续往前走。

跟他一起下车的大红唇连忙拦住他:“喂!你——”

“同志,我下错站了,我还要急着赶车……”

一声“同志”把大红唇说愣了下,才娇笑着开口:“**同志,我刚才下车的时候把脚扭了,你扶我过去行不行?就在那边,几步路。”

大红唇指的那条小街口确实离这里很近,就是十来步路的距离。

田家斌看了眼对方七八寸高的高跟鞋,没好意思拒绝,伸手过去扶住了她:“行吧,快点啊,我还有事要赶车。”

“靓仔,谢谢你啊,你真好。”

他的手一伸过来,大红唇两只手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身上像没骨头似的倚紧了。

田家斌感觉到手臂上被什么软软的贴着蹭着,一张脸顿时烧透了:“嗳,同志,你别——”

大红唇像是趴在他耳朵边说话一样,呼吸都喷在他耳廓上了:“好人同志,就在前面了,我的脚真的是痛死了。”

田家斌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半抱半拽地把大红唇送到了小街口,正要抽身走,手臂却被抱得死紧:“你等等——”

“嗳,你这人怎么……你快放手!”

田家斌连忙去掰大红唇的手,小街里头已经突然蹿出来三个男人:“死扑街,你敢动我的马子?!”

这会儿不用田家斌掰,大红唇就放开了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

“龙哥,这人刚在车上站我后面就一直蹭我,又跟着我下了车,对我动手动脚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红唇的衬衣领口已经被撕开了,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正哭得一颤一颤的。

一左一右被两个人用力给按住了人,田家斌眼珠子都快冒血了。

来之前安立东就跟他交待了不少话,这两天他跟着东子哥走,到处是一路平安,没想到今天单独出来就撞上了这事!

“你们!你们这是在讹人!”

“讹人?”龙哥一脚就踹了过去,“苟日的**都快翘上天了,还说老子是讹人?”

田家斌被一脚踹中小腹,痛得弯下了腰,裤裆那里还是没有瘪下去。

龙哥眼睛一亮,冲上去就去抽田家斌的裤腰带:“死扑街,敢动老子马子,老子告诉你,今天你不赔钱老子就把你第三条腿打废!”

把外裤往下一拽,内裤暗袋里装的东西很明显就露了出来。

田家斌奋力挣扎大喊:“来人啊,有人抢钱!救命——”

“咚”的一声,田家斌的头歪到一边没了声音。

绕到后面的大红唇扔下了手里的半截砖头,心里有些发虚:“龙哥,我不会把人敲死了吧?”

龙哥探了探田家斌鼻子下面,飞快地把田家斌塞在内裤里的那一叠大钞取出来:“没事儿,还有气。”

一听人没死,大红唇很快放了心,连田家斌外衣外裤的口袋都搜了,把他放在外面的十来块零钱都拿走了:

“我就说这愣小子一上车在我后面就蹭我,原来硬的是这个!龙哥,这回我可是立了大功了,那一叠得有大几千块啊,你可得给我多分点……”

“会给你多分的,这会儿别在这儿娘们唧唧,你赶紧去外面看着点别有人来,你们把他拖进去点,我们快点走!”

几个人把田家斌往小街弄里一扔,很快就走了个没影。

偶尔有经过的几个路人,看见趴在地上,裤子褪掉半截的田家斌,都远远绕开了。

谁知道这人是招了什么事?这一带本来就龙蛇混杂,还是不要平白沾惹什么麻烦了……

太阳走过中天,很快开始往西偏了。

一直守在人民桥小商品市场门口等人的安立东有些坐立不安。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个时候斌子应该批到货回到这儿来了,是拿货耽误了时间,还是误了车没赶上趟?

打28号档口老板饶荣发留的那个电话号码,又一直没有人接,斌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安立东稳了稳心,站在公用电话亭边给南海宾馆又打了个电话,找了易连城:

“小易,斌子这会儿还没有到这边来,我继续在这儿守着,如果他先回了宾馆,你赶紧给我打电话,我这边的电话是……”

易连城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安立东跑过去截到人,然后就往羊城赶了。

接到安立东的电话,易连城的心里也有些不安:“能找人去找找吗?”

能怎么找?羊城和深市这么大,还不知道现在斌子到底在哪儿,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找人去找,找谁?

就算去派出所报案,没满24个小时都不算失踪……

安立东叹了一口气:“我在这儿再等等,你那边有什么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希望斌子只是没赶上车,如果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加没脸回去面对田叔和喻婶了!

第134章 贾小龙

田家斌晕头晕脑地坐在麻岗公交车站台的马路牙子上,全然不管路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后脑勺洇在头发上的血已经凝固了,脑袋还是很痛,更痛的是他的心。

6000块啊!要拿去进货的6000块啊!

就这么一下子没了!没了……

他为什么当时就晕了头,听到喊下车就下车?

为什么要可笑地怜香惜玉去发什么滥好心?

东子哥来的路上,跟他千交待万提醒,他明明听进去了的,怎么真遇上事儿,就成了这样子?

昨天晚上躺在宾馆软乎乎的床上时,他还摸了摸那一叠钱,美滋滋地想着,只要再过一夜,这六千就能变成一万二,再过一夜,一万二就能变成二万四……

这儿的钱这么好挣,等回去的时候,他身上可以带很多很多钱,爸妈会笑得脸上跟开花似的,会在村里逢人就夸赞他有出息。

可现在——

他就是大家都看不起的那种……根本上不了正席的狗肉!菜狗!

现在钱被他弄丢了,他怎么有脸去见东子哥?

田家斌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眼泪跟决堤似地哗哗流下来。

一辆外地牌照的大货车从他前面开过,驾驶室的人一眼扫过路边的情形,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怂包!”

田家斌还想抽自己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大喊:“我才不是怂包!我——”

大货车一溜烟地开远了,只在空气里留下一股尾气。

街头其他的人,无一不是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因为坐在这里哭的一个大男孩停留。

田家斌擦干了眼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不能再呆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再没脸见东子哥,他也得赶去跟东子哥汇合,不然只怕东子哥会更担心。

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连一毛钱都没有摸出来,田家斌狠狠咒了一句:“真他玛的干净!”沿着自己坐车来的路线一站站往回走……

安立东看了看表,已经下午5点了,田家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能再等了!

安立东转身大步向市场外走去。

车有车路,马有马路,上辈子他在这里也生活过好几年,跟几个地头蛇打过交道,算算时间,其中有一个现在应该开始起势了。

只要多花点钱,请他帮忙找人应该还是很效率的……

“东子哥!”

安立东停下了脚步,飞快地循声向后看去:“斌子?”

“东子哥!”田家斌带着伤,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了人民桥这里,幸好看到了安立东的背影追了上来,不然再转一个弯,两个人就要错过了。

“东子哥,我……”

田家斌带着哭腔,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安立东一把扶住了:“受伤了?”

田家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胡乱点着头:“我没事,就是后脑袋被人砸了一下,我、我把钱弄丢了,东子哥……”

“人没事就好!”安立东长松了一口气,“别的慢慢再说,走,我带你去把伤口先处理下。”

前面就有一家小诊所,安立东把田家斌交给医生,急忙给宾馆又打了个电话,跟易连城说了一声:

“……斌子回来了,出了点事,我们这边要耽搁点时间,你先自己在附近随便吃点晚饭,别走远了,具体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田家斌被砸得轻微脑震荡,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后,说什么也不肯在这里打吊针留置观察。

“给我开点药就行了,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没那么金贵!”

而且,他还弄丢了六千块!如果不是医生说不吃药不行,田家斌一分钱都不想再花出去。

“钱是挣的不是攒的。”安立东不同意,“你现在关键是要把伤养好。”

“东子哥,我、我没事,就是一点外伤,真有什么内伤,回头请小易帮我开方子治还好一些。”田家斌低着头不敢看安立东,只是闷着头往诊所外面走。

安立东叹了一口气,拉着他坐到了马路边的花坛上:“行了,天塌下来还有哥顶着,不就是六千块钱吗,多大点事,我们再挣回来就是了。

六千块就把你压得头都不敢抬了?做男人脊梁骨要硬一点,别被一点小风小浪就打趴了。”

他不说则已,一说这话,田家斌喉咙就忍不住发梗,强忍着抽泣把事情说了,末了红着眼抬头问他:“……东子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没事儿,一点小挫折,在这边这些地方,玩这种仙人跳的多的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就好了。”

安立东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仔细想了想,“你是在麻岗下的车?你说的那个龙哥,是不是有一点小豁嘴?”

田家斌瞪大了眼:“对,就是有点小豁嘴!东子哥,你知道这人?”

“我听人说过他。”安立东含糊应了一句。

既然特征对上号的话,那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个贾小龙了。

这还是上辈子的事,贾小龙只是他们这一行酒后取笑一个谈资而已。

那时他已经在岳宝生身边当了几年保镖,黑白道都混了些人缘,有一次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听到一个地头蛇提起过贾小龙:

“狗屁的龙哥!又是姓贾,又是叫小龙,还是个兔子嘴,也就骗几个新手小混混跟着他,也有脸称什么‘龙哥’。

别的他也做不来,多少年了,就只会玩一招过时的‘仙人跳’。要不是跟道上兄弟没多大冲突,大家也不稀罕那点儿碎肉,这种人早混不下去了。

偏偏这人还没眼色,玩‘仙人跳’玩到了一个硬茬子手里,那人是黑哥新收的手下,第二天就带人把贾小龙踩了,手筋脚筋全挑断扔在桥洞下面。

过了好几天我经过麻岗草头街的时候还看到一眼,他那屋子都被砸得稀烂……”

田家斌下的那个公交车站就是麻岗站,贾小龙一直就是在他家附近做案的,去别人的地盘他也不敢。

安立东眼神微冷:“你先回宾馆休息,我去麻岗走一趟。”

田家斌连忙抓住了他:“东子哥,我也去!我去……帮你认人!”

男人要成长,也要经点事。

安立东想了想就同意了:“行,那就一起去。”

第135章 卡拉永远OK

街道有街牌,安立东很快就找到了草头街。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光线并不是很足。

田家斌换了一件安立东给他新买的连帽运动衫,把帽子兜在头上,遮住了头上缠的一圈儿纱布,低着头跟在安立东身后:“东子哥,我们现在……怎么找?”

这里可是跟村里面不同,说是一条街,两边几层高的楼房密密麻麻,一幢楼少说也有十来家住户,这么一家家找下去,那不得找到明天天亮?

“找人问问就知道了。”安立东目光已经注意到了一个从草头街走出来的小马仔,叼着一支烟径直走上前拦住了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小马仔都是横着走路的,冷不丁被人拦住,眼睛一瞪就想发彪:“作死——”

“我们是沙岗大兴哥派来的,找你们龙哥有桩大买卖要合计,他在不在家?”

沙岗那边是个大堂口,安立东口气比对方还横,人本来就长得高,还扬着下巴叼着支烟,小马仔抬头就看着两鼻孔,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们龙哥在的,在的,他刚回来。”

小马仔其实也没记到大兴哥是哪一区的大哥,不过安立东的气势太足,要踩场子对方也不可能只来两个人,被安立东拦着一问,立即就说了。

“行,带我们过去,买卖做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安立东随手就把一张百元的钞票拍到小马仔身上,张口吐了个完整的烟圈出来,整个人牛皮哄哄的。

同样是马仔,大堂口的气质就是不一样!让人给带个路,随手就飞一百块出来,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拽就好了……

小马仔羡慕得暗暗流口水,转身就在前面带路。

贾小龙住在一幢带院子的两层的楼房里,楼上的房间里有人正在深情投入地嘶吼着卡拉ok,音乐声开得震耳欲聋,也不怕扰民。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王杰去年新出的唱片,很快就传到深市这边了,唱歌的人居然还唱得有几分水准。

小马仔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一句:“是龙哥唱的。”敲开了院子门。

开门的马仔手里还拿着一把牌,兜头扇了小马仔一把:“搞毛,不是才出去吗,没记性落东西了是吧!”

“花哥,有人过来找龙哥谈事情。”小马仔打着哈哈赔笑,“我带他们过来。”

“哪儿的?找龙哥什么事?”

“沙岗大兴哥的人……”

沙岗那边比他们这儿要雄多了,不过老大不叫大兴哥,难道是下面的大头目?

花仔张眼打量了站在前面的安立东一眼,见对方面生,嘴上斜斜叼着支烟,看样子不像条子,那种气势倒像是见过血的。

条子还没这种气势,一般手上有人命的人才像这样子,而且条子也抽不起万宝路……

“你们大兴哥——”

“花仔,你少啰嗦,快点快点,该你出牌了!”

花仔还想多盘问几句,被里面的几个人连声催着,干脆挥了挥手转身又进房间去打牌了。

沙岗的人他们得罪不起,这个瞧着又是个厉害的角,算了,问那么多惹毛了对方也划不来,真要是来挑场子的,也不会只来这么两个人。

小马仔赶紧蹬蹬蹬跑上二楼用力敲门,“龙哥!大兴哥的人找你!”

门从里面打开,大红唇握着一只啤酒杯斜倚在门边:“鸡仔,酒呢?”

“大兴哥的人找龙哥有事,我先带他们过来。”

大红唇的目光落到安立东身上,眼睛不由一亮,笑吟吟地一只手搭上了他胸口:“靓仔,你们大兴哥——”

大红唇一出现,田家斌呼吸就有些急促,悄悄磕了磕安立东的脚后跟。

“大兴哥让我们过来找龙哥商量个事儿……”安立东一手掐着大红唇的手腕子,一手把田家斌拉了一把,两个人往里头一挤,抬脚把房门磕关了上。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小马仔搔了搔头,转身继续跑出去买酒了。

可能得多买一点,又来了两个人,说不定龙哥跟他们谈好事了,要一起吹几瓶呢?

房间里的歌声停了下来,音乐声却更响了,过了不到一两分钟,又换成了《渴望》,而且是直接跳过快门开唱,声音听起来比较陌生,一个调都没跟上,音响还开到了最大,跟鬼哭狼嚎似的。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小马仔用力捂紧了耳朵:“啥破嗓子,真难听!”

也不知道是大兴哥那两个手下的哪一个,或许龙哥只是客气一声邀请一下,就这嗓子还真敢接话筒……

小马仔摇了摇头,快步跑远了。

二楼的房间里,田家斌正别扭地拿着话筒唱得荒腔走调:“……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

贾小龙正抱头缩在墙角:“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大兴哥的人……”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是我们瞎了眼……人不是我打的啊,大哥,人真不是我打的……”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

“我马上把钱还出来……还、还有给小兄弟的赔偿……”

安立东弯下腰拿着那叠钞票拍了拍贾小龙的脸,田家斌卖力的歌声响彻房间,贾小龙依然听出了安立东话里的冷意:“龙哥,这么点是什么意思?不诚心?”

对方进屋一个手刀就砍昏了大红唇,不等自己从沙发上把屁股抬起来,桌子上那把水果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就这身手,贾小龙敢不诚心?

心里把大红唇骂了几万遍怎么惹上个灾星过来,脸上还不敢露出半点不满,贾小龙努力赔着笑:“大哥,小弟最近是真的手头紧……”

安立东直接把烟摁熄在对方脸上,贾小龙低嚎了一声,声音却被田家斌特意提高的嗓门掩住了:“过去~~未来~~”

“我小老乡差点丢了半条命,你们就只赔这么点?”安立东扯下毛线勾成的沙发巾,团成一团塞进了贾小龙的嘴里,一拳狠狠捣向他小腹,“说出来我还在兄弟们面前怎么混?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136章 走不了了

真他玛的太痛了!

贾小龙不是没被人揍过,刚出来的时候,他是挨过不少揍,但是那也是好几年前了,而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那一拳头好像把他肠子都打绞在一起还拧了几圈一样,痛得他鼻涕都喷出来了。

“唔唔唔……”

“今天我小老乡找到我,我是想给你个面子,才一个人找过来的,大兴哥对我们特别讲义气,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把这事告诉大兴哥,他会怎么做?”

“唔……”

“上次有个死衰仔碰了我们兄弟的马子,大兴哥带人直接废了他第三条腿,要是大兴哥知道你抢了钱还伤了我的小兄弟,你猜——”

贾小龙知道沙岗那帮人厉害,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还只是大兴哥手下的一个马仔,那沙岗的大兴哥得厉害成什么样子?

他一点也不想猜!贾小龙拼命摇着头:“唔唔唔唔!”

安立东一手扯开了堵在他嘴里的沙发巾。

“我、我再赔给小兄弟一万六,真、真没有了,这几天没搞多少钱……”

安立东放了贾小龙起来,看着他从电视柜后面又掏出一叠钱,这才和刚才的那一叠钱摞在一起,又指了指他手上戴的两个大金戒指。

贾小龙连忙把戒指褪了下来,搁到了前面的茶几上。

安立东从那一摞钱里面数出6000块,递给田家斌,又随手一捞,把两只金戒指也抛了过去:“接着,这是哥送你的营养费!”

剩下的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搂着贾小龙的肩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脖子笑得大有深意:

“行,冤家宜解不宜结,龙哥既然还有这份心,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劳烦龙哥再送我们一段路!”

即使知道下面屋里的几个兄弟一起上也未必是这人的对手,贾小龙心里还是抱了一丝企望,想在这人下楼的时候招呼手下兄弟们搞个反攻。

说不定就能反攻成功了呢?

这王八蛋身上可是揣了他搞了几天才搞到的两万八!想想就觉得心里跟刀子割了似的。

可是这点想法却在安立东拍着他脖子那一瞬间不翼而飞。

不会等到他喊出来那一声的,在他喊出来之前,这人肯定就会扭断了他的脖子!

贾小龙被安立东搂着肩膀,以一副哥俩好的姿势下了楼。

楼下打扑克牌的花仔几个瞄到眼背影,还有点摩拳擦掌的小兴奋:“龙哥这是跟沙岗那边搭上线了吧?”

“听说沙岗那边吃得可肥了,分我们一口汤就够玩个小半年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急什么,一会儿龙哥回来了就知道了……”

安立东搂着贾小龙没走街口,而是拐向了街尾。

街尾巷子深,越到里头路灯越少,也没有几个人经过。

贾小龙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大哥,赔我也赔了,就送到这里了吧,我们江湖——”

“钱赔了,我小老乡这受的伤你可还没赔呢。我不跟女人计较,你马子的事我只算在你身上。”

“大哥,她真不是我马子,我也没想到她会——啊!”

安立东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两手抱胸看着贾小龙撞到后面的围墙上又跌下来,冲田家斌点了点下巴:

“看在龙哥有诚意的份上,开瓢就不开了,往他身上怎么招呼你自己看着办,也不能让你今天白受了这一场皮肉的苦。”

什么叫报应?这就叫报应!田家斌“嗷”的一声就冲上前,拉着贾小龙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照着脸上就是一拳头过去。

没见过血的人打架也不知道怎么下狠手,打脸上容易揍个青红紫绿的,但是养几天也就好了。

会打架的,招招冲着胸腹打,外表看不出多大的伤,拳头厉害的可以打他个内出血。

安立东也不多话,任田家斌在那里发泄了个痛快,瞧着贾小龙那张脸快肿成猪头,这才叫住了人:“行了,回去吧,晚了大兴哥问起我去哪儿,也不好怎么给他回话。”

田家斌把人扔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声要走,安立东上前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往垃圾桶后面一扔,这才转身走了。

一走出街尾,两人就把身上的外衣扔了,另外买了两件地摊货穿着。

田家斌一步不落地紧紧跟安立东,摸了摸揣在内衣口袋里那六千块钱,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简直像在梦游:

“东子哥,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那个王八蛋吐了这么多出来,等他醒了肯定不会干休的。”

没有田家斌这一桩事,安立东也是急着要走的。

“我给小易打个电话,让她把房退了,我们直接去火车站等她。”

就算贾小龙被人早早发现了,醒过来以后第一个肯定是要跑去沙岗那边找人的。

他故意照着道上的行事,敲了贾小龙这么一大笔,就是要让他误会,他是在沙岗混的马仔。

不然哪条过江龙会这么强踩地头蛇呢?

打破贾小龙的脑袋都想不通,他就是个纯粹来报复的外乡人。

等贾小龙去沙岗找一遍人发现不对劲以后,会不会跟沙岗那边对上且不说,他们几个也早走人了!

电话打到了南海宾馆,前台的应答却让安立东心里一阵发紧:“是安先生吗?

hk富华集团的岳总请您今天晚上到唐阁大酒店688包间参加晚宴,易师父已经被富华集团的岳总派人先请过去了。

因为我们没有您的联系方式,您又一直没有回宾馆,现在才能把留言告知您,真的是非常抱歉……”

现在已经晚上9点了,别说吃晚饭,吃夜宵都可以开始了。

安立东握着话筒的手不由紧了紧:“小易还没回来吗?”

“是的,易师父还没有回——”

安立东“啪”地挂了电话,脸色发黑地从电话亭出来:“斌子,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易连城是不会跟着人走的,岳宝生的人一定用了强制手段。

在市政大楼前,岳宝生看到他和易连城是一起走的,肯定是让人去打听他们的底细了。

岳宝生是zf招商引资的大头,在人前,他又是救了岳宝生的恩人,那位接待处的副处长只怕早就是竹筒倒豆子,把他们的底细全跟岳宝生的人说了,还自以为是帮他做了件好事……

安立东本来想着,就算岳宝生知道了他的地址,也不可能亲自跑过去,顶多让下面的人走一遭。

那些人找到了大柳村他也不怕,本场对上的话他占优势,完全能让人面都碰不到,捱不住就自己先回去了,他可没重要到岳宝生让下面的人在山旮旯打持久战的地步。

只是他没有想到岳宝生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今天跟zf谈投资,难道不应该是应邀参加晚宴,两边把酒言欢吗?

怎么还有时间关注到他这个小人物呢!

第137章 无形无相,道心洞明

这事儿还真怪不到安立东没想周全。

岳宝生本来确实是想着明天有时间了再让人去找安立东的,问题是接待处那位副处长把易连城说得太神了,什么因为风水,整个道观从京都搬到了渝省山旮旯,什么一出手把脉,竟然是神医……

岳宝生信风水,更信这些奇人异士,跟外面招摇撞骗的那些江湖骗子不同,越喜欢在深山里头不出世的,他就相信对方越有本事。

所以听了副处长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岳宝生就把zf的宴请推到了明天,今天先让阿华过去请人,当然易连城是主,安立东倒是并不怎么重要。

今天的事阿华已经失误了一次,老板让他过去请人,安立东不在,易连城拒绝赴宴,他要是两手空空地回去,那在老板面前也不用混了,可以麻溜地滚一边凉快去。

所以尽管易连城不愿意赴宴,阿华也把人强行“请”了出来。

安立东虽然外出联系不到,但是易连城能被请过来,岳宝生心里还是满意的,还意思意思起身迎了迎。

任谁被强行带过来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易连城一肚子气,岳宝生假模假样骂了阿华一顿,亲自给她倒酒赔罪。

奈何小姑娘不给面子,坚决不肯喝酒,岳宝生的脸上就有些过不去了。

两边正有些僵着,包间的门被敲响了,阿华收到老板的眼色打开门,外面走进来的却并不是安立东,而是端着酒杯的另一位hk财团老总常兆辉。

常兆辉跟岳宝生也是老相识了,两人的交情还可以,阿华自然让开了路。

“岳总,刚才我听说你就在旁边赴宴,就想着过来看一看,怎么,看这架势——”

桌上的菜色琳琅满目,桌子边除了岳宝生,就只坐了一个戴口罩的小道姑,而且岳宝生坐的是主座,小道姑坐了贵宾座。

原来不是赴宴而是设宴,专门请这位小道姑?

常兆辉跟岳宝生一样,也是信风水的,但是像他们这些大佬级别,有什么事自然都请的是hk最出名的那一两位风水师。

岳宝生突然请来这么一位小道姑,是对方是高人呢,还是岳宝生在床上腻歪了那几个,想换个新鲜的口味?

常兆辉立即就来了兴趣:“岳总,这位是……”

“这位是青龙道观的小易师父,小易师父,这位是我的好友,hk裕兴集团的常总。”

岳宝生笑看了常兆辉一眼,大家一个圈子里的,平常交情也不错,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想法?

他还真不好易连城这口。

怎么说呢?气质太高雅的小姑娘,还是个出家人,要花太多心思去哄,岳宝生现在一门心思地是想在内地把生意拓开,加快洗白的速度,没那个兴趣也没那心思。

当老总有钱可以泡妞,却不可能整天都把时间花在女人身上的。

他要决策要应酬,回来也是很累的,这个时候只想有个女人知情识趣地侍候好他,而不是再去思心思力地去哄女人。

“本来是宴请小易师父和她的一位俗务代理,没想到她那位代理联系不上,我只有先把小易师父请过来了。

就是阿华那个粗人不会说话,虽然把小易师父请过来了,人也被他得罪了。”

岳宝生这么一说,常兆辉就懂了,看来对方应该是个高人。

“阿华该罚!小易师父,你放心,回头岳总肯定会狠狠惩罚阿华一顿的,来来,我这儿也给小易师父敬一杯,代岳总一起向你赔个罪。”

易连城想脱身,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想了想起身倒了杯茶:

“不是我不给两位面子,实在是我不能喝酒,这样吧,我就以茶代酒,感谢两位老总的盛情。”

取下口罩,易连城双手举杯,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手腕一翻,亮出了杯底:

“赔罪这种话,还请两位不必说了。只是我久居深山,向来只喜欢清静,不耐跟人打交道,有什么失礼得罪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口罩一解下来,岳宝生和常兆辉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讶色。

漂亮女孩子两人见得多了,像易连城这种灵秀逼人的,却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而且她喝茶动作是真如行云流水一般,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高贵装是装不出来的,没有大家底蕴支撑,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风度。

包括易连城的言辞,都是一股文诌诌的古味儿,这得什么样传承的道观,才会养出这样的人?

越古老的道观,传承就越厉害……

岳宝生把自己刚才被拂了面子的那点不快立即埋进了心底:“小易师父这次出山,我们能遇上也是有缘,我听说你白天出手给李处长把了脉,你看我们能不能——”

李处长就是市zf接待处的那位副处长,阿宽过去跟他套话的时候,他把易连城可是一顿好吹,不然岳宝生也不会起心。

易连城微叹了一口气:“夫求长生,修至道,诀在於志,学仙之法,欲得恬愉澹泊,涤除嗜欲,内视反听,尸居无心……

我们道观原来并不对外出诊的,这次出来也是观中出了些意外,不得不简单制些药茶外售……”

什么“恬愉澹泊,涤除嗜欲”的,常兆辉听不懂,不过“长生”和什么“学仙之法”,他还是明白这意思的。

这么说,这位小易师父所在的道观,是潜心修道的那一种,因为出了些事,才不得不简单做些药茶出来出售,弥补道观资金不足?

这还不简单,不就是钱嘛!

常兆辉立即开了口:“小易师父,我愿意向贵观布施五——”

易连城摆了摆手:“对不起常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道观不接受布施。”

忽悠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装b于无形,无形无相,道心洞明……

送上门的钱易连城都不肯要,常兆辉还真愣住了。

hk的大师再牛逼,也没有把钱往外面的推的。看看人家内地小道姑这境界,明显觉得这种避世的更有些门道啊!

再看易连城,常兆辉顿时觉得她本来就白皙如月的面庞上莹光皎皎,隐隐有些怀疑对方其实并不是年齿稚幼,而是驻颜有术?

不管岳宝生信不信,常兆辉是信了!

第138章 人设维持得多好

岳宝生在心里有一句mmp想送给常兆辉。

常兆辉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是宁抓错,不放过,下手也太快了!

他是信机缘的,要是小易师父刚才接受了常兆辉的捐资,是不是就把他的机缘给抢了?人可是他请来的!

不管常兆辉想说的是五万还是五十万,可易连城没接受,岳宝生心里倒是更信服对方了。

不出世之人需要钱财吗?钱财如粪土,荣华如云烟,人家追求的是大道!

他是个俗人,是不会去学什么道的,可是他稀罕这些奇人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不是白说的,能沾到一丝半点的气运,可能他这辈子都受用不完。

有机缘,怎么能不紧紧抓住呢?

易连城能给一个市zf接待处的副处诊脉,为什么不能给他诊脉?不就是接待处包圆了跟她那道观这次带出来的药茶嘛!

常兆辉在前头碰了壁,岳宝生立即走了另外一条路:“小易师父,是这样的,我之前从李处长那里听说了,你观里制作的药茶功效非凡,对人大有好处。

正好我公司打算开春茗会,需要给员工奖励一批物资,现在送什么还能比送健康更好,所以我就打算跟你那里也买一批药茶……”

春茗会是年会,每年hk一些公司都会召开,对优秀员工进行奖励也是惯例,但是一般都是年底或者第二年年初的时候就召开。

现在都三月了,富华集团早就开过春茗会了,岳宝生也是仗着易连城应该不清楚这些情况,把这个拿出来当借口。

易连城听了,果然沉吟起来:“要购买药茶的话……”

常兆辉心里直骂岳宝**滑,居然拿这个当由头,面上却是一脸笑容地连连点头,紧紧跟了上来:

“岳总这主意好,我公司也打算要开春茗会,我正愁今年不知道给员工们奖励什么呢,那就跟着岳总一起买些药茶吧!”

易连城正要说话,包房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道人影直奔而入。

守在门边的阿华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招直拳就奔了过去,对方却不避不闪竖肘隔开,提腿一个膝顶就撞了上去。

阿华竟然没拦住,被对方直接撞击中小腹,痛得连退了好几步。

门外守着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人进去就开打,瞧着情形不对,急忙涌进来给阿华帮忙。

那人旋身一个鞭腿,把门外先涌进来的两人抽倒在地,侧身又是一个肘击,重重击打在咬牙冲上来的阿华的下颌。

两颗带血的牙齿飞了出来,易连城刚喊了一声“老安”,那人已经两步助跑,腾空越过餐桌跳到了她身边:“你没事吧?”

易连城连忙拉住了他:“我没事,岳总和这位常总想跟观里买药茶,我正要说这些俗务让他们找你呢,你刚好就来了。”

岳宝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这是第二次,他的贴身保镖表现得跟一只弱鸡没什么两样了。

白天被人一把冲上来缠住,以至于给了人可趁之机,已经让岳宝生心里耿耿于怀了,晚上对上安立东,竟然几招都没能招架住,完全是被对方压着打——

他花高薪请这样的弱鸡来有什么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安立东的气势,再看看阿华那副挨揍样!

岳宝生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后就把阿华开了,他的钱不是拿来养这些废物的。

安立东的戒备并没有放松,将易连城护在身后,很不客气地盯向岳宝生:“岳总,你让人把小易师父强行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以前,谁敢这样冲他吹胡子瞪眼的,岳宝生一个响指就会让人把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不过今天对上的是易连城和安立东,他心里很有些忌惮。

忌惮对方的身后的背景,也忌惮安立东的身手。

常兆辉倒是立马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打着哈哈上前说和:

“这位安兄弟别激动,岳总是真心想请小易师父出来赴个宴的,可能是下面误会了岳总的意思,有什么不敬,岳总肯定会让他们给小易师父赔个罪的!”

他就说嘛,小易师父这样的高人,怎么会是孤身一个出来的?

原来有这么个厉害护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不在,倒让岳宝生钻了个空子了。

阿华跟常兆辉请的贴身保镖也切磋过,身手其实不相上下,也是很厉害的了。

就这身手,却在这姓安的手下走不过两三招,处处受制,可见这姓安的那是相当的厉害。

能让姓安的这么着急,独身闯入,可见小易师父对姓安的重要性,而小易师父还是喊的“老安”——

这完全就是对下属、下仆一类的称呼嘛!

请厉害保镖不要钱吗?道观现在应该是缺钱,可身手这么厉害的人依然甘愿为道观驱使,道观肯定有它的大家底蕴啊!

易连城倒是没想到自己一声称呼,让人自行脑补出这样的误会,见常兆辉有心说和,也轻轻拍了拍安立东的手臂:

“没事,那人你教训两下也好,今天这桩事,就算我们跟岳总这边揭过了,岳总,你觉得如何?”

易连城明显是觉得安立东那几下解气,岳宝生能觉得如何?

他要是说不如何,常兆辉转头就能把小易师父偷偷拉过去。反正就是一个马上要被开除的人,他怎么会为了阿华不顺着这台阶下?

“小易师父说得对,阿华对你不敬,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阿华,你出去上点药,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岳宝生发了话,阿华心里再怨恨,也只能捧着腮帮子走了,另外换了两个保镖进来守着门。

安立东转头看了易连城一眼。

他一路奔过来的路上,一想到易连城在这里不知道会被怎么威胁,心里就一阵揪紧,冲进来的时候早就做好了拼力杀出重围的准备——

没想到易连城竟然坐得挺安然的,而且还谈起了生意?这是什么情况啊,妹纸你可真行!

易连城飞快地冲他眨了下眼,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清冷:“老安,那些俗务观里是交给你的,岳总和常总想买药茶,你跟他们谈吧。

有什么你定就行了,别再拿这些俗务过来烦我了,我想明天就回观里去,我还有药没炼好呢!”

看看,看看,易连城把她自己的人设维持得多好,安立东怎么也不能拖后腿。

“岳总,常总好,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出来之前,主持对我再三交待,如果小易师父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第139章 教育的失败啊

常兆辉立即顺势问了一句:“小易师父她们的道观是……”

安立东摆了摆手:“这个恕我不能透露。”伸手举起易连城推到一边的酒杯,“刚才让两位老总受惊了,这杯酒,我先干为敬,给两位赔个罪。”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必要,把高人得罪了就不好了。

常兆辉看了岳宝生一眼,先举起了酒杯:“安兄弟客气了,我——”

“常总,”易连城及时出了声,“你最好不要喝酒,你最近是不是感觉有些上腹不适,胁肋部偶尔还会疼痛?如果是的话,我建议你明天去医院看看肝脏。”

常兆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易师父,我……”

他这两个星期是真的有这些症候!

“不是什么大毛病,”易连城及时补了一句,“检查以后你问问大夫,如果开的药跟我们观的绞股蓝药茶不相冲的话,你平常只要脾胃正常,就可以多喝点药茶。”

岳宝生忌惮归忌惮,本来不想让安立东轻飘飘一杯酒赔罪就放过去的,结果被易连城这么一说,原来想甩个下马威出来的想法立即被他抛到脑后了。

“易师父,你看看我这里……”

人生一大悲是什么?钱还在,人没了!

别管黑钱白钱,要是现在他人出了问题,他就是把钱洗红都没用,用不上了!

跟来内地投资把钱洗白相比,当然还是他的身体更重要了。

易连城看了岳宝生一眼:“岳总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这一段时期身体应该还是比较康健的。”

中医望、闻、问、切,其实就这一个“望”字,里头的问道就很多,只是传承现在,很多大夫都没能在这上面有什么精进,只能看个表症而已。

易连城一眼能望出常兆辉肝上有毛病,又说毛病不大,说明她的医术绝对非常寻常。

即使这样,岳宝生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踏实,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内里会不会有什么病灶呢?

安立东这个时候倒是很合他心意地开了口:“小易师父,刚才我把岳总的手下打成那样也不好意思,你看能不能破个例……”

破个鬼的例!易连城在梧桐镇想给人看病都还找不到人,只不过在这边对人都说的是破个例……

易连城想了小半刻,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我给岳总诊一次脉吧。”

岳宝生连忙把手搁到了桌子上:“易师父,请!”

易连城切脉很快,不像别的中医那样切得慢吞吞的,不过在岳宝生手腕上搭了片刻就放下了:“岳总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岳宝生当然身体很健康,跟很多纵情声色的老开们不同,他一向对自己还是比较自律的,每天都有注意饮食和健身。

易连城说出这句话后,他略微有些失望,并不是因为他没病,而是因为易连城诊脉太快了,给他一种泛泛而过的感觉。

“不过岳总的左手臂骨早年应该曾经断过,虽然后来治疗及时,总还是留下了些后遗症。

不过年轻的时候血气旺,把症候掩过了,等上了点年纪,才开始有些体现出来。天气剧烈变化或者雷雨天气的时候,岳总是不是觉得断处有些隐痛?”

岳宝生的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

手臂骨头被打断,是他当年还不到二十岁出来混的时候,在一次街头混战中受的伤。

从那次以后,他更多的用的是脑子,还不是武力了。

当年曾经跟他一起在街头混战过的兄弟们,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有脑子还跟着他到现在,来了内地这边的,更是没有一个人清楚他的过去。

这边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并且告诉易连城这件事的!

几十年前的旧伤,都能通过切脉给诊出来?这也太——

易连城摇了摇头:“以后年纪越大,症状会越明显,不过你这伤实在太久了,起码有三十年了,所以我没办法给你治愈,只能发作的时候用药酒外涂,治标而已。”

岳宝生有些急:“能不能请易师父帮我开方子配点药酒出来?”

易连城摇了摇头:“药酒我要回去才能制出来,这边没有我要用的药。”

这一场宴请谁也没心思吃下去了。

易连城是建议常兆辉明天去医院看医生,常兆辉哪里用得着等到明天,马上就带了司机回hk。

岳宝生这里虽然不急,也恨不得给易连城插上两只翅膀让她可以马上飞回去,赶紧送了她先回宾馆。

田家斌本来按安立东的吩咐守在外面做好了接应的准备,瞧见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个面色如常地上了岳宝生的车走人,顿时傻了眼。

好在他还有脑子,过了半个多小时,知道给宾馆打了个电话。

一听到安立东接了电话,田家斌就放了一大截心:“东子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安立东也刚回到宾馆,接到电话长长唏嘘了一声:“斌子,你先回来,回来了我们再细说,原来的计划改一改,明天我们一早就去羊城买票回去。”

打完电话,安立东就被易连城叫进了房间:“老安,我们是按原来定的,今天晚上走,还是明天再走?”

“明天一早吧,”安立东摸了摸下巴,“今天晚上走也没必要。”

易连城“哦”了一声:“明天早上走,不会有什么事吧?还有斌子哥那边——”

“他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儿他就会回来。在这儿住一夜和在羊城住一夜都差不多,这时候了去羊城还懒得再去找招待所,你是不是还发现什么了,很急?”

易连城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平常不是说,装完b就跑吗,留在原地怕挨打啊!”

安立东看着易连城,半天没说出话来。

完了,这妹纸已经完全被带歪了,以前说话心虚的时候,还有些目光躲闪,今天忽悠起人来,真真假假的把两个老江湖都唬住了。

以前说话多好听,说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现在直接成了“装完b就跑”了!

教育的失败啊……

易连城轻轻踢了安立东一脚:“老安,你倒是说句话啊!”

安立东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易连城的束髻:“装b这种话……我说说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咳,还是像你以前那样说话就挺好。”

“你以前不是嫌我说话文诌诌的酸吗?”

“没有,以前是我没文化,不懂欣赏,现在跟着你处久了,这不是近朱者赤吗,我慢慢就懂了。”安立东违心地说得一脸真诚。

今天,真他玛心累啊!

第140章 再算下去他头晕!

胡昌华正想着今天是不是安立东那边该打电话过来跟他联系了,一大早的,果然招待所就喊他下来接电话了。

“是小安啊,我是老胡啊,什么?你一会儿就过来?过来再说?哦哦,好好,对,我还在这儿住着,好,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胡昌华连忙回房间好好整饬了一番,沾了水把大分头梳得一丝不乱,顺带还刮了个胡子,这才出去买了份报纸,坐在房间窗户边的椅子上等人。

报纸摊在手上没看,胡昌华只顾着透过窗户看下面的人去了。

不是他心急,是他昨天已经联系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买家。

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意向性买主,也着实是他在这边有些生意上的人脉,换一般那些刚出来做贸易菜鸟,只怕风都摸不着。

人脉就是资源,人脉就是钱呐。

胡昌华忍不住想在安立东面前得瑟得瑟,这样也能在小易师父那儿加深点好印象不是?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胡昌华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看到安立东几个人过来。

“不是说一会儿就来吗?年轻人说话还是不靠谱啊。”

胡昌华刚嘀咕了一句,就看到一辆奔驰虎虎地开了过来,直接停在了红梅招待所门口。

开奔驰的还会来住红梅招待所?是来找人的吧?胡昌华好奇地站了起来,趴着窗户往下面看。

奔驰车司机先跳下车,躬着身子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下来的竟然是易连城,紧接着开了车后座门跳下车的则是安立东和田家斌。

胡昌华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等再看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车的后盖都合好了,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开远了。

不是吧,小安他们几个不是说是第一次来这边吗?这才几天,就混得这么气派了?

胡昌华连忙跑到门口打算下去迎一迎,刚一拉开门,安立东正要敲门的手差点没敲到他脸上:“老胡!”

胡昌华连忙让了人进来坐:“易师父,小安,小田,你们刚才是坐谁的车来的啊?”

“一个hk老板的车,他跟我们订了些药茶,顺带就开车送我们过来。”

安立东轻描淡写,胡昌华却是心里扑通扑通跳。

好家伙,之前这绞股蓝药茶是卖给日苯教授,现在hk老板又过来买了,这东西还真是仙药啊,这么走俏!

“他们订了多少?”

“在深市遇到两个hk大老板,说是有多少他们要多少,定金都已经付了。”安立东摸了摸下巴,“我都愁着一下子生产不了那么多呢。”

胡昌华想得瑟的小心思“噗”的一声,就跟肥皂泡儿似的被戳破了。

他这里多年跑贸易,这两天还只是找了个意向型买主,人家第一次出门的,直接就遇上了两个hk大老板,还有多少货就要多少?

这要是有个一吨两吨的,30块钱一斤,那不得卖上十来万块钱?

十来万啊,他那家公司一年还跑不到七八万的销售额!要是生产个四五吨……

不行,不能算这销售额了,再算下去他头晕!

胡昌华干巴巴地笑了笑:“你们、你们还真行啊小安,那……我这边还要不要帮你们再联系?”

“直接有想买的可以给我打电话,其他的那些就暂时不用了;另外我们这边有事,还得先回去一趟。”

安立东摆了摆手,“我过来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帮联系家生产炒茶机的厂家,我们想买几台炒茶机回去。

如果有成套的小生产线最好,机器不能大,我们那山里头还没修通车路,机器太大了运不进去。

这事儿要联系成了,机器装好的时候,我包你过来的差旅费,再给你1000块钱中介费。”

胡昌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那行,你把联系电话和地址都留给我,我打听到了就给你联系。你们现在就打算回去了?不在这儿多玩几天?”

安立东现在哪里有心思玩?他赶着要多挣钱呢!

昨天晚上他除了跟田老全那里打电话通知他们赶紧继续做药茶外,还打通了饶荣发的电话,说好了今天上午过来拿货。

除了从贾小龙那里拿过来的2万8,他手上还有岳宝生和常兆辉两人预付的10万块定金,一个人5万,付的时候还生怕他这边不肯要!

5万块钱对岳宝生和常兆辉这种集团大老板根本不算什么,对安立东就太重要了,不然他也不敢现在就让胡昌华帮他去找炒茶机啊?

车票是岳宝生派人帮他们都买好了的,安立东打算就留下一两千块钱备用,剩下的全部换成健美裤!

易连城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田家斌现在则是一步不落地紧跟着安立东走,胡昌华这是不知道这事,要是安立东给他透出这个底,只怕胡昌华恨不得拿保温杯把安立东的脑壳给砸开!

疯了吧!12万多块钱的健美裤?这是能吃还是能用啊,一个人穿十条,几辈子都穿不完吧!

“你没听错吧,真的是十几万块钱的健美裤?”

服装批发市场28号档口,周宏正有些焦躁地转头又问了饶荣发一次。

饶荣发连连点头:“姐夫,我真的没听错,我昨天晚上接电话的时候还跟他确认了两遍,安老板是说的要买十二三万块钱的货!”

“那怎么还不见人过来……”周宏喃喃自语了一句。

周宏从国营服装厂出来以后,自己开了一家小服装厂,看到有厂子生产健美裤,他也赶着生产了一批。

前不久,为了把自家的健美裤跟别人家的拉开档次,他咬牙新进了一批氨纶面料生产健美裤,谁知道投放市场的反响并不很如意。

好说歹说的,才有几个老客户订了几批货。

还是前天妻弟说档口有人想批发一百打,他这儿没货,知道厂子里暂时也没生产出来,最后只给那人批了20打就算了;这才给了周宏一点对市场的信心。

昨天晚上这个妻弟打电话过来以后,周宏脑子一热,当即就叫工人加夜班赶着完工了几千件,又把今天本来该发的货先押下了。

老客户订的货可以推迟个一天再发,这边新客户急着就要提货,他肯定是先紧着供这边。

周宏守着厂子开工差不多熬了大半夜,今天一大早洗把脸就跑过来了。

虽然妻弟说了,等人来了就会把人带过去拿货,干坐在厂里他慌心啊,还不如守在这边档口,心里稳当些。

没想到这都八点半了,妻弟说的那名新客户还没有来。

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早早就起来好调货?那人这个时候都没来,周宏心里就没底了:

“发仔,你说那人不会是拿你开涮的吧?”

第141章 反射弧太长

周宏开始有些气短了。

要是饶荣发被人开涮,工人的加夜班的加班费就是一笔格外的成本,还有对老客户那边,晚一天发货也是要费不少口舌来哄的。

更别说多生产出来的那批货,氨纶面料比原来那种面料要贵不少的,成本价就要高,生产出来的这些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卖出去呢,这又是一大笔资金积压啊!

“姐夫,我觉得……那人应该不会吧……”

饶荣发觉得安立东不像是那种人,但是现在厂子抢生意也是很厉害的,要是有哪个缺德憋坏水儿的想出这么一招来拖姐夫的后腿呢?

这种事谁能说得清?

饶荣发说得有些吞吞吐吐,周宏顿时凉了半截心,有气无力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我再等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后人还没来的话,我看这事多半会黄。”

周宏话音刚落,饶荣发就笑得一脸灿烂地一路小跑了出去:“安老板,你们过来了!”

周宏一口水没喝好,差点没呛进肺管子里,一边咳嗽一边急忙站起来:“安、安……”

饶荣发连忙给他拍背:“安老板,这位是宏发服装厂的周老板,你要的货就是他厂里生产的。”

周宏这时候才咳顺了气,赶紧伸出手:“安老板,鄙人周宏。”

“周老板你好,”安立东握了握周宏的手,直接言归正传,“我昨天晚上跟饶老板说的货,周老板这边都备齐了吗?”

安立东和田家斌人来了,周宏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备齐了备齐了,不知道安老板你们具体打算要多少货?”

“怎么说12万是有的,周老板,我们这边也是赶时间,你直接给我们说个拿货价吧。”

周宏就没见过像安立东这样的生意人,可要说安立东不是生意人吧,这人又是真真切切过来跟他拿货的,而且还一拿就是十几万的货,大主顾啊!

“安老板是个爽快人,那我也直说了吧,看在安老板一次拿这么多货的份上,一条我给你这个价,一条裤子我就挣你一毛钱了。”

挣一毛钱那是扯鬼谈的,不过看了眼周宏在计算器上按的那个数字,安立东心里还算满意的:“这价钱我就不跟周老板你多说了,不过周老板帮我把托运费一起包了吧。”

包托运费,那就要负责打包后一直运进火车站货场上秤。

经常发货的老板,就没有跟货场的人不熟的,找找熟人弄点手脚,运费还可以少付一大截。

周宏立即就答应了:“安老板是不是现在就跟我去取货?这货款——”

安立东把胸前挎的挎包拉开了一条缝:“付现。”

十二扎一百面额的人民币有些凌乱地塞在里面,虽然只有两三斤重,但是视觉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带着这么多现金过来提货的客户,周宏和饶荣发也是第一次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是安立东和田家斌太虎呢,还是他们财大气粗,太不把钱当一回事。

“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一件件检货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包里面抽捡一两条出来看。

去厂里的时候安立东把在红梅招待所换好普通衣服的易连城带上了,三个人埋头忙了一个上午,总算把衣服都抽检完了。

货运到了货场办完托运,安立东拿到了货运单就给周宏付款。

周宏这边除了饶荣发还带了两个财务,四个人蘸着口水数了两遍确认无误,这才把钱一层层包好,收进了带来的密码锁小提箱里。

“安老板,恭喜发财啊,下次要货只管给我打电话!”

“同财同财,周老板这么有眼光,肯定会发大财。”

安立东这是说的真心话,健美裤的流行潮很快就要起来了,氨纶面料弹性更好的健美裤,比那种粗糙材质的要更受女性喜爱。

毕竟,这年代的审美意识正在觉醒,喜欢追求时髦的女性,宁可吃的差点,也是要把漂亮衣服买回来的。

周宏这厂子知道进更高档些的面料生产,在这一波流行潮中肯定会大赚一笔的。

周宏投产新面料后的销售情况不尽人意,本来已经有些心灰了,突然得了安立东这么一笔大单,简直跟打了一针强心针似的。

别小看这些批发零售商,他们有时候对市场风向是相当敏锐的。人家都敢一口气进12万多的氨纶健美裤,心里会没有一点谱?

临别安立东还夸了自己有眼光,周宏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乌云刷的就飞没了,乐得嘴都合不拢:

“借安老板吉言!借安老板吉言!今天是安老板要赶车没时间了,等下次,下次安老板过来的时候,我一定给安老板好好接接风!”

等周宏一行屁颠颠地走了,田家斌才突然捂着胸口“啊”了一声。

易连城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斌子哥,你怎么了?”昨天晚上她给田家斌诊过了,没有别的内伤啊。

“12万多块钱啊!”田家斌拼命压低了声音,“我们、我们进了12万多的货!”

前天进货销货,3000变6000的时候,他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今天居然进了12万多的货?

刚才一直绷着一根弦还没感觉,这会儿眼瞪瞪看着那几十包货被拉进货场,突然就觉得,那两千来斤衣服不是推在推车上,是压在了他心上啊!

这要是卖完了会换成多少钱?按他们在人民桥那个价,起码得翻倍吧?那不是转手能得20多万了?

要是卖不出去呢?这么多女人的裤子就积在那里了,不能吃不能用的,那可怎么办?

不行了,心跳得太厉害了,他得坐下来缓缓……

田家斌腿软脚软地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安立东笑着点了一支烟:“你不是一直跟着的吗,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田家斌大喘了一口气:“东子哥,我们是不是以后就做这种服装生意了?”

安立东摇了摇头:“流行是阵风,一下子就会刮过去的,我们赶上这次的风头就行了,以后有什么挣钱的机会了再说。

这一趟把原始资本挣到了,我们回去把老鸹山那边也承包下来,重点还是做好我们的大本营。”

田家斌如释重负:“那就好,我这一回见识就够刺激了,多来几回,我怕我心脏都要受不住……”

狗肉上不了正席就上不了正席吧,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当一条看家护院的菜狗。

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挣点儿小钱钱,每天悠悠哉哉地晒点太阳,这日子他就觉得够幸福了……

第142章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岳宝生让人买的是软卧票,三个人舒舒服服坐到了渝省的省会蓉城,这回并没有再遇上什么妖蛾子。

下了火车,安立东也不急着去提货,直接先奔去金街。

蓉城的百年金街,跟盛海的兰京路、京都的王府井、hk的同罗湾一样有名,自民国时期就是商贾云集之地。

yj县这种十八线的小县城还没吹进改革的春风,蓉城的金街却是早开始引领风潮,被誉为西部第一商家高地。

店铺是不用想了,安立东转了一圈,瞄准了一家店铺外面搭出来的遮雨檐。

遮雨檐也就只有半米多宽,安立东跟店主好说歹说,才以一天一百的租金租了下来,又在附近租了个小仓库,把货场的货提了出来。

买来两条条凳一搭,上面再铺块塑料布码货,安立东把刚守着广告公司弄出来的一块粗陋的彩色大广告牌支脚一撑,赶在黄昏之前开摊。

“羊城宏发服装厂倒闭了,

老板王宏发吃喝嫖赌欠下了两千万,

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我们没有办法,拿着服装抵工资。

黄金弹力新面料的健美裤,

原价都是128,现价甩卖只要58块,

现价甩卖只要58块……”

甭管这广告牌做的有多莆田男科范儿,这年头就还没见过摆地摊卖衣服还打这么大一广告牌的。

广告牌一支出来,不用安立东吆喝,摊位前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

“哟,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啊!”

这是从里面看出香艳的。

“居然吃喝嫖赌欠了两千万!”

这是嫉妒恨中隐隐还带了丝羡慕的。

“工资都没有发,得拿服装抵工资啊……”

这估计是同一阶层,深感同情的。

“黄金弹力新面料的健美裤,原价128,现价甩卖只要58块?!”

这个就是被价格打动了真心想买的。

被安立东的眼神一鼓励,田家斌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就大声喊了起来:“羊城宏发服装厂倒闭了,老板王宏发吃喝嫖赌欠下了两千万,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我们没有办法,拿着服装抵工资。黄金弹力新面料的健美裤,原价都是128,现价甩卖只要58块……”

不知道宏发服装厂的周宏周老板现在耳朵热不热,反正田家斌现在是脸是热得滚烫,红得跟猪血似的,头上缠的那圈纱布还没有拆,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迫无无奈卖衣服抵工资的老实车间工人的凄惨相。

围着卖衣摊子的人群顿时有些意动,一个中年妇女率先扯了一条健美裤看:“这什么黄金弹力面料啊,这价格要这么贵!”

58块钱一条的裤子,在蓉城也不算便宜了,而且健美裤现在在蓉城只是零星见人穿着,大家围拢来,只是因为跟128元的原价比起来,现在这甩卖的价格看起来挺诱人。

一个人开了口,几个女人都跟在后面喊:“对呀,老板,你便宜一点呀!”

别管什么大甩卖大放血,哪怕是地板价了,女人都还能给你讲价讲到地下室价去。

这回不用安立东开口,田家斌就苦着脸先应上了:“几位美女大姐,我们可不是什么老板,这些裤子已经是最低最低价了,卖了抵老板欠我们大半年工资的……”

“少一点嘛,少一点我们就跟你买啦,你看你拿着这裤子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啊,我们一个人买几条,你工资不就可以出来?”

“我这是真不能少啊,不只是我的工资在里面,还有我们好几个工友的工资……”

“我们也同情你啊,可是你们这裤子比别的贵了好多……”

几个女人差点把田家斌的脑仁儿都要吵爆浆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万水千山都是情,价格少点行不行?

有人围着讲价,旁边的自然也不急,再香艳再凄惨再同情,那也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啊。

瞧着天色不早,安立东也有些心急,正在想着是不是让三块钱算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什么?黄金弹力面料的健美裤只卖58块?”

这话一说出来,几位围在摊子前的大姐齐齐侧目,倒是让外面一位少女挤了进来:“你们这面料是真的假的?我妈才给我在羊城百货买的裤子,可是158一条呢!”

少女扎了一个马尾,虽然还在凉意浓浓初春,也爱美地早早换上了春装,低领的纯色秋衣外面穿了一件白衬衣。

白衬衣又不好好扎进裤腰,而是在腰间随意系了一个结,衬着下面穿的那条黑色的健美裤,既简洁又让人耳目一新,而且显得腰是腰腿是腿的,屁股也又紧又翘。

人长得漂亮,在同性眼里会觉得她穿得那身衣服很增色。摊子前的几位大姐眼睛一亮,已经暗搓搓地想着回头自己也要这么穿了。

易连城不是说这裤子丑吗,怎么还是穿上了?不过,这妹纸穿这一身真好看!

安立东肚子里暗笑,脸上却是一脸无奈:“小妹儿,我们厂里的裤子原来都是发到羊城百货那儿卖的,那里面是卖158块一条……”

易连城一脸的不服:“我不信,你们肯定不是我身上这种黄金弹力面料的,不然价格怎么会差这么多?甩卖都不可能有这个价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扯了一条裤子在手上仔细摸了摸。

越摸,她脸上的不服就越淡,最后喃喃惊讶了一声:“我怎么摸着还真是一样的?这位大姐,麻烦你帮我比一比,这条裤子跟我身上穿的这裤子的面料是不是一样的?”

她都主动这么说了,旁边的大姐也不客气,仔细摸了摸摊子上的裤子,又更加细致地摸了摸易连城身上穿的裤子,有些同情地点了点头:“这面料还真一样!”

这份同情,自然是对对方花了贵了几倍的价钱才买到一样的货而生出来的同情心。

“我妈在羊城百货花了158才买到的,还是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手的呢!她自己还舍不得多买一条穿!”

易连城跺了跺脚,显然很有些懊恼,眼珠子一转,飞快地从摊子上又拿了一条裤子在手里,“老板,我买两条!给你钱!”

拉开身上带的小挎包,易连城价都没讲,直接数了116块钱出来,递给了安立东,然后拿着两条健美裤往人群外面挤:“老板你还不会收摊吧?我先买给我妈两条,再去问问我姨要不要!”

有人破了冰,还透露了一个信息,这种黄金弹力面料的裤子在羊城百货都卖疯了,现在58块钱买是捡了大便宜——

刚才只看只讲价不买的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

摸过易连城身上穿的那条裤子的大姐第一个掏了钱:“我也买两条!”

有一个掏钱,马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裤子便宜啊,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摊子前很快人声鼎沸起来:“老板,给我拿一条!”

“我拿两条——”

“三条,我们拿三条!”

买到裤子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女人们摸着面料柔软超弹的健美裤,脸上露出了一阵庆幸:

幸好那个王八蛋宏发服装厂的老板欠的是她们渝省打工仔的工资!

第143章 多得不如现得

易连城一直是嫌弃健美裤太暴露太丑的,安立东说让她拿几条穿不愿意。

没想到为了促进卖货,竟然换了这一身出来给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个人当“托儿”了。

安立东一边收钱,一边又担心这妹纸穿这一身太靓会引人觊觎,直到收摊了回到小仓库,见易连城好好的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安立东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了。

“裤子卖得怎么样?”

易连城刚问了一句,跟在安立东身后进来的田家斌就精神亢奋地接了话:“今天带过去的5包货都卖完了!”

一包是120条,五包就是600条裤子了,他们也就摆了几个小时的地摊,卖到后面,连有点瑕疵的几条裤子都折价卖光了。

田家斌高高兴兴的掰着手指头算:“要是明天也照这个架势,我们在这儿卖上个把月,这些裤子就可以全部卖光了!

一条裤子我们能赚46,除去一些有瑕疵要折价卖的,就算一条裤子只赚40块吧,万把条裤子那岂不是要赚——”

安立东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卖上个把月,只要一个星期,别人瞧着这裤子好卖,肯定往羊城进货来了。

到时候你以为我们还能卖到58块钱一条?进价就在那里,我们卖58,别人肯定卖55了!”

从收集信息到去羊城往返进货回来,安立东估计,别的嗅觉灵敏的商贩能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星期。

要是五六天内没卖完,这价格他肯定就还要往下压,总不能等着别人进了货,回来拿他当垫脚石吧?

田家斌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一下子就发起愁来:

“那可怎么办?那些大姐大婶们嘴巴那么厉害,要是看到我们没过两天就降价了,那还不得掀了我们的摊子,撕了我们呀!”

除非是五六天内把这1万多条裤子通通卖完,然后赶紧拍屁股走人,等别人的货卖出来,那些大姐大婶们发现买贵了的时候,想找都找不到他们人!

“那我们一天起码就得卖九包或者十包裤子才行啊……”

田家斌搔了搔头,沉沉叹了一口气,“东子哥,明天我们俩要不还是分开去卖吧,我另外再找个地方支个摊子,应该会卖得快一点。”

“不用分开,我看我们那广告牌今天还是蛮有效果的,明天应该来的人会更多一些。

再说了一个地方出现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就够吸引人眼球了,要是两个摊子都用出这个噱头,反而会让那些想过来买的人心生怀疑。”

他这可不是能吃遍天的一招鲜,就是一个套路而已,越晚被人发现才越好。

“可是……”

“不用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我们多带几包货出去再说。”

第二天安立东带了12包货出去,一大早的刚支开摊子,都给他们屋檐的店主就来了:

“小安啊,那个王宏发到底欠了你们多少工资啊?”

安立东没说具体数字,不动声色地含混了一句:“欠的不光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这一批出去的工友都没有拿到工资。”

“那你们拿回来抵工资的裤子有多少呀?”

“李老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眼看有顾客往这边指指点点地走过来了,安立东示意田家斌赶紧吆喝,回头匆匆答了一句。

一大早就有顾客上门要买裤子,一会儿只怕人更多,李老板赶紧把安立东拉进了店里:

“是这样的,我有几个亲戚都是做服装生意的,也不光是在蓉城,下面的地市都铺得有,你这儿要是货多的话,他们想跟你这里走点货。”

这年头什么东西一流行起来了,几乎是大街小巷就人手一件,李老板也是有眼光,从昨天销售火爆的场面中嗅到了商机,今天一大早就来找安立东商量了。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安立东本来就想找几个批发商把这一批货分销了。

只不过来不来的,他要是先主动找上门去,别人肯定会使劲压价。

本来他都想好了,要是头天裤子不好卖,就花钱请十几个托儿过来,制造一点火爆场面,这样再去找批发商的时候,就还有点儿底气了。

没想到不用他去找托儿,易连城昨天神助攻一下,裤子很快就卖火了。

昨天李老板坐在店子里面眼睁睁地看着,立马就坐不住了,今天一大早就拉着他来谈批发。

“货,我这里是有不少的,就是李老板,你们能走多少货,能出什么价?

要是太低了,我答应,后面的那些工友们也不答应呀,虽然是一个乡里出来的,我也不是完全能够做得了他们的主。

他们这是先回家里报平安去了,歇个几天也会跟我过来会合,到处摆摊去卖货的。

李老板你要是价格给的合适,我就让他们不用过来了,一股脑儿把货全部批给你,我和我那兄弟也正好回家去。

要是你给的价格太低,挣不回我们的工钱,那我们还不如照原来的计划,自己出来摆摊卖货。李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老板连连点头:“小安啊,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你让大家都出来卖货,这吃的住的不都是成本吗?

别看卖的货款多,在蓉城吃住一天花销也大呀,万一又遇到什么单位来查你们一下——

你们这又不是卖的自产自销的农产品,又没有办营业执照,要是遇上了什么罚款,你们还不得倒贴?

你要是把货一手批给我,利润薄是薄了点,但是得的是现钱呀,也不用那么费心费力地淘神,这多得不如现得呀,你说是不是?”

“李老板你说的……听起来还很有几分道理,”安立东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们几十个同乡,带回了9000多条裤子,李老板你真心想吃下这批货的话,就给我们说个实诚价吧。”

“这样吧,一条裤子我给你们25——”

安立东掉头就走:“李老板你别说了,那是我们大半年的血汗工资。

你要说这个价,我们不是白给那苟日的王宏发打工,是白给你打了大半年工了!”

李老板连忙拉住了安立东:“嗳嗳,小安,你别急嘛,做生意不都是这样你讨价我还价的,价格不满意,我们再慢慢谈嘛,没必要一言不合就走人嘛……”

“李老板,我这可不是谈生意,我就是想把我们同乡的工资给变现回来!”

“裤子抵工资嘛,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你看要不然28怎么样?这个数字好呀,双发呀……”

第144章 白撩了和急刹车

直到坐上了长途卧铺大巴车,易连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

躺在她旁边铺位的安立东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就那么好笑?”

“嗯,”易连城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凤眼笑得水光盈盈的,“你就是个戏精,大骗子!欺骗了人家李老板纯真的感情……”

隔着过道的靠另一边窗户的单铺上的旅客耳尖地听到“感情”两个字,一脸八卦地看过来,眼睛跟探照灯似地在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安立东斜了对方一眼,见他讪讪收回了目光,侧了侧身子面向易连城:“我跟他谈感情干什么,跟他谈感情多伤钱呐,做生意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和李老板软磨硬泡,最终哭丧着脸以35元一条的价格成交,点完了货交接完,回yj县城的火车票已经卖完了。

安立东充分贯彻了装完b就跑的精髓,当即买了晚上出发的卧铺大巴票,上车睡一觉,等到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到县城了。

不跑,万一李老板从羊城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过来找他算账了怎么办?

“我也是很有良心了,连那块广告牌都送给他了,他可以叫人继续骚操作——”

35的进价,58叫卖,一条挣23块,利润够丰厚了,起码在安立东上辈子,这种健美裤很流行了一年多,价格应该坚挺过一段时间的。

当然,他自己12块进来的,35的出货价,利润也不错……

易连城啐了他一声,从随身的小挎包掏出两只口罩:“要不要也戴一个?”

长途大巴别的不说,车上这味儿就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四十几个人的体味聚在一起,这才开车没多久,易连城就觉得挺难受了。

安立东接过口罩也戴上了:“睡吧,一觉睡醒,差不多就能到了。”顺手把另外一只递给了睡在下铺的田家斌。

不先睡着,一会儿大家都入睡的时候,磨牙打呼放屁的,还有脱了鞋一股子脚臭的,车上的厕所因为去的人多,也会开始发出难闻的臭味,到时会让人更加睡不着。

易连城“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安静入睡。

安立东本来想躺平了睡的,头一偏瞥见隔着过道的另外那位旅客正在抠脚丫,赶紧又把身子侧回来了。

还是看着易连城的睡颜舒服多了,安立东不自觉地往易连城那边靠了靠,隐隐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香气,深吸了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卧铺大巴轻微的摇摆仿佛摇篮一样,很快就让人一车人陆续陷入梦乡,鼾声四起。

睡在后面的一个胖子打着打着鼾,突然拔高了一个音,惊得安立东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大概是车上的被子有些薄,易连城已经蜷缩成小小一团了,安立东怕她感冒,把自己的被子加到她身上,又轻轻握着她露在外面的手,想放回被子里。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暖,易连城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冷。”主动往他这边靠了过来。

安立东火气足,即使天气冷,他也跟个大火炉似的暖和,易连城触到了热源,直接就跟八爪鱼似地缠了上来。

安立东身子都僵了,轻轻推了推易连城,小声地叫她:“小易,小易。”

易连城含混嘟囔了一句“好吵”,那只冰凉的手在安立东胸口摸了摸,直接从两粒扣子间伸进去贴着,头还蹭了蹭,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满意地继续睡过去了。

这是让他禽兽呢还是禽兽不如呢?他姓安又不是姓柳。

安立东浑身的血都烧了起来,香香软软的姑娘扑进他怀里,特别是这人还是易连城,他要没反应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可是有反应……那也是白反应!连蹭蹭都不敢,在车上是次要的,主要是要被易连城发现了,这姑娘会怎么看他?

安立东努力去想别的事,譬如说这次挣到的25万多块钱。

有了钱能修新房子,修了新房子能娶漂亮的老婆……

越想下去,身体里的火就越烧得慌,怀里的易连城大概觉得太热,开始蹬被子,被子没蹬倒,一抬膝先把安立东顶了个好歹。

安立东痛得“咝”了一声又不敢喊出来,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这妹纸一脚踹在方怀德腿间的那股狠劲,身上的浊火立即消了大半,长吐了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少女软绵绵的耳垂,咬牙切齿地低语了一声:“我就这么给你白撩了?”

话刚说完,大巴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安立东紧紧抱住易连城,才没有让她像别人一样被撞到隔板上去。

“出什么事了?”一车的人全被惊醒了。

车子外面也吵吵闹闹的,大灯照过去,从前面不断扑过来操着家伙的人。

卧铺大巴的司机一下子脸就白了,难怪前面一辆大货刚才紧急踩了刹车,遇上劫道的车匪了,逼停了大货,他这辆跟在后面的客车也受了牵连!

对方没让司机反应过来,就有人跑到后面也设好了路障,让客车倒都没办法倒车。

“开门,快下车,都给老子下车!”

手臂粗的木棍毫不客气地敲击着大巴车窗玻璃,看着上面被敲出的裂纹,大巴车司机心疼得直滴血:“大哥,你们别敲,我开门,开门……”

门一打开,就有人拿着匕首冲上来:“都老实点,一个个给老子下去站好!谁敢耍花样,别怪老子手里的刀子不长眼!”

田家斌从下铺跳到了过道,声音有些紧:“东子哥……”

现金是没有多少的,钱已经存进银行卡里了,但是这些人来得气势汹汹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

田家斌后脑勺那伤口才刚好得差不多,可不想再被人来一下。

安立东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交待:“静观其变。”

行李厢的门也打开了,鱼贯下车的乘客在棍棒加匕首的监督下,一个个从行李厢把自己的行李取了下来。

安立东紧紧牵着易连城的手,把她掩在自己的身后,默不出声地背上行李,随大流站到了路的一边。

手电筒的光线乱晃,前面突然“砰”的一声,传来玻璃被大力砸碎的巨响。

有人骂骂咧咧地踩上前面那辆货车的踏板,举着木棍往驾驶室里面捅:“他女良的,给老子下来!”

第145章 我叫顾周

木棍没撅进去,被人从里面一手抓住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捅窗户那人的脑门上:“想死?”

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帮子车匪留下两个看着这边的乘客,剩下的全围向那辆大货车了。

大货车后面装的铁栅栏直接是焊死的,车厢上用防雨布罩得严严实实,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是装的什么好货。

运走私货的?还开到渝省这边来了吗?可是那枪不是鸟铳,而是五四

安立东飞快地观察着周围,趁着这帮车匪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悄悄把只装了几件换洗衣服行李包搁在了地上,贴着易连城和田家斌两人耳语:

“先慢慢往那辆大货车屁股后面蹭,呆会儿前面一乱,你们就爬上那辆大货车,不管怎么样,都要扒住铁栅栏别掉下去,做得到吗?”

易连城仔细看了看大货车厢的高度,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做得到,伸手抓住了安立东的手。

手指尖冰凉,抓握得也很紧。

安立东反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见田家斌也点了头,又低声跟他交待了一句:“护好小易,自己也要小心。”

田家斌极低地应了一声:“好!”

围在大货车前面的车匪已经亮出了武器,砍刀和钢管在手电筒的强光下森森发亮。

“给脸不要脸是吧?老子看你一杆手n有几颗子弹,打不打得死老子这么多兄弟!”

路边大树后面,有人凶狠地放着话,估计应该是车匪里头的带头大哥,“识相的你自己乖乖走下来,把货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不识相”

“不识相又怎么样?不如你们过来试试我有几颗子弹!”

驾驶室的人冷冷打断了车匪的话,即使是这个境地了,言语间依然不改那种冷冷的傲气。

两边都在僵持。

一把五四的子弹确实只有颗,但是谁又愿意先冲到前面去送死?都希望挡子弹的那个是别人,这不就扛住了

捱下去对这群车匪们来说是不利的,藏在树后面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在窃窃私语了,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搞。

安立东把刚才偷偷捏在手里的一块石头猛然砸了出去,击中了其中一名车匪的眼睛。

那个倒霉蛋“啊”的那声惨叫,一下子就了大家绷得正紧的神经,原来还围在车边对峙的一群人瞬间就慌乱起来。

石头刚砸出手,安立东就突然暴起,干净利落地踹飞了守着乘客那两个小喽罗,趁着混乱抢过车匪手中的一根钢管,上下翻飞闯进了那群车匪中,一路打斗到车头前面,用力踹向车匪们设在路上的路障。

“快跑啊!”

田家斌趁机大喊了一声,刚才那群提心吊胆又不敢乱动的乘客立时就炸了窝,拼命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别管这大半夜的能跑到哪里,先离开这里,到时候往哪个草窠窠里蹲着一躲,捱过几个小时的冻就能撑到天亮了,天一亮,这路上的车辆就多了!

大家都往来路跑,田家斌和易连城却直奔大货车屁股后面。

田家斌本来还想先把易连城抱上去,没想到她已经奋力一跳,攀上了最下面那一级铁栅栏,然后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整个人牢牢攀在了铁栅栏上。

比他这个打小就在山里爬树的人还动作利索啊,田家斌赶紧纵身一跳,三两下也爬了上去。

安立东对着路障一脚刚踹出去,树后面的车匪老大就大喊了起来:“快快!快冲上去!拦住他!”

路障一踢开,这大货车就拦不住了!

一个拿着大砍刀的急了眼刚往上冲,“砰”的一声n响了,直接打在那腿上。

那人“嗷”的一声惨叫,砍刀扔在了一边,抱着大腿满地打滚地痛嚎。

大腿前面只是一个小洞,后面却是被子弹带着骨头渣飞出足有碗大的一个大洞,震波将肌肉炸得一片血肉模糊,血就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汩汩地往外飙。

“第一个!”

这么近距离开n,大货车司机的手半点都不抖,还冷酷地喊着数,n口对着那群车匪游移。

前车之覆的凄惨就在眼前,谁愿意做第二个?刚才被老大一喊脑子一热的,都被那凄厉的嚎叫声泼冷了大半个身子,纷纷就近寻找掩体。

安立东趁机用钢管把车头前面最大的那块路障石撬开,大喊了一声:“开车!”

司机一咬牙,飞快发动了车子:“小心!闪开抓后视镜!”

一脚离合,起步直接轰油门,车子发出了巨大的噪声,直接提速冲了出去。

车头前面刚才没有看到人,但是车前轮碾过了什么,让大车晃动了一下。

司机心里一提,下意识地想踩刹车,被敲烂的车窗上却突然扒进来一只手:“放心,不是我!”

司机大松了一口气,一脚油门几乎踩到底,把追着车子喊的那些车匪远远抛在了车屁股后面:

“兄弟,我知道你功夫好,就专心开车不拉你了,你自个儿爬进来吧。”

安立东扒着车窗不动,先朝后面喊了一声:“小易,斌子!”

“东子哥,你放心,我和小易都抓牢着呢!”

车屁股后面居然还搭上了两个人?难怪刚才那群人鼓噪得厉害,撵在后面追。

之前被逼停在后面的卧铺大巴车上的人早就跑了,他们这几个人一跑,那伙车匪今天晚上出来干的这一票就白拉了,还得贴进去一个残疾的。

被他一n打中大腿的那个,估计得截肢!

要不是怕死了人会影响太大,他几n干不死那些苟日的!

司机心里头一阵爽,往前坐了坐,让安立东从他身后爬到了副驾,偷空扫了他一眼:“部队的?我叫顾周,原来也当过几年兵。”

“安立东,退伍回乡了。”

“等再跑远一点,我就停车,让你两个同伴坐前面来。”

“好。”

安立东简洁应了一声,等顾周拐过一个山弯停了车,自己立即跳了下去。

顾周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见安立东正张着手臂准备抱人下来,正有些好笑地想开口,趴在铁栅栏上的人影一动,看身形竟然是个女人顾周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小易,你没事吧?”安立东把易连城接了下来,见她哆哆嗦嗦冷得发抖,连忙把自己的外衣一脱,兜头将她包了起来,“走,坐前面去。斌子,你坐副驾驶的位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顾周心里暗笑了一声,向刚跳下来的田家斌伸出了手:“同志你好,我叫顾周。”

第146章 抱好了不谢!

攀在车屁股后面颠簸着吹冷风的滋味不好受,田家斌伸出去的手也是僵冷的,牙齿有点打颤:“我、我叫、叫田家、家斌。”

“先上车。”顾周用力拍了拍田家斌的肩膀,带着他一起上了车。

安立东已经把碎玻璃渣都清掉了,半抱着易连城坐在了后排:“很冷吗?我给你搓搓手”

“别别,痛痛痛!”易连城连忙叫停,“手刚才磨破皮了。”

“你身上带药了吗?”

“带了,在我包里有药粉”

顾周往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见安立东正轻手轻脚上药的那个姑娘虽然戴着个口罩,露出来的眉眼却清隽昳丽,嘴角不由扯了扯:“你们坐好,我开车了。”

油门一轰,车子直接往前冲,安立东急忙抱住了易连城,目光在内后视镜中与顾周飞快地一触,从里面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谐谑。

“安立东同志,你们坐稳了,我车速会比较快。哦还有,车窗玻璃碎了,灌进来的风会比较大,你帮你朋友挡着点。”

兄弟,机会我给你了,抱好了不谢!

如果没别人在,安立东还是很乐意有这样的机会,前面还坐着顾周和田家斌两个人呢,他想易连城会让他想都别想啊。

顾周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易连城,连忙从包里把她的那件道袍取出来披在身上,把安立东的衣服还了回去:“老安,你赶紧把衣服装上,别冷着了。”

老安?这称呼有点意思啊顾周张嘴想说什么,被突然灌进来的冷风给呛着了,用力咳了几声。

安立东飞快地穿上自己的衣服,白了一眼这哥们儿:“顾周同志,你怎么一个人开这大货啊?”

一般开大货都会是两个人,一来可以轮换着开,免得一个人开得太疲劳出事儿,二来有个伴儿,有什么突n况,两个人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顾周凭着手里有把n,居然就这么虎?看样子也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啊,刚才那种情况下,时机把握得还是蛮好的。

顾周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是有个伙计,不过半路上被他家里人给抓回去了。”

说到这个,安立东不得不多说一句了:“不方便的话,我们到前面有村子的地方就下。你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我们不会对外吐一句的。”

他得为他们自己三个人着想,如果是走私货,万一被截了,他们坐在车上的三个人还逃得了皮?

辩解自己是搭个顺风车的别人信不?

后车厢都装了铁栅栏焊死了,明摆着藏着掖着的,会让你们搭顺风车?

他刚才清路障的时候也是搏命的,凭这份交情,让他们三个人离开,相信顾周还是能答应的。

大概猜到了安立东在想什么,顾周“哈”了一声:“放心,我不是走私,就是倒腾点东西卖,不算见不得光。”

倒爷?

安立东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个富有时代特色的称谓。

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并轨运行,催生了一大批倒爷,有倒批文的,也有倒货的。

想对于倒批文的,安立东倒是更喜欢倒货的这一类,不是纯空手吃关系饭,暗搓搓地也是促进了市场流通吧

问题是,哪个倒爷会随身带着把n?

玛丹,顾周可别说他是倒腾军火的!

敏感地察觉到后座气势的变化,顾周幅度极小地动了动脖子:“我现在虽然没当兵了,但是家里都是部队的,n是每次出来倒腾的时候,跟人借来防身的。”

安立东“呵”了一声,转头去看易连城,顺带摸了摸她的手:“怎么还这么冷?”拉开外衣,抓着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胸口,“我先给你暖暖,这会儿是气温最低的时候,别冻着了。”

说着说着你又去撩妹了是几个意思?顾周抓狂地想捶喇叭,手握着方向盘紧了紧,肩膀还是垮了下来:算了,坏人好事会遭报应的

大货车一路狂奔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顾周又冷又困,找了一处开阔点的地方,把车靠边停了:“太冻手了,先下来抽支烟醒醒瞌睡。”

田家斌是冻得直哆嗦:“我生、生堆火烤、烤吧。”

易连城有安立东帮她暖着和挡着风,稍微好一点,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

安立东立即同意了:“顾周,不赶时间的话,我们烤烤火,打个瞌睡,等天亮了再走。”

顾周点了点头:“行,我不差那两三个小时的。”

安立东放了一些心,刚才顾周说是说,如果这车只敢开着跑夜路,那安立东说什么也不会再搭这车了,等天亮了宁可靠自己两条腿往前走着去找镇子。

田家斌很快生起了一堆火,易连城翻了翻,从背包里取出一袋子东西来:“幸好买一袋子,你们饿了吗?”

“差点忘了这个,天府大饭店的灌汤大肉包!”田家斌笑嘻嘻地赶紧把包子接了过去,从捡来的柴火里面翻了两根粗树枝出来,“等我把树皮削了,架在上面烤,这个时候吃最带劲儿了。”

安立东当时和田家斌去银行办卡存钱了,这是易连城抽了个空当跑去买的,本来是想第二天早上可以当早饭吃,这会儿正好顶上大用。

顾周也把他带的大军用水壶拿出来搁在了火边加热。

有了一堆火烤,有热乎乎的烤包子吃,还有热水喝,热量和食物把一夜的惊魂全给驱散了,火堆边的四个人缓回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

顾周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吸溜着溅出来的汤汁,长长感慨了一声:“今天真是我的幸运天,遇上了你们几个,不仅顺利脱险,还有好吃好喝的,舒服!”

几个小时前,虽然他手里拿着n,其实也不知道事态究竟会怎么收场。

要是他打死几个人把事情闹大了,这生意他别想跑了不说,家里那几个肯定会扑上来狠踩,他家老爷子又会对他大发雷霆了。

怎么他也算是正当防卫,牢饭是不会吃的,就是老爷子本来就看不得他做这些,一出了事,还不知道会把他发配到哪儿去,他到时候就没有现在的日子了。

让他老老实实被老爷子豢养,为了几根肥肉骨头跟那几个人不时红白眼儿争一争,嘁,他可不想当看家狗!

第147章 快准狠早

田家斌呵呵地笑:“没有顾周哥的车,我们也一下子脱不了险。”

他出来这一趟还是学聪明了,要搁以前,觉得跟对方有点熟悉了,肯定傻不愣登地问顾周为什么手里会有n,为什么要把车厢后加装的铁栅栏焊死之类的话了。

这里头起关键性作用的还是安立东,不过田家斌说那句话,顾周听着还是挺舒服的:

“那也是,我遇到过几趟被车匪给劫了的,钱财被抢了都是小事,怕人跑了后去报警,那些被抢的没少被打断腿的,特别是对一些姑娘”

安立东踢了顾周一脚。

正在啃包子的易连城抬起头看了顾周一眼,见他停了嘴没说出不适合女孩子听的话,又低着头慢慢啃包子去了。

那一眼颇有威势,居然大有他家老爷子睨他的风范了,对,就是这个睥睨的“睨”字!

顾周愣了愣才注意到,这姑娘的吃相很优雅,一看就是那种教养不凡的,虽然脸上长着一大片胎记,但是一举一动中丝毫没有什么自卑畏缩,那架势,竟然比他还要傲气些。

安立东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小女朋友的?还有,这家伙身手这么厉害,也是个不简单的啊,怎么会就这么退伍回乡?

顾周瞥了安立东一眼,见又有一只包子烤得外皮焦黄了,伸手就去抓,没想到有人比他的手更快

安立东拿着包子轻轻吹着气,递到易连城面前:“小易,这只烤好了。”

易连城摇了摇头:“我吃饱了,你吃吧,吃完了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上点药。”

“没事儿,就是挨了两棍子而已,我皮粗肉糙的又不怕打。”安立东不以为意,在易连城的瞪视中很快又服了软,“行行,吃完了你帮我检查。”

顾周伸手取了另外一只还没烤香的包子,默默塞进了嘴里。

原来以为是大块朵颐,搞到后面,才知道吃的是狗粮啊,田家斌一直跟着这两人被虐,到底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飞快地啃完包子,顾周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要给安立东抛一支,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田家斌也摇头表示不抽顾周自己叼了一支烟出来,把那盒烟塞了回去。

易连城正抓着安立东要搂衣服给他上药,顾周不想被虐狗,索性叼着烟走远了一点顺便放个水。

刚放完水转回身,安立东也走了过来:“扔支烟过来。”

“你不是不抽吗?”

“刚怕熏着她,这边是下风口。”安立东接了烟,凑了火头点燃了,答得坦然又无耻。

顾周“啧”了一声,自己也继上了一支烟:“我车子里运的就是烟,天亮了去前面的市下货,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摞一箱过来。”

或许今天同处生死境地然后脱险,一下子就拉近了他和安立东之间没有什么距离,也或许是安立东跟他气场相合,顾周直接就跟这个才认识了几个小时的家伙吐了个底。

倒卖香烟不是走私,不过这玩意儿是专卖,一个地区有一个地区的烟草局划杠杠分额度,除了烟草公司自己,是不允许别人从别的地区拖过来卖的。

但是额度虽然定好了,有些香烟在市不好销,在b市却好销,定价也不一样,这种市场需求就催生了异地倒卖香烟这事儿,被人查了要罚款,数目大的还构成犯罪。

顾周跑这条路都跑熟了,看来做这一行也不少时间了。

安立东吐了一个烟圈:“不是我说,做这一行虽然不黑但也是灰的,风险大,路上也不安全,两头都容易犯事儿。”

顾周何尝不知道这一行当风险大?不然他那个一直跟着搭档的伙计也不会这次在半路上被他家里来人给截走了,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有些烦躁地踢走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顾周像是给自己打气和肯定似的:“我有张部队开出来的采购证,遇到有人来查可以糊过去。”

顾周能借到n,还能搞到一张采购证,看起来能量挺大的,不过几年之后,不少人也因此被翻出旧账,清查处理

安立东摇了摇头:“能糊多久?出了事还会连累亲人朋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那句话,其实是真没说错。

现在多的是正当挣钱的好路子,你要关系还有关系,不如跑跑这些正当的行当。”

如果只栽自己一个进去,顾周还真觉得无所谓,但是他要栽了,再咬死不开口,别人从他手里那张采购证和身上这把n去追查,一样会查到源头的。

那就拖累朋友了

“正当的行当来钱没那么快,不过这批货出完了我可能也要停一段再说。”

顾周猛吸了几口烟,将半截烟扔到地上,用力碾熄了,伸手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我跟你这人挺谈得来的,交个兄弟吧。”

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大概就是这一种。

明明是萍水相逢,安立东跟顾周也觉得挺对路的,很干脆就把自己的地址留下了:

“行,我住在永靖县城梧桐镇大柳村的青龙山上,目前山上就只有我一户人家,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过来找我,可以提前打我们村里小卖部的电话,电话号码是”

掐掉烟屁股,安立东一拳捣在顾周肩窝:“到时候我带你去山里玩玩,可以下套子弄点野味。青龙山我已经承包了,回去打算把旁边一座山也承包下来。”

“不错嘛,大地主啊。”顾周搓了搓手转身往火堆边走,“你是从深市回来的吧,做生意?

我开车经过的时候瞟到一眼,你那个小兄弟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边哭,我还骂了他句怂包呢。”

低笑了一声,顾周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坐在火边打盹儿的田家斌:“是当时出了什么事了吧?

我就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得娘们唧唧的,没想到在这儿倒遇上了,幸好他也不知道骂他的那个人是我。”

“斌子第一次出门,遇上了别人玩仙人跳,后面把场子找回来了,也没什么事,算是长回见识就是。这事儿我没跟小易说的,你别说漏嘴。”

安立东说起了易连城,顾周忙压低了声音:“老安,你下手还真是快准狠早啊,我瞧着小易不是个普通的,哪个大院里的?她家里人愿意让她跟着你跑?”

安立东咳了一声:“不是,她是道姑,跟着我是方便给我治腿伤的,这一趟回去伤也治得差不多了,下次再出来就不带着她了。”

第148章 你们以为我读书少想骗我?

顾周戏谑地看了安立东一眼,见安立东不想提,也转了话题:“下次出来打算去哪儿?你不是都承包山头了吗,还出来做生意,卖土特产,那个挣钱?”

“土产是有些,我们做绞股蓝药茶,沾了小易的光,拉了几个大单,承包山头主要是搞种养殖业,这些都要本钱投入,所以打算时不时地出来做生意挣本金。”

顾周盯着安立东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兄弟,你有病吧?在外面做生意做顺了多好,把家搬到大城市去啊,什么都方便,挣了钱还把钱投进你们山旮旯里,你这不是”

“拿钱打水漂?”安立东笑了一声,在火堆边坐了下来,“不会的。我只是觉得灯红酒绿的日子也就是那样,不如在青山绿水里,过个悠闲自在。”

顾周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你这心态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人,光听说这话,我会以为你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或者是什么得道高僧。

不过老头子应该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得道高僧吗,那方面已经是戒了,不知道你”

话没说完,安立东就一肘横撞了过去,顾周虽然格住了,却往后坐了个屁股墩儿,抓着安立东的手笑嘻嘻地重新坐了回来,“管得紧?”

安立东添了一根柴火进火堆里,见易连城正斜倚着那块大石头睡得香,压低了声音答了一句:

“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我就是觉得在农村生活挺好的,轻松适意。”

“虚伪,”顾周伸指虚点了点他,“你去种田试试看,还说不说得出轻松适意。我又不是没在农村里生活过。

三提五统一交完,人穷得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永远都觉得吃不饱肚子,这日子能轻松适意?”

“你以前在农村呆过?”

顾周低下头,捡起根木棍轻轻敲了敲正在燃烧的木炭:“嗯,呆过,后来才去部队的。出来以后就想着多挣钱,钱是人的胆啊,有了钱”

顾周把手腕伸了伸,在安立东眼前亮了亮那块劳力士腕表,“买名表,坐名车,喝洋酒,住豪华大酒店,谁都不敢小看你,多好!”

“住农村跟有钱没冲突,”安立东笑了笑,“农村苦那是以前,以后会不同的。”

“不同,能有什么不同?”顾周嗤了一声,“永远都是牛粪鸡屎满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流汗,种出来的谷子就算全部卖了钱,还不够城里请一餐客的。

有脑子有想法的,哪个不是想弄个农转非出来,要不就南下去打工,干什么都比蹲在农村当农民要强!

就你,明明人挺聪明的,怎么就是一根筋轴了呢,非得往泥巴地里滚,你说你图什么呀?”



安立东想起了上辈子曾经的纸醉金迷,想起了源源不断给他提供财富的矿山,想起了因为矿渣污染,周围几个山头的茶园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山

心有执念,所以这辈子才会选择农村,选择与自然共居。

“你就当我是先抢占山头,好建设s新农村吧。”

“啊我爱农村,爱得如此深沉得了吧老安,你应该上新闻联播,不应该在这儿跟我缩在这乡旮旯里头风嗖嗖地烤火!”顾周不客气地呵呵了一声,“老安,我发现你除了身手好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不会说什么好话出来,安立东一点也不想问。

安立东不问,顾周也偏要说出来:“就是脸皮特别厚!”

最后那个“厚”字吐字有点重,正在打瞌睡的田家斌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吼什么?”

安立东摆摆手:“没什么,你继续睡你的。”

田家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东子哥,顾周哥,你们眯会儿吧,我来守一阵。”

安立东可以熬几夜都不睡,继续跟顾周侃大山:“我是跟你说真的,真不骗你,真金白银的真。”

田家斌还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就先跟着应了:“顾周哥,我东子哥说的都是对的,他做事准没错儿。”

“别给我来两个凡是啊,”顾周好笑地把手里那根被烧燃的木棍扔进了火堆,“就靠卖几斤绞股蓝药茶就想挣大钱?那能有我跑这一趟货来得快?”

“我们怎么就不能挣大钱了,”说到这个田家斌就不服了,“我们的药茶这次有两个大老板都下了订单呢,还是有多少要多少,订金都先打来了!”

哟嗬,看不出来啊,还能拉到的订单啊?顾周来了点兴趣:“这一趟在南边儿你们挣了多少啊?”

财不露白,田家斌立即警惕起来了:“你问这个干嘛,这我不能告诉你!我们也没带什么现金的。”

顾周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你知道我跑一趟货能挣多少吗?”

田家斌盯着那两根手指头有些犹豫,如果是没出这一趟门,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两千,就这数目,也够别人十个月工资了。

但是出了这一趟门,知道南边的钱挣得容易,当然花得也是哗哗的这就不说了,田家斌多少还是开拓了一些眼界的,想了想,一咬牙说出了一个数字:“两万?”

“嘁,两万我跑车累成狗一样图什么啊?我告诉你,得乘以个十,是20万!”

田家斌“啊”了一声:“这么多?!”

安立东嘿嘿地笑:“你只看到强盗吃肉,没看到强盗挨打,别看一趟货可以挣20万,你问问顾周容易不?

起早摸黑地长途开车就不说了,做这行当没关系能行?路上被查了怎么办?

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时候,被车匪路霸一截,车和货全劫了,报警不敢报就算了,万一人给咔嚓砍了扔山沟里去了又怎么办”

安立东每说一句,顾周的脸色就黑一层:“我说老安,你就看不得我神气一会儿?”

安立东摊了摊手:“那你说你运货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顾周讪讪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家里不是有摇钱树的,挣什么钱不辛苦?但是同样是辛苦挣钱,他这种还不是那种能见光的想一想还真是心酸。

“老顾,你知道我们跑这一趟挣了多少吗?”见顾周不说话了,安立东主动开了口,见顾周看过来,笑笑比了个数字。

顾周惊讶地张大嘴:“你可别忽悠我,你那什么绞股蓝药茶又不出名,一斤茶能卖多少钱?你还卖了一两个车皮的货?”

“不是,绞股蓝药茶只生产出了400斤卖了,另外拉回来两个大订单,主要是我们从羊城进了一批健美裤回来卖掉了,主要挣的是这个钱。”

顾周差点没笑掉大牙:“健美裤?那种女人穿的绷出屁股蛋儿的裤子?你们卖?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还是你们以为我少想骗我?”

第149章 笑容逐渐变态

安立东连忙“嘘”了一声:“你小点儿声,别吵醒了小易。”

顾周捂着嘴连连点头,又闷笑了一阵,这才抬起脸看了安立东和田家斌一眼:“健美裤噗嗤!”

“再笑就揍你!”安立东捏着拳头在顾周眼前晃了晃,总算把他暂时给镇压了下去,“你以为就你那烟好挣钱啊?这个世界上,最好挣的是女人和小孩的钱!”

“这是什么歪理?”顾周摇头不相信,“你把我们大老爷们儿往哪儿放的,大老爷们的工资普遍都比女人多些吧!”

“工资高点又怎么了,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那种,工资再高你都别想从他身上捞到一毛。

女人就不同了,女人舍得花钱,要花钱的地方也多,时髦的衣服要钱吧,那些护肤品化妆品要钱吧?

给孩子买东西基本都是她们买不说,就是男人的衣服,有几个不是由家里女人给包办的?你说说花钱的主力是谁?”

安立东这么一说,顾周沉思了一阵,忍不住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竟然还很有道理”

“所以,女人和小孩的钱才最好挣。卖健美裤又怎么了,卖健美裤就挣得不是钱了?

一条裤子我进价12块,零售可以卖到5,一手批发出去我还卖到了35块的价,这钱不好挣?”

顾周眼睛都瞪圆了:“r,你这是抢钱啊!我不信,卖裤子能这么翻倍赚,满街卖衣服的还不得横着走?”

人们审美意识才起来的那几年,服装生意确实很红火了几年。

但是这赚多赚少还得看人来,把住了脉的一旦起了势,赚的钱后面能买半条金街的铺面,跟着别人做又反应慢的,赚下来的就全押在衣服上了。

安立东也实话实说:“抢不抢的,关键还是要抓到流行的款。”

不流行的,服装厂的王宏发老板带两个小姨子跑路都没用。

“我也看到满大街的女人开始穿健美裤啊,为什么我就没想到?”顾周一拍脑袋,瞅着安立东笑得有些邪气,“看来还是没老安你对人观察入微啊!”

安立东想把这货按在地上好好摩擦摩擦,谈正事呢,还能给歪到一边去!

被安立东瞪着,顾周很快就收敛了一眯眯:“你这进价卖价的都给我说这么详细,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聪明人听话只要听个音,就知道里面的意思了。

不过顾周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太让人手痒,安立东呵呵了一声:“你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我脸上什么表情?”顾周没想到安立东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下才答话,“不就是笑着吗?”

“不,是笑容逐渐bn。”

顾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刻才笑骂了一句:“算你狠!就冲你骂人都翻出花儿的水平,你想我入伙的事,我会考虑的。等我把这车货卸了,到时候再来找你。”

安立东微微一笑:“等你一个星期,过时不候。”

田家斌直接都懵逼了,这说得什么跟什么,东子哥刚才说了要拉顾周哥入伙的事吗?怎么一个就说会考虑,一个就说过时不候了?

顾周看了眼田家斌,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斌子,这趟挣了大钱,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过一段还跟着你东子哥出来跑吗?”

田家斌搔了搔头:“回去以后,我是想就在村里把承包的山头给种好的,竹林啊,还有桂花树和银杏树,这些都要劳力打理的。

出来见识这一趟也够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就在村里干,反正有钱了我心里也有了底气,而且还可以继续做药茶挣钱,不比在外面差。”

像田家斌这样的,要是不逼着自己适应外面的环境和节奏,还在外面混的话,分分钟能被那些狠人给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有人适合去闯,有人适合守,能认清自己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安立东跟田家斌是故旧能护着他,顾周又不是圣父,可不打算给人当保姆揩屁股。

田家斌决定就留守在家里,顾周心里考虑的天平才多了块砝码:“在家里抓好药茶生产,不错的!”转头又看向安立东,“老安,你们那个药茶,能让我入个股不?”

种什么竹子桂花的,他可没那兴趣,就是药茶算是个加工业,还能拉到订单,听着应该不错,顾周还有点想法。

“药茶的投资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另外拉人入股。”

现在药茶这产业,是易连城占了5的股份,剩下是的安立东和田家差不多各占了一半股份,安立东在里面是控股,没打算稀释这股份。

“不过你能拿出的投资有多少?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搞承包。”

“又是承包?”顾周另外捡了一根木棍戳着火堆,兴趣乏乏,“我说老安,你还真是爱得深沉,真跟农村的这些山啊地啊杠上了?”

“湘省那边有个乡有几座山头海拔比较高,现在农民只是零星种茶,我打算把那边一片拿下来,开成高山生态茶园,就是农残达到欧盟标准的那种,以后走出口,你不想做就算了,我”

“等等等等!”顾周急忙开了口,“我想了下,我对大地母亲也是爱得很深的,你那什么高山生态茶园,什么农残、欧盟标准的,具体是什么再给我说说,我现在手上有60几万可以拿出来,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

这时候就有60多万了?壕啊!

田家斌已经脑子里嗡嗡响了,安立东倒是不动声色:“投入不是一下子要全投的,现在有个一二十万就完全够了,我先声明,我是要控股的。”

不同意安立东控股,这产业他就不带顾周玩儿。

顾周也爽气:“那是当然,你要不说这事,我风都摸不到,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种反客为主的事。”

一见面就意气相投不是没原因的,就这份爽气,当合伙人相处心里才舒服。

安立东向顾周伸出了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就合作愉快,我也可以把话摞这儿,今天你做的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第150章 想干什么坏事

大柳村。

雾气缭绕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平静。鸟声啾啾中,村民们开始陆续出门,冷虽然还是冷,但是该插秧了,误了农时可会误一年。

有两道身影背着背篓从雾气中走出,经过田埂时跟人打了招呼又急匆匆地走了。

重新弯下腰开始插秧的村民很快有了话题:“老全两口子这几天每天都跑老鸹山去摘小苦药,那些小苦药顶多就是泡水喝喝去火,他们弄那么多,还能当饭吃?”

“他家斌子还没消息回来?出去也有大半个月了吧?”

“听说前几天打了个电话回来报了个平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是我我也得喝几天小苦药。”

“我就说,要那么有出息做什么哟,一个两个的现在都跑出去打工,一年半载都到不了跟前见不了一面,田地还得自己种,你说养儿还有什么用?”

“那是,还不如养闺女,嫁到附近,隔三岔五还能回家打个望看一看”

“嫁附近的都是些什么闺女,那是嫁不出去的,长得乖的有本事的,哪个不是嫁到外地就是嫁进城里,你以为还能经常回来看你?”

“哈哈哈哈,照你们这么说,现在养个丑闺女还占强了?”

话题很快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大家伙儿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手脚麻利地插着秧,早晨还有些刺骨的田水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杨兴友插完一丘田,搓了搓自己的老寒腿,正打算坐在田埂上抽根草烟,就看到村口的路上埋头走来了一个人,眯着眼睛仔细认了认,扬声先喊了声:“斌子,你回来了?”

田家斌背着从县城里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正急匆匆地走着,听到有人招呼,连忙挥了挥手:“杨三叔,你这么早啊!”

“不早了,你爸妈这几天都还早些,刚刚他们从老鸹山都下来了,担了两担子小苦药回去,你赶紧回家看看吧,也不知道你爸妈两个弄那么多小苦药搞什么。”

大柳村管绞股蓝叫小苦药,也就是上火的时候摘点叶子泡水喝。

田家斌知道是安立东和自己前两天打回来的电话给爸妈吃了定心丸,所以爸妈两个这几天更有干劲了。

不过出门这一趟,也是格外想家,一听杨兴友说到自己的爸妈,连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跑:“杨三叔,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田家斌一溜烟跑远了,水田里的村民们又多了话题议论。

“不是说南下吗,这才几天工夫,斌子怎么就回来了?”

“可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吧”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你们莫以为外面花花世界就是等着人去捡钱的?我看回来还好些,有田有地的,做什么不比在外面踏实些?”

“我们是没法子没本事才窝在这里种田,娃儿们有出息,哪个不希望他走出去”

在村民们眼里被认定“没出息”的田家斌三步并两步跑到了自己家门口,明明院子门是虚掩着的,田家斌却停下来喘着气,迟迟没伸手去推门。

从他身后经过的邻居认出了人,奇怪地拍了拍他肩膀:“斌子?你回来了?怎么到家门口了都不进去呢?”

田家斌有些慌乱地抹掉眼眶里的泪水,笑着应了一声:“刚才跑急了,先喘口气”

话还没说完,院子门就被人从里面猛然拉开了:“斌子?!”

田家斌回头看到喻向兰又惊又喜的脸,刚刚才抹掉的眼泪立即不争气地又冒了出来:“妈”

没出门的时候,一颗心野得只想在外面飞翔,真出了远门,才无时无刻不想到家里的各种好,甚至妈妈的唠叨都是温暖的。

20岁还不到的田家斌其实也就是没有多少经历和阅历的大男孩,跑出去这一趟,惊险过,委屈过,过,什么都得自己受着,一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妈,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前几天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说在外面挺好的,还拉到订单了,现在再一看儿子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喻向兰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一把将田家斌拉进了院子:

“你个瓜娃儿,回来就回来了呗,还抹什么猫尿,多大的人了,让人看了笑话”

反手把院子门一关,隔断了邻居好奇的目光,喻向兰拍了儿子一巴掌:“你东子哥和小易呢?”又扬声往屋里头喊,“老头子,斌子回来了!”

小儿子这一出去,田老全其实也挂心挂肺的,这会儿听到妻子的招呼,知道小儿子没什么事,心里也稳了,按捺着高兴,特意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

“回来就回来了,嚷什么,吃早饭了没,让你妈给你赶紧烧水下把挂面,去割肉也来不及了,先煎两个蛋当浇头,等会儿再去割肉买豆腐,有大骨头再称点大骨头回来熬汤”

表面装得不在乎,连晚饭都给安排好了。

喻向兰忍着笑:“一样样都安排了,你那么能你来!”

田家斌也忍不住嘿嘿地笑。

田老全这才干咳了一声:“东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在外面还有事?”

田家斌一边把从县城里买来的奶粉、麦乳精往外掏,一边笑嘻嘻地答话:“他和小易还留在县城找个老师,这趟回来,我和小易都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你和小易怎么了?”喻向兰急忙问了出来,“是不是你们在外面给东子添麻烦了,拖累东子了?”

“没有没有!”田家斌脸有些发红,想到安立东交待他别说那些事,免得让爸妈操心的话,把事情还是隐了下去,“在电话里不是跟你们提了一句吗?

我们在外面拉到了几个药茶的大订单,以后东子哥还在外面跑生意,我就在家里头抓好药茶生产,对了,还有青龙山上的那些种植和养殖”

儿子在家里抓这些,就能够一直在家里陪着他们了,喻向兰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那小易呢?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东子总不能就这么把她扔这乡下吧?”

都说外面是花花世界,那些发廊里的姑娘为了挣钱都不要脸,半个胸脯子都会露在外面,东子把小易扔回家,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嫌小易跟着他会碍事吧?

第151章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你是不是嫌我碍事?”

易连城磨磨蹭蹭地跟在安立东身后走着,不时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头,“这一趟出去我不是都帮上忙了吗?而且那个岳总和常总都相信我的医术”

“那是因为他们真的以为你背后有一个道观,”安立东停下脚步耐心给易连城解释,“我们能过去,他们也能过这边来,你医术再厉害,要是他们以后发现什么道观都是子虚乌有的,你觉得他们还会再相信你吗?”

都是大佬,上了一回当还能上第二回当?智商真有那么低的,也当不成大佬。

一旦发现易连城之前是唬人的,医术再厉害,在别人心里头都要打个折扣了,以后还被拿出来诟病,所谓的“高人”这条路走不长久。

“你现在去,以后考医科大学,正儿经读个科班npn出来,就能正当行医了,走哪里都不怕。而且你现在年纪还正是该进学校的时候。”

两个红领巾正好从两人身边经过,蹦蹦跳跳地唱着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居然跳得还挺合节奏的。

易连城小脸都拉长了,指着两个红领巾的背影,满眼都是控诉:“让我跟他们一起?我才不!我丢不起那脸!我明明学富五车、才高斗”

安立东赶紧打断她:“你别想多,那是小学生!你这水平,怎么也会上个初中的,不会在一群小萝卜头里面鹤立鸡群。”

易连城白了他一眼,如果“鹤立鸡群”这四个字安立东不是忍着笑咬着字说出来的,她还会相信一点!

县一中旁边的荷花巷里,不少老人刚刚三三两两地买了菜回来,安立东上前一打听,很快就有热心人给他们指了路:

“唐校长啊,他家就住在前面那里,就是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的那家,他应该还在家没出去的。”

原来唐云海只说他是县一中的退休老师,原来以前是校长?

安立东觉得希望又大了几分,谢了人拉着易连城急忙往院墙露出几根葡萄藤的那户人家走去。

院子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股药香,易连城嗅了嗅,脸上闪过一抹讶异。

安立东敲了敲门:“唐老师在家吗?”

“谁呀?”

唐云海正在院子里熬药,听到声音过来开门,一眼就认出了安立东和易连城两人:“哎呀,是小安和小易啊,快进来快进来!”

又赶紧回头叫老伴儿,“老婆子,老婆子,快烧水泡茶,有客人来了!就是上次帮我抓小偷还给我药方子的两个娃儿!”

唐云海的老伴吴大珍连忙走了出来:“小安、小易,快进来坐,我家老头子上次可多亏你们了。

还有小易,你给我家老头子开的那方子真管用,我家老头子这才服了两服,马上就起效果了!一会儿你们别走,就在我家吃中饭”

安立东连忙摆手:“别别别,婶子别太客气了,我们这趟过来也是不太好意思,实在是想请唐老师帮个忙的。”

唐云海带着两人进了堂屋坐下来:“别说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有什么事我能帮的一定帮!”

“是这样的,”安立东指了指易连城,“小易她是我们那里道观的道姑,道观要关门了,小易没地方去。

我就想着,她这点年纪放外面去打工也不好,而且本身又会医术,打工也太浪费了,不如趁着年纪不大送去,以后考医科大,出来还可以正儿经当医生给人看病。”

让易连城去,还是这趟出门以后他才起的想法。

易连城想给人诊病,靠师承来认证执业医师这一条路不大走得通,开中医诊所的大部分都是男的,易连城原来踹了个方怀德,之后也未必就不会再踹几个元怀德、扁怀德的。

而且师承说得好听是师学渊源,以后没个正经npn,还真不能让人信服,特别是易连城还是个女孩子,更容易让人有性别歧视。

从长远看,医生是越老越吃香,但是那是指有正经行医执照的那种,野医生现在能开诊所,以后却很有可能被查。

况且,易连城这模样,在村里头就太显了,他不在她身边,心里也有些放不下。

但是送进学校就不同了,学校是什么地方?学校是象牙塔!

90年代的学生大部分还是很纯朴的,不像后来那样动不动就搞校园霸凌,把易连城放在校园里面,跟同龄人在一起,安立东能安心一些。

唐云海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一听到这事,心里倒是非常欣慰和赞同:“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回校园来,才是正途!”

现在乡里头很多男孩子都辍学去打工,更别说女孩子了,不少像易连城这样年纪的,即使成绩很好,都被家里叫回去不读了。

回去订亲,在家里养个一两年帮家里做点家务,到了十岁就嫁人,满了二十岁再去办结婚证,甚至一直不bnn的都有。

多少有天分有能力的小姑娘,就这样被家里人带回去结婚生子,或者南下去打工,就这么止步学业,把天分和能力给埋没了!

安立东能把易连城送过来,说明他是有长远眼光的。小易医术这么好,再去读个医学大学出来,那是如虎添翼,能造福很多人啊!

安立东连连点头:“唐老师,现在就是有一个问题,小易她从小在道观长大,什么npn都没有”

唐云海有些讶然地看了易连城一眼:“从小就在道观长大?连小学都没读过吗?”

易连城咬着唇委屈地看着安立东,想她三岁识字,五岁能书,自幼阅遍医学著作无数,不说能医死人肉白骨吧,也是别人千金难求一诊的,现在居然成了没npn的文盲?

安立东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她虽然没在外面读过书,但是一手毛笔字可媲美大家,而且记性好,人也很聪明,如果能进学校,文科这些应该是没问题的,相信很快就能跟上班里的学习进度的。”

易连城赶紧插了一句话:“唐老师,我就跟和我一个年纪的人一起读!如果要从小学这些来读起,那我宁可不来读了!”

让她也系根红领巾,一蹦一跳地唱什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呵呵,安立东要敢逼着她去读这样的书,她就敢不声不响地先给他好好下一把药!

第152章 崽啊,不上学长大了就得去搬砖

进唐家的时候是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只有安立东一个人了。

唐云海把易连城留了下来,叫了其他几个老朋友一起过来,给她搞了个测试。

鉴于易连城的强烈要求,最后决定易连城就借住在唐家接受三个月的学习辅导。

幸好现在学籍管的还不太严,只要肯花钱,可以把易连城的名字加进梧桐乡初中的毕业班里,6月份的时候参加初升高的毕业考试。

到时候只要成绩不是烂到家,唐云海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怎么都能把她弄进县一中读高一。

荷花巷就在县一中旁边,里面住了不少一中的老师。

唐云海虽然退休了,依然是很受敬重和爱戴的,光是请老师过来给易连城补课,这方面的资源就足足的。

何况安立东还说了按小时给补课费,这年头老师们都是清贫的代表,也没有课外补课那些乱七糟的出来。

能还唐云海的人情,还能在下班后有点儿小钱钱可以拿,唐云海打招呼的那几位老师都乐意至极。

所以安立东无视易连城的幽怨,当机立断就把她留了下来:

“你看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好好把基础打牢,下个学期你就能读高一了,正好同学们都是和你同龄的,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回头我就让婶子收拾好你的衣服,帮你送过来。你放心,一有时间我们肯定就会过来看你的。”

易连城泫然欲泣,碍于唐云海还在屋里头,只敢拉着安立东的袖子小声bb:“我不想上学!我不要上学!”

安立东莫名觉得有种喜感:“乖,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爸咳,我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你的。”

“我又不是文盲,我不要上学!”易连城那双漂亮的凤眼里,还真的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看起来柔弱又可怜。

这时候可不能心软!安立东硬着心肠摸了摸易连城的头:

“崽啊,不上学,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只能搬砖了”

小腿肚子被狠狠踢了一脚,易连城眼里的泪光一眨眼就没了:

“你滚!我帮你治好腿了,你就抛弃我了,你过河拆桥、得鱼忘筌、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成语词汇还是蛮丰富的嘛,看来语文是不用愁了?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自己最先想到的:拔无情

虽然不够贴切,这不是贴切的都被易连城给说完了吗

易连城机关枪似的放完话,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喂!”

安立东从背后又喊住了她,见她回头,点了点自己的脸,“别怕别人说什么,记着把这个弄好。”

他指的是易连城脸上画上去的那块胎记,有这个伪装还是安全一点。

易连城哼了一声,扬着头走了。

安立东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唐云海家的院子里,这才转身慢慢往巷子外走去。

他也舍不得,不过舍不得也没办法,再让易连城跟着他,朝夕相处的,他怕自己哪一回忍不住会化身禽兽

县n办公楼里,安立东打量了一眼有些渗水的屋角,回头看向正在清理桌子上文稿的林贤峰:

“可以呀,我就出去半个月,你就成功混入n大楼了,要不是问了一山,我还找不着你这庙门了。

等我下次再出去一趟,可能回来的时候你就调到市里头去了。”

林贤峰笑着摇了摇头:“你当我坐火箭呢?n办需要个秘书,正好我上次写的一篇调研报告在报纸上发表了,领导就把我调了过来”

他的桌子是背对着门的,正是办公室新人坐的地方,桌子上资料很多,写过的稿纸也是厚厚一沓,看得出工作任务可不小。

新人嘛,到了新单位,办公室老人谁还不是拿他可劲儿地使唤,就这情形,估计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

这一点安立东是相当佩服的。

难怪人家能一路升迁进京都,家教良好、作风严谨,不像别的那些坑爹的二世祖,老子不过是当了一个小小的局长,儿子就敢喊出“我爸是n”这样的话。

看看人家林贤峰,背景够硬,人自己有本事,工作还够努力,这么一步步把基脚打牢了夯实了,再借那一把风力,何愁不会上青天?

“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感受?”林贤峰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很有兴趣地要拉着安立东坐下来,“带去的绞股蓝药茶销量怎么样?”

“托小易的福,带过去的那400斤绞股蓝深市n招待处全要了,另外还有两个老板下了两份大订单。”

“好啊!”林贤峰高兴地笑了起来,习惯性地取过笔记本,拧开了笔盖,“看来我们这边山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很受外面欢迎的嘛,来来,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

“你还打算给我搞个访谈是不是?”抬腕看了看手表,安立东搂着林贤峰的肩膀站了起来,“到下班时间了,走,我跟一山都说好了,今儿我请客,我们到时候边吃边说。”

林贤峰欣然从命:“好好努力当大款,这样我时不时就能找你来打牙祭,给肚子里添添油水了。”

“什么大款,城里面才叫大款,”安立东哈哈大笑,“我们农村里这叫大户,我呀,目标就是当个狗大户!”

“狗大户?”林贤峰失笑,“没听过这么自己骂自己的。”

“这个狗不是那个狗,这个可是英语的的那个狗。”

“?”林贤峰细细琢磨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狗大户,你还真是够低调的嘛!走走走,今天的菜得由着我和一山两个随便点。”

“那是当然!”

说到肖一山,安立东压低了声音,“一山最近怎么了?我看他有些无精打采的,不会是工作太累了吧?”

“一山他”林贤峰斟酌了一下,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词,“他就是属于那种典型的技术人员的性格,所以在单位干的有些嗯,不是太开心吧。”

安立东秒懂。

体制内有本事是一方面,会来事儿也很重要,而且一定要站好队,面玲珑的那种,看着人前好像很风光,其实领导未必拿你当心腹。

而肖一山又是典型的技术人员的性格,那肯定在单位里谁的人都不是,必然会搞得谁都不把他当人。

脏活儿累活儿你上,福利功劳我领,就这样能开心了才怪!

第153章 茶叶大国自己喝劣货?

安立东找了家特色小馆子,肖一山已经早到了,一见他们过来赶紧倒了茶:

“我问了这家的特色是干锅黄鳝炒腊肉,我点了三斤,别的菜等你们过来点。”

“我们三个大男人,三斤不够吃的,老板,帮搞五斤黄鳝。”

安立东手一挥就加了码,坐下来把菜单递到林贤峰手上,“其他的菜,峰哥你看着点,捡好的上。”

肖一山嘿了一声:“原来就挺雄的,出去一趟,更加牛逼哄哄的了,这一趟在外面捡到金子了?”

“金子没捡到,就是觉得我们那绞股蓝药茶还是有搞头的。”安立东喝了一口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你这是出门踩了狗屎了吧?这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肖一山一脸的羡慕,不过更关心的是另外一头,“那你山上承包的那些”

“那些现在还不急,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到了,该变钻石的,它自然就会变成钻石,时间没到,你看它就是一根柴火炭。”

安立东出去的这段日子,肖一山也专门往青龙山跑了两趟。

有在农场工作过的王富春和魏冬梅两个人在那里打理,他也只要指导指导就完事了,剩下的还得交给时间,让那些树种竹子慢慢长

安立东也不跟肖一山见外:“我听峰哥说你最近工作不怎么顺心?”

肖一山叹了一口气:“单位里头唉,就那样吧,我这性格也变不了了,不想委屈自己,就这么干着呗。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尽我自己的能力问心无愧就行了。

虽然说多干多错,领导顶多就是觉得我这个人没用,给我甩点儿冷脸子,他也不能把我开除了不是?”

本来读个大学出来,一心是想着为祖国四化建设做贡献的,现在早没了这一番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了。

肖一山唯一庆幸的是,幸好他端的还是个铁饭碗。

林贤峰放下菜单,轻轻叹了一声:“你无法改变社会,只能改变你自己来适应这个社会,等到自己有一定的话语权了,再慢慢地影响这个社会”

肖一山连连摆手:“峰哥,我知道你的都是金玉良言,不过你知道我这性子的,那些事对我太没意思了。

有这时间,与其拿来琢磨这个人心思那个人意向的,我宁可多跑两座山,多嫁接几棵树。”

志不在此,却又捆在这个环境里,这就没办法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安立东想了想,先问了一句:“一山,你懂茶树的种植和管理吗?”

“你说的是那种产茶叶的,还是那种结茶子榨茶油的?

茶叶的我更加熟悉一些,我还有个师兄在龙井茶场那边搞技术指导。”

“茶叶的,我想跟人合伙搞个茶园。”

安立东刚说完话,林贤峰就看了过来:“狗大户,你又看中哪座山头准备承包了?这一趟出去,你觉得茶叶这个产业有搞头?”

肖一山也来了点精神。

抛开安立东付给他的技术指导费不说,在他的指导下搞一片茶园出来,还是很有一种事业成就感的。

茶树不像别的树,非要长几年才有收获。

一年龄的茶树就可以产茶,管理的好,二年龄三年龄的能完全进入盛茶期,这是当年就能够看到效益的事。

“我们喝茶不都喝了一两千年吗,能没搞头?”安立东玩笑了一句,说了正事,“不过不是在我们渝省这边,是在湘省的一个乡里头,我打算搞一片生态高山茶园。”

肖一山一下子泄了气,湘省那边,离单位这儿就太远了,这个技术指导他没法做,来去出差,都要个把星期,单位能给他那么多假?

搞不好把他算旷工,直接开除了

林贤峰却立即抓住了重点:“立东,你给我说说什么叫生态?什么叫高山茶?”

“高山茶这个我知道,也不是很明确的界定,就是一般海拔到1000米以上的茶园产的就叫高山茶。

因为海拔高,日夜温差大,所以产出的茶叶高香、浓味、耐冲泡,我们常说的高山出好茶就是这个由来。”

涉及相关的专业知识,肖一山答得溜溜的,“不过这个生态茶园我以前没听到过这种提法呀?”

他当然没听到过。

现在老百姓还是以吃饱穿暖为主,多打几遍农药,多施点化肥,就能得到更多的粮食和蔬菜,挣到更多的钱,谁会去管农药化肥的残留对人体不好?

1990年,“生态”这个概念,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闻所未闻。

安立东不是专业人士,他解释的只有通俗说法:

“我说的生态茶园,一个是农药残留必须很低,另外一个就是不施化肥,全部用绿肥、厩肥,产出来的茶叶能够达到出口欧盟标准。”

肖一山咋舌:“茶园怎么可能不打农药?洋鬼子那边根本就是太挑剔了。”

“因为农药对人体有害,所以他们制定了一个农残标准。”安立东两手一摊,“经过检测达到这个标准了,那就可以出口。”

“没达到怎么办?我敢打赌,现在大部分茶园生产的茶叶都达不到!”肖一山对这事儿还是有点儿较真。

安立东笑着指了指他的肚子:“那就出不了口呗,这不,有的就被你内销了。”

肖一山愣了愣,忍不住低咒了一句:“我艹,合着我们茶叶大国,自己都只是用的劣质货!”

“谁让我们国内没有标准,人家欧盟定的有标准呢。”安立东叹了一声,他也很无语呀。

林贤峰从自己的思绪中醒回神来,敏锐地追问了一句:“欧盟?这是哪个国家?是我们国家的主要出口国吗?”

欧盟现在应该还没有成立,好像是91年还是92年才有的安立东背上立时冒了一层白毛汗,不过反应也相当快:

“这次南下的时候,听两个老板说起的,说是欧共体打算扩大规模,联合更多的欧洲国家建立联盟。

他们一直说的欧盟欧盟的,反正就是欧洲那些国家呗,我听顺耳了,也就跟着这么说了。”

那边得到的信息经常比大陆这边要快,要成立什么联盟,肯定事先欧洲各国要多次开会,自然会有风声传出来。

林贤峰没有起疑心,正好主菜上上来了,安立东连忙招呼人开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第154章 点水

给林贤峰和肖一山两人先斟了一杯酒,安立东才继续之前的话题:“一山要是做得实在不开心,不如先出来一段时间换换心情。”

“出来一段时间?怎么出来?”肖一山吃了一口鳝鱼片,“请假也只能请个几天,没多大意思。”

“现在你们不能停薪留职吗?”安立东这回说得比较谨慎,“我这趟出去,听说现在不少人都是办了几年停薪留职出来做生意的。”

肖一山立即搁了筷子:“可以出来几年?停薪留职是个什么搞法?”

“停薪留职就是把你职位留着,工资停发,具体能办几年,应该各单位都不同。”

林贤峰点了点头:“这事我也听说过,有个别县已经明文了,有的还没有,不过也不禁止,向单位的党委或者党组申请了也可以办”

最早4年的时候就有下海经商的,7年也有一波,当然最大那一波热潮现在还没来,要到92年去了。

所以永靖县这种十线的小县城,现在并没有吹这股风,但是有一两个单位是里头是有人已经打了报告停薪留职出去下海了,不过大家都藏着掖着的,没往外面说出来而已。

肖一山顿时大为心动:“立东,你跟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搞这个生态高山茶园合伙?那人可靠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这个星期内过来找我。”安立东跟肖一山说直话,“过来以后,我会跟他去湘省那边走一遭,如果你能请到假的话,最好跟我们一起跑一趟。

说实话,有你这个技术支持一起过去,我们心里也会更踏实些。就是有一点,一旦这茶园开起来,你要办了停薪留职加入我们这边,可能就要长驻湘省那儿了。”

“反正我老家也不在这里,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长驻就长驻,都说湘女多情,说不定我的姻缘还在那边呢?”肖一山倒是满不在乎。

“你还真想得美!”安立东笑,“稳妥起见,茶园的事情没敲定之前,你可千万不要在你们单位漏什么风声,就算敲定了,也不要跟人说你有什么去向。”

肖一山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林贤峰轻声提点他:“现在单位上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你要说想趁着年轻南下闯闯,实在不行再回来上班还好,别人顶多是私下嘲笑你一条虫也想变**,但是不会有什么实际举动。

你要是直接说你已经有去处了,要去朋友的茶园搞技术指导,那你那个停薪留职的手续还未必办得下来,会被卡的。”

说到这个,肖一山就有些急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又没碍着他们的事”

“不是碍不碍事,就是见不得你好,能卡你就卡你,卡着你憋在单位里头,他们就舒服了。”

还别说,都窝在一个小单位里头,即使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也没少人会做,没别的原因,就是一个:眼红!

肖一山想想单位那些人,有些烦躁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我就是烦他们这样,本来屁事儿都没有的,硬是被他们搅得风风雨雨的。”

“你以为你还在象牙塔里呢。”安立东给肖一山倒满了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不适应”

“所以,”肖一山举杯给他和林贤峰两人敬酒,“就当我幼稚吧,我宁愿整天泡在茶园里头,也比白耗时间应付这些人事关系要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肖一山还不想改。

林贤峰举杯跟他碰了碰:“行,有志往这方面也很不错的,纯粹的技术人才,也是很值得我们敬佩的。”

安立东也把杯子靠了过来:“到底是想泡在茶园,还是想泡采茶姑娘,这还真不好说!来来,走一个,我先预祝一山以后能够抱得美人归!”

大家哈哈大笑,气氛瞬间酣畅起来。

临别结了账,安立东给两人一人送了一只塑料袋:“这次南下做了趟健美裤的生意,这种是氨纶面料的,现在正流行,给你们一人还带了两条,你们拿回去也好哄老婆。”

林贤峰笑笑就接了,肖一山却推辞着不肯要:“我连对象都没有,我妈也不会穿这种流行款式,拿着它没用,立东你送别人吧。”

安立东一把拍在他肩上,点了他一句:“放你那儿,你拿着自己没用,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正好可以拿去送人啊,办什么事给人送点礼,事情都好办些。”

肖一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慢慢又把嘴闭上了,接过了那只塑料袋,用力拍了拍安立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立东,谢了!”

肖一山不同路,走到路口就先走了。

林贤峰跟安立东继续并肩走着:“这次去南边儿感觉怎么样?”

“理念新,发展快,精神面貌跟我们这边完全不同,如果有点头脑在外面,还是很容易挣到钱的。”

“我相信你在外面挣钱的速度更快,这一趟回来,你还想着在村里搞山林发展吗?还是继续去南边做生意?”

“搞!为什么不搞?”安立东答得很肯定,“回去我就打算把老鸹山那座山头也承包了,种植绞股蓝。

外面的发展迟早有一天会影响到我们这边来的,别看我现在投钱进去不见什么效益,我这叫提早布局,长远谋划。”

林贤峰不由莞尔:“我发展你出去一趟还真开眼界了,说起话来这些词儿都一套一套的。

你这提早布局提的好啊,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老鸹山那边,我建议你跟青龙山那边一样,都只承包上半座山头吧。”

安立东心里一动:“为什么?”

“这不是你原来说的,下半座山还是留给大家打点柴火,采点野菜方便吗?”林贤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不明说。

安立东也点了点头不再问。

林贤峰建议他承包老鸹山的上半座山,那个理由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一向缜密的林贤峰不可能说出这样不伦不类的理由,唯一的原因只有

原来针对龙潭水库的规划可能要提前了!

安立东心里一阵高兴。上辈子可是过了好几年后才开始规划的,现在龙潭水库的规划提前,意味着公路也会提前修建。

原来青龙山半山腰那里是偏远,随着公路的修通,很快就会通水通电,这样搞起绞股蓝药茶产业来,就更加方便了。

林贤峰虽然没有明说,实际上也是在给他点水!

第155章 败家子?

安立东给李明瑞也送了两条健美裤过去,这才回了大柳村,刚进村子就遇上了杨根宝。

“东子,”杨根宝重重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没事,你和斌子两个都还年轻,以后有机会,一定能翻身的。”

安立东正听得一头雾水,安建军挑着一担禾苗从田坎边走了过来,笑得阴阳怪气的:

“这屋檐底下的麻雀蹦跶几下也就算了,偏偏以为自己是nn,还想着飞多高呢,这下好了,没摔死都算他命大!”

杨根宝脸色沉了沉:“建军你说什么呢?有闲心说这些,不如把你自己家里头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好好整饬整饬。”

安建军看了杨根宝一眼,撇了撇嘴走远了。

安立东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跟田家斌交代过财不露白,别把这次他们赚钱的事说出去,可也没让他这么秀呀,搞得一个村子都还以为他们俩亏了本回来的

“根宝哥,我先去找找斌子。”安立东匆匆跟杨根宝打了声招呼,就往田家奔去。

田家关门闭户的,里面没有动静。安立东拍了两下门,倒是隔壁邻居的门开了:

“东子,老全一家子都去青龙山了,你们这趟出去,亏了多少钱啊?我看着一大早斌子回来的时候直抹眼泪,该不会是把老全给他攒的娶媳妇的钱都亏掉了吧”

“没有。”安立东含糊答了一句,掉头就往青龙山上奔。

邻居还在后面念叨:“年轻人啊,不吃一次亏总不相信老人言,老全家里省吃俭用的,这一下子怕是连棺材底儿都被斌子给败光了,全便宜给外面那些人了。

外面那些人精得鬼似的,我们农村人怎么比得过他们哟,也是老全俩口子疼儿子,不打不骂的,就是转头就往青龙山上跑。

再做一箩筐没啥用的竹筒筒,能抵什么大用?能挣回他俩口子那些棺材本?败家子哟”

安立东一上青龙山,就发现田家斌原来买来当宅基地的地方已经盖了一间简单的砖房子,里面还隐隐传来田老全的说笑声。

安立东连忙奔了过去:“老全叔,你想起房子怎么也不起大点?”

田家老正在房子里跟王富春和田家斌两个说着什么,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听到安立东的声音,连忙招呼他:“东子,快进来快进来,你看看这个!”

安立东一进房子就看到了不同,这根本不是给人住的房子,里面隔着半腰高的一个个隔间,倒像是规模化养殖的猪圈。

不过猪圈里头养的不是猪,而是两对竹鼠,正抱着苞谷芯和苞谷杆子吭嗤吭嗤地啃着,地上还有散落的一些米糠和碎竹枝。

田老全笑着指了指里面的竹鼠:“这家伙挖洞厉害,我就想着,它再会刨土,总刨不动水泥地吧?

我就去镇上买了几包水泥回来夯地,临时盖了个小房子,和老王捉了两对竹鼠放进去养。

嘿,你还别说,其实这东西还挺好养的,芭茅杆、芭茅根、苞谷杆杆和芯子它都吃,米糠和红薯也吃,还吃得挺欢的,刚才我们称了一只,比才抓进来养的时候重了半斤了。”

安立东竖了个大拇指:“老全叔,你真是太厉害了,这都被你摸索出来了!”

竹鼠好不好养,安立东不知道,肯定是没有养猪好养的。

不过换句话说,应该还是比种田要轻巧,以及效益要高些吧?

这儿要种出一片竹海,到时候养竹鼠是就地取饲料,味道也不大,要是办个养猪场怎么回事?臭味传出来,以后想办的农家乐就别想开了,自己住着也不舒服的。

田老全得了安立东夸赞,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走走,先去吃饭,吃完饭了我们再去老鸹山摘一趟小苦哦,绞股蓝。”

田老全的干劲是越来越足了,安利东笑笑跟在他身后,一手搂过了田家斌的肩膀:

“你小子回来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我虽然说过财不露白,你小子演的也太过火了吧,怎么现在村子里一个两个的全以为我们亏了钱?”

田家斌一头雾水:“我什么都没做呀?我赶早一回家,在家里吃了顿饭,就跟着上青龙山来了,话都没跟别人说过”

“话都没说过?”安利东摸了摸下巴,“那村子里怎么传成了这样,我一回来碰到根宝哥,根宝哥还安慰了我几句”

田家斌使劲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我就是太想家了,走到门前的时候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他们不会是”

原来是这样。

安利东笑着摇了摇头:“那肯定是看到你哭了,以为在外面没混好,吃了亏,这传来传去的,就成了我们在外面亏了大钱回来了。”

田家斌瞠目结舌:“他们这想的也太不行,我得找他们去,没这么糟践人的,还真当我们是败家子了吗?太气人了!”

这世界上,在哪儿都少不了幸灾乐祸和眼红的人,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恨不得添油加醋描绘成地动山摇。

安立东倒是无所谓,暗搓搓地赚钱才是最让人高兴的:“他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我们身上又少不了一块肉。

吃完饭我们下山还得去找村长一趟,先把老鸹山的承包给谈下来。这事才是最要紧的。

对了,你家里插秧了没?叔和婶又要忙着试养竹鼠,又要做绞股蓝药茶,这一段时间在家里怕是忙不赢吧?”

“我爸请人帮忙,已经把秧插好了。”田家斌显然也考虑过了,“我想着种田的收益没有药茶这边大,打算把家里的田租出去给别人种。

一年收个两三百斤米,不用在外面去买米吃就行,也免得我爸妈几头跑着太累了。”

出去一趟长了眼界,田家斌也知道抓大放小了:“还有我爸搞的这个竹鼠养殖,他现在也是一包子劲儿的,真搞起来,我估计肯定也比种地要赚,我觉得比种地也轻省。”

安立东上辈子没关心过竹鼠养殖,就知道这东西算野味,价格还不错,不过别说养殖业了,不管做什么,肯定都会有赚有赔。

小打小闹,就供应永靖县城市场甚至就是自家以后办的农家乐消耗的话,这个倒是无所谓了。

关键是先把老鸹山给承包下来,按林贤峰透露的意思,只怕是这边水库的规划很快就要动了!

第156章 想承包?先卡着

第一回承包青龙山很顺利,第二次再想承包老鸹山,杨德胜就没应这话了:

“东子,你小子不地道啊,这次出门挣了不少钱吧?你说挣钱就挣钱呗,你先让斌子出来摆那样子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着把这一村的人都骗了,自己暗搓搓地发死财?”

杨德胜搞了这么些年村长,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

真要在外面亏了钱,安立东还能再承包一座山?哄鬼呢!

田家斌赶紧抢着解释:“德胜叔,我们真没说过在外面亏钱啊!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出来,我一句话都没在村里说过,就是进门看到我妈的时候一时激动,掉了几滴眼泪,居然就被传成这样了,我

我也冤得很呐!你说这是谁在外面传的这些话啊,我要知道了,我非得”

杨根宝适时插了句话:“难怪东子进村的时候,我说你别灰心,你一头雾水的样子,敢情是这样啊,也不知道哪个见不得人好的,居然这么传。”

本来想拗一拗,结果杨根宝却抢着上来解了围,当着安立东和田家斌的面,杨德胜不好瞪自己的儿子,接过安立东递来的烟,脸色缓了缓:

“你们这一趟一回来就想着承包老鸹山,又是打算搞个什么玩意儿?”

田老全和喻向兰每天一趟一趟地背绞股蓝回来,这事儿瞒不住人的。

没心眼儿的才想着他们是上火了要喝小苦药,杨德胜早在心里头记着呢,那一担担的小苦药担回来,真要是自己喝,别说消火了,非得喝到拉稀不可!

这两个家伙瞒着他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发财了,现在又想再搞承包?先卡着再说!

绞股蓝的药茶加工扩大规模搞起来,第一个绕不过的就是杨德胜。

杨德胜不提起这话就算了,既然提起了,安立东也没打算瞒:“原来小易那儿有个方子,教给我们做绞股蓝药茶。

绞股蓝就是我们老鸹山上的小苦药。我们上次做了些药茶去南边儿卖,是小易帮找的门路,对方相信小易,连带着就买了我们的药茶。

这不,我就想着索性回来把老鸹山也承包下来,到时候随摘随做的,也方便些。

老鸹山是陡峭了点,我们也没办法,主要是我跟附近的村子都不熟,不然跟别的村子承包座好爬一点的山就好了”

安立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满有些遗憾的。杨德胜心里却活动开了。

安立东跟别的村子不熟,但是他熟啊!

就附近几个村子的那些山头,他跟对方村长说一声,想承包哪座,差不多就能承包到哪座,几乎可以由着他选。

安立东一个当兵后半路才回来的都能做得起势,他这么多年都在这儿,难道就不如人?

对方第一次承包山,他这儿是半带补偿加鼓励,第二次还想承包山,杨德胜就有些坐不住了这里头肯定有钱赚啊!

就算他没有小易那儿的门路,未必就不能找其他的门路?

而且这几天他也跟下山来小卖部买东西的王富春俩口子扯了不少家常,人家都还是国营林场的职工呢,都在单位办了提前退休,巴巴儿地跑到这边来帮安立东和田家斌种树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种那些树肯定以后是有钱赚的!

想到这儿,杨德胜把烟屁股在火坑边上摁熄了,拿火钳刨了刨炭:“东子,你说你在青龙山上种的那些树,以后真能卖出去?”

“叔,我还是那句话,树长在地里,等待的只是时间,”安立东想了想又多回了一句,“这次我们在外面也看到了,外面很多城市已经开始搞建设了。

街道要扩新要翻修,路边绿化带是要种各种草木的。现在把树先种着,打理好了,几年以后肯定是能赚钱的。”

说到这儿,安立东压低了声音,“叔,我这里悄悄跟你透个底,你要是跟附近都熟,就收几株树龄长、造型好、特别是能挂果的金弹子回来种。

南边的老板觉得这树风水寓意好,能镇宅旺人,树龄越长的越值钱,你现在花点小钱收了来种下,不要几年,肯定能发大财!”

杨德胜正想取第二支烟的手不由顿了顿:“真的?”

问是这么问,他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安立东在这事上没必要骗他。

“收树龄长的,再种个几年,到时候你要是卖不出去,我帮你找人卖!”安立东一口就拍了胸脯,“不过叔你可得给我提成。”

树龄长的金弹子,后来很多单位都喜欢买来种院子里,就算不为了创建园林单位,也是求个风水旺,根本不愁卖不说,造型好的老树还动辄几十上百万的价。

安立东说得斩钉截铁,杨德胜也定了决心:“东子还是有见识,出去这一趟更是长眼界了,叔就听你的,也去搞座山头承包了。

到时候真请你帮找销路,提成肯定是少不了你的,不过光种金弹子是种不了一座山的”

安立东及时接上了话:“叔,我们那山上还种了银杏和桂花树、樟树这些,都是适合城市街道绿化净化的,要不你也收点树种回来种点上去?

你要种的话,我看连着青龙山再过去那个山头就比较合适,气候和土质各方面都适合,以后我们连成一片了,大家一起把规模做上来,也更加吸引买家些。”

做生意都讲究个位置,什么电脑城、窗帘城、家居建材城的,一堆一堆的为什么同行业的都喜欢扎堆在一起?

不怕同行竞争,就是要卖的同行多了,多引来人气,多带来购买力,这可比单家独户在一边分到的羹更多!

杨德胜眉头完全舒展开了:“叔就知道你小子会划算的,好,叔就听你的,承包青龙山旁边那座山头去。”

那点小苦药做药茶什么的,还要到处找销路,他也知道自家的斤两,暂时达不到。

至于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未必老鸹山能长小苦药,其他的山头就长不了?

安立东其实也真的是良心建议,水库一建好,那座山头也是淹一半的,而且会沿山修公路过来。

杨德胜也不可能没脑子,承包那座山了,还不在山上买块宅基地好修个房子方便看山护林。

到时候,那边虽然没有青龙山、老鸹山这里风景好,那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住处。

安立东说了这么多,杨德胜也不在老鸹山的承包事项上卡着了,很痛快就给安立东和田家斌两人办了承包手续。

大红nn一盖,杨德胜笑眯眯地接了安立东又递来的一支烟:“你们安家呀,还是你肚子里最清肠,你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你大伯家里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安立东一颗心刚落回肚子里,随口讶然问了一句:“他们不是分家了吗?”11

第157章 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分是勉强分了,不过建军家里嫌分到的钱少,田地也少。

加上建华现在还一直没有回家,你大伯让老大建国把建华的那一份田都一起拿着。

建军家里为了这个,没少跟你大伯那边闹,说你大伯两口子偏心。

去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明明收了一两千块钱的喜酒钱,以前说好全给他们的,结果分家只分给他们三四百块钱总之隔三差五就闹得鸡犬不宁的。”

安立东对安向红一家的情况不感兴趣,打了个哈哈跟杨德胜告辞了。

一走出杨家,田家斌就解气地啐了一声:“活该!坑不着东子哥你了,他们自家人就窝里斗了,斗得一地鸡毛的最好!”

安立东拍了他一巴掌:“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管人家那么多,下午你去镇上办事,我还得去县城一趟,把小易的衣物给送过去。”

既然要正儿经生产药茶了,总不能老是三无产品,安立东让田家斌去镇上的工商所问问,看看这种农副产品加工的,要怎么样才能够办个营业执照下来。

田家斌立即精神振奋地应了:“东子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今天晚上你是就住在县城还是赶回来?我要不要让我妈给你留饭?”

“就是送个东西而已,我会赶回来吃饭的,时间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你们要是等不起就先吃。

我到时候买点下酒菜回来,再跟老全叔和你喝几杯,就当吃宵夜了。”

“既然你回来吃,我们也没什么等不起的。东子哥你要买下酒菜,记得买镇上老张家的卤猪头肉和花生米啊,让他给你多倒点卤汁,回来我们炊个小火锅吃。

出去这一趟,别的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吃的不是那个味儿,现在天气还冷着,正好吃火锅”

田家斌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安立东哈哈笑着应了,给易连城送了一趟衣物以后,抓紧时间又赶了回来。

不仅买了镇上张家的卤猪头肉,还称了两只卤猪耳朵、两斤卤大肠,另外又买了一**酒,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大步生风地往村里走。

天色已经麻麻黑了,眼瞅着还有一截下坡路就要到村里了,路边的茅草丛里却突然传来嘤嘤嘤的女人的哭泣声。

一路上前后都没有人,黑天麻地的突然从草丛里传出女人的哭声,换个人只怕都吓得腿软了。

安立东立定了身子,警惕地看向那丛芭茅草:“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哭泣声顿了顿,一个女人息息苏苏地扒开茅草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立东一眼就看清了那人,掉头就继续往村里走。

女人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追了上来:“喂,你等等我”

向晓月今天傍晚的时候又跟大嫂康招娣干了一架,婆婆王春花偏帮康招娣那边,向晓月一张嘴吵不赢两个人,叫丈夫安建军帮忙吧,安建军又被王春花几句话给说住了。

向晓月气得哭着跑了出来,本来想等着丈夫追上来,没想到王春花吼了句什么,安建军竟然没上来追她。

向晓月赌气就想回娘家,才上到这半坡上,天就开始有些黑了,她不敢赶夜路,心里又气又怕,正坐在这半道上哭,突然听到有人喊那一声,连忙站了出来。

对方是回村里去的,喊了一声后却理也不理自己,拔脚就走,好歹有个同路人可以壮胆,向晓月急忙追了上去,走了一段后也认出了对方:

“东子,东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我是你晓月嫂子!”

不是向晓月,安立东还不会走这么快,没想到向晓月从上面的岩坎上直接跳了下来,正好拦在了他前面。

“东子,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向晓月话没说完,就闻到了安立东手里那几大包卤肉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讪讪笑了笑,“你在镇上买了这么多卤肉回来吃啊?”

安立东“嗯”了一声,侧身一个跨步就绕过了向晓月。

早上田家斌回来以后,村里都传他和安立东两个在外面做生意亏了大本了,安建军中午回来的时候,还说自己遇到安立东,把他好好奚落了一番。

可是瞧着这架势,不像啊?

亏了大钱的人,能这么有心情跑镇上买这几大包的卤肉回去,呃,还提了一**酒?

向晓月掏出手帕飞快地抹掉眼泪,紧紧跟在安立东后面:“东子,这趟去南边,你们挣了大钱吧?”

安立东懒得答她,向晓月依旧自说自话:“肯定是挣了不少吧,不然一回来能这么大酒大肉地庆贺?

你跟嫂子说说,南边的钱好不好挣?我听人说过那边去就是捡钱的,是不是这样啊

你建军哥就是个样子货,外面看着雄,一遇到事就怂你不知道,你大伯和大伯娘心有多黑”

本来自己挺清静地走着,被向晓月絮絮叨叨拉呱这一通,安立东烦不胜烦,黑着脸喝了一声:“闭嘴!”

向晓月被吓得停了两秒,很快又满脸委屈地开了口:“东子,你是不是嫌我当时没帮你说话?

我是被你大伯家哄着嫁过来的,你大伯说你以后就在部队里干了,不会回来了,要回来探亲也就是住一两晚上就走,我才”

又走到了一处“之”字山路上,安立东直接从坎上跳了下去。

这道岩坎有两三米高,这回向晓月不敢跳了,急忙跺脚喊了一声:“东子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啊!”

真跟向晓月一起进村里,只怕以后白的都要被她说成黑的了!

向晓月刚喊完,就见安立东已经甩开步子往山下跑了。

“跑什么呀,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向晓月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瞧着离村子也不远了,急忙也加快了步伐。

安立东摆脱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向晓月,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直到跑进了村口,才改成大步行进。

田家的院子里传出米饭的香气,安立东一推开门,喻向兰就眼尖地看到了人:“东子回来了,我现在就去炒菜!”

安立东笑着把手里的几大包卤肉提了过去:“婶,我买了这些卤味回来,就洗点小菜,我们炊个火锅就行了。”

喻向兰笑着上前接过:“花生米和酒都买全了?你们几爷儿啊,今天这是打算好好搞一餐了?”

“才回来也要打个牙祭嘛,斌子说在外面吃不惯,我嘴里也没味儿的很,婶,一会儿往死里加藤椒和辣椒!”

喻向兰哈哈大笑:“加,我一会子一锅子就拿藤椒和辣椒做底,看辣不死你、麻不死你!”

卤味都是现切好的,锅子直接往火坑上一架,佐料一加,再把卤味放进去小火煮着,一院子飘香。

向晓月也摸回了村里,侧着耳朵挨在田家的院门上,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用力咬了咬唇。

第158章 意外

第二天一早,安立东还没来得及上青龙山,就被杨德胜带着杨根宝给截住了:

“东子,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们今天去龙舞村那边去谈昨天那个事,你一起过去帮忙参谋参谋,再敲敲边边鼓。”

紧挨着青龙山的大王山就是龙舞村的地儿,因为古时有个山大王而得名。

杨德胜昨天跟儿子合计了半夜,算一算归村里其他的山头没什么适合的,决定就照着安立东的建议,去龙舞村把大王山给承包下来。

安立东满口就答应了:“德胜叔,根宝哥,你们先走,我脚程快,青龙山上王叔家里快没米了,我先背袋米送上去,回头就来追你们。”

王富春俩口子毕竟年纪也大了,家里米缸快见底了,安立东之前说好了今天帮他们把米买了背上去。

去龙舞村要走平路,得先走到镇上,再从镇上过去,就那么一条道儿,也不怕会岔过。

杨德胜挥了挥手就带着杨根宝先走了,没过半个小时,安立东果然赶了上来。

龙舞村跟大柳村一样,都是夹在山沟沟里头,交通不便,导致他们比别的镇郊边上的村子要穷很多。

有人愿意过来承包,龙舞村的村长求之不得,何况这个人还是大柳村的杨德胜。

平常到镇上开会,几个穷村子是自觉坐在一团儿的,彼此之间算是老庚。

杨德胜开了口说要承包,这面子更加要给。龙舞村的村长很痛快就跟杨德胜把承包协议签了,还拍着胸脯保证等他们种树以后,会约束村民不往大王山上去砍柴。

这一趟很顺利,安立东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没帮上忙心里也有些欠欠的,看了眼村尾的那座大王山就建议了一句:

“德胜叔,根宝哥,你们要不要去大王山看看?我记得大王山有条小路可以通到青龙山的,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大王山以前走是走过,但是杨德胜和杨根宝只在山脚边转过一两回,还真没翻过整座山。

现在已经把这山承包下来了,那就肯定不同了,好歹得走一圈儿看看啊,何况还有安立东在前面带路,就算在山上遇到野猪也不用太担心。

杨德胜马上就拍了板:“走,我们就翻大王山回去!”

大王山上的好树早被砍完了,现在就长些小杂木灌木和芭茅草,另外还有些葛藤。

安立东带的有砍柴刀,顺着一根葛藤挖了一截葛根出来,剥了皮给杨德胜和杨根宝一人分了一截:

“这山上的土质看起来还挺肥的,就是要种树的话,这玩意儿得挖掉,不然一缠树树就死了。”

生葛根吃起来苦中带甜,杨德胜嚼完了汁水,吐掉了渣滓:“趁着开春,还得要请人,东子,你还联系得到树种吗?”

“原来王叔跟人家买过,我是从他家手上买回来的回头我们翻到青龙山了,你可以跟他问问,请他帮忙搭搭线。”

杨根宝打量着眼前的大王山,忍不住感慨了一声:“难怪你要出去做生意,不然光是开荒这么一座山,要的钱就不少啊!东子,你打算在青龙山和老鸹山投入多少钱?”

“不知道,没规划过,能投多少就投多少吧。”安立东抹了抹砍柴刀上的泥巴,把它重新收好,“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只有慢慢来,有余钱就投进去,反正比存银行要强。”

承包大王山花的费用虽然很低廉,但是要开发起来,那就真是个烧钱的事儿了。

找人开垦除草就要一笔钱,买树种也要一笔钱,种树、施肥,以后的各种管护,哪一样都要钱

杨德胜瞧着这么大座山,都忍不住有些心虚。

承包的时候只想着面积要大要大,真承包下来了,实地走一走,就知道这么大的面积,那真是要钱来填的。

“东子,你和斌子承包青龙山,好像也没见你们请多少人啊?”

“我们之前只是整了几片苗床育种,打算开春了再雇人开挖栽种,”安立东大概也知道杨德胜在想些什么,“德胜叔,你别操心,一开始都要慢慢来。

明天我打个电话,请县林科所的肖技术员下来一趟,帮你们规划规划这山要怎么开。”

现在是没条件,以后有条件了,山上肯定是要修条路出来的。安立东就打算等再多挣些钱,就把青龙山上这么搞一搞。

杨德胜听到安立东可以帮他请熟人过来,心里就松了一大截:“还是你们年轻人活泛啊,在哪儿都有人脉。”

有专业技术人员过来指导,那肯定是让人很放心的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翻过大王山往青龙山走,亏得也是常年要走山路的,安立东又在前面披荆斩棘地开路,等走到青龙山的山头时,各自的衣服也被勾破了好几处。

“德胜叔,根宝哥,这边你们得跟着我走,这儿经常有野猪出没的痕迹,我在这边放的有几个陷阱,你们小心一点别踩进去了。”

野猪这种夯家伙破坏力大,要是在山上种苞谷,这夯家伙一夜能毁掉一亩苞谷地,吃了不算,还尽糟蹋。

农村里哪管野猪是不是什么保护动物,杨德胜把山包了,还想种点什么见效快的果树,自然是希望野猪这东西越少越好的:“对,以后多放几个,可不能让这家伙毁林子伤人!”

走在最后面的杨根宝突然停了下来:“东子,你听听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安立东刚才和杨德胜说话走过了,并没有注意,这会儿凝神一听,还有些动静:“怕是有什么东西掉在陷阱里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

杨根宝也急忙跟上,没过半个小时,两个人就笑眯眯地扛着一头百把斤重的野猪回来了。

“还真搞了头夯家伙!”安立东已经把野猪抹了脖子,身上溅了不少血,“德胜叔,根宝哥,今天你们就在我家里吃了饭再下山,我给你们做个干锅!见面有一半,回头我再给你们砍一半猪肉带回去。”

这一趟走得不虚,意外的收获让三个人都挺高兴的。

不过前面山路有些陡峭,就不方便安立东和杨根宝两个一前一后地扛野猪了。

安立东干脆让杨根宝拿好那根粗树桠,和绑野猪的树藤,自己把野猪扛到了肩膀上走在前面。

眼瞧着前面就要到他家了,斜刺里却有一个人突然扑撞了上来,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腰:“东子”

安立东被这意外一惊,肩上扛的那头野猪“咚”地掉在了地上:“向晓月你发什么疯!”

第159章 叫啊,你倒是快叫啊!

向晓月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了才出来的,眉毛修过又画黑了,脸上还打了点胭脂扑了点粉,衣服更是换了一身掐腰显身材的春装。

安立东一手把她提开扔到路边,转过头猛打了两个喷嚏,嫌恶地走远了两步。

向晓月眼泪汪汪的,一半是屁股摔痛的,一半是必须要挤出来:

“东子,你二哥他真不是个男人”

走在后面落了几步远的杨德胜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了儿子杨根宝,就在拐弯处那块大石头后面站定了。

对着隔房的小叔子说自己男人不是个男人,这意思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上辈子被向晓月坑了,这辈子还要被她坑一次?安立东直接爆了粗口,简直想把向晓月捏死:“我艹,他是不是男人关老子什么事!”

“你大伯娘一天到晚地找我茬子,他就是个怂包在一边不吭声,天天就知道窝在家里没出息”

向晓月的套路跟后来很多骗单蠢小姑娘的中年男人一样,先是诉说夫妻不和、生活不顺、内心苦闷,搏取同情后再趁机做进一步深入。

安立东呵呵冷笑,向晓月是多大的脸,竟然觉得这一套用到他身上行得通?

向晓月只顾着自己梨花带雨,自觉得火候铺垫得差不多了,慢慢进入了正题:“东子,早知道我会遇上你,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跟安建军结婚的”

安立东好笑至极:“你不跟安建军结婚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东子,我好后悔,后悔我为什么要早结婚,哪怕晚上几个月也好啊!”向晓月掏出手帕擦着眼泪站起身想往安立东这边靠,

“自从上次见了你,我心里就一直有你的影子,梦里想的都是你,今天我是实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才冲上青龙山来找你”

安立东一脚退到了那头野猪后面,讥笑出声:“是你傻还是我傻?这些话你一直忍着,等到我从外面挣了钱回来的时候才忍不住?”

向晓月顿时有些发急:“不是的,东子,你听我解释”

“呵呵,我实话告诉你,钱,我是挣了不少,不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又蠢又毒又贪的,不要钱给我白玩我都不会要,档次太低,我眼光没那么次!”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听到田家传出的欢声笑语,确认安立东和田家斌这次在外面肯定是赚到不少钱的,向晓月也不会今天跑上青龙山来找安立东。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没有找对象谈朋友,她不先下手为强,还等着别的女人来摘桃子?

让安立东跟她结婚是不怎么可能的,向晓月也没想那些,而且偷的来得更大,更容易让她抓住男人。

抓住男人,就抓住了他的钱袋子

不过明明一早她看到安立东背米上山的了,没想到在山上吃冷风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现在终于撞上了正主,白送上门来,正主却鸟都不鸟她!

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也不用在村里做人了,不成功,就成仁!

向晓月一咬牙就把自己衣服给扯开了:“东子,你非要逼我吗?现在流氓罪是要进去坐几十年的,要是强女干,吃枪子儿都有可能,你要不答应,我就喊人!”

软的不行就上硬的,软硬兼施,她就不信安立东还能不就范!这种事,只要沾了一回,就能有第二回、第三回,安立东就别想再从她手心里逃脱了

还别逼她?这到底是谁在逼谁?!安立东又退了一步,转头瞥了一眼挨着拐弯那块大石头站着、还津津有味地听戏的杨家爷儿俩:“行,那你喊吧。”

“东子,你可想好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就跟老王两口子说了,是你邀我今天到山上来的,他们就在后面那块儿挖地,我一大声喊他们就能听见”

硬的再不行,向晓月已经想好了对策,打算激怒安立东过来,不管是想捂住她嘴也好,想打她也好,只要她身上有了伤痕,在人前就什么都好说了。

一男一女在山上要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家听到了会怎么想?肯定是男的欺负女的嘛!

“少啰嗦,叫啊,你倒是快叫啊!”

没想到安立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还一脸的无所谓,向晓月懵了一下,气急地威胁了一句:“我、我真喊了!”

安立东冷嗤了一声,看向杨德胜。

被安立东盯着,杨德胜也不继续听戏了,向晓月刚一张嘴,他就和杨根宝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向晓月,你喊大声点,不行的话,回头我在村里再给你广播广播。”

向晓月都涌到喉咙口的那个“来”字,一下子就消了音,惊地往后连退了几步:“村、村长,你们怎么”

“我们怎么什么?”杨德胜听戏的时候是一脸津津有味,一出面就正儿经虎了脸,“我们不在这里,这nnbr的,还由着你诬陷东子了?”

杨德胜和杨根宝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她说的话他们听到了多少?向晓月心里一阵慌乱:“没有,我”

“你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杨德胜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着我们这么几个人的面,你还想狡辩什么?

向晓月啊向晓月,难怪老安家隔三岔五就要闹一场,我看就是因为安建军娶了你才搅得家门不宁,你就是个祸头子!

先引诱东子不成,就想办法威胁,要是他不从了你,你就把他给送去吃牢饭、吃枪子儿?

平常瞧着还挺大方的一个人,没想到私底下你早就烂透了根,我看东子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又蠢又毒又贪的东西!

说东西都是抬举了你,你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你该庆幸现在是政策好,不然就你这样儿的,我早让人给你挂个破鞋拖出去游街了!

今天这事,谁都不会替你瞒着,等下山了我就跟把安向红和安建军爷儿俩叫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完了,她在村子里根本抬不起头了向晓月不敢想像今后在大柳村,不,在整个梧桐乡会怎么过,捂着脸嗷的一声就往山下跑。

杨德胜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什么玩意儿!”11

第160章 绿帽子颜色好看

安立东弯腰猛地把那头野猪扛到了肩膀上:“今天要不是有你们在,要是我打单遇上这个神经病,那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走,德胜叔,根宝哥,我们别被败了兴致,马上就到我家了,我们好好搞一餐火锅再走!”

杨德胜这才收了怒气:“好,先去搞夜饭,搞完了下山,我再去找安向红和安建军。”

几个人火锅还没吃完,外面就传来了汹汹人声:“安立东你个畜牲,你给老子出来!你他玛的不是人,连自己嫂子都欺负!”

安立东气笑了一声,扬声应了话:“安建军,你吃多药了吧,绿帽子颜色好看是不是,赶着要往自己头上戴?”

话刚说完,安建军已经带着人直接冲了进来,抬手握着柴刀就朝他扑过去:“老子跟你拼”

安立东一脚就把安建军踹翻在地上,手里的柴刀磕飞到了一边。站到一边的王富春两口子连忙把那把柴刀捡了,转身就藏了起来。

杨根宝也早站了起来,急忙上前按住了安建军:“建军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是这个畜牲疯了!”安建军之前并没有看清里头坐着些什么人,被杨根宝这一按,直着脖子吼了一嗓子后愣了愣,赶紧喊了起来,“村长,这事你得给我做主啊!安立东他”

先是一腔子兴致被向晓月败了大半,现在火锅吃得正爽,又被安建军打断了,这两口子真是存心不让人好过!

杨德胜心里不痛快,“啪”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你还有脸说?我看你就是猪脑壳,白吃了二十多年的米,一点都不长脑子!”

“我、我怎么就没脸说了!”安建军眼睛都红了,“用了他地基,我们也拿这儿的地基跟他换了,这么大一片竹林子都一起赔给他了,还有什么不够的?

我们根本就不欠他的,他凭什么一直这么欺负人!之前去县城的时候,他就唆使别人故意整我,关了我和晓月大半夜,今天又、又欺负晓月,我、我跟他拼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两者均不共戴天。

安建军一听说向晓月蓬头乱发、衣衫不整地从青龙山下来就不见人的事情之后,一下子就爆了。

青龙山是安立东承包的,现在安立东又正好在家,向晓月那副样子从青龙山下来,除了被欺负了还能被怎么了?

安建军顾不得别的,喊了两个玩得好的朋友就冲上山要搞事,没想到他手里拿着刀都没用,才一个照面就被安立东给踹趴了,然后还被杨德胜劈头盖脸地给骂了。

安建军只觉得村里简直是暗无天日,恨不得血书几个大大的“冤”字!

偏偏杨德胜还不罢休,筷子头差点没戳到安建军鼻子上:“东子说得对,你缺帽子戴了,还嫌别的颜色不好看,非要捡个绿帽子戴!

当初那么多贤惠的好姑娘你看不上,瞧着向晓月长得人模狗样的,非让你家里给你修了新房子去提亲。

你看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向晓月自打进了你们安家,你看看你家里有几天安生日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老话说得对,婆娘不贤,家无宁日!要不是东子身手好,刚才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把他几刀砍死了,然后去吃枪子儿?”

杨德胜骂得口沫横飞,跟着安建军上来的两个朋友之前鼓足的一股子意气也一下子消了个七七:

“德胜叔,你先消消火,这事儿真不怪建军他着急,自家婆娘被人欺负了,换谁谁不上火”

“他家婆娘被人欺负?”杨德胜呵呵冷笑出声,“他家那个婆娘,心眼子比筛子还多,不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话刚说完,安向红也带着安建国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先喊了:“建、建军,你、你可千万别、别乱来!为个女、女人不值、值得!”

杨德胜吩咐儿子:“根宝,你把那个猪脑壳放了。喊他老子快点进来,好好把这事掰扯掰扯!”

安向红一进门看见二儿子除了身上沾了些灰,其他都好好的,很快就喘匀了那口气:

“村长,这事儿按说是家丑不该外扬,可是今天既然你碰见了,我也顾不得遮丑了,今天我那二儿媳妇被安立东”

“当时我和根宝就在旁边!”

杨德胜一句话,把刚赶上来的几个人炸了个外焦里嫩,安建军当时看着杨德胜的眼色就不对了,拳头捏得死紧:“老不死的,你”

“嘴巴放干净点,谁是老不死的!”别看平时对人温和,自己的老子被人骂,杨根宝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安建军,你自己屎壳郎爱团大粪,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吃屎!

你还为你婆娘在这儿喊打喊杀的,也不看你自己婆娘今天做了什么事!我告诉你,今天下午”

杨根宝一五一十把今天下午的事说了,有留下来的那半片新鲜野猪当物证,又有王富春老俩口当旁证,大家很快就弄明白了一个事实:

向晓月是自己跑上青龙山来找安立东的,勾搭不成就强迫,要不是正好杨德胜父子俩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这口黑锅安立东就背定了!

安建国臊得转身就走:“老二我跟你说,回去你不休了这水性杨花的婆娘,你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安向红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还想找点破绽出来:“村长,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误会。

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之蛋,这要不是东子跟向晓月说过什么,向晓月能找上这青龙山来?”

杨德胜直接把筷子兜头朝他砸了过去:“安向红,我年纪比你大几岁,可没你那么眼瞎!

对,是东子约了你儿媳妇光天化日地跑上这青龙山,然后当着我和根宝的面去钻草窠子!

你说他图啥?图给我们演场好戏呢,还是图整走一个娘们儿?我告诉你,东子现在腿都治好了,小伙子要人才有人才,要本事有本事。

你们捧着向晓月的臭脚闻着说香,东子看都懒得看一眼,他”

“哟,这么热闹,唱大戏呢这是!”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身材高大的年青人懒洋洋地走近前靠在门框上,好笑地扫了安向红一眼,

“我和东子在南边被多少水嫩嫩的妹子喊靓仔,交个朋友都懒得理,会看上一个村里村气的丑怪村妇?

要是你们说的是个穿绿色短呢子衣的丑女人,那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她提着一大袋行李往梧桐镇上去了。

我说,她该不会是丑事败露,卷了钱跑路了吧?”11

第161章 西门大官人的风范

安建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今天向晓月确实是穿了那件绿色的呢子衣。

安向红听到的重点是“一大袋行李”,爷儿俩一瞬间都慌了神,掉头就往山下跑。

跟着安建军上来的那两个人被留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村长,东子,这事”

杨德胜没好气地喝了一声:“怎么,还想留着等东子请你们吃火锅?”

两个人急忙跟着走了。

安立东笑着伸出一只手迎上前:“你小子,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顾周重重一巴掌拍过来,握住了安立东的手:“幸好来得及时,不然今天这一顿新鲜野味还赶不上了!”

“赶不上这一餐,我去山里头给你现打回来!”安立东重新添了碗筷,请了顾周入座,又跟他介绍了杨德胜、杨根宝和王富春老俩口。

顾周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一圈,这才挟了一大筷子野猪肉塞进嘴里:“难怪你赚了钱也要投回来,这地方高是高了点,环境好啊。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等那片竹林规模再大点,你可以当个什么居士出家了。”

“你才出家!”安立东没好气地给顾周舀了一大勺野猪肉,“有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酒饱饭足,杨德胜和杨根宝扛着半片野猪下山回家。

安立东沏了一碗茶递给顾周:“怎么了,这一趟不顺利?”

“这你都看出来了?”顾周一口气灌下半碗茶,长长吐了一口气,“幸亏我机灵,不然这次就真栽了。这趟货小赚一点就出了,最近风声紧,我打算收手了,专心跟你搞茶园去。

你可是跟我说过的,搞茶园亏不了我,不会让我后悔的,要是我亏”

安立东一把抢过了他的茶碗:“爱搞不搞,不搞拉倒,老子还懒得带你了。”

顾周嬉皮笑脸地又把那碗茶抢了回来,自己提着开水壶把里面加满了:

“别啊,我只是说,要是我亏了又来重操旧业,你得跟我一起跑,咱兄弟两个干啥都有个伴!

哎,你这茶是什么茶啊,味道还真好喝,就是用这碗太不配了,对了,你那个小女朋友呢?怎么不见她?

是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敢来称霸王了,不然那个丑怪村妇敢来诬陷你?”

估计这家伙当时也是来了不少时间了,一直不出声就在一边听戏看热闹。

安立东白了他一眼:“你躲一边听得还乐呵的嘛!”

顾周哈哈笑:“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的乡村香艳逸事,谁知道狗屁都没有。你踹趴那个什么建军的那一脚,我觉得很有西门大官人给武大一个窝心脚的风范!”

安立东伸手往外一指:“好走不送!”

“别别别!”顾周嘿嘿笑着,“讲真,这茶是什么茶,真的挺好喝的,一会儿给我包一斤带着。”

“你想得美。”安立东端起自己的茶碗也呷了一口,“这是小易原来做的竹叶茶,好像还加了什么药材养生的,总共都没做出一斤,你还想带一斤走?哪儿凉快你呆哪儿去!”

“小易呢,你都这么招蜂引蝶了,怎么都没见她出来捍卫下自己的领土?”

说到易连城,安立东的语气不由柔软了下来:“我昨天把她送到县一中唐老校长那里去补习了,打算让她考学,她医术好,以后考个医科大出来,有了npn才好施诊执业。”

“医生啊?”顾周说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些青春靓丽的护士妹妹,“老安,你他玛的想得真够长远的,早早就开始培养了!”

安立东没出声,愣着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

顾周踢了他一脚:“怎么,想你家小易了?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湘省?”

安立东回了神:“明天一早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请他到这儿来一趟,帮我们村长划算划算后面那座大王山种些什么合适。

他是县林科所的技术员,正牌专业的大学生,回头我就打算请他跟我们一起过去湘省,帮着参谋参谋。”

“行,反正我也不急。明天跟你们一起上山再弄点什么野味来,在这儿吃个饱最好了。

外面做的那些清炖煲汤的,搞得我嘴里都淡出鸟了,还是你做的这个干锅,花椒辣椒再加木浆子,吃得真过瘾!”

想到了刚才的事,顾周憋不住地笑,“看戏也看得过瘾,我看那个龟蛋脸色都变了,看来收拾行李跑路的就是他那婆娘了?他家里这会儿怕是有得瞧了!”

安向红家里何止有得瞧,简直快把一村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向晓月攒心计儿,跑下山以后,不仅把自家的钱都带走了,还摸到了婆婆王春花平常藏钱的地方,直接撬了锁,把里面的钱一古脑儿全拿了。

安向红为着给几个儿子分家,上回把钱从银行里取出来了,分完现金后还剩下的,因为农忙了也没来得及再存回去,这下全被向晓月给一把顺走了。

王春花回来发现后就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说家里进了贼。

村子里你偷我一棵菜,我偷你一根柴的情况是有的,入户偷钱还真从来没有过。

王春花这一嚎,大家伙儿都赶了过来,有人就说了:“之前有个陌生人进村,问了东子住哪儿就往村尾走的,莫不是”

王春花一拍巴掌:“肯定是这些外乡人干得好事!东子在外面都认识了些什么乱七糟的人,不行,我得找他去!”

话刚说完,安建国和安建军就冲进了院子。

王春花立即抓着兄弟俩:“你们俩赶紧的,是今天过来找东子的那个外乡人偷了我家的钱”

安建军甩开老娘就往自己屋里头冲,发现向晓月的几套好衣物和日常用品都不见了,脑子里就嗡嗡直响。

再一听到他女良的哭诉,赶紧一翻自家放钱的地方:自然是除了现金都不见了,连他和向晓月偷偷存下的那张存折也不见了踪影。

见弟弟失魂落魄地出来,安建国哪里还不明白?脸色跟锅底灰一样黑,上前拉住了王春花:“妈,别喊了!这钱,是向晓月她拿走了!”

啥?向晓月?王春花一下子愣住了。

搞了半天,这还是出了个家贼了?

原来跟着安建军上山的两个人也下山了,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瓜,哪里还忍得住,一五一十地就把事情跟大家说了。

安建军失了魂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王春花却撕心裂肺地发出了一声喊:

“我你女良的向晓月,建国,老大家的,我们现在就去向家!他家养的好女儿!做了这种丑事还把我家钱都卷走了,他家得给我赔出来!”11

第162章 必须拿下!

大柳村还在为安向红家这个有颜色的瓜吃得津津乐道的时候,安立东已经和顾周、肖一山站在了湘省马平乡高界村的山脚下。

高界不愧叫做高界,一片绵延山坡,虽然不陡,但是海拔比别的乡要高些,一进这里就觉得温度都降了几度,而且云雾缭绕的。

山坡上一片片都开垦了,种的不是苞谷,就是红薯,这些东西比较抗旱。

肖一山问给他们带路的马平乡党高官李春林:“李s,高界这边降雨量丰富吗,怎么不开梯田?”

“每年下雨也下得不少,就是这边坡上不渍水,试了几次,都造不了水田。”李春林一边答着一边小心注意着顾周和安立东两人的脸色,见顾周眉头皱了皱,急忙用蹩脚的普通话补了一句,

“但是我们这边是有茶树的,产茶,产茶的,有棵老茶树历史悠久,林业局的都说有一千多年了,当初茶圣陆羽尝过我们这棵茶树的茶叶后都说”

顾周嗤笑了一声,一口标准的粤语:“乜你又知既?”

李春林一个字都没听懂,愣了一下赶紧看向安立东:“安先生,顾先生他说的是”

安立东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他只是觉得你们扯到陆羽身上有些离谱。”

这一带在古代属于五蛮之地,在中原看来是茹毛饮血的地方,陆羽可不敢过来,也从来没在茶经上写过这儿的茶。

李春林讪讪笑了笑:“原来我们这里也是有不少茶园的,后来那几年吃不饱肚子,大家种茶也没用,都毁了种苞谷和红薯了,喏,现在就只留下了那几片茶园了。

安先生,你跟顾先生解释解释,真不是我吹,剩下的那几片茶园,虽然数量少,但是产出来的茶叶品质是真的好。

我们这边都叫龙口银芽,以前我们县领导都带去过京都送给领导人品尝的,领导人喝过以后都说好”

李春林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后头又有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春林,春林!你等等,高县长来了!”

马平乡的乡长袁望富一脑门子的汗水在前面带路,带着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急步走过来,只一眼就认准了一身小开打扮的顾周:

“这位就是顾总吧?幸会幸会,这位是我们的高县长,听说您今天过来,特地来迎接您。”

他乡音更重,顾周也没有听懂,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安立东。

李春林抢在安立东开口前连忙使出了自己憋脚的普通话,把高县长重新介绍了一遍。

顾周这才伸出手,握住了高县长伸出已久的那只手:“nn!”

大家连猜带蒙的,都听懂了这个“航尾航尾”就是“幸会幸会”,高县长原本有些尴尬的脸上重新浮起了亲切的笑容:

“听说顾总过来,我本来在开会的,马上就从县里赶了过来,晚上已经在县里定好了宴席,给顾总一行接风洗尘,还请顾总一定要赏脸,也尝尝我们这边的几道特色菜。”

李春林连忙拉着安立东让他给顾周翻译,安立东在顾周耳边轻声交流了几句,笑着传话回来:“顾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得先把正事办好。”

高县长连连点头:“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左右看了看,见李春林占了先手,跟对方的关系更亲近些,直接就点了他的将,“春林,一会儿你一定要把顾总几个人陪好,有什么都要解说好。

顾总有什么要求,你们不能答应的马上给县里反馈,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顾总的条件!”

鸟不拉屎的山窝窝,突然蹿过来一位港商,这要在这儿投资,那得是多大的一笔政绩?这可是港资,是港商啊!

97年没到之前,港商在内地县n的眼里,就是妥妥的外商,拉到这么一笔投资,门面上都贴了金了!

别怪当地n崇洋媚外,实在是这样的政绩就是上面要求的所以这次的投资,一定要谈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李春林用力点头,扫了被排挤冷落到一边的高望富一眼,笑眯眯地跟安立东套近乎:“安先生说我们这边的话也挺地道啊?你是这边哪个县的?”

上辈子在这儿发家致富,之后几十年都住在这边了,这边的口音能不熟吗?

安立东笑笑:“我是渝南人,不过有个拜把子的兄弟是这边的人,我俩关系好,他跟我说了不少这边的事,也教我说过这边的话。

我这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顾少一说到想投资个产业,我马上就想到了我兄弟这边,这才把顾少带过来了”

这个拜把子的兄弟真是好人呐!要是本人在场,李春林能抱着人就啃!

“安先生这位兄弟现在”怎么不一起来呢,有个本乡本土的人在,多好说话办事啊,怎么也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他跟着大老板出国去了,”安立东说了一句就带转了话题,“李s,我们顾少这次是瞄准了国际市场,想专业做出口的。

你也知道,洋鬼子对一些标准要求很严格的,所以顾少打算建的是高山生态茶园,基本上不用农药不施化肥的那种。

而且做出口也是要量的,不可能像我们内地卖个几十斤几百斤的,那都是要一个集装厢一个集装厢地走货,这茶园的面积就不能小了

我虽然照顾我兄弟的感情,先带着顾少来这边了,但是顾少实际上还另外有几处选址,这一趟能不能拿下,就要看你们这边的诚意了”

高县长和李春林幸福得简直要冒泡,出口,顾少建茶园是要出口的啊!

把茶叶卖出省都是很了不起了,这要是能出口

两个人仿佛感受到了同级们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领导们亲切热情的笑容

高县长果断给了李春林一个肯定的眼神:拿下!必须拿下!第一站定在了高界,就必须把人给拿下,不要让他们再走第二站了!

李春林陡然精神一振,把目光落到了随行技术员肖一山的身上:“肖先生,你看我们这边的土壤和气候,真的是非常适合茶树生长的”

肖一山从来没被有级别的领导用这种慈爱的眼神关注过,瞬间毛骨悚然。11

第163章 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晚饭虽然安立东再三要求从简,乡n还是拿出了马平乡的最高水平。

顾周说了不喝酒,安立东和肖一山立即都摆手说不喝。

把茅台都拿出来了的高县长悻悻然收了酒,转而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来来,顾总,你们吃菜,都是乡里头的一些特色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让乡里头的厨师做粤菜是做不出来的,不少厨师如果不放辣椒,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菜。

李春林悄悄跟安立东沟通过了,安立东让上这里的特色菜,说顾总对这方面不忌口的,也能吃辣。

李春林跟高县长一汇报,高县长大手一挥就定了盘,就上本地的特色菜,人家大老板在外面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说不定就是好本乡本土的这一口原汁原味呢?

所以今天晚上这一桌菜色,还真就是马平乡的本土特色:新鲜嫩茶叶炒鸡丁,火边稻花鱼,干椒炸蜂蛹,土鸡炖汤煮包谷粉条,泥鳅煮豆腐,油渣炒,凉拌折儿根

高县长虽然定了盘,心里其实也有些惴惴的,见顾周吃得赞不绝口,顿时就跟喝了酒似的,满脸都泛出红光,直把茶当酒来劝:

“顾总,你再喝喝这茶,这茶就是我们那棵千年老茶树上面摘下来的茶叶炒制的,你尝尝,尝尝怎么样?”

顾周懂个屁的茶,他一向都是把茶当白开水喝的,不过好歹知道在人前不能牛饮。

装模作样地呷了一口茶,顾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错,很好。”

李春林笑得眼睛都眯了缝了,很有眼色地立即就接了话:

“我已经让人包了两斤,回头就送到顾总房间。等今年的雨前清明茶一炒出来,我马上派人把新茶送到顾总手里。”

高县长对李春林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转头对着顾周,快把那张老脸都笑烂了:

“顾总,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们李s这边说,我们一定满足。”

顾周自认是个脸皮厚的,对上高县长这样的都觉得一阵肉麻。

吃完饭,安立东三个人本来是打算开车走的,被高县长和李春林死活留了下来。

晚上就住在了乡n安排的宾馆,顾周一间单间,安立东和肖一山睡标间。

根本不用他们出钱,李春林直接在前台就签了单,还殷勤地把三个人一直送进了房间,这才告辞离开。

他一走,肖一山就往床上一倒:“今天可累死我了,你不知道,之前高县长问老顾茶好不好喝,老顾一脸正经地说很好的时候,我都快憋死了才忍住不笑出来。

也亏得老顾一个牛嚼牡丹的人会随机应变,又是说的粤语,答一个很好就糊弄过去了。

要是个说普通话的,别人继续问好在哪里,我看他还能怎么编。”

“怎么编?好在好喝呗。”安立东也一阵好笑,“你放心好了,你别看老顾年纪不大,他是走南闯北哪儿都混过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洞庭湖的老麻雀了。”

肖一山连连点头:“老顾到底什么来历啊,我看你说要借辆高档车装门面,他几个电话就搞定这事了。

还有,你啥时候还有造假车牌的手艺?要不是亲眼看着你把车牌换成粤b的,我还真分不出来”

“人在江湖走,技多不压身呐”安立东笑着答了一句,要拉肖一山起来,“走,该给顾总汇报下你今天实地考察的情况了。”

肖一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刚打开房门,就跟外面正打算敲门的李春林看了个对眼。

“肖工这是打算出去?”李春林立马扬起了笑脸。

肖一山回头看了安立东一眼,见他眼神示意,也就点头应了:“正打算过去给顾总汇报汇报。”

其实宾馆的房门并不太隔音,李春林刚走到门前时也隐约听到了安立东说的最末那一句话,见肖一山也是这样说的,连忙笑着先挤了进来:

“那个,肖工,安先生,你们先等一等,我这儿正好有点事要跟两位这里汇报汇报。”

李春林把手里提的三只袋子放下,把其中两只往安立东和肖一山跟前推了推,“我们这乡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些土蜂蜜啊枞菌油之类的土产,两位也别嫌弃。”

李春林大小也是个乡党高官,一个乡的一把手,跟肖一山单位的领导平级

从来都只有肖一山给单位领导送礼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给他送礼!

冒充个港商,居然还有这种好处?肖一山一下子怔住了,回头看向安立东。

李春林会错了意,以为他不敢收,连忙描补了一句:“另外那只是送给顾总的,里面多了两斤千年茶树王的茶叶真的都只是些土产,不值什么钱的”

给安立东和肖一山的袋子里也有两斤茶叶,自然是次一点的。让马平乡再拿出什么好东西,乡里也确实拿不出来了。

安立东赶紧推辞:“李s,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

“不不不,这不是什么客气,也就是个意思。”李春林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两只信封,不由分说就塞了一个在肖一山的手里,另外一只又想塞给安立东,

“一点小意思,还请两位多帮我们在顾总那里美言几句。你们两位也是内地出去的人,应该也熟悉我们内地的情况。

大城市和沿海的几个城市还好些,像我们这样的山窝窝里头的乡旮旯,想开放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们要把顾总给拉住,在我们这儿投资,那就真是给我们乡里带来大希望了,老百姓们再不用刨着那一亩两亩地的包谷红薯勒紧裤带过日子,想富裕总是有希望的”

安立东本来想推辞的手不由顿住了,想了想,也那只塞过来的信封收下了:

“李s,既然你们这么诚心,那我们一定会尽力劝说顾总就在这里投资的。

不过你也知道,顾总肯定也有他的打算,具体他会怎么决策,或者会提出什么要求,那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一个技术顾问,一个能跟着走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只要肯帮马平乡说话,已经很够分量了。

李春林有些忐忑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我已经跟前台都交待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前台那里提,我就住在附近,随时都能过来帮忙的。”

第164章 停薪留职,必须的,干了!

李春林前脚一走,肖一山后脚就把那只信封递给了安立东:“老安,这不是受贿吗?我可不敢拿。”

安立东把信封里的钱抽出来,一数有1000块,又递回给了肖一山:

“没事儿,数量也不多,拿着吧,回头我在南边儿整点好东西,给他回礼就行了。”

“1000块还数量不多?而且他是官,我们是民,让我收他送的钱,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我们是民又怎么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顾总身边的大红人。”安立东哈哈大笑,笑完掸着信封又感慨了一声,

“虽然这是股歪风,但是李s这心情,我真的还是挺理解和同情他的。

又不是买地卖地,你说他个人能从里面得到什么利益?我估计应该是没有。

他们党委n愿意这么花钱,还不是想把这一乡的老百姓带富去,这份心也难得啊。

这钱我们要是不收,李春林可能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走,我们现在过去,找老顾商量去。”

高界这地是块好地方,不然上辈子的时候也不会建起那么成片的茶园。

只是当时的茶园都是农户一跟二、二跟三的自己建起来的,没有走集团化的路子。

几个小型的茶厂也没办法跟大型的、更容易带来大幅增长的矿业公司相抗衡,所以后来茶园因为矿渣的污染,全被毁了

顾周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两人:“我还以为你们歇一会儿就会过来呢,有什么事耽搁了?”

安立东把刚才李春林过来的事说了,才看向肖一山:“老肖,你觉得我们原来计划的那事怎么样?”

“不管从气候还是土壤来看,确实很适合种茶,不过”肖一山担心的另有其事,“车子可以临时弄个牌照,可是老顾这个港商的身份怎么办?”

他们在这儿不要钱地又吃又拿的,还把县长都骗了,要是露了馅,他怕会被李春林直接带人堵在马平乡打死。

安立东之前让顾周冒充港商过来,就是早有了算计的:“谁说我们港商的身份是假的了,我打算和老顾到去开家公司。”

这时候在开公司其实比内地的手续要简便很多,甚至还不要求实缴资本,注册时要交的厘印税很低,注册后经营也只要交17左右的利得税,一年报税经常还可以操作退税。

而且不限行业,虽然是有限公司,但在企业字号上面,什么、国际、全球之类的随你选,或者叫什么商会都行,听起来多牛皮哄哄的,其实很可能只是个皮包公司。

“花点钱,找个事务所帮bn,我们就能拿到合法的公司的注册证书,然后用这家公司的名义,过来这边办”

不等安立东说完,顾周就一拍巴掌:“办个茶叶公司,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啊。”

安立东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在这边不办公司。”

“不办公司?那办什么,茶园?茶场?”

“办茶叶农村合作社!”

安立东一说出这个词,顾周就第一个反对:“什么农村合作社,土啦吧唧的,不行不行,还是办公司吧,公司说出来多好听多大气,难道你出去说你是什么高界茶叶农村合作社的?你看哪个会理你!”

“在这儿办合作社,让承包了坡地的那些农户拿他们的坡地入股,年底有盈利就分红,雇佣的茶农工资另算,我们公司占股份大头。

公司制定技术标准,按技术标准种植生产出来的茶叶,公司可以包销,价格视当年的茶叶价格上下浮动,也就是说,在外销售就打公司的牌子”

顾周的眼睛越听越亮。

照安立东这做法,那么茶场用地这一块儿,公司就不用另外出钱承租了,而且利益与当地农民绑在了一起,一旦有利益受损的事发生,老百姓们第一个就会站出来不答应。

“而且,农村合作社应该还可以争取到不少政策优惠和税收优惠,到时候我们又有港资的身份,又是对口内地农村扶持产业,明天跟李春林谈的时候,一定要签合同要政策”

安立东顿了顿,接过肖一山递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高坡那座山,我们还得单独以公司的名义承包下来,必须是那座山的全部使用权甚至包括采矿权的那种承包,以后用作公司的良种茶树培育基地,所有权只能掌握在公司手上。”

高坡那座山,就是当年打矿洞的山头,安立东可没打算让它落到别人的手上,他就打算把这一山的矿捏在自己手里,等资金充裕了,环保技术过关以后,他想什么时候开采,再什么时候开采。

顾周走南闯北地倒卖香烟,见识也是广的了,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一套有理有据的规划。

安立东说完了半晌,他才琢磨出味儿:“老安,你说你也就是今年才退伍回来的,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一套套的,就是比别人聪明些呢?

要不是知道你底细,我真怀疑你那几年根本就没有去当兵,而是跑去读什么厉害的大学了。”

安立东笑而不语。

上辈子,他确实是在开了矿业公司以后,又重新去几个知名高校开办的b班里头进修了几回,再加上自己多年的经营经验,现在把这些成熟的方案拿出来,唬顾周这样的非专业人士还是随随便便的。

自打安立东把那一套说法甩出来以后,肖一山就一直沉默着,直到顾周连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激动:

“有搞头,办这个农村合作社绝对有搞头!老安,我们是不是在这儿签完合同了就走?我决定了,一回去就去办停薪留职,然后驻扎在这儿了!”

之前安立东许诺了肖一山可以技术入股,肖一山还一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天听了安立东的这些话,仿佛给他的脑子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门外出现了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原来在注册公司也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原来可以背上外资和合作社两张皮,两头都沾光,原来换个方法,当地n会笑烂了一张脸对着你,而不是给你个冷屁股

那他为什么放着马平乡这边的笑脸不要,去贴单位领导的冷屁股?

停薪留职,必须的,干了!11

第165章 多高尚的家国情怀!

李春林第二天是顶着两个大眼袋过来的,一过来安立东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昨天我和肖工两个人跟顾总汇报以后,顾总说可以今天跟你们这边先行谈一谈,条件合适的话,那就直接定你们这边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春林急忙转身叫了办公室主任:“马上去安排会议室!再请高县长过来!”

两千块钱的红包没白费,总算给他们马平乡争来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看别的地方开始发展,马平乡也眼红啊,但是他们这里一没资源二没技术的,甚至路都有些烂,他拿什么来发展?

现在“噗”的一下,像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油汪汪香喷喷的,哪怕馅里可能有毒,李春林也忍不住不吃啊

这可是港资啊,算外资的!

等到了会议室,顾周把计划书一拿出来,李春林更是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港资公司作为成员之一,成立农村合作社?让有坡地的农民也作为成员,拿坡地入股分红?

安立东在一边负责翻译:“顾总说了,他祖上也是内地的,深忧老百姓们贫困之苦,所以这次顾总过来,主要还是想帮扶一把,反馈社会”

瞧瞧人家,多高尚的家国情怀!

昨天就赶过来的工商局长低声给高县长和李春林解释了什么叫农村合作社,高县长这下是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虽然李春林给他保证了工作一定会做到位,绝不让意外因素影响了这次港商的投资,但是高县长还是担心啊。

那些坡地也是包产到户了的,现在又要征用回去,n一次性能给多少补偿?

补少了承包的农户肯干?一亩坡地种点包谷红薯,一年到头也能糊个肚子,谁也不愿意贱价又被收回去不是。

补多了补多了n这边的财政吃紧啊,马平乡财政已经连续两年都是赤字了,寅吃卯粮,哪里还有钱来补?

这一大笔账要是落到县财政的头上,那也是相当够呛的。

手段强硬点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是怕出什么漏子,把顾总给惹恼了,不来这儿投资了,那就是风吹鸡蛋壳了,大家继续穷得叮当响去。

现在顾周那边竟然主动提出来让农户用自己的坡地入股搞农村合作社,这简直是简直是太为他们着想了啊!

还没翻完那本合作计划书,高县长就想抱着顾周狠亲一气。

不过对比下自己的老脸和顾周年轻帅气的脸,以及对方穿的那一身说不出气派和合体的西装,高县长总算把这种冲动压了下去,转而意气风发地当即就拍了板:“可以,没问题,全部支持!”

这么为内地着想的爱国港商,要是还不支持,简直是天理难容!

合同是安立东早就拟好的,既然高县长表态没问题,安立东装模作样地请示顾周后就拿了出来:

“我们来之前,已经请的律师帮我们拟了一份合同,还请高县和李s几位先看一看,如果你们研究过后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就会打印正式的合同文本,再带了公章过来签合同。”

现在的n这边还不兴请什么律师顾问,高县长让人上了几个果盘赶紧稳住顾周这一行,然后十万火急地直接叫了司法局和n的两位专业的同志过来。

两人仔细看了合同,对比各项法律研究了半天,最后都点了头:“高县,我们觉得这份合同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基础设施建设这一条,是不是要求的有些高了”

“三通一平没做好,我们茶叶生产到时候怎么开工?生产出来了怎么运出去?”

那两人的声音虽然安立东还是耳尖地听见了,“我们在马平这里,不光是要建符合国际标准的生态茶园,也要建现代化的加工车间的。

要是这点基础设施都没有保障的话,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其实这些在合作计划书上也写得有,但是高县长兴奋地只顾着看前面了,后面这一截根本就没有细看。

李春林一听就急了。

三通一平,得利的不光是茶叶合作社,还有整个乡啊,要这事黄了,那他在这任上再干个年,只怕都等不到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了!

把那两人挤开,李春林直接蹭到了高县长旁边:“高县,这事儿你可得支持我们马平啊。

我们马平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看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么多老百姓一天只吃两顿,每顿还不敢尽着大米饭煮,都得掺包谷糊糊或者红薯坨坨,说是在温饱线上挣扎也不为过啊。

好容易我们引来了这么个外商投资项目,还是绿色惠民的好项目,要是为着这事给黄了,你说我怎么对得起我们马平千多老百姓?”

一直没有希望也就算了,最怕是明明有了希望触手可及,却被人“咔嚓”一下给剪断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高县长严重怀疑,如果这事儿不定盘,李春林能带着马平乡的老百姓跑去县n堵门

“春林,这事你也不用急,三通一平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是要立项的,我在这里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回去上常委会,让同志们都讨论通过了才行”

多少事研究研究就没了下文的,官场这一套李春林太熟悉了:“高县,你给我们个准话,这常委会什么时候开?看你我们也不能老让顾总等着吧?”

人家又不是只看马平乡这一处地方,过了这个乡,还有下个村呢!

高县长其实也是倾斜于把这事给拿下来的,通乡通村的公路,一直都是要慢慢修的,现在不就是暂时集中下资源,把马平这边的路先修好嘛,以后别的乡还是会修的,不过是晚上一两年而已。

招商引资,该倾斜的还是得倾斜啊

“等回去,我马上跟周s碰个头,明天就开常委会,你到时候列席会议,准备准备做个汇报。”

截走原来打算分给别的乡的资源,常委会上估计也是有场硬仗要打的。

李春林立即原地满血复活,转头看向顾周一行:“顾总,你看这事能不能委屈你们在我们这边里再住个两天,其实我们这边风景是很不错的,我安排同志带你们去”

安立东跟顾周对了个眼色,拒绝了李春林的提议:“李s,我们顾总的时间安排很紧的,既然这边还要上会,那我们就先往下一站走了。”

李春林一脸幽怨,活像被抛弃的怨妇,欲语先咽地低沉开了口:“安先生,那个能不能给我留个方便联系到顾总的电话?”

之前顾周给他的烫金名片上是全英文的,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上面的电话是一长串的号码,国际长途马平乡的电话根本就拨不出去这号码。

安立东瞄了眼顾周临时借来充门面的大哥大,摸了摸下巴:“我们顾总的大哥大一进内地就没有信号

这样吧,还是李s你把你办公室电话给我这里留一个吧,过两天我就打电话跟你联系。

你放心,顾总这人是最不喜欢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的,如果你们这边上会能通过的话,没有别的意外,顾总应该就是会定在你们这边了。”

李春林完全没有感觉自己得到了安慰11

第166章 姑娘姑娘

豪华小汽车一脚开出了马平乡,肖一山就憋不住了:“老安,你确定这儿的事稳了?”

“、九不离十。”安立东稳稳握着方向盘,鸣了声喇叭,吓开了跑到路上的黄狗,“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回头我就和老顾去找事务所帮忙登记公司。一山,你回去后先等我们的电话”

“不等了,我回去就把停薪留职的手续给办了。”肖一山出来这一趟,心胸都开朗多了,“在这边一口一声肖工,被人叫的多舒服,我才不打算回去了还给人当孙子咧。”

安立东和顾周哈哈大笑:“这当爷爷的,不也都是从当孙子起步的吗?”

说到起步,顾周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老安,你们药茶那一摊子事,就这么交给斌子那小子,你真放心的下?”

“现在还没有买设备,小打小闹地先做起来,斌子慢慢熟了手,应该也没有什么拿不下的”

大柳村。

老鸹山道观已经被改成了简单的药茶加工厂房,十几个新招来的采茶姑娘,正在对采摘回来的绞股蓝进行清洗和初筛。

大的老的叶子放在一边,嫩叶和绞股蓝龙须单独放在另一边,沥干了水再送进炒茶房。

炒茶房里三口大铁锅一字排开,田家一家三口正在热火朝天地翻炒着绞股蓝。

随着叶片水分的减田老全先喊了一声:“撤火。”

负责看火的一个姑娘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把三口灶膛里的柴火全撤了出来,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那口大锅一眼,转头走出去了。

喻向兰就着锅里的余温一边翻炒一边搓条,低声开了口:

“这姑娘手脚那是真麻利,人也勤快,有时候我看别的姑娘都睡了,她还在这院子里再看一遍,哪儿卫生没打扫干净的,她一声不吭扫干净。”

“才来几天呢?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再观察个把月也不迟。”田老全做事老成,先不置可否,“不过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往斌子那里凑?”

炒着最后一口锅的田家斌有些红了脸:“爸,也没有吧。”

喻向兰低声笑了出来:“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凑过来有什么不对的?

我们斌子也是有模有样的大小伙子,她不往斌子那边凑,难道往你这个老皮老脸的跟前凑?”

见儿子都憋着笑,田老全“啧”了一声:“个老婆子,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往歪里扯什么?

东子走之前也说了,又不光是我们老鸹山长这小苦药,别的村也有长的,招工,培养技术工出来,也要提防别人偷学了技术走!”

说到这个,喻向兰也认真起来了:“那不能吧?我瞧着这姑娘也挺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不老实的,才个把星期哪里看得出来。反正我们先警醒着,别被那些坏人钻了空子就是。”田老全说完还扬声叫了儿子,“斌子,我可先跟你打好预防针,你一个娃儿花花的没经过事,可别被人几句一哄就晕了头。”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田家斌在深市出的那一回漏子虽然没有跟父母说,但是在自个儿心里是教训足够深刻了,哪里还敢在这事上再犯糊涂?

第一是不要信人哄。

第二是不要信女人哄!

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田家斌心里一凛,连忙应了一句:“爸,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杀好青的药茶要拿出去低温烘干,田家斌拿着一簸箕药茶出去了,喻向兰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

“老头子,我还想着在里面相看个勤快又好性子的姑娘当儿媳妇呢,你可别把儿子给吓着了,到时候看都不看那些姑娘一眼。”

“急什么。”田老全对这事倒是有些想法,“反正斌子年纪还不着急,要是等我们把家业挣起来,说不定还能给斌子找个更好的姑娘呢?”

什么锅配什么盖,现在这条件就是这样,寻摸肯定也是往相同家境的人家去寻,等上几年,家里要是富起来了,到时候再去找儿媳妇岂不是更好?

不是田老全自己红薯稀屎没拉干净就看不起n,而是他现在隐约感觉到了,东子说的改革开放是真的越来越近了,有点头脑的人,肯做的人,在大环境下应该都能开始发家致富。

这种能人的家庭养出的姑娘,平常也是会耳闻目睹的,思想多少都会比别人要新潮大气点,他不找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难道还找那些喜欢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眼睛只看得到脚前一尺地的那些女孩子?

妻贤夫祸少,可不能为着一张脸盘子、几句好听话,就把儿子大半辈子的幸福给葬送了。

田家一家有打算,外面新招来的十来个采茶女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些人就是附近一些村里的,不敢或者不舍得出远门去打工,听说大柳村有人招女帮工,赶过来报了名后,经过几次筛选最后才留下来的。

工作量和平常在家里做农活差不多,工资虽然比县城工厂里的那些正式女工要低一截,但是包吃住啊,吃住都在老鸹山道观,哦,现在改名为青龙山药茶厂里头,一个星期休息一天,这待遇算不错的了。

发了工资可以攒起来,等休息日的时候送回家里去,或者三五成群地邀了伴,到镇上去买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而且十几个姑娘分了两间房间的寝室,上下铺这么住着,对不少早早就辍了学的农村姑娘来说,也是一种挺新奇有趣的感受。

山里夜冷风大,一到晚上,大家洗漱过后就早早上了床,钻进被窝里聊天,说得最多的,自然是被她们暗地里戏称“少东家”的田家斌了。

谁让田家斌没定过亲事呢?

过来的十来个姑娘,大多数也都是家里还没定亲事的。

田家有钱请人做工,那家底肯定是很不错的,要是哪个被田家看中了,就算够不上麻雀变nn,那也绝对能脱离自家的苦窝窝,掉进蜜窝窝了,指不定还能拉帮下娘家呢。

所以因为手脚麻利而单独可以进到炒茶房帮忙烧火看火,进而可以跟田家斌多接触很多的那个姑娘,自然而然成了众矢之的。11

第167章 每天生活在花丛中

寝室里正说得热火朝天,房门一开,被人议论的粗麻花辫子姑娘端着脸盆走了进来。

寝室里顿时一静,很快又有个女孩子笑了起来:“聂春红,今天你不去打扫卫生了?是不是今天喻婶子不会再折返回来了?”

上次喻向兰落了东西,折返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聂春红在打扫院落卫生,觉得这姑娘麻利又勤快,把她提进了炒茶房负责看火。

山上的气温本来就要比山下低好几度,别的姑娘冷得抖抖索索,手指头冻得红红肿肿地清洗、初筛绞股蓝的时候,聂春红可以舒舒服服坐在炒茶房里看火。

活计又轻省又舒服,而且,据说还有可能学到炒制药茶的技术!

技术工和普工的待遇,那能一样吗?享受到这种区别待遇、很有可能会比别人先走一大步的聂春红,怎么能不被别人眼红?

聂春红一声不吭地坐到自己床铺上,拆了麻花辫子慢慢梳着,没打算回答那人的话。

她能跑到这儿打工,是在家里求了好久的,本来出了那事儿,父母嫌她丢人,想把她尽快嫁了,是她哭着跪了整整一天,才挽回了父母的决定。

不然的话,这么匆匆嫁人,她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一次田家招工,送她过来的是她娘,当时一眼看见田家斌,她娘就偷偷打听了一圈儿,回来跟她咬耳朵了:

“闺女啊,我刚找人打听了,田家这个小儿子还没找对象的。他哥嫂都在镇上教书,还有个妹妹在外面,以后是包分配的,那几个都是公家人了。

家里就他跟他爸妈住在一起,以后这家里的家产,肯定是要给他留下大半的,我瞧着小伙子人也长得周正,你该抓紧机会就要抓紧了,不过姑娘家也得矜持点,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聂春红其实觉得田家斌比起她心里的那个人来说,差得太远了,但是田家家境好啊。

她们这些女工伙食比家里要好,一个星期能吃到两餐肉,如果能嫁进田家,每餐都会有肉吃吧?

就冲着这个目标,聂春红就下了决心:好好表现,一定要让田家尽快接纳她,让田家斌看中她!

前一段她表现是很不错的,也成功让喻婶子把她调进了炒茶房,可是也仅止于此了。

平常看火的时候,她不太敢乱抬头,怕被喻婶子看到了,怀疑她想偷学技术,偶尔跟田家斌那里对上一两眼,田家斌却对她无动于衷的。

聂春红咬着牙看着粉色塑料壳梳妆镜里的自己,翻出一**用得只剩下小半的雪花膏小心地抹到脸上。

其实在十几个女工里头,她算是长得最出挑的了,不知道为什么,田家斌就是没对她多看一眼。

今天她出去抱柴火,跟放了簸箕回来的田家斌差点撞了个对脸,她还没得来及羞答答地说声“没关系”,对方竟然扔下一句“对不起”就先跑了!

竟然是跑了!仿佛她就跟洪水猛兽一样!

聂春红简直是憋了一肚子气:田家斌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还把她当妖怪了?明明她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抹了雪花膏以后,皮肤也显得水润润的

跟她说话的姑娘见聂春红不答理她,冷笑了一声:“成天就知道涂脂抹粉的,这会儿人早就回去了,你还涂给谁看呐!臭美什么!”

另一个姑娘顺口就接了话:“你不懂,人家这是想把皮肤养得白白的,嫩嫩的,下足本钱,到时候走到人面前飞一个媚眼,再娇滴滴叫一声斌子哥,还不得把少东家给勾得魂儿都没了?”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聂春红忍不住扑了镜子,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你们酸什么酸,说得好像你们自己没有一点想法似的!”

聂春红平时懒得跟这几个人说话,今天是有些气不顺了,也不想再忍了,一句话就喷了回去。

她这一喷顿时惹了马蜂窝了,那两个姑娘腾地就跳了起来:“谁酸你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长什么样!

你来的时候穿的棉裤还打满了补丁呢,一家子穷抠抠的跟叫花子似的,这才来几天,领了一回工资就买东买西的尽着打扮。

你怀的什么心思打量着人家都不知道?想飞高枝儿?小心跌下来摔死你!”

“我飞我的,跌我的,关你们什么事了,要你们这么阴阳怪气地酸?”

“我们阴阳怪气?你自己做得,别人还说不得?”

眼瞧着两边吵出了火就要动手了,房门突然被力掀开:“吵什么吵,都不想在这儿做了是吧?不想做明天我就跟喻婶子说,给你们结了工资走了,省得在这里连累别人!”

是睡在隔壁寝室的贾大妮,因为人实在又有力气,被喻向兰安了个小组长的名头,让她负责这些女工的杂事。

什么轮流做饭做菜,排班打扫卫生啊,这些贾大妮都能管,包括下工后的事务。

原来她们被招进来的时候都被喻向兰交待过的,大家同住寝室要相互照顾,不许打架,一旦出现打架事件,就会被开除出去。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有贾大妮这个力气大的镇着,到目前为止,大家顶多拌拌嘴而已。

今天这几个人也是一时冲动了,被贾大妮一声吆喝,全都冷静了下来:“大妮,没事没事儿,我们也就是声音高了点,现在就睡了。”

贾大妮是有对象了的,谁也酸不到她身上去,瞪着这几个人悻悻睡下了,这才放了句话:

“下次再闹,别怪我给喻婶子报告了,行了,你们谁来关门,都早点睡了,有那精神,明天多采点小苦药多挣点钱才是正经。”

大家偃旗息鼓去睡觉,一夜平安,等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却又因为两个人的到来,再次出现了小小骚动。

顾周一点也不怵被女孩子围观,冲着好奇看过来的一位采茶姑娘打了个飞哨,臊得对方脸红红地跑开了。

安立东不得不低声提醒:“你给我省省,少在这里卖弄风情!”

顾周毫不在意地嘻笑了一声:“真看不出来啊,斌子,你东子哥把这儿的事交给你,你就在这儿建了个女儿国了?来来,跟哥说说,每天生活在花丛中的感觉怎么样?”

田家斌胀红了脸:“顾周哥,你别胡说,什么花丛不花丛的,我爸和我妈现在一起在这儿管理呢。”

顾周哈哈笑,双手比着翅膀的手势:“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飞啊飞”

安立n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犀利盯向一处,顾周也很快往那边看去。11

第168章 穷了就能没气节?

罩着围裙的聂春红正抱着一抱柴火出来,一眼看到安立东,差点吓呆了,那一抱柴火最上面的一根滚落下来都不知道。

柴火骨碌碌滚落到安立东脚边,安立东刚弯腰捡了起来,贾大妮也正好从斜刺里走了出来,直接喊了一声:

“喂,你们两位同志,干什么的呢,这儿是药茶厂,不是你们能随便进的!”

被安立东挡住了身形的田家斌连忙站出来:“小贾,这位是我们茶厂的大老板安老板,这是他朋友。”

贾大妮没想到自己一吆喝,竟然吆喝到了大老板,脸皮子都绷紧了:“安、安老板,我不知道”

安立东顺手把那根柴火递给她:“不错,就要有你这种管事的精神。”

田家斌在一边给他介绍人:“贾大妮,前湾村的,现在是负责管理女工的小组长,平常生活上这些事,我妈让她在这儿管着。”

人长得粗实,有力气能镇住人,而且看起来还挺有责任心的。

这一路过来,几个采茶女工也是之前没发现跟在后面的田家斌,看到他和顾周两个就只顾着好奇打量,或者嘻嘻地笑,只有这个贾大妮直接质问了出来,不错!

安立东追着问了一句:“小贾的文化水平怎么样?”

说到文化水平,长得粗实的贾大妮都有些忸怩起来:“安老板,我、我只读了小学四年级”

“文化这方面要加强,把本事学好了,以后好帮斌子的忙,把药茶厂管理好。”

安立东鼓励了一句,画了个大饼就走了,贾大妮呆在原地,紧紧攥着那根柴火,突然“嗨”了一声。

人家当大老板的,不比她有见识得多?既然让她加强文化,那她就去找人把小学的课本借过来,下工了以后就学着呗,不会吃什么亏的!

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安立东带了过去,不过他瞒得过田家斌,却瞒不过顾周。

“刚才那个妞儿,你以前是不是对人家毛手毛脚过?怎么她看到你像看到鬼似的。”

安立东嗤之以鼻。

顾周不折不挠:“我说,老安,吃惯了小易这种精美佳肴,你怎么对那种下得了口?该不会是在遇到小易之前,你跟那妞”

“你信不信我把你直接从这儿扔出去。”安立东有些头疼。

“就算我俩干一架,也比让我现在这么抓心抓肺得好啊。”顾周倒是兴致勃勃,“来啊来啊,我们还没比过身手”

安立东一脚踹了出去。

“老安你真卑鄙,居然偷袭!”顾周狼狈地一个懒驴打滚,才躲过了这一脚,正要回击,田家斌跟着田老全和喻向兰过来了。

“东子,你这趟事情办好了?”

安立东和顾周两人连忙停了手:“过几天再去问消息,应该会差不多。

叔,婶,我和顾周过来这一趟把最近生产的药茶带到南边去交货。顾周开了他的大货过来,就停在镇上的。”

田老全连忙带着田家斌去清点装货,顾周也上前帮忙。

喻向兰拉着安立东说话,两人落在了后面。

“东子,你看这儿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

“目前挺好的,斌子不是说老胡给他打了电话,联系到了一家卖炒茶机的厂子吗?

婶,你们抓紧把这边通电的事给办下来,我这趟过去就去考察考察机子,如果好的话,就先买一台回来,到时候就能把你和叔先解放出来了。”

喻向兰哈哈笑:“解放什么呀,你叔除了挂念他养的那两对竹鼠,其他也没什么让他挂心的了。

今年我们把田包给别人种了,天天上山做这个,还做得挺来劲儿的,随时有火又暖和”

现在是天气冷,所以炒茶觉得暖和,等到了天热的时候,炒茶那就真不是件舒服的事了这也是安立东想尽快把这里通上电,然后把炒茶机买回来的原因。

说到炒茶,话题自然就转到了招来的那十来个女工身上。

“那个叫贾大妮的,婶看了觉得还不错,可以培养培养,还有小聂,也是个手脚麻利、眼里有活的”

“婶,你说的是聂春红?”

“聂”这个姓并不多,喻向兰提起小聂,安立东立即问了一句。

喻向兰“咦”了一声:“对,她就是叫聂春红,怎么,你认识这姑娘?”

安立东也没打算一棍子s,聂春红都知道出来打工了,说不定也是真心改过,想劳动致富了呢?所以含混应了一声:“以前到过她们村里。”

喻向兰倒是有点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东子,她家里情况怎么样你清楚不?你帮参谋参谋,我看小聂好像对斌子有那么点意思”

安立东头皮一炸:“那不成!”

有一个向晓月就够让人恶心了,安建军那边怎么样他才不管,可是田家斌这里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要让一个想睡他的人当他的弟媳妇?万一聂春红贼心不死呢安立东想着都觉得硌应。

安立东一口就说了“不成”,喻向兰立即起了心:“东子,你老实给婶子交待,那姑娘是不是有些什么?”

如果不是喻向兰想搞鸳鸯配,安立东是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现在不说却是不行了,不然他和斌子以后得多尴尬?

“婶,我回来之前不是帮我一位牺牲的战友送遗物去了吗,聂春红就是我那位战友的妹妹”

安立东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的事情说了,末了还中肯地评了一句,“她家穷,她想着爬出那个苦窝窝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喻向兰一听完就火了,“那啥,穷了就能没气节?又不是揭不开锅要饿死人的年代,这么个性子那就是坏!

我还说她有事没事老瞅着斌子,敢情一个没套上想套第二个?不行,这样心大的姑娘我这里可容不下!我得叫她结工资走人!”

安立东劝了一句:“婶,你扯到了斌子,我才不瞒你这事,不过这做工是做工的,感情是感情的,也有可能她改过了呢?

这事儿,你心里有个底就行了,你也说她在这里做得挺勤快的,这什么错也没犯,你就把人赶了,让别的女工怎么看?这么管理不规范啊。”

难道别人做错了一次,还不许人家改过自新了?聂春红在这儿打工挣钱,也是想脱贫,这么一棒子打死,断了人的希望,万一把人给逼上了绝路,她有什么想不开呢?

安立东这么一说,喻向兰也迟疑了。

她本来就不是多心狠的人,因为怕自己的儿子掉坑里,所以才说了那些狠话。

“婶,只要你不把人给斌子凑一起,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把这事儿放心里,也不用说出来,先在一边观察着。

她要是就是过来打工的,就由得她做着,要是有什么不安分的,抓着把柄了,你再把她辞退了也不迟。”11

第169章 我信你个鬼!

安立东和喻向兰决定先观察观察,聂春红却是被吓了个够呛。

她要早知道安立东就是这大柳村的,甚至还是这个药茶厂的大老板,那她肯定就不过来了!

刚才她要是在柴房里再磨蹭几分钟该多好,现在被安立东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安立东会跟喻婶子和田家斌怎么说

这份工作现在对她太重要了,自从上次出了那事以后,她三哥聂勇就嫌她丢人现眼,喊着要把她嫁出去。

临忙临时地能嫁给什么好人家?聂勇还不是图着人家出的彩礼钱,想把她嫁给上湾村那个当了鳏夫还带了两个拖油**的冯屠夫,让她去给人家当后娘。

冯屠夫长得五大三粗的就不说了,一天到晚还一身油腻腻的,走近都是一股难闻的腥臭,一想到要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聂春红就打心底感到绝望。

就在她爸妈差点就要被她三哥说动的时候,她得了这边茶厂招工的消息,立即求了她爸妈过来报了名。

不嫁人,先在这边打工,条件是她的工资大部分都拿回家里,凑够钱给她三哥娶媳妇

再加上她妈送她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了田家斌,所以家里立即同意了。

她现在才干了将近半个月,要是这么快就被辞了怎么办?回家的话,等待她的肯定是嫁人

一想到这些,聂春红就心神不宁。

今天田家不炒茶,她也跟其他女工一样去采绞股蓝,然后清洗分拣,却把老叶子摘进筛子里,嫩叶和龙须扔掉了。

贾大妮过来检查,见老叶子上还沾着不少杂质,嫩叶和龙须却扔了一地。

“聂春红,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跟掉了魂似的!”

旁边的两个女工吃吃地笑:“怎么回事儿?今天看到大老板比少东家长得还要帅气,又对大老板动心了呗!”

“我没有!”聂春红胀红着脸跳了起来,“你们一天到晚的说这说那,烦不烦?”

“还嫌我们烦?怎么你自己做得就不许我们说得?”旁边的一名女工反唇相讥,“大家都来说说,聂春红是不是一看到大老板就跟掉了魂儿一样!”

聂春红难堪地不吭声了,不然她怎么解释其实她是在害怕?

做了的事,泼出去的水,她要是跑去跟喻向兰和田家斌说其实她已经悔过了,她们会信吗?

贾大妮皱了皱眉头“行了,都别吵了。聂春红,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休息,不然在这儿强撑着也是浪费得多。”

聂春红垂了头站了片刻,转身回房间去了。

茶厂里闹的这一出,安立东并不知道。

今天他过来就是运茶的,顾周的大货已经等在了镇郊,几个人肩挑手提地把药茶运下山装好箱,顾周就一车往县城里开了。

易连城已经把药酒做好了,交给安立东后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跟你一起过去,效果会更好的啊”

本以为把安立东的腿治好以后,她就可以开始在这里行医施诊自在过日子了,现在却要每天早上b,每天晚上解方程式,她这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想想不要的日子多好玩,她也不是要过什么灯红酒绿,就是想行个万里路,到处体验一把风情民情,这才是正确的人生嘛。

安立东摸了摸她的头,态度却很坚决:“乖,在这儿好好学习,等我回来。不许自己乱跑,外面太危险了。

你安心就好了,有什么好东西,我看到了会给你买回来的,等你以后读出来了,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哼,我信你个鬼,你就是哄人的”

什么叫读出来了?她又不小孩子,早跟唐校长这里问过了,这里高中要读三年,读医科大怎么说也要五年,要是再考个什么硕士博士的

等她读出来都是成年人了,要去哪里她自己不会去,还要安立东来带?

易连城气乎乎地甩给安立东一个马尾走了。

顾周靠在车门上笑得打跌:“老安,我看你的小女朋友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嘛,你这哄得也太不走心了,你不会是把她当女儿养吧?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喜欢玩这调调”

谁哄女朋友,是要哄着她好好学习、安心,在家里等着他买好东西回来的?这完全是把爸爸的戏给抢了嘛!

“调个屁!”安立东微窘了一下,一个箭步跳上了驾驶室,“少啰嗦,再不上来我开车走人了!”

他上辈子女人从来不少也不缺,这辈子没想过会遇上易连城这么个小丫头,不知不觉的,居然就让他心里给挂着放不下了

顾周哈哈笑着,飞快地坐进了副驾:“我可是事先给你提醒,你这成天在外面跑的,到时候别白菜养大了,让别的猪给拱走了”

“谁敢来拱,我就宰了请你吃大锅猪肉炖粉条”安立东呵了一声,一脚油门把车开到了县郊一家工厂门口,“你们邓厂长在不在,我叫安立东,是邓厂长约了我过来拖货的。”

药茶只装了大货车车厢的一个小角落,开空车走是不划算的。

林贤峰听说后就给安立东介绍了这一单生意,说这家家具厂要发货去羊城,没要到车皮又不能耽误时间,只能走汽运,正好把这一趟货运揽给了安立东。

邓为民早等在厂里了,本来他是想走汽运公司那边的,但是那边不仅态度,而且要价高,那天把他气个了够呛。

回来正好遇见县n办的大秘林贤峰,林贤峰听说后就给他介绍了这个姓安的司机。

毕竟邓为民有不少打给县n的报告,都是林贤峰帮他把了下关,然后往上递的。

所以林贤峰一说,邓为民立即就应下了,不过心里总还有些不太踏实。

这年头没少一车货被司机开跑了的事,回来报个被盗抢什么的,货主背景不硬,也只能自认倒霉。

邓为民打拼出现在这么一份小家业,靠的自己下苦力和懂专业技术,背景这方面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按说林贤峰能介绍的人,应该是个靠谱的,不会出现这些坑爹的事,但关键是,这次的货一定要按时送到!

他上次南下,好不容易才谈拢了一家经销商答应试销他的货,要是因为到货不及时给耽误了,参加不了随后要开的家居展,这市场再要打开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机了。

听到守门的老王说货车司机来了,邓为民几乎是吸着肚子小跑着出来,一眼看到了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的安立东,脸上立即就笑开了,热情地把手伸了过来:“同志,原来林秘介绍的人是你啊!”11

第170章 我裤子都脱了,你……

安立东也讶然了一下,笑着跟邓为民握了握手:“真是何处不相逢啊,邓厂长你可真是个大能人,这是把市场已经开拓到南边儿去了?”

邓为民竟然是上次被班车司机刁难的那个胖子。

当时一车的人,就只有安立东和他身边那个小姑娘站出来帮他,之后到了站,两人没跟他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邓为民心里一直挂着这事,想着什么时候遇到了人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

“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和那位小妹儿,”邓为民握着安立东的手不放,“那位小妹儿呢,她在不在附近?

在的话你赶紧去把她带过来,今天中午我做东,你们这次都不准走!我还存了几**好酒,这次我们几个好好喝一餐”

安立东哭笑不得:“那不行,峰哥说了你们这批货时间紧,今天装了货我们就要出发。这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可不能喝酒误了事!”

安立东说得在理,邓为民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应了:“那行,今天先装车发货,等你从南边儿回来,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一边说着,一边就从随手的牛皮包里掏了一把现金出来,“这是这趟的运费,你数数,一共是”

一般运费都是先付个一半,送到了等回来再付另一半,邓为民一见司机是安立东,一手就把运费给全付了。

安立东要阻拦,邓为民还跟他急“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你真是那种黑心歹意的,当初那种情况下只要坐着不吭声就行了,哪里会站出来开车?”

顾周站在一边都忍不住讶笑:“只看到老板想先少付定金的,我就没看到过还有抢着要全付的,老安,你和邓厂长之前是怎么回事啊?”

安立东拍了拍顾周的肩膀跟邓为民介绍:“这是我的好搭档,顾周。”

邓为民连忙上前握了手,把当初的事说了。

顾周听得哈哈大笑:“这还真是老安干得出来的事儿,那个班车司机怕不是要气疯了!不过挺解气的啊!”

邓为民连连点头:“那可不是,那天我心里痛快极了,不仅按时赶上了火车去了羊城,后来还把生意也谈妥了。”

安立东笑着摇摇头,跟邓为民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问了一声:“小兄弟,有纸和笔吗,这钱我点好数了,给你们打个收条。”

全付了总不能收条都不要吧,虽然邓为民信任他,但是打个收条,也是让对方更放心。

年轻人连忙从办公室取了一本信笺纸和一支钢笔出来。

安立东接过来一看信笺纸上印的红头就愣住了:“为家家具厂?”

邓为民连忙问了一声:“小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人也跟着解释:“我们厂长叫为民,又是生产的家具,所以就把厂子起名叫为家家具厂。”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这名字取得好,为家,为了家,为了大家,好名字。”安立东笑着掩过去了,忍不住多看了邓为民两眼。

看不出来啊,这个看起来长相普通的中年胖子,就是今后全国家具行业的大佬,为家家具,五百强的企业

安立东上辈子靠的是矿,人家可是正儿经做的生产企业!能达到那规模,这经营水平也是杠杠的!

家具大佬现在就显出了服务水平。

很多家具发货的时候只是普通包装,邓为民却已经在外面加了木框架抗压防震。

本来邓为民还担心大货的车厢会放不下,安立东围着那堆货看了看,指挥着人按他的话装货,那一大堆木头框子竟然全部给装进去了。

邓为民围着货车厢转了转,冲安立东树了个大拇指:“安兄弟,你是这个!”

他平常走货运也走过汽运的,像这样的货量,经常货车只能拉个一多半,还有一小半得另外一台货车拉。

邓为民本来还想着,既然林贤峰帮他联系了人,大件的重要的货就放汽运带过去,剩余的小件货再去火车站发零担,只能到时候让点价,再麻烦经销商跑一趟去提货了。

没想到一样的货车,安立东调整了一下箱件的位置,竟然都能装下,这就是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啊!

“安兄弟,如果以后这边市场我跑开了,肯定还是要经常往羊城发货的,到时候我就联系你了!”

安立东哈哈笑,把顾周推了出来:“货车都是顾周的,我就是跟他搭档,轮换着开车,也不是专门跑货运,主要是自己有个车随时能装货方便。

你问问顾周,他要开个什么顺风物流公司,没准儿到你这里来拉单!”

顾周心里倒是动了动:“邓哥,我给你个b机号,以后有什么可以呼我,往羊城深市那一带我都能跑,价钱肯定比汽运公司要便宜。”

开茶园办茶厂,那茶树长地里他也使不上劲儿不是,现在改革开放的城市和内地走货量倒确实是大了起来,反正两头他都熟,都有那么点关系,不跑香烟,正儿经帮人跑货运还不行吗?

正正经经做生意,路上就不用操太多的心,如果能拉上安立东做伴,就更加不用担心那些路匪了。

安立东一看顾周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等开车出发了,才跟他兜了底:“开个物流公司肯定是能挣钱的,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大的资金量”

“老安,开物流公司的话也是你说的,你把我都挑动了,裤子都脱了,你居然告诉我你不干?

这趟南下你说和我一起跑生意,我二话没说就开车跟你走了,合着我想搞个生意,你还给我拿乔了?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就没见过霸王硬上弓逼人合伙分钱的。”安立东好笑地打趣了一句,“我是想说,等这趟生意跑完了,我看看手头能挣下多少,投个十万支持支持你。

你原来跑货的时候也有搭档,这正经生意他家里总不会拦着他了,你们俩都有关系能够罩得住,完全可以把公司办起来。

艄公多了会翻船,我就在里面占个股份每年等着分红算了,经营管理这些我就不再多插一脚了,我重点还是两个村里的产业,贪多也嚼不烂。”

顾周想了想,也觉得没问题:“那也行,回头我就给我那个兄弟打个电话问问他。对了老安,这趟除了把公司办下来,你还打算跑什么生意?

今天我看县城都有不少店面在卖那什么健美裤了,这不是你烧过来的火吗,怎么,你不打算继续做了?”

第171章 没钱别玩!

安立东摇了摇头:“一条鱼吃过上半截最肥美、刺最少的肉就够了,真想一整条全吃完,还得小心被后半截的鱼刺给卡着。这次我们做别的生意。”

顾周往后靠了靠:“我怎么觉得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棰的,一点也不专业?”

安立东哈哈大笑:“你这感觉没错啊,像邓厂长那种做实业的,瞅着一个行业做大做强,那个叫专业,或者专做服装批发生意不变,那也应该叫专业。

我现在就是投机,瞅着哪个行业能赚上一大笔,我就去插一脚,只要有本钱,只要自己能做”

“然后把赚到的钱再投回你爱得深沉的土地去?”顾周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还是说错了,你还是有个专业的,你是打算专业做农民,扎根农村一百年不动摇!”

安立东的笑容敛了敛:“没错,我这辈子啊,就是想把那一亩三分地给淘弄好,然后舒舒服服在乡下过日子。”

顾周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说你了,没劲儿,明明有能力,却跟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似的,一点都没点n。”

“帮我点支烟。”安立东笑了笑,“老顾,你打算做成什么样儿的?”

顾周掏出一支烟点燃,塞到了安立东嘴上,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我要挣别人一辈子都挣不到、想都不敢想的钱,老头子那边的那帮龟孙子要是敢再跟我叫板,我就用钱砸死他们!”

顾周是私生子,老头子当初被下放的时候,对身为村花的顾周的妈来了个英雄救美。

也不知道是谁先迈出了那一步,也许在那种年代彼此都更渴望温暖,顾周的妈有了顾周。

而老头子则被扔去了一处干校,从此音讯全无,直到pnn后过来寻亲。

顾周的妈早就病死了,老头子那边依旧妻儿俱全的。

除了老头子,那个家自然对顾周没有什么好脸色,生怕他多分走了老头子的人脉资源和家产。

老头子在京都还有那么点地位,顾周偏不想靠着顾家这牌子吃饭,最大的理想就是混得超级出息,把那帮龟孙子给气死!

“他们生下我的时候,问过我同意了吗?

我在村里从小到大被人骂作野种的时候,老头子没出现过。

我饿得连土都想啃两口的时候,老头子没出现过。

我妈病重,我守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没有呼吸的时候,老头子也没出现过

最后他一出现,就把我拉进了他那个狗屁的家里,还要我尊长爱幼,兄友弟恭?呵呵,狗屁!”

顾周用两声冷笑掩盖了他最后语音带出的一丝哽咽,没有再说下去了。

安立东沉默了半刻钟,用力捏紧了顾周的肩膀:“人的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老顾,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达到一个让他们跪舔的高度!”

“你那一亩三分地反正又不会走,你就把它们撂在那儿,趁着年轻,和我一起在外面拼一番事业出来不好吗?”

“敢情你小子是给我打悲情牌呢!”安立东没好气地擂了顾周一拳,“谁说我那一亩三分地就不是事业了?

不仅是事业,还能让我日子过得快活。你别不信,在城里我比不过那些大佬们,在村里我当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你想想看,多爽!”

“出息吧你!你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还有脸跟我得瑟?”

安立东哈哈大笑,笑过后却又慨叹了一声:“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人这一辈子,其实过得安逸就够了。”

顾周“嘁”了一声:“老安啊老安,难怪小易要叫你老安,你小心她嫌你没有n!不跟你闲扯这些了,这一趟你想好了要做什么生意了?”

安立东还真的是有点想法的:“先去把我们的公司给办了,考察下市场再说。”

两人都是年青力壮能熬的,轮换着开车,很快就跑到了羊城。

先给邓为民的经销商送了货,又跑深市把给岳宝生和常兆辉的药酒和药茶送了,找了一家正规的事务所委托了公司注册的事,这才去电子市场转了一圈。

大哥大买回去也没用,乡里头根本就没有信号,两个人只能先买了两台汉显b机,打算回去后再入,然后安立东就站在游戏机柜台前不走了。

老板正在一台任天堂红白机上演示着超级玛利奥的玩法,柜台前吸引了不少人围着看。

顾周看得头大:“老安,这么个胖子跳来跳去的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这游戏机价格也贵!”

安立东笑笑开了口:“老板,有s方块掌机吗?”

老板把游戏手柄交给了柜台前围观的一个小孩,从柜台里头拿了一款任天堂b出来:

“500,有s方块的卡带,也有别的卡带,加一个卡带加10块钱。”

不仅顾周,安立东也惊着了:“一个游戏机都这么贵?”

老板啪地又把b收回去了,顺带夹了安立东一眼:“没钱别玩!这可是任天堂的b!”

安立东怏怏地带着顾周往外走。

是他哪里记错了吗?明明他记得s方块机很便宜的

“借过借过,让让啊,让让!”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两只大纸箱子从外面急步走进来,虽然一路叫着,还是被行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上面的那只箱子一斜就要掉下来。

安立东连接抄手那只纸箱子给接住了:“小心点!”

年轻小伙子连声道谢,跟安立东一对上眼,声音一下子惊喜起来:“安哥,是你啊!我是小聂,我们在火车上”

这一段时间还尽是遇上熟人啊!安立东笑着招呼了一声:“聂永成,我记得呢。”

聂永成还给他留了地址的,不过离开深市走得匆忙,也一直没跟他联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

“安哥你先别走啊,一会儿我请你吃中饭!”聂永成往上托了托那两只纸箱,“我去把货送一送,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你说了要教我两招的呢,这回遇上了可不能跑了。”

反正现在也没事,安立东笑笑招招手:“去吧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我这儿还有一个朋友”

“一起一起,你们等着我啊!”聂永成匆匆忙忙地跑了。

顾周“嗬”了一声打趣:“看不出来啊老安,人生处处逢知己啊,从老到少,你还挺受欢迎的嘛。怎么着,尽在我面前显摆你人面儿广了?”

“缘分呐!”安立东这一声换来了顾周一对儿白眼,哈哈笑了一声把当初在火车上的事简单说了,“小聂也是个好小伙子,我当时就摞了那么句话”

“安哥,你们久等了!”聂永成一路跑过来了才大喘了一口气,“走走,我带你们去附近的一家馆子打边炉去!”11

第172章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馆子虽然门面不大,食材倒是挺新鲜。

聂永成也是熟客了,点了几样菜,跟安立东和顾周坐进了小包厢:“安哥,你跑这边电子市场是想买什么?我跟这边几个档口熟,可以帮你说个拿货价。”

安立东苦笑了笑:“我原本是想买s方块机,听人说挺便宜的,没想到在这边一问,居然要大几百块,一个卡带就要快两百块钱了。”

聂永成也来了这边一段时间了,安立东一提,他就清楚了:“你说的那个大几百块的是任天堂的啊,那肯定贵了。那种便宜的啊”

安立东耳朵都竖起来了:“你知道那种便宜的?”

聂永成点了点头:“我见过,盗版掌机嘛,就是个塑料壳子,几个按键,里面嵌死了一块芯片,不能用卡带也不能换游戏的。”

这叫什么,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安立东上辈子本来对这方面的具体情况关注得少,就知道这么个东西曾经风靡一时,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玩,几乎是人手一台了,根本就不清楚什么任天堂和盗版机。

能几乎做到全民皆玩的,怎么可能是任天堂呢?肯定是盗版掌机啊!

安立东才不管这个盗不盗版,知识产权要抓得紧,那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儿,现在他就知道,这东西能给他赚钱!

“小聂,这种s方块的盗版机哪儿有,我要货,大量的,起码一个大货的量!”

一个大货的量?

聂永成吓了一跳:“安哥,你还真是来拿货的啊?你这么也门路都没摸清就跑过来,也太虎了点吧,这东西很单调的,你要那么多”

“这个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跟我牵条线,哪儿有这种货?一般多少钱能进到货?”

安立东一口说得死,聂永成抓了抓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既然你真的要,那我就直说了哈,我叔他那厂子就能生产,里面的线路板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把刷好的游戏芯片焊上去

这个价钱,我给你算算,一个壳子、电路板、芯片、灰度显示屏

安哥,你真要货的话,我叔的厂子一个星期能够给你做出来,价格大概会到十来块左右吧,要货量大的话,你可以跟我叔再谈,这个我就做不了主了,另外要交定金才行。”

安立东一巴掌就先拍定了:“要货,先定个一两万台,定金没问题,后续看情况还会要的。”

出来遇上个熟人,还能谈成一笔生意,聂永成也很高兴,吃完了饭把安立东和顾周就带到厂子去了。

电子厂规模不算大,里面有五十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

聂永成跑去车间找他叔了,留下安立东和顾周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等着。

顾周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老安,你说的什么s方块,这玩意儿真能卖得好?”

“能。”安立东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像健美裤一样会流行的。”

顾周是真不明白,那什么健美裤,还有那个玩都没玩过的s方块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明明跟安立东都没有什么沾边的地方,为什么安立东一口就咬定这两样东西能好卖。

但是,健美裤也确实很好卖

“老安,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会点这个?”顾周掐着手指头做出卜算的手势。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貌似深沉地说了一句:“我曾得高人指点,对财路特别敏感,只要是能发财的事,就会心念一动”

顾周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半晌才嘿了一声:“老安,你这一咋一呼的,还晃点得我差点就要信了!”

“不信?”安立东白了他一眼。

顾周摇摇头:“你骗得过我?我可是长在红旗下的s接班人!”

“老顾,你知道我最服你哪一点吗?”反正要等人,安立东笑呵呵地跟顾周扯白话。

“老安,你有眼光!”顾周挺了挺胸,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最服我哪一点?”

“服你名头响!找银行贷款,别人顶天贷个几百万,你起码能贷出5个亿。”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可是牛皮吹得太大了,顾周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没有,哪有的事,贷款也是需要抵押的,哪会看我名头”

“抵押物?抵押物你有,你不是有一座楼吗?完全可以抵押了贷它5个亿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有一座楼啊?”顾周都惊住了,连忙喝了口茶压压惊,“而且一座楼而已,能贷5个亿?你也太扯了吧!”

“你不是s接班人吗,nnn城楼就是你家的,你说值不值5个亿?”

顾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老安,我现在特别希望能回到你那个青龙山上!”

安立东挑了挑眉:“?”

“这样老子就可以抓起那个粪瓢,一粪瓢扣死你!”

两个人斗鸡眼儿似地互瞪了半刻,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聂永成正好带着他叔叔聂启银走进来:“安哥,这是我叔叔,电子厂的老板。”

有大客户上门,聂启银很是热情地双手伸了出去:“鄙姓聂,聂启银,安老板好,顾老板好,两位刚才久等了。”

“也没久等,我们也正聊着天呢。”安立东和顾周上前跟聂启银握了握手,直接就谈了正题。

安立东已经定了要买这什么游戏掌机,顾周就开始杀价,聂永成原来还想着居中撮合撮合,最后都被顾周杀价的本事给惊呆了。

最后聂启银抹着汗水给了个最低价:“6块5一台,不能再少了,一台掌机我就挣你5毛钱,骗你真不是人。

我这还要开人工,要水电费呢,要不是你们是永成带来的朋友,又说了后期还会加大订货量,杀了我都不会给你们这个价!”

跟顾周对了个眼神,安立东及时开了口:“那行,聂老板,那就这个价吧,你先给我们做个两万台,多长时间能把货做出来?这时间是越快越好!”

“两万台,我还得先买芯片刷机,还要压模,再给你加班加点,也得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吧,事务所把的营业执照办下来也要个把星期,安立东想想就应了:“行,我先给你这里交一万块钱定金,一个星期就过来提货。”

两边合同一签,安立东交了定金,顺口就跟聂启银借用办公室电话说要落实一单业务。

大单子都定了,聂启银哪里会在乎这点儿电话费,连声就答应了,带了人先去安排生产了,把办公室暂时借给了安立东和顾周。

安立东看了下手表,跟顾周打了个手势,抄起话筒拨了号,等着转接通以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喂,是马平乡吗?”

第173章 没市场的啦!

电话另一头,李春林捧着话筒简直想喊一声“亲老子”!

县委常委会前几天已经开会研究过了,高县长力排众议,把安立东和顾周提出的条件拍板定了下来。

可是那边说好的过两天来电话,这都过了四天了!

李春林一个乡党高官,简直是把办公室接电话的小吴的工作都抢了,这几天从早到晚就守在电话机边,电话铃一响他就伸手去接。

每天早上七点多钟就赶到,晚上不到九点钟还舍不得回去

天可怜见的,这几天他也接了几十个电话了,等得几乎都要绝望了,才终于等来了安立东的电话。

李春林想抱着话筒狠狠亲一口:“安先生,是我,我是李春林!上次的事我们县里已经开会通过了,高县长说就等你们来就可以开动!”

虽然感觉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听到李春林这话时,安立东心里还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李s,那麻烦你帮我们出一份县委常委会议纪要,要红头的,我现在就跟顾少报告这件事。”

“好好好,没问题!”李春林一口就打了包票,“安先生,不知道顾总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咳,是这样的,顾少家里有点事,会在深市这边耽搁几天,等处理好这边的事了,他应该就会过来这边,李s你放心,我会在这边提醒他你们马平乡的事的。”

李春林暂时也得了个颗安心丸,虽然他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顾周给绑过来,但是安立东说得有模有样的,李春林也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好歹这投资还是定在了他们马平乡不是?心急吃不了热锅粥,等着呗!

安立东挂了电话,顾周斜了他一眼:“你打算编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豪门恩怨之类的各种狗血,你懂的,你给我打悲情牌的那一套改头换面一下,完全可以拿出去唬人。”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你之前不是说你的户口还一直挂在外面,你不想上到你爸那里吗?先把它落到深市来,以后对你有好处,包括这次去马平乡办什么手续都能说得通。”

顾周也跟着摸了摸下巴:“老安,你不会是打算给我编造个豪门私生子什么的背景吧?”

“深市靠近嘛,这样沧海遗珠什么的就说得通了。

被父亲认回再塞上一大笔资产的那种,把该抖的气派抖起来,抖不起来的还有个被同父异母的几个兄弟姊妹排挤的原因,好坏都可以由你来讲!”

那确实够狗血的!

顾周“呵呵”了一声:“我看你就是不做生意,去写地摊也能混饭吃!”

反正这事儿他还真不怕老头子知道,老头子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还能拿个大喇叭满世界地去喊,顾周不是什么富豪的私生子,而是他顾红旗的私生子?

顾周有一种叛逆的爽感,找了几个当地朋友帮忙,很快就把自己的户口办到深市来了。

而另一头,说是一周出货,才三天的工夫,聂启银的银星电子厂就先生产出来了五千台s方块掌机。

安立东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深市速度,这才90年,在深市打拼的小老板们就用这种骇人的速度开始积累资本了,难怪后来在这一片特区里出了那么多富豪。

时间不等人啊,安立东也被这种速度感染得有些心急了,挑选了几台测试以后,先提了两箱子货出来:“老顾,我们去羊城!”

羊城也有电子市场,深市查边防证查得紧,很多没有边防证、暂住证的都会被扣起来,交了罚款才会放人,办个边防证又麻烦费时又长,所以深市再是特区,不少人一直还是在羊城批货。

安立东选了羊城一家老牌的电子市场,上午只是转圈圈观察,直到下午离市场关门只有个把小时了,才带了那两箱货走向了盯好的一家档口:

“老板你好,我是深市银星电子厂的销售经理,过来推销一款新出的流行游戏掌机的,小顾,你把样机拿出来给老板看看。”

顾周连忙把纸箱子放到柜台上,撕开胶带,随手从里面取出来一台掌机。

老板打开包装盒一看,就呵了一声:“这不就是任天堂游戏机的仿机嘛,做工太简单了,卡带都没有换的,没市场的啦!”

“这款掌机的芯片是定死的,确实只能玩s方块一个游戏,”安立东把口袋里的干电池取出来装了进去,开机递给了老板,“但是价格便宜啊,老板你先试试。”

红白机也有仿的,但是能换卡带,卖的正火的是超级马里奥。

老板对安立东说的s方块并不以为意,不过做这一行的,玩是肯定都会玩的,不会玩怎么给顾客和客户演示?

顺手接过安立东递过来的掌机,老板看了一眼按键就开了机,很熟练地玩了起来:“怎么你们厂不做马里奥啊,s方块这个游戏太单调了。”

嘴里一边说着,手里也不含糊,灵活转动移动着方块,一排排地消着城墙。

安立东也不催他,笑眯眯地就站在柜台外面看着:“马里奥要横屏大屏好玩些,这种只要窄灰屏就可以了。”

老板“哦哦”应着,手指连续用力,总算把一个方块安放合适了,又消掉了两排城墙。

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老板集中精力又开始应对新降落下来的方块:“主要是这种成本要低很多吧,你刚才说价格便宜,这一台有多便宜?”

“一台12块,要货量大的话另算。”

“多少?”商人的嗅觉压过了玩心,老板差点没把手里的掌机打翻,不小心按着了快进键,整个屏幕很快被飞速落下的方块堵死了。

加粗加黑的“”的字样毫不留情地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不过老板已经顾不得了,紧紧捏着那只掌机,两眼发光地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这机子多少钱一台?”

“新款机型开拓市场冲量价,只要12块钱一台,要是量大的话,价格还可以再议,老板,你要不要货?不要的话”

安立东的目光刚刚往别的柜台偏了一点点,老板就一脸笑容地把手热情地伸了出来:“经理贵姓?”11

第174章 这东西能大卖不?

12块这价格够便宜,足够吸引很多客户了,老板估计这单生意应该会有钱赚。

有钱赚不赚,他又不是傻子!

“这么着,你先把货放在这儿,再给我留个联系电话,我给你打个条儿,看看卖得情况怎么样。

我姓李,叫李清,在这儿也做了好多年了,你随便去市场管理办问问都知道我,不会骗你这点儿东西的。要卖得好,我再跟你这边联系。”

这些小玩意儿,上新货铺市场的时候都是这样,先试试市场反应再说。

安立东选择李清这档口,也是今天观察了一天才定下的。

李清的档口在电子市场里面靠前,位置好,生意也好,而且走批发比走零售的要多,过来批发的客户各种口音都有,跟李清也挺熟络的。

也就是说,这个李清下面的二级批发商的面儿还是挺广的,而且彼此间生意还是有诚信,不然也不会有熟客再回头。

安立东拿出这个s方块掌机,要的就是快速铺开市场,从李清这里打开口子,是比较好的一个选择。

二话不说,安立东就把两箱货留下了,让李清打了个条子:“明天我还过来看看销售情况,做做市场调查,到时候李老板只管卖你自己的,不用招呼我。”

那台已经打开的掌机,顾周顺手就拿了过来,吃完了晚饭自己拨弄着玩,先前还不熟练,玩了两三回也很快就熟了,抱着掌机不肯放手,吃饭的时候都只草草吃几口就完事,一放下筷子就迫不及待捧起掌机玩了。

“你悠着点,不是可以暂停在那里的吗?”安立东给自己又添了一碗饭,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这菜味道不错,你真吃那么几口就不要了?”

“嗯嗯,我饱了。”顾周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一句,手指猛地狂摁几下,终于把一个方块放进了城墙里,消了刚才积下来的三排城墙,满足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只是好景不长,新的方块开始加速降落,顾周毕竟还是个新手,没两下就被满屏的城墙给堵死了。

懊恼地低咒了一声,顾周正要摁下重置键重新开始,掌机被安立东一手抢了过去:“行了,你还真玩上瘾了。”

“快还我!”

顾周急吼吼地要过来抢,被安立东一个肘击给撞了回去。

“得了,醒醒,一个游戏而已,你要没点意志力沉迷进去了,那我们那些合伙的生意趁早撤伙算球!

你就让老头子看看你别的什么出息都没有,就打游戏打得特别好,心里舒服吗?”

顾周愣了愣,一下子醒了神,一巴掌呼到了自己脸上:“老安,你别说,我刚才真的像是鬼迷了心窍了,只想着消城墙!你说这么单调的东西,我刚才怎么就一下子迷进去了呢?”

根本不要靠智力,纯粹靠反应来整理杂乱无章的方块,快速处理从上面降落的新的方块,一行又一行地消除城墙。

这就是超级简单的s方块,却又让无数玩家为之沉迷。

后来有很多科学家研究,有人说这是整理心理学,有人说这是幻像消遣,还有人说这是有效的手速练习

然后不可否认的是,s方块这种极其单调重复的小游戏,就是游戏界里的一位远古神。

在90年代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环境里,s方块能够迅速风靡全国完全就是必然的现象。

安立东没跟顾周多解释,见他从游戏里醒回神了,笑着摆了摆头:“现在觉得这东西能大卖不?”

“能!”顾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着安立东拿的那只小小的掌机,心有余悸,“会上瘾,这完全是精神鸦片啊!老安,我们卖这个,会不会不大好?”

“这不跟卖香烟一样的?娱乐消遣而已。喜欢玩的人就玩几把呗,有毅力有意志力的人,自然会对自己有管理有控制,至于其余的人反正不玩这个他也会玩别的。”

普通人把游戏当生活的消遣,专业人士把游戏竞技当工作,剩下的那种靠吃泡面维生也要在吧里不下线,已经把游戏当n生的,就算一人背后站一个雷电法王也没辙。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变化的,以后还会涌现出更多的游戏,自己没有点控制力,怪游戏公司不该出游戏?只怕怪都怪不过来。

有利润又完全合法的行业,游戏公司怎么可能放弃里面的利润?

同理,安立东也不会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他又不是那种有崇高道德心的圣父,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人,关他屁事!

顾周愣了愣,重新又端起了碗,给自己打了一碗饭:“我突然想起了原来指导员说过的优胜劣汰,是不是那些沉迷游戏的人,以后就会被社会淘汰了?”

太多,按指导员的说法,那种就属于意志力薄弱、立场不坚定的,上战场完全靠不住,得筛出去!

安立东给他舀了一大勺菜:“也不是全部,有头脑的,在沉迷的同时,一样能在游戏里挣钱,把游戏当做工作当做事业。”

游戏也能当工作当事业?顾周不太相信,不过安立东比他有远见,他只管听着就好了:“老安,明天我们去电子市场要怎么做?”

要尽快提高热度,扩大市场,还能怎么做?

安立东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汤:“老顾,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托儿。”连易连城一个小姑娘都知道还能专业出演呢。

顾周当然是知道托儿的,生意场上常用托儿来挟哄着人上当受骗,可是

“我们又不是骗钱,我们这是正当生意,用点小手段促进促进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顾周连连摇头:“完全没问题!”

这掌机是真的好玩,连他都差点沉迷进去了,肯定好卖,他们不过是把这个好卖的过程再提快一点点而已。

第二天一早,安立东和顾周直奔电子市场。

李清生意做得好,跟他的勤勉也大有关系。别的档口还没来人,他已经早早就到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话还真说得没错,他才到了档口不久,就有两个生客过来了。

已经开始营业的只有几家档口,两个生客很快逛了一遍,又回到了李清的档口来:“老板,这个拿货多少价?”

“你拿多少,拿的多价格就会低一点。”

客户看的是红白机的仿机,问了价嫌贵,又不肯说自己到底能拿多少台,絮絮叨叨在那里跟李清砍价。

这种客户李清也不是没遇到过,往常说到最后不耐烦了,干脆就请对方去别家看看,今天倒是多了一个选择:

“老板,你要嫌红白机价格贵,完全可以拿这款掌机啊,s方块机,超级好玩,价格也合适,只要20块钱一台。”11

第175章 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昨天安立东说的12块钱,今天李清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20块。

做生意嘛,就是这样,不然怎么说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呢?

不过相比红白机仿机的价格,20块这个价格已经是相当有吸引力了。

客户立即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拿给我试一下看看。”

李清从纸箱里取了一台掌机出来,装了几节电池,递了过去:“喏,这个是开机键,会玩吧?”

再不懂英文,玩过游戏机的人都知道那几个键是什么意思,客户接过很快玩了几把,直到另外一人催促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把掌机放了下来,微微冲同伴点了点头。

同伴立即开了口:“老板,这个掌机只能玩一个游戏啊,只能玩一个就要20块钱,太贵了吧。”

“20块钱还贵?”

嫌货才是识货人,李清一看有戏,立即做好了谈价的准备,“一个仿机卡带还要几十块呢,这个不就相当于连机带一个卡带?20块钱就能够玩一个游戏了”

“李老板!”

一个小伙子说着一口粤语跑了进来,一把就把客户手上的掌机抢了过去,“这款掌机,再给我拿500台,赶紧的,我那儿有个客户等着要货!”

李清愣了愣,认出了这人正是昨天跟着那位安经理过来推销这款掌机的小伙子,应该是姓顾。

他跑过来喊这个李清不是笨人,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这小伙子的意思:这是当托儿,想把销量业绩给跑上去啊。

又不是李清请来的托儿来骗人钱财,李清自然不会说破:“顾老板,我这儿现在还没有这么多货,要等”

“等什么啊,你这儿现在有多少就先给我啦。”顾周撑在柜台边上就往里面看,“还有两箱呢,有四百台啊,我先拿过去,回头再跟你结账。”

客户也听得懂点粤语,一听顾周和李清说话就有些急了:“李老板,这掌机可是我们先来看的,我们这儿还没定下来呢!”

李清连忙冲顾周摆摆手:“顾老板,我这儿客户还在看着,先来后到嘛,你还是等等。”

顾周眼睛骨碌碌看着那两位客户,换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你们要不要货快点定啊。”

本来听到价格就有些心动的客户立即拍了板:“李老板,这四百台我们都要了,你说个实在价吧。”

听这位顾老板和李老板说话就知道了,顾老板也是做批发的,但是这款掌机的货是从李老板这里拿的。

李老板不是背后有厂家,也是一级大批发商,不知道哪里的客户还找到顾老板那里拿货,他们这是运气好,一撞就撞到了李老板这家,中间省去二级批发商的一层差价,他们就要多挣不少钱啊。

而且另外客户开口就跟顾老板这边要五百台,顾老板也说是“再”,那肯定是这掌机好销啊!

不好销,还会一再跑过来拿货吗?没卖过,顾老板怎么会知道这一箱就是两百台?

两位客户把李老板拉到了档口的另一角,避着顾周嘀嘀咕咕了一阵,最终谈妥了16块钱一台,抽了几台掌机试了货以后,把李清这里放着的399台掌机一手全批走了。

不过一晚上的工夫,将近1600块钱进账,简直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顾周还守在一边,见那两名客户一人扛了一只箱子走,一脸的悻悻然:“李老板,那你这里什么还能到货啊?”

李清笑眯眯地连声安抚:“顾老板你等等,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问问”

两人后面还说些什么,那两名客户已经走远听不见了,不过一想自己幸好下手早,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货,心里就是一阵舒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到别人还在那里欲求不满,自己真是舒服,舒服啊!

李清也觉得爽。

又不是他请顾周来当托的,做生意谁不想赚钱?他只是配合顾周一下而已,货款两讫的事,难道卖不动还能再退回来?

而且那两人只是生客,又有些小气啰嗦的,掌机好卖,这两人可能就会发展成为熟客了,掌机不好卖,丢掉这么两个可有可无的客户也无所谓。

再一个,现在市场里来的人还少,被顾客认出顾周是昨天傍晚来过的人的机率很低,基本不会有什么穿帮的风险。

很爽快地给顾周结了那两箱子掌机的账款,估计着这东西应该还有得卖,李清开始跟他细谈了:

“昨天你们安经理也说了,拿的多的话,这价格还能给我优惠。

今天这两件货本来是试卖,你推这一下我不反对,不过你给我这里再放货,价格就要再优惠点。

还有,你也不能老演这一招,万一被人识出来,有损我这儿的声誉。”

偶然推一下是可以的,可是不能蹲着他这儿一直玩托儿这一招,他又不是靠这个做生意的,他可是正经生意人!

顾周一脸正经脸:“李老板放心,我们也是正经生意人,肯定不会损着你声誉的。”

价格谈到了11块一台,李清让顾周再给他送两件货过来,反正送来的他还是先打条子不付款,等卖出去了再说。

顾周满口就答应了,挑了电子市场开始忙碌的时候抱了两只箱子进来,一身劳动服,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不知道涂了什么,黝黑黝黑的,别人看了只以为他就是个做劳力的中年搬运工。

“李老板发财啊,”当着几个批发客户的面,顾周依旧是一口粤语,笑得憨憨的,“你这儿这货走得真好哦,今天光我都给你送两趟货了。”

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李清都没认出人来。

没想到这小子当个托儿,还都玩出花儿了,李清肚子里忍笑,心里也着实佩服这人花样多:“辛苦你啦,老顾,借你吉言啦。”

顾周把两件货放下后也不急着走,一直在旁边踌躇着。

正在跟客户谈生意的李清不得不看了他几眼,顾周却是涎着脸笑:

“李老板,你这个掌机能不能便宜点卖我一台,我家幺仔说他同学买了台,都不肯借他玩一下,一直在家里喊着要我买一台。”

李清赶紧点头:“行的,行的,你放心,回头我给你留一台,就收你个厂价。”

顾周这才再三谢着走了。

他把两件货扛来的时候,那几个客户就注意到了,再一听这番话,很自然地就起了兴趣:“李老板这是进了什么新货,看来很受欢迎啊。”

连扛包的劳力都想着要拿个便宜价买一台,这得火到什么程度了?

李清连忙开了箱,随手拿了几台掌机出来:“这是最新出的s方块机,价格便宜又实惠,今天早上就有两个生面孔的客户跑过来直接批走了两箱”

话还没说完,电子市场就蹬蹬蹬跑进来四五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一个眼尖的指着李清的档口就喊了一声:“在那儿!”11

第176章 春风得意和紧急降温

“那个就是17号档口!”

呼啦啦一声,几个人一下子就全围上来了。

李清吓了一跳,以为今天哪路香没烧好,遇上麻烦了。正谈着生意的几个客户也下意识地退开了一些。

没想到那几个小伙子冲过来围住了柜台:“老板,你这儿卖s方块掌机的吧?”

还不等李清回答,就有人看到了他刚放在柜台上的掌机:“这不是?就是这儿了。”

“老板,我们是专门坐车过来的,你那个推销员说了,我们自己上门来买的给我们少两块钱”

推销员?他哪有什么推销员

李清转头就看到了顾周,这货刚刚才走,一转身已经又变了一身行头,典型的推销员的打扮: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皮鞋擦得锃锃亮,头发还打了摩丝,一根根竖得很有型。

顾周飞快地冲李清挤了挤眼,转头跟那几个小伙子搭话:“你们是院的吧?今天我们老板是安排安哥在你们那边推销”

几个人立即点头:“对,我们就是院的,对,你们那个推销员是说他姓安,他可是说了我们自己过来买就只要23块钱一台!”

顾周立即看向李清:“这个你们得问老板,老板原来跟安哥怎么说的,我可不清楚。”

才谈到了11块的价,零售定价还没想好的,看来了安立东那边已经弄了个25的零售价出来,还卖得挺火的,李清还能怎么说?

“行,既然他给了你们这个价,我这里肯定是作数的,”李清把那几台掌机往柜台前推了推,“你们要几台,可以试机,不过我事先说明,不送电池的,要电池另买。”

几个小伙子立即各拿了一台试了机,高高兴兴每人付了23块钱走了,走之前还再三约定:“老板,今天是我们几个先过来,后面我们还有同学过来买,还是这个价吧?”

李清赶紧点头:“我这里绝对童叟无欺的,说好了给你们这个价就是这个价。”

开什么玩笑,转手赚一倍多了,他怎么可能不卖?

几个小伙子一走,刚才那几个客户就赶紧围上来了:“老李,你搞了个爆款还跟我们藏着掖着啊,这掌机你给我们多少拿货价?”

李清要是力推什么产品,不是刚才那力度,刚才瞧着就只是让他们看看自己选择的,要不是半路里岔出这么一档子事,几个客户还未必就那么想要。

李清赶紧赔笑:“不是我不给你们狠推,你们几个都是我的老主顾了,这掌机是新出的,昨天才到的货,市场反应怎么样,我之前心里也没底”

之前心里没底,这推销员一派出去,这不就心里有底了吗?

院的学生仔这么喜欢,刚才那几个明显是在那里没买到,才坐车跑到电子市场这边来买的,这还用说什么底不底的?

东西可以做假,市场是什么样的做不了假,这摆明了就是好销啊。

喝汤要喝头道汤,卖俏货也是一样,开头的才利润大!

几个客户围着李清好说歹说,给压到了15块钱一台的进货价,一人先订了一两千台。

李清之前还担心顾周那边截胡,把这几个客户都揽过去,见顾周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边一点都不往这边凑,李清顿时放心了。

瞧着这边商量好了,顾周才站起身问了一声:“老板,还要多少货,要不要我现在就回去取?”

李清直接就报了几个客户的订货量:“先拖个四千台过来。”

顾周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住了:“老板,一下子拖这么多过来,你得给我写个条儿,不然老板娘不给我拖啊。”

屁个老板娘不给拖,这货根本就是在顾周那里好吧。

李清装模作样地拿了纸笔走过去,顾周立即把声音压得极低:“李老板,这个得付现了,不能再打条儿了。”

大几万的货款,不付现谁也不放心啊。

那几个客户也是见货付现,李清都不用跑银行,在他那儿转一道手就行了,客户一起付给他6万,转手他能从里面挣出1万6来。

要他是只有二十来岁的顾周,未必就忍得住还要过他这一道批发的手,可能直接就会把这几个客户给拉过去了,顾周这年轻人倒是稳得住。

顾周守规矩,李清也不含糊:“那是自然的,这批货肯定给你付现”

话没说完,又进来几个东张西望的学生:“赶紧看看哪个是17号档口?”

“那儿那儿!”

李清的档口很当道,很快那几个学生仔就走过来了:“老板,我们买s方块掌机!”

李清赶紧把话说完:“你再给我搬四,不,搬五箱货过来,连着之前那两箱的货款,我一并都给你们结清现金!”

s方块掌机火了。

除了零售的,外地的批发商,还有本地的档口看到这东西好卖,也找到了李清这边批货。

短短一个星期,安立东和顾周就通过李清的17号档口卖出了20多万台掌机,挣到了0多万块钱。

一个星期以后,闻风而动的别的电子厂也迅速生产出了s方块掌机,出厂到批发之间的高利润迅速被打压,互相竞争中批发价很快被降了下来。

不过安立东已经结束了和银星电子厂之间的委托加工合同,带着那份已经办好的的公司营业证本,满载了一车s方块掌机,和顾周轮流开着大货直奔蓉城。

一车货在蓉城就地批发完,利润直接换了一台崭新的吉普车,安立东在后备箱里塞满了大包小包,和顾周一人一台车开回了永靖县城。

去的时候还带着春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杨柳青青,暖风吹拂。

借了为家家具厂的场坪停好了大货,顾周把吉普车门一拉就跳上了副驾座位:“春风得意马蹄疾,衣锦还乡会佳人啊!”

安立东斜睨了他一眼没出声。

“怎么?你别告诉我你不是去找小易!”

安立东在羊城买了不少女孩子的时兴衣服,还有些小头花首饰什么的,在蓉城又买了不少好吃的,当然是要去找易连城。

这丫头一向窝心,小半个月不见,安立东还真的挺挂念的。

车子开进荷花巷不方便,安立东把车停在巷子口,和顾周两个提了满满几大包,刚走到唐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人的吼声,隔着院子门都能感觉到那人血压正在飙高的冲击力。

“易连城,这道题你怎么又做错了!这种类型的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解法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有的啊,李老师,可是你看这数目多无聊啊,又要注水又要排水的,还问我多久能放满,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要放满水池干嘛把排水管打开啊,出题的人是不是有病啊!李老师,你告诉这是谁出的题,我去给他治一治,保证”

“老唐!老唐你出来一下!你别在那里当缩头乌龟,这丫头我没法儿教了,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吹拂着安立东的春风一下子就紧急降了10个摄氏度11

第177章 不写作业,母慈子孝

顾周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安立东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拍响了院子门。

院门没锁,一拍就开,坐在院子中间那张小桌子前的易连城一脸委屈巴巴的,一抬头看见安立东,跟兔子似地蹦跳了过来:“老安,你总算回来了!”

她一喊“老安”,头发花白的李老师就开始运气:“你就是安同志,易连城的家长吧?”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呃,我是易连城的……家长。”

李老师立即开启了找家长谈话模式:“你家孩子人是很聪明,但是你们以前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语文重要,难道数学就不重要?她英语、化学都能学得很好,为什么就是不肯花心思到数学和物理上面?

上次我们给她测试,语文120分她能考118分,数学你知道她才考了多少?”

语文能考到那么高,证明这学生不是个笨的,安立东瞟了一眼低头绞着手指易连城,轻咳了一声:“50……?”

李老师掏出手帕,用力抹着嘴角泛出的白沫子,“呵呵”了一声:“能考50我就不会在这儿跟你们家长说了,加把劲努努力她也能上60分及格线——”

易连城飞快地抬头瞄了李老师一眼:“李老师,到你喝药茶的时间了,我去给你煮药茶。那个,老安,顾哥,我给你们冲杯松针茶,这是我才做出来的,你们以前肯定没喝过。”

易连城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去了,唐云海端着一只大茶缸慢吞吞地踱出来。

李老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刚才喊你出来你不出来,现在易连城家长来了,不用你了,你倒出来了?”

唐云海打着哈哈:“老李啊,都是退休的人了,别气,别气啊,气大多伤身啊,你看你来我家给小易辅导以后,这身体被她调理是多棒——”

李老师又开始运气。

安立东赶紧岔了话:“这一段时间小易麻烦你们几位了,回头我请大家一起去外面搓一顿,麻烦唐叔帮我邀下人,也是感谢大家……”

李老师摆了摆手打断了安立东的话:“别!你放大饭店请客我也不会去的,你也别打岔,你知道上次测试易连城数学考了多少分吗?”

这次不用安立东再猜了,李老师直接把拇指和食指一伸:“呵呵,她还真会挑吉利数字啊,给我考了个8分出来!120分的题目啊,8分!

你说这8分她是怎么考出来的?现在还是那个白卷年代吗?8分!呵呵,8分!你说你就是请了满桌子山珍海味,我吃得下吗?我有脸去吃吗?”

唐云海赶紧给李老师拍背:“老李,老李你别激动,那孩子……那孩子我这次一定让小安好好说说她,太不像话了这是,再不好好学数学,我就、我就上板子!”

李老师鄙夷地扫了唐云海一眼:“你少来这一套,还上板子,你舍得动小易一根手指头?”

唐云海还没吭声,他老伴先过来了:“谁要打小易?老李,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那么没点心胸?

小易她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你慢慢教不就是了,小易多好一小姑娘,你每天都喊打喊杀的,吓坏了小易怎么办?

你看小易不是把英语和物理化学都学得挺好的嘛,啥事不都得慢慢来?老李你也要有点耐心,这么急躁做什么——”

唐云海的老伴原来也是老师,跟李老师几个都是同事,平常关系也好,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几句话说得李老师吹胡子瞪眼睛的:“6月份就要升学考试了,好歹她成绩得上线!现在教育局对这一块卡得严,家里又不是有金砖的,不上线别说你老唐的面子了,把你老唐卖了她都进不了一中。

到时候说出去,在荷花巷被我们几个老家伙开了半年小灶了,都还只这个水平,说出来我都没脸在一中撞见熟人!”

“那你也不能这么大呼小叫的嘛,小易多聪明多伶俐一姑娘,被你咋咋呼呼地都喊晕头了……”

“我咋呼?我怎么咋呼了?敢情不是你陪她写作业,你来试试,你来试试陪她写数学看看——”

“我又不是教数学的,当然是谁教什么谁陪!”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谁不知道小易那书法,那国画水平甩我们整个荷花巷的人都是几条街……”

“我本来就是美术老师,你硬要我去陪数学,哎你说是你不讲道理还是我不讲道理啊?老唐你来说说……”

“老李,老李你别激动,你看你也夸奖小易是个聪明孩子,这个数学,逻辑思维,呵呵,慢慢教,慢慢教……”

幸好易连城已经性格定型了,不然就唐云海老俩口这架势,怕不是又要宠个熊孩子出来?

三个加起来年纪快两百岁的人你来我往地拌着口角,顾周悄悄拐了安立东一肘:“易连城的家长,这事儿有点难搞啊!要不,你留几天陪写作业试试?”

陪写作业,放眼几十年后都是旷世难题……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看来现在易连城在唐家就是这个状态啊!

安立东转头看了厨房一眼,易连城正扒在门口悄悄看着这边,对上安立东的眼神,身子急忙一缩,想了想又慢慢蹭了出来,手里托了只茶盘:“李老师,你该喝药茶了。”

李老师正跟唐云海争得面红耳赤的,听到易连城的话,哼哼了两声,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不跟你们说,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一伸手取了易连城端上来的药茶,掀开盖子吹了吹,小小呷了一口,“今天茶里面换内容了?”

“李老师你舌头真灵,我昨天给你把脉,已经可以换一味药了,过几天我再给你把把脉增减下方子。”

李老师长长吐了一口气:“你说你啊,你把心思多分给数学那么一点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知道了,李老师。”易连城垂着头点着小脑瓜,应是应得好,但是瞧着她那双凤眼忽闪忽闪的模样,安立东敢肯定,一开写,这丫头八成又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爱之深才责之切,安立东也有些同情李老师了,估计自从他接手教易连城以来,没少纠结死。

这丫头懂事又窝心,医术高就不说了,别的课都学得挺好,偏偏数学硬是学得一塌糊涂,李老师这心里估计都快扭成麻花了!

接过松针茶喝了一口,安立东把给唐云海和其他几位老师带的礼物一一递上,跟几人寒暄起来。

几位老师虽然退休了,对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好奇的,安立东和顾周说了外面的一些趣事,见唐云海几人坚持不肯让安立东再破费请吃,只能放弃了:

“唐叔,那我带小易出去走走,顺便好好教育教育她。”

第178章 这节课你站着上!

教育是不可能教育的,光论学识,安立东拍马都赶不上易连城。

安立东之前笑她说话咬文拽字得酸,酸也是要有本钱积累的,不然怎么可能出口成章?

但是安立东也有自己的办法,他把林贤峰和肖一山一起邀出来了,几个人凑了一桌子吃饭。

肖一山把那两条健美裤送给领导了,再加上有林贤峰帮忙说话,停薪留职的手续顺利办了下来,就等着安立东和顾周一声召唤了。

他和林贤峰两个是正牌大学生,教育引导易连城的任务就光荣地交给他们了。

肖一山当初被易连城说肾虚给唬了个扎实,听到安立东悄悄跟他说的易连城的数学学习情况,大包大揽地就拍了胸脯,吃饭的时候特意坐到易连城身边:

“小易啊,这个数学呢,是一种工具学科,是学习其他学科的基础,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可以说人类的每一次重大进步,背后都是数学在后面强有力地支撑。”

易连城挑了一片麻辣耳尖咬进嘴里,瞥了肖一山一眼:“我没数学之前,一样医术高超,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病。”

这丫头,这是专捡着噎人的说啊!肖一山哽了哽,赶紧给自己舀了一勺汤:“可是你要想更进一步,只有学了数学,才能……”

“我会计数,会加减乘除不就行了吗?”易连城不以为意,“你说数学重要,可是你看看那些数学题——

你就说鸡兔同笼吧,装鸡就装鸡,装兔就装兔,为什么要混装?混装在一起就是那人办事不利!

还有,既然都数出有30个头,88只脚了,他就不知道直接数里面有几个鸡头,几个是兔子头?还非得让人算一遍?

你再说吧,蜘蛛8条腿,蜻蜓6条腿,两对翅膀,蝉6条腿,一对翅膀,蜘蛛、蜻蜓、蝉三种动物一共有18只,共有腿118条,翅膀20对,要算出蜻蜓有多少只?

呵呵,我要知道蜻蜓有多少只干什么?谁闲得没事把那118条腿都数了,谁就去数蜻蜓有多少只呗!非拿着让我去算,这是为难人还是傻啊?”

肖一山一口汤全喷出来,转过身剧烈地咳了起来。

顾周在一边拍桌大笑:“小易,你说得真特么有道理!对,几只虫子有118条腿都数出来了,还让你去数有几只蜻蜓干什么啊!”

安立东没好气地杵了他一拳:“去去去,你老实吃菜,别在这儿捣乱!”

肖一山要是易连城的老师,这会儿肯定是一声喊:“易连城!这节课你站着上!”

没见过学生这么不守规矩的,你现在就是把一个红领巾扒拉过来,他也不会跟你问出来为什么要学数学这种话。

进了学校,让学什么就学什么呗,还有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信不信红领巾敢问这么多,屁股就要挨家伙?

但是易连城从小没接受过义务教育,没这个学习自觉性啊。

林贤峰也笑,笑过来后还是过来给肖一山解围:“小易啊,我听说你6月份要参加高一的升学考试。

数学是一门主科,数学要是不及格,就会拖分,你到时候考不上一中的高一,重新读书费钱不说,也浪费你的时间。

我听说你以后也是打算继续学医的,不知道立东跟你说过没有,现在学医跟以前学医有大不同了。

现在学医,可以用各种仪器辅助,可以提纯药物里面的各种物质做实验。

就像你们生产的那个绞股蓝药茶,为什么人喝了它以后有保健作用,那肯定是因为里面有一些成分对人体有用。

我听立东说,这个里面有绞股蓝皂甙,跟人参皂甙一个效用,这些做实验提纯啊什么的,里面一种成分和另一种成分组合有什么用,会形成什么新的物质,这些新的物质又有什么用,这些都有可能用到数学建模……”

顾周已经听成了蚊香眼,安立东抓紧插了一句话:“对,现在国外已经使用电脑了,以后药性分析什么的,都是用电脑建立模型,不学数学,现在不打好基础,以后这些先进的东西你就学不会。”

易连城引以为傲的就是医术,以后也打算以行医为生,一直站在医者巅峰的人,因为不会现代的学科工具而沦为平庸,这是她自尊心所不容许的。

什么几只兔子几只鸡,几只蜻蜓几条腿的,既然要学这个打基础,那就……学吧。

易连城点了头表示自己以后会认真学了,桌上的其他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劝学不容易啊,特别是易连城还是一个聪明胚子,眼睁睁看着人才浪费,也是让人挺痛心的;这事儿解决就好了。

当前的事情一解决,林贤峰这才问了安立东这一趟南下的事情:“这一回又做了什么生意?”

“一种专玩俄罗斯方块小游戏的掌机,这东西玩物丧志的,老顾都差点迷进去,我就不给你们带了,估计过一段时间这东西就会传过来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反正,没少赚就是了,开茶园的本钱是足足的了,而且我们买了一家别人转让的hk公司,公司证本已经拿到了,回头就拿着这个过马平乡去。”

安立东说得直接,林贤峰摇着头笑:“你们啊你们,一山回来跟我说你们当时的情形,我说你们真是胆子大,啥都敢骗!”

“我们现在是hk公司的资质,这可不算骗人,而且,”安立东摊了摊手,“你懂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和老顾要是直接拿钱过去,你觉得对方会这么积极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港资和内地个体户,这里面的区别待遇不是一点半点,完全是天上地下啊。

“你和老顾能把这个糊过去就好。”林贤峰笑过后又沉吟了一句,“大柳村这边,你没有什么加大投资、扩大生产的打算吗?”

“这一趟过去看了一套简单的制茶生产线,但是价格没谈拢,另外性能我也觉得还要再改进改进才好。

那边厂子的电话我记着的,工艺改进以后再跟我联系,生产线要弄过来,到时候就可以大大增加产能;就是有一条,要用电。

上次我打电话回来,斌子跟我说了,通电的报告递上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牵线过来,另外农电的价格真是太贵了,不利于我们农村家庭作坊这类个体工商户发展啊。”

林贤峰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这事,到时候给我这里也递个报告过来,我帮你找找人疏通疏通,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优惠。

另外就是你们那个药茶加工厂和承包的山林,能不能多吸纳些附近村子的劳动力?”

加工厂一扩大规模,山林养护一搞起来,自然就会多招工人劳力,林贤峰对安立东搞的这一摊子一直是持支持态度的,但是今天突然说出这些话,安立东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峰哥,你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第179章 国营的厂子怎么可能会垮台?

就这几个朋友,林贤峰也不隐瞒什么,直接点了头:“很快文件就会下来,让我去梧桐乡任乡党委副书记。”

肖一山立即兴奋起来:“可以啊,峰哥,提拔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副科级,但是从乡党委副书记起步,以后履历上也不缺基层工作经验。

安立东恭喜了一声,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让你下去分管什么?”

林贤峰笑慨了一声:“梧桐乡这边水库搬迁移民的总体事宜,上面规划已经批了,要在这边修一座龙潭水库,用于这边的水利灌溉和发电。”

山脉这一带,村民世代都是依着山谷而居,每隔几年总会爆发一次山洪或者是山体滑坡。

修建龙潭水库,调节局部气候和水利,减少灾害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现在越来越凸显的电力供应不足也是提到桌面上来亟须解决的问题。

实地勘探和规划已经陆续做了几年了,现在终于定拍,首先就是要把规划区内的住户移民。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移民不是报表上的数字,一个处理不好,引发群体性事件,那负责这事的人绝对脱不了皮。

龙潭水库电站是修在龙潭那边,梧桐乡这边是水库坝尾,涉及移民搬迁的有三个村,将近千把户人,算起来有大几千人。

要是移民安排没做好,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给淹死。

安立东同情地拍了拍林贤峰的肩膀:“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有了金刚钻,也要小心挠秃头啊!”

林贤峰现在正是风华正茂,长着一头茂密的黑发。

肖一山打了个寒颤:“我的个天,我简直不敢想像峰哥秃顶的样子,我怕晚上会做噩梦。”

易连城仔细研究了下林贤峰的头顶,有些不太确定地开了口:“要不,我现在就先配些药出来,峰哥你先用着?”

林贤峰哭笑不得:“你们这是见不得我好是吧?群众工作是难做,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做好了,大部分人都还是会支持我们的。”

要搬离祖祖辈辈定居的地方,谁愿意?除非给出的条件很好。

林贤峰的思路也很明确,首先是保稳定。

一直以田地为生的老百姓,田地要淹了,吃饭以后靠什么吃?人心浮动怎么稳定得下来?

但是如果有了工作呢?

有了工作那就不同了,大家会发现,除了种田种地,还有比种田种地更来钱的事儿,住的地方也更便利,那么搬迁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就不会太大了。

顾周有些不太懂:“大柳村也是淹没区,那老安那里不是也要被淹了吗?峰哥,你还让他多招什么工人啊?”

林贤峰笑:“你都叫他‘老安’了,不知道他老谋深算?这家伙估计也早就听到什么风了,承包都只承包上半座山,下半座山留下给龙潭水库淹着。”

顾周惊讶地张大嘴:“老安,你行啊!你背后是不是真的有高人指点啊?”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碰巧,碰巧。”目光触到易连城微微上挑的凤眼,顺口就嘴滑了一句,“我家还有个学生要供呢,不多想远一点养不了家啊。”

易连城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啐了一声:“我才不要你供呢,我在药茶厂有股份的。”

顾周憋笑:“对,人家小易才不要你养!小易,你以后想要什么跟顾哥说,顾哥一样能给你买。”

要被顾周调侃下去,被易连城听出音了,只怕会恼羞成怒了。安立东连忙转了话题:

“峰哥,你要是能帮我协调好供电的事,我那个药茶厂是可以再招些工人的,到时候我跟斌子说一声,让他倾斜附近三个村的。

另外,我们这一趟南下不是给邓厂长那里拖了一趟家具吗?回来借他的厂坝停车的时候,他顺嘴跟我说了一句,说是这次参加家具展的效果很不错,他打算扩建厂子,到时候肯定要招些工人的。”

这也是一条安排的路子。

林贤峰认真记了下来:“其实招工的话,我估计村里的还是想进国营厂子。

你那里,包括邓厂长那里,我可能到时候也就是做个备用,给村里多条选择的路。”

他的意思,也是倾向于跟县里的几家国营企业联系,尽量让他们提供些工作岗位出来。

安立东沉思了片刻,抬眼看向林贤峰:“峰哥,是别人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这里我还是要提醒一下,现在搞改革开放了,市场全部放开,你不觉得国营企业的经营是一年不如一年吗?

等到国营企业发不出工资要垮台那天,别的工人都还好说,这些因为移民搬迁而进厂的人,闹起来那可是更多了一层理由了。”

为了建水库,征了他们的田地,把他们安排进了厂企,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直到退休也就罢了,做不了几年就垮台了,工资都发不出了,他们还不得回头再来找政府闹?

换别人可能会想着那时自己未必就还在那任上,但是林贤峰却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经过他办理的事,他是希望以后都不要出问题的,听了安立东的话,不由陷入了深思。

肖一山急忙拉了安立东一把:“老安,你小声些,这些事不要乱说啊,国营的厂子怎么可能垮台呢?

换搞运动的那些年,这几句话会要命的,大家都注意点,这些话今天谁也不许传出去!”

谁说国营企业就不会垮台?那年过年,从头再来那首歌唱出来的时候,多少下岗工人在家里砸了碗筷。

三四十岁的人了,在一个固定的环境、固定的岗位上做了半辈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哗的一下,你让他从头再来,容易吗?

国企经营困难的问题,别人就是知道也不会投入过多的思考,林贤峰却是仔细想过的。

市场经济带来了很多新的机会,也冲击了很多国营的厂子。

他下过不少厂矿调研过,也到过邓为民私人开办的家具厂,两边的管理风格和精神面貌完全就不一样。

国营厂企的弊端实在太大了,不转变,不大刀阔斧地改变,根本是争不过私企的。

85年的时候,上面就出过一个,在一些国企里面试点实施承包经营责任制,力图纠掉国企的那些弊端,这两年也有一两个城市有一些更大胆的试点。

这些事别人不知道,林贤峰却是非常清楚的,现在大部分国营企业确实是举步维艰了。

可以向死而生、凤凰涅盘的到底是少数,更多的会是一片混乱,到时候最近安排进厂子的那一批移民,就会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不能只顾眼前,把这个火药桶给传下去。

第180章 说个笑话助助兴

“立东,你觉得,搬迁移民的话,这些人怎么安置才好?”

几个人里面,安立东的观念经常给林贤峰耳目一新的感觉,见肖一山脸色凝重,笑笑冲他摆摆手示意无事,虚心向安立东求教。

“我觉得吧,输血不如造血。”安立东也在仔细考虑,“我们这地方穷,要造血的话,硬件条件比不上外面,那就还要考虑一个实事求是,因地制宜,精准咳咳,精准造血。”

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

没办法,上辈子这几句话实在看多了,安立东也深感大有道理,刚才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林贤峰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也一直觉得,做这些民生的事,不能喊什么大口号,也不能一刀切,只有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才是最适合的。”

那这几个村要搬迁了,最适合做什么呢?

“大棚蔬菜怎么样?”

“种菜行不行?”

安立东和林贤峰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安立东是想到了s的蔬菜之乡,林贤峰则是想到搞工业,别说梧桐乡了,整个永靖县城也没有硬杠杠能顶着,但是随着生产发展,市场多样化了,老百姓的菜篮子难道还会单调?

梧桐乡这一片是属于r带湿润型气候,气候温和,年平均温度15度左右,全年无霜期有300多天,而且空气清新。

这么好的自然条件,那就发展适合的事嘛。

山上适合种经济类果木,移民搬迁到平地后,那就种菜!三个村联合种蔬菜出来,梧桐乡吃不下,往县城这边销有什么不行?

厂子、学校、机关单位,哪家食堂不要菜?

而且永靖县城的不少菜还是从外地调运来的呢,有时候晚了还买不到了,他们这边为什么不种了往外面销?

听说渝省的高速公路也正在规划,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以后就未必不会修到永靖县城来。

只要这边的蔬菜基地规模做大了,保不定把名气打出去,还能吸引更多人过来调运,一业兴可以调动百业兴啊

安立东跟林贤峰相视一笑:“我听说s那边有个县因为条件合适,正在建设蔬菜之乡,据说建成以后,京都那边的菜都可以供应。

我们这边在西南,蓉城以后肯定还要大发展的,我们不说搞什么西南基地,能供上蓉城也不错啊。”

林贤峰心情一下子舒畅多了:“好家伙,我还在想着供应永靖县的菜市场呢,你小子倒是想得长远,连蓉城那边的菜市场你都瓜分好了。”

不过,县里打算把移民尽量就近安置,他最近有目标的是梧桐镇郊附近的那几座缓坡。

住坡上大家不愿意,如果把那些缓坡挖平,改造成平地,户口再转成非农,估计还是很能吸引人的。

那几座山头一挖平,建大棚种植蔬菜就非常适合了但是安立东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安立东确实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上辈子请人照过那一片的照片,因为田家就在移民之列,住在了那里。

那一片的几座山头是后来才挖平的,有一些被人承包下来种了蔬菜,但是因为移民早已定居,当时的规划跟不上,所以那一块弄得乱七糟的,并不是很便利。

几片蔬菜大棚因为不成规模,也就供应附近的市场罢了,并没有什么名气,上辈子田家就是在那里帮人种菜维生

安立东和林贤峰两人都在想着事,肖一山一拍桌子开了口:“对,我们再把立东建生态茶园的想法搬过来一下!

蔬菜基地旁边还可以建个养猪场,剥下来的老菜叶子什么的可以当猪饲料,猪粪又可以发酵了当生态肥”

肖一山说得兴致勃勃,易连城正打算去搛一片青菜的筷子不由停了下来:“肖哥,你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什么粪啊肥啊的?”

一说到猪粪,她就忍不住想到田家的猪圈和茅坑,她实实在在是做了好几天噩梦的!现在一想到都觉得好崩溃!

安立东也知道她这症结,笑笑把话岔了过去:“行,既然有思路了,肯定峰哥会比我们想得更完善,难得大家聚一场,吃菜吃菜,趁热吃菜!”

顾周筷子一划,在火锅里涮好了一片牛肚,蘸了蘸料一口嚼了:“吃菜!一会儿要开车,老安不许喝酒,我就给大家说个笑话助助兴吧。

有一天,有一对苍蝇母子飞进厕所一起吃午餐,儿子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每天都吃大便啊?

苍蝇妈妈生气的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你再不趁热吃就冷了”

肖一山拍桌大笑,林贤峰也忍不住看着安立东和易连城笑得促狭。

易连城恶心得连筷子都扔下了:“老安,老安你快过来帮我按住他!”

顾周拔腿就想跑,被肖一山暗搓搓地伸脚一绊给阻了一下,踉跄了一脚就被忍笑的安立东追上来给按住了。

“老安,你可不能有异性没人性啊,我们两兄弟”

顾周赶紧压低了声音提醒安立东,安立东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易连城,嘿嘿笑了一声,也压低了声音答了话:

“老顾,什么是兄弟你知道不?兄弟就是拿来卖的,谁让你惹了我家小易?”

“我艹,你要点脸啊,小易是你家的吗?你不要诱骗人家纯洁无知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纯洁无知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已经眼含杀气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顾周一眼,突然烂漫一笑:“刚才的笑话真好笑!”

顾周松了一口气:“能搏小易一笑就好,小易,你赶紧喊老安把我放了,我们继续”

易连城的指间拈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银针,毫不犹豫地轻刺了顾周的承泣穴两下:“好啊,老安,放人,我们继续吃,让顾哥继续给我们说笑话助兴。”

就这么简单?

安立东手一松,顾周摸了摸眼睛下面刚才被扎的地方,不痛不痒的,啥事儿都没有啊?

顾周放了心,嘻嘻哈哈地又坐了回来:“来来来,大家还有什么笑话,都说一说来助个兴啊。”

肖一山跟林贤峰对视了一眼,先开了口:“我来说个,有一天小胡问他爸:爸,你眼眶怎么青了?

老胡说:因为你妈昨天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摔的又不是你,你怎么会青眼眶呢?

因为我当时笑了”

顾周看着安立东哈哈大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水:“真好笑,这也是个惧内的啊!”

安立东表情古怪地盯着他:“老顾”

“怎么了?”见安立东神情不对,顾周慢慢停了笑,掏出手帕把又溢满眼睛的眼泪水揩掉。

揩掉了,眼泪很快又流了出来,顾周很快就揩湿了一条手帕。

经过他身边上菜的几个服务员一脸稀奇地看着他,转身时窃窃私语:“那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稀哩哗啦的”

“看着像是个爷们儿,刚刚也没什么事啊,一下子就哭得娘们唧唧的,手帕都哭湿了!”

顾周拧了拧湿漉漉的手帕,继续抹着怎么也抹不完的眼泪水,泪眼朦胧地看向易连城:“小易,小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11

第181章 搞不好是骗子!

马平乡。

乡长袁望富“嗞”的一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又夹了一大片半精带肥的腊肉进嘴里。

从谷仓里取出来的隔年老腊肉,用火烧去绿霉,刮掉黑灰,煮掉盐水以后切成片,或蒸或炒都别有风味,带着一种独特的香气。

小舅子徐正兴忙不迭地给他又添满了酒:“姐夫,你看杨三哥这事——”

“不成,”袁望富停下筷子摇了摇头,“这事儿县里面已经定了,乡里头那几座山都给那个姓顾的港佬留着,包括杨三成想要包的那座高坡在内。

你们想要也不早点说,别人都划过圈圈了,你们才临忙临时跑过来说想包山,早干什么去了?”

“以前……以前这不是没筹到钱嘛,他一筹到钱了,立马就跑过来了。”

徐正兴有些着急地凑近前,“姐夫,我都在人杨三哥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了,要是这事没办好,杨三哥不得剁了我!”

被他吵得没了心情,袁望富“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剁什么剁!我就没听过没帮人办成事的要被剁!

徐正兴你哄谁呢,在老子面前也一口鬼话,我告诉你,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就照数给人家退回去!”

徐正兴被吼得不敢吱声,拼命给他姐徐燕使眼色。

徐燕急忙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大个事儿,一家子兄弟吼什么呐,老袁,这事儿你能帮就帮一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处还能少了我们的?”

袁望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事儿都上了县里常委会了,你让杨三成少打那些主意!”

杨三成要是早一脚过来,马平乡这穷山旮旯能先承包一座山出去,袁望富也会高兴半天。

现在人情、面子都让书记李春林揽去了,乡里跟人家港商也草签了协议在那里了,杨三成后脚才跑过来,他还能撕了人家港商的协议?

他要敢撕,高县长能先把他给撕了!

徐燕不是乡下村妇,她也在乡财政所上班,知道这件事,见袁望富不耐烦,拉长了脸杠了一句:

“港商港商,这就过来打了个转儿就不见影儿了,吊根大萝卜在你们几头蠢驴前头,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过来?

我听说人家港商过来投资,都先是从省里头一路送下来的,上次冷不丁的也就是那三个人,说一口鸟语你们就说是港商,搞不好是骗子呢!”

袁望富“嗤”了一声:“骗子敢骗到我们政府来?他不投资过来,能骗我们什么?”

“怎么就不能骗了?骗吃骗喝了不是骗?他不就是扔句话在这儿吗,你看有屁个投资下来!

这次先把你们钓上钩了,看你们这群乡巴佬好骗,下次还指不定又拿个什么名目再过来揩层油呢!”

徐燕的话虽然糙,但是听着也有那么几分意思。

姓安的管那个港佬左一个“顾少”右一个“顾少”地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要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不会由省里带下来?

而且白带了个大哥大,说是这边没有信号,连个联系电话也不留一个,只说有什么会给这边打电话,还真是怪得很!没听说港商有这么主动的啊?

安立东上次打来的电话是李春林直接接了的,他自然不可能跑过来还跟袁望富通什么气。

袁望富不知道这一茬,算算时间,那什么顾少一走就是个把月了。

种什么不要赶早春?现在春天都快过了一小半了,还能种茶树?

都说广佬们精得很,该不会是广佬到内地来行骗的吧?这一趟探了底,下一趟就来搞手大的?

袁望富越琢磨越觉得徐燕说的话有道理,把灰溜溜坐在一边的小舅子又叫到跟前来:

“你姐帮你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去跟杨三成说,要是那个港佬不来,这件事黄了,高坡那座山我就让人承包给他。”

村里虽然能做主承包的事,但是只限于山林,杨三成是要连着高坡的采矿权一起承包的,所以才要到乡里来申请批准。

也不知道他找谁去看过高坡了,估计也是有些眉目,才会通过徐正兴求到袁望富这里来;只是恰恰晚了一脚。

徐燕说的那些话,徐正兴一个字不落全听到了耳朵里,听到姐夫松了口,立即高兴起来,压低了声音:

“姐夫,杨三哥说了,要是能把高坡整个儿包下来,里面不管开采出什么,他都给你一成干股。”

袁望富估摸着高坡最有可能开采出来的就是铁矿。

矿石开出来就是钱,别管挣多挣少,又不要花他本钱,白拿一成干股也是多一笔进项。

袁望富急忙瞪了小舅子一眼:“什么一成两成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少给我在外面说。”

徐正兴一脸委屈:“姐夫,我这不是就在你这里跟你交个底吗,我又不是那种大嘴巴,这事儿肯定不会对外面吐一个字的!”

袁望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事儿我记着就是了,要是那个港佬再不过来,我再开会重新研究这事儿报上去。”

顾周一过来,李春林就跟他搭上了线,有什么成绩自然都是李春林的,没他袁望富什么事儿。

本来袁望富就是马平乡土生土长的,一路从乡政府通讯员爬上来就不容易,接乡长这位置也搞了一届了。

本来以为能够接到书记的位置,没想到半道里从别的乡来了个李春林把书记这位置给截胡了,袁望富在工作中仗着熟门熟路,暗搓搓地给李春林使了几个绊子。

李春林也是乡长任书记,年纪又还不到四十,解过袁望富使的绊子,也被绊子绊过脚。

马平乡就是这么个稀烂的条件,两只螃蟹要都在篓子里你钳我我钳你地斗就算了,冷不丁地飞来港商投资这件事,让李春林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想借着这股东风爬出篓子。

他年纪上也有优势,搞点名堂,造点声势出来,很有可能再往县领导那一层进一步。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春林要真成了县里领导,他不得骑到袁望富脖子拉屎拉尿?

反正跟袁望富没有半点干系,这事儿要黄了就好,袁望富等不及想看李春林的笑话。

姓顾的几个要真是骗子就最好,袁望富一把火烧到县政府那边去,能让李春林扎实背个处分,三年五载都夹着尾巴不敢出来见人!

袁望富心里打着小算盘,跟徐正兴是说得模棱两可,可徐正兴给杨三成带话就变了个味儿了:

“那个港商可能是假的,也许就是广佬装的想过来行骗的,我姐夫说了,等这事儿定拍子了,他就跟人打个招呼,让你把高坡承包下来!”

第182章 做人要善良

安立东和顾周之前还真是假的,不过这一趟南下,假的也被他们弄成了真的。

揣着hk公司证本和一百多万的资金,安立东和顾周开着还没上牌照的崭新吉普,带着踌躇满志的肖一山直奔湘省而来,却不是去马平乡,而是去了马平乡旁边的达楠乡。

车子在达楠乡稀烂的泥路上颠簸,销魂得肖一山连黄胆水都快吐光了:“老、老安,还要多久才到啊?”

“马上就到镇上了。”安立东刚才就看了路牌,瞧着前面道路开始平整,路边走的行人开始增多,缓缓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问路边的一位行人,

“老哥,你就是这达楠镇上的吗?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廖生强是住在镇上哪儿吗?”

黑色的吉普车还没上牌照,车身虽然被糊了一层泥点子,还是看得出来这是辆新车。

被安立东叫住的路人惊疑地打量了车上几人一眼,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你们找廖生强做什么?”

这话在过来达楠镇之前,顾周也问过。

安立东这也是临时想起这个人来,抱着瞎猫撞上死老鼠的心态,先过来找找人。

廖生强虽然是达楠镇的人,但是一直在湘省岳市的国营茶场工作。

从制茶学徒工到小组长,一步步走了出来,最后当上了茶场场长,国营茶场在他兢兢业业的管理,销量很是冲了一截,当时还大有压倒龙井的架势。

后来上面开始提出经济体制改革,廖生强风风火火地就在茶场搞了体制改革,当时也是想推行股份制,联合工人们一起收购国营茶场。

他的管理很有个人风格,属于眼里揉不得沙子,比较强势的那一种。

如果大家继续在国营茶场里混就算了,突然冒出改制这一桩事,要打破大家的铁饭碗,茶场里一小部分被他“打压”过的老职工就跳了出来,唆使了一部分工人跑到市政府去举报。

别的都不说了,最大的一条罪名,就是“侵吞国有资产”!

改制算不算侵吞国有资产,在当时并没有完全的定论,本来也是可左可右的事。

不过上面瞧着声势闹得大,再加上派系之间的一些争斗,最后还是给廖生强定了个贪污罪,去狱里头来了个两年游才被疏通关系放了出来。

进去一趟,工作是没有了,原来一腔雄心壮志的抱负也被磨散,廖生强出来以后心灰意懒,回了达楠镇老家定居。

不过厉害角色就是厉害角色,后来没过几年廖生强又起势了,还是筹措了一些资金,在达楠乡又跟人合股,搞起了一片私人茶场。

据说股份并不算多,但是当了茶场场长依然非常尽责,达楠乡以前并没有产茶历史,在他手上却硬生生把达楠红茶推进了名茶行列,打入了欧盟市场。

上辈子虽然同为湘省的知名企业家,因为行业不同,一个是农企,一个是民企,矿老板跟茶场场长也不在一条平行线上,所以安立东没跟廖生强打过照面,只是听人说过他的事迹的。

按时间算,这个时候,廖生强应该刚刚出狱,灰头土脸地跑回老家修身养性来着。

安立东和顾周把茶场建起来了,技术方面有肖一山负责,但是在管理是不可能亲历亲为的,安立东绞尽脑汁想起了这么个人物,这才跑过来撞撞运气。

被路人问原因,安立东自然只是含糊答了一句:“我们想请他帮个忙。”

路人“嗤”了一声:“他能帮你什么忙?你们不知道他刚从牢里面出来?你们进镇子去问问,不少小孩子还背地里喊他‘劳改犯’呢。”

问个路而已,被这人扯出这一大堆,安立东脸色有些不好:“廖生强进牢里那也是政策造成的,他本身又不是凶人恶徒的,劳不劳改的有什么关系,自己有本事,出来一样受人尊重!

我只是跟你这里问个路而已,你不说就不说,我再去问别人也是一样的,你来不来先贬一堆在这里就没必要了。

都是成年人了,廖生强为人怎么样,我们有自己的眼睛去看,我劝你一句,做人要善良!”

路人被安立东这一串话给说呆了,安立东懒得跟这种人理会,一脚油门一踩,开着车子一溜儿跑到前面去问人了。

就是一个小镇上,再加上廖生强也是个有“知名度”的人,安立东很快就问到了廖生强的住址,停了车拿着两提礼品叩响了一处院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了声:“谁呀?”

“请问廖生强是住这里吗?”

这年头院门也不兴关的,更不兴装什么猫眼。一位中年妇女直接拉开了院门,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安立东三人一眼:“廖生强是住这儿,你们哪儿来的,找他有什么事?”

安立东连忙把手里的两提礼品举了举:“大姐你好,我们过来是想请他帮个忙。”

礼多人不怪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看到安立东手上的礼品,那位大姐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侧身让了让:“他出去溜达了,你们先进来坐吧。”

安立东赶紧带着人走了进来。

院子占地不算小,里面种的一些盆景有些年头了,看客厅的家具,虽然旧是旧了些,但是也并不算寒酸。

看来廖生强家里还是有点底子的……安立东接过大姐递过来的一杯热茶,轻轻闻了闻:“好茶,真香!”

大姐倒是笑得爽朗:“这是老廖自己炒的茶,平常也就是自己在家喝着玩的,你们喜欢喝,回头我给你们一个人包半斤。”

“那哪儿成呢,这不是成了吃了还要拿吗?”安立东连忙推辞,“大姐,不知道廖哥他什么时候会溜达回来,要不你跟我们说说他穿的什么衣服,我们出去找找他?”

“哟,你们这是有急事?”大姐看了眼客厅挂的一个挂钟,一屁股坐了下来,说话也很直,“也不用去,往常这个点,他差不多也该回了。

我以前也没见过你们,你们找老廖到底是有什么事啊?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他现在也不在茶场上班了,怕是有的事帮不了你们的忙。”

第183章 人活一口气

以前廖生强在岳市茶场当场长的时候,家里隔三岔五也会有人上门。

不管多拐弯抹角的亲戚,都想跑过来撸一撸情分,让廖生强帮忙给孩子安排个工作。

廖生强推也推掉一些,合适的也会安排两个。但是前年要砸铁饭碗,自己安排招工进来的几个远房亲戚都不理解,还跟着人闹,廖生强也是凉透了心。

更别说现在廖生强自己这边早就凉了,根本不可能再帮人安排什么了。

他妻子听说安立东要找他帮忙,有些怀疑就是招工这方面的事,虽说看着安立东又不太像,还是事先把话放出来好些。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应了声:“说吧,你们到底过来想要我做什么?”

客厅里很快踱进来一个人,竟然就是安立东刚才问路还把人训了一顿的那位老哥

虽然安立东当时是帮廖生强说话,肖一山也觉得有些尴尬,安立东却是笑呵呵地站起身伸出了手:

“原来你就是廖哥,真是不打不相识啊,我们是星光集团公司的,这是我们顾总。我姓安,叫安立东,这位是我们技术总监肖一山。”

廖生强并没有上前跟安立东握手,而是站在门口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瞎猫撞死老鼠都撞上了,他这点小情绪安立东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

“廖哥,快请坐。”很自然地把手一让,安立东脸上的笑容半点没变,自在得仿佛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是这样的,我们顾总决定投资马平乡搞一个达到出口标准的生态茶场,听说了廖总的大名,特地上门请贤,请廖哥过去搞管理。”

顾周也站起身适时地抖起了粤语:“廖先生,泥猴,泥猴”

除了第一句“廖先生”听懂了,剩下的廖生强一句没听懂,不过也被顾周这一口腔调震了震,转头看向安立东:“安同志,刚才你们顾总他”

“顾总说听人说起你的大名,不管内地的政策是什么情况,他非常欣赏你的管理才能。

所以这次计划在内地投资开一个茶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专程跑过来请你出山任职,帮我们星光集团管理茶场。”

坐了两年牢,廖生强也觉得自己冤枉,可是这冤枉没人听,在镇上还有些小毛孩子背地里喊他“劳改犯”!

小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听到大人说的,才会这么说出来。

当着廖生强的面,大人们尴尬地管教孩子,让他们闭嘴,可是廖生强却是心寒。

姑且不论他吃牢饭的罪名怎么来的,达楠镇是他老家,老家的人去岳市在他家吃住,他也是尽心尽力的。

委托他安排工作的,如果人合适,他也是下了力气帮忙的,结果呢,树倒猢狲散就散吧,何必还要在他伤口上再撒这一把盐?

廖生强正是最灰心丧气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一个港商跑过来说久仰他大名,要请他出山任职去管理茶场!

要说内心不震惊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廖生强也没那么天真幼稚,有些苦涩地开了口:“安同志,你们顾总知不知道我坐了两年牢,刚刚从牢里出来?”

不用安立东回答,顾周就赶紧点了头:“毛毛雨啦,我不在意这些的啦!”

这回说得是半粤半普的,廖生强听懂了:“你们不在意?”

“对,我们公司是搞事业的,你有真本事,管得好茶场就行。”安立东很肯定地接了话,“不过我们跟现在内地的茶场起点是不同的,我们瞄准的是国际市场,要建的生态茶园,农药、化肥这些是不能用的,不知道廖哥有没有把握?”

不用农药、化肥,虽说品质高多了,但是茶叶产量肯定是比不过别人的,同行之间,就怕这些数据对比,一对比就容易心浮气躁

廖生强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也明白,甭管港商听起来多么高大上,说白了就是在私人手底下打工。

要是业绩不好,私人老板随时就能把你给开了。

廖生强没吭声,安立东也明白他的顾虑:“具体的事项,到时候我们顾总是不会插手管的,他只管大方向,定大盘子,保证茶园的生产资金,其他管理的一应事务,都会交给廖哥来负责。

技术这一块儿,是由肖一山总监主导,有什么事他会跟你这边报告,如果你们意见不统一,再报上来请顾总裁决。

给你们的待遇也是一样的,除了每个月的工资,另外就是3的股份,肖一山是技术入股,廖哥你是管理入股。

但是如果离开公司,股份不能擅自转卖他人,只能作价卖给公司内部工作人员。

另外,年底有盈利的话,分红另算,我们顾总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不信你可以问问肖总监,他也是才从单位上停薪留职出来的,比你跟顾总多打了一两个月交道”

听起来非常全面,待遇也很不错,而且肖一山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廖生强只一眼就知道这人就是那种纯粹技术型的,这种人一心只钻着技术这一块儿,不会在管理上跟人挑什么事儿,真的同事了,相处是很好相处的。

“我们公司现在资金已经到位,到时候会由公司注资跟当地农户一起,农户们以自有坡地入股,共同成立一个农村茶叶合作社,但是我们公司绝对控股”

廖生强只听了一半,就打断了安立东的解释:“你们刚才说是想在哪里建茶园?”

安立东精神一振:“马平乡!上次我们去考察过了,那边有一大片山坡非常适合种茶”

廖生强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屋里头走:“n,帮我简单收拾点行李,他们开车来的,我现在就跟他们过马平乡去看看。”

既然人家老板都愿意大老远地跑过来请他,管理方面差不多完全放权不说,还能给他股份,那他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做一番事业出来,让那些背地里耻笑他的人好好看看呢?

他之前在岳市国营茶场打的基础不是白干的,这两年上面委派了人接手,虽然没有进取心,但是还能守着吃老本。

不过廖生强知道这些肯定只是暂时的,现在市场越来越开放了,这就跟逆水行舟一样,不往上游争,就只会被落到后面,那片茶场被人压下去只是迟早的事,一旦走了下游,要再争上来就难了。

其实夜里想到这些的时候,廖生强也痛心,毕竟从他工作起,就一直把心血花在了上面。

可是再痛心又能怎么样?他现在跑过去,别人当他是老几,谁会听他的?

现在同在湘省,一片全新的茶场等他去打造,都还不算白手起家,他就不信自己会搞不好。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过不了两年,他廖生强会重新出现在茶叶展销会上,还要用实际行动狠狠打肿岳市茶场那帮人的脸!11

第184章 ZF要抓我们?

马平乡跟达楠乡离得不远,虽然路烂,赶赶路,一天跑一个来回还是随便的。

安立东本来过来绕这一趟,也是撞撞运气,没想到还真撞上了死耗子——啊,不,真把廖生强这人给请过来了。

几个人都有些喜出望外,安立东赶紧到乡邮电局给李春林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今天晚上会赶到。

现在是一切俱备,赶到马平乡把合同签订下来,马上就可以开搞了,时间就是金钱呐!

村村通工程还没有实施,安立东开得再快,等进入马平乡境内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的饭点了。

要开到镇上去还得两三个钟头,三个年轻小伙子饿点没什么事,但是让才请过来的廖生强也跟着挨饿就不大好了;何况顾周当着人的面,还得端着他“顾少”的架子。

安立东挨着村口停了车,径直向第一户人家走去。

再过几年,这里就会修通一条省道,村口这户刘姓人家因为做菜做得好,先是开了个小饭馆,后来被过往的司机把名气传了出去,小饭馆修成了大饭馆,后面还修了栋气派的大屋,也算是手艺在身,发家致富了。

当然现在老刘家里还是泥砖房子茅草顶,一家子连电都舍不得用,只点了盏油灯打算吃晚饭。

听到屋子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老刘放下碗走了出来:“谁啊?”

“老乡你好,我们是路过的,想跟你家借个灶,弄点你们帮弄点晚饭吃。”安立东递过来一张百元钞票,顺便补了一句,“也不要搞复杂了,弄点你们这儿的特色菜吃就行。”

老刘自家吃的是清汤寡水的老南瓜汤配红薯饭,另外还炒了一盘子野菜,安立东要请他弄晚饭,他再是好客也只能拿这些东西出来。

但是安立东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就不同了,有了钱,还是能够再搞丰盛点的,就是不知道这一百块钱还要退多少回去……

老刘盯着一百块钱还在犹豫,没想到安立东又拿了张一百出来:“是不是不够,再给你添一百——”

原来这一百都是给他的,不用退了?老刘高兴地连忙摆手:“够了够了,几位同志慢坐,我马上给你们把饭菜办出来。”

老刘要把堂屋的饭桌收拾了请安立东几个人坐,安立东一看桌子边两个老的病病弱弱的,几个小的也刚有饭桌高,连忙拉住了老刘:

“我们过来已经是打扰了,别耽搁了你家里人吃饭,你让他们继续吃,我们去……灶房那边坐着,还能烤烤火,麻烦老乡赶紧帮我们把饭菜收拾出来就行。”

几个人一拥就往灶房那边去了,各找了个木头小马扎坐着。安立东还手脚麻利地帮忙把灶膛里的火又生了起来。

客人出钱大气又知礼,老刘也很高兴,一咬牙把谷仓里唯一那块本来想放到清明祭祖时再用的腊肉给翻了出来,叫了婆娘过来帮忙拾掇。

别看房子是泥胚茅草房,老刘喜欢做菜又手脚勤快,倒是把灶台都收拾得很干净。

安立东一边烧火一边跟他闲聊:“老乡,我看你炒菜这手艺好像不错啊,这年头当厨子也吃香吧,你怎么不去馆子里头做事啊?”

“走不动咧,”老刘嘿嘿笑了笑,“我屋爹娘,一个腿脚不好,一个眼睛不好,下面还有几个小的,我要是去外面打工了,屋里头光靠我屋婆娘一个人搞不来的。

不是我老刘自己吹牛皮,同志你这一脚也是走得巧,一走就走到我家来借灶搞饭吃。

我老刘做饭的手艺,在村里头要是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也幸亏有这个手艺,几个村里办红白喜事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个厨,挣点钱回来——”

就这条件,还叫做挣点钱回来?

肖一山拍了拍刚才不小心挨着泥胚墙后,沾到身上的泥灰印子:“老刘啊,你怎么不把你家这房子重新修一修呢?”

老刘憨憨地笑了下:“挣的钱也就将将够我屋爹娘的药费,我屋大闺女读书扎实,还要供她读高中,哪有余钱修房子罗。”

回头又喊他老婆,伸手递给她那张百元钞,“你去小卖部打瓶麻油回来,回来再捶点蒜子儿,我给几位同志拌个凉拌野菜。”

肖一山连忙起了身:“大姐跟我指下小卖部在哪里吧,我身上有零钱,我去买瓶回来。”

一百块的大钞,小卖部也未必破得开,麻油贵,刘家现在手上的那几个零子儿,还真不够买一瓶的。

老刘谦让了一下,最终还是拗不过肖一山,让他自己过去买了。

麻油买回来,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大片腊肉炒野葱,煎出油的几片肥腊肉炒白菜,木椒花炒萝卜丝,麻油蒜末拌马齿苋,胡葱酸打汤,最后还有一钵米汤煮锅巴稀饭。

味道该浓的浓,该清淡的清淡,先喝上一碗米汤锅巴稀饭,再开吃柴火灶煮出来的大米饭,安立东几个人肚子都有些饿了,正吃得赞不绝口,外面突然闯进来几个拿着锄头的村民:“就是他们!”

老刘唬了一跳,一看就是本村的,连忙上前拦了拦:“杨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被叫做杨二哥的那个推开了老刘,目光在安立东几个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指着穿着一身料子讲究的西装的顾周就喊:“老刘,这事你莫管,他们是骗子!”

这些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却冲过来说他们是骗子?不会是遇上的这个老刘外憨内精,他们这回是撞上黑店了吧?

顾周似笑非笑地放下了碗,看了安立东一眼。

安立东微微摇了摇头,站起了身:“骗子?我们在这儿吃饭又不是没付钱,骗什么了?”

老刘也急啊,这几人恰巧在他这里歇个脚吃餐饭,是付了一百块钱的,这会儿被村里几个人指着说是骗子,回头该不会以为是他叫的人专门来坑人的吧?

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啊!

“杨二哥,你们是不是搞误会了,这几位同志到我屋吃饭是付了钱的,没有——”

杨二哥不耐烦地拦住了抢上前的老刘:“老刘,你一边去,说了不关你的事!这个广佬装港商想过来骗钱,政府都说了要抓他们咧!”

政府要抓人?这是惹着了公家的事,老刘不敢再上前了。

安立东先是被弄得一头雾水,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说我们是骗子?zf要抓我们?这就奇怪了,要抓人不是公安来抓,要你们操锄头上?

怎么着,是不是通缉令都传到村里来了?你们倒是把通缉令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没有通缉令你们跑过来想抓人,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非法拘禁,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抓谁!”

第185章 外地人在我们村里打人了!

杨二哥的气势足,安立东的气势更足。

“我们是过来马平乡投资的港资公司,上次跟你们高县长和你们乡里李春林李书记都谈好了协议,这次打算过来签合同的,谁告诉你们我们是骗子?”

安立东说得振振有辞,说出的头衔不是书记就是县长的,跟着杨二哥的两个拿锄头的村民不由犹豫了:“杨二哥,会不会是哪儿弄错了?”

杨二哥还没来得及答话,后头就有人开了声:“没错,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想过来我们乡的骗子,想骗走我们乡里的资金!到时候我们乡里头财政拿不出钱了,还不是得摊到我们头上来?”

现在税费的收取不规范,三提五统收起来是正规名目,还有很多不正规的摊派下来,反正就是要农民们交钱,也不知道交上去是干什么的。

乡里要是被骗了钱走,财政拿不出钱来给乡干部们发工资,给上面交税,这个窟窿从哪儿填?

被那人这么一引导,有些动摇的两个村民重新握紧了锄头把,怒目圆睁瞪向顾周和安立东几人。

乡里要填这个窟窿,还不是得从他们这些老百姓身上刮?一年到头的,他们挣个钱容易吗,怎么能拿去养这些骗子?

不知道后面谁喊了一声:“把这几个骗子赶走!”

横握着锄头把的一个村民也不知道是被人在背后推着还是挤着,一下子冲上前两步。

这种时候,有一个人带头,其他的人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再加上后头还有在那里鼓噪的,冲在最前头的两个一激动就把锄头高高举了起来。

老刘的魂儿都快吓出来了。

不管这几个人是不是骗子,人家是实实在在出了钱在他这里吃饭的,吃餐饭而已,结果在他家里被打得头破血流,他这个房主脱得了皮?

他两边都得罪不起,更赔不起啊!

想也没想的,老刘眼睛一闭就挥着手就拦了上来:“别打啊,你们别动手——”

本来只是想扬下锄头示下威,威胁一下这几个骗子,没想到老刘会突然冲出来,一个村民的锄头眼看就收不及手,就要招呼到老刘头上了。

一道人影突然抢步出来,一手抽走了锄头,握着锄头柄一个回身横扫,把逼近前的几个村民带着杨二哥一起,全都扫跌在了地上。

一片摔地的“哎哟”声中,安立东好整以暇地杵着锄头,另外一只手把老刘拉到了身后:“老刘,你往后站站,这事儿你真管不了。”

刚才在人后出声说话的那个,安立东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熟人了,能不认出来?

就是上辈子把矿山输给了他的杨三成!

在那张赌桌上,杨三成压上了他的矿山,安立东压上了他的命,然后他赢了。

杨三成明面上认赌服输,暗里没少玩手段,想把矿山从他嘴里又扒出来。

搞矿起家的,没少涉黑。要不是安立东在那座矿山里新发现了伴生钒矿,迅速发了家,指不定还真被杨三成给搞垮了。

杨三成现在还没有后面几年那副小矿老板的派头,只是揽了几个村里的小弟在身边,见安立东手底有两下子,立即就往后退了几步:

“快去喊人,有外地人在我们村里撒野了,还打伤了我们村的人!”

这家伙要把事情搞大!

安立东脸色变了变,几步急跑,飞起一脚把杨三成身边想跑进村里喊人的小弟给踹倒在地上。

马平乡这一带民风彪悍,村里头不是没有矛盾,但是平常再怎么闹,遇到外人欺负本村的时候,一个村子都会团结起来反击回去。

除非是家里没有男人,不然找借口不过来的,以后那一家子不管什么红白喜事,村里人绝对不会伸一下手,帮一丁点儿忙。

杨三成要这么让人跑去喊人,一旦把不明真相的村民们都煽动过来了,那他们还真是脱不了皮。

到时候倒村倒寨地都围过来了,怕不是被赶出去这么简单了,被失手打死都有可能。

他和顾周两个手上有功夫,可也护不住廖生强和肖一山两个一道全须全尾地跑出来。

安立东一露身手,杨三成的眼皮就直跳,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境地,只能上不能退了。

杨三成大喝了一声:“你们这些骗子还打人?大家一起上,把他给按住!我们村的人不是让他们这些外地骗子白欺负的!”

杨二哥一向信服他这个弟弟的话,听到弟弟这一声吼,抢了一把锄头就朝离他最近的顾周砸了过去。

顾周一个闪身避开,紧急关头也顾不上再讲什么粤语了,赶紧拦在肖一山和廖生强前面,手往后一挥:“快进去!”

抬脚一个鞭腿把还没回过势的杨二哥给扫到了地上,从他手里抢过了锄头。

杨三成带着几个人缠斗住安立东,手下一个机灵的趁机跑了出去,边跑还边扯直了喉咙大喊:“打人了!外地人在我们村里打人了!”

才跑出一小段,迎面就开来了一辆桑塔纳小汽车,听到那人的叫喊声,汽车“嘎”的一声急刹车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了两个乡干部模样的人,拦住了正在大喊的村民:“出了什么事?”

一听是马平乡的口音,村民立即打小报告:“有一伙外地人来村里行骗,还在村里撒野打人!”

乡干部也是要竖立威信的,两个人一听这事儿就屁股冒火了:“外地的还敢来我们马平乡嚣张?”

村民刚要答话,错眼看见安立东已经从老刘家里追了过来,急忙往那两个乡干部身后一躲:“就是他最凶,打了我们几个人!”

一个乡干部把袖子一撸就拦了上去要动手:“站住,你们什么人在这儿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

“等等!”车门一开,一个人从车里头忙不迭地跳下来,径直往前冲。

撸袖子的乡干部连忙回身想护住这人:“李书记,你小心——”

“小心个屁!”刚跳下车的李春林一把推开了人,热情地伸出了手,“安同志,是你们啊,顾总他……”

安立东没去握李春林的那只手,转身就往回跑:“顾少正在院子里被人围殴——”

李春林居然跑得比他还快,人还没到,声如惊雷:“mlgb!我是乡党高官李春林,你们都给我住手!”

第186章 马平乡的“诚心”

别看李春林在顾周和安立东面前装得斯斯文文的,在乡里头开起大会来,他没少拍着桌子飙脏话骂人。

90年的农村里面,大家还就是吃乡干部这气势。

换个文质彬彬的人过来喊一嗓子,那几个村民肯定是自顾自的搞事,被李春林这么一骂,抡着锄头的都下意识地停了手。

李春林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人围着的顾周,差点没一把扑过去。

谢天谢地,幸好这财神爷身上还好好的,看起来并没有吃亏。

李春林的心定了定,赶紧两只手都伸了过去:“顾总,顾总你没什么事吧?”

顾周冷哼了一声,掸了掸身上的西装,一脸的不悦:“李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马平乡的人居然认为我是骗子?”

一口粤语说得又急又快,李春林跟天书一样,只知道顾总这模样是发怒了,连忙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安立东。

安立东排开那几个呆住的村民,走上前跟顾周低声耳语了几句,转过身跟李春林说话:

“李书记,顾少非常生气,我们停车在这里花钱请户主帮做了顿晚饭,正吃着呢,这个人带着几个村民突然冲过来说我们是骗子。”

安立东直接指了指杨三成,“说我们过来马平乡投资是来骗钱的,舞着锄头要赶我们走。

我怕他们伤着顾少,上前拦了一下,他们就说我们在这里撒野打人,还要跑村里叫救兵!

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要不是顾少自己也有点身手,这几把锄头就招呼到顾少身上去了!

顾少刚刚跟我说了,如果你们马平乡没有诚心,不欢迎他来投资,他完全可以换一个地方,又不是非你们马平乡不可——”

李春林急得尿都快滴了。

下午他接到安立东打来的电话,说是现在正在达楠乡,顾少已经做好筹备了,带着资金正在过来的路上,估计晚上就能到镇上。

盼了这么久,心也提了这么久,总算是等来马上就来人的消息了。

一挂电话,李春林心都快美出花儿了,一个下午都有些飘飘然,嘴巴咧得合不拢嘴,下午都下班了,他一个人还美滋滋地坐在办公室等着。

还是办公室两个秘书问了情况后提醒了一句:“李书记,坐着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们开车去迎一迎顾总他们?”

开车迎出一段路,也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心。

李春林如醍醐灌顶,赶紧带了这两个人,叫了司机开车往达楠乡方向过来迎接,没想到……

他人还没到,马平乡的“诚心”倒是先到了!

杨二哥还梗着脖子想杠筋:“你们是打人了,就是你,把我们几个全摔地上了——”

李春林脸色一阵发黑,也知道这是在村里,不是在镇上,一些工作得做细才行。

深吸了一口气,李春林板着脸开了口:“这房子谁家的,户主在不在,出来说说情况!”

老刘从墙角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李、李书记,我就是户主……”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你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不要有什么虚的!”

刚才安立东拉了自己一把,让他没挨着锄头受伤,老刘心里感激,也没偏袒自己本村的人,就照实把刚才的情形都说了。

李春林一听,就知道这完全是村里这几个人要挑事。

投资都讲究个投资环境的,除了软环境,还有个硬环境。

马平乡这种鸟不拉屎的山旮旯,破开荒地能捡到一个过来投资的港商,已经是惊动县里,让人喜大普奔的事了,没想到半路里还闹出这么一茬!

这让顾总觉得在这里投资不安全怎么办?

顾总几个可以屁股一抬就走,他李春林回头就得去县常委会上做检讨了。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没管好马平乡,穷山恶水出刁民,把人家港商给打跑了呗!活该你继续穷下去!

李春林胸口起伏得都像拉风箱了,安立东还要火上再浇一瓢油:“李书记,我们顾少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过来,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种事。

空穴不来风,如果不是你们对我们生出了怀疑,不信任我们,这些话怎么可能传到这村里来?我们顾少怎么会平白受这一场惊吓?

我看你们乡里的工作做得非常不细致不踏实,顾少说了,我们之间的合作——”

李春林赶紧拉住了安立东:“安老弟,安老弟,今天这事绝对是误会,我们对顾总过来投资是极其欢迎的。

这事都已经上了县常委会的,我们怎么可能对你们不信任呢?这里头肯定是有人故意想搞破坏!

安老弟,你好好劝一劝顾总,你看这九十九步都走了,也就是最后这一步了,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就放弃呢?

你们放心,这事我们绝对会处理好,给顾总一个满意的交待!”

眼看着板上钉钉的事要黄,李春林把人活吃了的心都有了,眼睛鼓得铜铃大,狠狠瞪着刚才安立东指到的杨三成。

之前撸袖子的那个秘书急着将功折罪,连忙冲杨三成先吆喝开了:“你这人是哪儿的?谁告诉你顾总是骗子了!”

李春林一喊出他自个儿的身份,杨三成就吃了一惊,他花了点力气,才搭上了徐正兴这条线,想借着徐正兴把袁望富给拉过来。

袁望富还只是乡长呢,李春林是书记,听说比乡长还要牛逼,杨三成可不想被李春林给记住。

他本来想缩在人堆里,谁知道安立东一下子就把他指了出来,众目睽睽的,他走又不能走,眼睁睁瞧着安立东几句话把火拱了起来,一边咬牙,一边心思转得飞快。

把徐正兴说出去是不行的,说出了徐正兴,就会带出袁望富,到时候不止是李春林,袁望富也会恨死他。

杨三成这时候只能装愣充傻:“我们在镇上吃酒的时候都听人说了,这个什么港商其实是广佬装的,故意来我们乡里头骗钱的。

李书记你是大干部,不知道下面我们老百姓生活得苦。要是乡里头的钱被这个广佬骗走了,回头把这个窟窿又摊到我们老百姓身上,那我们今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听说?听谁说的?这些自然是查无实证,找不到下家的。

杨三成直接把乡里粉饰的那块遮羞布给扯了,当着港商说日子难过,说有窟窿又会摊到老百姓身上,把李春林给臊得一张脸红红白白的。

要往前退十年,杨三成敢说这话,这不是暗讽社会主义过得还不如资本主义好吗?李春林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可以直接把杨三成抓了。

放到现在,李书记虽然牛逼,但是很多时候还是要注意影响,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

当着顾周的面,李春林还能跳起来耍官威,发横把人都扣个罪名吗?

听说港商最讲究投资环境法制健全什么的了,他要搞人治也不能现在搞啊,只能先判葫芦案:

“你们都不长脑子吗?听风就是雨的,跑到这里来围攻港商,这是违反治安条例!”

第187章 我姓顾的可没有那么贱!

杨三成有脑子,一口咬死就是在镇上的时候听人说的闲话,然后一时激愤才想着把顾周赶走,所以最终也就是照着违反治安条例来,拘留了个几天。

他没把袁望富这边牵出来,包括袁望富的小舅子徐正兴那里都没有提出来半点,袁望富心里满意,在第二天开会的时候也有意出口气:

“春林,同志,不怪村民们冲动,最近镇上对这事也确实议论得大啊。

我也不是说怀疑顾总什么,不过你看别的地方有港商过来投资,哪个不是省里领导陪着下来的?

顾总轻车简从是很不错的,不过事关我们马平乡的大事,这事儿是不是再落实落实最好?

把事情都摸清楚了,不是这么回事的话,我们不仅给老百姓们好有个交待,对顾总也是一种负责嘛……”

顾周觉得自己真是哔了苟了,他以为他已经算摆谱了,没想到在袁望富眼里,合着他这个架子还不够大,不够瞧的?

安立东倒是熟悉这种官腔,说什么对老百姓有交待,对顾周负责,那都是官面子上的话,实际上还是想借着昨天的事发作阻挠。

他昨天在李春林面前说可以换地方投资,也就是威胁威胁,今天见袁望富这么说,心里倒是琢磨了一下。

上辈子他从杨三成手里接管矿山的时候,乡里头早已换了一茬领导,他没跟袁望富打过交道。

昨天杨三成碰到他们就是临时起意,想拿他们是骗子当借口,把他们赶出去,一般人怄了这一场气,指不定还真的不在马平乡投资了,那就正中杨三成下怀。

没想到安立东没踩这坑,反而因为碰巧撞上了李春林李书记,稳住了场面不说,还把杨三成自个儿给坑进派出所去了。

杨三成进去了,今天却换了袁望富出来嗡嗡叫,这么说,袁望富就是杨三成的保护伞?

呵呵,既然是站到了对方的船上,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安立东理都没理袁望富,装样子跟顾周说了几句话,沉着一张脸看向李春林:

“李书记,看来你们马平乡是真的不欢迎我们过来投资啊,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李春林昨天晚上把几个人接到乡里以后,是当着安立东的面给高县长那里打了电话汇报情况的。

高县长说了今天早上签合同的时候,他要主持这一次的港商投资合作仪式,同时还会把县里的记者一起带过来,见证报道j县这历史性的一刻。

要是顾周被气跑了,那高县来了怎么办?

李春林昨天只顾着安抚顾周这边去了,就让人简单通知了袁望富一声,说是今天要正式签合同。

至于高县长要过来的事,李春林是自己跟高县那里联系的,下面的人并不知道,自然也没有通知袁望富。

虽说这里面有李春林的疏忽,忘记让人给袁望富知会一声了,可是他当书记的这么尽心尽力,好不容易才安抚好顾总,袁望富这个当乡长的,凭什么一来就要拆台?

两个人再不合,那也是在私底下,今天这是关键时刻,袁望富不管不顾地这么一通发作,算是几个意思?

安立东先走到门外走廊上了,顾周也黑着一张脸起身要往门外走,李春林顾不得别的,赶紧起身把人拦下来:“顾总,顾总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他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我是骗子了,我还死赖着你们这个乡?”

顾周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楼下的停车声,见先一步站在走廊上的安立东给自己递了一个眼色,伸手就想推开李春林往外走,蓦地扬高了声音,“我姓顾的可没有那么贱!”

他这回说的是广普,李春林听懂了个七七八八,脸色都变了,一个劲儿地想拦住顾周:

“顾总,顾总,这事不存在的,不存在的,袁乡长他也是一时心急,没有思量周全,说错了些话……”

不然还能怎么样?

他拼命拉这项投资,不光是为了马平乡老百姓着想,同时还指着这次政绩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袁望富突然放了这么一炮,要把顾周气跑了,李春林杀了袁望富的心都有了,可是要杀也不能现在杀啊?

内部矛盾可以后面慢慢解决,回头他不好好动一动袁望富,姓袁的还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顾大局,把顾周给劝回来!

“他是你们马平乡的乡长,他都是这个态度,这还能叫说错了话?”顾周用力想拉开李春林拦着自己的手,“李书记你让一让,我顾周从来不会上赶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顾总!”

眼见着顾周就要把李春林拦着自己的手拉开了,楼梯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顾周下意识地抬眼向那人看去,李春林赶紧重新拦住了顾周,同时惊喜地朝着那边喊了一声:“高县!高县你过来了!”

还走在楼梯上,高县就听到了顾周那一口广普,心里一下子就咯噔一下,回头看了自己带来的电视台和报社那几个记者一眼,三步并两步地先走了上来。

“顾总,昨天的事春林都跟我这里汇报了,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谣传而已,老百姓们完全就是以讹传讹,顾总你行得端坐得正,何必把这些谣言放在心上?消消气,消消气啊。”

高县长一脸笑容,亲切地站到了顾周面前,一边伸手把他重新往会议室里面请,“来来,先坐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跟我们谈,我们能支持的,一定尽量支持!”

顾周不好拂高县长的面子,脸上忿忿然地重新坐回了会议室里:“老安,你来跟高县汇报!”

安立东赶紧跟了进来,一脸苦笑地看向高县长:“高县长,不是我们顾少非要临时变卦,昨天晚上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高县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春林,昨天那个带头闹事的是怎么处理的?”

高县长明知故问,李春林也老实回答:“报告高县,按照治安条例,已经把人拘留了。”

安立东摇摇头:“老百姓不知就里胡闹也就算了,可是刚才袁乡长话里话外也是说我们顾总是个冒牌货,都说空穴不来风,袁乡长都是这态度,我们顾总这才觉得——”

第188章 这是个陷阱!

高县长这才明白他听到的那句“我顾周从来不会上赶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是什么意思,目光落到袁望富身上,“砰”的一声重重拍了桌:

“袁望富,你是党培养的干部,做什么事都要实事求是,怎么能跟着老百姓们信口说的话瞎胡闹?!”

高县长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漏子,所以虽然语气很重,话里还是给袁望富垫了一句,指着袁望富就着这个梯子下来,给顾周这边道个歉、赔个礼,把事情给圆过去。

袁望富也听出了高县长的话,正在犹豫自己这张老脸是不是自打两巴掌,忽然瞄见安立东借着走到顾周旁边的机会,两人得意地对了个眼神儿。

真港商哪个不是鼻孔朝天,会这么没骨气,被他这一通发作都不走?

那个安立东是贴身保镖,功夫那么厉害,昨天晚上能一个对上几个青壮汉子,今天就干站在走廊上看着李春林拉住顾周不松手,硬是不上前来解围?

李春林那个矮冬瓜才有几两力气,他就不信长得牛高马大的顾周还甩不开李春林的手,非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推搡来推搡去的,原来就是拖时间等着高县长过来啊!

这不,高县长一过来,这两个人就上前一通告状,借着高县长来压他,如果不是他观察仔细,看到了他们那副得意的骗子的嘴脸,差点就要被他们给蒙混了过去!

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怕自己对这次合作造成的影响,也会让李春林在高县长面前狠狠告他一状,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袁望富心里一横,决定不理高县长递来的这架梯子:“高县,有句话说的好,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现在外面就有一批广佬,借着自己也是说粤语的,装成港商在内地招摇撞骗,最后肥了他们的钱包,却是掏空了我们的资金啊……”

顾周呵呵冷笑:“袁乡长,你也不用说什么外面有一批,你干脆直接指着我说就是我们这几个人好了!”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搭在椅子上的一只手却是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扶手,手背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本来这些小动作也是很隐蔽的,但是袁望富正是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在他身上,一下子就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袁望富的心更加定了几分:“顾总,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骗子,那你到底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呢?”

顾周气得一拍桌子:“那袁乡长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骗子,又有什么证据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高县长拍桌子,袁望富心里还会怵一怵,顾周拍桌子——

一个装成港商行骗的骗子而已,他就是把桌子拍烂了,袁望富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咬人的狗不叫,一般来说,越是叫嚷得凶,越是心里没底,想遮盖自己的心虚……

袁望富忖定了顾周这是没办法证明自己,双手一摊就讥笑了一声:“顾总非要这么强词夺理,这还有什么谈的?”

顾周狠狠地盯着袁望富片刻,突然往椅背上靠了靠,伸手打了个响指:“老安,把我们的证据拿给高县长看!”

安立东应了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几页证明,递到了高县长面前:“高县长请看,这是我们公司的证本,这是我们打算投入这边茶场的验资报告,这是我们在渝省的工厂跟hk富华集团、裕兴集团供货的几份合同书。”

公司证本是hk那边的,别的高县长看不懂,一看公司名称是星光国际集团公司,注册资金是一千万,脸色立即就正了正。

再一看深市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一份120万元的验资报告,和那张银行里打出来的后面有些数不清几个零的存单,高县长立即往前面坐了坐。

还有那两份跟hk富华集团、裕兴集团供货合同书,供的也是什么药茶,两边的合同章盖得明明白白……

“说我们是骗子,我们会骗什么?”安立东点了点那张银行存单,“验资我们已经验了,接来这笔资金就是要注入到这边成立的合作社的,天底下有这么傻的骗子,把钱送到别人的手上来吗?”

见高县长脸色已经很不对了,袁望富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那些证明从高县长面前的桌子上抢了过去,仔细一样样看着。

大红章子一个个盖得清清楚楚,如果说别的都可以伪造的话,银行的那本存单是不可能伪造的,当着政府的面丢一本伪造的存单出来,回头在银行里取不出钱,这不是傻得把自己往监狱里送吗?

袁望富的手忍不住一阵发抖:“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是真的?”

高县长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安立东已经抢着先开了口:“袁乡长,我原来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针对我们,非要指着我们是骗子的,你真是这么看我们不顺眼吗?

刚刚我想到昨天杨三成想赶走我们时说的一句话,我才有些想通了——”

李春林连忙在高县长耳边提醒了一句:“杨三成就是昨天晚上带头闹事的那个村民……”

袁望富惊了一跳,手里拿的几份资料落了一地:“你想通什么?你不要胡说!”

安立东冷哼了一声:“杨三万是找到你托关系,想承包高坡吧?但是不巧我们在草签协议的时候,就已经把高坡列入进来了,所以才会有昨天晚上的事,和你今天的阻挠,是不是?”

“你、你血口喷人!”

袁望富是真的吃惊了,这人不就是个保镖吗?怎么比克格勃还要厉害,明明就是他在自己家里说的那话,小舅子也不可能传出去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

难道是昨天晚上杨三成实际上还是软了,跟人交待了些什么?李春林一直隐而不发,就是等着高县长来了,在高县长面前给自己这雷霆一击?

这是个陷阱,这一定是李春林联合顾周给他设的陷阱!

袁望富叫得厉害,可是任谁都看出他心里完全就是虚的,高县长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从牙齿缝儿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话:“袁望富,具体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第189章 比他能吹、能说,还比他能装逼怎么破?

云山茶叶农村合作社的成立,几乎是伴随着对袁望富的组织审查齐头并进的。

本来袁望富这个当乡长的,平常也没少吃点喝点拿点的,没事儿谁会去追究?

但是高县长下了严令要严查,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的,现在两只眼都睁得大大的,头上有只虱子都能给你找出来,更别说袁望富的首尾也太多了,东一点西一点的,还翻出了不少金额较大的事出来。

不是没人想保他,但是那天高县长兴致勃勃地带了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过去,却被搞了个灰头土脸的,最后更是彻底黑了脸,实在是够窝火的了。

是高县长力主之下,县里常委会通过了那份草签的协议,后来他积极过来主持签约仪式,却被袁望富搞了这么个暴起突击,堂堂一个县长的面子,当着港商,当着记者被扔在地上摩擦,他这个县长不要脸的吗?

所以县里有什么声音,都在前面被高县长挡了,而在后面,李春林对袁望富也恨得牙根痒。

乡长和书记,很少有能够和睦相处的,大多数情况,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平常小摩小擦的就算了,明知道这次引进港资投资机会对李春林的仕途很重要,还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戳他屁股的人,不摁死了还留他过年,缓上几口气了再东山再起?

当然、肯定、绝对不行!

李春林暗里头也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和人手,坚决禀持了一个中心思想:严办!务必斩断对方东山再起的可能!

袁望富一些利益相关的事,本来也有不少通过小舅子徐正兴做的,他自己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虽然有深刻的思想认识,闭紧了嘴当蚌壳,奈何徐正兴可经不住一诈二唬,竹筒倒豆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大大小小事情都交待了出来。

徐正兴一交待,袁望富的嘴就闭不拢了,在心里骂徐正兴一万遍娘都无济于事,也只能跟着交待了自己违纪的事。

违纪的事,能是简单违纪吗?高县长和李春林两头都在施压,办案人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深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袁望富不仅是严重违纪,也不仅仅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而是已经跳进去完全湿了身了。

杨三成还在硬着腰子,以为大不了拘留几天就会被放出来,结果却是袁望富那边先软了膝盖。

杨三成想承包高坡的事又不是没人知道,他再咬死不承认,有徐正兴直接证人的证词,有顾周的高度“关注”,很快罪名也下来了。

行贿是一宗,扰乱社会治安是一宗,多次采用暴力、威胁手段,迫害他人抢夺经济利益又是一宗。

数罪并罚,杨三成有好几年可以在牢里跟袁望富“愉快”地谈谈心了。

能被单位叫出来跟着县长跑的记者都是精乖的,当天发生的冲突半点不提,在两边合同签订以后,大肆宣传的是马平乡引进外资后开天辟地的新做法:

致力农村发展,着力农民致富,创新性采用公司合作社农民的组织形式,将农业零散经营与市场进行有效联结,将农业生产过程的产前、产中、产后诸多环节联结为一个完整的产业系统,在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农业产业化的道路上迈出了改革的矫健步伐……

顾周将手里拿的j县日报“啪”地拍到桌上,点了点第一版的头条:“这理论水平去省里搞个参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吧?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安立东舒舒服服地呷了一口清茶:“区区一个参事的位置,在下虽然不才,还是看不上眼里的。”

报上这一段话,基本就是那天安立东代表星光集团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原话,当然前面的那个“致力”和“着力”,以及最后那句“矫健的步伐”不是。

安立东好歹还是要点脸的,没有自己给自己脸上鎏24k金,不过他那些“创新性”、“有效联结”、“农业产业化”一套套地说出来,当场就把那位报社记者震得不要不要的。

这时候记者们还没有录音笔,当天过来采访的那名记者简直是眼露精光,运笔如飞,生怕会漏掉安立东说的一个字。

都说hk是国际化大都市,果然跟内地不同啊,听说这位安同志还是保镖出身,跟着顾总混了几年,果然在认识上就完全上来了!

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幸好他笔头子快,一字不拉地把这些超级高大上的话记下来以后,稿子一报给总编,就被一个字不改地通过了。

记者采访安立东的时候,顾周就坐一边听着的,安立东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丫的装得这逼太深了,让他手痒地想这货好好捶一通。

这些话发到报纸上变成铅字了,看着的感受又完全不同了,就是安立东那种轻松适意的样子,看在顾周眼里也成了霸气侧漏!

安立东比他能打就算了,这些话居然比他还能说,还能吹,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活?

顾周抓了抓头:“老安,你说我要不要去报个什么成人教育,搞个学历回来装点门面?”

他这一说,也提醒安立东了:“有道理,以后我们要成了名人了,一说简历,总不能还是初中毕业吧?说出去有点丢人。”

早几年高中毕业也算是高材生,现在怎么都得大学生才能装点门面了。

顾周立即点了点头:“对,我们哥俩一起去报个——”

“你去报吧,我就不去了,”安立东一挥手,“我决定再挣它一波快钱,趁早找个大学捐赠个二三十万,弄个硕士研究生的本本回来。”

他一不会占资源,二不要包分配,三还能给学校带来可观收入,趁着现在管理不严,搞个自费研究生,以后说出来学历是xx硕士,在“本科满街走,硕士多如狗,只有博士可以抖一抖”的年代之前,还是可以叉会儿腰牛逼个十几年的。

顾周撑着桌子瞪着他!

我每天看着我的兄弟装逼,尼玛他还装得特么太厉害了,老子怎么都装不赢,怎么破?

安立东好整以暇地扫了顾周一眼:“怎么了?”

怎么了?老子想打人!但是……老子连打也打不过他……算了……

顾周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双手捏拳重重在桌子上一捶:“我不管,你去考文凭也好,买文凭也好,反正要把我带上!”

这种隐隐带着娇蛮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安立东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要换易连城用萝莉音说这句话,他还挺乐意的,换成顾周——

尼玛,老子寒毛都竖起来了!

握了握拳头,安立东呵呵笑了一声:“老顾,你过来!”我保证不捶死你!

顾周双手交叉把胸口一护,一脸惊恐:“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从了你的!”

昨天这货这一段时间闲得无聊,在宾馆里看了好几天琼阿姨的剧……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安立东手一撑就直接越过桌面跳了过来,刚要伸手去抓人,口袋里揣的汉显bp机就嘀嘀响了起来。

安立东伸指点了点大笑着跑远的顾周,掏出bp机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190章 受伤

汉显上只有短短几个字:“茶厂失火,斌子等人受伤。”

没有手机就是这么不方便,安立东急忙跑出去找了最近的电话机给上面的电话号码回了过去。

电话一回过去,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却是公用电话:“……刚才打你bp机的人?他已经走了,我这里?我这里是县医院外面的小卖部……对,他姓田,他没留啥话……”

看来斌子住进了县医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安立东又赶紧给荷花巷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麻烦帮我喊一下唐老师家的小易出来接个电话,我姓安,过5分钟我再打过来。”

跟在安立东后面的顾周担心地问了一句:“老安,出什么事了?”

安立东忧心忡忡:“刚才老全叔给我发了个信息,说药茶厂失火了,斌子等人受了伤。”

现在已经暮春,天气暖和了,药茶厂虽然在老鸹山顶,但是也可以不用生火取暖了。

用火,也就只有炒茶或者炒菜的时候用,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不少人在旁边的,这得什么情况才会发生火灾,还烧伤了多人?

bp机上传的信息只写了斌子等人受伤,茶厂被烧毁了也就毁了,主要是人别出事!

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受了伤,也不知道斌子伤得怎么样了,斌子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

安立东脸色发沉,顾周冲口就说了一句:“我看田家叔婶都是细致人,不会是有人恶意放火吧?”

他们在这儿想再多也没用,还得回去才搞得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边事情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廖生强和肖一山就行了,安立东打算打完几个电话,马上就往回赶:

“老顾,你去收拾东西,跟肖一山交待一下,我再打几个电话,一会儿就开车走。”

五分钟已经到了,安立东掐着时间又给荷花巷那边打了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唐云海:“是小安啊?小易不在,早上你们村里有个婶子找她,说是儿子被烧伤了,小易收拾了些药材跟着那婶子走了。”

既然小易也赶过去了,安立东心里稍微放了点心:“唐老师,要是小易回来,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现在正在往回赶,明天一早方便的话再给她打电话。”

挂了电话,安立东想了想又给大柳村打了个电话。

不出意外是小卖部曹金蛾接的电话,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夸张地喊了起来:

“是东子啊,你可打电话回来,今天凌晨可真是吓死人了,要不是你德胜叔和根宝哥一瞧见火光就喊了人一起上去,差点就要把老鸹山给烧着了……”

安立东心里紧了紧:“金蛾嫂子,你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听说是斌子和你们药茶厂的一个女工被烧伤了,具体有多重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那个女工受伤要重些……”

永靖县医院里。

聂春红已经清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就恨不得自己还是晕着的好。

烧灼的痛感不同于其他的伤痛,像是有持续性一样,让人实在难忍。

聂春红忍不住咬着牙根儿“咝”了一声。

正坐在病床边打瞌睡的贾大妮一下子就惊醒了,抬头先看病床边的吊针还在打着,不由缓了一口气:

“春红,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聂春红一个女同志,别人护理也不方便,所以贾大妮跟着喻向兰一起往县城来了。

半夜里被意外起火惊醒,又是抬水灭火,又是跟着担架连夜赶下山进县城的,贾大妮一身柴灰都没来得及拾掇,样子非常狼狈。

怎么是贾大妮在这里?田家的人呢?

聂春红心里有些失望,闭了闭眼:“田大哥……他没有事吧?”

“他——”

“春红醒了啊?”病房门被人推开,喻向兰提着一罐白粥走了进来,“幸亏有你,斌子他没什么事,就是烧伤了小腿,已经上了药了,没有什么大碍。”

田家斌的小腿烧伤了,易连城给他敷了药膏,现在除了不能动太多所以干脆被她禁止下地了,其他的都没有什么。

倒是聂春红,为了把晕倒在火场的田家斌救出来,她一个八十来斤重的姑娘家,拼命拽着有一个半自己重的田家斌出来不松手,左手臂和左腿都烧伤了一大片。

镇医院怕感染,让紧急送到县医院来,县医院让住院,开了消炎镇痛的吊针要吊个几天,另外还外敷一些药。

敷药这些是护士们弄的,聂春红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喻向兰不能乱插手,就想等着聂春红醒了,再问她要不要换易连城特制的药膏。

养伤的时候有不少东西是发物不能吃,借着唐家的灶,喻向兰给聂春红先熬了一罐白粥过来:

“春红,饿了吗?你先喝点白粥,等伤好些了,婶再问问医生,另外给你炖些补品过来。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给你家那边带话了,可能晚点时候,你家里人也能赶过来了。”

聂春红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哑:“谢谢婶子。”

喻向兰摆摆手,从袋子里取出一只搪瓷缸,倒了一缸粥出来:“我给你放了点糖,你尝尝甜不甜,不甜的话你自己再加。”

喻向兰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满满当当的白糖罐子搁到了病床边的矮柜子上,另外给了贾大妮十块钱,“大妮,你先去吃点东西,怕医院食堂不好吃,你去外面买点什么也行。

剩下的不用退我,你先拿着好买饭,今天也辛苦你了,春红她家里人没来之前,还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在这里守着她了。”

“喻婶,不麻烦的,都是一处儿的,是我该做的,”贾大妮接过了钱,起身洗了把脸,“婶你吃过了吗?我去医院食堂看看还有什么,要不要帮你也买一份过来?”

“不用,来的路上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吃吧,吃完了回来困个觉,这儿我先守着。”

贾大妮“哦”了一声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聂春红和喻向兰两个人。

聂春红右手没事,慢慢舀着放在柜子上的白粥吃。

粥里加了不少糖,吃到嘴里甜丝丝的,根本不用再加糖了;这待遇,在聂春红那村子里,基本都是月子婆才能享受到的。

“春红,要不要再添点糖?”喻向兰还生怕自己加少了,已经准备打开糖罐子了。

聂春红连忙摇了摇头:“婶,够甜了,不用再添了。”

喻向兰这才停了手,等着聂春红喝完了白粥,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揩嘴:“春红,半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睡觉前已经把厂里各处都检查过了啊?”

聂春红正在揩嘴的帕子不由顿了顿,很快放了下来:“婶,我……”

第191章 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喝水有点喝多了,那时候正好出来起夜。

听到灶房那边有响动,我喊了一声又没有人应,本来想回去叫个伴过来,没想到灶房那边一下子就冒出火光了。

我一急就跑过去,就看到田大哥倒在地上,原来码在一边的柴火散了一地,很多都烧起来了。

我怕回去喊人来不及,赶紧一边喊起火了,一边想把田大哥摇醒。

结果田大哥怎么也摇不醒,火势却一下子起来了,我只能拼命把田大哥往外面拖……”

之前喻向兰已经问过儿子田家斌了,情况也是差不多。

田家斌说是听到灶房里头有响动,喊了一声没人应,跑过去一看居然起火了,他正想去水缸舀水灭火,不知道为什么就晕过去了。

灶房已经被烧垮了,要不是聂春红正好起夜看见,还冒死把他拖了出来,估计等大家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被埋在火场里头了。

“好姑娘,这事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你救了斌子的命,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管,等你伤好了,再回茶厂来上班……”

喻向兰的话给聂春红打了一针强心针,眼里泪花涟涟的用力点着头:“婶,我会尽快养好伤的,回来给厂里一定好好做事!”

喻向兰正准备提起请易连城给她过来治伤的事,见聂春红的吊针要打完了,急忙跑出去找护士了。

等护士另外换了一瓶药水吊着,聂春红已经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喻向兰只好让她先睡下,打算等她醒了再说事情。

另一间病房里,易连城小心地给田家斌又涂了一层药膏:“斌子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凉嗖嗖的,都不怎么感觉到疼了。”田家斌看了看小腿上被烧伤的那一片,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有你啊。”说完又有些沮丧,“小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一下子晕了过去?要不是小聂——”

正好喻向兰走了进来,田家斌连忙看了过去,“妈,小聂那边怎么样?”

“还在吊水,已经睡过去了,贾大妮正守在那里,我回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喻向兰坐到病床边,仔细看了看儿子的小腿,“好像起的一片燎泡都消了?医生说怕的就是化脓感染,要是不感染,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婶子放心,只要斌子哥别乱动,别碰生水和乱吃东西,不会化脓感染的,过两天我就给他换药,保证连疤痕都不会留。”

易连城的话让喻向兰定了心,想到另外一个,又连忙问她:“我还没来得及跟春红那边提起你的,她现在还用着医院的药膏,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是起了疤子就不好看了……”

“等她醒了,我再跟婶子过去问问她吧。”易连城不以为意,“聂春红那里说了看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喻向兰摇了摇头:“她也没看到什么。”

易连城皱了皱眉头:“婶,我想回老鸹山看看。”

田老全把这边两个人都安排好住院了,让喻向兰和贾大妮留下不护理,就转身回茶厂去了。

毕竟田家斌伤得也不重,要不是医生怕感染,现在都可以让他出院在家里养着了,但是药茶厂里还有十来个女工呢。

这才着了火,还得有个人在那里主事,该修该整,能不能继续开工,总得拿个章程出来。还有村长那边看见失火也带了些人上来帮忙,田老全也得回去感谢人家。

喻向兰一听易连城的话就摇了摇头:“难不难走的,别耽搁了你学习。你放心,小聂发现得早,就是烧垮了那间灶房,熏黑了两边的火墙,其他地方没什么事。”

易连城想了想点了下头:“行,药膏要明天再换,这边我也没什么事了,婶,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田家斌一个大男人,也不用易连城陪床,何况还有喻向兰在这里呢。

喻向兰没多想,挥了挥手让易连城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一大清早地把她喊了过来,配药膏治伤的,也着实辛苦她了。

易连城出了医院,并没有回荷花巷,而是转身去了文昌街道派出所找李明瑞。

“斌子受伤了?住县医院几楼几号病床?我得去看看他!”

“李叔,你先别急着去,我是想你一起找人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蓄意放火,我给斌子哥诊脉的时候,觉得他脉相有些异常,应该是吸入了什么才会在火场晕过去。”

学了化学,易连城也知道大火燃烧会放出浓烟和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田家斌也有可能是吸入了这个才晕倒的,并不是因为吸入什么毒烟之类。

不确定的事,易连城不好跟喻向兰和田家斌说,也免得让田家斌情绪波动太大,但是总还是自己亲自过去看一眼才放得了心。

文昌派出所正好管着荷花巷子这一片辖区,易连城进了县城以后,跟李明瑞这边还礼尚往来了两回,知道他派出所有个新来的干警在痕迹侦查这方面挺厉害的,所以才找上门来。

大柳村已经不归李明瑞管了,但是药茶厂是安立东和田家斌一起搞的,现在出了这事,李明瑞肯定是要过去帮忙的,就当是揽私活吧。

李明瑞很快就喊了人和易连城一起走了,城里的派出所条件还是比乡里要好多了,一辆边三轮开起,三个人也不用赶班车,一路拉风地就直奔到梧桐镇了。

宋金晖正巧在街上巡逻,老远就看到一辆边三轮突突突地往这边奔,下意识地就注意了一下。

这年头有边三轮的单位少,也就是公安和工商配得多些。

宋金晖一眼先看到了坐在车斗里的易连城,眼睛不由一亮,第二眼才看到了开着边三轮的竟然是李明瑞,连忙跑了过来:“瑞哥,你怎么这时候和小易过来了?”

甭管他这是私活公活的,捞过界了还是跟梧桐乡派出所打声招呼好一些。

李明瑞把事情一说了,宋金晖立即自告奋勇:“我去跟所长说声,再带两个兄弟过去问一问,老鸹山上下山就那么一条路,有外人上去了,说不定会有人看见呢?”

虽然老鸹山上下山就那么一条路,可是起火时间是后半夜,又不是在村子里,那时候会有人看到个鬼!不过是宋金晖找个借口多跟易连城呆着罢了。

宋金晖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在找人想调到县城来,估计也有小易的因素在里面。

小易要是真考上大学了,户口就不是农村的了,大学毕业是包分配的,以后肯定是城里人,宋金晖心思积极,李明瑞还能拦着不成?

安立东是朋友,宋金晖也是小兄弟,易连城以后会选谁,或者读了大学见的人更多,两个谁都不选,都不是李明瑞能够左右的,他现在何必枉做恶人?

随这两个家伙去吧。

李明瑞想了想就点头应了:“行,金晖你去所里再找两个人一起过来。”

第192章 这闺女是不是傻!

喻向兰本来以为聂春红家人在下午就会到,没想到直到第二天,聂母牛珍和大儿媳杨桂香才赶了过来。

喻向兰得了贾大妮的知会,走进聂春红的房间时,牛珍正坐在聂春红的病床前抹着眼泪。

将心比心,如果她自己的女儿田梅出了事受了伤,她这个当娘的肯定也是很不好受的,喻向兰连忙几步上前安慰:

“牛大姐,别太担心,医生说春红没有什么危险了,在这里吊几天水防止感染,养好伤就可以出院了。”

牛珍抹了把眼泪:“喻妹子,我就只这一个闺女,又是在你们茶厂灭火,为了救你儿子才受了伤,你可千万要让她好好养好了再出院啊!”

喻向兰听得一头雾水:“那是当然的,牛大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养好,我们肯定也不能让春红出院啊。”

“县医院的水平好,我们相信县医院的医生,先我们也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外头那些草医都是骗人的,不能乱信,老实用着医生开的药就好……”

喻向兰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昨天傍晚聂春红醒了以后,她就把想请易连城来给她治伤用药的事告诉聂春红了。

虽然听到田家斌也是用的易连城的药,恢复很不错,聂春红却一直没吭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所以昨天傍晚易连城没过来,喻向兰也没有去找她。

看来这姑娘心里还是不愿意让易连城来治伤,她娘一来,就跟她娘这里说了……

喻向兰心里虽然有些疙瘩,但是想一想,也能想得通。

她亲眼见识过易连城的医术,相信易连城,别人可未必,这事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对方不愿意,非让易连城过来帮她治的。

既然牛珍这么说了,喻向兰自然尊重聂春红母女俩的意见:“牛大姐你放心,春红这里想让县医院的医生给她治,那肯定就是用这里的药的。”

坐在床沿上的牛珍不作声了,站在床尾的杨桂香却掏出帕子抹起了眼睛:“就是治好了伤,春红一个姑娘家,手上腿上留下这么一大片疤可怎么办哟?”

喻向兰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开了口:“她大嫂,春红的伤,包括疤痕这些,我们都会一直负责到底的,也会给她补偿,我昨天说的……”

易连城说她可以配制祛疤痕的药,新落下的疤痕趁早用药,完全可以消除。

喻向兰正想把这事说出来,却被杨桂香一口打断了。

“要钱有什么!”杨桂香用力醒了下鼻子,“好好的姑娘送到你们药茶厂来,落下了一身疤子,以后你让她怎么嫁人?”

喻向兰怔了怔。

“春红你个傻姑娘哟,男人落点疤又不妨碍什么,你跑去喊人不就成了吗,要你冲上去逞什么雄?

你看你现在烧成这样,以后谁还敢要你?难道你以后就去嫁给那些二道婚的糟老头子,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娘?你这是毁了你自己一辈子你知道不!”

贾大妮在一边还傻乎乎地劝:“桂香嫂子,你别担心,春红不会的,她人勤快又好,以后肯定会找个好后生的——”

“肯定会?你帮她打包票?她要找不到怎么办,你拿什么来赔她?”

杨桂香几句话喷得贾大妮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世上好后生虽然多,可是也没有她打包票的理啊?这别人男女感情的事,她还能做得了主?

喻向兰在一边冷眼看着,心里已经明白杨桂香的门道了。

安立东原来跟她说过这家的事儿,敢情牛珍和杨桂香这里是想借着这事赖上来,打她家斌子的主意了?

聂春红救了田家斌,她是很感激,也愿意多出钱补偿,可是让她赔上她家斌子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就冲跟这样的丈母娘和嫂子结亲,她首先就不同意!

不等喻向兰开口,聂春红先抢着开了口:“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救了田大哥一回,还要赖上他一辈子了?你们要这么做,那我也没脸还在这里安心住什么院了!”

聂春红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跳,牛珍和杨桂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按住了她:“可不能!这还在打着吊针呢!医生说了你这伤不能乱动,碰着什么感染了可不是玩的!”

聂春红倔强地抿了抿嘴:“那你们就不要提这件事!一码事是一码事,我以后就算嫁不出去,也跟这事挂不上!”

聂春红这几句话,倒是让喻向兰刮目相看了。

这姑娘长得也不错,自从来了药茶厂,人更是很勤快的,不然喻向兰之前也不会看上眼。

但是听了安立东说了那事以后,喻向兰心里就疙疙瘩瘩的,别扭极了:哪有好姑娘会做出半夜里扑男人的事?这怕不是想嫁人想疯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所以后来喻向兰就对聂春红防着了,人一生了戒心就是这样,既防聂春红往田家斌身边凑,也防她想偷学炒茶的技术。

喻向兰没过两天就找了个轮流锻炼的由头,另外找了一个姑娘进来帮烧火了,这也是想不动声色地把聂春红放远的意思。

没想到药茶厂突然出了这事,聂春红为了救田家斌受了伤,她妈和她嫂子歪想这样那样的,这姑娘倒是主意正。

也许真的就是这姑娘当时穷疯了,才不惜一切代价地做出了那种事,其实本质上还是好,而且也悔过了呢?

喻向兰心里那疙瘩一下子就消了一大半,看着聂春红的目光柔和极了:“春红,你放心,你在这里安心养着伤,婶子一定会找人来,把你身上的疤痕都治好,保证你还跟原来一样。”

这桩事就算搁到了一边,过去了。

牛珍和杨桂香大老远地过来了,要陪护也不可能全住在医院。喻向兰早就准备好了,在医院旁边的招待所定了间房间让两人住下,又先拿了两百块钱递过来:

“牛大姐,这几天也麻烦你们在这里多陪陪春红了,这钱你们先拿着,要吃什么用什么尽管买,不够了再说。”

听说城里人一个月工资也就是百把块,田家倒是阔气,一出手就给了城里人两个月的工资。

牛珍嘴里客气着,手上却连忙把那两百块钱收了,等喻向兰走了,把房间门一关,有些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床上:

“春红这闺女真是要气死我了,之前跟她说得好好的,她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为了救人还被烧伤了那一大片,正好借着这由头嫁到田家来,这丫头怎么变了卦了?

那一大片疤子,就是有人不嫌弃,那能有田家这家境好?大儿子成家在外面工作,不会回来,小女儿毕业包分配也是城里人。

就是田家斌一个幺儿子在家里当门立户的,嫁进来又没有妯娌跟她斗气淘神,以后田家老俩口的家当,肯定大半也是留给田家斌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这闺女是不是傻!”

第193章 特香艳!特刺激!!

梧桐乡派出所。

宋金晖有些挫败地坐在椅子上,用力抓了抓头发。

昨天他们赶到老鸹山的时候,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晚上泼水救火本来就毁坏了现场,后来杨德胜还带人跑上山帮忙,又帮着清理了一下废墟。

一片水渍和烧过的柴灰里头,易连城也没办法从里面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明瑞带去的那名干警也是非常用心,才从茶厂后面围墙外面不远处,发现了大半枚脚印,但是只能看出是解放鞋踩出来的,有可能是男性,但是也说不准。

村里头大部分人都是穿的这种解放鞋,包括药茶厂的女工,都是穿的这种解放鞋,里头也有几个脚大的,吃完饭也有没事儿就围着药茶厂转圈散步聊天的。

所以这鞋印基本上也没有太大价值。

另外就是从一堆烧过的废墟里头找到了小半根残柴,上面隐约有煤油味。

药茶厂还没通电,晚上照明用的是煤油灯,也不知道这油味儿是不是谁不小心泼着一点,还是有人故意浇的。

没证据的事,谁也不能肯定。

问了剩下那些女工,也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常,当天负责烧火做饭的女工还给吓哭了,说自己记着已经把炭逼熄了的……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李明瑞只好带人收队,易连城也跟着他回县城去了。

宋金晖本来一门心思想在易连城面前表现表现,结果啥都没有表现的,就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不由有些闷闷不乐的。

正无聊地拨弄着桌子上的钢笔转圈,老于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巴掌拍在宋金晖肩膀上:

“我刚听南杂店的肖老板说,好像看到安建华那小子回来了,不过就一个背影儿,也不太认得准,你还要不要找这小子?”

原来李明瑞还在当所长的时候,是带着他们找这家伙想好好批评教育一番的,结果这小子也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易连城也到县城去读书了,这小子就算跑回来,也找不着小易麻烦了,加上肖老板只是看到个背影,自己都没确定,宋金晖先是有些丧气地挥了挥手:“算了,也未必就是他。”

没过两分钟想了想,又喊上老于一起出门了:“于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就是那小子呢?把他逮回来好好教育一顿,也免得他还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回头又在镇上惹是生非!”

家里还在帮他活动着找人呢,如果真的成了,回头他进了城,见了易连城也能有话说不是?

肖老板只看到个背影不敢确认,其实还真是安建华溜回来了,一回来就找上了原来的狐朋狗友去吃饭:“上次那事后来没怎么样了吧?”

“也没什么,你小子脚底抹油贼滑溜地跑得快,派出所的人就把赵鑫和二毛哥他表哥带到所里问了话,还给关了一夜。

不过第二天就放出来了,也就是对他们批评教育了一回,我看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倒是镇上这几个月都在说着另外一件新鲜事——”

胖子几个人挤眉弄眼的,看着安建华古怪地笑了起来,“还特香艳特刺激……”

特香艳!特刺激!!难道是谁家的媳妇偷人被当场捉奸了?

安建华连忙凑了上去:“快快快,赶紧给我说说是什么新鲜事?”

胖子觑着安建华不肯说,被他再三催促,才开了口:“是你家的新鲜事……”

安建华一头雾水:“我家?我家能有什么新鲜事?”

他才跑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回家,自然也不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你让我说的啊!我真说了,”胖子咧着嘴笑,“听说是你那个才结婚没多久的二嫂,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的,大白天就发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暗搓搓地跑到山上找你堂哥想打野战……”

这事儿一出来,在梧桐镇上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里闲汉们说得口沫横飞的,仿佛自己那天就在现场一样。

胖子才说了一截,就被另外一个叫牛儿的插了话:“还有怎么想的,华子那堂哥你们又不是没见过!

能打,一身腱子肉一鼓一鼓的,跟头牛似的,肯定是华子他二嫂看上他了呗!这边满足不了……”

牛儿笑得一脸淫色,“当然要去找个厉害的来满足了!”

安建华脸色有些不好看,想到事发的另一方是安立东,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痛快,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起来:“那一对搞破鞋被人抓了个正着?”

“没有,估计你堂哥看不上她,先是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不过你二嫂真是这个!”牛儿竖了个大拇指,脸上一片神往,“她当着人的面就把衣服脱了,想抱住你堂哥来个霸王硬上弓!

没想到你堂哥跟你们那村的村长几个人那天是在一起打野猪,他就是走先了一步,你二嫂截住人的时候,村长几个人正好拐弯处一块大石头后面呢,干脆就津津有味地免费看了一场大戏。

瞧着事情不像了,那几个人才出来。你二嫂一看没辙,羞得哭哭啼啼地就跑下山了。

结果你二哥还以为她被怎么的了,傻乎乎地冲上山去找你堂哥麻烦。

没想到啊,他这头冲上山,那头你二嫂在家里头卷了你二哥的钱,还有你家的钱跑了,听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了。”

安建华脸色红一块青一块的,咬着牙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上的碗筷都拍地弹了起来:

“mlgb!老子看她就不是什么好货,也就我二哥非要把他当宝,等哪天我碰到了这贼娘们,看我不打死她!”

“我前些天听人说,”牛儿灌了几口黄汤,加上又说的是这件桃色事件,也没了什么分寸和顾忌的,冲安建华挤了挤眼,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你那个二嫂南下去了,说不定过上一年半载就能披金戴银的回来了呢!”

这年头,农村跑出去的女人如果南下,一没见识二没学历的,基本就是去当厂妹了。

厂妹能挣几个钱?还不是全靠攒下来的辛苦血汗钱,比这里有钱是真的,但是哪里就能一年半载地就披金戴银地回来?

能那么快挣到大钱的,十之八、九就是去当了发廊妹!

梧桐镇现在虽然还没有这种小发廊,但是听说市里头已经有了,里面是怎么洗头的传得飞快,这些二流子们心知肚明。

偏偏牛儿喝晕了头,还笑得猥琐:“华子,到时候我一定去照顾你二嫂的生意,保证她——”

牛儿话还没说完,一盘子菜就砸到了他脸上:“曰你屋娘,牛儿你再讲一句试试!”

第194章 要不……娶了她?

安建华再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他也是要脸的。

二哥被绿了,难道他脸上就好看?

牛儿当着他的面说照顾他二嫂的生意,简直是把这绿光直筒筒地照到他脸上,安建华借着酒劲就发了飙。

这事儿也是牛儿过了,这餐饭还是安建华请的呢,要是牛儿跟他干起架来,那这饭钱怎么办?

一伙人赶紧上前劝的劝,扯的扯,把瞪着眼想打回去的牛儿给拉走了。

菜都还没上齐呢,要败了兴还怎么吃?

胖子回头又来给安建华劝酒:“来来来,喝酒喝酒,牛儿那家伙喝多了,明天一醒来找不准都记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了,别跟他计较。

华子,我说你小子,一跑就是几个月,跑到哪去了?藏得够深的,这一段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啊。你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可不能忘记我们这几个兄弟啊!”

安建华连家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肯定是没有回家。

跑出去了这么久,安建华没回家就能拉着他们出来喝酒,还点了不少菜,八成是在外面搞到了不少钱。

安建华刚才发飙,也是借酒仗着一股胆气,见牛儿跑了,自觉得自己威风,呵呵笑着也不隐瞒:

“我告诉你们,在太源乡那边有人开了个大场子,我这几个月手气好,要什么都顺,在那边赢了大几百块钱了。”

赢了大几百块了?

胖子几个人一脸艳羡:“华子,你什么时候在赌桌上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学了什么秘诀?来来,赶紧教我们几招嘛!”

梧桐乡这边因为派出所查得紧,没人开什么大场子,就是有人做庄,也是在家里聚上一桌小打小闹的。

胖子几个人听着安建华说起那边大场子的热闹和阔气,左一个“牛逼”,右一个“厉害”,把安建华哄得骨头轻了几两。

“也没什么秘诀,就是懂了点小技巧而已,其他的纯属手气好,年前有个算命的说我今年会发偏财,大概也是应在了这儿……”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厉害厉害!华子,我看你这是时运到了,马上要富起来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这帮兄弟多喝两餐酒。”

胖子嘴巴跟蜜里调油一样,几句话听得安建华心里一阵爽。美美地又干了一杯胖子敬过来的酒,安建华那股酒壮出来的胆气顿时就变成了豪气:

“行了,别说我忘记你们几个兄弟,一会儿吃完酒,我们就去太源乡一趟,我请客,给你们一个人买20块钱的筹码,输了不用你们赔,赢了你们全拿走!”

他胸脯一拍一表态,胖子带头端了酒杯叫好:“来,华子够意思讲义气,这杯酒我们干了!然后跟华子去见识下大场面!”

之前点的一只烧鸡刚端了上来,安建华起身喊了老板打包,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大口,口齿含混地发了话:“都别耽搁了,现在过去还赶得上去太源乡的班车,走走走!”

永靖县医院。

病房里的田家斌也正在吃鸡腿儿吃得满嘴流油:“妈,我觉得你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鸡炖得真香!”

喻向兰笑着看了儿子一眼:“嘴巴抹蜜了?有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鸡是小易帮忙炖的,往里面加了几味药材,给你补身体的。”

田家斌嘿嘿地笑,把那只鸡腿儿吃得只剩下一根净骨头了,还咔嚓一声咬断了骨头,吸着里面的骨髓汁儿:

“难怪我说怎么一揭开饭盒子,两条鸡腿儿就直愣愣地冲我竖在那儿,小易肯定是想着吃啥补啥,才专门给我这么装着……咦,小易呢?”

“她到旁边去看小聂的伤势了。”

儿子能这么跟她贫嘴,说明精神好,伤养得好,喻向兰也不坐在床边看了,转身去取盆子,打算给田家斌打盆温水回来好擦脸洗手。

没想到取完盆子一抬头,就看到儿子呆在那儿,刚才还吃得香的鸡腿,现剩着一只也不动了。

喻向兰连忙叫了他一声:“斌子,怎么了?”

“妈,”田家斌抬头看了喻向兰一眼,“我听说,昨天小聂的妈和嫂子过来了,她们……”

想到昨天牛珍和杨桂香说的话,喻向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大妮告诉你的?你安心养伤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事,有你妈在这里呢,该补的你妈会补给人家。”

田家斌低下头慢慢喝了一口汤:“听说小聂为了救我,手和腿都被烧伤了一大片,妈,怎么说也是我突然晕倒才害了人家,要不,我——”

他妈本来也挺看中聂春红的,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有些疏远了。

田家斌虽然没弄懂里面的缘由,但是聂春红长得不错,手脚又麻利又勤快,田家斌还是对她蛮有好感的。

现在为了救他,把人家好好一姑娘的手和腿都烧伤了……

看到自己小腿上的那一片伤口就知道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吓人得紧。

小易虽然说尽早用药可以祛疤,也没打包票能够完全祛得跟没发生过一样,说这事儿得看个人的体质来。

他一个男人倒无所谓,聂春红一个姑娘家,哪怕疤痕留得再浅,那也是很大一片疤啊!

姑娘家身上多了这一大片疤子,说亲的时候确实会掉身价,被人嫌弃的。

田家斌心里内疚,觉得自己该弥补点什么,不光是经济上,或者他直接娶了聂春红也行。

这姑娘很多活计都拿得下,又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婆娘,被他不小心碰到手什么的,还会羞得一脸红,似乎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

他话还全部说出口,喻向兰就突然厉声打断:“不行!”

月初的时候他妈还念叨着要开始给他相亲呢,现放着一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在眼前,他又是不在乎那点疤子的人,他妈怎么就不同意呢?

田家斌讶异地看向喻向兰:“妈——”

房门被敲了两下,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兜苹果和香蕉:“喻妹子,我们过来瞧瞧斌子。

昨天赶路也赶得累,加上手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没先过来看斌子。今天春红那丫头一听说我们都还过来这边的,就一个劲儿地催我们赶紧过来看看,说我们失礼了……”

竟然是牛珍和杨桂香两个。

喻向兰连忙让了座:“哪里哪里,你们赶路过来都累得紧,斌子一个后生家家的,也没有多大的事,没必要过来看的。”

“那怎么行,斌子也是受了伤的,也幸好春红这丫头争气,把他还是从火里拖出来了,我们肯定是要过来看看的。斌子,你这伤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杨桂香,田家斌就算不认识,猜也猜出来了:“你是小聂的大嫂吧,快请坐,我这伤没什么大碍的,过两天就会结痂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桂香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床的另一边看了下田家斌露出外面的伤,“后生就是后生,斌子这伤恢复得真不错。

不像我家春红,那一大片都还是血糊拉喳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就算好了,怕是手和腿上那一片都会坑坑洼洼的了。

唉,我这小姑子,也是十里八村顶好的一个姑娘了,怎么就遭了这事啊……”

喻向兰心都提紧了,生怕自己那儿子会一张口就接下杨桂香这话,田家斌却偏偏在这时张了口——

第195章 买猪还看圈呢

“斌子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引得病房里的人都向门口看去。

易连城脚下带风地走了进来:“今天的鸡汤好喝吧?”

她只是跟喻向兰笑笑就算招呼过了,然后好奇地打量了牛珍和杨桂香两眼,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田家斌的病床前,弯下腰仔细查看他的伤口,“今天比昨天又好多了呢!”

杨桂香眼鼓鼓地看着完全一副城里女孩子打扮的易连城,脑子里瞬间拉响了警铃。

这姑娘进来都不用跟喻向兰多打招呼,摆明了跟她是非常熟络的,难道喻向兰死活不松口,是因为这姑娘就是她给田家斌相中的对象?

怎么可能呢,这姑娘看样子明明是城里人啊?

可是她刚才那句话,也说明了田家斌现在正在喝着鸡汤是她炖的,不是处对象,她炖这么精贵的补汤送过来做什么……

杨桂香还在东想西猜的,喻向兰已经长松了一口气:“牛大姐,小杨,这是小易,小易,这位是小聂的妈,这是她大嫂。”

易连城笑笑打了个招呼,就挨在田家斌的床边坐了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鸡汤好不好喝?”

声音有些娇憨亲昵。

这回不止是杨桂香,牛珍心里头都在打鼓了。

易连城虽然戴了个口罩遮了半边脸,但是露在外面的眉眼长得水灵好看,皮肤又细又白,气质也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

就算是聂春红的亲娘,牛珍也不能昧了良心说自己的闺女儿比得过这个小易,偏偏喻向兰又不多介绍什么,就只说了一句“这是小易”,牛珍不由有些乱了方寸。

田家斌原来谈了这么个城里的对象?春红这死丫头怎么也不早跟她们说清楚,说清楚了,她们也好趁早想办法啊!

杨桂香心里骂了一句,知道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讪讪笑了笑:“斌子,那你好好休息,婶,我们就去春红那边守着了。”

喻向兰客气了两句送走了人,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易连城已经从床沿边站了起来:“斌子哥你是不是傻!

我刚才在门口已经听到聂春红她嫂子说的那番话了,明里暗里就是想要你负责,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负责?”

田家斌憨憨摸了摸头:“小聂一个姑娘家,身上有疤子确实不好嫁人……”

“那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嫁不出去的呢,瞎的瘸的满脸麻子的,多的是姑娘家,你是不是都要娶?”

易连城这话有些胡搅蛮缠了,田家斌哭笑不得:“小易,别人关我什么事,小聂她是为了救我才——”

“呵呵,为了救你?先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易连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茶厂刚刚起火,你赶过去看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为什么那么巧聂春红就刚好起夜看到?

灶房里摆着好几只铝盆子呢,随便抽根柴哐哐哐地敲,会叫不来人?非得她自己上阵把你拉出来?

而且昨天我跑回老鸹山私下问了好几个女工了,她们说聂春红做活计是把好手,七八十斤的东西可以从山脚下一趟背上山。

你现在顶多也就一百出点头吧,不用她背,只用她拖,也能很快把你拖出来吧?而且人在紧急情况下,还会爆发比平常更大的力气……”

田家斌愣了愣,低头想了想:“或许……她发现我的那会儿,火已经烧起来了,她一着急——”

“那就更奇怪了。”易连城轻哼了一声,“火已经烧起来了,烧到了你的小腿,那就证明你晕倒的时候是头朝外腿朝内的,那她完全可以叉着你的肩膀把你往外拖,火怎么会同时烧伤她的手臂和小腿呢?

她的手和小腿都被烧伤,还比你伤得重,就证明她离火源更近,你以为你是被扔在火里的一颗板栗,她要撩着爪子把你刨出来吗?”

田家斌被易连城的比喻逗笑了,想到冬天被扔进火里烧的板栗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突地一下又顿住了。

火里的板栗,早就全身都烧得糊糊的了,他怎么可能只是小腿受伤?

喻向兰用力一拍巴掌:“小易,你是说,小聂她这是故意的?她这是在用、在用——”

这几年不怎么看样板戏了,话都到嘴边了,原来在戏里学到的那个词儿一下子竟然说不上来。

喻向兰说不上来,有人却接了口:“在用苦肉计!”

易连城惊喜地看向门口:“老安,你回来啦!”

安立东是一路扒火车回来的,不然也到不了这么快,这会儿身上沾满了煤灰,看着就像是从煤窑里跑出来的一样。

喻向兰连忙给他打了盆温水过来:“你叔怎么也不跟你说清楚,斌子又没有多大的事,你这么急吼吼地赶回来做什么,那边的事情谈好了?”

安立东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我先去了李哥那里,他说昨天跟小易一起去了趟老鸹山,发现了后墙外有大半个解放鞋的脚印,另外就是烧剩的一根柴上面有些煤油味儿。”

田家斌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东子哥,你是说,有人从外面翻墙进来纵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聂春红那里是不是没有什么问题?

田家斌这句话没说出口,安立东就像猜到了似的:“不一定就是外面的人,大家都穿的解放鞋,女工们也有可能走到后墙那边,鞋印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我觉得小易刚才的话说得很在理,聂春红的伤有些可疑,如果她是救你才受的伤,我不知道要什么情况下她才会弄成那样。”

田家斌垂着头想了想,有些失望:“要说她是在用苦肉计,她之前又不知道小易有药……

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金疙瘩,也就这点在土里刨食的出息,好端端地把自己搞成那样,她犯得着吗?”

“为什么犯不着?”喻向兰哼了一声,“之前小聂她妈和她嫂子过来说那些话的时候,如果不是小易打岔,你是不是都打算开口说负责了?你自己不长眼睛的吗,看不清她妈和她大嫂是什么人?”

“妈……”田家斌无奈地喊了一声,“我就算真的定了这事,那以后跟我一起过日子的也是小聂,又不是她妈她嫂子,她妈她嫂子什么样的,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要太用有色眼镜看人,原来你也夸小聂人勤快肯做的,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一下子又对她不喜欢了……”

喻向兰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买猪还看圈呢,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

田家斌也有些恼:“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买猪不买猪的,小聂她是我们请来的女工不假,可你也不能这么看不起人啊!

要不是东子哥拉帮我们,我们家现在不也是穷人?这才几天工夫,你就——”

第196章 是谁纵火?

喻向兰气得转身就去找扫把要抽人:“我怎么了我?我巴心巴肺跟你讲道理,你一个字都听不进,非要去找亏吃是不是!”

安立东和易连城一个赶紧拦人,一个赶紧劝人。

“斌子哥,婶子说得没错,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天然就会有很多麻烦。

你不是只娶了对方一个人,你同时要接纳对方的亲人,你自己想想,你能接纳她的那些家人吗?

还是你觉得,结了婚后,你们能和那边的关系一刀全斩断,没有什么来往吗?”

田家斌其实对聂春红也就是有点好感而已,一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心里到底有些对她感觉更不同了些,二是他妈说了那些话,他觉得不中听。

勤劳致富,也是要有脑子有门路的,他家是个什么水平,原来过的什么日子?也就比聂春红家里好上几蔑片而已。

要不是东子哥带着他们致富,现在别说住院也别说喝什么鸡汤了,就是再受重上几倍的伤,他一样会呆在家里敷点药,继续喝着红薯稀饭,顶多他妈每天还给他蒸碗水蒸蛋就当是补着了。

过日子不能忘本,不能忘恩。怎么能自己才宽活两天,就看不起同样的农村人?

聂春红也是过来打工,而且她……就算她不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她也是凭自己劳动致富的啊。

另一方面,他要真娶了聂春红,那肯定是不可能让对方跟娘家断了关系的,她娘家是个什么样,自己肯定得受着呗!

其实要真说田家斌一根筋认定了要娶聂春红,这倒是没有,不过是觉得他妈太过门缝儿里看人罢了,这才一时没忍住顶了两句。

易连城那头在劝田家斌,安立东这头也在劝喻向兰:“婶,你别生气,是我这里没想周全,早知道我应该早把那件事也告诉斌子的……”

田家斌刷地抬头看了过来:“东子哥,什么事?”

“哼,什么事?你东子哥都不好意思说!”喻向兰哼了一声,见儿子又把头勾了下去,咬着牙自己说了,“你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疏远小聂?上次东子回来……”

喻向兰一五一十地把安立东当初跟她说的事,后来两个人的商量都说了出来,田家斌惊讶地张大了嘴:“小聂她,她……”

出了一个向晓月的事也就是够了,要是再出聂春红这事,那村里看安立东的眼神肯定就不对了!

不过,人都会犯错,最高领导人不是都说了,犯了错误改回来,还是好同志吗?或许当初小聂也是一时穷疯了才……

田家斌还在往好里想着,易连城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聂春红那边就有纵火的动机了。

她被老安认了出来,害怕被辞退丢掉这份工作,自然要想办法留在茶厂了。

她再是手脚麻利、做事勤勉,茶厂里的女工也多的是这样的,和她们相比,聂春红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她担心这个短会被翻出来,只能铤而走险,做一件让你们心甘情愿把她留下来的事出来……那个,我只负责推测,没凭没据的事,真实性我可不管啊!”

易连城虽然说了真实性不管,但是喻向兰想想同,还真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怎么早不失火晚不失火的,偏偏那天我们因为赶工时间晚了点,就留在山上睡觉的时候失了火……她这是急着在我们面前图表现呢!”

田家人要不在山上,茶厂失了火,女工们一起泼水灭火,事后乱糟糟的一片,谁知道聂春红在里面出力最多?

但是田家人住在山上就不一样了,第一个发现起火,还救了田家斌一命,这一笔恩,足够抵消之前的那个短处了!

想到那天吃饭的时候,聂春红抢着给自己盛的那碗干货满满的盐菜疙瘩汤,田家斌的心都凉了。

城里的女人会骗人,本来以为村里的姑娘纯朴,结果也这么深的心机……这世道,还给不给男人活路啊!

喻向兰越想越气:“不行,装神是她,弄鬼也是她,结果还要我家感她的恩,把她当恩人供起来,凭什么啊,我去找聂春红去!”

安立东赶紧拉住了喻向兰:“婶,那只是小易的推测啊,现在我们手上又没有证据,你这么冲过去,要是被她家反咬一口,说我们这是不想出后续治疗费用,故意混淆黑白推卸责任怎么办?”

现在可没有天眼系统,别人死不承认,他们还能怎么样?而且被牛珍和杨桂香一煽动,别人绝对以为田家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喻向兰一下子呆住了:“她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

“聂家指不定还说我们血口喷人呢。”易连城也拉住了喻向兰,“她家过来的那两个人,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喻向兰不作声了。

没的都差点被说成有的,聂家那两个女人是吃素的?

之前抓着一点机会就想逼安立东就范,现在把着这个由头话里话外就想让田家斌负责。

这还是东子和她这里立得住,但凡当时谁软一点儿,可不就得摊上聂春红了?

田家斌也怄气:“那怎么办?我们就白白被她坑了这一道?”

喻向兰正一筹莫展,但是并不妨碍她狠狠瞪儿子:“什么白白不白白的,你自己不是喜欢找亏吃吗?你现在吃到了,满意了?”

田家斌被骂得不敢作声。

他在逆反期的时候真没什么逆反的,出外见识了一趟,自己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刚刚才会跟他妈唱反调。

结果,调子才唱出来,就被一个急刹给摁死了,他哪里还敢再多话?

小伙子大了也要面子的,安立东赶紧及时把喻向兰给劝住了:“婶,这事儿还得忍住,怀疑是怀疑的,没真凭实据,这事也真不好说——”

“哔哔哔,哔哔哔!”安立东赶紧取下bp机看了眼上面显示的信息,“李哥让我给他尽快回个电话,说是小宋那边又发现一件事,婶,我先去回个电话。”

县医院下面就有部公用电话,安立东跑下去后,没过几分钟又跑了上来:“小宋说,跑了几个月的安建华在茶厂失火的第二天也恰好出现在镇上,这个时机有点巧合……”

安向红家里跟安立东有过节,难道是安建华知道了向晓月的事,跑到茶厂纵火来泄愤?

第197章 钓大鱼

太源乡,镇郊一处民房内,十几张桌子边围满了人,正赌得热火朝天。

里屋里头突然传出一阵大动静,跟着有人惨叫了几声,惊得靠近里屋的几桌赌客都停了手,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里屋门。

有个光头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没事没事儿,大家继续玩,是有人手脚不干净,输了还想赖账。”

玩不起就不要来,在赌场输了还想赖账?真以为赌场是开善堂的啊!

赌客们撇了撇嘴,又继续埋头开赌去了。

光头汉子走回了里屋,盯着被两个手下摁在地上的安建华,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胖子几个人,冲他们挥了挥手:

“这儿没你们几个的事,你们先出去玩吧。不过我这屋里头的事,要是听到谁在外面乱说——”

胖子一个激灵,用力摇头:“永哥,我们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我我我、我发誓!”

安建华帮他们几个出钱买筹码的时候,胖子几个华子长、华子短的,这个时候却一声不敢吭,当不认识安建华一样,鹌鹑似地溜出去了。

不是他们不讲义气,谁知道安建华今天手气转了,他还不服气,硬要往大的赌想扳本呢?

这下好了,欠了一万块钱了!

一万块啊,上次汤二毛的表哥说过他工资一个月百把块,这就是100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得攒上八、九年,这得是多大一笔巨款!

在赌桌上时不觉得,现在下了赌桌,一想想1字后面带的那一串儿的0,胖子几个人就觉得眼睛发花,浑身发凉。

这钱可是安建华输的,跟他们无关啊,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有钱借给安建华!

永哥微微点了点头:“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这里还要跟华子好好谈谈。”

“是是,谢谢永哥!”

几个人一起被带了进来,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突然得知这是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他们的事,立即脚底抹了油,哪里还管永哥会怎么跟安建华好好谈?

安建华眼睁睁看着胖子几个人走了个没影,想叫又不敢叫出来,一回眼见光头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永哥,我……”

“华子,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永哥走到安建华面前坐下,“从你第一天来我赌场开始,你手气好,天天赢,从我这儿拿钱走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半句话?”

安建华赶紧摇了摇头。

“现在你输了,反倒要我帮你抹掉这笔账,华子,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永哥那个“吧”字一说出口,手下两个人摁着安建华的手就狠狠用了把力。

安建华痛得呲牙咧嘴的,又不敢再喊出来,哭丧着脸哀求:“永哥,我……我真的没钱了啊……”

从安建华这小子蹩进他这赌场开始,永哥就让人一直放着水吊着他,前前后后让他赢了三四百块钱走,现在就打算一把收回来,安建华居然跟他说没钱?

真他玛不识趣是吧!永哥“呵呵”冷笑一声,给了手下一个眼色。

一团臭抹布紧紧堵住了安建华的嘴,雨点般的拳脚专捡他身上最痛的地方落。

只是几分钟而已,安建华却觉得像过了几年,等这一顿殴打结束,嘴里的抹布被扯掉以后,已经像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了。

“华子,什么时候还钱啊?”

头顶上永哥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安建华却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永、永哥,我、我回去凑钱,马上回去凑钱!”

早这么上道,哪里用得着吃刚才这一顿皮肉之苦?

永哥满意地点了点头:“梧桐乡大柳村二组,你爸叫安向红,你妈叫王春花,还有你阿婆、你大哥大嫂、二哥,对了,你还有个小侄子。

华子,脑瓜子放聪明点,看在我们交情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宽容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你要是不自己回来还钱,我就亲自上门去请!”

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如果是永哥去请,会是个什么下场。

但是只要现在不再挨打,怎么做都好!安建华捣蒜一样地狂点头。

永哥抬了抬下巴,安建华马上被人架了起来,坐到了桌子边,桌面上放着一纸借据,一万块的数目刺得人眼睛疼,而且是算的是利滚利。

好歹还有一个星期免了利息……安建华接过旁边递来的笔,抖着手在借款人那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蘸了蘸扔到面前的印泥,摁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安建华踉踉跄跄地被人提出了院子。

“一个星期的时间,永哥对你够意思了,一个星期后要是拿不出来,就卸你一只手一条腿,你也不要想着跑,不等你跑出县,我们就能把你随便拖到山里头弄死你!”

说话的人声音虽然小,安建华在明媚的春光里也狠狠打了个寒颤。

永哥把他家什么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安建华本能地感觉到,他可能真的逃不出县里,就被会永哥的人给抓回来……

一万块啊!他家里……估计顶天也就能存个大几百千把块的,上次还被向晓月给翻了些现金走,怎么可能凑得出一万块?

屋里头,一个手下也正在低声问着永哥:“永哥,大柳村那地方也就是个山窝窝,安建华那小子凑得出一万块钱?”

这根线是不是放得太长了?

永哥哼哼冷笑了一声:“你们知道个屁!大柳村那个山窝窝就是因为窝得好,马上就要修水库了,大柳村和附近一个村子全部都要搬迁移民,政府给他们有补偿的。”

真是一般的小混混,敢在镇郊开赌场?他上面还有人罩着,很多消息灵通着呢不然只怕分分钟就会被人给踩平!

也是巧了,才听到这个消息不久,安建华在闲聊中就说出了他是大柳村的。

永哥本来也只想放点线就收鱼的,一听说安建华是大柳村的,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安建华一大家子那么多人,按人头算,怎么也有个大几千块钱的补偿,安建华一头闷在赌场上不知道,永哥却是清楚得很,那边的移民搬迁很快就要开始了。

搬迁补偿一时到不了手又怎么了,反正这一笔补偿金迟早是要发下来的,安建华可以先找人去借嘛!

第198章 移民搬迁

大柳村今天炸了锅。

村长杨德胜刚刚在大喇叭里广播完因为龙潭水库的修建,大柳村需要搬迁移民的事,家里很快就被村民们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村长,我们要搬到哪儿去?”

“那我们田里种的谷子怎么办?到时候会补偿我们地吗?”

“我们这房子怎么办啊?”

杨德胜的脑子都被吵晕了,连忙拿着手握喇叭大声地喊:“都不要说话,安静!安静!

我把上面的政策一条一条给你们说一说,之后有谁还不明白的再提出来!

补偿肯定是有的,安置的地方政府也选好了,就在梧桐镇边上——”

有人性子急:“村长,梧桐镇边上哪儿还有地啊!”

杨德胜瞪了那人一眼:“我说了,等我一条条解释清楚,你们有什么不明白地再问,再有谁乱插话,我今天就不说了,等明天再说!”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插话了,杨德胜踩上儿子杨根宝递过来的板凳,扫了人群一眼,才提着大喇叭继续说了下去:

“镇郊边上有两座矮山坡,乡里会把那两座山平了,房子全部帮我们修好,到时候我们两个村的人都搬到那里去住。

地里的庄稼不着急,等秋天收了谷子以后,才会动工到我们这边来。

青苗费肯定是会补给你们的,到了安置地,再按你们每家每户户口本上的人数登记,补给你们安置住房面积和菜地……

乡里新来的林书记说了,为了保证我们生活生产,我们到时候到了那边,会统一加入一个蔬菜合作社种菜!

有谁不想种的,可以提出来,补给你的菜地,你可以卖给别人,拿钱去做别的事……

你们先回去一家子合计合计,考虑好了的,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来签同意书,林书记说了,到时候是优先按照签同意书的顺序来选安置房的……”

杨德胜说了个口干舌燥,总算把大家都解释通了。

大柳村穷,现在却体现出穷的好处了,杨德胜给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好做啊。

虽说到时候没了稻田,要吃米了还得自己去买,但是能住到梧桐镇郊边儿上,大部分村民还是比较满意的。

村里虽然是祖辈住着,以前也就算了,就是出去一趟就感受到了,和别的地方相比,真的是越来越不方便了。

买什么东西都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全靠肩背手提的,别人早上七点钟起床去镇上赶场,他们硬是得提早两个钟头才行,累呀!

而且孩子上学也不方便,大柳村自己没有村小,是到隔壁的村小去读书的。

等搬到了镇郊,孩子就可以去镇上的小学中学读书了,还不用住在学校。

有那些不放心的,机灵地等着人走了,转身又进了村长家,问明白了那什么蔬菜合作社还包销的事,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是有地方的,谁家不是在田边或者后院开几分菜地?

种菜谁不会啊,比种田轻松多了,就是想多种些卖出去,村里这路实在难运出去,运输的成本高,划不来。

要是就在镇郊住着还搞生产,他们自己往县城去零卖都好卖!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就有不少人堵在杨德胜门口了。

“村长,我过来签那个同意书!我可是第一个来的!”

“村长,我也过来签,我就是跟在杨老庚后面一脚到的——”

“还有我,我也签……”

杨德胜赶紧叫儿子杨根宝搬了张桌子堵在门口:“都别一窝蜂地挤进来了,排好队!排好队!一个个的来,一式两份有序号的,签了的就走,拿着这个不要掉了!”

安建华一回村就被差点儿排到村口的长长一溜队伍给吓了一跳,抓着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别的没注意,有补偿款这话却是听进耳朵了。

什么青苗费、安置费、搬家费……按户口来算,他家可是有9口人呢!安建华急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家。

安家还没有去排队,上次虽然分家了,但是户口本上还没有分出来。

康招娣是希望这次一起把户口本分了,她和安建国住自己的安置房,种自己的菜地。

安向红却不同意。

在这儿虽然分是分了,毕竟几个儿子还是跟他住在一起,要是现在把户口分了,回头分安置房的时候,还能让这一家子选在一起?

而且一大家子住一起,到时候按人口分到的房子面积要大些,菜地的面积也要大些。

向晓月那败家婆娘跑了,以后他三个儿子一起出工挖地种菜,劳动力不强得多?

以前公婆说什么,康招娣就老老实实怎么做,出了向晓月这事儿,简直是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让她也看白了一些事。

安建国想当孝子,蹲在一边不吭声,康招娣自己就怼上了公公婆婆。

两边正在僵持着,就见安建华屁股着火似地跑了进来:“爸妈,我们这里移民搬迁的补偿款什么时候发下来?”

小儿子跑出去几个月,一回来就是问的补偿款,王春花本能地有些警觉:“老三,你问补偿款干什么?”

安建华当然不会直接说他在赌场赌输了钱,他在路上的时候就想好了借口:

“我这几个月在外面找了条路子,跟人合伙做生意,要1万块钱入股。

妈,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钱?赶紧帮我凑凑,这生意可是我求了人家好久,人家才肯让我入股的,绝对会挣大钱!只要本金投进去,一两个月就能翻番……”

安建华说的天花乱坠,安向红却被他狮子大开口的那1万块钱给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1万块?!做什么生意要这么多本金?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到时候被人骗了去!”

安建华“啧”了一声:“爸,我怎么可能让人骗啊?钱拿在我手上,从头到尾我都跟着,不会让人骗走的!”

安向红摇了摇头:“那也不行,家里哪来那么多钱?上次你二哥家里还出了事——”

安建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爸的话:“你看你看!你们有了钱不给我这个亲儿子,结果被向晓月那个贼娘们给摸走了吧,搞得鸡飞蛋打的!

我这次是真的跟他们合伙做生意,急着要钱当本金入股。我们家马上不是要有一笔补偿款吗,先我在村口都问了人了,杂七杂八的一算起来,我们家这么几口人能补到将近1万块呢,再凑一凑,跟别人借一借不就有了?”

康招娣刚才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听安建华这么一说,刷地就站了起来:“你们怎么借怎么凑我不管,我和建国还有拴柱的户口要分出来!”

第199章 空手上门

安建华那小子从来都是游手好闲的,做过什么靠谱的事?康招娣一百个不相信安建华会跟人合伙做什么生意。

再说了,就算安建华真的跟人合伙做生意了,那又关她什么事?

到时候家里拿到的补偿款又不是安建华一个人的,可被他这么一转手,做生意赚的钱可就是安建华一个人的了。

而且这些补偿款被安建华拿去了,他们搬迁的时候要添置这样添置那样的,哪里还有钱再去买呢?

康招娣这一分,就要分走三个人的补偿款,安建华有些着急:“大哥,你说句话啊,你一个爷们怎么能让女人出来做主!

大哥你可是家里的大儿子,哪有爸妈还在,大儿子就分出去单独住的,村里人不得戳你的脊梁骨!”

康招娣冷笑:“戳脊梁骨也比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要好!

上次派出所的过来找你,你自己倒是一拍屁股跑了,我们在村里有多丢人?

家里就已经分家了,爸妈阿婆跟你是一股的,我们这边是我们的,我现在只是要把户口也分出来而已!”

安建华怔了怔:“我都不在家,怎么能分家呢?”

康招娣嗤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在家就能干多大的事儿似的!”

“你!”

安建华正对康招娣怒目相对,安建军突然开了口:“分!我和向晓月的户口也分出来!”

向晓月人跑了,户口可还上在家里的呢,安建军单独分出来两个人的房子和菜地,足够他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了,何况他现在住的房子是新修的,听说补偿会比老房子多一点。

不分出来,等于他多得的这些补偿,全部都要贴进一大家子里头去了。

这些时间来,父母的念叨怨尤,大哥那种关爱绿帽的同情,大嫂随时都含着讥笑的眼神,已经让他受够了,他要选自己的安置房,单独住到一边去!

老大家的还没扯清楚,老二也闹起来了,王春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又闹,历数着自己养儿子的艰辛,几个儿子却是一脸漠然。

安向红茫然转过头,看着旁边那栋新起的房子,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么多年自己辛辛苦苦往屋里头扒拉,不都是为了这几个儿子吗?现在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安家重新又闹成了一团,安建华瞧着这一时半会儿地不会扯清楚,也没必要再呆下去了,转身就往外走。

排在前面签了同意书的人已经回来了,看见安建华还笑着招呼了一声:“华子,你家里签了同意书了?”

“这事我爸他们做主,”安建华干笑了两声,“对了,我听说老鸹山前两天失火了,没伤着人吧?”

“伤着了,怎么没伤着,斌子被烧伤了,听说茶厂里还有个女工为了救斌子,也被烧伤了,比斌子伤势还重一些呢,现在都还住在县医院里。”

为了救田家斌,比田家斌的伤势还要重?

安建华呵了一声,掉头就往村外走了。

县医院,牛珍和杨桂香坐在聂春红的病床边,脸色有些不好:“亏你还夸这个喻向兰怎么怎么好,我看也就是面子上装的,其实小气巴拉的。

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还充门面给了两百块钱安顿费,今天你大嫂过去跟她说,想再拿点给你买点补品,她居然只拿了一百块钱出来!

一百块钱能买什么补品,几只鸡一买就不剩什么了,我听说田家斌喝的那鸡汤里面可是放了不少滋补药材呢,难不成她家儿子吃得,我家闺女儿就吃不得了?”

聂春红坐在床上不出声。

杨桂香也跟着婆婆的话往下说:“就是,昨天我们去看田家斌,还买了十几块钱水果呢,早知道就不买了……”

去看病人,难道还空着手?而且那买水果的钱还是喻向兰给的200块钱里的呢。

聂春红听得有些心烦:“妈,嫂子,你们都别说了,昨天你们一来,喻婶子就给了你们钱的,今天又跟她那里要,人家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牛珍“嘿”了一声,一指头狠狠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那是她们该出的!

你救了她儿子,自己还烧成了这样,她们拿多少钱出来都是应该的!

这还没两天呐,跟她那里要点钱就开始摆脸色了,时间久了,还不得推三阻四的?”

杨桂香也紧接着帮腔:“就是,我之前就说了,有恩就要对方好好报恩,你说只要伤好了能继续留在茶厂做工就行,你自己看看行不行!

没准儿人家答应你做下去了,过个一两年,等这件事情淡了,又找个由头把你赶走呢?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别人瞧着你就觉得刺眼呢,生怕你会借着这事一直粘上来。

要我说,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办法好,就借着这个时机,把你和田家斌的事儿给定下来,你人都是田家的人了,用田家点钱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杨桂香说得大大咧咧的,聂春红脸色都变了变:“嫂子,隔墙有耳,你轻点儿!”

杨桂香撇了撇嘴:“门我都关死了的,谁在医院里大白天的还扒门缝儿啊——”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用力敲响了。

杨桂香赶紧看了看聂春红打的吊针:“还有半瓶子水呢,难道是医生来查房了?”转身去开了门。

一个模样还算端正的后生走了进来:“聂春红是住这间病房吧,听说她被烧伤了,我来看看她。”

这谁啊,谁上门看病人是空着手的?

杨桂香皱了皱眉头,猛然想到不拿东西,说不定人家是打算直接送钱呢?连忙笑着把人让了进来:“是的是的,春红就是住这儿的。你是?”

“我是大柳村的。”安建华两手插在裤兜里,径直朝着病床上的聂春红走了过去。

大柳村的?杨桂香上下打量着对方,心里直犯嘀咕。

春红跟田家斌那边不吐口,不会是因为跟这个人处对象吧?可大柳村那边除了田家,哪里还有什么富裕人家啊!

这小子长得也就那样,春红这是看上他什么了?眼看着有米箩箩不跳,非要跳进糠箩箩,春红这是什么眼光啊!

杨桂香在打量,聂春红也在打量安建华,她不认识这个人啊,这人是不是搞错了——

不等她先开口,安建华就从裤兜里抓出一片枯草叶子拿在指尖上玩着,似笑非笑地看向聂春红。

聂春红脸色刷地就变了:“妈,嫂子,我有点饿了,你们帮我去买点汤水回来吧,我跟……他有点事要谈谈。”

这是有情况啊!

牛珍和杨桂香还不想走,聂春红咬着牙赶人:“你们不是过来陪护我的吗?就这么让我饿着?要不然我等下就跟喻婶子说,让你们回去!”

真是女大不由娘啊!牛珍和杨桂香又狠看了安建华两眼,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

安建华走过去关了门,嗤地笑了一声:“喻婶子?你还叫得挺亲热的嘛——”

第200章 我哪来那么多钱!

聂春红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安建华呵呵了一声,拉过一张凳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到了她出来的伤口上: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对自己还真狠得下心嘛,怎么都这么狠心了,还没拿下田家斌?”

聂春红把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腿偏了偏,用力瞪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安建华起身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的那片枯草叶子在指尖转了一圈,“那我把这个交给你的喻婶子,她应该会很”

“你站住!”聂春红急得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伸手想抓住安建华。

安建华怎么可能让她抓住,往后退了一步:“真有意思啊,想不到老鸹山上还这么藏龙卧虎,不仅会制茶,还会下药,更加会放火,放完火之后还能让人把自己当恩人,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聂春红没想到安建华把自己那天晚上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瞪着他反唇相讥:“那你呢?你那么三更半夜地跑上老鸹山,爬进我们茶厂做什么,还不是想干坏事!”

她和安建华,乌龟对王,谁也别说谁!

安建华哼笑:“我想干坏事?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倒是你,一把火烧了房子还烧了人,你说我们要一起去派出所,派出所到底会抓谁?”

“你!”聂春红不甘地咬了咬下唇,“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建华也直截了当:“给我一万五千块钱,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

“一万五!”聂春红差点没叫起来,“我哪来那么多钱!你把我卖了都没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但是田家有。”安建华站起了身,“你怎么从田家弄来这笔钱我不管,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过来取钱,没有的话,你就等着派出所过来抓你坐牢吧!”

安建华说完就走了,聂春红坐在床上低着头,脸上一片阴沉。

她最初来茶厂招工的时候,看到田家斌心里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的。

但是还没等她多下点工夫,安立东就突然出现了,紧跟着,喻婶子说要轮流锻炼人,把她换了回去,叫了另外一个女工进炒茶房烧火。

聂春红本能地感觉到喻婶子可能是从安立东那里知道了什么,第一步是把她换开,第二步呢?

会不会是把她辞退?

如果被辞退,她就要被家里带去相亲嫁人了。她家条件差,要的彩礼却高,她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勒紧裤腰带凑出了彩礼把她娶回去的那种人家,回头还不是要她当牛做马地干活还债?

聂春红只有铤而走险,趁着田家人那天加班歇在山上的时机,一把火把自己变成田家斌的恩人。

牛珍和杨桂香催着聂春红借着这时机嫁进田家,聂春红不是不想嫁,不过现在她已经学聪明了,不能太急,急吼吼的吃相太难看,得一步步来。

先在茶厂站住脚,不会被辞退,再借着救人的事,一点点软化喻向兰,同时跟田家斌那里多培养出感情。

她已经打听过了,安立东虽然是药茶厂的大老板,但是成天都在外面跑生意,等安立东下次再回来,说不定她已经嫁进田家了。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难道那时候安立东还能指手划脚地让她离婚?

她已经做错一次了,如今不过是想争取一个机会,得了这个机会以后,她会格外珍惜的,为什么老天就这么看不得让她顺顺当当呢?

聂春红掩着脸,轻声啜泣起来。

她不想被抓进去坐牢,那她就只有从田家这里想办法弄到一万五,田家有钱,只要好好去谈一谈,应该会出这笔钱,只是以后肯定不会再要她继续在茶厂做事了,她更加别想嫁进田家了

聂春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心从病床上下来,扶着床沿站到了地上,听着外面传来了牛珍和杨桂香的说话声,用力把眼一闭,往受伤的那一侧地面倒去

刚进病房的牛珍一眼看到,连忙跑了过来扶人:“我的个天哎,春红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聂春红烧伤的地方现在加上了摔伤和擦伤,顿时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格外吓人。

杨桂香赶紧放下手里的饭盒,要跑去叫医生。

聂春红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嫂子,不用叫医生,你先去把喻婶子叫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叫她过来做什么?”牛珍用力扶了女儿snn,骂了在旁边搭帮手的杨桂香一声,“你榆木脑子不想事啊,这伤口生水都不能沾的,一下子给刮成了这样,赶紧去叫医生啊!”

“嫂子,不要叫医生!我说了,你先去把喻婶子叫过来,我有事跟她说!”

谁有钱,谁在家里就有话语权。

牛珍和杨桂香一阵呼天抢地以后,还是不得不按着聂春红的话,跑去找喻向兰:“喻妹子,我家春红摔着了,麻烦你赶紧过去一趟。”

喻向兰不明所以,却也马上放下手里正给田家斌削着的苹果,跟着赶了过去:“叫医生了没有?严重不严重?”

牛珍和杨桂香支支吾吾的:“马上去叫摔得很重”

喻向兰虽然对聂春红全是恶感,等赶到边一看到她的伤口,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弄成了这样?这个处理不好会化脓感染的!快快,赶紧叫医生过来看看!”

聂春红忍着痛,努力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刚才我妈和我嫂子帮我买饭去了,我想去上个厕所,没想到一下子摔了,婶,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姑娘,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话?”喻向兰连连摆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后头再说,身上这伤得赶紧治”

聂春红伸手抓住了喻向兰的手:“婶,我不想在这儿治了。在这儿吃住都要花钱,我想回家去治,就用你说的小易开的那药。”

喻向兰还以为聂春红这是相信了易连城的药,正要开口,聂春红后面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婶,你你能不能一次性给我一笔治疗费用,以后我的事就跟你这边无关”

“一次性给一笔治疗费?”喻向兰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稳了稳神才继续说了下去,“小聂,你”

聂春红偏了偏身子,把那一大片血肉翻脱模糊的伤口露到喻向兰眼前:

“我烧伤的这一片好得太慢,现在又加上擦伤,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我也不想一直住在医院浪费你的钱”

喻向兰心里倒是有一种石头落了地的感觉,只要聂春红和她家里人不打田家斌的主意,她就算花点钱消灾也行。

“你想要多少?”

第201章 想都不要想!

“2万?!”

饶是喻向兰做足了心理准备,聂春红一口吐出的2万,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梧桐镇上是有万元户的,但是这个万元户的概念,那是指的人家的全部资产。

可聂春红要的是2万块现金,这两者的概念是绝对不同的。

牛珍和杨桂香,本来还不明白聂春红到底要做什么,听到这儿,两个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与其在这儿每天顶着喻向兰脸色,挤牙膏似的才要来个一百两百块的,还不如一次性地买断,把2万块钱直接拿到手里。

聂春红治伤能要多少钱?顶天了就是几百块,到时候剩下的可不都是他们现得的了?

有了这笔钱,家里的房子马上能翻修,老二的媳妇跟着就能娶进门!

牛珍赶紧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喻妹子,春红她为你们着想,不想老麻烦你们,我这当娘的还能怎么说?

我知道,我们这两天过来也打扰你们了,春红这伤上加伤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还是我们慢慢回去用药调养算了。”

喻向兰差点被聂家人这种全都是为你着想的口气给气笑了。

不打扰,不麻烦她这里,自己回去慢慢用药调养,那你倒是别开口要2万呀!

而且聂春红还说的是要用小易的药,要是后续有个什么,聂家把这些又怪罪到药的头上,那不是又追着小易去了?

“钱,我可以给,但不可能是2万这么多,而且以后你们怎么治,怎么用药,你们自己去买,全跟我们无关。”

喻向兰刚说了一句,门口就有人惊讶地接了声:“怎么?这才半个小时不到,这价格就从1万5涨到2万了?”

牛珍和杨桂香一眼看清来人,脸色就变了变。

聂春红的心却狂跳起来,安立东说的那个1万5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知道?不,他不可能知道的!

聂春红还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安立东却看着她讥笑起来:“安建华跟你要1万5,转个头,你就过来跟喻婶这里要2万?你这坐地起价的生意还真是做得好呀!”

安建华?之前那个年轻人叫安建华吗?

聂春红依稀从安立东的眉眼里看出了一两分轮廓,气急地喊了起来:“安立东,是不是你下的套子?!你是故意要我”

跟在安立东身后的易连城扶着单脚站着的田家斌走了进来,拉开一张凳子让他先坐下:“谁下的套子?谁故意的?聂春红,你干脆说你放火都是别人拿着刀子逼着你放的算了!”

喻向兰还不知道这事,听了易连城这话,大吃了一惊:“小易,你说什么?火是聂春红放的?”

安立东把一台索尼随身听拿了出来,摁下了播放键。

随身听里清晰地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虽然有些微的变声,但是熟悉的人,一听都明白这两人是谁。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对自己还真狠得下心嘛,怎么都这么狠心了,还没拿下田家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我把这个交给你的喻婶子,她应该会很”

“你站住!”

“真有意思啊,想不到老鸹山上还这么藏龙卧虎,不仅会制茶,还会下药,更加会放火,放完火之后还能让人把自己当恩人,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那你呢?你那么三更半夜地跑上老鸹山,爬进我们茶厂做什么,还不是想干坏事!”

“我想干坏事?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倒是你,一把火烧了房子还烧了人,你说我们要一起去派出所,派出所到底会抓谁?”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一万五千块钱,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

“一万五!我哪来那么多钱!你把我卖了都没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但是田家有。你怎么从田家弄来这笔钱我不管,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过来取钱,没有的话,你就等着派出所过来抓你坐牢吧!”

安立东“啪”的一声按下停止键,病房里几个呆若木鸡的人蓦地心口一跳,齐齐看向聂春红

“走吧。”安立东一把扶住了田家斌,搀着他往他的那间病房走。

田家斌扭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在被公安问口供的聂春红,转回头轻轻叹了一声,很快又抬眼看向易连城:“小易,你能不能给聂春红配点药”

“呸!想都不要想!”易连城差点没跳起来,“你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人家都害得你这样,还要讹你两万块钱,你还想让我给她送药?”

要不是安立东这次给易连城带回来一个索尼的随身听,也没办法赶巧在看到安建华走进医院时跟踪上去,及时录下了安建华和聂春红的对话。

到时候聂春红不仅讹了田家的钱走,还一辈子以田家斌的恩人自居,简直是恶心死人!

“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田家斌想到刚才杨桂香那一副简直不想认识聂春红的样子,和牛珍连哭带骂的埋怨,又叹了一口气,“我怕出了这事,她家里不会管她,她她也很可怜。”

纵火罪是要入刑的,还牵涉到讹诈,聂春红肯定会进去坐几年牢。

一个姑娘家,进了牢里,就算以后出来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聂家就算还认她,也会嫌她丢脸,巴不得把她远远嫁了了事,聂春红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

“她家里不管她,你就来管她?她那么大的人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做错了不思悔改,还想着靠那些手段来翻盘,她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她手脚就是烂了,我都只会拍手称快,这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斌子哥我告诉你,你想当滥好人你去当,别跟我这里来要药!我的药就是拿出扔了烧了,也绝对不会给聂春红这种没良心的人用!”

易连城气鼓鼓地扔下田家斌先跑下了楼,安立东把田家斌安置好了,连忙追了过去,见她正在医院门口一片片地揪着花叶子,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别气了,我也觉得你说得很对。斌子他是有些单纯到单蠢,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心善,我才愿意带着他干事行了,别生气了。

你那盒英语磁带被我拿来录音了,回头等我去深市,重新再给你买几盒回来。”

易连城一下子就顾不得生气了,眼巴巴地看向安立东:“你又要走?”

第202章 好心情

易连城的眼睛里,盛着一种纯真得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依恋。

安立东的心一下子就像过了电一样,这是上辈子他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不是纵情声色之后那种感官上的片刻满足,而是细细缠缠、像被丝线绵绵裹住的一种被牵挂、被想念、被需要的精神满足。

“不想我走?”安立东伸手将易连城鬓边的几丝碎发别到她耳后,拇指摩过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想我?”

易连城的脸上骤然飞起一片红霞,一把打开安立东的手:“呸,你走开!我不想理你!”

“好,那我走了。”安立东说完转身就走,走出了三四步就停住了,往后一回头,果然看到易连城正站在那里瞪着他,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那双漂亮的凤眼似嗔还怨。

见他回头,易连城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却被安立东几步就赶了上来:“晚上想吃什么?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家新开的馆子,生意挺火的,我”

“不吃!”

“那我陪你去逛街?我看街上有不少门面了,到时候帮你买几个漂亮的包”

“不要!”

让你嘴贱,把这丫头惹倒毛了吧,连“包”治百病都不管用了安立东讪讪摸了摸下巴:

“呃,我明天就走了,晚上老顾就赶过来了,为家家具厂正好有车货要发到深市去,我和老顾开大货帮他运过去。

到了那边再看有什么好卖的,批点货再卖到别的地方,老顾还想开货运物流公司,我们先跑跑哪几条路线安全”

易连城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安立东。

安立东心里一喜:“晚上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好不好?”

易连城也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你们在路上会不会又遇到车匪?”

安立东忍不住笑:“我和老顾两个人一起跑车呢,两个都是能打的,不怕!”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就像上次”易连城垂下了头,脚尖拨弄着地面上的一粒小石子,把它踩过来,揉过去,“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安立东捏了捏眉心,琢磨了一下才听懂了。

他们再能打,就像上次,遇上搬了大石头逼停拦路,然后又人多势众的情形,也确实会很危险。

“你放心,我们这次尽量不赶夜路的,白天视野远些,有什么不对劲,我们牢记小易同志的谆谆教导,立马调头,行不行?”

“油嘴滑舌,就会哄人!”易连城白了安立东一眼,一脚把那粒小石子踢飞,作势要走。

安立东赶紧补了一句:“老顾是跟另外一个人合伙跑物流,我就是在里面入了十万块钱的股,不参与经营管理的,只是这一趟先陪他跑熟下路,等以后就是他们自己跑了。

我再做几趟生意,多挣点本钱,以后就蹲在青龙山上种树了,时不时再去湘省那边打个转,不跑远路了,真的!”

易连城这才停下了脚步:“对了,湘省那边的茶园怎么样了?”

“我请了个管理能人,叫廖生强,原来是湘省岳市国营茶场场长肖一山也在那边负责技术。

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联系好茶树苗要开种了,一山说肥料施足的话,明年说不定就能开始产春茶了。

到时候我让廖生强请几个制茶能手,制出茶了,第一个请你去品鉴好不好?”

易连城点了点头,这才好心情地露了笑脸:“老全叔养的竹鼠下崽了,不过有一窝没问题,另外一窝,小崽子全被母竹鼠咬死了”

“我以为听说过这种情形,可能是缺钙之类的,回头我让一山帮忙找人问问,再给老全叔那边说一下。”

“王叔和魏姨两口子很勤快,现在那片竹林长得很好,种下的树苗都有两尺多高了”

“连城你会不会做桂花蜜?等桂树开花了,我们就去摘桂花下来,你拿着做桂花蜜,我听说女孩子多喝这些好。

到时候我再养一群桂花鸡,每次你要考试前,我就杀一只鸡炖汤给你补脑”

“呸,你才要补脑!”

“好好,不补脑,那就你要考试前,我就杀一只鸡给你祭旗,预祝你旗开得胜归来”

易连城噗嗤笑了出来:“你想肥死我是吧?”

“你太瘦了,再胖十斤都没问题。”安立东飞快地瞄了一眼易连城的身材,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

易连城似笑非笑地虚点了点他,正要说话,前面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东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回村里去?”

安立东连忙跟人打了招呼:“根宝哥,今天进城来买东西?”

“小易也在啊。”杨根宝随口跟易连城也招呼了一声,抓着安立东就说开了,“县里要修水库,村里马上要移民搬迁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安立东点了点头:“听说了。”

“可惜了,你把原来的宅基地换给你大伯家了,不然这次你也能拿到一笔补偿金了,青龙山那里我爸特意帮你问过了,怕是水库不会淹上去,那就没有补偿了”

看来林贤峰动作很快啊!安立东笑笑:“没有就没有,没淹着自然就没有。德胜这几天忙坏了吧?村里的工作难做吗,大家愿不愿意搬迁?”

“大多数都愿意,搬到镇郊呢,就挨着镇子边上,抬脚就能进镇里赶场,到县城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事了,多方便!

乡里负责这事的林s还说了,n会把镇子外面那两座矮坡挖平,到时候就在那里修安置房,造菜地,还会搞个蔬菜合作社,组织大家种菜搞生产,合作社包销”

杨根宝说得兴致勃勃,“我过来就是买点种菜的书回去看看,免得到时候光指着技术员,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安立东倒是关注到了杨根宝说的那个“大多数”:“还有哪些人不愿意搬迁啊?”

“有两户孤寡的,村里正在做思想工作,还有”杨根宝一边叹气一边笑,“还有你大伯家,现在家里闹翻叉了,建国和建军都吵着要分户口出来,不想再捆到一起。

建军说他那房子是新修的,得多补偿些,建国媳妇就吵,说当时修房子是家里一起出的钱,补偿的钱也应该分一分

啧啧,总之,就是闹得一团糟,你大伯这个人啊,一辈子做事,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胯裆底下刨,临到老了,几个儿子搞得家宅不宁的,我看他原来刨多少都没用,还得跟着怄气!”

安立东不厚道地笑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你若不好,就是晴天!就是这么让人心情好!11

第203章 我就是人老实

晚上的时候顾周赶了过来,也没再找别人,就三个人吃了餐饭。

安立东说起顾周在马平乡说粤语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事,逗得易连城笑个不停。

吃完饭结了账,还陪易连城逛了会儿街,瞧着时间不早了,安立东只能把易连城送回荷花巷:

“明天一大早四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就走了,这几天为了斌子的事你也累着了,明天就好好在家里休息,不要过来送我了。”

时间太早了,易连城一个小姑娘要是出来,唐云海老俩口不放心,安立东更不放心。

他倒是可以去接易连城出来,但是等他开车走了,谁送易连城回去?

总不成为了送他,把唐云海老俩口一起都叫起来陪送吧。

易连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抱住了后颈。

安立东摸了摸她的头:“你给我整个投降的姿势出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掌心里就被塞进一块温润腻暖的硬物,是一块雕工极其精美的羊脂玉。

“这是我从小带着的,我爹娘专门找高僧开过光了,可以护佑平安,你把它戴着。”

羊脂玉脂白如凝,因为常年佩戴,包浆都仿佛带了一层毫光,一看就是极品。

正面刻了一个隶书的“安”字,背面在凤穿牡丹的正中间,还刻了“辰辰”两个小字。

“辰辰是你的小名?”

易连城脸色微红,低低嗯了一声:“那个这块玉就是暂时借你戴的,等你以后不跑车了,你你要还我的。你可别误会,不是送你的!”

安立东好笑地点头:“嗯嗯,借我的,借我的。前面刻的这个安怎么回事啊,你家里早就让高僧算过,你会遇到我了?”

要照以前的叫法,咳咳,那啥以后,得叫安易氏,要不跟上时代一点,那也得叫安易连城

安立东正浮想连篇,易连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安是我娘名字最后的一个字,也是我爹娘给我的祈愿,跟你才没有半毛钱关系呢!”

以前没有,以后不就有了吗安立东把那块玉佩戴到了自己脖子上,感觉着玉佩上仿佛还带着的易连城的体温,浑身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冲口就说了一句:“等我回来,给你买一斤金子打项链”

被狗粮糊了一脸的顾周实在忍不住了,在一边笑地打跌:“一斤金子打出来的,那还叫项链吗?那叫狗链子好吧!”

一斤金子打成项链戴到脖子上,那小易得成什么样了?黑涩会老大都不敢这么戴啊!老安这是秀过头了,变锈斗了吧,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顾周笑着抹了抹眼泪,猛然看到安立东正站在自己面前,易连城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顾,很好笑?”安立东瞪着顾周咬牙切齿。

刚才他的辰辰对他多温柔多温馨啊,定情信物都送给他了,说不定再说几句,他就能顺势把订婚的事给先提出来了,电灯泡安安静静在一边呆着不好吗?非要蹦出来刺眼!

“不不不,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我这人就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

顾周转身就想跑,却被安立东一把就揪住了后领子,荷花巷口很快响起了单身狗的惨叫:“老安,给点面子,别打脸”

深市。

同样是单身狗的周正磊正坐立不安,左边是个低胸露沟的bb,右边是个大黑眼圈的烈焰红唇,香水和香粉的味道一阵阵往他鼻子里钻,让他不得不拼命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忍住了不打喷嚏。

烈焰红唇一捋自己的b浪卷,发梢轻轻划过了周正磊的脸:“小弟弟,第一次来?嗯?陈总让我们好好陪陪你,你好好放松放松一下啊”

声音媚得像要滴出水。

周正磊紧紧抱着自己带着的那只大皮包,不仅没放松,反而紧张得想要滴尿:“大、大姐,你头、头发是不是几天没洗了,有、有头皮味儿了。”

烈焰红唇瞪大了大黑眼,猛地一甩头发刷了周正磊一脸,起身走人。

左边的低胸bb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胸口波涛汹涌,让人看着想晕船:“小弟弟,你可真坏,娜娜都被你气跑了!”

周正磊回过头,一本正经:“阿姨,我真的不是坏,我就是人老实,做什么都喜欢实话实说,你跟我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你玛,谁要跟你接触久!

波涛汹涌剧烈晃荡着喘着几口粗气,然后一扭屁股也走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周正磊刚刚深吸了一口开始变得清新的空气,包厢里头那个小套间的房门从内打开了,戚半荣露了个面喊了一声:“正磊,进来,陈总还想顺便看看另外几件东西。”

周正磊赶紧抱着那只黑皮包走了进去。

外面是香粉味儿呛人,里面则是雪茄味儿呛人。周正磊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才看着坐在主座上的那个叼着雪茄烟的年轻人微微躬了躬身:“陈总好。”

陈兆和喷了一口烟,拿着雪茄点了点旁边的一张椅子:“你就是老戚带的徒弟?坐。”

这人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那身气势却绝对不是那一身名牌撑起来的,俨然就是一个天潢贵胄。

周正磊赶紧坐下,下意识地往师父戚半荣那里靠了靠。

“正磊,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给陈总过过目。”

周正磊连忙把黑皮包拉开,把里面装的几件古物一样样取了出来。

陈兆和随意瞥了一眼,目光落到了一本千金方上。

戚半荣赶紧把那本千金方递了上去:“陈总好眼光,这本千金方是唐朝著名大书法家、殿中侍御史集贤直学士史惟则的传世之作。

史惟则就是写大智禅师碑的那位书法大家,与韩择木、蔡有邻、李潮四人称唐世分隶名家”

陈兆和翻了翻那本千金方,瞳孔微微一缩,很快就适意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行了,真不真品的我也不找人来看了,瞧着有些眼缘,我就把这个一起收了,多少价你说吧。”

“这本千金方我也是捡着漏收来的,只收了5000块钱,陈总既然看着有眼缘,这书我就收个驳本价回来就行”

陈兆和似笑非笑地扫了戚正荣一眼:“行,和先前几样东西,一起多少钱,我给你开支票出来。”

戚正荣这个老家伙修炼得声色不动,他那个才带出来的徒弟,脸上的功夫却还没修到家,听到5千的时候,明显眉梢跳了一下。

不过这么点钱,他也根本没看在眼里,这次回国经人介绍找上戚正荣,也是想着多撒几条线出去,会有些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戚半荣和周正磊拿着支票刚走,陈兆和紧紧攥着那本千金方,脸色少见地有些凝重:“赶紧打电话给董老,让他坐最近一趟飞机到深市来!”

第204章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五百眨眼变成了五千,比之前被陈兆和看中的那两件古物赚的都要多。

周正磊摸了摸藏在兜里的那张支票,横过马路时左右看了看没有人靠近,压低声音开了口:“师父,真没想到,这本书还是赚得最多的。”

戚半荣不急不缓地教着徒弟:“这位陈总,是刚刚回国的华侨,经人介绍才找上我的。

他生意做得大,虽然不在乎那几个钱,但是我们第一次做生意也不能欺生,另外那两件古物,我也真是没挣多少钱就给他了的。

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新客户拉拢是要拉拢,也不可能亏本不是?那本千金方不起眼,总金额又不多,稍微挣点本回来也是正常的”

“嘀嘀!”

大货响亮的喇叭声掩住了戚半荣剩下的话,周正磊赶紧把戚半荣往后拉了拉。

速度不慢的大货车刷地从两人前面先开了过去,尾气喷了戚半荣和周正磊一脸。

戚半荣咳了几声,摇了摇头:“这边有钱的人多,生意好做是好做些,就是这车也太多了,开得呼呼地不说,烧油的那一股尾气也呛人。”

周正磊收回了一直盯着那辆大货车的视线:“师父,我刚看到车上坐的好像是我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安同志。”

那本千金方就是从跟安立东一起的小易那里买来的,前脚刚卖掉,后脚就看到了安立东,也不知道那个小易是不是坐在后排?

周正磊不自觉有些心虚。

戚半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买定离手,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就是我们当着小安和小易的面把那本千金方转手卖了5千块,他们也只能拿眼睛看。

你啊,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人从你脸上看到你心里的想法,只能看到你想让人家看到的脸色”

大货车很快开到了地方,老板老严正招呼着两人帮忙下货,旁边急吼吼冲来一个人:“老严,上次你买的那些配股,卖了没有?”

老严连下货也顾不得看了:“没有,今天什么价了?”

“你都没去看?你还真坐得住!股价又涨了!”对方大喘了一口气,“老王说比那天都又翻了两倍了,他心里挠得厉害,想过去看看卖不卖!我问你卖了没,要不要一起过去看?”

“去去去!你等等我!”

老严一听又翻了两倍,货都没心思验了,拔脚就要走,顾周赶紧拦下了他:“严老板,麻烦你先验货付钱哈,我们回头还要开车走的。”

蒙着家具的麻布罩子都没有打开,严老板就急急忙忙地付了钱。

旁边那人还一个劲儿地催:“老严你快点啊!晚上没挤到边就关门了!我说你还开个什么店哟,再多捣腾两趟股票,你几幢房子都挣出来了,还成天搞这些小钱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头说一头要往外走,安立东喊了一声:“严老板,我们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就开车送你们一截路呗。”

严老板立即欢喜地转了身:“那敢情好,去红荔路,你们知道路不?”

“知道。”安立东直接跳上了车,把严老板两人送到了路口就停下了。

不是不想送到位,而是人太多了,大货开不过去。

排队买股的人一个紧紧挨着另一个的,也不管男的女的,两只手全紧紧抱着前面的人。

也没人说什么耍流氓了,这会儿就是把裤子脱了,都没人多管你,光个腚算什么,被人插了队、挣不到大把的钱,那才是要命的事呢!

老严两个人跳下车,很快就融入到那股洪流中。

顾周目瞪口呆地看着蜿蜒几道的队伍,半天才握草了一声:“他们这是买股票?都他玛疯了吧?咦,我好像看到你上次送货的那个市n接待处的副处长了,他都不要上班了吗?”

股票一天一个价地往上蹿,谁还有心思上班?

特区的工资虽然比内地要高,可是这死工资哪里抵得过炒股票,一天就够一个月的工资了!

安立东从后视镜瞄了眼攒动的人头,嘿嘿笑了一声:“把车停了,我们也去买点股票挣钱!”

今天不是撞见这事,他还真没想起来。

上辈子他是不碰股票的,但是有一次读研修班时同学办了个餐会,有位深市的大佬就说起过当年的盛况:

没有涨跌停板的n,据说全国近百万人涌进了深市,万人空巷,无心做生意和上班,全部都涌进了红荔路。

那位大佬一边喝酒一边笑着自我调侃:“我当时还只是n部门里的一个小科员,第一批股票卖不出去,上面就给我们压任务。

我人老实,组织上叫买就买呗,有很多同事不想买也没钱买,见我手上有余钱,让我帮他们完成指标。

没想到啊,这是n让我们发财啊,我资产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这么完成的”

大佬才说完,另一个同学笑了:“你老实个屁,当我不知道呢,没过一年组织上又让单位上凡是手里有股票的要卖,要把股价给打压下去,那时你怎么不卖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形,坐在一边的安立东听得津津有味。

如今又回到这个年代,亲眼见识到这一幕,让他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激荡。

什么叫时代风云,这个就是典型的时代风云啊!

如果不是安立东正握着方向盘,顾周差点想扳住他的肩膀使劲儿晃一晃:

“老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股票是什么玩意儿我们完全都不懂,严老板没心思做生意了,那什么处长也没心思上班,这肯定不正常!

就这疯狂劲儿,我敢打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蒙头往里头冲?

而且我们的钱大部分都投进茶场了,现在手上也没钱了”

“茶场现在才用了一小部分钱,我们的钱大头都还在账上呢,取出来就行了。”

“不是吧,我记得在**事务所验资的时候,他们好像说过,这一笔资金是不能抽出来的”

别看他们注册公司搞的是一千万的注册资本,那是因为公司注册资本是实行认缴制。

打个比方说,我认缴这一千万注册资本,是不需要现在就验资证明我真有这一千万,而是在公司存续期间,我认这一千万的股份。

现在内地办公司还是实缴制,注册资金一千万,就要验资证明你有一千万,而且不能抽逃资金。

当初**事务所见安立东和顾周拿的是公司证本,怕他们不明白内地公司管理与的差异,特意提醒过的。

安立东满不在乎:“你放心,我们做账说是购买生产物资就行了,一百多万块反正现在也用不着那么多,白放在账上,那才叫脑子进水了!”11

第205章 疯这一把就够了!

顾周以为自己胆子大,以前仗着有封部队开出的介绍信,有点关系敢跨区域贩卖香烟。

现在他才知道,看起来比他沉稳的安立东胆子更大,明知道下面是一群疯子,他也敢冲进去一起疯

“搏一把就走。”安立东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现在还是一口肥肉,不趁势上去咬一把,对不起我们手里挣的那些钱啊,它们呆在银行的账面上多寂寞,得给它们多找些兄弟回来陪着啊。”

“还多找些兄弟回来?老安你这家伙坏得很,我信你个鬼!”顾周盯着那口白牙,莫名感觉自己面前是条嗅到血腥味儿的鲨鱼,吐槽完一句,却语音一转,“你看下面那么多人,我们挤都挤不进去排队!”

这就是也打算跟他疯一把了。

安立东哈哈一笑:“放心,不会让你吃亏,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了,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夜色降临,人影憧憧,桔黄的路灯下,荔枝公园北岭俨然一副庙会的气象,虽然没有人叠人的排队,却也声浪喧嚣,一派火热。

顾周把大背包挂在胸前,双手紧紧环抱着,跟着安立东走入了这一片热闹中。

“51100块。”

“100块零钱也算进来作什么,51000啦”

100块,十张大团结,这也叫做零钱?深市人已经富到这个程度了?顾周调头看了刚才交易的那两人一眼,没注意差点撞着另外一边走过来的人,连忙道了声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根本没理会他,兀自跟旁边的人说得口沫横飞:“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还上什么班啊?几天就挣个几十上百万啦,你明天还不过来的话,深市就你一个穷人啦”

另外一头,两个蹲在地上围着一沓沓的大团结正在点钱,点好一沓,扔进蛇皮袋里一沓,看那数目,绝对不会比自己这次带的现金少!

握草,老子做几趟生意挣了大几十万了,在马平乡装港商装得抖起,没想到来了这儿,才发现这里全部都是大佬?说好的财不富白呢?

如果顾周现在清楚一些狗的品种,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闯进了狼群的哈士奇总之,心里慌得一逼!

“老顾,过来!”安立东已经找着了卖主,正在前面招手叫他,顾周连忙跑了过去。

“金田的股票,老乡我告诉你,要不是听到你口音,别人过来这个价我是绝对不会出的”

“30贵了,2吧。”安立东笑着还价,什么老乡情,在这儿什么都抵不过真金白银。

“老乡你这就忒没意思了,那两块钱的零头零碎的也不好算,要就搞这个整数”

做生意,谁不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以安立东上回进出s方块掌机的架势,顾周以为安立东又会好好砍一砍价,没想到他却一口就应了:“行行,既然是老乡,那就照你这个价吧。”

顾周瞪大了眼:“老安”

安立东冲他摆摆手:“老顾,点钱。”

一大背包钱换成了只在背包里垫了个底的金田股票,骤然失去的重量让顾周有些发虚,手心冒汗地跟着安立东在人群里钻来挤去。

“我说兄弟,你这也卖得太黑了吧!也就一个多月前,金田的配股发行价也才15块”

顾周猛然顿住了脚。

金田?他们买的可不就是金田股票,发行价是15块,那人居然翻手涨了一倍的价卖给他们?

上当了!

顾周急忙上前紧紧拽住了安立东:“老安,我们上当了,赶紧回去把刚才那人找出来”

“得,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兄弟不兄弟了,想买15块的,那你去营业部买吧,我这儿还不卖了!

哎,老叔,你买股票不?我有金田的,30块不砍价,你全要了?好好”

“喂喂,兄弟你等等,我可是先来的!”

“你这不是嫌贵不买吗?对不起你呐,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我手上的这位老叔他全要了”

顾周讪讪松开了拽着安立东的手,剧情反转太快,懵得他几乎反应不过来。

安立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们把所有能集中起来的钱全集起来,再来!”

幸好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刚刚到4月下旬,还有点时间让他蹦哒蹦哒,够了,够了!

第二天在黑市交易的股价已经变了,金田股票已经涨到了40,安立东和顾周带着两只背包的钱辗转到了另外几处地方,把钱全换成了深发展、深万科、深安达

第三天黑市上的股票继续涨,几个黑市地盘也被安立东全摸清了。

第四天安立东和顾周把股票卖了出去,把大货车也租了出去,转手买了一辆摩托车、两部大哥大回来,几个黑市交易点来回跑。

有了大哥大,两个人分头行事更方便了,还拉上了另外几个炒手一起合作。

码头的深发展已经涨到15了,公园的还是12,全买进,一车运到码头出货。

车站的深原野才25块,公园的已经32了

买买买!卖卖卖!

每天大哥大都要打得火热,挨着脸都烫,却也热不过顾周那颗心。

只有涨没有跌的市场,短平快的进出,让安立东和顾周那一百多万的入场资金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庞大起来。

这是一段全民疯狂的时间

时间一直到5月29号,深市实施了股票交易10的涨跌停板。

这是安立东记住的上辈子那两位研修班同学交谈里说到的一个标志性的时间节点,虽然股票还在疯涨,安立东已经决定出清收手了。

这回是顾周不同意了:“老安,当初是你说要进来疯一把的,现在行情还在往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能不做了呢?”

“只往上涨,不往下跌,你觉得这种行情能做到什么时候?”安立东递给了顾周一支烟,“做什么生意有像这样的?”

顾周“啪”地点燃了烟,仔细想了想,有些犹豫:“那也等市场出现征兆了再说吧,现在还这么红火。”

“已经有征兆了,股市交易实施10的涨跌板n了。”

顾周吐了一个烟圈,不以为然:“那算什么,我们又不是在柜台交易,我们是在黑市!”

4月下旬入场的一百多万资金,现在已经达到七百多万了,这才过了多久?有什么正当的生意,能够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把资金增长6倍?

当初安立东说这是一块大肥肉,既然他们看到了,就过去咬一口,现在顾周发现这何止是一块大肥肉,那就是一座金山,钻进去随便一扒拉,就能扒拉出一箩筐一箩筐的金子来,谁舍得被人拉出来?

“老顾,这是深市n发出的信号,京都那边肯定是同意了的。”安立东悠悠吐出了一口烟,“扎进里面的人太狂热了,看不到这个信号,或者是看到了还是心存侥幸地继续炒下去,事态不会得到改变,你觉得后面会怎么发展?”

顾周的脸色变了变。

跟n对着干?呵呵,那还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而且我们资金量大,不像散户们船小好调头,我们现在不抽身,回头行情垮下来的时候,就给人家当了肉垫子了。”

行情一天一个价地涨,可能涨上天吗?有涨,自然就有跌。

可是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一下子垮下去、垮得自己一无所有的后果?

顾周拿烟的手一阵发抖,狠狠把烟头摁灭了:“老安,我们收手,疯这一把就够了!”

第206章 男人该放松时要放松

6月,黑市的股价还在持续上涨,安利东和顾周已经抛售完了最后一批股票。

两人推着摩托车出来的时候,几辆n的车子架着大喇叭正满大街地转着圈,不厌其烦地广播了一遍又一遍:

“请广大市民朋友们注意,股票有风险,黑市更不可信,请广大市民朋友们注意”

一个炒股客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火热地往黑市的方向走去,很快就遇到相熟的面孔:“今天的股价到多少了?”

“涨了涨了又涨了”

人们还在疯狂,这一场盛宴会一直持续到6月底达到峰值,然后股价慢慢开始走低却依然坚挺。

7月,深市会开始征收千分之六的印花税,红利所得超过银行一年期利息的部分,还要缴纳10的个人收入调节税。

nrb会编发深市股市狂热,潜在问题堪忧的情况汇编,这篇原本发在内参上的文章,差点让两个筹备中的证交所胎死腹中。

12月开始,深市股市会坐过山车一样,一路往下跌冲,这股势能让市场哀鸿一片,时间更是长达9个月

那个时候,这些炒股客又会是什么情况?

安利东摇了摇头,跨上了摩托车:“老顾,把心收一收,男人嘛,紧了那么久,该放松的时候要放松,想去哪儿,我请客!”

要是以前,不用问肯定就是会所嫩木莫大宝剑,不过现在,安立东摸了摸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玉佩

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可是良家妇男,那些浪荡事是绝对不能再做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可不想惹辰辰伤心。

顾周本来有些懒懒地提不起劲儿任谁从日进几十万的火热中一下子放凉,都会有一种强烈的空虚失落感。

“泡妞”这两个字都已经冲到嘴边了,瞄见安立东摸着玉佩的样子,顾周又只能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想了想,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前面:“去歌算了。”

现在内地舞厅正遍地开花,男男女女流行搂抱在一起跳个舞什么的,深市也有舞厅,里面一片乌烟瘴气,顾周觉得进舞厅去那不是放松,是受罪。

唱唱歌,发泄发泄情绪,勉强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立东拍了拍顾周的肩膀,把头一摆:“上车,我们去唱歌!”

大金华门口停的都是汽车,再不济也是打的过来的。骑着摩托车停在大金华门口的安立东和顾周两个,简直就像是鸡立鹤群一样显眼。

大老远的,门童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

骑着南方摩托来就不说了,上身一件简单的白,下身是普通的牛仔裤,脚上还算勉强,蹬着的是双耐克鞋。

再一看到两人的腰间,门童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赶紧上前躬腰为两人拉开了门:“两位先生好,请问有没有预定?”

腰上别着部大哥大的人,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厂仔,一部大哥大两万块,这还不算入费,厂仔能买得起?

而且当先进来的那个半点都没有来到新地方的局促,明显是见惯了这些场面的:

“没有预定,给我们两个人一间小就行,让人把酒水单送来,其他的不要,谢谢。”

门童庆幸自己眼睛尖,看到了这两人带着的大哥大,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到哪路神仙,客人是不能得罪的,到头来被开的肯定就是他了。

安立东一边往里走,一边随手从裤兜里摸了两张大团结出来,递给了门童。

门童赶紧接过,殷勤地上前又跑了两步,先替他叫了人:“琳姐,两位先生要一个酒水单,其他的不要。”

漂亮的女领班赶紧上前接了手,在前面带路:“两位先生好,请这边走。”

黑色的高跟鞋叩在花纹艳丽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哚哚声,让人很容易就把视线放到她身上,然后从高跟鞋一路往上。

女领班身材略有些丰腴,西装短裙紧紧包裹着她的臀部,随着她的走动,弧度的起伏、裙下摆的开叉以及纹s隐没的深处都颇有些引人遐想。

香水也不是那种廉价刺鼻子的味道,十足的幽香女人味儿,顾周总算来了点精神,轻轻吹了声口哨。

领班回头看了顾周一眼,妩媚一笑:“先生这边请。”伸手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

顾周取出钱夹随手夹了一小叠大团结出来,塞到了领班紧身短西装的上衣口袋里,嗯,很软。

“两位先生稍等。”

领班冲顾周飞了一个媚眼,转身走了出去,不到一分钟,三位衣着清凉的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站到安立东和顾周面前,齐齐弯腰一鞠躬:“两位先生好。”

顾周眼睛被眼前的一排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立东就抢先说了话:“把酒水单拿过来。”

其中一位立即把手里的酒水单双手递了上去。

安立东伸手在上面点了几下:“一件啤酒,一碟开心果,一碟杏仁,一个果盘,你们可以走了。”

另外两位正打算傍着安立东和顾周坐下来的愣了愣:“先生”

顾周也看向安立东。

安立东挥了挥手:“没听到我的话吗?把这些上上来,你们可以走了。”

递酒水单的最机灵,立即先应了一声:“先生想唱什么歌,我帮两位先生点歌。”

安立东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用,我们自己点。”

三位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瞧着包厢门被关上了,顾周伸指虚点了点安立东:“老安,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你要守贞,干嘛拉上我啊,不是你说的来放松放松吗?”

“少在外面玩这些,染了什么病,你哭都没地方哭。”安立东惬意地往沙发上一靠,“喝酒唱歌,我们哥俩说说话,难道不放松吗?”

顾周顶多也就是想摸摸抱抱而已,别的他还真不会做,确实如安立东说的,真要染上什么病,老头子另外那几个种,还不知道会多张狂得意,可着劲儿地当着老头子把他给踩到泥巴里去。

人都到这种场所来了,能摸摸抱抱也是好的啊,现在这都不给,真是太不人道了!

安立东根本不理他:“想摸摸抱抱?回头你赶紧找个老婆不就得了,要怎么摸怎么抱怎么滚床单不都随你反正当着我的面就不行!”

自己当和尚,还拉着他一起要吃素!顾周气结:“我还大好年华,才不想像你一样,早早就在一棵树上吊死,起码等我采赏遍花丛了再说!”

“随你,不过别是风月场上的就行,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你小心采花不成,反被花采了。”安立东起身站了起来,绕过了沙发前的茶几,“想唱什么歌,我来帮你点,一会儿别忘记给我打点小费。”

“老安你要点脸吧!你说你请客,不会指着从小费上给挣回去吧!”

不是自己真打不过,顾周真想好好把这货按到地上摩擦摩擦。

他这里还只是想想,包厢门却被人砰地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冲进来,然后高跟鞋不小心一别,直接摩擦着地面滑到了安立东的脚前。11

第207章 夏莲

紧跟着有人追了进来:“臭娘们儿,敢泼我们董少的酒?”

一眼看见这间只是个小包厢,里面也只有两个衣着普通的年轻男人,那人气势汹汹地就走上前来抓人。

跌在安立东脚前的女人抬头惶急地看向安立东,一把抱住了他的脚,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先生,求你帮帮我”

本来想抽脚后退的安立东不由一怔。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个女人竟然是夏莲?

上辈子安立东阅红无数,唯一在他身边呆得久的,就是夏莲。

他和夏莲认识时,夏莲手上也小有资产,不像现在这样眉眼间还带着清纯,而是另有一番成熟风韵。

安立东迷了她一阵,之后很快又有了新欢,对夏莲摞开了手。有一次酒局他喝得烂醉,恰好遇到了夏莲,夏莲把他扶回了自己家里,毫无怨言地收拾他呕吐的秽物,给他换衣擦洗,为他炖汤煲粥

或许是那一碗暖了安立东脾胃的青菜粥也暖了他的心,之后夏莲成了唯一被他带进家里的一个女人,即使他依旧在外夜夜笙歌,她也依然守在客厅里等着他的归来。

夏莲跟了他年,直到有一次小心翼翼地提出两个人一直这么住着,是不是办一张证。

安立东当时刚从外面喝了点酒,听到她的话哈哈大笑:“莲儿,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

从你跟我第一天起,我就说过了,谁都别跟我提结婚,想结婚的趁早走,把请柬发来,我还给她包一个大红包,你说说你跟了我几年?怎么现在倒想不通了?”

夏莲当时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了。

安立东那个时候正纸醉金迷,走了夏莲,还有春莲、秋莲,所以根本不以为意。

直到后来躺在病床那一段时日,他自知时日无多,回想了下自己这一辈子,才感觉到除了老全叔一家,他算是多少还亏欠了一个女人,就是夏莲。

不过夏莲对她之前的经历讳莫如深,安立东那时也并没有去刻意打听。

露水姻缘而已,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看对眼了就滚床单,谁还管对方之前是什么经历?

所以,重生后,安立东也并没有动过什么要找到夏莲的念头,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上了

也是,夏莲长得漂亮,漂亮女孩子们来深市打工,不想去当厂妹的,自然就是来这些地方当了。

厅的,说是陪酒,其实只要出钱,就没有不陪的,不知道为什么夏莲居然闹成了这样

不过怎么也是上辈子跟过自己那么久的女人,上辈子对她的渣,这辈子能弥补的就弥补吧。

安立东弯腰一手把夏莲拉了起来,上前一步拦住了想来抓人的那人:“兄弟,你这么闯进我们的包厢不好吧!”

那人也是个愣的,怔了一下,一指被安立东挡在身后的夏莲:“明明是她闯进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能闯进来,我就不能闯进来?”

安立东想护人,本来就是故意无理挑理,呵呵笑了一声,一手搂住了夏莲的腰:“你和她能一样?她能骑,你能骑吗?”

够粗俗,够直接,够欠揍!

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顾周拍着沙发大笑,老安居然能说出来这种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安立东就是故意说这话的。

不然还能怎么办?只有这么说,才能给对方一个自己完全就是见色起意的印象,又不会给夏莲后续再惹别的麻烦。

他又不是条子,来这里搞什么扫黄打非,或者是解救失足妇女,只有这种无脑争女人的挑衅戏码,才能让对方被激得暴怒起来。

那人果然怒了,原来指向夏莲的手指,直直指向了安立东的脸:“好,你有种!你刚才说的话,老子会让你”

安立东一掌打垂了那人指着自己的手,把那句准备好的台词张狂吐了出来:“老子最恨别人指着老子说话了!给你三秒钟,滚!”

那人摸着自己像是要断了一样的手腕,惊怒地瞪着安立东,很快调头就走:“你别跑!你等着!”

等人走了,刚才那位领班琳姐赶紧蹩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两位先生,你们要不然还是先走吧,童少他不是好惹的阿莲你也赶紧回去避一避”

看来刚才顾周那一把小费果然还是有些作用的。

夏莲又是感激又是不安地看向安立东,盈盈欲泣:“先生,对不起,刚才、刚才我实在太害怕了,我”

安立东松开了搂在夏莲腰上的手,伸手往沙发指了指:“先坐着,没事。”

大金华现在还是深市最豪华的一家综合性娱乐场所,上面肯定是重点关注的,就是老板也绝对是腰子硬的人物,敢在这里头拖枪的应该没有。

既然不敢拖枪,他和顾周两个能打的怕什么?一人挑七个肯定是小意思。

上辈子他跟在岳宝生身边当贴身保镖,在深市也呆了好些年,就没听说过什么童少的名头。

跟岳宝生来往的都是有名有面的人,这种没听过的,成就是个三四线小开。

三四线小开能请得起几个厉害保镖?人数多不多的不重要,像刚才那人那种水平,完全就是一群肉鸡。

对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且现在还没有什么监控、什么天系统,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这边事情已经了了,打完了人,他和顾周马上拍屁股走人,往马平乡那边呆两个月,往青龙山上蹲两个月,对方就算把深市翻个底朝天,也揪不着他一根毛!

琳姐见劝不走人,怕在这里被殃及,赶紧先出去了。

顾周扫了一眼怯怯坐在沙发上,居然能打动安立东英雄救美的夏莲,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那个童少是个什么人?”

“我叫夏莲。童少我听她们说,童少是那边过来的,手里很有钱”

们不就是喜欢有钱的金主吗?这个夏莲既然来了这里上班,还想着当什么贞洁烈女?

顾周心里嘀咕了一句,觉得这些女人忒没有意思。

“但是童少他喜欢n女人上次我们这里有一位菲菲姐就被他弄得抬去医院了”

安立东懂了,原来那个什么童少是个s,夏莲刚好走了霉运被他看上了。

第208章 连开场白都不给说

要搁上辈子安立东遇上时的那个成熟风韵的夏莲,对付童少这种s,还是能够油滑脱身的。

但是现在的夏莲,明显是才进来做这一行没有多久,害怕让她直接泼了对方一脸酒,然后跑了出来。

顾周被夏莲说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年头,当也不好当啊。我说夏莲,深市这遍地捡黄金的地方,你干嘛非要做这个啊?”

夏莲有些无措地缠着自己的手指:“可我一没有npn,二没有技术,也不会做别的啊。”

那双手底子应该不错,加上最近又仔细养护过,皮肉细白,指甲上涂着红红的蔻丹。

如果是进厂子打工,这双手说不定会被纺线割得伤痕累累,说不定会烫出很多小疤,说不定会有机器油垢陷在指甲缝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自觉有几分个人资本的女孩子走这种路,趁着年轻挣一笔钱,然后回老家再找个人成家。

安立东摸了摸衣服下面的那块玉佩,觉得自己就算遇到易连城和夏莲的时间顺序倒了个个儿,最后吸引他的,依旧会是易连城。

不为别的,就为这姑娘就算没有遇到他,也一样会靠自个儿而不是靠男人过好日子。

不过这事他揽都揽了,肯定是不可能再让夏莲去受那个s的罪的。

夏莲偷偷抬眼瞄了安立东一眼,刚才这男人明明看着像是一眼看中了自己,却一直没有坐过来,而是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莲的声音更加柔弱了几分:“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事,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

包厢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三个壮实的男人拥簇着一个身形有些矮小的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刚刚跑回去的那个,紧紧指着安立东:“童少,就是这小子!”

衬衫前襟还带着一大片红酒印记的童少一摆手,冷冷盯着安立东扬起了下巴。

“打!”

这一声不是童少开的口,而是安立东抢先暴喝的一声。

一个“打”字话音未落,安立东就一个滑步上前,一拳就把走在最前面的童少给打得倒跌了出去。

拥簇在童少身后的几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仓促中只能赶紧当了肉垫,托着童少踉跄退到了走廊上。

趾高气扬地出场,结果连开场白都不给说,就这样被人给打了出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几个保镖之前想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乱纷纷地喊的喊“童少”,问的问“童少你怎么样”,一时半刻竟然没人去顾上安立东这边了。

安立东抢身走了出来:“老子说过了,老子最恨别人拿手指着老子,既然说不听,老子就打到你听!”

他得把冲突后的仇恨揽到自己身上,让对方忘记还有夏莲这么一号人。

安立东已经出了手,顾周也立即跟上。

两边一交手,对面立即知道这两人是个硬点子,谁还会放着在这儿吃眼前亏?

一个人架起还捂着肚子喘不匀气的童少就跑,另外几个意思意思拦了几下,扛不住对方的拳头拳拳着肉打得太痛,紧跟着也往外跑。

安立东和顾周对视了一眼,跟着追了过去:“有种你们别跑!”

打了人不赶紧找机会走,还留在这里等对方再找人来?

领班琳姐把身子紧紧贴在墙上,目送着前后追逐的两波人跑走,伸手紧紧捂住了嘴。

太让人吃惊了,本来以为会吃亏的这边,结果倒成了完全压倒对方的一边?真的是

夏莲紧跟着跑了出来:“琳姐,他们”

琳姐目光复杂地看向夏莲:“阿莲,你走了好运了,那位先生一定是看上了你了。

他们小费打得高,过来还不要,结果一回头看到你,就肯为你出头。

你瞧着吧,等这事儿摆平了,他肯定要回来找你的。

那位先生又年轻又帅气又有钱,还这么厉害,以后你跟着他享福的时候,可别忘了琳姐”

这年头,有钱的很多是老头子或者中年人,年轻又有钱的,辟如像童少那样的,又有特殊癖好,一个不注意,被玩死了都说不定。

同样是找有钱的男人,有一个又有钱又年轻又帅的,而且还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的,哪个会不喜欢?

夏莲的脸顿时就羞红了:“琳姐,这都是没影的事”

琳姐满眼羡慕嫉妒地看了夏莲一眼。

夏莲虽然才过来一两个月,但是人长得漂亮,不是说这里别的就不好看,不好看是不可能进这里来的,不然大金华就不是迎客,而是恶心客人了。

一众n里面,夏莲骨架子看起来有些纤瘦,再配上那张脸,整个就是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人们过来玩是找放松的,气质强势跟大婆一样的,还让人怎么放松?

他们喜欢就是喜欢夏莲这样,看起来小意可人,惹人疼爱的,这不,三个都被赶了出来,夏莲撞进去,只被那位先生看到一眼,就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呢!

不过童少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那人得摆得平这事,这才能有后续。

琳姐瞥了夏莲一眼,并没有提这事,而是很体贴地问了一句:“阿莲刚才吓着了吧?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一天?”

万一刚才那人又回来找她呢?夏莲摇了摇头,甜甜谢过了琳姐的好意:“琳姐,没事的,我坐坐就好。”

两个女人在怎么揣度他,安立东并不知道,此刻他正开着摩托车载着顾周在街道上风驰电掣。

被这么一番,顾周之前有些低落的心情倒是回复平常了,大声凑到安立东耳朵边说话:

“怎么,英雄救美就这么白救了?你真不打算回去享受上温柔乡?我看你那朵水莲水还是蛮看中你的嘛,估计不要钱都行!”

安立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滚!老子是那种人吗?”

顾周放声大笑:“你是怕事情泄露,被你家小易一把药下去给整成阳痿吧!瞧瞧,瞧瞧,之前在我面前得瑟什么,找个会医术的对象,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少给我废话,赶紧问下大头鱼在哪儿退我们车,我们接了车就走!”

顾周掏出大哥大打了电话,跟安立东说了地点:“车子在海关接货,他问我们过不过羊城,过的话可以顺带帮运这趟货过去,运费到付。老安,我们现在还接不接跑货这事儿啊?”

深市这地儿要避避风口,安立东也想往羊城跑一趟,看看有什么可以贩运的,立即点头应了:“告诉他,我们接!我们现在就过来,让他在海关那儿等我们!”

别说他们还不是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的,就算是了又怎么了?

后面几十年,人家在杭城中心区有四套房的大爷还干着保洁,在羊城有整整十栋楼出租的老伯还每天出来做早点卖呢。

这人啊,不能不做事,不做事的话,精神就会垮了。他和老顾两个一个人揣着几百万还帮人跑货,这也是很正常的嘛,有的赚怎么能不接呢?11

第209章 对方厉害?

码头出关口,一个身形不高的男人正满脸阴霾地坐在汽车上等着,不时揉一揉胃部,恨恨骂一句“死扑街”。

守在车门外的几个保镖虽然一人架了副墨镜,依然没能完全遮住脸上的淤青,听到车内的骂声,一个两个全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他们几个人今天丢了大脸,被对方两个追着打得抱头逃,连童少都挨了一拳头,这会儿正是低气压的时候,谁敢上去找死?

童鑫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没好气地摇下车窗:“你们赶紧去看看货怎么还没出关!”

几个保镖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先被安立东打肿手的那个头一低,老实往前面去打探了,没过几分钟又飞奔着跑回来了:“童少,我看到上午在大金华的那两个人了!”

童鑫刷地跳下了车:“在哪儿?”

“他们在大车区那边,看样子也是在等货。”

“死扑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童鑫恨恨骂了一句,扫了自己这几个手下一眼,又皱了皱眉头。

在大金华那会儿,他们先是被打得到处逃,还是童鑫跟大金华的老板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派人出面拦住那两人。

没想到等大金华的保安出马,才知道那两个人追着追着,自己倒是跑没影儿了。

童鑫气得直跌脚,对方打了人就跑,明显就是没有后台的嘛,对付这些没后台只有一腔子孤勇的,他多找些人过来分分钟还不是就能把场子找回来?

可是现在人跑掉了,他们岂不是白挨打了?

没想到现在凑巧又遇上了人,这一回可一定不能放过了!

可是之前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等他再四处打电话找人过来帮忙,怕是那两个人早就跑了,光靠自己这几个手下吧

上午就没打过人家,现在冲上去还不是给人家送菜?

童鑫正在纠结,另外一名手下却突然低低提醒了一声:“童少,童少,我看到岳总他们了!”

童鑫赶紧回头一看,立即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岳总您好。”岳宝生是大鳄级别的人物,童鑫跟他相比,只能算小鱼小虾,不过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他态度够恭敬,岳宝生顿住了脚,却是一眼没有认出人。

身边的一位特助赶紧凑到岳宝生耳朵边,低声提醒了一句,岳宝生这才记起了这个主动跑过来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

大沙咀那边做渔生意起家的童家,听说就这一个儿子,倒是眼光不错,也知道跑到内地来,似乎是在做什么光碟生意,之前两人坐过同一趟飞机。

要还是在,岳家要是办宴会,童家是连门都挤不进的那一种,不过同来内地做生意,也算多了一份守望互助的同乡情谊。

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童鑫主动跑上来打招呼,岳宝生也就淡淡点了点头。

平时在香港,就是童鑫他老豆当面遇到岳宝生,岳宝生都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今天童鑫还得了岳总点的这一下头,心里顿时一喜,胆气一壮赶紧开了口:“岳总,有件事我想求您帮个忙。”

岳宝生和童家什么交情都没有,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个童鑫,未免也太不知进退了。

“上午有两个大陆人,欺负我们人生地不熟,把我和几个手下一起都打了,还笑话我们是弹丸之地,尽出些狗熊。

刚刚我们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就在大车区那边,怕他们一会儿会跑了,所以想跟岳总您这里借点人手,把这场子找回来,免得被他们小瞧了去,回头说出去丢了我们的丑。”

童鑫也知道自家跟岳宝生这种大佬没有交情,但是没有交情,现在不就是有个机会可以把交情套上来吗?

而且他聪明就聪明在没有说什么在大金华争女人的事,而是搞了个地图炮,强扯虎皮当大旗。

口舌上的事,谁会去跟那两个大陆仔求证?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但是同是人,被大陆人这么欺负,遇见了不伸手帮上一把,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反正也就是弹弹手指的事,岳宝生偏了偏头,眼睛落到了阿华身上:“阿华,你过去帮他们一把,注意点分寸就是了。”

意思就是不要闹出人命来,其他的随便。

上次岳宝生是动了想换掉阿华的念头,但是找来的人还没一个能打过阿华的,岳宝生索性给自己又多加了两个保镖。

当然阿华还是继续留了下来,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岳总因为他上次的败退,是很有些不满的。

阿华这几个月也一直在努力表现,但是总觉得岳宝生对他这里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了。

今天好容易得了这次机会,阿华赶紧胸脯一挺:“是,岳总!”

对岳宝生来说,这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派了一个人出来以后,又继续往前走了。

童鑫连声在后面感谢,直到岳宝生走远了,才满脸堆笑地转头看向阿华。

阿华可是岳总的贴身保镖,不是心腹中的心腹,能让阿华贴身跟着吗?

今天这事一了,他跟岳总那边就算是套上一点交情了,回头借着表达感谢,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能熟络起来了吗?

童鑫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对阿华的态度都很恭敬,还适时地一勾手,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只红包,双手奉到了阿华面前:

“华哥,今天就要麻烦你了,那两个大陆仔真的是很能打的,我手下这么几个人都被他们追着揍,华哥你一会儿要注意点,这是兄弟的一点小意思,辛苦华哥这一趟了!”

对方厉害?能有多厉害?

阿华随手接过了红包,瞥了童鑫后面那几个手下青紫的脸上一眼,淡淡开了口:

“走吧,在前面带路,一会儿你们堵着后路,别让人跑脱就行了。”

上是不指望这几个人上的,童家那种不入流的人家能请到什么好的保镖?也就是摆个花架子,唬一唬内地人罢了。

那几个人看着牛高马大的,其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是对方厉害,是这边的这几个全是一群肉鸡,难怪会被人追着打了,真是丢他们人的脸呐!

第210章 你是来助拳的还是来聊天的?

大车区。

货物已经出关了,大头鱼指挥着工人把一件件货往大卡车上搬。

安立东瞄了一眼,“嗬”了一声:“26?”

大头鱼乐了:“行啊东仔,你连26都知道啊。”

顾周不明白两个人在说什么:“你俩别打什么哑谜了,什么26、25的?”

“25你还七巧对呢,26是电脑。”安立东白了顾周一眼,有些感慨地看着那一个个笨大的纸箱,“这玩意儿现在得不少钱吧,这一车货怕不得几百万?大头鱼你厉害啊!”

大头鱼嘿嘿地笑,连连摆手:“跟你们我就说老实话,真没有那么多,这些都是那边淘汰下来的旧机子,一起打包卖过来的,不值那个价。”

顾周撇了撇嘴:“都淘汰下来的了,你还买来有什么用?大头鱼,你什么时候成收破烂的了,还捡着洋破烂收”

大头鱼不屑地“嗨”了一声:“周仔,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高科技,淘汰是淘汰了,国外淘汰了,在我们国内可都还是买不到手呢。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搭帮到别人分得了这么一车货,等发到羊城那边翻新一下,好的零件重新组装组装,不就又是一台电脑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一台全新的26电脑,在我们内地要卖多少?”

顾周还真不知道这什么电脑的价格:“要卖多少?”

大头鱼指了指他和安立东的腰间:“抵你们两部大哥大!”

“握草!”顾周一阵咋舌,“疯了吧这是,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这是能吃还是能穿啊?人脑都没有这么贵吧!”

大头鱼没好气地摆了摆自己的大脑袋:“人脑?我看你是猪脑!没文化真可怕,这是高科技,高科技你懂不懂?

你怎么能拿吃穿和这个相比呢?我告诉你,这个26里面可以装好几个游戏,什么疯狂马里奥啊,什么”

顾周哈哈大笑:“得了吧大头鱼,你丫的也少在我们面前不懂装懂,敢情高科技就是你拿来玩游戏的?

一个游戏掌机才多少钱,一台红白机才多少钱?你玩游戏要买这么贵的电脑?”

大头鱼脸色有些涨红,他也确实不懂这些电脑有什么用,反正就知道一条,内地奇缺,可以卖高价!

不过他再不懂也不能让顾周这么嚣张啊,正要开口辩驳,目光越过顾周的肩头,看向他的身后:

“东仔,周仔,那几个人你们认识不?我怎么觉得好像他们几个是径直往我们这边来的,不会是过来找麻烦的吧?”

顾周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把被几个人拥簇在中间的童鑫认了出来:

“这不是上午那个童少吗?这狗鼻子还挺灵的呀,居然嗅到我们在这里了。

大头鱼,一会儿你靠后点,这几个人还真是来者不善,上午挨打没挨够呢这是!老安,老安!快过来,你情敌寻仇来了。”

安立东正转到大货车的另外一边打电话,听到顾周的喊声,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什么狗屁情敌,你胡叫些什么?咦?那个不是”

顾周看到的是童鑫,安立东一眼看到的却是走在童鑫身边的阿华。

不过阿华不是岳宝生身边的贴身保镖吗,怎么会跟那个童少在一起,难道这什么童少还有点儿手段认识岳宝生,请了人过来助拳?

安立东认出了阿华,阿华也看到了安立东,脚步不由顿住了,觉得自己的胳膊又有些隐隐发疼。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童鑫恶狠狠瞪着安立东,异样地兴奋起来:“华哥,就是那个大高个儿!华哥你功夫那么厉害,一会儿帮我把他狗脑子打出来!”

阿华的脸色有些古怪:“童少,你说的那两个大陆人就是他们,不是旁边那个脑袋大的?”

童鑫赶紧指着安立东:“不是那个,就是这个和他旁边长得黑还冲着这边笑的那个,真是不知死活!”

安立东已经走上前几步。

上午挨打时的痛感仿佛一下子剧烈起来,童鑫的几名手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童鑫也觉得自己被捣了一拳的胃部又开始抽痛起来:“华哥,你看他多嚣张,他”

“阿华,好久不见。”

安立东对童鑫一伙人的反应根本就不以为意,笑笑只管跟阿华打招呼。

阿华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安先生,真巧呀,你这一趟又来深市了?”

他是安立东的手下败将,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再去自取其辱。

何况岳宝生跟那位小易师傅那里还买着药酒呢,公司里也一直跟他们买着药茶。

小易师父是岳总都要尊敬的高人,安立东又是小易师父的俗务代理,这一份交情,可比童鑫那里要亲近多了。

阿华客气,安立东自然是一张笑脸:“是啊,过来帮朋友一点忙,岳总今天也在这里?”

两个人有些气氛古怪却又和谐地寒暄,童鑫在一边却是看傻了眼。

他刚刚都想好了,等阿华把对方两个人制住以后,他非得在对方身上狠狠抽上几百鞭子,让他做不了男人才能解了心头这口气,怎么一眨眼两个人倒是谈笑风生起来了呢?

他找岳总把阿华借来,是来助拳的,不是来跟对方聊天的!

童鑫在一边急得咬牙,安立东那边看着货已经上完了,愉快地跟阿华说了声再见,就打算跳上车。

童鑫正要喊一声“站住!”,后面却有人比他先开了口:“等一下!”

童鑫回过头,一眼瞧见岳宝生,连忙大步迎了上去:“岳总,我说的就是”

岳宝生旁边的保镖把童鑫一把推开,岳宝生理都没理会这事,径直朝着安立东走了过去:“安先生,不知道小易师父这次跟你一起过来了吗?”

“小易师父这一段时间要过一个关口,正在用功,暂时不入世。”安立东答了一句,目光飞快扫过岳宝生身后的一名中年人,“岳总是有什么事要找小易师父吗?需不需要我回去转告?”

岳宝生回头看了那名中年人一眼,见他微微摇头,转头冲安立东笑了笑:“那还是暂时别打扰小易师父了,等她什么时候出了关,我再”

“小安,你来深市了?”

岳宝生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让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循声看了过去,很快就换上了一张让人如坐春风的笑脸:“陈市长,您今天亲自过来这边视察工作?”

陈建初微笑着跟岳宝生轻握了下手,看向安立东责备了一句:“过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这里说一声?

上次你带的药茶,几个老领导用了都说好,我说你小子还会再带过来的,一晃几个月你倒是没影儿了!”

这口气不对啊,不是亲近的人,陈市长会这么说话?

第211章 套路深

不仅岳宝生有些吃惊,就连只在电视上见过深市这位陈市长模样的童鑫,也更是吃了一惊:

不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大陆仔吗?这个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陈市长完全都像是跟小辈说话一样?

那他这仇岂不是报不了了?童鑫心里一阵怄气,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站在安立东身后的顾周身上,那个不能动,不是还有这个吗?找个他落单的机会

陈建初正微微躬身跟后面走来的一位老者介绍:“首长,这位小安,就是上次那个药茶厂的负责人,呃”

陈建初看了眼紧站在安立东身后的顾周,发现他不是上次那个姓田的小伙子,正想着要不要介绍那人,原本还威严站在后面的首长突然一个箭步就跑了上去,一巴掌狠狠落在顾周肩膀上:

“我打死你个臭小子,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跟家里打个电话,你还跟老子玩失踪是不是!”

这下不光童鑫、岳宝生和陈建初,连安立东也愣住了,这架势这架势是爷打崽吧?真是爷打崽啊?

安立东知道顾周他爸有些位置,可是真不知道原来这位置已经高到要被陈建初恭敬喊首长了啊?

顾周这是没地方躲,只好站在安立东身后,希望被遮住,没想到他家老头子人老子,眼睛还是那么厉害。

顾周揉着被打痛的肩膀撇了撇嘴:“怎么没打,打了两次你都不在家,他们没转告你,你过来揍我出什么气?”

老爷子还想打下的第二巴掌一下子就停住了,沉默了片刻又不甘地哼了一声:“你在这儿搞什么?”

一眼瞄见这一卡车的货,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变,有些气急败坏地压低了声音:“顾周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搞走私我就剁了你的手!”

顾周不屑地“嘁”了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会是那种人吗?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我给看扁了!我可是正儿经地做生意!”

安立东赶紧让了让,把空间让给了这对父子。

陈建初远远避到了一边,冲安立东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小安,那位就是首长咳,之前在外头的那个孩子吧?”

安立东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一起合伙做生意?”

安立东又点了点头。

“哦,那你上次卖的那个药茶”

“那个他没有参股,我们是另外包了一片茶场种茶,今年才刚刚开建,等有出产了,到时候再搞出口。”

能出口的茶叶,标准都是非常高的,看来安立东的目标非常明确。

陈建初立即摞了话出来:“市里有不少进出口代理公司,你们到这边来过海关,到时候我帮你们找家靠谱的。”

“进出口代理倒不用,我们已经在注册了一家公司,到时候先从这里运,再从发货”

趁着大家不注意,童鑫赶紧悄悄地往外走了一步,又走了几步,然后飞快离开。

流年不利啊,这两个大陆仔,瞧着不声不响的,他女良的这套路可真深。

他这是推倒了一串超大的多米诺骨牌了吧赶紧先溜啊,深市已经不安全了,他要马上回!

本来以为顾周父子俩很久没见面了,今天顾周肯定得在深市再留一留,没想到没过半个小时,顾周就招手喊了安立东一声:“老安,走了,别耽搁时间了!”

安立东连忙跟陈建初和岳宝生几人告别,几步跑了过去,经过顾老爷子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地胸脯一挺,向他敬了个军礼。

顾红旗打量了他一眼:“原来也当过兵?”

安立东双脚一并:“报告首长,当过,现已退役。”

顾红旗点了点头:“在哪儿都要好好干!你和那小子一起合伙,我放心。”

“感谢首长信任!”

顾红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安立东目送着对方一行人离开,才发现刚才那个想过来找麻烦的童少早不见了人影。

顾周嗤笑:“看到这么一群大佬过来,那个什么狗屁童少肯定早跑了,不跑还留在这里等你削?

你对老头子那么狗腿做什么,你又不在部队了,又不指望他提拔你!”

安立东拉开了车门,点头哈腰地笑:“顾少,你请上车。”

顾周一拳打了过去:“你给老子滚!”

安立东哈哈大笑,瞄见大头鱼还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连忙冲他挥挥手:“运费到付是吧?大头鱼,那我们走了。”

大头鱼一脸唏嘘:“你们还拉这车货吗?”

“拉货呀,怎么不拉。”安立东拉开车门刷地跳上了车,“官二代家里也没有余粮啊,吃闲饭是不可能吃闲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闲饭,只有靠在外面做点小生意拉拉货什么的,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在外面比在家里感觉好多了,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时不时还能跟人搞一架,得感觉要飞起”

大头鱼头都大了,赶紧冲他挥手:“老安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一路平安!”说完拔脚就走了。

顾周原本有些绷着的脸也一下子破了功:“老安,你真是人才啊你!你原来是部队文工团的台柱了吧!”

“去你的!”安立东笑骂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敛了敛,“你跟你家老头子怎么回事儿?

我看他看到你还是挺高兴挺关心的,你何必板着脸给他甩脸子。”

顾周哼了一声:“那是当着外人,他要面子不好开骂,不然劈头就是一顿说,烦得死人!”

“怎么说呢,这算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又没反对你做生意,你爸他也是挺开明的了。”

“反对?他反对也没用,我才不要他给我安排这样安排那样的,省得他家里那几个生怕我占用了什么资源,看着我就是一眼血!”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安立东摇了摇头:“行,不说那些了,出身是你不能选择的,我们把我们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出身还是挺唬人的啊,我们以后来深市把你顾少的名号一报,是不是就可以横着走了?

顾周呵呵了一声:“那个什么童少被吓跑了,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你的那朵水莲花?

想走你就走,这车我一个人开到羊城也没问题”

“然后再一个人开回去,告诉小易我在这边找了个小姐风流快活,让她暗搓搓地给我下一把鹤顶红?”

顾周哈哈大笑:“惹不起惹不起,这套路你完全清楚得很嘛!”

安立东冷哼了一声:“怎么说也是共过命的兄弟了,我还不知道你套路深?”

第212章 嫌钱多,去买房啊

两个人插科打诨,很快就开到了羊城。

这头刚下着货,那头就胡昌华就蹦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往工人们正扛着的货箱上瞅:“小安,你说的就是这个?”

“对,就这个。”安立东忙把胡昌华介绍给货主,“李老板,这位是渝省晨光贸易公司的胡经理,他想跟你走点26。”

“正常情况下,我们翻新机都是当新机子卖的。”李老板也不含糊,“不过你是老安介绍过来的,那我们又另外再说”

两个人站到一边低声嘀咕了一阵,等着货下完的时候才走了过来。

李老板给了安立东一千块货运费,胡昌华给的还要多一点,付了他两千块信息介绍费。

这年头就是这样,谁有这方面的货源消息谁就是爷

顾周看着安立东数钱,忍不住爆了粗口:“曰,敢情你之前打的那个电话就是这件事?一个电话过去,轻轻松松就捞了2000块,老安你真丧心病狂,连牙缝里这点肉都不放过!”

安立东一巴掌拍了过来:“你少说得那么恶心,钱多钱少不是问题,我就是喜欢不停赚钱的感觉,爽!”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分了一半过来,“来来,见面有一半,免得下次遇到什么琳姐琳达姐的,我们顾少没有小费打赏。”

顾周不客气地收了,想想现在躺在账户的几百万,觉得手确实有些发痒:“老安,我们那些钱怎么办?放在银行它们太孤单啊,没有小兄弟陪”

难为这家伙记性好,把安立东之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给记下来了。

安立东失笑,揽着他肩膀:“嫌钱多,去买房啊,趁着现在价格低,京都、魔都、深市好地段都买上几栋,以后保证你躺着就能把钱赚了。”

顾周像见了鬼地盯着他:“现在这房价还低?我们是没单位,有单位的谁不是单位分房?你买那么多房子,还想躺着赚钱?”

不说则已,一说起来,安立东倒是真的盘算了起来:“京都、魔都、羊城都有全国有名的医科大,我得赶紧一个地儿捡上好地段买上几栋。

以后小易不管去哪一边,如果宿舍寝室不好,都可以出来住,我在这边也方便住着陪她,对了,深市也买几套,再买几套海边的”

等等,海边!

顾周已经伸出手想去掐安立东的脖子了,安立东却突然自动消了音,曲着指节用力敲着自己的头:“我怎么之前没记到这事呢曹总后面是哪一年跳的楼来着”

他声音太低太含糊,顾周没听清,只是见他敲头的力气不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老安你发什么疯,金屋藏娇就金屋藏娇吧,好好的敲自己脑瓜子做什么?算不清到底要藏几个娇了?你这脑袋想赚钱的法子想得溜,你可千万别敲坏了!”

93年!上辈子资产曾经快跟岳宝生比肩的生意场上的夙敌曹总,是1993年在国十六条兰海省房地产泡沫破裂以后破了产跳的楼!

那现在

安立东一把握住了顾周的手:“马上跟大头鱼打电话,你这大货继续租给他!”

顾周吃痛地用力挣了挣,才挣脱了安立东的手,不过也明白安立东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点子:“老安,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发财的路子?”

“想到了,我们去兰海省跑一趟,看看那边的情况!”

兰海省19年刚刚脱离粤省独立建省,中央提出兴办兰海经济特区,还形成了十万人才下兰海的热潮。

就在今年的5月,报纸上还报道了1号首长去兰海视察的通讯,1号首长一是肯定了中央办兰海经济特区的战略决策,二是表态支持兰海吸引外资,成片开发。

顾周和安立东都习惯买报纸扫一眼国家大事,听到安立东说去兰海,顾周也立即点了头:“新建的省,确实应该有很多新兴商机,老安你等着,我给大头鱼打完电话,我们就去买机票!”

安立东却突然喊了一声:“等等,不急着现在买机票。我们,呃,反正现在也不急,我们先去湘省看一看现在茶场的建设情况,再回永靖县一趟。”

上次是匆匆忙忙走的,后来也只是通过电话联系,安立东对廖生强放得下心,顾周还是有些挂着。

不过,去湘省看茶场搞得怎么样是必需的,还回永靖县城一趟,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你们大柳村再移民搬迁,反正也移不到你头上来,你还要回去做什么?就算你想给他们带东西,也完全可以邮寄回去嘛。”

安立东轻咳了一声:“你懂什么,6月底小易应该考完试了,我回去问问她想不想去海边玩,想去的话正在趁着暑假带她一起去。”

你妹的,又要虐狗!顾周狠狠白了安立东一眼,认命地给大头鱼打了电话,陪着安立东大包小包直买到必须托运,这才买了回永靖县城的卧铺。

那辆吉普车还放在永靖县城给李明瑞开着呢,去湘省马平乡得先回去取车才行。

永靖县城文昌街道派出所的门外。

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李明瑞打了一桶水过来,拿了块抹布过来洗车。

男多喜欢车,李明瑞也不例外,军绿色的吉普一洗干净,看着亮锃锃的,李明瑞打心眼儿就高兴。

“李所,局里吴政委的电话,让你马上过去一趟。”

李明瑞赶紧收了水桶,洗了手仔细揩干净了,开着车子往县局去了。

走路要十来分钟,吉普车两三分钟就到了。

政委吴炳峰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后面看着李明瑞从那辆锃亮的军绿吉普车上跳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办公室很快响起了敲门声:“报告!”

“进来。”吴炳峰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对李明瑞点了点头,“明瑞,坐。”

李明瑞端正坐下:“吴政委有什么指示?”

吴炳峰点了点窗户外头:“你那车是怎么回事?”

李明瑞不由一怔:“朋友的车,他们跑外地去了,怕时间长了车子放着容易坏,所以让我先开着。”

“朋友的车?你哪个朋友的?”

吴炳峰的口气有些不对,李明瑞脸也绷了起来:“吴政委,我交朋友也要跟组织汇报备案吗?”

“你觉得我管得太多了?”吴炳峰冷哼了一声,把一封信“啪”地扔了过来,“你自己看!”

第213章 举报

李明瑞抽出信封里头的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气得胀红:“这纯粹就是诬蔑,都胡说道些什么!”

“诬蔑?”吴炳峰从李明瑞手里取走了那封举报信,“我看是空穴不来风吧?”

“吴政委,你也看到了,这只是封匿名举报信,这人藏头露尾的,都是在捏造事实!”

“李明瑞同志啊,不要一提到举报,你就反应这么激动。”吴炳峰点了一支烟,“全局上下眼睛都看着呢,你天天在县城里开着辆吉普车得瑟,这是什么作风?群众反应很大呀!”

群众反应很大?谁是群众,谁代表了群众?

李明瑞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了捏拳头:“吴政委,我李明瑞行得直,坐得端,我向组织上报告,这件事完全就是朋友在外地暂时不要用车,放在我这里让我先开着而已,绝对没有其他任何利益勾结在里面!”

吴炳峰摆了摆手:“这事儿你跟我说了没用,得组织上调查了再说,在组织调查结论出来之前,你把车钥匙先交上来,车暂时先扣在局里。”

李明瑞一下子就恼了:“凭什么扣车?我朋友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取车,扣了车我拿什么给他交待!”

“你嚷什么?你冲我嚷什么?!”吴炳峰也上了火,“李明瑞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

李明瑞腾地站了起来:“吴政委,今天我就一句话,你把我人扣了可以,怎么查我都行,但是车子是别人临时借我的,不能扣!”

吴炳峰把桌子一拍也站了起来:“怎么不能扣,车子就是赃物!”

“那也等组织上先调查出我真的贪污受贿了再说!今天我就不回去了,我就在局里值班室里等着,等着组织对我的调查结果!”说完李明瑞就砰地摔门走了出去。

“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吴炳峰气得一把拎起了大茶缸想砸过去,想了想又舍不得,重重放了回来,“车不能扣?你看能不能扣!”

李明瑞一摔门就去了常务副局长向承荣的办公室。

他又不是傻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一封举报信,要说里头没猫腻,打死他都不相信。

向承荣搞业务出身,比较看重下属的业务能力,李明瑞当时想调回县里,走的就是他这条线。

本来几位局领导各提各的人选僵持不下,李明瑞冷不丁带人抓住了个命案通缉犯,立了个功,堵了别人的嘴不好说话,向承荣趁机就把他挺了上来。

一些事李明瑞在下面不清楚情况,向承荣在局里有可能会听到点风声也说不定。

向承荣给李明瑞泡了杯茶,让他先坐下消消火:“明瑞啊,你看你,你跟吴政委那边大小声做什么?没必要嘛。”

李明瑞也是当时气的,现在虽然冷静下来了,依然梗着脖子:“向局,别的不说,一封匿名举报信过来,事实都没有调查,凭什么就要先扣我朋友的车?

我拿到车的时候也跟你们领导都报告过了,就是朋友有事去外地,怕车放坏了,临时搁我这儿,让我先帮开着。

转回头这车还成了赃车了?要我朋友回来了,想取车取不了,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人家?向局,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向承荣努了努嘴,示意李明瑞去关了门,见他拖着椅子凑近过来坐了,这才压低了声音:

“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啊,做不得数的。听说是跟你上次办的那案子牵扯出来的太源乡那场子有关我只是听说这么点消息,真实性我不负责啊。”

县医院那片也归文昌派出所管,安立东上回在医院里录了音以后,没等安建华出门就把他扭住送李明瑞那儿去了。

安建华是敲诈勒索,导致他想敲诈勒索的源头太源乡的赌场,自然就被李明瑞给报上去了。

县局治安大队队长出差了,副队长立功心切,带队就过去把场子踩了。

这事也过去两个月了,这是等着风声过了,回来翻旧账了?

他就说嘛!

李明瑞气得差点没咬响一口牙:“他女良的,都是些国家的蛀虫,什么玩意儿!现在搞赌场的还抖擞起来了?向局,你知道是谁罩的那场子吗?”

向承荣斜着眼看他:“你别问我,我也只知道是上面,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了也不会跟你说。”

“你还真直接”李明瑞无奈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向承荣提起热水**给自己茶杯里加了点热水,有些不胜唏嘘地感慨了一声:

“人啊,到了这把年纪,不服不行了。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只知道往上冲,这年纪大了,想得多了,考虑得就多了。

别的不说,我现在四十大几了,上面又没有人,这位置眼看着也就坐到头了,回头我儿子毕业出来找工作,我还指着求人给他分配个好单位呢!

可不敢多得罪人啊,得罪多了人,不知道哪个口子就给你绊一下,我原来的功劳成绩放在那儿,又不犯什么错误,想对我怎么样也不敢怎么样。

有些事我就冷眼看着不掺合,大不了让我坐冷板凳呗,还能把我给开除了?可再过两年我家那小子就毕业了

人不求人一般高,人要求人呐,曲膝弯腰,我得给我家那小子留点后路啊,现在不多栽花,少种刺,以后”

向承荣是靠业务能力过硬,敢拼敢闯,破了不少案子才走到现在这个常务副局长的位置的。

他一度还是李明瑞心里的榜样,没想到当了这么大几年的局领导,倒是把胆气越当越小了。

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没想到体制内也有这样的。

李明瑞叹了一口气:“向局,你是知道我的,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这一点请组织绝对放心,对方真要打击报复,我也不怕,但是这车”

向承荣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砰急敲了两声,李明瑞看了向承荣一眼,走过去开了门。

一个治安大队的小干警一见到李明瑞就“哎”了一声:“李所,你还在向局这里啊,你快去下面看看你那车”

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小干警话都没说完,赶紧闪身溜了。

他那车?

李明瑞一把拉开了门走了出来,正遇上从楼上走下来的吴炳峰,吴炳峰冲他冷笑了一声,夹着公文包昂首走了。

李明瑞心里咯噔一下,急步追了下去,越过吴炳峰,跑到了那辆吉普车边。

吉普车依旧停在原地,不过前轮被一条大铁链给锁住了,大铁链直接缠在了院子里一个空心石墩子上。

第214章 我有一个想法

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明瑞觉得一股子气轰的一声,一直从胸膛里头冲到了他大脑,转身就想去找锤子砸锁。

刚走到下最后一级楼梯的吴炳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厉喝了一声:“李明瑞,你敢砸一个试试!”

“你”

跟着走下来的向承荣赶紧让人把李明瑞给拉开了:“李明瑞同志,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

铁链子上的那把锁是能砸了,可是砸了以后,回头李明瑞就能背一个处分到身上!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李明瑞看着那辆车,牙齿磨得再响,这会儿也只能忍了:“吴政委,我是被诬告的,希望组织尽快调查,还我一个清白!”

吴炳峰呵呵了一声:“李明瑞同志,组织的调查也是要走程序的,不是今天你说调查就能调查出来的。

组织调查必须是认真、严谨、细致,你再急也是急不来的,不是说你是清白的吗?那就安心等着,犯不着心虚什么!”

吴炳峰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李明瑞在那里心疼地摸着那辆吉普车只想骂娘。

向承荣劝了几句,见李明瑞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也只能摇着头走了。

太阳渐渐落下了山梁,楼房的阴影被越拉越长。

李明瑞还蹲在车边一动不动,还是门卫过来劝了一声:“李所,这天都快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你再找领导说,不然你一直呆这儿不动,我们也为难啊”

李明瑞叹了口气站起身,垂着头慢慢走出了县局的大门,几乎刚迈出县局的铁门,街对面就有声喊了一声“瑞哥”。

李明瑞一抬头,看见是安立东和顾周,差点儿就想捂着脸转头就走。

安立东和顾周已经横过了街,瞧着他要避不避的样子,安立东还开了一句玩笑:“瑞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瞧着好像是不太想见我们呀,该不会是家里头的葡萄架倒了吧?”

李明瑞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打电话到你所里了,你所里的同志说你临下班的时候被你们县局叫过来了,我估摸着是不是又有什么案子要你们过来商量,所以就先跑这边来看看。

没想到还赶得真巧,看样子你这边事情也办完了吧,走,我们先去吃饭去!”

李明瑞退了一步,躲开了安立东想勾着他肩膀的手:“唉,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什么饭,我都快没脸见你们两个了!”

他脸色实在有些不对,安立东试探着问了一声:“怎么了,挨领导批评了?

多大点事儿,领导喜欢骂你,证明他还看得中你,一点小事别往心里去,要是骂都不骂了,那才叫做玩玩儿了!”

李明瑞苦着脸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那辆吉普车。

安立东打眼看了一下:“我瞧着你把车子洗得蛮亮的嘛,是不是哪儿出毛病了?那也没事,车子已经上保险了的,一会儿我们送到修理厂去修一修就行了。”

李明瑞“唉”了一声:“不是,车子没毛病,你没看到前轮那里?是被锁了”

安立东愣了愣,哈哈笑了起来:“我只见过车子在街道上乱停乱放被锁被罚款的,你开车到你们局里办事,停在院子里也会被锁?

难道你们院子里现在就划了停车位了,你是占了你们局长的车位,还是占了你们执法边三轮的车位啊?都闹得锁车了”

“没有乱停乱放,是我们局领导说,有匿名举报信举报我收受贿赂了,这辆车就是赃物!”

安立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收受贿赂?这个罪名可不是什么好玩好耍的。

瑞哥,我们也别站在这大门口说话,走,先去找家馆子,边吃边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明瑞想了想,点了点头,跟着安立东和顾周走了,等到地方找了个角落处坐定了,才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顾周一听,气得一巴掌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给震翻:“什么赃车,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搞你!

今天扣车明天扣人,后天是不是就打算撤了你的职?瑞哥,你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罩的那个场子?我非得把人给”

李明瑞摇了摇头:“我这个层面,还根本打听不出那些事,连我们向局长也不知道,我估计着可能是县里哪位领导吧。

我今天也跟我们政委说了,我是清白的,任他们查,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安立东摆了摆手:“清白不清白的,只要查,总是能够查出问题的,没有收受贿赂,自然还有公款吃喝、办案不严谨、户籍管理不到位、审批程序有疏漏

反正随便什么总能找出来的,瑞哥你不用说,我知道,这年头都这样,谁还不吃吃喝喝一点了。

别看平时大家都这么做,关键时候就是你做不得,平时可大可到了你这里就一定是大,这些都是老套路了。

你敢说这些你都没有?一到要较真的时候,林林总总地抠出来,再把性质写得严重一点,免了你的职,让你背个处分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李明瑞想了想,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

自从参加工作后,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当了个所长,今年还是立了个功,才被调回了城里。

这要是刷的一下把他的职位给撸了,身上还背个处分,别人会怎么看他,以后他在局里、在县城里面还怎么抬得起这头?

本来还一腔子气愤,李明瑞这下也有些慌了神:“东子,那我现在怎么办?明明那车真不是赃物,就是你们临时借给我用一用的,他们却借着这个去翻别的事”

谁经得起拿放大镜去看啊?

“什么怎么办!”顾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明天等你们局里上班了,我和老安就过去找你们局领导说情况”

“没用,”安立东开口打断了顾周的话,“我们明天过去说明情况也没有用,这情况瑞哥也说明了的,你看他们局领导信了吗?

不想信的,他们不会信,就算我们再过去说,人家随便打个哈哈,端着官腔说句会好好调查,就能把我们给打发回来。”

顾周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我给我家老头子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人说一说?”

顾周这父子关系,让他开口去求老爷子,也实在是一件下了大决心的事。

说到底,李明瑞是因为帮忙查了安建华和聂春红那件案子才惹了这麻烦,安立东肯定要解决好这件事。

“老顾,你不用为难这事儿,免得你家里因为这个又会生些是非出来。”安立东拍了拍顾周的肩膀,“我有一个想法,老顾,你还记得我们在马平乡时候,那个高望富怀疑我们是骗子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顾周有些懵:“不就是说了那些吗?关这个什么事?”

安立东嘿嘿笑了笑,卖了个关子:“我们先吃饭,回头我们就坐最近一趟火车去蓉城,到了后等我给老胡打个电话,请他配合配合”

第215章 雪球越滚越大

蓉城。

胡昌华意气风发地下了火车。

公司派来接站的小李也不知道生了一双什么鹰眼,老远就把他从中找了出来,拼命地冲他挥着手:“胡经理,这边!这边!”

等胡昌华一出站,小李就赶紧挤过来狗腿地帮他拎了行李:“胡经理,你说的那批货”

胡昌华大手一挥,一股运筹帷幄的豪情:“已经搞到手了,这次一起托运回来了,走,先跟我取货去!”

小李兴兴头头地应了一声,边走边给胡昌华报情况:“一听说我们公司能搞到26电脑,好几家单位都跑过来了,说都是老客户了要优先照顾”

“哔哔哔,哔哔哔!”

别在胡昌华腰带上的寻呼机一边响一边震动起来,胡昌华停下脚步,取出寻呼机一看,认出了是安立东那部大哥大的号码,哎哟了一声,赶紧先往一处公用电话亭跑了过去:

“小安,是我啊,老胡啊,是不是你那里又有什么好货?什么?你们马上就到蓉城了?哦哦,好好好,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蓉城大饭店。

胡昌华筷子上夹的一片夫妻肺片“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小安,你刚才说什么?小顾呃,不,顾总他”

安立东把一本公司证本:“不信?不信你看!”

公司证本是的,胡昌华一眼就看到那个注册资本金一千万,赶紧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干笑了一声:“这个证本,跟我们大陆这边的营业执照不太一样”

安立东“啪”地又甩出了一本银行存折,下巴朝存单点了点:“还有这个,这是顾总这次打算投资的金额。”

胡昌华赶紧把存折拿起来翻开。

户名是顾周,下面的金额打着超长的一串零。胡昌华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零,一个个圈晃得他眼花,不得不拿指甲按着,小心地一个个在心里默数:个、十、百、千、万、十万

胡昌华深吸了一口气,才在心里默数出了最后一位数:百万竟然是百万!

这就算什么都不做,放在银行吃利息,一年也能胡昌华觉得脑子有些晕,一下子怎么都算不出来。

“老胡,我这不是想着,反正我俩老乡,顾总想去我那县里头投资,不如先把这人情卖给你,由你从蓉城这边找人说这事,然后再带下去”

现在到处叫着改革开放,下面的县市倒没太深的感受,省会城市已经开始横向对比了。

渝省政府在年初的工作会议上就提出了要加大改革开放步伐,加快招商引资动作,促进渝省经济又快又好发展等等。

虽然现在对招商引资这一块暂时还没有下任务,但是已经明确了是有奖励的,对于具体的引资人,一旦引资成功,是按投资金额的比例有相应奖励的。

胡昌华所在的贸易公司挂靠的是渝省民贸局,民贸局下面一个科室的科长胡盛远是胡昌华的堂哥,如果把这事让给胡盛远来背个名,他这里拿利,简直就是双赢的事!

胡昌华立即跑出去给胡盛远的寻呼机呼了一条信息,不到两分钟,胡盛远就回了电话过来:“昌华,你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我这开着会的都借着撒尿赶紧跑出来了!”

“哥,大好事!”胡昌华叭唧叭唧把安立东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出来。

胡盛远比堂弟要稳重多了:“你说的那个顾总,不会是假的吧?这什么突然冒出个富豪老爸认回内地私生子之类的事,是不是太狗血了?”

“哥,顾总这身世你千万别在外面说,别人忌讳着呢,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跟我有交情,小安那里根本不会跟我说这里头的事。

狗血不狗血的我们不管,我看了他们在公司的证本,注册资本金是一千万,就算这个是假的,另外他们拿出来的一本建设银行的存折可是真真的,上面整整有百万!

我问了小安,他说顾总在外面也打拼累了,自己家乡也不想呆,加上小安原来还救过他的命,他就打算在小安的老家永靖县那边投资,存折上的钱,全部都是打算拿来投资的!”

什么公司的证本能造假,银行的存折还能造假?造了就是坐几十年牢的代价!

而且户名都知道,回头再把银行存折号记下来,找银行内部的人去查一查,还怕对方搞什么鬼?

而且还有救命之恩这一层关系在里面,顾周想跟着安立东到这边来投资生活,完全很正常!

胡盛远不由有些激动起来:“你刚说他们打算在永靖县城投资多少?”

“百万!”

“昌华,你们现在在哪?蓉城大饭店是吧?好好,你让顾总他们等等我,我马上就过来!一定等着啊,现在我就赶过来!”

胡盛远会也不开了,蹬蹬蹬跑下楼,骑着自行车就往蓉城大饭店跑。

安立东一顿饭还没吃完,胡盛远已经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大饭店门口了。

一番介绍后,顾周很爽快地就把自己那本银行存折号报给了胡盛远,趁着没下班,胡盛远赶紧跑出去给银行的熟人打了电话。

银行内部有人就是好办事,不到十分钟,对方就打电话回来了:

“老胡啊,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大富豪啊,大家兄弟这么多年了,你找个时间也给我介绍介绍啊,我们银行可以提供很多存贷款服务的”

那百万是真的!千真万确得真!

胡盛远没心思跟老熟人叨嗑了,电话一挂就赶紧打到了省政府办的同学那里:“姚大主任,没在开会吧?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带了的一家公司想过来投资

绝对不是什么皮包公司,公司注册资本金有一千万港币,打算在大陆投资的账户另设,账上光现金就是百万

对,我让老朱帮忙查过了,老朱说是真金白银的百万!是是,刚刚我也问过了,这笔百万就是他们打算拿出来投资的投到永靖县我也想劝,但是永靖县是我那朋友的老家行行”

百万现金,放在1990年,绝对是能刺瞎人钛合金狗眼的数额,即使是在省政府办工作人员的眼里也是一样,何况这还是港资,这种招商引资的意义就更大了!

省政府办,副主任姚怀明一挂了电话,扭头就进了sn丁勇的办公室:“丁sn,有件重大事项要跟您这里报告”

第216章 你这人我们也要扣!

永靖县城。

夜色渐深,李明瑞哄睡了儿子,又看了一遍寻呼机上那条“明早回来”的短短四个字信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院子里,摁下删除键把那条信息删除了,然后点了一支烟。

1990年的县城,大部分地方都还是低矮的楼房或者小平房,路灯也并不明亮,远远看去,只有一团团暗色的光晕,更衬得其他地方黑乎乎地瘮人。

“明瑞。”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李明瑞的肩膀。

李明瑞连忙掐掉了手里的烟:“建英,你先去睡,别管我。”

沈建英有些担心地看着丈夫:“明瑞,停职只是暂时的,我相信过不了几天,组织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李明瑞拍了拍妻子的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没事的,你先去睡,我想出去走走。”

沈建英有些犹豫:“这么晚了”

李明瑞摆了摆手:“没事,我就在附近走走,走一走就回来,你先睡了,不用等我,也不用给我留门,回头我翻墙进来就行。”

见丈夫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大门那边走,沈建英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好端端的,丈夫突然因为一封匿名举报信被停了职,心里肯定不舒服,晚上人少不怕被人撞见,让他走一走,散一散心里那口闷气也好。

沈建英叹了一口气,追上几步叮嘱了一声:“明瑞,那你别走太晚了”

李明瑞冲妻子挥挥手,示意她回去,转身沿着门前的那条小街,不紧不慢地散起步来,等到拐过了街角,突然把身形往墙边一贴,前后看了看没有人,飞快地翻过了那堵矮墙

县公安局的门卫室也是值班室,按上面的要求,是要通宵值班的。

以往门卫怎么也会撑到凌晨一两点钟,然后打着手电把办公楼巡视一遍再去睡觉,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在附近烧艾草熏蚊子,不时的有烟气飘过来,有点呛鼻子,还熏得人脑门子有些发闷。

该不会是哪家好久没住人了,今天赶着要住,这才烧了一堆艾草驱蚊虫吧?

门卫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坐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有些发沉,本来还想喝口浓茶撑着,挨不住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一看时间也快到12点了,门卫干脆锁了门,上床睡觉去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道身影小心地伏在黑暗里潜行过来,侧耳听着门卫不大不小的呼噜声,回头警觉地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三两下把大铁门上的那道小门的锁打开,身形一闪就晃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吴炳峰刚从家里出来,迎头就撞上了一个小干警:“吴政委,你赶紧去局里看看吧,出事儿了!”

“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小干警也说不清。

他是附近派出所的值班干警,大清早的局里打电话来,让他赶紧就近过来通知吴政委,就是说的出事了,让吴政委尽快赶到局里去,具体出了什么事,电话里面并没有说,小干警自然也不知道。

难道出了什么重大的恶性案件?吴炳锋连忙骑上自行车,用力蹬着拼命向局里赶去。

说起来也可怜,局里现在只有一台公用小车,大多数还是用于去市里开会的。

平常时间,他一个堂堂政委,还要蹬着自己这辆破烂自行车上下班,而李明瑞一个小小的所长,倒是拉风地开了两个月吉普车,也不知道在县城里赚足了多少羡慕的眼神。

吴炳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暗自下了决心:

等李明瑞这案子办完了,他就想办法处理一下,把那辆吉普车当作赃车没收了。

到时候让刑侦大队打个报告上来,临时征用作执法车辆,在刑侦大队那里放上几个月再收回局里来,再让办公室安排安排,回头局长坐那辆小车,他就坐这辆吉普。

吴炳峰一边盘算着,一边呼哧呼哧地踩着自行车赶到了局里。

平常上班时间,大家都各进各的办公室开始工作了,这会儿却在院子里围了一堆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有几个干警回头看到他来,脸上还露出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神色。

难道事情跟他有关?吴炳峰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是谁悄悄说了一句“吴政委来了”,刚才还围做一堆的人,瞬间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的前面摆放的正是那辆他扣押下来的吉普车,只是昨天还完好无缺停在院子里的吉普车,一夜之间竟变得面目全非:

玻璃全部被砸碎,溅得整个车厢里到处都是,车门和引擎盖上面,也被钢筋之类的东西,成片的刮花了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仿佛刚从废旧公司里拉回来似的。

吴炳峰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红着眼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大群人:“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车是他扣下的,现在李明瑞停职是停职了,他想拖着这事,还没有开始调查。

本来是打着别的主意,想着所里肯定不能没有领导,拖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在局党组会上提议搞个代理所长,把一个自己人先弄过去占位置。

回头把李明瑞搞下去了,代理所长脑袋上那顶“代理”的帽子自然就取了,原地转了正。

可现在,他这边什么都还没有开展的,这辆车就成了这样,他肯定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顾总,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局领导误会了一些事,把您的车暂时扣在了这里,现在您过来了就太好了,正好跟我们局领导说明情况,把车”

身后传来了李明瑞突然哑壳的说话声,不等吴炳峰回头,一个年轻男人就三两步冲了上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那辆吉普车,发出了一声惨叫。

听到车主的惨叫,大家又是感慨又是同情。

这年头有一辆边三轮就够让人拉风,够让人爱惜的了,何况这辆军绿吉普停在局院子里也几天了,本来就是新车,又被李明瑞擦洗得锃亮,谁看着不打心眼儿里地爱?

结果一夜之间,那么帅气拉风的车差点变成了一堆破烂,这对比实在太明显,让人忍不住地扼腕心痛。

该怎么善后都还不知道呢,没想到车主却恰好在这个时候来了,谁见了谁不得当场发飙?

那人果然愤怒地转过身吼了起来:“不是说只是扣了下车吗?你们把我的车怎么了?谁扣的车,给我出来!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质问的语气太浓,见大家都看着他默默的往后退了两三步,吴炳峰有些恼羞成怒:

“怎么回事?我们还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问你这位同志怎么回事呢?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惹了什么仇拉了什么恨的,让人报复了,还有,你一进来就乱吼乱叫什么,你这是扰乱了我们正常上班你知不知道!”

这人是李明瑞带来的,又是他的车,肯定就是李明瑞说的那位朋友,吴炳峰天然地就对这人很是反感,来不来的,就打算从气势上先把这人压倒再说。

“我乱吼乱叫?我扰乱了你们上班?”年轻男子气笑起来,“你们不上班是我闹的吗?还有,你谁啊你,我要找你们局里领导,我的车好端端地被扣了不说,还被弄成了这样,你们局里得给我个交待!”

“交待?你这车是赃车,被扣了就是扣了,你还想要什么交待?”

对方的气势不仅没有被自己压倒下去,反而有些愈战愈勇的架势,吴炳峰有些怒了,“你还问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不光车,你这人我们也要扣!”11

这毒不能我一个人吃……

儿砸终于期末考试考完了,本想喜大普奔地放松放松,结果一辅导他写作文,我就……

作文题目是“总有值得珍藏”,儿砸审题都没认真审,中间那个空都没填,直接题目就是“总有,值得珍藏”。这就算了,我再一看作文,就想自戳双目!!

他写的是几个女同学结伙儿欺负他,明明该她们打扫操场,却围住他逼他扫,不扫就跑到老师那里告状,说他说脏话,结果老师也听信几个女同学的话,批评教育他,他特委屈什么什么的……

中间错别字、标点符号什么的就算了,然后作文结尾是这样的:这是人性的缺失,这是道德的沦丧,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在我心里留下了一片黑暗……

我看不下去了,把他从吃鸡战场揪了出来,语重心长:“儿砸,这种作文,是要写总有什么什么值得珍藏,这里面要写总有一段友谊,一段回忆什么的,要写正能量,懂吗?

像你这篇作文,在后面就应该写有谁站了出来,证明了你的清白,然后你们结下了友谊,再然后这段友谊值得珍藏巴啦巴啦……(此处省略800字!我觉得我再也不能让他继续看“社会与法”栏目了!)”

儿砸点头,乖乖改写作文。

小屁孩子偷懒,只改写后面一段我就不说了,虚拟了一个同学小李勇敢站了出来证明了他是被冤枉的,老师批评了那几个女生,然后重写了这样一段结尾: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黑夜总会退去,光明总会到来。小李像那黎明的一道光,驱走了黑暗;小李就像那坚强的护盾,保护着我;小李就像那坚定的士兵,捍卫着道德的底线……”

我……吐血!

特么你老娘写小说都不敢写这么光正伟啊,你丫的写帮你作一个证,你至于写成这样吗?

不说了,这毒不能我一个人吃,我憋不住了,撒出来大家一起吃!

以后万一哪天停更个一两天的,不用担心,我只是血压升高了要去降压而已,降完就会回来继续写的……

第217章 后台大佬阵营

“呵呵,真是好大的架子!车无缘无故被扣在这里,结果被毁了,车主质问两句,就连人也要扣?鲁书记,我看你们这里还真是山高皇帝远啊!”

吴炳峰猛然回头,说话的那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他不认识,但是跟在中年人身后半步,正黑沉着一张脸的人他还是认识的。

县委一把手鲁光明鲁书记!

事先并没有人打过招呼,鲁书记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过来县局?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刚才发声嘲讽的那人,连鲁书记也要站在他身后半步,明显是以对方为尊

等等,陪在那金丝眼镜中年男子另一边的黑框眼镜男,吴炳峰也有点印象,他在电视上见过对方

两位他眼里的大佬,这时候却站在呵斥他的那位金丝眼镜男的两边,以他为中心,那

吴炳峰张了张嘴,有些干涩地喊出了一声:“鲁书记”

鲁光明没理他,直接看向其他那些干警:“段宝国呢?叫段宝国过来见我!”

段宝国是县局局长,立即有干警跑进办公楼去喊人了。

鲁光明僵着脸皮想挤出一个笑:“丁sn,柳市长,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坐坐,让县局段局长过来说明下情况?”

不等那两位领导开口,正痛惜地摸着那辆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吉普车的顾周已经转回了身,看向戴着省政府禾必书长丁勇几人:

“丁sn,柳市长,鲁书记,坐也没必要再坐了,我看这次投资的事就算了吧”

鲁光明顿时有些慌神:“顾总,可能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你这车的事,我一定会让县局赔偿你的”

“赔偿不赔偿的,我还真没看在眼里,就是觉得,你们这儿一个县局就这么大的口气,动不动就要扣人的,我怕在这里根本就得不到什么保障!”

不等鲁光明再开口,顾周就转向了跟在鲁书记后面的安立东,“安哥,这件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兄弟也是怕了,本来还想给你的家乡做点贡献,结果却要对不住你了。”

安立东无奈地叹气,李明瑞在一边羞惭地低下了头:“要不是因为我的事”

顾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瑞哥没有你的事,迟早也会有其他的事。

车是我的,只是暂时借你用一用,这样子都能够被扣,被扣了还不说好好保管,结果被砸成了这样

你知道我这车也是才新买的,当时还是托人找了不少关系,才提前拿到了货。

结果车被毁了,我身为车主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县局连我这个人都要抓进去,你们这边啊惹不起惹不起!”

鲁光明的脸色有些难看。

听到市里打电话过来,说有位老板要到他永靖县这边来投资,他是非常高兴的。

今天一早接了人以后,他才明白,人家之所以指名道姓地要到永靖县来投资,完全就是因为这边有安立东和李明瑞这两个过命的朋友。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资源啊!

他本来还想借着安立东和李明瑞是本县人的关系,把顾周在这边的投资事项一把敲实。

所以顾周之前去找李明瑞取车的时候,他还欣然陪同,就是想着多一个跟顾周关系亲近的本县人,就可以多一份帮他说话的力量。

没想到找到李明瑞的时候,李明瑞就说不仅自己被停职了,车也被扣了,鲁光明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当时还想着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稍后到县公安局把车取了,再好好给顾总这边解释解释,也就把这件事抹过去了,结果却闹成了这样!

鲁光明这个气啊当着丁sn和柳市长的面,他一肚子气却没地方发!

他当这个县高官容易吗?

别看他掌着全县的盘子,是整个永靖县的一把手,可整个永靖县的财政收入才几百万,顾周一个人带过来的投资就有00万!

00万啊,他能不看重这次的投资?

鲁光明对顾周的态度简直比对他自己爷娘老子的态度还要热情,还要可亲,刚才这一路上各种的承诺、各种的保障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一到这里,县公安局啪啪就给了他两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还是当着省政府办丁sn和市里柳市长的面!这让他这张脸以后往哪儿搁?

顾周的话,丁勇其实从心里就很赞同,他本来也是想极力劝说顾总直接在蓉城投资的。

但这位顾总人虽然年轻,却非常讲义气,一定坚持要到他的救命恩人安立东的老家这里来投资。

永靖县也是渝省的,顾周那么坚决,丁勇总不可能把他往外推吧,这一路绕山绕水坐得他差点都要晕车了才好不容易赶到,结果一巴掌就被县公安局给呼了一脸

这样的投资环境,换谁谁放心?

永靖县这边搞不好正好,丁勇觉得趁势把顾总劝回蓉城那边投资最好。

永靖县虽然也是渝省的,但是投资的地方在省会蓉城,就不用再往下面转上这么几层关系,到时候他再申请挂点直接联系顾总的项目,以后就是他的政绩了。

丁sn不说话,鲁光明憋不住气,当场就把段宝国拉到一边劈头盖脸地逮着骂。

站在丁勇旁边的柳市长又尴尬又恼火,忍着气问旁边的李明睿:“刚才那个说要把顾总扣起来的人是谁?”

“他是我们的政委吴炳峰”

李明瑞刚答了一句,安立东就“啊”了一声插了话:“原来这就是你们那位吴政委,就是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这辆车子是我们贿赂你的,就把你停了职,还把这车子扣起来的那个?”

李明瑞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安立东呵呵了一声:“他脑子里想的还真是清奇脱俗,不说我们兄弟几个的感情,就你现在担着的一个小小的文昌街道派出所所长的职位,他觉得我们贿赂了你能干什么?

难道顾周这边带了00万真金白银过来,是打算在这里开赌场的,要你罩着场子?”

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扔了00万来开赌场,那得多大的规模?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又怎么可能罩得住?

顾周走过来时恰好听到了后面这句话,皱了皱眉头“咦”了一声:

“我上次不是听说,你办了件案子,查出些线索,跟人一起把一家赌场查封了吗?这匿名举报信,不会就是在故意打击报复你吧?”

李明瑞本人不方便说的,当着几位大佬的面,安立东和顾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包袱抖了出来。

结合之前自己看到的,柳市长的脑海里也形成了一些想法:“小李,你停职几天了?”

“报告领导,已经停了五天了。”

“这事儿你们局里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李明瑞摇了摇头,看了吴炳峰一眼,小声答了一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吴政委那边还没有开始调查”

第218章 脸正被按在地上摩擦

都已经停职五天了,还没对李明瑞开始调查?柳市长本能地感觉到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你那所里现在谁在主持工作?”

“前天的时候,局里领导开会研究了一下,临时从其他所里选了一位同志过来任代理所长,目前就是由代理所长主持工作。”

这边停职那边代理,停职的不先好好调查清楚,倒是先急着把代理的补上去

这里面的手段,柳市长看得多了,平常不关他的事,他也懒得管,但是今天让他在丁sn面前落了面子,那他肯定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柳市长这头刚打定了主意,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顾总,原来你在这里啊!”

来人带着浓重的湘省口音,引得这边几个人齐齐转身往后看去。

刚才说话的那人,一边惊喜地跟顾周打招呼,一边殷勤地向身边一位脊背挺拔的中年男子介绍:“郭高官,这位就是上次来我们马平乡投资的星光公司老总顾周。”

听到那人的话,丁勇瞳孔微微缩了缩,也认出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郭良平。

渝省和湘省两省接壤,又是同属山区,两省彼此之间也开过好几次经济文化之类的交流会,这些需要两省高层出面的场合,丁勇自然没少跟湘省的高官郭良平打过交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郭良平跑到了这里,他们都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但是依然不妨碍丁勇面带微笑地赶紧伸出手迎了上去:

“什么风把郭高官吹到了我们渝省的小县城里来了?欢迎欢迎啊!

郭高官怎么事先也不跟我们来个函知会一声?这临忙临时的,要是我们招待不周,可不就失礼了”

郭良平比丁勇级别高,这山不转水转的,丁勇肯定是既客气又热情。

郭良平也认出了丁勇,面浴春风地和他亲切握了握手:“原来丁sn也在这里,那今天还真是太巧了,这次也是临时决定往这边跑一趟,太劳烦你们就不好意思了。”

两边把官面话一寒暄完,郭良平就把重点对准了顾周:“顾总真是年少有为啊,你上次提出的那些观点非常新颖,真是让我们大涨见识。

我已经让政研室那几个同志拿去好好研究了,现在我们省里的意见是,把你这里做一个试点,争取把你们的经验和做法进一步扩大推广,带动更多的老百姓共同致富。

之前在来的路上,你们茶厂的廖厂长已经跟我汇报了,马平乡虽然没有合适的地方了,但是在他老家达楠乡也有很好的条件,非常适合种茶。

我们希望顾总能够继续扩大投资,联合两乡资源,搞好规模化经营,顾总这里还需要什么支持,不管是硬件的还是软件的,都可以提出来,只要不违反政策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拍板决定!”

丁勇这才明白了,难怪郭良平一个堂堂高官跑过来都没有公函发来,这过来的事宜能发吗?

郭良平这来的哪是巧呀,这分明是掐着时机过来跟他们抢人了!

一边的廖生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安立东:“立东,这事不是我要说出去,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李书记就在旁边听到的”

一听说顾周有兴趣要到安立东的老家那边再搞农业投资,李春林就急了。

他们马平乡就这点底子,哪里能跟别的县比啊,秧子要是被扯稀了,到时候他们这里被边缘化了怎么办?

渝省和湘省,地理位置都差不多,在渝省能搞的农业投资,在湘省还有什么不能搞的呢?

特别是听说这次顾周打算投资的金额是将近1000万,李春林心肝儿都颤了,赶紧把这件事一层层报了上去。

正好上次他们报的那篇经验材料被郭良平看中,圈出来做了重点,这件事一报上去,郭良平就亲自出马了。

1000万的投资额不算多,郭良平堂堂一个高官,也没把这1000万外资看在眼里。

但是这家港资公司提出的公司合作社农户共同发展的做法非常新颖,郭良平有意在这方面做文章,把它作为湘省在改革开放中的一大创新和实践,正准备往中央去报呢。

要是这旗子被他们立了起来,后续投资却被渝省那边拉了过去,中央下来人一调研,这打脸可不得“啪啪”响?

安立东和顾周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消息是安立东故意透给廖生强的,所以才会把行程和时间安排都说的这么清楚。

本来安立东只以为湘省那边听说了这事,县里面和马平乡里会来人跑过来争一争,没想到李春林竟然这么给力,连高官都给拖了过来,那他们在这边受了气以后往湘省去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郭良平一开口拉人,丁勇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站在一边的柳市长和鲁光明两个,跟河蚌似地闭紧了嘴不敢作声。

渝省一个小县城公安局的政委,随意对过来投资的港商喊扣喊骂的,湘省的高官却不嫌锄头挥得累,千里跑过来请人不说,张口还说要什么优惠政策他现场就能拍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渝省的脸正被按在地上摩擦,还被湘省抱着手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滋味儿真是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回事情有点大条了

半个月后,永靖县荷花巷唐家。

考完一身轻的易连城,坐在葡萄架下小口吃着切好的西瓜,微笑听着顾周口若悬河地说着这一段的事件,凤眼中流光微转,瞟了安立东一眼。

所以,这就是老安一直等她考完了才回来看她的理由吗?

顾周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抓起一块西瓜猛啃了两口:“小易啊,你可别当我是在说书,这可都是我们刚刚亲身经历过的!

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手头有了大把钱的感觉会是这么爽!这么狐假虎威一回,永靖县别提多重视这件事了。

我跟你说,现在不仅瑞哥官复原职,县公安局还把我们那辆吉普车给修好了,还跟我们赔礼道歉。

那个吴炳峰吴政委,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因为给黑恶势力当保护伞,已经被开除公职,移交检察院那边了!这种害群之马被清除出去,真是大快人心呀”

易连城不紧不慢地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徐徐咽了才开口说话:

“不过被扔出来的一个替死鬼而已,哪里就值得你那么激动了?手里拿了那么一大笔资金,要是还不知道借势打力地做事,那你们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平地扔一块石头过来,和站在高楼上往下扔一块石头下来,哪一个力道更大,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现在嘛,算你们还没笨到家。”

能这么玩一把手脚,让上面的市里和永靖县自己把事情给迅速解决,顾周已经觉得很爽了,到易连城嘴里,竟然只是一个“还没笨到家”的评价?11

第219章 我不敢给你打包票

“小易啊,”顾周噗地把几粒西瓜子吐出来,“你口气这么拽,你家长知道吗?”

“别转移话题,这本来就是一场利益博弈,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借势,该壕的时候就要正确地壕,没脑子的才会傻傻地去硬扛。”易连城白了顾周一眼,转头看向安立东,“老安,你觉得对不对?”

“当然对!”你那么美,你说什么都对!

安立东毫不犹豫的回答,换来了易连城叉到他嘴边的一块西瓜。

当着顾周的面,安立东不仅美滋滋地享受了这次投喂,还厚颜无耻地继续讨要:“今天这西瓜真甜,辰辰再给我叉一块过来。”

老安,你这脸皮可真厚!顾周鄙夷地盯了安立东一眼,无声地在心里痛批了一句,正要抓起第二块西瓜开吃,唐云海兴冲冲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小易,试卷刚刚改完,我刚到教育局找熟人帮查了分,你分数出来了,刚好上县一中的分数线。”

“上线了?那我是不是能进县一中了?”易连城一激动,叉着西瓜的牙签差点儿直接捅进安立东喉咙里。

幸好安立东反应迅速,上下牙一合,把那根牙签给咬住了。

让你被投喂,让你享受!顾周噗噗喷出两粒西瓜籽儿,嗤拉一声,笑眯眯地啃了一大口西瓜,顺带还不忘打击一句:

“小易,那可不一定的,谁告诉你上线了就一定能被录取?超过分数线一大截的肯定有大群人,你分数才跟一中录取的分数线一样,人家凭什么高分不要,要来录取你这个吊车尾?”

从来没接受这儿的小学和初中教育,易连城被填了这半年的鸭,能考出这个上线的成绩,其实也是相当不错了,但是跟别的考生一比,确实又不够看。

易连城被这一打击,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唐云海连忙安慰她:“小易,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找孙校长,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不要,也一定让你录取进一中!”

要求人,就得弯腰!不然唐云海也不会说出豁出老脸不要这样的话,易连城垂下了头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沮丧和难过:“唐伯伯,不行的话,我再补一年课,明年再考”

想她堂堂何曾为了事去求过人?

唐云海老俩口已经退休了,正是无欲无求安享晚年的时候,不仅为了她的考学尽心辅导,现在还得为了她去赔着笑脸求人!

易连城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学习时再多用几分功。

“能上线就说明你跟得上学习,辰辰你别担心,我和唐伯一起过去找找人,一定让你被录取。”看出易连城心里不好受,安立东连忙站了起来,拿湿手帕擦了擦手,“唐伯,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过去找人。”

安立东算是易连城的家长,有他一起过去,有些话自然也好说一些。

唐云海让老伴儿把易连城写的几幅书法作品和画的几幅国画卷了起来,老伴儿又翻箱倒柜取了两**麦乳精出来:“家里现在只有这个了,一会儿出去你再买点烟酒什么的,拿过去也显得体面些”

这老俩口还真是把易连城当自个儿孙女看了。安立东连忙拦住了两位老人:

“唐伯,婶,这些你们别担心,不用你们来准备,一会儿我全在外面买好,帮小易跑上学的事儿,哪能让你们两位破费呢?”

唐云海知道安立东在外面做生意做得不错,也没跟他争:“那行,一会儿出去买两条烟、两**酒提过去,我看这礼应该就不轻了。”

安立东点了点头,先去了一趟银行,又在烟酒店买了两条红塔山和两**茅台,跟着唐云海往一中现任校长孙长武的家里走去。

初升高的分数才刚刚出来,包括昨天一中才定下的分数线,都还没有正式向外公布。

孙长武家里现在还算清静,等过两天正式公布了,他就打算去乡下走走亲戚避一避。

这些都是老套路了,不然唐云海也不会急着找教育局的熟人,先把易连城的分数查了出来这种事占了先手,把名额抢先给定下来,才能放下心。

易连城上学的事,唐云海是提前给孙长武打过招呼的,孙长武一见是唐云海过来,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老校长,你这是问到你家小易的分数了?她考了多少分?我们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啊,学校的规矩老校长你也知道,不管怎么样,她得先上分数线才行。”

唐云海赶紧点头:“当然上了,不上我就不会过来找你了!”

孙长武放心了一截:“她超了多少分?”

分数超的越多,他这里就越好说话,易连城上县一中的保险性就越大一些。

这话一问出口,唐云海的脸皮子就僵了僵,很快又一脸笑地示意安立东把手上那一提袋礼品搁过去:

“这个啊,这个嘛,她分数正好跟分数线一样,长武啊,平常我可没求过你什么事,这事儿,你可得多给我帮帮忙啊!”

跟分数线一样?孙长武嘶了一声,觉得有些棘手:“老校长,我也不瞒你,平常我们招生是个什么套路,你也是知道的。

超过分数线大几十分的我就不说了,都是从高到低录取,以往录到最后几个名额,也是会超过分数线一二十分的。

特意单独拨出来的那几个照顾关系户的名额,你是知道的,每年大家都是为了这个争破了脑袋呀”

县一中教学比较严谨,进了高中,自然目光是放在大学的录取率上。

生源太差了,三年过后影响的就是一中的录取率,录取率太低了,转过来就会恶性循环影响下一届的生源。

所以,每年在高一录取新生的时候,一中都是卡得比较严,只会拿出极少数的几个名额照顾一下关系户。

这种关系户,那就得真的得是腰杆子硬才行,腰子不硬的,绝对就会被人挤下来了。

孙长武一个个地给唐云海掰着手指头数:“在考试之前,分管教育战线的代县长就给我打过招呼了,他家侄子也是这次考高一,还有教育局的王局长、县委办的龙主任”

孙长武每说一个人名,唐云海的眼皮就跳几跳。他也是搞过校长的,自然知道这几个关系户是肯定要照顾的,不然很多事学校摆不平。

出手大方是大方,一送就是红塔山和茅台酒,可是这礼也不是好拿的啊孙长武有些遗憾地瞥了礼品袋一眼:

“老校长,我现在给你交底,也是希望你能多理解,你家小易那事,我不敢给你打包票,只能说一定会尽量帮你争取”

谨记:完本神站址:防丢失

第220章 这个名额,谁来抢都不行!

唐云海不甘心地把易连城写的书法作品和画的国画都摊了出来:

“长武,我真不是想为难你,小易这孩子她就是原来没学过这些,基础差了一点,但是,人是相当聪明的,在我家里随便补了这几个月课,就能够考上我们一中的分数线,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而且你看看她的书法绘画造诣,随便拿一副送去参加一些全国大赛,我敢打赌都能得奖的!她要进了一中,绝对是会为一中争荣誉的!”

国家一直在喊着学生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学校里不光是要有成绩好的学霸,同样也需要一些有其他课外特长的学生来撑门面。

易连成的书法绘画作品一铺出来,孙长武就有些心动了:“老校长,你把这些留在我这里,到时候,这个也可以成为一条很不错的理由,我会尽量说服其他校领导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打包票啊。”

学校也不可能是孙长武的一言堂,找孙长武的就有这么些人,还有找其他校领导的关系户呢?

录取谁不录取谁,这也是一个关系平衡问题,易连城才刚刚达到分数线,这一块很容易成为她被刷下来的短板,但是有其他特长又不同了,孙长武还是能够给她争取说一说的,当然,还得排除其他关系户的子弟也有过人特长的情况。

“老校长,你保证这些都是她本人写的画的吧,没有请人代笔吧?”

唐云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看我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吗?我拿我这张脸给你保证,绝对没有虚假!

你看看这些作品也知道了,就这造诣,我真要请人给她代笔,也找不着这种高水平的人啊。”

让孙长武来写或者来画,那他是搞不出来的,但是欣赏水平还是有的,孙长武也是看出了这些作品确实非常优秀,这才有些动了心。

唐云海这边说完了话,安立东微笑着开了口:“孙校长,易连成同学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对县一中的教学一直是非常信任的,也希望一中能够越办越好,所以”

安立东把自己带的斜挎包打开,从里面不紧不慢地拿了十摞钱出来,整整齐齐码在孙长武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是我作为易连城的家长,为了支持学校建设,给学校的一点赞助,希望孙校长不要嫌弃。”

一摞钱就是1万块,十摞钱就是10万块!

以前也不是没人为了保证名额给学校送过赞助费,能送出一万两万的就顶天了,大多数还是以单位的名义赞助的,没想到这个小易的家长这么壕,个人这一下子就送出十万的大手笔

什么可能在今后用得上的关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真金白银摆在面前的十万块!有了这十万块赞助,学校一直没钱动工的那幢教师宿舍就有点搞头了!

而且唐老也给这孩子背书,说这孩子聪明,再加上这一手字画,也说明这孩子不是那种扶不上墙的。

为了入学能赞助十万块,小易在这里还要读三年书,到时候让老师尽心尽力教,搞点成绩出来,到时候家长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再赞助一笔呢?

孙长武用力闭了闭刚才不自觉大张的嘴:“小易的家长是吧?你放心,我给你打包票,小易这学生书画特长这方面确实卓异,我们县一中急需的这样的好学生,她的录取绝对没问题!”

这个名额,谁来抢都不行!谁敢来,那就大手子也砸十万块出来!

虽然达成了目的,唐云海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期期艾艾地给安立东解释:“小安啊,最后一中想给老师们修幢教师宿舍,上级虽然肯拨点钱,资金缺口还是比较大”

所以,并不是孙长武见钱眼开,为了十万块钱就收人的。

安立东明显唐云海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唐伯,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我觉得挺好啊。”

现在的教育还是比较纯洁的,学校还咬死了一条:要上分数线。

换以后试试?哪怕差个十几二十几分,只要砸钱,不管差的烂的,一样给你搞进来。

让易连城再补习一年再考,安立东相信这丫头绝对能够高分考进来的,不过明知道她会刻苦学习,能早一年进就早一年进呗。

早一年读高一就代表着她以后能早一年大学毕业,他也能早一年那啥

不能想了,这么一算,易连城读完高中再读大学,起码还得有好几年啊!听说医科大都是五年起底,那他岂不是得等年去了?

这是上辈子看他女人一茬一茬地换,这辈子让他来不来的,先吃个半辈子素吗?

安立东想一想就觉得心里抽疼,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刚进唐家院子,易连城就眼巴巴地看了过来,一眼瞄见安立东的脸色不太好,心里就有些发虚:“老安,是不是”

唐云海的老伴儿也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唐云海:“老头子,你这张老脸卖出去没用,人家不买账?”

这老婆子,当着人就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唐云海哼哼了几声,还是老实说了:“孙长武答应录取小易了。”然后小声补了一句,“小安一手拍了十万块赞助费给学校。”

十万块?!老伴儿先是一惊,瞧见易连城脸色有些不好,一迭声地开口:“录取了就好,录取了就好,凭我们小易的那笔字画,以后随便参加什么比赛,肯定是要给一中争光拿奖金的”

唐云海瞅瞅易连城,又瞅瞅安立东,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赶紧拉了自己老伴儿一把:

“对对,录取了就是喜事,趁着小安在,我们今天做一桌好吃的,一家子先庆祝庆祝那个,小顾啊,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菜市场啊,不然菜买多了我们也拿不动。”

顾周莫名其妙,早上这老俩口一人抱一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回来,可是走得健步如飞还腰不酸腿不疼的,这买一顿菜怎么倒担心拿不动了?

见唐云海冲他使眼色,顾周还是应了一声,跟着老俩口走了出来:“唐伯,怎么了?”

唐云海叹了一声:“十万块啊,我和老婆子攒一辈子也攒不到十万块。小易是个要强的姑娘,可能心里不好受,我看小安脸色也不好”

这是怕两个人吵起来了,他们在边上不好看?

“小易人聪明又乖巧,我们平常在家里也舍不得说她一句半句的,这回让小安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以后的时候更上点心也好”

唐云海絮絮叨叨了一阵,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糟了,小顾,小安不会打小易吧?”

他们都出来了,那可就没人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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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就是这么彪悍,不需要解释!

打?老安倒是想打屁股来着顾周赶紧摇头把那列污污叫着的火车甩出了脑子:“唐伯你只管放一千一万个心,老安疼小易都来不及呢,绝对不可能打她的。”

十万块对小县城的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对安立东来讲,根本就不算什么,顾周一万个相信安立东绝对不会是因为赞助了十万块就甩脸子的人。

哥俩手里有着近千万,花个十万块搞定入学的名额算什么,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

问题是,那老安还板着个脸做什么,吓唬小易吗?

顾周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这家伙铁定是居心不良!肯定是先吓唬再去哄,一圈儿绕下来,可不得让妹纸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乖乖听话,然后再这样那样不要不要的

嗯,都是哄小姑娘的套路啊!

院子里,根本不用安立东吓唬什么,易连城低着头不敢看他。

让安立东花了十万块钱赞助,她才能去入学,这简直是她这辈子的耻辱!

“老安,药茶厂的股份我不要了,还给你,不够的话,等我以后挣钱了再还你”

说到后面,易连城突然背过了身子,话音里还带出了一丝哽咽,明显是哭了。

安立东顿时傻眼了:“辰辰你别哭啊,你知道十万块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

易连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大滴眼泪却砸到了脚尖前的地面上。

“真的就是个毛毛雨而已,瑞哥那里,那天我都跟他说了,问他想不想往上面混,想的话我送他20万跑关系,争取把职位搞上去。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能力,多拓展些人脉,以后再有什么事,位置高了刀把子就能握在自己手里你看你这边不是一样吗?

别说十万了,就是要一百万,我也出得起,要一千万,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挣来”

易连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安立东一眼又低下了头去,一双凤眼水光粼粼,鼻头也红红的:“我不是因为这个”

安立东怔了下,很快就懂了,这丫头是伤自尊了?咳,小丫头还是要哄一哄啊,不是,是要心理疏导疏导啊

“交个十万块赞助费而已,就能保证你入学,你才补习这几个月,就达到分数线了,还怕入学后会掉队?”

易连城抬起了头,泪光盈盈的凤眼没了以前神采飞扬的气势,像被淋湿了毛的小狗崽一样可怜:“老安”

安立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结果一个用力把这姑娘给按得往前扑了下。

呃,这姑娘不会以为自己想揩油吧!安立东正想扶正她的肩膀赶紧说声“对不住”,易连城却把脸埋进了他胸口:“老安,我是不是很没用?”

胸口传来一点湿意,缓缓还有扩大的趋势。

当一个女孩子愿意伏在你胸前哭,接下来该怎么做?

安立东想扶住易连城的手顿了顿,轻轻落到她背上,拼命压抑着心口的急跳,双手悄悄环抱住易连城,慢慢地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有的事”

又不是没见识过女人,两辈子了,这种突如其来又让他格外享受的纯情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自己有一身医术,在哪儿都能立住脚唐伯伯他们宠着我,夸我进步大,我还沾沾自喜”

“你本来就是医术很厉害,人也很聪明啊老顾说什么吊车尾就是故意逗你的,你别理他,回头我修理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胡说”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会活成什么样”

“没有如果,你就是遇到我了!”这种时候遇上送分题,就得好好在易连城心里刷分啊!

安立东很壕地发了话,“我有十块钱,我愿意为你花十块钱,我有一百万一千万,也愿意为你花一百万一千万。

别说你已经上了分数线了,就算是没上我砸钱也要把你砸进去,县一中不愿意录取,我们就去市一中,市一中不取我们就去省一中,我就不信砸个几十几百万下去”

安立东这话一说,那种暴发户的即视感太强,完全把易连城那点悲花伤月的小情绪给冲散到了一边。

虽然眼里还含着泪水,易连城也被逗笑了,抬起脸嗔了安立东一眼:“土豪的人生就是这么彪悍是吗?”

什么叫做那一眼的风情!什么叫做梨花一枝春带雨

安立东没忍住,双臂猛然收紧,低下头在易连城光洁的额头用力亲了一口:“对,就是这么彪悍,不需要解释!”

易连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低“啊”了一声想挣开:“臭老安,你快松开”

关键时候,男人就该主动点,宁可禽兽,也不能禽兽不如啊!女人一般这种时候说的话,都要反着听才行!

绝对不能松手,一个强有力的拥抱再加上一个密不透气的亲吻,进一步沟通双方的感情交流,加深两人的感情,才能算是一次完满的心理疏导

何况易连城比几个月前又长嗯,长大了些,安立东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完全舍不得放手,他可是个正常男人!

而且在挣扎中的蹭蹭蹭,根本是要命的节奏啊

安立东的呼吸有些粗重灼热起来,瞄着怀里姑娘的樱唇蠢蠢欲动。

易连城脸色绯红,柔若无骨的手捂住了安立东的口鼻:“老安你找死”

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威胁,反而勾得安立东心都痒了,猛然把头低了下去,然后

“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易连城赶紧扶着安立东的头检查了一遍,轻轻吁了一口气:“这个不怪我啊,我已经尽力拉你了,但是你太沉了我也拉不住啊,多少缓冲了一下,没让你摔个好歹出来就不错了”

顾周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走近唐家院门前,怕有什么限制级画面会到落在后面的唐家老俩口,老早就开始喊门:“老安,赶紧的,帮开下门!我们买菜回来了!”

院子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的却是易连城的脸。

顾周有些奇怪:“老安呢?”

“他在那边”易连城指了一下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情况不对啊,怎么小易的眼皮有点红肿,像是哭过了?不会是老安sn大发之下也不对,小易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呢!

瞄了一眼已经蹿进屋里的易连城,顾周转头就看到了安立东正倚着院子里那根老葡萄藤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人生。

“老安?老安?”

安立东眼皮一睁,刷地跳了起来,差点没撞上顾周那张表情古怪的脸。

“老安,刚才你和小易”

顾周笑得不怀好意,安立东飞快地扫了一眼院子,想到被药倒前的一幕,赶紧打了个哈哈:

“什么刚才我和小易,我就是教育完她以后在这儿眯了一会儿,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顾周憋笑,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绝对没有那么龌龊!”

“那是当”

一块毛巾劈头朝安立东扔了过来:“洗脸去,老安!”

易连城没生气吧?安立东有些心虚地接了毛巾,跑到后院打了一盆水搁到洗脸架上,刚揉了几下毛巾,猛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头。

洗脸架上镶的那块镜子里,照出一张沾了一大片灰尘的脸,额头上一个青紫独秀的大包,昭然彰显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件

会医术的女人,就是这么彪悍,不需要解释!11

第222章 你要读金刚经

去梧桐镇的路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颠簸。

“小易真的决定不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兰海了?”顾周紧紧抓着扶手,很有些卦地问了一句。

安立东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她说要趁着还有两个多月的暑假,好好补一补基础,这次就不跟我们一起过去了。”

“所以,那什么阳光海浪、金沙椰林还在,穿泳装的美女就没有了?”顾周促狭地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只有额头的青紫,啊还在宣示着我那颗曾经骚动的心”

“文笔那么好,我看回头你也不用跟着我去兰海了,就在青龙山上蹲着,出它几本诗集,让全国的文艺女青年慕名而来,跟顾老师好好学习,怎么样才能吟得一首好诗。”

顾周巴咂巴咂了嘴,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很快又回过神来: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我,不过以你的尿性,我怎么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陷阱?

对,就是最后一句话,你说得格外怪怪的,这意思好像有点不太对味儿?”

“哪儿不对味?来来,我再教你一招绝招!”

安立东说得一本正经,顾周有些将信将疑:“什么绝招?”

“我告诉你,文艺女青年们过来了,别的什么都不要说,先拿本金刚经出来,好好给她们讲一讲佛学。”

安立n然说得风马牛不相及的,顾周想了想,觉得里面肯定大有深意,赶紧从副驾驶座上凑近过来:“老安,这里头是个什么说法?”

“因为读金刚经可以让你战胜n,明白生活的本真”

“说人话!”

“就是提高你的逼格,让文艺女青年们觉得,哪怕是花了大价钱千里迢迢跑过来,把你睡一回也值了,不亏回程价。”

“啧,谁睡谁呀?”顾周嫌弃了一句,摸了摸下巴,想着提高逼格这说法,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开窍的感觉,似乎懂了点什么。

安立东却在这时一脚踩了个急刹,顾周一个没防备,一头撞在了车框上,“哎哟”一声捂住了额头:

“老安,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合着你自己头上肿一个包,非得给我头上也来一个?

等回去小易看到我们一个金角大王,一个银角大王,岂不是要笑死了!

等等,我好像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了,肯定又是暗搓搓地坑我,回头拿我献宝去逗小易开心”

也就这几秒的工夫,难为顾周一下子跟打机关枪似的,喷出了这么多话。

安立东没理会他,拉开车门下了车,几步走到了前面的一个坑边。

顾周一边揉着头,一边跟着走了下来:“我说,不就是个坑嘛,这路上到处都是坑,你绕过去不就行了吗?非得踩着一脚急刹?”

他这边话音刚落,安立东就从那个不大也不小的坑里头拎出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泥印子,又是正好倒在大坑里头,看起来就像填在坑里头的一块石头。

如果不是安立东眼神儿好,万一吉普车仗着底盘高没绕过去,肯定就是直接轧在这人身上了。

“得,金刚经还没念,先救到一个人了。”顾周赶紧帮忙把人先架到了路边,“这人没事吧?怎么倒在坑里了?”

“像是中暑了。”安立东示意顾周从车上拿了凉开水出来,先兜头浇到了那人脸上,然后用力掐了掐那人的人中。

那人一脸的泥土被水冲走了大半,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安立东惊讶地喊了一声:“王小波?”

王小波被凉水一浇,人中吃痛,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了人:“你是安、安立东?”

还能认人就好。安立东赶紧把那**凉开水凑到了王小波干裂起皮的嘴巴边:“来,先喝点水。”

天气太热,王小波又是一路全靠两条腿走过来的,之前想横过这条烂路的时候一下子中了暑。

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大半**水,王小波这才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活了回来:“我爸妈这一段时间都没什么事吧?”

安立东这一段时间虽然没回青龙山,但是给王富春那里也打了几次电话,知道王小波爸妈的情况:

“没事,都在山上做着活计呢,上个月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王叔还说他已经长胖了好几斤了今天我也正打算过去看一看的。”

王小波吁了一口气,又有些后怕:“那就好我记得自己晕倒之前正在横穿这条公路呢,今天幸好是遇到你,不然遇上哪个大意的,只怕我这会儿都被车子轧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不过我说,你不是南下又去给人推销花木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跟个讨饭的似的。”安立东扶了王小波坐到路边阴凉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几个月前,王小波把他父母送到青龙山这边以后,还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加上他本来就在南边儿打了一段时间的工,挣了一笔钱回来,安立东觉得这人怎么也不可能混成这副凄惨样啊。

“嗨,别说了,我还真是一路讨饭回来的!”王小波又猛灌了一口水,有些发虚地摇了摇头,“这一回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全靠我命大”

两个多月前,王小波替老板联系到了一个回头客第二单下的大订单,因为数额大,就亲自押送了那车花木过去。

结果人家第一笔货只是个钓饵,第二笔货才是戏肉,一到地方,对方不仅心毒地吞了货、吞了车,转手还把他和司机几个卖去当了黑工。

以前王小波也听过黑砖窑的事,本来以为这种事离自己太远,没想到一眨眼自己就陷落进了黑砖窑里头。

“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一天到晚地干活不说,敢反抗地他们就敢直接打死,然后把尸体拖出去埋了”

王小波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跟我一起被卖过去的司机,有一回跳了车想偷跑,结果不小心葳了脚,就被那些人直接开着车轧了过去

我们有两三个人,后来想办法偷跑了出来报了警,那个黑砖窑虽然被端了,但是出头带警察过去的那个老弟,还在医院里治伤的时候,那天好端端地就突然坠楼死了

他掉下来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人正好在医院食堂打了饭回来,我们走之前那老弟因为要打吊针,还让我们帮忙给他带饭回去,绝对不可能是s。

另外那个人第二天就在医院里头散步,直接被一辆摩托车给撞晕了,医生说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我吓得直哆嗦,一听这事一点都不敢再停下等什么补偿了,一路躲着人跑出了那个县”

他也不敢回工作的地方去,怕被别人循过去寻仇,想了想只有先回父母家来,因为身无分文,这一路上还真就是乞讨着才走回这边的。11

第223章 身在官场,心累啊

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法制社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少不了这些阴暗。这年头,外面有黄金,但是有时运气丑了,捡了黄金没了命。

安立东和顾周两个人把王小波带到了梧桐镇,先到招待所开了个房间让他洗了个澡,另外又给他买了几套衣服和吃的。

王小波刚洗完澡出来,就闻到了房间里一股香味儿,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安立东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碗馄饨:“小波,你先吃碗馄饨填填肚子,吃饱了再出去剪个头发。”

王小波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先把肚子填了个半饱,才抹了抹嘴:

“立东,你能先借我两百块钱吗?我想先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在这儿住两天再买点东西去青龙山。”

他脸上手上还有伤痕,这么大刺刺地带着伤回去,怕父母会担心,索性在镇上先养两天伤,然后再买点东西大包小包地带回去。

在外面哪怕咬着牙吃尽苦,回家的时候装也要装得体体面面的,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有一丝担忧

安立东拍了拍他肩膀,直接取了一千块钱出来:“拿着,过两天多买点东西回去。”

王小波紧紧捏了捏安立东递给他的一千块钱,忍不住眼睛有些发酸:“谢了,兄弟!你等一下,我现在就跟服务员要纸笔过来给你打个借条”

“借条就不用打了,我相信你。”

安立东摆了摆手,顾周也拍了拍王小波的肩膀:“行了,别娘们唧唧地在这儿煽情了,走,你先去剪头发,我们就不等你了,先回大柳村了。”

梧桐镇比之前来往的人多了些,因为住进了几支施工队,也给镇上增加了不少生意。

安立东和顾周要去大柳村,正好经过那片工地。镇郊外的两座矮坡上,几台挖土机正在作业,挖下来的泥土全部装填到前面的一处山谷,每填一车土,就有夯路机反复碾过压实。

怕是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这边就要完全变样子了

安立东正在感慨,几个穿着劳动服、戴着安全帽的人走了过来,被拥簇在当中的一个人顿住了脚,喊了一声:“立东!”

安立东连忙走了过去:“峰哥!你怎么你还真是扎实!”

林贤峰帽子上衣服上糊满了泥渍,人也又黑又瘦,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就是个民工实际上,不是鼻梁上还架了副眼镜,他现在这样子跟在工地上做事的农民工也完全没有两样。

充实而有价值的工作,能让一个男人散发出他最大的魅力。

林贤峰衣帽虽然脏污,却是神采奕奕,挥了挥手让其他几个随行人员先走:

“扎实什么,搞这工作不来工地实际看看怎么行?”顺口跟顾周也打了声招呼,“顾总,什么时候给我们镇上也投点资啊。”

顾周哈哈笑:“峰哥,你快别寒碜我了,我那点小钱,在政府眼里算什么?”

林贤峰说的一本正经:“蚊子再小也是肉,我真的一点都不嫌弃,大小都行,欢迎你到梧桐镇来投资。

我要求也不高,你把洒给达楠乡的爱分给我们梧桐镇一点点就行。”

顾周嘿嘿嘿地笑:“上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是瑞哥那边被欺负得太狠了,我们也不至于玩那一把呀。”

“这一手玩是玩得比较漂亮的。”林贤峰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以后你们也要注意了,我估摸着太源乡那赌场的后台另有其人。”

顾周呵呵了一声:“老子是港商老子怕谁?谁敢搞我,我就往大里搞,捅个大窟窿出来,看他们有没有这能力补得上!

不是我说,屁大个县城,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多,有这精力搞人,还不如好好把县里经济发展起来,不说看人家深市吧,我瞧着马平乡那边都比这边强得多!”

这话林贤峰不好接,他不是没看到一些积疴沉弊,可这些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他也不是愣头青,不想一根筋地把自己折了进去。

安立东望了望正在开挖的矮坡,及时插了话:“峰哥,移民搬迁安置房的工程哪家公司接了?”

林贤峰怔了怔,压低了声音:“马上就要招标了,怎么,你看中这项目了?”

安立东摇了摇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工程量大,瞧着成是要垫资才行,垫的时候容易,想取的时候就难了,我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林贤锋苦笑了笑:“你倒是聪明,这里面确实是趟浑水。这山才在开挖呢,上面就有人打招呼了,我现在暂时还顶着,等实在顶不住了,到时候再说吧。”

顾周不太懂里面的道道,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招标的吗?打招呼起多大作用,难道还能把招的标给废了?”

安立东白了他一眼:“让你平常多学学你不学,不懂了吧?招标又怎么了,又不是不能围标。

到时候甲乙丙丁四家公司实际上都是一家人,这肥肉落到哪家公司的碗里都是一样,哪里还要那么粗暴地废什么标?以前那些手段都太了!”

顾周抓了抓头,卧槽了一声:“这是安置工程啊,这里面也有这么多道道?真是黑的可以啊!”

林贤峰苦笑着不作声,在机关单位里头感觉还不是很明显,出来搞外任了,这方面的事那还真不少,有的还是对他有恩的领导亲自过来打招呼要他通融

身在官场,外人看着体面风光,可是前后左右关系如密麻蛛,行错一步就有可能被那些蛛自此牢牢缠住,心累啊!

安立东一肘拐了过去:“我说老顾,打人不打脸啊,你让我们峰哥怎么答你才好?”

顾周赶紧笑着补了一句:“我是说的别人,我们峰哥不是这种人我知道,峰哥,你可得稳住呀,缺钱不怕,我和老安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们就指着你以后像包龙图一样当一个青天大老爷,以后我们受了什么委屈,回头嗷嗷叫着就可以来找你给我们做主了。”

安立东嫌弃地瞥了顾周一眼:“你才嗷嗷叫,别把我算在里面,嗷嗷叫的那是猪,猪在外面被打痛了,才会嗷嗷叫着往猪圈里面奔!”

顾周应对得也非常快:“哎,我说老安,你这是骂我是猪呢,还是骂峰哥是猪圈?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逮着机会就连着我们俩在一起骂。峰哥,今天我们两个联手,好好把他给收拾了!”

第224章 鸳鸯戏水

林贤峰被这两人一插科打诨的,也暂时收敛了心绪:“立东,刚才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呢,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上次是谁在酒桌上吹嘘两人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现在一人头上顶一个包,不会是在外面吹破了牛皮,被人收拾了吧?”

顾周夸张地叫:“峰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外面哪有人能收拾得了我们东哥,这是我们东哥那天在葡萄架下歇凉”

安立东扑过去捂住了顾周的嘴:“峰哥,你别听他胡说,那个,我看你也忙,我们也要趁早赶回大柳村,就不跟你瞎叨嗑了!

我们先走了,对了,我车子还扔在你们镇政府里面的,你帮我看着点儿,别让人划了我的车,等我们从村里回来了,再请你吃饭!”

葡萄架倒了?难道是小易?林贤峰没那么卦,见安立东怕丑不肯说,没好气地摆手:

“快走快走,就是撞着面跟你们打了个招呼,就被你们安了项任务,是不是还要我睡在你们车上守着?”

“这样最好!那就谢了啊峰哥!”安立东哈哈大笑,拖着顾周就往大柳村的方向走,遥遥还听到后面有人马上走近前跟林贤峰汇报:“林书记,设计院的第二稿出来了”

顾周挣扎了老半天,才用力掰开了安立东的手,喘着气伸手点着他:“我说老安,你他女良的牛劲儿还真大!你那天怎么就被小易那么轻轻松松给放倒了呢?”

还提这事!这两天小易都躲在房间里不肯跟他打照面了!他不要脸的吗?安立东没理顾周,甩开长腿大步往前走。

顾周嘻嘻笑着,很快又追了上来:“你说你这么厉害一个人,寻常四五个彪形大汉都近不了身,这么容易说摞倒就被撂倒,不会是”

安立东猛然顿住脚,活动了一下腕关节,露出了一个邪气森森的微笑:“不会是什么?”

顾周早有经验,撒腿腿就往前面跑:“打不赢你,我还跑不赢你?来呀!来追我啊!追上了”

他这话说的,让人不往歪处想都不行,安立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两条毛腿肩上架的p,顿时脸都黑了:“追上了老子就把你打成猪头,你给老子等着!”

拐过那道山弯,本来飞奔逃命的顾周却不跑了,见安立东追过来,先赶紧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指了指前面:“啧,我差点以为我现在就在兰海了,真大胆!”

山弯下面有一条小河,以前幽静无人,大概因为施工队都在这边洗澡,所以踩出了一条蜿蜒小路。

这会儿大白天的,施工队的人都要上工,河里头那一对青年男女就肆无忌惮地趴在一块大泡沫板上打啵。

“光天化日,光天化日啊,成何体统!”顾周一边批判,一边不错眼地盯着河里头的那两个人,当然,重点肯定是在女方身上。

男的穿了条泳裤,远远看着白白净净的,长得也不壮,瘦瘦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类型。

女的穿了一件小露背的连体泳衣,要是在海边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梧桐镇,简直就是可以让人惊掉下巴!

身上曲线毕露就不说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全露在外面,两只胳膊还搂着男方的脖子,正旁若无人地亲得难舍难分。

“胸还有点料,就是腰不够细,屁股也不够翘”顾周猫着眼还批判得正儿经的,然后突然嘿嘿笑了一声,“老安,这对鸳鸯不会这么饥渴难耐地”

安立东一直没有应声。

顾周有些讶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两眼正恶狠狠地瞪着河里头那对鸳鸯,顿时有些好笑:

“我说,你和小易以前嚓嚓戳我心口的时候,我可没像你这样啊。男人,就要有气度点,不就是看到别人幸福的一对儿鸳鸯戏水嘛,你犯得着这副捉奸在床的模样吗?”

“狗屁的捉奸在床!我是”话到嘴边,又被安立东咽了回去,“我是觉得他们大白天地在这儿亲热,也太伤风败俗了,你看看,污染了小孩子们纯洁的心灵怎么办?”

顾周这才注意到,就在他俩前面,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一块岩石后面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小河里的热情文艺表演。

虽然大白天的施工队要上工,并没有人过来洗澡,但是放了暑假到处野的孩子们却是到处跑的除了他们这里早就有了观众。

“现在这些小屁孩子,懂个屁啊也在这里看。”

顾周刚念叨了一句,安立东已经一弓腰也趴了过去:“你们来多久了,好看不?”

大点的那个男孩一点也不怯生,还笑眯眯地回头答了一句:“好看,刚才我还看到那男的摸她奶了。”

我勒个去,现在这些小兔崽子们要翻天啊,这么懂!

顾周正在心里碎碎念了一句,就见安立东从兜里掏了一百块钱出来,指了指河边:

“看到他们的衣服了吗?”然后一扬手指了指路边的一棵大树,“你们要是敢过去悄悄把他们衣服挂到那边树上去,我就给你们一百块钱。”

两个小崽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男男女女的摸摸亲亲的,看了这半天也就是那么回事,要是能把那两人的衣服偷拿过来,挂到那边树上,可就得了一百块钱!

他们爸妈在工地上干活,做一个月也挣不到一百块钱呢!

大的那个立即跟小的那个男孩嘀咕了几句,正儿经地跟安立东谈条件:

“你先把钱交到我弟弟手里,我过去取衣服再爬树挂上去你要是反悔,我们就喊人,让他们知道是你在使坏水儿!”

这小子有前途,考虑得还挺周全。安立东将一百块钱直接塞到了他弟弟手里,冲他挥了挥手:“去吧,小心别让人发现了,发现了我可不付这钱的!”

“你放心,绝对不会的!你等着看吧!”

安立东利索,那男孩也不拖泥带水,弯着腰借着杂草的隐蔽一路摸到了河边匍匐下来,伸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捡到手里的树枝,非常耐心地一点点把那两人的衣服连着毛巾都挑了过来,抱在怀里慢慢退远后,像一只灵巧的山猫一样,三两下就爬到了安立东指的那棵树上,把那一团衣物挂了上去。

安立东带着小点的男孩子弯腰走回了路上,冲着刚跳下树的大点男孩竖了竖大拇指:

“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爬树厉害的!好了,钱也拿到了,你们快点回家收好,小心别在路上弄丢了。”11

第225章 缺德?缺德就对了!

两个男孩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一百块,眼睛都笑眯了,正要往回走,又被安立东叫住了:

“这一段时间没有大人陪着,你们千万不要再到河边来了。这事也不要告诉别人。

要是被河里头那两人发现是你们干的好事,小心会找你们麻烦!河边也不是小孩子好耍的地方,没大人看着会淹着人的,知道不?”

大孩子赶紧点了点头:“我们不过来玩了!”

为了保住这一百块,说什么也不能让河里头那两个人发现他们来过这里,再说了,有了这一百块钱,足够他和弟弟在镇上好吃好喝地玩一个暑假了,绝对不再来河边了,免得露马脚!

两个小男孩抓着钱飞奔着往镇上跑去了,安立东看也没看河里头的那两个人,迈开大步往去大柳村的那条山路上走去,临到拐过山弯的时候,又回头看了高高挂在树上的那一团衣服一眼。

顾周看得一头雾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老安,你这是什么操作,你幼不幼稚啊,人家不就是那啥鸳鸯戏个水盘个奶嘛,你一把年纪了还怂恿小崽子们一起恶作剧?好玩吗?”

安立东的嘴角咧了咧,竟然答得很爽快:“好玩!”

真是太好玩了!竟然让他在这里遇到了于莉莉和姜彦平!他上辈子的前妻,和前妻的情夫!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你侬我侬地热恋如火了。

可是上辈子于莉莉都怀了姜彦平的儿子姜浩,还是没能嫁给姜彦平,不得不躲在外地生了孩子,然后放到乡下外婆家,转头还装成黄花大闺女儿,给他设了个陷阱,让他当了接盘侠!

关键是嫁都嫁了还不算,没过几年于莉莉又跟姜彦平旧情复燃,卷了他的钱跑去跟情夫当小三了,这他女马的就太恶心人了!

上辈子直到后来,已经改头换面的于莉莉带着儿子姜浩跑回来,企图又在安立东这里挖一笔,安立东才反设了陷阱让她们人财两空,这辈子

他再恶心,现在也不能拿上辈子的事来处理这辈子这两个人,起码这两个人现在还不算什么奸夫。

姜彦平今后再怎么渣,那也是于莉莉自个儿愿意的,这俩现在应该是谈着男女朋友呢,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后他也绝对不会再接这种盘。

可是,上辈子如果不是于莉莉死心塌地爱上那个渣男,也不会把安立东差点给逼到绝境

想想那时于莉莉缩在床角裹着被子嘤嘤哭着,她妈指着自己鼻子大骂,她姨则在一边装好人,让他要么娶了于莉莉,一床被子把这丑事盖过去算了,要么就去吃枪子儿的情形

即使这辈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立东看到这两个人依旧心里硌应。

与其让自己气不顺,不如让别人气跳脚!

安立东这才想了那个缺德办法就凭姜彦平那种运动神经不发达的身板儿,想爬上树取回两人的衣物,估计有的折腾了。

要是两个人取不下衣物,拖到工人们都散工过来洗澡了那场景想想就解气!

见顾周一脸吃了屎似地看着自己,安立东哈哈一笑:“你自己说的,光天化日、伤风败俗,多辣眼睛!

而且那两个小崽子没个大人看着就敢往河边奔,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我就出个一百块钱,两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你看,多妥当!”

这还是真够明白妥当的

“你这搞得也真够缺德的。”顾周摇了摇头。

“缺德?缺德就对了!”

小易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德”这个字,于莉莉和姜彦平两个人不配有,他们本来就是缺的!

现在自己只是出这么一口气,不跟这两个渣人多计较,已经是心胸够宽广了。

瞧着安立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顾周无力吐槽了,转头眺望着远处山谷的村落,感慨了一声:

“是今年冬天的时候,就要修成水库了吧,那一片全部都要被淹了?

回头从你那青龙山到梧桐镇上还有路吗,怕是要坐船才行了吧?”

安立东目测了一下:“看着远,等建了水库,从水面上坐船过去其实并不远,反正走直线距离,估计也就十几分钟。

另外一头还会修条公路到青龙山的,等修好公路了,我就在青龙山上修一幢别墅,如果有心情,在旁边还修一个山庄搞点农家乐。

以后我那儿可是农村休闲游的风水宝地,从这边坐船可以到,从县城开车也就是半个小时就到了,比梧桐镇去县城还要近些。

你看,有山有水,有树有竹,品一杯绞股蓝,吃一桌干锅竹鼠或者跑山鸡,农家柴火灶煮的饭,锅巴焙香了包酸菜,吃饱喝足了,就拿根钓竿到水库边去垂钓”

想做事了,可以去药茶厂、去竹林里、去种植养殖基地打个转,检查检查情况,不想做事,那就每天睡到自然醒。

反正已经挣到了大把钱,实现了人生的财务自由,这辈子该好好享受人生了。

这辈子家是绝对要成的,隐世名医什么的,就适合住这种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让求医的人自己慕名跑过来才够逼格

桃花杏花梨花要种一片,春天看着才好看,夏天还能有果子吃,院子里葡萄也要种一架,秋天才好摘葡萄吃,石榴要种两株,桅子花也要种两株,可以折下来插**

娃肯定也是要养两个的,男孩子他一定会教成小男子汉,最好有个能是小公主,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可以软软糯糯地跟他撒娇要骑大马什么的。

他一定会爬得比真马还带劲,回头还可以驮着女儿爬到老婆面前求表扬以前上不是都说,一个家庭的幸福,全在于老婆的心情好不好吗,把老婆逗开心了,晚上就可以嘿嘿嘿

“卧槽!”

顾周一声咋呼打断了安立东的臆想,让他脑子里的那一大团粉色小心心噼噼啪啪全被打破,哗的一声跟退潮一样消了个一干二净。

坏人美梦这种事,可是太缺德了!安立东脸色发黑地瞪了过去。

“我说老安,我瞧着你挣钱还是挺来劲儿的嘛,居然这么早就打算好退休生活了?”

顾周并没有注意到安立东的脸色,只是被他的话说得大为意动,“老安,你要在那儿建房了,一定得给我留一个大套间,不然我就挤到你床上去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立东暗搓搓地开始捏了捏拳:“呵呵,老子老婆还没抱上呢,你还想挤老子的床?”

“哎哎,一时口误,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老安我错了,别打!别打脸”11

第226章 替你们老板伤什么脚板心?

青龙药茶厂。

贾大妮仔细检查完一个女工摘回来的绞股蓝,在表格上找到对方的名字,写了今天的日期,打了一个“”,后面标了重量。

摘来的绞股蓝叶片匀净,没有杂质和老叶的,就能得到“”,到时计工资的时候,比“”可是要高几块钱的。

那名女工看了一眼贾大妮端端正正画下的那个“”,高高兴兴地把台秆上那一篓绞股蓝倒进了一只木盆里,另外有女工过来接手开始清洗沥水。

排在后面的另一个女工走了上来,把竹篓子搁到了台秆上,里面却只有小半篓,贾大妮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啊杏儿,这次还摘了这么多龙须。”

龙须是绞股蓝新生的藤蔓,上面还带着几片小小的嫩叶,采摘也是个技术活儿,别看重量少,计工资的时候,标准要比普通叶片高一截。

贾大妮仔细翻查一遍,记上了一个“”,标上了重量,见暂时没人过来了,刚收了小本本,门口就又走来两个女工:“贾组长,值班室让我们带话进来,外面有人找,说是你对象呢。”

贾大妮脸色一红:“你们要称重的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现在药茶厂又加强了整顿和管理,在门内专门设了一个值班室,不是药茶厂的人员,一律先登记,报告负责人通过了才能被领进来,当然这是要进来办事的,其他的闲杂人等都不许进来。

村里今天要开会,田家人现在还没上来的,厂里自然就是已经被列管理层的贾大妮负责。

门外等着的确实就是贾大妮的对象石黎明,一见贾大妮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妮!”举了举手里的布袋子,“我妈给你又腌了两罐胡葱酸,让我给你送过来。”

贾大妮脸色有些红,连忙接过了那只布袋子,拉着石黎明往旁边走了走:“让婶子别弄这些了,一大盆子胡葱腌酸菜,也只得这么一点点,怪麻烦的。”

石黎明嘿嘿地笑:“不麻烦,我妈一点都不嫌麻烦,她都说了,只要你喜欢吃就好。”

原本两家相亲,他倒是相中了贾大妮,他妈对贾大妮还有点儿挑剔,觉得贾家日子过得太紧巴了,怕回头贾大妮嫁过来了,也会背地里带东西过去补贴娘家。

自从贾大妮进了青龙药茶厂之后,每个月都能挣工资回家了,贾家的生活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他妈那点挑剔马上就给扔到脑后去了,这是还没结婚,贾大妮挣的工资自然是交给娘家,等结了婚,工资还不是得交到婆家这边来?

而且最近听说贾大妮事情做得好,药茶厂老板不仅提拔她当了个什么管人的组长,还给她涨工资了,石黎明他妈现在对贾大妮那是看哪儿哪儿顺眼了。

这不,前个月打听到贾大妮喜欢吃胡葱酸,就赶紧腌了两罐,让儿子送了过来,这还没隔多久,又让送来两罐。

未来婆婆的情,贾大妮肯定要承,瞧着石黎明走得一脑门子汗的,赶紧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我早说过了,在这里不缺吃不缺穿的,让你大热天地走这么久的路,多没必要,黎明你以后还是别送了,等入了秋再说吧。”

石黎明随手擦了两把汗,有些心不在焉地嗯嗯应了两声,拿眼瞅着贾大妮:“那个,大妮,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儿”

贾大妮本来是个大方性子,见石黎明那样,不由也有些忸怩起来:“有什么事,你说啊。”

两人的亲事是已经定下了,原本日子就定的是今年中秋以后。

贾大妮在药茶厂工作这几个月,跟城里人一样上班拿工资,到时候自己的嫁妆是绝对不愁的,瞧着石黎明那模样,她自然而然地就以为,石黎明是要提结婚这方面的事儿。

“是这样的,那个,我们,我家里不是看药茶厂这药茶搞得挺好嘛,我爸妈就也摘了点绞股蓝回来,自己在家里炒了炒”

贾大妮嗔怪了一声:“你家里想喝绞股蓝药茶,还费那个神干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在这边厂里可以用内部价买的。”

石黎明勾着头,也不看她:“那个,不是我们炒了想自己喝的,是炒了些出来,想拿出去卖的”

“你们也想买药茶?”贾大妮吃了一惊。

石黎明点了点头:“上次我和我妈给你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就注意看了,你们摘的这些胶股蓝,我们村里山上也有,长得还挺多的。

所以家里就动了点念头,也想炒来卖,这不也是想着多给家里挣点儿钱,等你嫁过来日子也过得舒坦些嘛”

见石黎明结结巴巴地辩白,贾大妮赶紧开了口:“不是,黎明,你别误会,我又不是怪你们。

我们老板也说过了,别的村里也有人泡这个绞股蓝叶子喝的。

你们炒茶就炒茶呗,我们老板也不可能说开了这个青龙药茶厂,就不准别的地方炒药茶了。对了,你们卖的怎么样?”

石黎明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好多:“没怎么卖出去。”

实际上是根本卖不掉,人家瞧着一袋袋塑料袋装的,说是什么药茶,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去县城一趟,还白亏了一趟路费。

贾大妮瞧着石黎明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炒了多少药茶?”

“家里、家里存着四五百斤”

要炒出四五百斤药茶,花在里面的人力、工时和用料也是一大笔,放在药茶厂摊进成本里不算什么,对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这种没有收益的事那肯定承受不起!

贾大妮顿时有些发急:“那赶紧出去卖呀!我们老板说过,天气热,要是存放不当,药茶会变质的。”

“出、出去了,没人要。”石黎明吭吭哧哧地答了一句,看向贾大妮,“大妮,你现在不是在药茶厂这边搞管理吗?

我妈让我过来说跟你说,你看能不能把我们家的茶叶,给混进去一起卖了?”

“混进去一起卖?那怎么行!”贾大妮想都没想就赶紧拒绝了,“我们茶厂有我们茶厂自己的标准,制茶和炒制手法都是独家的。

你家里自己炒的,肯定炒不出我们这种质量,混进去是绝对不行的,这不是毁了我们老板的招牌吗?不行不行!”

贾大妮一口一个“不行”,石黎明听着也有些恼了:“什么你家你家的,过不了几个月,那也是你的家,是你婆家!

你也别一口一个我们老板我们老板的,你们老板给你开工资又怎么了,还能抵得过婆家的人对你好吗?

现在家里积了这四五百斤茶叶卖不出去,我爸妈天天愁的吃不下饭,嘴角长了一溜燎泡,头发都白了不少。

药茶厂不是每天都在加工药茶吗,四五百斤这么点量,对药茶厂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你现在又在里面搞着管理,这不正方便吗?悄悄往里面一混,回头把多卖出来的钱给我们就行了,这有什么不行的?而且就这一次,以后我们家也不做药茶了。

你马上就是我们石家的人了,自家的事你都这么不上心,你还替你们老板伤什么脚板心?”11

第227章 结了婚你得给我回家去!

不管石黎明怎么说,贾大妮就是摇头不同意:“不行,做人得有良心,我是在这里拿工资的,就不能干这些事。”

石黎明瞧着对象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想到前些天听到的那些话,一下子起了疑心,脱口就质问了出来:

“大妮,你这胳膊肘尽往外拐是什么意思?前段日子我听人说,你们小老板受伤了,你去县医院护理了一个星期?你是不是”

石黎明话没说完,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贾大妮气得脸都红了:“黎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我是去了县医院,是因为有人故意在药茶厂纵火,小田老板和一个女工被烧伤了。

我是过去护理那个女工的,小田老板自然有他家里人在那里护理,石黎明,你、你这是什么思想,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看你心都歪到那边去了,你说你让我怎么想?”石黎明刚才是一时气冲了头脱口而出,不过话说都说了,也不可能再收回来了,索性再加点码,

“大妮,我是想相信你的,可你这样推诿,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相信你了。

那天我妈回来的时候说起这事,就想让我过来问你的,当时我一口就说了你不会的。

当初我家里相亲,我一眼就相中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家里穷是穷点,你人长得是黑了点糙了点,可是你做事最勤快,屋里屋外的活计,你都拿得下。

我俩是定了亲的人了,我是一直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可是你进了药茶厂以后就变了。

你看看你现在身上穿的,天天就是在厂里做工,明明穿件劳动服也就行了,你还浪费钱买了这些衣服穿。

头上不绑头绳儿,改扎头花了,还别了个漂亮发夹,别看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买起来这也要一坨钱”

女工休假的时候经常邀伴去镇上买东西,贾大妮自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几回,女孩子谁不爱美,叽叽喳喳你拉我、我你的就去买东西了。

以前贾大妮那是家里穷,自然没钱打扮,现在自己能拿工资了,除了给家里补贴家用,还不兴自己买点衣服小饰品什么的打扮打扮了?

其实贾大妮领了工资以后,买这些衣物饰品还只是小头,买书倒是花了大头,上次安立东跟她说的那句,让她好好学习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呢。

买了一些管理类的书回来,整篇看不懂,就一句句揉碎了掰开理解,再结合她做着的小组长的实践,慢慢就懂了不少了。

石黎明说贾大妮进了药茶厂以后就变了,她还真是变了,比原来那个傻乎乎的村里姑娘,现在可以在小药茶厂管着女工的贾大妮已经长了不少见识了。

所以石黎明一说出这话,贾大妮心里就觉得别扭了:“石黎明,我就问问你,我自己挣的工资,凭什么不能买我喜欢的衣服、头花儿了?”

“买那些东西浪费钱!有这钱你先攒下来,回头我们结婚了,粮种、农药、肥料什么的,多的是要用钱的时候。

还有,等我结了婚,我弟弟也很快要结婚了,家里还打算给我弟修个新房子,这不又要一大笔钱”

石黎明一样样数着,贾大妮心里的气就一点点积大:“合着你娶我回去,就是让家里多个干活的,还多个挣钱的是吧?”

石黎明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进个私人的厂子,就当自己城里人了?你看农村哪家婆娘不要下地干活,难道我娶老婆回去还得当菩萨供起来?我不得被别人笑死!”

还是村里那几个人说的对,这些女人在外面找着点事儿做了,还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呢,就觉得自己能挣钱有多了不起似的,非得好好管教管教才行。

贾大妮现在还不知道“直男癌”这个词,也不懂三观不合这个概念,她就觉得心里挺怄气的。

结婚成家,不是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吗?不说像杏儿买的那几本地摊里写得那么一天到晚地爱得你死我活的,怎么着也要互敬互爱,互尊互重吧?

两个人一起挣钱一起养家,该花的花,该用的用,粮种肥料这些肯定是要买的,但是也没必要算计到老婆的一件衣服上来吧?

以前相亲的时候,她还看着石黎明挺务实的,现在她却觉得,石黎明实在是务实得过了头了,相中她当对象,完全就是想多给家里找个好劳力,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这还是没结婚呢,连她买件新衣服,买了个头花都要挑剔,是不是等她嫁过去了,一分钱都不能用,全得投给石家才叫不浪费?

要是以前,贾大妮真嫁过去了,咬咬牙也就把日子过下去了,但是现在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无法想像还那样子给人当牛当马,任劳任怨。

男人想当女人的天,也要有天的辽阔高远,有天的广袤苍浑才行,一抬头挺胸就能撞到头的“天”,这真的是天吗?

这要继续理论下去,怕是一天都争不完。贾大妮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石黎明争这些:

“黎明,我现在拿着药茶厂的工资,就要做对得起药茶厂的事,把你家炒的药茶混进来卖,我是绝对不会做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卖了你也拿不到钱”

石黎明警惕地盯着贾大妮:“怎么,卖的钱你想拿?”

贾大妮心里发冷:“你家的钱,我不稀罕。我只是想告诉你,货款都是直接打到大老板账上的,你觉得大老板会把这笔钱取出来交给你或者是交给我吗?”

“打到账上?”石黎明有些不太理解这事,“大妮,你是不是哄人呐!谁卖东西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打什么账上不账上的,我就不信你们大老板就不怕被人骗!”

贾大妮突然有些不想跟石黎明解释银行账户这些事了,转过脸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石黎明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慢慢的就有些心里发虚,觉得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大妮,等我们结婚了,你就把这里的工辞了吧,家里一大摊子事等着要人做呢,我们多喂几只猪,多养几只鸡,不比在这里给人打工自在?”

果然婆娘还是得捆在屋里头才行,一放出来,这心就野了。

贾大妮吃惊地盯着石黎明:“辞工?不,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工?

大老板上次都还表扬我了,喻婶子也说了,只要我好好学,以后药茶厂再扩大,就交给我管,让我搞厂长!”

现在只是个组长,尾巴就要翘上天了,以后搞了厂长,那还不得把他压得死死的?石黎明张口就否了:“不行!结了婚你得给我回家去!”

第228章 屁都不是一个

贾大妮坚决摇了摇头:“我不辞工,结了婚我也继续在这里做。”

贾大妮这是翅膀硬了想要飞?石黎明的脸色顿时阴黑得跟锅底似的:“贾大妮,让你帮家里做点事,你推三阻四,让你结了婚就辞工,你还是不同意!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要不我们结了婚你就辞工,你要不想辞工,那我们这婚也别结了,回去我就让我妈去你家退亲!”

90年代初的农村,女方被男方退亲,依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村子里会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怀疑女方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甚至就在前年,附近村子就有一位姑娘被未婚夫家里退了婚,听到外人说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时想不通,还投水自尽了。

贾家所在的村子也并不开放,如果石家过来退亲,他们前脚过来,贾家后脚就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喷地抬不起头来。

所以贾大妮虽然觉得跟石黎明这里有些说不通理,但是也并没有想到退亲这上面去,乍然听到石黎明拿这个来要挟,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石黎明其实一直也在紧张地关注着贾大妮的脸色,见她满脸惊愕不似作伪,心里也有些小得意,口气更加硬了起来:

“贾大妮,你自己看着办,不辞工我家就去退亲!”

石家家境不错,石黎明本身也长得端端正正的,各种农活都拿得起放得下,不是那种偷懒耍滑的赖汉,在农村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婚对象了,还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的那种。

本来以为加重威胁了这一句,贾大妮会服软,没想到贾大妮却突然一咬牙,把装着那两罐胡葱酸的布袋子塞到了石黎明手上:“退就退!你家退亲我也不辞工!”

书上说得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还是要自己立得住才行,如果辞了工,自己没了经济收入,说话都没有底气,还不得石黎明说什么,她就得捏着鼻子做什么?

在厂里工作得心情爽快,觉得人生大有价值,她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去过那种憋屈日子?

“你!”石黎明这下是真地惊着了,上上下下打量着贾大妮。

人也就是穿了件新衣服,戴了个头花而已,皮子还是那么黑,身子也还是那么粗实,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就这模样,那个有钱的药茶厂老板能够看得上?

“贾大妮,你不会是被人哄两句,灌了两碗汤,就真的晕了头吧?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你真以为你们老板会看得上你?”

“看得上啊,怎么看不上?”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贾大妮和石黎明两个人都惊了一跳。

贾大妮转头看着来人,脸色囧得跟猪肝一样,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大、大老板”

就算是大老板为她撑腰,说这话是不是也有点太

安立东点了点头,看也不看石黎明,径直对着贾大妮继续说了下去:“贾大妮是吧?不错,喻婶子没少夸过你。

这几个月你先在厂里好好干,等到了秋天,我会送你去蓉城大学读n教育班,好好学一学管理,学习期间一样给你算工资。

等你学习期满,拿到npn或者是结业证,厂里马上提你当药茶厂厂长。

不过你先得和厂里签一个长期合同,如果在厂里没干满十年就跳槽去别的地方,得把这一笔培训费用赔偿出来。怎么样,你签不签?”

送去蓉城大学学习?蓉城那可是他们的省会,而且还是去的大学?这个什么药茶厂的大老板吹牛的吧!

虽然这个“看得上”跟石黎明说的那个“看得上”的意思并不相同,石黎明的心里依然灌满了嫉恨,在一边酸溜溜地开了口:

“贾大妮,我劝你别被人家画的大饼哄晕了头!你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农村人,还是个女人,能进蓉城大学去?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跟在安立东身后的顾周嗤了一身:“说的好像大学里没有女大学生一样!

自己没本事蹦哒,就别拦着别人不准飞。贾大妮,你们大老板这是铁了心想培养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愿不愿意?”

“贾大妮,你可别信人哄,就算真去了那什么蓉城大学学习,不得几年功夫你能学得出来?

等你把书读出来,人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石黎nn里一阵发慌,赶紧喊了一声。

贾大妮本来还在考虑,听到石黎明的话,一咬牙就决定了:“嫁不出去我就不嫁,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其嫁出去当牛做马,还不如自个儿舒舒服服过日子呢。这种想法对现在的农村姑娘来说,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贾大妮在心里掂量又掂量了,还是不想委屈自己。

安立东跟她竖了根大拇指:“对!人只要自己有本事,有的事根本不用太担心。

等你学的知识多了,见识广了,你就会知道,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别的不说,只要你在我这药茶厂当了厂长,我保证在工资待遇上不会亏待你,你说你这么能干的一姑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些眼光好的人家,只怕会排着队到你家里来提亲,也只有那些眼光短浅的”

安立东呵呵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言外未尽之意却非常明显。

只有那些眼光短浅的,不想着自己赶紧变强,只想着把女人捆住约束住,别让她们飞,捆不住的就拿退亲来威胁,这是威胁谁呀?

人家不在乎退不退亲的时候,你就屁都不是一个!

火都已经烧起来了,石黎明这时候就算想退,为了面子也不能退,就冲安立东和顾洲那两人嘲讽的眼神,他怎么也得硬到底。

“行,贾大妮,你厉害,你有志气!我石黎明配不上你,我现在就回去,跟我妈马上去你家退亲!

原来定亲的时候我家送的彩礼,你得给我家一分不少的退回来,从今以后,我们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

贾大妮心里不由沉了沉。

要退亲,彩礼肯定是要退回去的。可是石家送的彩礼,上次家里为了给她大哥的儿子看病,已经用掉了很大一部分。

事情发生得突然,家里也没个准备,石家今天就要退亲,她家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借那么多钱过来还?

本来被退亲就已经少不了会被村里人说道了,到时候退不出彩礼硬气不起来,还不得被人家指指点点地笑死?

她在药茶厂这边上班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她爸妈还得在村里生活呢,能受得住这些闲话?11

第229章 同样是老婆跑了的寡公佬

贾大妮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她现在能跟谁去借这么一大笔钱,安立东突然问了一声:“他给了你家多少彩礼?”

不等贾大妮回答,石黎明就抢先开了口:“光是现金就给了800块,其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算起来怎么也有小一千!”

“一千?”安立东掏出皮夹子,随手取了一沓钱出来,数也没数就塞了过来,“贾大妮,这钱先借给你,你什么时候手头方便了,什么时候再还我。”

这么厚一沓?贾大妮连忙数了数,数完后心里就有些紧张:“大、大老板,这一沓钱有三、三千多了,不、不用这么多——”

“多的你就先拿着,等秋天开学的时候,在蓉城正好用作生活费。

你放心,你读书期间的吃住和学费,厂里都给你报销,不用你自己出一分钱。只要你用心去学,尽心忠诚为厂里做事,厂里不会亏待你的!”

安立东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听到了贾大妮之前和石黎明说的那些话。

石黎明脸色顿时难堪极了,紧紧攥着拳头,拎着那只布袋子转身就往山下走。

他家为了给他定亲,也是东拼西凑了不少,才凑了小一千去下了彩礼定亲,算是给足了贾家面子。

可是人家药茶厂老板,随手从皮夹子一抽,那一沓钱数都没数就借给了贾大妮——

那三千多块钱,不是塞到了贾大妮手上,是啪啪地打到了他的脸上!

不就是有钱吗?有钱就了不起?哼,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也要拿着一大把的钱狠狠打到对方脸上!

谁都没有理会愤愤离去的石黎明。

安立东和顾周是不屑跟这种人计较,贾大妮则是完全渲染在激动中了:“谢谢大老板,我一定会用心学的!也一定会尽心为厂里做事的!”

安立东“嗯”了一声,转身要往厂里走:“老全叔和斌子他们在厂里头吗?”

贾大妮连忙开了口:“大老板,他们不在,昨天喻婶子就说了,今天村里开会,他们要晚点儿再上来。”

“哦,那我们去村里找他们,你去厂里找个人把事情安排好,然后先回家一趟,把你个人的私事处理好去。”

贾大妮感激地应了一声,赶紧往厂子里头跑;安立东脚步一转,和顾周大步朝大柳村走去。

大柳村的那块场坝上,村长杨德胜正在组织开村民大会,主要是当着乡政府工作人员的面,把各家各户核算出来的赔偿公开。

这法子是林贤峰想出来的,让乡政府工作人员当场监督,也是为了防止有些村干部在里头中饱私囊。

移民搬迁是一件大事,本来就矛盾很多,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激化。

特别是牵扯到赔偿和补偿,不患寡而患不均,谁家高了,谁家低了,很容易把事情杠在那里。

林贤峰力排众议,一力主张把整件事都公开化、透明化,大家全部一碗水端平,为什么东家比西家补得多,多在了哪一点,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个一二三四的理由来,比遮遮掩掩地做事要好很多。

普通老百姓是有一种从众心理的,谁家的补偿都摊到明面上来讲,大多数人心里一合计,大家都是这个水平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实在还要吵着闹着的,那就再个别做工作呗。

梧桐乡这边一起有三个村涉迁,本来有个村的村干部已经暗搓搓地商量好了,跟别的乡那几个村一样,到时候从中间薅一道羊毛几个人分。

没想到乡里主抓这项工作的林书记来了这么一手,那个村的村干部被搞得慌了手脚,大柳村这边,杨德胜却是心里敞亮,当着乡政府工作人员的面,一个接一个地念着名字以及得到的各项补偿。

还是托了东子的福,让他早早就认识了林贤峰这位书记。

别看这位副书记年轻,谁要真以为他年纪不大就可以欺瞒他,那就真是蠢了。

杨德胜看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跟林贤峰打了几次交道,就知道这位林书记虽然是第一次下乡搞书记,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房屋田地山林的事儿,只要跟他说起来,他全都门儿清。

所以另外那个村的村长过来跟他这里想统一口径的时候,杨德胜一口就回绝了。

一些小便宜,仗着自己是村长,说占也就占了,但是牵涉到这里头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瞒下欺下的昧下来?那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

林贤峰给每个村派出了四个工作人员,说是过来帮忙解释政策,杨德胜觉得更像是监督。

监督就监督吧,反正他在这里头又没做亏心事,他怕啥?

没想到他在前面正昂首挺胸大声念着名单,下面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凭什么安建军家里按两口人来算,大家都知道他老婆早就跑了,都跑了怎么还算进来!”

大家的目光刷地全都看了过去,一见是平常都在县里打零工,很少跟村里人来往的王茂才,立即转头看向安建军,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复杂的表情。

乡政府下来的几个工作人员不明就里,赶紧压低了声音问杨德胜:“杨村长,这人是谁,和你刚才念到的那个安建军,是个什么情况?”

杨德胜瞪着一脸愤怒跳出来的王茂才,觉得这几天上火在嘴角长出的疖子开始火胀胀得疼。

为了提高移民容积率,乡里最终决定在安置区修建四层楼高的单元楼,按每户人口来计算,平均一人补偿面积是297平方米,户型有60平米至120平米不等;超出补偿面积的部分,自然是要自己花钱来买的。

安老大一家子前几天终于扯清楚了,分家,分户口!

安向红两口子,带安老太和已经被抓进牢里的安建华一起是一户,安建国一家三口是一户,安建军这边是一户。

安建军按户口本上报上去的两个人,这次就能补偿到594平米,住60平米的户型,他只要补上剩下那点06平米的房款就行了。

现在的农村一直都觉得住楼房洋气,很多人把楼房都叫做洋房。城里人才能住的楼房,甚至很多城里人都还住不上的楼房,这次搬迁他们也能住上了,说心里不得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各人心里都有杆秆,同样是老婆跑了的寡公佬,凭什么安建军就还按照户口有两个人来算补偿面积,他王茂才就只能按一个人来算面积?

第230章 命里只合三钱银

安建军转头狠狠瞪着王茂才,脸色臭得跟吃了屎一样。

王茂才这人,在大柳村实在是个“名人”,不过不是因为他自己有本事,而是因为当年他老婆跟外村的一个野男人钻包谷地,光着屁股就被人给捉了个现场。

当时安建军都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子,一群孩子赶过去凑热闹,远远瞧见光溜溜的女人被人五花大绑从包谷地里拖出来,就只知道拍着手跟着喊“破鞋”,然后捡起地里的土坷垃朝女人身上砸去。

安建军甚至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扔的那个土坷垃砸中了女人的屁股,在上面留下了一团黄黄的泥印子,像是没揩干净的屎。

而那个时候,王茂才只知道抱着脑袋在旁边哭,偶尔还会无力地喊一声:“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有人在旁边大声地呵斥他:“为什么不打?王茂才你怎么这么软蛋,她是个破鞋,你就该上去打死她!”

后来王茂才的老婆被拉到县里去游街,没过几天,就听说那个女人在晚上的时候挣脱绳子跑了。

王茂才还发疯地找了几天,实在找不到人,又听说那个野男人也不见了,这才灰心丧气地回了村里。

村里人看不起王茂才这戴了绿帽子还对那破鞋恋恋不舍的怂样,他也受不了村里人指指点点的笑话,没过多久,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跑到县城去打零工了。

一晃这么些年了,就是过年有时候都不见王茂才回来,没想到这次涉及搬迁补偿,王茂才倒是回来了,却在村民大会上咬上了安建军。

两个人一时间成了会场的焦点,安建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当年打在王茂才那破鞋婆娘身上的土坷拉,隔了这么多年,现在全都砸回了自己脸上。

向晓月跑了几个月的时间了,村里议论安建军的声音才小了些,然后遇上要移民搬迁这样的大事,大家更加没有心思去议论那些闲事了。

等到了安置区,听说选了户型以后都是抽签,随机抽取自己在哪一栋哪一层楼的。

三个村上千户在一起,未必就还会跟村里的人抽到同一栋楼,人都住得远了以后,这些事自然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没想到安建军想是想得好,冷不丁地却被王茂才突然跳出来捅了屁股,好了快一半的伤疤就这么被一下子当众撕开,安建军眼睛几乎都要瞪出血了。

三十几岁的王茂才依然还在壮年,大概因为在县里打零工做的都是体力活儿,身子看起来比安建军还要壮实些。

安建军瞪他,他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村长,我不服!安建军的老婆也是跑了的,凭什么他家里就还能算两口人?他家里要算,那你得给我家里也要算!”

当着那几个乡干部的面,扯这些事出来做什么!杨根宝连忙站了出来:“茂才大哥,建军家里的情况跟你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搞了破鞋然后跑路的,难道他家婆娘当了破鞋还是个香的?”

窃窃私语的人群里发出了低声的哄笑,本来有些严肃紧张的会场,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本来以为自己跟其他两个村的村长相比,会在这几个乡干部面前树立一个非常好的形象,现在被王茂才搞这么一出妖蛾子一闹,这几位乡干部会怎么想?

回去以后会怎么跟林书记汇报?要是林书记觉得他这人也搞不成事,那……

杨德胜用力一拍桌子,威严地环视着会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不自觉就收了笑,赶紧低下了头。

“王茂才,安建军他婆娘刚跑没几个月,两口子也没有办离婚,还是在一个户口本上,这个时间当口,当然给他算两个人!

你看看你家婆娘跑了多久?都十几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种情况我们都问过派出所了,已经可以把你婆娘列为死亡人口。

都列为死亡人口了,还怎么给你算进去?要不你就把你婆娘现在给找出来,要不你就给我坐下,不要在这儿捣乱!”

几个乡干部互相看了看,有一个站了出来:“杨村长说的这事是有法律规定的,失踪了十几年,肯定早可以算死亡人口了。”

王宝才鼓着眼睛看了杨德胜好几眼,到底还是没有胆子跟村长和乡干部叫板,不甘不愿地重新坐了下去。

杨德胜又扫了一眼会场,这才继续开始念下去,刚念了一句话,就看见安立东和顾周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次移民搬迁没有涉及到安立东,杨德胜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念着自己的。

没想到王茂才却站了起来,跑过去一手拉住了安立东:“东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王茂才!”

王茂才?王……那个软王八?安立东对这人还有点印象,礼貌地笑了笑,喊了一声“茂才大哥”。

“你回来得正好!我跟你说,现在正在搞移民补偿,安建军住的那屋子,原本就是你家的宅基地,要补也该是补给你!”

王茂才声音说得很大,坐在一边的安向红想装聋子都不行,赶紧站了起来:

“茂才,你别在这里瞎说,你多久都不回来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那宅基地是我跟东子换了的,手续都办好了!”

“什么换了,还不是你们看东子父母都过世了,仗着长辈的身份欺负他。人家在村里好好的宅基地,凭什么要跟你换成青龙山上的,出个门来回爬山就要爬个半死!”

“我还加了承包的竹林,怎么就是欺负他了?你自己上青龙山去看看,那竹林长得多好,一年光卖笋就有不少进项——”

安向红昧着良心说这话,田老全可坐不住了:“安向红,你说话得摸摸自己良心,当初你换的时候,那竹林是什么样?前几年开过花后,一直就是死赖死赖的。

现在竹林长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人家东子请了人天天在上面盘弄才盘出来的,你别腆着脸说得像是你让东子占了大便宜似的!

真让东子占大便宜,你怎么不说现在把宅基地给换回来?”

村里要成为库区被淹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以后会修一条公路从县城直通青龙山,这件事还并没有对外面宣布过。

村里人只知道,以后要从梧桐镇再回到这边山上来,就得坐船了。

每天都要坐船来回,才能赶到自己承包的青龙山去做工,这事儿多麻烦?

安立东在村里也没有显山露水的,跟田家合伙开的药茶厂,前些时日还被人纵了火,据说对方家里穷,根本就拿不出赔偿,这损失还不是得安立东和田家自己承担?

再加上这次移民搬迁也没有安立东的份儿,大家私底下议论,也是说安立东怕是运气有些丑,命也太硬了……

田老全这么一出头,安向红撇撇嘴没声儿了,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现在田老全就是说破了天去,他也不可能把宅基地给算成安立东的,谁让安立东当初答应要换的?现在没有补偿,那是他自己命里只合三钱银,莫要妄想五两金!

第231章 这辈子装逼是别想装过他了!

药茶厂生产出来的药茶,没有经过村里,而是直接从老鸹山就运往镇上装车,然后从县城发货运出去。

再加上田家一家三口都是低调的人,大柳村很多人并不知道药茶厂的经营情况怎么样。

在他们的印象里,安立东虽然在外面做生意挣了点钱回来,也就是比刚退役回来还欠着一屁股债的那时候,强了个两三成而已。

搬迁安置是在镇郊要分楼房的,对哪个家庭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这些优惠和补偿政策却因为安立东跟他大伯换了那块宅基地,现在没办法享受到,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不免带了些同情。

就像已经离开浑水洗脚上岸的人,回头看着还在浑水里摸爬滚打的原来的同伴,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优越感的怜悯,言语上忍不住就想声援两句。

“当初我就说安向红一家不地道啊,欺负侄子家里没了人”

一个人开了口,很快就有一群人附和起来。

“年轻人不经事,当初也是怕麻烦,安向红家里加了坡上那片竹林就答应换了,唉,现在可吃大亏了!”

“可不是,东子为了管好竹林,还承包了青龙山,回头这边一淹水,那不是得每次都坐船才到得了边?”

“买东西回去,上上下下地还要来回搬运,也不知道那几棵笋几根毛竹够不够得了船费”

“这么不方便,他请的老王两口子还会不会继续帮他做下去,要是老王两口子走了,估计也没人愿意守在青龙山上了吧,跟个孤岛似的”

“我说句公道话吧,那时候没牵涉到这些事,换了也就换了,但是到底是一家子亲戚,现在安向红就不应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也要给东子再补偿点吧”

安向红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装聋作哑也不去反驳现在同情安立东的人有不少,没必要跟那么多人在这儿扛不是?

当初换都换了,什么都结了,现在还要补偿?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是想都别想!

安建国则是事不关己,脑壳一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当初占那地基又不是自己家用的,凭什么要他这个时间跳出来挡枪眼儿?

王春花则赶紧拉住安建军,就怕自家这老二一时冲动要面子,跳出来说再补给安立东一笔钱。

安建军倒是想硬气些,可是家里才折腾了一通分家分户,秋天很快就要搬到安置区去了,新家什么都需要添置,要是再给安立东补偿钱,那他到时候自己怎么生活下去?

算了,什么硬气,什么面子,都抵不了钱

安建军忍着一肚子气,也坚决当了缩头鹌鹑。

见安向红一家子摆明了就是不吭声,大家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也就是站在道德的高度,在这儿说说而已,难不成还能动手把补偿给安向红家的钱款给帮着安立东抢过来?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出声谴责那就是帮忙了,剩下的,他们也只能对安立东投以同情外加怜悯的目光了。

接收到一大片同情弱者的眼神,安立东哭笑不得,赶紧走到前面跟杨德胜大声申明:

“村长,我今天也就是恰巧回来碰上村里开会而已,不是过来要什么补偿的。

你放心,我跟我大伯那里当初换地基了就是换了,土地证都办了的,后续也没什么要再牵扯的了。

我这里不符合搬迁补偿政策,那就是不符合,我也没有其他什么要求的,你们继续开会,我就不打扰大家了。刚才谢谢大家了,谢谢了!”

跟田老全一家打了声招呼,安立东赶紧和顾周离开了场坝,一走远顾周就忍不住狂笑:

“我说要把大哥大带过来吧,你非说这里没信号,带着是累赘。

你瞧瞧你瞧瞧,在山上随手一掏就是3000多块的安大老板,一进村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同情了!

那些人的眼神啊,那种我们都有补偿了就他没有,他真是可怜的味道,看得真是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估计村里所有人的收到的补偿款,加起来也就够安立东账上的一个零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要怀着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对安立东深表同情?

走在前面的安立东步履从容,一张口还说得云淡风轻:“当初高僧寒山问另外一位高僧拾得说:

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

拾得回答他: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做人啊,就要这样,被别人那么看几眼我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去多事解释,等再过几年,他们自然就懂了。”

顾周足足怔了半刻,才“卧槽”了一声:“老安,这段话你从哪儿学来的?”

老安不是跟他一样的文化水平、一样的当兵出身吗?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大串斯文话?

要命的是,他觉得老安这么一说,显得逼格好高的感觉你妹的,这辈子装逼是别想装过他了!

安立东飞快地回头瞥了顾周一眼,继续大步往青龙山上走去。

这么大段话当然是易连城写的,然后瞧着他围前转后地想哄她消气,被他闹烦了随手就揉了个纸团砸了过去。

纸团上写的就是这段话,安立东当时还怕有什么深意,暗搓搓地拿着跟唐云海请教了一番,后来才知道易连城纯粹就是顺手

不过好歹这段话他琢磨了不少时间,自然就背下来了,用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嗯,真是超有范儿啊!唬得老顾都一愣一愣的!

安立东心里暗笑,等走近半山腰,忍不住吃惊地顿住了脚。

小半年没过来了,那片竹林被王富春两口子精心盘了这一段时间,现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

房子旁边开了大片的苗圃,里面的几种树苗都已经长出了几尺高,看着一片片还挺喜人的。

安立东急步走了过去:“王叔,魏婶?”

王富春和老伴儿魏冬梅正在鼠舍里打扫卫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笑着迎上前:“小安老板回来了?这一趟出去辛苦吧,瞧着好像比以前还黑了不少。”

前一段在黑市倒腾股票,骑着摩托车到处转的,深市的太阳那是够热情,晒黑自然是不可避免。

安立东呵呵笑了起来:“不辛苦挣不到钱啊。我们回来的时候遇上小波了,他还在出差跑生意,让我先托话回来,他过两天就会回来看你们了。”

儿子翅膀硬了,肯定是要放出去飞的,但是当爹娘的,哪个心里头不挂念?

听到安立东带了这话,王富春和魏冬梅嘴里嗔怪着,脸上却是喜上眉梢:

“这孩子,一出去半年,这几个月都没打个电话或者写封信回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忙什么,就忙得这个时间都没有了?”

第232章 明明是走了大运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外面做事别看挣钱多,也累啊,工作强度挺大的。”安立东赶紧打着哈哈岔开话题,“王叔,魏婶,你们把这一片护理得真不错啊,我瞧着那几片树苗长得蛮高的。”

王富春在林场做了一辈子,论种树,那真是积了一大堆经验,安立东这话说的,正骚到了他的痒处,心里也是忍不住高兴:

“那是,好歹做这个也做了几十年了,这一辈子啊,别的不会,种树那我是真的上手,加上还有肖技术员指导了那么几回,这些树苗等到明年春天,绝对就能够移栽了。”

王富春得意这个,魏冬梅也有炫耀的,招招手示意:“小安老板,小顾总,你们过来看这个!”带着两个人进了鼠舍。

跟原来田老全试养相比,现在的鼠舍可是大有些鸟枪换炮的模样。

“小安老板,你看,这个就是照你上次画的那个图改造的竹鼠圈,真的是好用不说,而且还方便打扫卫生。还有上次你寄回来的那本怎么养殖竹鼠的书,也是给我们帮了大忙了。”

田老全原来养的两对竹鼠都生了崽,但是有一窝竹鼠把崽子全咬死吃了,之后他又把重心放到了药茶厂上,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过来养竹鼠了。

肖一山那边没问到人,安立东上次回来的时候,王富春和魏冬梅就跟安立东讨主意,问他这竹鼠还养不养。

别的不说,干锅竹鼠那味道就让人挺回味的啊,要是能养好了,以后在这儿搞农家乐的时候,还能多打个特色菜出去。

安立东一口说了养,不仅给资金,还绞尽脑汁回想起以前偶尔看到过一眼的现代化猪圈,照葫芦画瓢地画了幅养殖舍的示意图出来:

“照着这个修个猪、修个竹鼠圈出来,你们先试养着,回头我再去外面淘本竹鼠养殖的书寄回来。”

就这么着,王富春和魏冬梅就把那两对竹鼠给接手过来养着了。

几万块钱对安立东是小数,对王富春和魏冬梅两个来说,那真是一笔大数目,小安老板对他们信任,他们也尽心把每一分钱都尽量花得值得。

现在这鼠舍虽然还不算完全意义上的竹鼠养殖场,但是也已经颇具规模了。

水泥板整整齐齐砌出了一个个饲养池,上面有盖板,里头还横放着一些瓦罐,有竹鼠在瓦罐进出,明显是在里面做窝整体构造比安立东当时画的那个猪圈要科学多了,明显是根据竹鼠的特性进行了修正的。

“我和老头子仔细看了小安老板你寄回来的那本书,才知道竹鼠会吃自己下的崽,那是缺钙什么的了。

我们就在村里收了些骨头打了粉,照着书上说的,再加些别的精饲料,做了骨粉棒投喂进去,等竹鼠第二次下崽的时候,果然就没出现过咬死小崽子的事了”

竹鼠一年四季都可以n交配,雌竹鼠交配怀孕后一般2个月就产崽,一胎少的生一只,多的生7、只。

安立东出去这小半年,那两对竹鼠加上前前后后一起生了三窝了,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只竹鼠了。

“这些小东西一个月多就能断奶开始吃饲料,书上说第二年它们就可以配种继续生小竹鼠了,到时候淘汰掉那些差的,选好的留下来,不要两三年的工夫”

野生竹鼠驯养才刚刚开始,安立东也是托人找了好久,才找来了那本刚刚印刷出来的竹鼠养殖的书。

其实书上教的也不全,写的非常粗,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脚就被淹死。

本来安立东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魏冬梅还钻进去了,真的把竹鼠给驯养得不错。

看着那二十多只竹鼠,安立东连连夸奖:“魏婶你可真厉害,回头你把自己养殖竹鼠的要点都记下来,完全可以出一本更详细的养殖技术书出来。”

“我也能出书吗?”魏冬梅心里头动了动,“我看那本书都还是翻了新华字典一个个字查的,要写书”

“这些技术书,又不要有什么文采,只要语句通顺易懂就行,你一条条地把经验都归纳好了,等于就是把你平常做的写出来,没什么难的。

而且现在市面上很少有这个竹鼠养殖的书籍的,魏婶你要是出了这么本书,估计能解决很多人的难题。”

魏冬梅本来也就是给小安老板展示下自己没白忙活,还是有些劳动成果的,被安立东这一鼓励,心里更觉得有劲头了:

“那成,我先把每天怎么养竹鼠的事都先记下来,回头等小波回来了,让他帮我好好整一整,要是真能出书,我们也出他一本书!”

初小文化的林场工人,还是在林场混得不如意,干脆打报告提前退休的,要是能出版这么一本书,原来的那些同事怕是要眼睛都瞪出来吧?

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能印在书的封面,魏冬梅就好一阵激动,激动完了又有些犹豫:“小安老板,我瞧着这竹鼠还挺能生的,到时候养那么多,卖得出去吗?”

“怎么卖不出去?我们不光可以在外面打广告卖种鼠,到时候还能在这里开个农家乐小饭馆子,特色菜主打竹鼠和桂花鸡,这东西现在多养点没事!”

当然,几十年后就说不清了,那时候主播们一说起养竹鼠,大家就疯狂弹幕“竹鼠三元钱一只,十元钱三只”呢

安立东说到了开小饭馆,王富春就忍不住问了:“小安老板,你从村里过来的,应该看到下面村里在开村民大会吧?

到时候村子被淹了,我们这青龙山可不是没路过来了?还能在这里开什么农家乐小饭馆?以后那些树长大了,怕是也不好运出去啊。”

安立东呵呵笑,也不明说:“怎么会没路?车到山前必有路。王叔,魏婶,你们放心大胆地只管种,只管养,以后这些销出去不怕的。”

山下的大柳村里,村民大会总算是圆满开完。

杨德胜喉咙嘶哑地送走了那几位乡干部,刚刚回到自己家里喂了一大缸子凉茶,大儿媳妇曹金蛾就跑了过来:“爸,龙舞村那边打电话找你!”

龙舞村?龙舞村这次没涉及到什么搬迁移民,那边有什么事找他?不会是他和根宝在那村里承包的大王山的事吧?

杨德胜一肚子疑问跑去接了电话,一问还真是大王山的事!

“老杨啊,修水库的事你也知道吧,上头说为了方便管理水库,要规划修一条公路出来一直通到坝尾这边

对对,就是一直通到你们村的青龙山,中间要经过你上次承包的大王山,上头说了,按规划红线,要挖山占用大王山一部分。

你赶紧的,明天过来一趟谈一谈征用补偿的事,不过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补偿款不会有多少的,毕竟你那里还没种多少。

而且我跟你说,你这次也是捡了大便宜了,我问了上头,到时候路修通了,从大王山去县城近得很!

对了,你们那个青龙山是不是也是承包了?那你叫承包的人一起过来说吧,反正这边项目部还是什么部迟早都要找他谈的”

杨德胜挂了电话,愣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公路一直修到青龙山?东子那小子,他这哪里是运气丑,明明是走了大运了!”11

第233章 记着一定要找能打的

杨德胜凉茶也不喝了,带着大儿子杨根宝就往青龙山上跑。

当初去龙舞村承包大王山,还是听了安利东的建议呢,如果修路一直修通到大王山和青龙山这边,要是真的离县城更近些,那他就可以不要梧桐镇郊区那边的安置房和土地的补偿,把这些全部都换成现金补偿!

他在大王山那里可是买了宅基地的,靠镇子近好一些还是靠县城近好一些,这个还用想吗?肯定是拿现金直接在大王山那边把新房子修起来啊。

爷儿俩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青龙山半山腰,杨德胜仰头看着那一大片青翠竹林,还有旁边生机勃勃的苗圃,对比安向红承包时,竹林那一副死赖死赖的景象,不由长长感慨了一声:

“根宝啊,这次我们杨家也是跟着东子走了大运了。明天我们过去看看,要是真的离县城不远,我们就把家安在大王山那边去。

我是老了,以后怎么过日子,就看你们几兄弟了,你是老大,以后在兄弟们面前是个要多拿主意主事的,有句话我先给你撂在这儿——

东子是个能干人,要是有什么事你拿不定主意,你看他是怎么做的,我们跟着做准没错!”

前脚村里人还高高在上地可怜安立东得不到移民搬迁的补偿呢,要是知道修这条公路后,青龙山离县城更近,安立东这边反而得了实惠的消息,怕不是一个个得嫉妒得眼红?

要是之前开村民大会的时候大家知道这事,可能那么多劝的就不会是安向红,反而是劝安立东拿出一些补偿了。以安向红那一家子的厚脸皮,说不定想换回来都不稀奇!

幸好两边手续都是办妥了的,在大会上被人那么挤兑,安向红一家也坚决不开口说什么换回来或者是补偿点,安立东也亲口放了换了就是换了,事情都了结的话,算是一锤定音了,现在就算形势倒转过来了,估计大家伙儿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啊……

杨德胜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交待了大儿子一句:“根宝,你得把嘴巴给闭紧了,这件事我们谁都先不要往外说,省得有人在这个时候搬弄是非,平白增加麻烦!”

杨根宝赶紧用力点头:“爸,我知道的,你放心,金娥那里一开始我就好好交代她了,这个电话的事,一点都不要对外说。”

大儿媳妇曹金娥虽然有点碎嘴,但是听大儿子的话,也知道轻重,大儿子都交待了,那大儿媳那边肯定是不会对外说的;杨德胜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杨根宝上前一步先去叫门。

安立东并不知道这条直通青龙山的公路现在就开修了,听到杨德胜和杨根宝的报讯,倒是挺高兴的:“德胜叔,根宝哥,明天我就跟你们一起过龙舞村那边去,尽快把这事给落实下来。”

顾周反正没事做,安立东说要过去,他也提出跟着过去,田家斌也是承包人之一,自然也跟着一起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五人就直接从青龙山这边翻过大王山,往龙舞村去了。

公路项目部刚刚进驻龙舞村。

龙舞村的地质条件比较理想,按照原来的勘测,只要把龙舞村两头的大山炸开一条通道,公路就能直修到大柳村的青龙山那边,也就是水库龙潭水库的坝尾了。

炸开村口的那座山,龙舞村去县城就不用绕路了,村民们个个都是举双手欢迎,但是村尾的大王山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已经承包给了杨德胜这边。

龙舞村的村长方兴仁一边后悔,一边又有些担心,老远看到杨德胜过来了,赶紧迎上前寒暄。

见杨德胜除了他儿子杨根宝,把上次陪他一起过来的那个叫安立东的小伙子也带过来了,而且另外还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方兴仁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杨德胜带着几个年轻人过来,该不会有备而来,打算补偿谈不好就来硬的吧?

心里虽然在打着鼓,方兴仁还是把他介绍给了公路项目部这边:“向经理,这位就是大王山的承包人,也是旁边大柳村的村长杨德胜。”

项目部的其他人都出去忙现场了,就剩下向经理一个等着杨德胜这边过来谈事情。

杨德胜带的四个青壮男人一走进项目部临时租用的那间房子,向经理就觉得房子都逼仄了一些,有些不太自在地往办公桌后面挪了挪,看了眼旁边的那扇窗户。

南方的窗户为了采光,普遍修得不高,而且还挺大的,一会儿要是谈不拢,对方想来硬的,他从这儿跳窗先跑出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吧?

不怪向经理要多想,杨德胜过来谈补偿,来不来的先带了四个青壮男人过来……真的是由不得他不往这方面想啊。

这几个人就算把这儿砸了都没事,主要是他人不能够吃亏!

在项目部搞了这么些年,向经理也是颇有经验了,不管当时谈的有多僵,后续都可以慢慢谈,要是人傻不愣登的不知道该跑的时候要跑,现场被捶了一餐,那就白白受罪了。

对方都是农民,被拘留个几天有啥事?赔偿个几百块钱又有什么用?

为了公家的事,吃皮肉之苦的却是自己,怎么着都是亏,划不来,划不来呀!

向经理这边刚做好准备,杨德胜就直接开了口:“向经理你好,我家呢,是承包了大王山,紧挨着大王山的青龙山,就是东子和斌子这里承包的。

我们两家反正连在一起,要是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跟你扯事情,估计你听着也头大,所以我们来的时候就商量了,我们两家的事就由东子,哦,就是安立东,当代表一起跟你这里扯好。”

这是先支着年轻人出头,回头闹完了杨德胜再出来捡梗吧?这套路大家都经常用,方兴仁太熟悉了,赶紧借着出去搬凳子进来的工夫,悄悄跟儿子交待了一句:

“赶紧去村里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过来,记着一定要找能打的,万一里边打起来了,我们得把大柳村那边的人先拦住。”

第234章 我们不要任何补偿,不过——

虽然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方兴仁就提前先打了个预防针,但是方兴仁还是担心杨德胜会狮子大开口提出的补偿太多,那就影响修这条公路的工程进度了。

要知道龙舞村全体村民都是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盼着这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快点修通,而大王山这边,当初他也是私底下照顾跟杨德胜的关系,这才把大王山承包给了杨德胜这个外村人。

要是原来是村里人自己承包,这会儿一方面是全村人的压力,另外一方面他这个村长再说上几句,估计那人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当当就把这件事给办了。

可换成了大柳村的村长杨德胜,这事儿能谈成什么样,到底杨德胜是会顾全大局和他这二两面子尽量妥协,还是拗着这当口要个大价钱,还真不好说……

这不,杨德胜让那个叫安立东的小伙子出头当代表,五个人里面,安立东和他旁边那个叫顾周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身上的腱子肉一鼓一鼓的,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怕是四五个小伙子,还奈何不了他们两个!

接收到向经理有些虚怕的眼神,方兴仁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借着递茶的机会,就在安立东和顾周两个人旁边坐了下来:

“小安啊,你们杨村长全权委托你出头说话,我看他那是相当信任你啊。

对了,你承包的就是紧挨着大王山的青龙山?现在山上的种植什么的应该都搞起来了吧?

回头这路一修通,不仅对我们村子里好,而且你们那山上种些什么想卖到城里就方便多了……”

不管怎么样,方兴仁决定先和安立东这边拉近点关系,要是真打起来了,他就赶紧先把安立东扯住,好让向经理跳窗户跑。

凭着他和杨德胜的关系,估计安立东的拳头,应该不会冤枉落到他身上吧?

方兴仁铺垫都做好了,这才给向经理递了个眼神。

向经理尽量让自己笑得可亲一些,语气温和地开了口:“小安是吧?既然你们几家都推了你出来承这个头,那关于征用的事,我就直接跟你这里说了。

是这样的,有句话可能你们也听说过了,要想富,先修路,这个修路啊,它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这个里面呢,一是可以那个加快对农村的建设,改善这儿的交通环境,二来呢,也是为了方便加强对龙潭水库的管理。

所以呢,县里头才做了规划,打算从县城经过龙舞村,一直到青龙山这一块儿,修建这么一条公路。

你们几家正好是承包了大王山和青龙山,这个修路啊,肯定不可避免地就要征用到你们承包的这两座山里的一小块地方。

你们放心,就是一小块地方,绝对不会太多,对以后你们搞生产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还像方村长说的那样,以后你们有什么东西要运到县城去卖就更方便了。

你看,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不过我们核算的资金成本也是有限的,这个补偿嘛——”

安立东一抬手,向经理惊了一跳,屁股已经开始抬起来了,没想到对方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向经理,我们不要任何补偿!”

不要任何补偿,这是什么意思?

向经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方兴仁一眼,已经虚抬起来的屁股,慢慢又坐了回去:“安同志,你的意思是?”

“不过我们有个要求。”

向经理那颗心扑通扑通又跳了起来;他就说嘛,果然还是有个“不过”,“不过”的后面这才是戏肉!

努力扯了扯嘴角,向经理呵呵地笑着:“安同志你说,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我们现场不能做决定的,回头我也会马上跟领导报告,请领导尽快做出批示,给你们一个答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的态度也非常诚恳了,一会儿就算谈崩了,也不会动武吧?

向经理正在暗搓搓地想着,就听到安立东突然问了一句:“向经理,你们打算修的这条公路是几车道的?”

一般农村人就知道是条公路,谁还会详细问到是几车道的?懂的越多,到时候就越不好应付啊……

向经理心里暗自凛神,赶紧笑着答了:“这个,这条公路的路基一般设计的宽度就是35米,特殊路段大概是3米宽。

你放心,你们跑拖拉机、农用车这些绝对足够了,我们拉水泥砂石的工程车都能够跑。”

才三米宽?

安立东皱了皱眉头:“向经理,是这样的,我们两家承包的大王山也好,青龙山也好,不管你怎么炸,怎么修,公路占了多少地,我们都不要赔偿,你看能不能修成两车道的?

别的不说,这路一修通了以后,离县城这么近,龙舞村这边肯定很快就要发展起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买汽车、货车,或者是客车跑客运了。

才三米宽的路,跑一台车是没问题,一台车可能有个16到18米宽,两台车要是对向会车,那就比较麻烦了,而且这个宽度以后消防车都不好进来呀。”

向经理没想到安立东提出的是这个要求,一下子愣住了。

车道的概念现在有些模糊,又不是城市里头,这条公路顶多算条乡道而已,工程肯定就按4级公路来搞,路基说是35米宽,实际上可能很多地方都未必达得到。

而两车道一般情况下是指两台车能够无障碍会车,那起码路基就要打到45米的宽度去了……

向经理在发愣,方兴仁倒是听得心里一动。

昨天向经理跟他说过,等这条公路一修通,他们村里往县城去,车程也就是二十几分钟。

开车是只要二十几分钟,但是靠两条腿走路,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

都能一条直路通县城了,谁还不愿意坐车过去?到时候肯定会出现一些可以搭载乘客的车辆。

客车现在是想都别想,买不起,但是那种四轮小货车,他家里咬咬牙东拼西凑,还是能够借出钱来买的。

到时候运货也方便,带人去县城也方便,关键就是这路得修宽敞了才好跑……

向经理很快回过了神,一脸苦笑地看向安立东:“安同志,这事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

35米宽的路基要扩成45米,不是说你们不要补偿就行的,这里面要增加的成本就大了!”

“不是扩成45米,按每车道3米来算,是扩成6米。”安立东纠正了一下。

什么!居然还要扩成6米?还真当这是在大城市修一级公路呢!

向经理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那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可能的!而且你们要修6米宽也没必要,真的完全没必要!”

第235章 屁股坐到了另一边

多少城市规划,就是在这个时候觉得修个两车道的马路就挺宽敞的,谁知道规划赶不上变化,很快,两车道的马路就拥挤不堪。

而马路两边已经林立修建了不少建筑,要扩路,搬迁拆除都是一项高耗费的大难事,从两车道扩成四车道,四车道扩成六车道,每扩一次都伤筋动骨扰民

当然,算是为当地增加的事另算,后来倒在修路这上面的蛀虫可也不少

现在这个时候,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安立东打断了向经理的话:

“向经理,现在外面的发展,我相信你也看得到,这路一修通,你觉得龙舞村还可能是原来这种落后的小村子吗?可能只跑几台拖拉机,几辆农用车吗?

这发展一快起来,那真的就是飞快,6米宽的路,不存在什么没必要的说法,而且趁着现在刚开始要修路,一鼓作气把该征的地都征了,该扩的地方都扩了。

路宽了好开车,以后出车祸的几率也少,修一条路能够管以后几十年,这才真正是加快农村建设,为了龙舞村的村民们好,向经理你觉得是不是?”

修这条路,这时候扯上什么农村建设都只是顺带的名义,主要还是因为修建水库的需要。

这么几年来,他只遇到过要补偿款,因为数额太大谈不下来的,没遇到过什么补偿都不要,却要求要把路修宽的,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呀!

被安立东这一反问,向经理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可是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向经理抹着额头的汗,眼巴巴地看向方兴仁。

方兴仁也两眼放光的看了过来:“向经理,我觉得,小安说的这个事非常在理,你看你能不能够跟上面反映一下?

昨天我就说了,上面要修路的决策非常英明,这个,帮我们再搞长远一点嘛。

不管要征村里哪一家的地,都包在我身上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

安立东那番话与其说是给向经理听的,不如说是给方兴仁听的,果然这话一说完,龙舞村村长方兴仁的屁股就完全坐到他这一边了。

哪边对自己更有利益些,方兴仁又不是看不清楚。趁着现在要修路,不往宽里打算,回头这路窄了,再想扩宽,上面谁还会理你?要做,就要卡着这个时候一步到位!

向经理怀疑自己要是一口拒绝,要是安立东开打,连方兴仁都会挤上前来捶他一坨子,只能委婉地劝说加解释:

“方村长,这事我是真的做不了主啊。这个规划都是县里面已经通过了的,这个3米宽的路要扩成6米,那都翻了一倍了,你说这事那得加多少钱?上面能同意?”

方兴仁被向经理迎头一桶冷水泼了下来,不甘心地转头看向安立东。

安立东要是不说这事也就算了,刚才把这事都摊得明明白白了,要是还是按原来那个3米的路来修,方兴仁这心里还真给硌得不上不下得难受

安立东装作沉吟,飞快地给顾周递了个眼色,顾周会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扔出了一句话:

“这样吧,东子既然有这个心,想把这条路搞好,支持家乡的建设,那我们可以赞助20万元,麻烦向经理你把这事跟上面反映一下,把这条路还是往宽里修吧。”

20万块赞助?

除了安立东和顾周,其他人都被这个数字炸晕了头,老成如杨德胜也忍不住喊了一声:“东子你”

1990年的农村,谁家有个一万元现金,注意是现金不是资产,那真的是可以傲视群村的存在!

虽然是顾周开的口,但是杨德胜知道这个小顾是跟安立东一起做生意的,小顾又不是这里人,在这里修不修路的,他自己能得半分好处?

可能是看在安立东的面子上,也可能这20万是在两人合伙生意中从安立东头上扣除个大比例,总之,如果今天不是安立东在这里,这20万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1990年的20万是个什么概念?

后来曾经有人对比过,按粮食价格来算,1990年的20万的购买力相当于2019年的100至120万,按衣物价格来算,相当于200至400万,按油价来算,相当于40万至60万。

没有硬杠杠,这一笔账是怎么也算不清楚的,但是就现在要修的这条公路而言,20万的赞助,绝对是一笔很大的资金了!

一个农民,手里有钱,不是修自己的房子,不是买车,不是搞自己承包的那一亩三分地

而是大手子拿出20万现金赞助修这条路?除了说他是当代活,向经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且,随手就能拿20万现金出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手里肯定有多得多的钱啊!

什么时候,村子里的农民都挣到这么多钱了?向经理口干舌燥,在心里飞快地算着工程成本。

方兴仁几个在震惊过后,就是一阵狂喜。

修这条路,最受益的就是他们龙舞村,修一条直通县城的宽路出来,以后他们种的粮、种的菜、养的鸡鸭牛羊,很方便就能卖进县城去。

对了,还有龙潭水库!他们毗邻龙潭水库,用水方便,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够引水挖几个鱼塘养鱼

这些可都是钱呐!

方兴仁用力咽了咽唾沫:“向经理,这件事你一定要跟上面报告,把这个6米宽的两车道给定下来,我们村里的征地,也不用你们补偿,我们村里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们那点补偿也不多”

向经理刚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方兴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向经理,我代表我们龙舞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

路,我们是支持修的,但是必须修6米宽的,如果不修这么宽,那我们就不同意你们过来修路!”

这条路说得好听是支持农村建设,那么多农村,咋就不见支持别的村子,就支持到龙舞村这里呢?

方兴仁年纪大眼睛可是看得明白,这路就是为了管理好龙潭水库才修的!

龙潭水库要修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给敲定,以后再想要宽敞的大马路,那就别想了!

方兴仁接着他们进村的时候那是要多客气有多客气,一口一个感谢说得向经理几个心里舒坦极了,这一下子翻了脸,向经理吓了一跳:“我说方村长,你这话也”

“哐铛”一声,窗户被人撞出了大响动,几个人从窗户根儿下站了起来,直接把窗户给堵住了,其中一人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伸出蒲扇大的手把摇晃的窗页固定住:

“向经理,我们村长刚才已经跟你说了,你们到底打算怎么修,现在就放个话吧!”

正是刚才方兴仁让儿子悄咪咪去找来的那几个村里能打的。

这一下,连窗户都给堵住了,向经理看了看那几个把窗户堵得严实的龙舞村民,又转头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安立东和顾周,顿时哭丧了脸:

“这个你们都先别急,别急啊,我一定会跟上面汇报好,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第236章 出个40万,是不是你就改口叫他爹?

请示电话一层层打到了主管龙潭水库工程的副县长刘金义那里。

刘金义听得一屁股火,直接在电话里头就开喷了:“原来的规划是不是都当是放屁?

赞助20万,赞助20万算什么?我告诉你们,这规划不是县委常委会决定的,是在市委常委会上通过,在省里都备了案的,怎么可能再改?!

什么?不改龙舞村就不让修路?他们就没脑子想一想吗?路修出来了到底对谁好?真是反了他们了!

管龙舞村的是哪个乡?梧桐乡?你们马上给我把梧桐乡的书记和乡长都叫过来!

组织安排他们是去搞工作,不是去吃干饭的!这么重大的事,他们要是做不好工作影响了工程进度,那就趁早给我走人!我报告县委常委换人上!”

还不到中午下班时间,梧桐乡党高官任祖谦、乡长瞿玉成就赶到了县政府,顺带还把新上任的副书记林贤峰一起带了过来。

人一来,刘金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原来不是说龙舞村从上到下都是积极支持,高度欢迎的吗?

到底怎么搞的!一个晚上那边形势就变了,你们就没去摸摸原因?变脸比翻书还快,就这还叫积极支持,高度欢迎?

你们一个两个的,全是想着糊弄上头是吧?我告诉你们,这事情要是不解决,我就报告书记,你们统统就地免职!”

任祖谦等刘金义骂完了,这才态度诚恳地开了口:“刘县,之前龙舞村确实是非常支持修路的,具体怎么一下子就变了风向,当时是瞿乡长这里接的电话,可能他这边更清楚一些。”

他更清楚?他更清楚个屁!他知道的,任祖谦全都知道,说不定他不知道的,任祖谦都知道瞿玉成肚子里一阵骂娘,被刘金义看着,也只好站出来,斟酌着开了口:

“之前龙舞村那边一直是支持的,之后,应该是大柳村青龙山的承包人提了出来,他们不要补偿,另外愿意赞助20万,要求把这条公路扩宽到两车道6米的宽度。

然后龙舞村那边也跟着提了,说征地只管征,他们也不要补偿,就要求扩路,而且态度非常坚决,说公路不修6米宽的话,要不就干脆不修”

“要挟!他们这是在要挟!”刘金义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哐当响。

瞿玉成等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了下去:“刘县,工程项目部那边核算,据说是不出补偿,再加上那20万赞助的话,可能差也差不离,资金不会有太大的缺口”

刘金义瞪向瞿玉成,见他识趣地闭紧了嘴,这才痛心疾首地点了点他:“先不说资金还有缺口,就算资金富裕没有问题,你们这算什么?

组织既然决策了,就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半路遇到点困难,你们就朝令夕改,这让老百姓怎么看我们?”

“老百姓觉得这样更方便,他们是愿意”

“瞿玉成你给我闭嘴!你还是不是组织培养的干部了?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老百姓方便不方便的问题吗?今天他们出个20万能让你改了规划设计,明天再出个40万,是不是就能让你改口叫他爹?”

瞿玉成脸色暴红,努力吸气又呼气。

任祖谦转头看向窗户,很认真地研究窗户那株银杏树的叶子,嗯,这片真绿,哦,那片完全跟扇子一模一样

林贤峰赶紧扶了扶眼镜,紧紧绷住脸,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脸上的表情会太扭曲。

刘金义兀自在大声痛斥:“这是原则上的问题!这是根子上的问题!这是”

“金义同志。”

房门突然被人直接推开,刘金义一愣,见是县高官鲁光明,赶紧换了一脸微笑迎上前:“鲁书记,你有什么指示?”

“我听说龙舞村那边要求扩宽公路路基宽度?”

这么快已经传到鲁书记耳朵里了?一定得尽快解决这事!

“是是,我已经把梧桐乡几个主事的领导都叫过来了,责成他们一定要尽快解决好这件事。”

刚才还在沉迷欣赏银杏树叶的任祖谦也赶紧站上前来:“鲁书记,这件事我们乡里一定会马上拿出方案,请”

任祖谦的目光越过脸色紫红的瞿玉成,落到了一边的林贤峰身上。

“请林书记这里主抓,务必把这件事解决妥当!”

瞿玉成微微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任祖谦一眼。这人情,他算记住了。

都是两个老人儿了,平常窝里斗一斗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是要看得清形势,任祖谦要真在这个时候踩到他头上来,那可别怪他把别的事给捅出去了

林贤峰原来就是县政府办下去的,之前还在县委办跟班过几个月,这小伙子做事很勤勉,人也聪明,鲁光明对他有印象,上前朝他伸出了手:“小林是才下到乡里任职的吧?”

林紧峰赶紧握住了鲁光明的手:“是,书记您记得没错,我刚到梧桐乡任职,主要就是分管搬迁移民这一块儿。”

鲁光明点了点头:“不错,年轻人,就是要到基层好好锻炼锻炼!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刚给市里柳市长那里报告了,虽然20万元赞助不算多,但是这代表了港商顾周先生的一片爱国忧民之心,柳市长说了,精神可嘉啊!”

在一边正用力点着脑袋的刘金义点到一半,脖子猛然僵住了,他刚才听到的是什么精神可嘉?

精神可嘉?!这是什么意思!

“柳市长非常赞同顾先生提的发展理念,为民生计,要有长远规划的大局观”

有些懵包的瞿玉成眨了眨眼,鲁书记说的这个大局观,似乎跟刚才刘副县长说的那个大局观有点不同啊?

“柳市长说了,这件事我们完全可以灵活处理”

等等!说好的原则性问题,根子上的问题呢?

“金义同志,听说那条公路扩宽的话,资金上还是有点缺口?”

刘金义一个激灵,小心答了一句:“是有一点小缺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周先生直接赞助了20万,剩下的一点小缺口难道我们还不能自己解决?

本来也是为了修建龙潭水库,水利那边的水利基本建设基金,国土那边的土地开垦费专项资金,都可以适当划拨一点嘛

金义同志,回头你看看资金方面还有多少缺口,就从这两个专项里头安排,具体的事务,那就交给小林这里负责吧!”

有钱能办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回头这条路一修好,政绩就全算是林贤峰的了。

任祖谦和瞿玉成紧紧绷住了脸皮,怕自己万一没忍住,心口那股急火会轰地喷出来11

第237章 姜还真是老的辣!

青龙山上,安立东和顾周立在山顶,俯瞰着脚下的山坡。

“等下次再回来,这里肯定就要变样了。老安,你打算什么时候修新房子?”

“等路修好,起码通了水电再修去了。看在顾总的面子,估计这边不会耽搁的。”

顾周洋洋得意:“那是当然,我放了那句今后打算休假的时候要住过来的话,县里面想拉好我这儿的关系,肯定不会怠慢了这边的事。”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你小心光打雷不下雨,被人给看白了。”

“谁说我光打雷不下雨了。”顾周呵呵地笑,“昨天跟鲁书记见面的时候,邓为民也在那里等着跟鲁书记汇报情况,他那个家具厂现在发展得不错,就是想要的银行贷款谈不下来”

内地的民营企业怎么发展,政府大多都还是一个比较谨慎的态度,国企一团烂账,不靠贷款根本发不下工资,银行依旧要咬牙把贷款放下去。

可是换了民企,那真是求爷爷拜奶奶的,也有可能被列入计划内。

像为家家具厂这样的,在县里也是家响当当的企业了,想扩大发展去找银行贷款也得四下找门路,低声下气地求了好久,还是没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数目所以邓为民才跑过来找鲁书记汇报情况了。

顾周帮邓为民运过货,知道他脑子活、点子多,把一家小作坊办成了家具厂,还往南方那边打开了销路,经营得很有声色。

而且这个人多少也知道他点底细,却半句都没戳穿他,两边介绍后,微微错愕就立即跟着叫了“顾总”,非常上道。

所以顾周一听到邓为民在为银行贷款的事发愁,脑子里一转,就想到了入股。

安立东有些吃惊:“你打算入股为家家具厂?”

顾周心里一提:“昨天我也是心里一动,就跟邓为民说了个大概,这不是今天过来跟你详细商量商量嘛,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他那边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

安立东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那里没有问题。”

再过十几年,为家家具厂就发展成为家家居集团公司,全国家居行业标准的制定者,响当当的业界大佬,银行争破了头抢着上门放贷的明星企业,邓为民本人也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顾周这时机还碰得真真好,刚好是邓为民起步遇到资金瓶颈的时期!

“入股当股东,我觉得是没问题的,邓厂长管理和营销手段很不错,我觉得他那个厂子应该有搞头。”

得了安立东一句话,顾周心里高兴了:“那行!他昨天想跟银行贷个50万的款,引进一条新的生产线,银行那边最多只肯给他贷20万。

不就是50万嘛,搞得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的,昨天我瞧着鲁书记把银行行长找了过来,那人还跟个大爷似的,说邓为民那厂子是私营的,不保险,随时有可能会亏掉国有资金

反正说了好大一通,我当场就想问问那孙子有没有去南边去深市看过,看看人家银行是怎么支持企业发展的,不过好歹顾着我这身份给忍下来了,就是心里头咽不下那口气!

我们私人做生意的怎么了?好多国营厂子还比不过我们呢,现在一片片都死赖死赖的,就知道吃大锅饭。

我瞧着邓为民也怄气,想着好歹还跟他有些交情,干脆就跟他谈了下入股的事,你要是觉得这事也行,那我们就一人50万,给他那里入个100万资金,老安,你觉得怎么样?”

昨天怎么就那么巧,鲁光明找顾周过去坐坐,就正好遇上邓为民找他谈贷款的事?鲁书记的时间安排就这么混乱吗,如果里面有客,秘书也会让后来的客人在外面暂时先等着吧?

安立东严重怀疑这是鲁书记故意为之,这不,如果顾周和邓为民谈成了,这不是就算引进了港资?

而且既保住了银行贷款额度不往民企这边漏,又从另一方面表态支持了民营企业发展,还能算积极引入港资一箭三雕!

姜还真是老的辣,顾周果然就被套进去了!不过鲁光明可能也想不到,他并不觉得很可靠的为家家具厂,今后会到达一种什么样的高度

安立东算了下,点了点头:“扯好股份,这个没问题。就是你原来不是说还要跟你那朋友一起搞货运吗?那边要架势起来肯定要一大笔资金,我们还要预留主要资金去兰海”

两人合起来将近千万的资金,看起来好像挺多,真要搞点事,好像完全不够用啊

说起这事,顾周脸色有些不太好:“我那朋友说,还想再拉两个背景硬的人入伙,现在正在找人。”

安立东不由皱了皱眉头。背景硬代表着关系,但是也意味着,这里头的股份扯起来不会简单。

这个时候,关系是第一生产力不假,顾周这边出了大头资金,可能只能占到小额股份,未必觉得公平。

而且,背景硬的那种,很有可能在拿了足够的分红,看到这个行业有利可图以后,直接就把顾周和他挤走。

要想在里头占个一席之地,就不能只当出资金的,还要把关系一起拖出来,让对方在一开始就有所忌惮。

关系一亮,今后肯定就得用,不用的话,股东肯定就不乐意了用得话顾周要是想用他家老头子那边的关系,还犯得着跟他在这里苦打苦刨拉吗?

早仗着这关系去批几张白条子,转手一张白条子就能倒个几十万了!

安立东说了顾虑,顾周果然一听就摇了头:“老子头那边的关系我是不会用的!我看着姓顾的那一家就烦!”

想了想又抓了抓头,“算了,你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这事儿反正我朋友那边还没给我回话,等他有回话了,找到人了我们看看再说吧。

对了,这边事情算是了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去兰海?你说的赚大钱的机会,可千万别跑了!”

“放心,跑不了的。”安立东眺望着山路,点了点下巴,“我看到王小波上山来了,走,我们回去吧,跟他打个照面,明天我们就从县城坐车去羊城,到羊城把介绍信弄好盖章,然后坐飞机去兰海。”

没错,现在买飞机票,还是要介绍信的,幸好顾周和安立东两个人算是有单位就是他们那家港资公司。

安立东打算直接到羊城去印一摞公司抬头的介绍信,再盖公司公章就得了。

不然的话,就得到街道居委会去打介绍信,怕不得被那些彪悍的居委会大妈大婶们把祖宗代都问出来!11

第238章 回来创业?

安立东和顾周走回家的时候,王小波刚跟着他妈魏冬梅从竹鼠饲养池里出来,面上还带着一片惊讶。

安立东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小波,怎么的,没想过你妈这么厉害?”

王小波不是窝在大山里头的人,知道现在外面对竹鼠的需求还是蛮大的,竹鼠要驯养起来真不愁卖。

魏冬梅又说了安立东说的卖种鼠和出书的话,王小波的嘴巴张得都能吃下个鸭蛋了。

他爸把这片竹林和那几片苗圃盘得好,这事儿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他妈还有这能耐和雄心!

有雄心好啊,他爸妈一辈子在林场就是个老实头儿,林场里头但凡是个坐办公室的,就从来没把他爸妈这样的林场工人真当回事儿。

回头要是他妈把这竹鼠养出来,再真的出本书,不用放外面卖,王小波自己就想买下来,给林场从上到下一个人给送一本去!

想想那感觉多爽!

见儿子也跟着自己高兴,魏冬梅心里也动了点心思,见安立东过来,赶紧拉着他说话:“小安老板,你给小波说说,今后这养竹鼠的前途大不大?”

前途大或者不大,关键在人,就是上戏说三块钱一只竹鼠的时候,同样也有竹鼠养殖场挣钱。

而且他们这算是喝头道汤,以后把广告打出去,种鼠就能卖不少钱。

安立东瞧着魏冬梅话里那意思,笑着看向王小波直话直说了:“小波,魏婶是想让你留下来陪他们一起种种树,养养竹鼠呢。”

换以前,他未必会跟王小波这么说直的,不过王小波才经历了那么一回,短期内不想再出去打工不说,心里也一直在后怕,差点就要回不来跟父母团聚了。

人呐,不经历这么一次生死,未必就领悟得了亲情可贵的道理。

要是不用出远门打工,既能早晚陪在父母身边一起劳作,这劳动成果又能转化成不少钱,那还有谁不愿意的呢?

王小波就愿意。

见安立东说了直话,父亲母亲两个还有些提着心看着自己的样子,王小波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了:“爸,妈,我这次回来,也想就在这里陪你们,不出去了!”

儿子心气儿高,王富春和魏冬梅两个是知道的,见儿子愿意留在这里陪他们,魏冬梅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王富春也高兴,高兴完了以后,又涌起了担心:

“小波啊,你是不是这趟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儿了?还是惹了什么事了?”

知子莫如父。

王小波一直蹦着跳着要跑外面去,这一趟回来,突然就转了性子,愿意在这山里头做事了,王富春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既操心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苦,又担心他在外头惹了祸事

王小波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着怎么把话圆过去,安立东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了句话过去:

“小波是从县里过来的时候,听到青龙山这边要修路的消息了吧?到时候这路修通了,我们这边开车去县城就只要二十来分钟了,方便得很,小波这是动了回来创业的念头了?”

王小波立即机灵地接了话头:“是啊,爸,我就是在县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想着既然这里交通这么方便了,种的树,养的竹鼠、鸡啊什么的都方便卖出去”

方便卖出去,可是这儿也不是他们承包的地

王小波嘴上说着,心里刚叹了一声,安立东就像猜中他心思似的:“正巧,我也正想跟王叔你们商量个事儿。

地呢,是我和斌子一起承包的,不过现在老全叔和斌子都忙药茶厂那边去了,具体的打理,可能以后就要全权交给你们了。

我就算不跑生意了,在这里住着,也就是搭帮手而已,不会具体做太多,所以我想着,投资由我这里投钱,然后拿出一部分收益跟你们分红,请你们帮忙管理青龙山种植和养殖的这一摊子事。”

王小波不由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他们就是从单纯的佣工变成小股东了!

青龙山的小股东,听起来不显眼,但是一旦等路修通了,这些树一种起来,竹鼠和鸡鸭什么的一养起来,王小波相信以自己的销售能力,取得的收益也肯定是相当不错的。

“等公路修好,水电一起都通了,我会在这边建个别墅,再建个农家乐什么的,你们租住我的房子也行,自己在这里买块宅基地建房子也行”

“立东,你说的农家乐是什么?”王小波很是心动,听到安立东又蹦出个新词儿,忍不住抢着问了出来。

“在城市生活久了,城里人就想回归自然放松身心,来到农村吃吃农家菜,悠闲享受一下田园风光,呼吸没有污染的新鲜空气

在农村修个房子,搞个吃住玩**什么的接待客人,这个就叫农家乐。”

魏冬梅一听就笑了:“小安老板,别的你都说得对,就这个农家乐,不可能吧。

城里人瞧不起农村呢,城里头的条件多好,他们哪里肯跑到农村来吃住?这不是来玩,这是来吃苦了。”

安立东笑着摇摇头:“我要修农家乐,肯定不会搞什么茅坑啊,起码也是马桶或者冲水便池吧,房间设计田园风格的,里头搞舒适点,就像大酒店那种,住这一块儿就不会有人嫌弃了。

至于吃,我们山上有野菜,冬春有新鲜笋子,平常有笋干,有土鸡土鸭,有竹鼠,这些都是特色菜,他们可以自己去挖野菜,去菜园子扯菜,去竹鼠饲养池挑竹鼠,或者自己去林子里捉鸡捉鸭捡鸡蛋鸭蛋,肯定能吸引人。

说到玩,等龙潭水库一修好,这儿青山绿水的,可以垂钓不说,回头再修个小码头,搞两艘小木船,难道不是让城里人拖家带口过来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城里能有这些好玩好吃的?顶多去趟公园散散步然后下馆子吧。”

别的不说,安立东还规划着等水库修好了,就沿水种一片桃李杨柳呢,等花一开,倒映碧水,处处都是景。

王小波不由悠然神往:“等水库建好,有了那么一潭水,这儿就有了灵气,像陶渊明写的那个桃花源”

安立东点点头:“小波,你觉得这规划怎么样,让你回来创业你来不来?”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王小波用力点头:“来!”11

第239章 凭你也想堵我?

夏末清晨的大柳村带着新鲜的雾气,回头看去朦朦胧胧。

顾周回头望了望大柳村,用力挥了挥手,然后大喊了一声:“下一个!”

安立东讶然转头看向他:“老顾,怎么了?”

“王小波已经被你忽悠过来了,我喊下一个可以准备上了。”

安立东哈哈大笑:“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要是事事都要我自己来管,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管得过来?当然要找人了。

你看,茶园那边有廖生强和肖一山,药茶厂这边有老全叔和斌子,青龙山有王小波一家子,我这不就能腾出手,跟你去外面继续挣大钱吗?”

“想想也是这个理,不过老安,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挣多少钱?”顾周琢磨了一阵,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突然感慨了一声,“我有时候觉得,好像我挺享受这种挣钱的感觉的,要是我们一直赚一直赚,会不会赚成全国首富?”

“你会电脑吗?懂互联网吗?熟悉通信行业吗?知道怎么做房地产吗?”

“……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懂……”

“那你就省省心吧,也就是这几年你可以多挣点了,以后多买点房,就当一个包租公过好米虫生活就行了。”

“卧槽,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就这么没追求?”

安立东两手一摊:“当然了,衣食无忧了,你也可以好好发展发展你的爱好特长,不一样是追求吗?还是更高层次的追求。老顾,不是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爱好特长啊?”

“怎么没有,爱好美女,特长就是特长。”顾周说得一脸诚恳。

安立东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好气地笑骂了一句:“苟日的你要点脸吧,不吹牛你就过不了日子是吧?

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在小易面前露出这些话,小心我捶爆你!”

顾周嘿嘿笑:“我去见鲁书记那天,你把小易哄好了?”

安立东哼了一声:“哄什么,我跟你说过了,本来就是个误会,我跟她解释清楚了就没事儿了。”

“老安,你知不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你特么比老子还能吹!”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梧桐镇,取车走人之前,总得跟林贤峰打声招呼。

安立东和顾周刚摸到林贤峰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有些倨傲的声音:“你们这边乡下懂什么,城里的房子不都是这么修的!”

安立东敲了敲门,见林贤峰示意他们先进来坐,和顾周两个先坐进了办公室,这才看清刚才跟林贤峰说话的那人……

还真是何处不相逢啊,那人竟然是姜彦平。

林贤峰皱着眉头看着铺在桌子上的设计图,还是摇了摇头:“姜工,这种设计采光性不是很好,到时候移民搬进来,估计会不满意,你看能不能再改……”

“怎么可能不满意!这可比他们现在住的泥砖房子好上一百倍了!林书记,我知道你是为他们着想,但是这世上就是人心不足——”

暗中拉了顾周一把,一起走到桌子边的安立东突然笑了起来:

“顾总,你看他们这房子设计得好不好笑?又丑又不科学,这人住进去,到底是住楼房还是住黑窟窿啊,怕是大白天地都要开灯费电吧。”

本来林贤峰就在反对,不过语气还是比较委婉的。被安立东这么直通通地一说,姜彦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们什么人啊,不懂就不要乱说,城里都是——”

顾周嗤了一声,下巴抬得比姜彦平还高:“你们内地这边懂什么,我们那边只住那些扑街的九龙窟都不会修成这种稀烂的样子,没水平就没水平啦,还不肯承认,林书记,这什么人啊这是!”

林贤峰忍笑,装模作样地给顾周介绍:“顾总,这位是市设计院的姜彦平姜工程师,我们这次的安置房就是请他们设计的。”

“就是你们市里设计院啊~~”顾周拖长了声音,然后撇了撇嘴,“难怪是这个水平,啧!”

顾周略带着粤腔的口音让姜彦平不敢反驳,低低问了林贤峰一声:“林书记,这位是——”

“哦,是hk星光集团公司的顾总,这两年来内地投资,前几天还在我们这边赞助了20万修建公路。”

hk的……姜彦平被唬住了,又有些不甘心,张嘴正想再说几句,安立东抢先开了口:

“林书记,不是我说,早知道你这里要找人设计,我们顾总就把hk那边最出名的那家建筑师事务所给请过来了,事务所的一位合伙人是我们顾总的朋友,就冲顾总的面子,怎么也会给你打个五折!”

又是建筑师事务所,又是什么合伙人的,一个个名词听起来很高大上,姜彦平彻底不敢吭声了。

安立东还不放他过手,仔细看了看桌上那张设计图后,呵呵了一声:“我说呢,这不是那种筒子楼的设计嘛,不光采光不行,通风透气性都不好,早被淘汰了。”

中标方这头中了标,那头就想获得最大的利润。

姜彦平被请过来,是请他以最少的经济成本设计出供尽量多的人住的房子的,所以他才把筒子楼的设计稍加修改拿了出来。

本来想着在这种乡下地方,也不会有人懂什么,还不是他设计什么就修什么。

没想到最初的方案一拿出来,就被林贤峰给驳了回去,这已经是第三稿了,这位林书记还揪着不放过手。

不这样设计,那建筑成本要花的就多了去了……姜彦平今天本来打算强硬地以专业压人,让林贤峰点头同意这个方案的,没想到半路里又蹦出了hk顾总来。

顾总说他的设计不行也就罢了,这个跟在顾总身边的马仔又算老几,居然还敢这么笑话他!

姜彦平被堵得有些心塞,索性反堵了一把:“那这位先生对建筑设计一定很懂了?数据都在这里,不如你来斧正斧正,这房子该怎么设计!”

凭你也想堵我?安立东吃惊地看着他:“姜工是吧,你什么时候看到美食家就一定是厨子,鉴宝师就一定是工匠了?

比方我想吃个卤猪蹄子,难道我还得亲自养头猪出来,再亲自宰杀亲自做卤水卤出来?”

姜彦平被堵得张口结舌,安立东末了还不小心地补了一刀:“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只要有钱就够了。

就说设计房子这事吧,我虽然没设计过,但是就我在京都、魔都、羊城和深市买的那几套房子来看,哪一套都没有过这种设计。

看来贵还真是有贵的道理,不像你们这设计,各种不便利得像是反人类,还真是跑到这里来糊弄人啊,这要修出来怕不得被人指着鼻子给骂死……”

第240章 走了公的,来了母的

姜彦平卷着设计图纸灰溜溜地走了。

林贤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中了标就想着为所欲为了除非上面不让我分管这个了,不然的话,这些想糊弄过关的,在我这儿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安立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们过来取车就往县里去,明天就坐火车去羊城,然后从那儿坐飞机去兰海了。”

“你们俩,花脚猫儿似地东跑西跑的,还真是自由自在。”林贤峰有些惆怅,话里也不无一丝羡慕。

未来京都大佬可不能被他动摇了!安立东赶紧给林贤峰鼓气:“体制内和体制外,各有各的好,我们也是各有各的本事和志向。

说到底,我们从商,靠的还是要政策好啊,峰哥,你加油啊,有你这种人在体制内,以后才好多给我们制定点好政策出来!”

林贤峰失笑:“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走吧,你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聚得了,我送送你们。”

三个人刚走到院子里打算开车门,身后就有人叫了一声:“林书记,你是要回县里去吗?我可不可以搭一程顺风车?”

林贤峰转过头,客气地跟于莉莉点了点头:“于莉莉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去县里,只是送送我两位朋友。”

于莉莉娇嗔了一声:“林书记,那你帮我跟你两个朋友说一说嘛,现在天气这么热,坐班车又闷又臭,太难受了,我会晕车的。”

林贤峰眉头微微蹙了蹙,想了想还是转头跟安立东和顾周低声说了一句:“立东,小顾,她是我们县财政局长的女儿,你们看如果方便的话”

县财政局可是卡着各项资金呢,要是随便说个什么借口拖上一拖,林贤峰这里就得跑细腿,磨破嘴皮子!

顾周不出声,只拿眼睛看着安立东,这个于莉莉长得还算可以,让不让她搭车,他是无所谓。

不过他一早就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那个鸳鸯戏水的母鸳鸯吗?

这公鸳鸯才被老安给堵了个心塞而走,母鸳鸯又跑出来想搭便车了?似乎老安看她挺不顺眼的

安立东扬高了声音:“林书记,这次我们顾总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照顾这么一回,行吧,你让她上车。”

一见对方同意了,于莉莉挺高兴,悄悄先问了林贤峰一声:“林书记,他们是?”

“星光集团公司的顾总,和他的得力手下小安。”

林贤峰话刚说完,于莉莉就摞开人,急步朝顾周走了过去:“顾总你好,欢迎你来我们永靖县,我叫于莉莉,在县粮食局工作。”

人未到,香风先扑鼻。奈何顾周一看到她,就想到了她和姜彦平的鸳鸯戏水,对她自动免疫,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于小姐。”然后一拉车门上了车。

他刚才听于莉莉说会晕车,主动把副驾驶的位置留了出来,自己坐到了后排没想到于莉莉转过去一拉车门,竟然也跟他并排坐到了后排。

顾周看了她一眼:“于小姐,如果你怕晕车的话,坐前面会比较好一点。”

于莉莉咯咯一笑:“顾总,坐你的车我肯定不会晕车的,正好也跟顾总多了解了解那边的情况,也让我长长见识啦。”

?顾周自己都还没去过呢,公司都是委托事务所bn的,了解个屁啊!

顾周矜持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于小姐,我一般上车后喜欢休息,不喜欢说话,你”

于莉莉赶紧正襟危坐:“好的好的,顾总你好好休息吧,我不说话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吵着你的。”

顾周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于小姐就坐在后排吧,我坐副驾驶那里,正好把座椅放倒闭目养养神。”

安立东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脸悻悻然的于莉莉,漠然转开了眼。

顾周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来,系了安全带舒舒服服把座椅往后一倒:“老安,开车。”

安立东打开窗户跟林贤峰挥了挥手,油门一点就驶了出去。

一开出镇子,路就开始颠簸起来,于莉莉一个没提防,脑袋在车门上磕了一下,忿忿瞪了安立东后脑勺一眼,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声:

“师傅,你开车开慢点啊,我们这边路不好走,小心把顾总给抖坏了。”

顾周虽然闭着眼,嘴角却撇了撇,他又不是泥捏的人儿,还抖坏要不是于莉莉想搭便车,他和老安这会儿早聊飞了,哪里还用得着装睡?

安立东则莫名想冷笑。

上辈子他跟于莉莉结婚几年,可都很少听到她这么轻言细语地说话,最初他还真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因为愧疚也一直忍让,于莉莉却是对他不假辞色。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对一个陌生人都能表现得这么温柔体贴呢?

不过,这个陌生人的身份是大老板,也难怪于莉莉要这么惺惺作态了。

安立东瓮声瓮气地直接一句话堵了回去:“我们顾总不怕抖,抖得越厉害他睡得越香这会儿他早睡着了。”

顾总还有这习惯?于莉莉默默记在了心里,装作有些小惊讶:

“是吗?那你们顾总还有什么喜欢的呃,搭了你们的顺风车,我也想感谢感谢你们顾总,不然就有些太不懂礼数了。”

呵呵,前两天都还在跟姜彦平热乎呢,怎么今天又想来钓这边了?

安立东张口就开始胡诌:“我们顾总当然是喜欢女人了,喜欢特别丰满的那种,唐朝杨贵妃你知道吧,我们顾总就喜欢那样的。”

唐朝以胖为美,史上传下来的杨贵妃的画像嗯,胖得实在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啊。

睡得正“香”的顾周肩膀抖了抖,他喜欢的是凹凸有致的好不好,哪里是喜欢特别丰满的了,那不得压死人啊!

特别丰满!于莉莉赶紧又在心里记下了,正要开口,安立东先问话了:

“对了于小姐,好像我们前几天过来的时候看到过你,你是跟那个市设计院的姜工在一起吧?”

于莉莉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跟他在一起”

安立东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恼多于羞,又添了一把火:“顾总和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是在处对象呢,我们之前还听说”

“没有的事,你们别听那些人胡说!”于莉莉赶紧摇头,摇到一半想到安立东在前面开车又看不见,想了想哽咽了一声,“是姜彦平一直在纠缠我,我没有答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妈知道这事后,居然还跑过来骂了我一顿!”11

第241章 搞个全身检查

安立东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姜彦平的母亲出身高干,于莉莉一个县财政局长的女儿在永靖县城也算个小公举,在姜母的眼里,根本就可以归于村姑一类了。

姜母一直瞧不上于莉莉,所以前世于莉莉即使偷偷摸摸生下了姜浩这个儿子,也始终进不了姜家门。

听于莉莉的话得反着来。

这么说,现在姜母已经发现儿子跟于莉莉的关系,跑过来施加阻挠了?

所以这才是于莉莉怄气回县城的真正原因然后又恰好搭上了他们的顺风车,于莉莉一听到顾总的名头,立即起了钓凯子的心思,这份感情损失转移得还真快啊!

算算姜浩的年纪,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于莉莉的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两个月了吧。

安立东由衷地觉得这女人真厉害,前脚跟人偷吃,嘴都没抹干净,后脚就动心思想勾上另一个,备胎那是越多越好

安立东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也是被于莉莉列入人选的一个备胎,然后运气不好地最后被选中了或者,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在几个备胎里面最好拿捏吧?

思想有些走神,安立东差点没看见前面路面上的一个大坑,连忙踩了一脚急刹。

车子险险在坑边刹住了,坐在后坐的于莉莉没系安全带,脸跟前面的座位不可避免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这车刹得太急,于莉莉的喊声也太大,连顾周都没办法再装睡下去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顾总,才看到前面有个大坑,踩了急刹。”

顾周装作大度地挥挥手,正要说没事,安立东心里突然一动,抢着开了口:“可能把于小姐给撞了下狠的,于小姐,到了县里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见安立东冲自己使了个眼色,顾周虽然不明白原因,也跟着接了话:“那赶紧的,去了县里我们一起把于小姐送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之前安立东说的时候,于莉莉当着顾周的面本来还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客气推却一下,听到顾周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动了动:“那就麻烦顾总了。”

手上揉着被撞疼的地方,嘴里咝咝吸气,于莉莉心里却乐开了花。

顺风车她是搭了,可是搭到了县城就得下,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跟顾总这边把关系拉上呢,现在好了,被这一脚急刹,踩得顾总主动提出送她去医院了。

去医院可以让医生把她的情况说重一点,能够住院什么的最好了,这样顾周岂不是还能跟她有后续?这一来二往的

安立东很快把车直接开进了县医院,顾周被安立东暗中支了个眼色,下车就帮于莉莉开了车门,然后搀着她往医院走:“于小姐,你小心点。”

这个时候不装病娇,还等什么时候?于莉莉虚弱地半倚在顾周肩膀上:“顾总,我的头好晕,眼好花”

“于小姐你等等,我这就去叫推车过来!”安立东扔下一句话,飞快地跑进了县医院,很快就带着两名护工推着推车冲出来,“小心小心,于小姐你小心一点,我扶你躺上来!”

安立东进去的时候说情况紧急,于莉莉一躺上推车,两名护工就一骨碌地往医院里头推着跑:“让让了,让让了!”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急症了。

送进了诊室,示意顾周在那边嘘寒问暖吸引于莉莉的注意力,安立东趁机给医生递了一句话:“医生,麻烦你给病人做个全身检查,她说她肚子有点不舒服。”

开全身检查什么的,医生是非常乐意的,很快刷刷刷单子一开,验血验尿b超什么的,全都齐全了。

安立东拿了单子去缴费,趁着顾周去上个厕所的工夫,于莉莉赶紧掏了张百元大钞出来,悄咪咪地塞到医生手里:

“医生,麻烦你一会儿看了检查结果,把我的情况说严重一点”

一个是毫不吝啬钱,进来就说要搞全套检查,一个是打小红包,希望把情况说重点

医生瞬间就脑补了剧情,女人嘛,就是喜欢捡着机会试探男人对她的感情,然后借机在男人面前多撒点娇。

两边看着都是不缺钱的主,又不是讹诈什么的,医生也乐得成全人。

等检查结果一出来,医生就明白这个叫于莉莉的病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冲于莉莉微微笑了笑,医生一转过头,眉头就拧紧了:“那个病人的家属先出来一下。”

顾周和安立东立即跟了出去:“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别的都没有什么,就是病人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现在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必须要住院啊!”

于莉莉别的检查都好好的,也只有这一项可以说严重点了,医生也很尽力了。

先兆流产?我去

顾周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是说,她怀孕了?”

处个鬼的对象啊,难怪大白天的在小河沟里都玩鸳鸯戏水了,原来早就暗通款曲了啊!

医生把顾周的惊讶自动解读成了一个未来父亲的惊喜,特别强调了一句:

“对,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她最好是卧床休息,打点保胎针,你们家属多陪陪她,让她心情愉快点”

安立东用力拍了拍顾周的肩膀:“恭喜啊,老顾!”不等顾周打下他的手,就转身了医生,“医生,那麻烦你先开个病假条,我们马上去单位办个请假手续。”

都说了有先兆流产的迹象,那肯定是要请假保胎了。

医生二话没说,立即开了张病假条出来:病人姓名:于莉莉,年龄:21岁,请假原因:因先兆流产,需卧床保胎,建议请假两周。

安立东拿了假条,直接就先去了于莉莉的单位县粮食局。

现在县粮食局管着下面的粮库,每年光陈化粮这一块儿就能挣不少小金库,年底发奖金也是杠杠的,所以县里有不少关系户都被安排在县粮食局工作。

安立东拿着假条直接找到了县粮食局办公室,一推门见里面好几个女同志正在嗑着瓜子儿了聊天,一脸焦急地就问了出来:“请问于莉莉是在你们这里上班吧?”

第242章 先兆流产的病假条

最靠近门的一位女同志一边吐着瓜子壳儿,一边应了话:“对,于莉莉在我们单位上班,你找她有什么事?”

安立东装作迟疑了一下,才开了口,语速倒是挺快:“是这样的,于莉莉小姐搭了我们的顺风车从梧桐镇回县里,车开到半路上,可能路上有些颠簸,她说肚子疼。

我们把人送到了县医院,医生说她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必须卧床休息,还开了假条出来。我们跟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也是看着朋友的面子,让她搭个顺风车而已。

她现在这么大的事,我们可没办法揽下,幸好之前她上车的时候介绍了一句她在县粮食局工作,我们老总这才让我赶紧把假条拿过来。

麻烦你们哪位跟她家里熟的,赶紧把这事给她家里人知会知会,医生说等着家属签字好办住院手续呢。”

安立东这通话一说,刚才答话的那位女同志手里还拿着的一把瓜子掉了一地,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这位同志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于莉莉她为什么要住院?”

确认过眼神,这位大姐肯定是跟于莉莉有仇的人!安立东特一脸无辜地答了话:“医生说于莉莉小姐现在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必须要卧床保胎,所以请假两周啊。

喏,医院开的假条都在这里呢,麻烦你们哪位尽快跟她家属联系一下,请他们快点去医院签字住院。”

大姐立即眼明手快地接过了假条,展开到大家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因先兆流产,需卧床保胎,建议请假两周啧啧,看不出来啊,于莉莉还真是”

安立东装作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们几位同志,这手续该怎么办你们赶紧帮她办一下,另外抓紧时间通知下家属,医院那边还等着呢。”

那位大姐眼珠了一转,立即把那张病假条又递了回去:“同志,是这样的,她爸爸在县财政局上班,这个请假的事可能还是由于莉莉本人的家属过来办好一些,你去县财政局吧,正好还可以一道通知家属。”

安立东悻悻收回了请假条:“要不是只知道她单位是县粮食局的,我就不来你们这儿了,白跑一趟不说,还耽搁时间!”

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急走了。

几乎他刚迈出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面跟炸了锅似的嘈杂成一片:“于莉莉婚都没结,居然就把肚子搞大了?”

“我的天呐,现在这些年轻姑娘,真是了不得,胆子也太大了!”

“上回我说给她介绍我朋友的儿子,于莉莉还嫌弃对方单位不够响,幸好幸好,不然我非得被我朋友给骂死”

安立东忍着笑,开着车又赶到了县财政局,照样先挑了一间里面人多的办公室:“请问于莉莉的家属是在这里上班吗?是这样的病假条在这里,人还在医院等着家属签字”

未婚先孕还先兆流产这类事件,向来是传播最快最广的。

等县财政局长于小刚开完会出来以后,迎接他的不光是女儿于莉莉的那张病假条,还有全局干部职工看向他的诡异眼神。

等于小刚气急败坏地赶到县医院时,迎头就看到鲁光明鲁书记正等着他:“小刚啊,是这样的,你女儿的事”

于小刚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哪个王蛋,居然这么快把他女儿的事给传到鲁书记耳朵里了?这丢人简直丢大发了!

于小刚脸色再难看,鲁光明身为永靖县一把手也不会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刚才我也核实过情况了,顾总这边确实就是受人之托,让于莉莉同志搭了一程顺风车。

从梧桐镇过县里的这一段路况也确实不太好,于莉莉同志事先也没有跟顾总说明她已经那个怀孕了,顾总这边的司机也不知情。

车子颠簸了两下后,于莉莉同志说不舒服,顾总还周全地把人送医院来了,还垫付了所有检查的费用

小刚啊,我们做人也要厚道啊,不能拿着这件事讹上顾总这边啊,顾总过来投资,也是看在我们这边民风淳朴

他还赞助了几十万修了一条公路,目前还有意入股我们县里的民营企业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让这样的好人受委屈啊,你说是不是?”

他讹个屁啊讹,还嫌这事不丢人是吧,还嫌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是吧!

于小刚心里乱糟糟的,只能胡乱点着头:“鲁书记,我知道的,你放心,不会的不会的,那个,顾总垫了多少钱,我现在就给”

跟在鲁光明身后的顾周摆了摆手:“不用啦,于小姐的事我们也没有想到,如果早知道的话,我肯定让老安把车尽量开慢些了。

医院那些费用什么的都是毛毛雨啦,于局长不用给我了,既然你这边已经过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于小姐一位女同志,我们几个呆在这里也不方便。

另外医生说要家属签字住院,你赶紧去看一看吧,我们这里就先告辞了,回头有时候,我会再买些补品过来看望于小姐的。”

顾周一拍屁股和鲁光明走了,一出医院,安立东和县委办的司机已经开车等在门口了。

顾周上前一步帮鲁光明拉开了车门:“鲁书记,今天还真是感谢你过来这一趟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是打算到你办公室来拜访拜访你的,上次在你办公室谈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比较可行。

如果书记现在有时间,我们就去为家家具厂,把入股的事先敲定了再走。”

不枉他一接到顾周的电话就赶到医院这边来啊,一个不检点的女同志,跟一个动辄上百万投资的港商相比,孰轻孰重,鲁光nn里那本账清楚着呢。

现在顾周这么知情识趣,鲁光明浑身细胞都舒展开了,笑吟吟地握了握顾周的手:

“顾总古道热肠,我们当然不能让顾总这样的好心人平白受些委屈了,小刚他女儿也实在是

为家家具厂是我们县里一家很有潜力的民营企业,邓厂长也是一位非常实干的人,顾总这是慧眼如炬啊”

顾周笑着应和了两句,帮鲁光明关了车门,自己也坐上了吉普车,扭头看了一眼安立东:

“老安,你这一招可真够损的啊,没结婚就先搞大了肚子,这下还把事情都敞出去了我说,于莉莉是不是跟你有仇?”11

第243章 圆过来了……

安立东笑笑不说话,心情却畅快极了。

上辈子于莉莉以让他身败名裂为要挟,逼着他不得不娶了对方,这辈子却是让他找到了机会顺了这口气,坑不死她,算他输!

90年代的小县城风气依然是非常保守的,一个正经单位上班的大姑娘闹出个未婚先孕,不光是她本人,就是整个于家,都会被人取笑鄙视。

就让于莉莉也好好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吧!

至于后面于莉莉怎么跟姜彦平那边搞什么相爱相杀,安立东就只管坐楼上看戏了。

那句文青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她若不好,就是晴天!

安立东没答顾周问的这事,转而抓紧时间说了等会儿在鲁光明面前要提些什么要求。

正事要紧,安立东再坑人,坑得是道友又不是贫道,顾周赶紧先记着这边的事,也就十几分钟后,车子很快开到了为家家具厂。

邓为民得了通知,早就等在了厂里,见鲁光明带着人进来,连忙迎上前伸出了手:“鲁书记,顾总,立东,欢迎欢迎,你们几位大驾光临,我这小厂真是蓬荜增辉啊。”

时间有些晚了,鲁光明也没耍花腔,一坐定就切入主题:“邓厂长,上次你跟我汇报了你们厂里急缺发展资金的事,顾总这边后来跟我说,他对你们厂比较感兴趣,有意入股。

今天我过来,就是给你们两边好好撮合撮合,来来,邓厂长,你先说说你们厂里这方面的要求。”

两家企业之间投资入股虽然是商业行为,在这年头,由政府官员主持磋商也是非常常见,也是官员们视为自己政绩的一部分。

所以鲁光明才会这么积极,年底往上报成绩的时候,这也是在改革开放中积极作为的一大亮点。

邓为民之前和顾周简单谈过,两边其实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意向,但是今天难得鲁光明一起在这里,借着这个好机会,该提的一些要求必须要趁机提。

邓为民也不含糊,一开口就要地,资金这一块儿有着落了,引进生产线后,厂房肯定要扩建,没有生产用地怎么行?

顾周紧跟其上,按照安立东之前跟他商量的,先把蛋糕往大里做的说法,头头是道地说了一通。

末了专门点了一句:“鲁书记,我这边之所以想入股,也是看中了为家家具厂的未来潜力。

所以刚才邓厂长提的那一条,我非常支持,厂区一定要扩建,而且要为未来的发展留出足够的容量!

我们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把为家家具厂打造成中南地区家居行业的领头军。

如果连这点目标都没有,那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跟邓厂长谈什么入股合作了。”

这话是在车上的时候,安立东让顾周务必要提出来的。

邓为民说要钱要地,鲁光明不置可否,却是对顾周提出的打造中南地区家居行业领头军的这个说法大感兴趣:

“顾总,你觉得这个领头军要怎么个打造法?”

要一口气说打造全中国家居行业第一,鲁光明可能会觉得顾周太浮夸,但是说到中南地区家居行业领头军这个概念,倒是有种可以跳起来摘桃子的可能,正好搔到了鲁光明的痒处。

不过鲁光明再感兴趣,顾周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了,安立东在车上教他说的那些话,刚才已经被他装逼都装出来了,再让他憋,他也憋不出什么干货。

“这个事嘛”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顾周转头看向安立东:兄弟,接舵啊,不接就要翻船了!

安立东会意,假装在挎包里翻了翻:“顾总,上次你请人专门做的那份可行性报告,我没有带过来,但是里面的内容我全部都记住了,你看要不”

顾周皱了下眉头才点了点头:“行,老安,那你就把我们那份可行性报告里面的内容给鲁书记这里汇报汇报吧。”

公司果然就是公司,像在内地想做什么,基本上就是领导一拍脑袋就决定上马了,没想到顾总这边还专门请人做了一份可行性报告!

鲁光明的胃口立即被吊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安立东。

安立东装作回忆片刻就开了口:“鲁书记,那份报告篇幅实在太长,我就在这里给你汇报个摘要吧。

顾总这次请的是国际知名的数据分析智囊团弗雷公司作出的分析”

数据分析智囊团?这个新名词好高大上!

鲁书记神色一凛,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用心记了下来,回头在县委常委会上,把这个名词蹦出来,还不得把另外那几个常委镇得不要不要的!

顾周低着头开始猛灌茶,只希望安立东这次可千万不要玩脱了,对方好歹是个县高官,可不像王小波那样,三两句话就给糊弄地动了心

“弗雷公司根据我国提出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发展变化趋势进行预测,在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国家的经济很大可能会迈入一个飞速发展时期”

顾周咝地吸了一口凉气,觉得牙花子开始疼。

经济发展好不好?当然好!但是“很大可能会迈入一个飞速发展时期”这种话,新闻联播里都还不敢这么说呢,老安今天是不是发疯了?

“房地产行业会成为各地增长的主力军”

房地产的事,安立东跟顾周说过。顾周倒是觉得,照着安立东的建议,到时候多买几处房产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现在说话的对象是鲁光明!

就现在到处都是单位分房子的情况,鲁书记会相信这事?

“与之联动的就是家居业,今后人民群众希望自己生活的舒适度更加提高,这就给家居行业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谁先下手,谁的刀子最快,谁就占强,能切到最大那块蛋糕”

圆过来了!老安差不多就要圆过来了!顾周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缓缓吐了一口气,嗯,牙齿开始不疼了。

第244章 这口气也太大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打造一个集研、产、销为一体的大型集团公司。

为了不受制于人,今后不仅要有自己的育林基地,还要建立自己的工业园,就前景规划来说,占地面积最好不要少于3000亩。”

顾周仿佛听到有根弦在自己心里咔嘣一声,断掉了!弹得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老安,你女良的癞蛤蟆打呵欠,这口气也太大了!

对面的邓为民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地张大了嘴巴,愣愣看向安立东。

鲁书记刚才是没有让邓为民提出具体要求,要是说具体要求,邓为民顶多就说个能不能给他们批个20亩地。

没想到安立东倒好,一开口就说了最好是不少于3000亩!

3000亩是什么概念?怕是整个永靖县城,现在都还没有3000亩这么大!

“3000亩?!”鲁光明手里的笔一顿,果然也被这数字惊到了,“这个”

这还让人怎么谈下去?难道要他把永靖县城全部征给为家家具厂?太不切实际了!

安立东及时摆了摆手:“鲁书记,我当时看到这个可行性报告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对方的分析师说,3000亩的工业园肯定是不能建在城区的”

鲁光明正打算盖上的笔帽又重新取了下来。

国营的工厂哪个不希望在城里面扎堆?报告里居然提出不能建在城区,难道要建到乡下去?在乡下农村里建一个工业园?现在可都是城市工业化啊

鲁光明笔头点了点桌子:“对方是不是并不了解我们县城这边的情况?”

安立东呵呵笑了笑:“他们数据收集得很全面,如果不了解的话,我们顾总也不会提出给邓厂长这边入股了。

工业园建在周边的农村,最好是靠近育林基地的地方,不仅征地补偿低,而且工厂取材方便,只要三通一平做好,那一片地区很快就能发展起来,对县域经济也有极好的促动作用。

鲁书记,我们现在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永靖县城现在只是这么大,难道以后永远就只有这么大吗?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口的增长,县城肯定要扩容,往旁边不断辐射扩大。

到时候不管是从生活质量还是环境保护哪方面考虑,工厂都会迁出城市,往周边郊区发展,我们现在早做谋划”

嗯,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几句话不错!鲁光明飞快地在小本子上又记下几句,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那你们想在什么地方建工业园?”

“崇山乡,靠近崇山山区的那一带。”

安立东蹦出了这个地名后,就闭了嘴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鲁光明。

这个地方,是上辈子为家家居集团公司建立的工业园区,现在虽然是一片连绵的山坡,但是又不是没有现代化的工业机械,挖土机顶上,兰翔技术一使出来,管教山区变园区。

一个小家具厂能发展到全国行业老大,厂区选址都是经过多番规划论证的,没道理上辈子能在那儿建,现在这么早早的提出来,反而不能建?

鲁光明仔细想了想:“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育林基地也放在崇山那一片?”

崇山那一片林业资源丰富,自然环境是比较适宜树木生长的,如果能建成为家的育林基地,那哪儿得呢!

这以前是邓为民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被安立东这么一咕噜说出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个大胆的设想:“鲁书记,如果县里面把那一片征给我们为家,我敢拿人头担保”

鲁光明摆了摆手:“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得上常委会开会研究才行。”

崇山乡地广人稀,如果征地的话,那确实是成本比较低的。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项目,现在说来说去的,如果能把这片地划给为家家具厂,顾总这边看来也能上大资金?

天天说要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现在小项目变成大项目了,他们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不动一动?

上一次被湘省按在地面摩擦的脸面,现在都还痛着呢,人家现在有意向过来了,他难道还要把人往外推?

顾周这边有资金,有可行性报告,但是其他的省,像崇山乡这种环境的,估计也会有不少。

既然看好这个行业,这边搞不好,顾周肯定换到别的地方去搞,到时候他们就不只是脸,是整个身子都趴下去让人踩了!

鲁光nn里已经有了决定,不过n集中制还是要走一趟的:“顾总,这个事,我明天就会抓紧上会研究,你看你能不能把那个可行性报告”

他有个鬼的可行性报告!这个不用安立东教,顾周立即就开了口:

“真是不好意思了,鲁书记,明天我们就要去兰海那边搞个项目了,行程都已经定好了。

要不这样吧,刚才老安说的那些要点,邓厂长也都听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不如让邓厂长再跟你们汇报?”

人家肯在这里又是赞助修路又是投资的,已经很不错了,这儿的事字还没有一撇,难道他鲁光明还能拦着不让人走?

鲁光明呵呵笑了笑:“也行也行,兰海新建省不久吧,顾总这是在那边看中什么项目了?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要搞多久”

“我们顾总大概会在那边搞个年把时间吧,”安立东抢着先开了口,“毕竟那边的几个项目挺大的,都是几千万起底的。

不过鲁书记放心,一旦这边定盘子了,让邓厂长随时跟我们联系,我们会先投入部分资金过来的。”

顾周想了想,趁机把安立东的身份给明确了一下:“说不定这次从兰海回来,鲁书记你们就要管老安叫安总了。”

安立东也不能老是以他的保镖兼司机的身份出现啊,该正名了。

“哦?”鲁光明微微惊讶了一下,还是有些高兴的。

安立东是他们县里的人,现在都能帮忙把顾总的资金拉过来了,如果安立东这边搞得更好一点,那对他们县里以后肯定更有利啊,特别是,他有这么个关系好又有钱的老乡,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帮上大忙的。

安立东呵呵笑着谦虚了一下:“顾总看我做事利索,给了我一些股份,可不敢叫什么总。”

邓为民倒没有多吃惊,他是知道安立东和顾周两个的身份的,两人之前还帮他跑过货呢。

送走了鲁光明,邓为民转头回来跟两人商量细节,笑嘻嘻地故意叫了一声:“安总!”

安立东很快应了一句:“邓总有什么指示?”

这儿没有外人,邓为民就直说了:“你们真打算拿下崇山乡那边的地盘,搞个工业园区?你们那个公司可别打诈胡啊”

“邓总你放心,真不是皮包公司,绝对有真枪实弹的。”安立东笑了笑,“你看,我们现在搞这么个公司多方便,鲁书记这里多重视?要换你提出来这个事,他会有跟着答应明天就上会?”

邓为民想了想,也只有摇头叹气:“还是你们看得明白,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其实念的经都一样,但是念的人不一样,那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个道理,他活了半辈子,还没有这两个后生懂,以后还得多学学啊!11

第245章 你们看我合不合适?

7月流火,百万人才下兰海的景象,让兰海看起来更加火热。

兰海省会海回市,兰海人才服务中心的门口每天都聚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不少人。

大学生、经商下海的干部职工,以及许多身怀一技之长的社会人员,怀揣着淘金的梦想源源不断地赶来了兰海,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兰海人才服务中心先进行信息登记。

安立东和顾周看着街对面的,忍不住咋舌。

他们站在树荫里都不停地冒汗,对面那些人为了排队,还暴晒在烈日下,也真是够有劲头的!

顾周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个场面,还是我以前有一次在我们供销社那里见到过。

有一年春节前,供销社运来了几头猪的猪肉,大家一得到消息就拿着肉票跑过去,队伍都排了老远。

一个人只限量供应三两肉,为了多买点肥肉,有的一家老小全都上阵了,有几家为了排队还打了起来”

曾经的肉票已经退出了市场,限量供应也早已放开,一切都在向更加美好发展,人们也对财富更加渴求。

在这里,在无数人涌过来淘金的兰海,一场击鼓传花已经开始拉开序幕了

安立东笑着摇头拍了拍顾周的肩膀:“别在那儿忆苦思甜了,人家都在想着吃到一口大肥肉呢,走,我们也过去,从里面选几个人出来,帮我们去抢肥肉!”

顾周连忙跟了上去:“老安,你说我们就这么过去,人家会相信我们?”

安立东拍了拍手里的公文包,信心满满:“这么多人不是来找机会的?公司的证本在这儿呢,到时候拿出来一晃,再说一句薪资从优,肯定会有大堆的人围过来的!”

为了稳妥起见,安立东特意走到了队伍里头几个穿着衬衣西裤的年轻人旁边,拿出了那份公司证本: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们星光集团公司现在有意招聘几名营销工作人员,一经录取,薪资待遇从优,欢迎大家前来报名。”

一番话说完,队伍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却谁也没有往这边动一步。

居然没有人过来?

安立东好一阵诧异,看了那几个衬衣西裤一眼,上前一步直接跟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说话:

“这位同志,你们不是过来找工作的吗?我们这里招人呀!”

那人警惕地打量着安立东和顾周,目光扫过两人穿的那一身恤短裤的休闲装,然后从他们脚上趿的拖鞋上移开,不仅没有答话,反而往队伍里缩了缩,偏过脸看向了另外一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长得很穷凶极恶吗?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正准备另外找一个人问一问,排在队伍前面一点的一个年轻人回过头来给他指点了一句:

“这位先生,你们公司要招人的话,也要去人才服务中心登记,服务中心会把合适的人推荐过来。你们在外面招人,大家怕是骗子。”

安立东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他自己没有在这种场合亲自招过人,印象里,上辈子公司里的人力资源部招人,就是在人才市场里摆张桌子,放上公司简介而已。

一天下来,吆喝都不用吆喝几声,就会被应届往届的大学毕业生给围满,每场招聘会能收上几百上千份简历。

没想到,这依葫芦画瓢地吆喝了一声,不仅没效果,反而还被人怀疑是骗子了,出糗了出糗了

这儿就他和顾周光杆司令两个,手下没人不好办事,看来还是得走这一道登记手续了。

回头看了眼正在忍笑的顾周,安立东讪讪摸了摸下巴,正打算往人才服务中心里头走,队伍的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安总,顾总,你们怎么在这里?”

安立东调过头一看,居然是老熟人胡昌华。

胡昌华排队也排了老久了,脸皮子被晒得一片爆红,额头上的汗都结了盐粒子,看向安立东和顾舟的眼神是又惊又喜又激动:

“你们公司现在要招人了?安总、顾总,你们看我合不合适?”

他知道安立东和顾周生意做得挺好的,但是两个人搭档默契,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够人手的问题,从来没提过还要招人的事,所以胡昌华也没有多问,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们。

安立东也觉得很奇怪:“胡经理,你不是在你们那贸易公司做得好好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多少也算是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重新打拼了?

胡昌华叹了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

既然是说来话长,那还是别站在这大太阳底下说了,安立东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凉茶铺子:“走,我们先过去说话。”

胡昌华赶紧点头。

在这儿排队,早一天晚一天登记也没什么关系,错过安立东和顾周这两位会做生意的大能人,到时候可是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三个人正要过去,刚才给安立东指点的那位小伙子也一咬牙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两位老板,我、我过来应聘!”

之前大家担心这两个人是骗子,现在蹦出个熟人跟这两人说话,听起来还是有那么回事的。

刚才没理会安立东和顾周的几个人有的脸皮薄,有的还是想等安立东两人进去人才服务中心登记了再说,这小伙子倒是有点儿眼色和勇气。

安立东满意地一挥手:“行,那一起过去吧,到那边再介绍你的情况。”

海回市虽然是兰海的省会城市,现在一切依然非常简陋,凉茶铺子也就是搭了一个遮阳篷,提供一些凉茶冷饮,空调是不要想的,就连电风扇都没有一台。

胡昌华灌了一口凉茶下去,却瞬间觉得自己从地狱里来到了天堂,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只知道兰海这边热,没想到会这么热,要不是时不时还吹点风,我怕是在这里会热得捱不过去。”

安立东让老板上了一盘菠萝上来,捏着牙签先叉了一块吃:“来,你们两个都别客气,吃点菠萝。”

菠萝在内陆卖得贵,因为怕放坏,还是生的时候就摘下来贩运走了,所以味道酸,很多人买回来都是先腌盐,洗了之后再渍糖吃。

在兰海这边就没这顾虑了,菠萝卖得烂贱的,都是熟了才砍下来,果香浓不说,味道也甜。

胡昌华连吃了几块,才放下了牙签:“跟你们两位都是熟人,我也不怕在你们面前丢丑,我们那公司本来就是集体制的。

上次不是搭帮着你们的关系,弄了一批电脑回去卖吗,这东西卖得好,半年奖发奖金的时候我们公司就多发了不少。

上面局里有领导看了眼红,6月份的时候就搞了个承包竞聘,我被他们几个给搞下来了”

第246章 再洗脑两个

胡昌华直接被挤出了公司,按规定要回原来的单位里头继续当一个小职工。

在外面跑了多年业务的人,哪里还甘心缩在单位里头当个整天无所事事混日子的职工?

胡昌华也看得清楚,别以为那日子轻松好过,看外面的形势,很快这些大锅饭就要被打破的。

与其到时候被人打了饭碗,不如他自己先跑出去趁早找个好饭碗,再加上新闻里才报道的,一号领导人5月份的时候刚刚来兰海视察过,还鼓励了兰海要加快步伐。

再一打听,现在有很多人都往兰海这边跑,胡昌华一捉摸,新成立的省,什么都是新的,不正是淘金的好地方吗?

所以也随大流一起过来了,这才是刚到兰海的第二天,正打算先跟着人去人才服务中心登记下信息呢,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安立东和顾周。

胡昌华说完情况了,安立东转头就看向了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也不局促,拿了**、学位证和**出来,挺大方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刘津焱,今年刚刚从沪交大本科毕业,家里条件不太好,欠着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所以跑到这边来找工作机会了。”

这时候别说大学本科了,就是专科毕业一样都包分配的。当然,计委会把你分到哪个单位,还是要看关系跑得怎么样。

好点的单位,无非外水多一点,平常买什么东西都更便利一点,月工资也还是一百来块钱的。

刘津焱一算账,明白这样的工资水平,远远达不到他想帮家里还清债务的目标,很有可能过不了两年,弟弟妹妹两个人中间就有一个要失学了。

进过大学的人,知道现在npn对一个人有多重要,而且撇开这点不说,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增长的见识也都是自己的。

一辈子窝在村里的农民,只想着今年田种好点,把猪养肥点,多卖点钱就能乐呵半天了,走出了那口井,才会发现,原来外面还有这么广阔的世界,还有这么多有意思、有意义也更容易取得财富的事。

所以,刘津焱过来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了。

现在高校还没有扩招,大学生的牌子还是很硬的。何况沪交大经管专业赶紧清北赶不上,依然还是国内响当当排得上号的。

公司大了要管理,肯定是要吸纳人才进来。

胡昌华嘴皮子厉害,也是个不怕吃苦的,人品也行,以后搞业务这一块肯定没得说。

至于刘津焱,名牌大学的身份看起来不错,至于人怎么样,能力如何,先试用一段时间再说。

安立东跟顾周对了个眼神:“这样吧,我们公司打算在兰海这边拓展新的业务,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先留下来试用三个月。

试用期月工资500,包吃住,经我们批准的业务支出可以报销。三个月后如果试用合格,按期转正,月工资1000,另外会根据你们的工作情况,年底予以分红奖励。

如果一年以后,公司对你们的表现觉得满意,会跟你们签订长期合同,为你们缴纳一些必要的保险金”

包吃住的话,每个月500就是净收入了,更别说转正后月工资能有1000块!

现在就是他堂哥那单位的局长,一个月正儿经的工资都还没有500块这么高呢!

胡昌华很满足了,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安总,顾总,你们放心,我老胡别的不敢夸口,跑业务那是绝对没得说,就是把鞋底子磨破了,我也一定能帮公司的业务跑好!”

刘津焱也非常激动。

刚才还顶着大太阳晒得要死要活呢,转眼间一份高薪工作机会就这么幸运地落到了他头上。

回头看看街对面还在烈日下苦苦排队等待着进服务中心登记的那一群人,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试用期就一个月500,抵他在老家工作五个月了,而且这还是净收入!转正后就能涨到1000,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只要能在这家公司站稳脚跟,不用一年,他就能让家里把那一笔欠债还清了,还能让家里吃点好的,用点好的

“安总,顾总,你们放心,你们指哪儿,我就跟着去打哪儿,一定会完成工作任务!”

刘津焱现在哪里还有刚才被晒得蔫巴的样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百倍。

招徕了两个骨干,剩下的一些临聘人员现在也不急,安立东让老板一人给开了一个椰子,喝着淡甜清新的椰汁,就着徐徐吹来的海风,开始跟新加入的成员介绍公司打算开展的新业务:

“相信你们过来的时候多少也看到过海回市的市貌了,作为一个被中央寄予厚望的新省省会,你们觉得这样的发展适配吗?”

这个时候万绿园还在填海开建,海回机场还在市区没有搬迁,海回市最高的楼层是龙昆的大华酒店,滨海公园还是一片滩涂

这个时候的海回市是全国最不像省会城市的省会城市,就连市民们家里大多数还是用木柴生火烧饭,到处都比较破烂陈旧,看起来完全就像是蓉城郊区的那种城乡结合处。

等到椰子汁喝完,四个人分别打了两辆人力车回住处的时候,胡昌华和刘津焱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安立东说的那些话:

“海回市需要发展,这是形势的必然需要,我们这个时候投身进来,正是适逢其会”

安立东的目标非常明确:用最快的速度马上成立一家房地产公司,然后尽可能多地拿下地皮!

至于拿下地皮以后怎么发展

“我们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多元化经营的公司,地产经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公司的经营方向,会在实践中不断调整,找到适合自己的一条路子,但是中心思想绝对不变:

公司存在的目的,就是要盈利!如果你们今后能够留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作为公司的高管和骨干元老,一起享受到丰厚的盈利分红”

安立东避而不谈拿下地皮后要如何发展,却先画了一张大饼出来。

这一大套说下来,学了一肚子理论却没有实践经验的刘津焱都听得连连点头,暗暗树立了一个最清晰的人生目标:努力当上星光公司的高管,成为公司的骨干元老!

坐在前面人力车上的顾周回头看了眼一脸兴奋溢于言表的胡昌华和刘津焱两个人,低声笑了笑:“老安,又是两个被你n的啊。”

正在专注看着两边建筑的安立东头也不回,呵呵了一声:“什么n,那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我说,你也别光坐车不干事,赶紧记清楚这一片都有些什么商业,回头我们心里也有个底。”11

第247章 烟都送不出去

顾周有些奇怪:“要有什么底,你之前不是说了,我们只是炒地皮吗,还要注意这些商业做什么?难道你改主意了,打算搞什么实体经营?”

“改什么主意,我只是让你好好熟悉熟悉这边到底有哪些地方可以吃喝玩乐**。”

顾周扫了一眼街边几个打扮入时的站街女郎,嘿嘿笑了一声:“老安,你是不是最近上火了,想放松放松败败火?”

安立东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不屑地嘁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喜欢拈花惹草的人?我只是让你熟悉一下环境,到时候好带人过来!”

炒地皮炒地皮,首先手里就要有地皮。

地皮从哪儿来?当然得从政府那边批过来。

他们手里有资金,别人手里也有资金,批给谁,不批给谁,那自然就要看谁在里面下的功夫深了

安立东想下工夫,也得先按照政策规定,在这儿注册好一家房地产公司才行。

第二天胡昌华跟着安立东和顾周去跑国土局那边了,刘津焱领到的第一件工作任务,就是尽快办好公司注册,拿到营业执照。

老板说要办好公司注册,刘津焱恨不得第一天申报,第二天就能拿到营业执照,等他过去办了,才知道现在要注册一家公司并不是那么简单。

名称预先核准,公司章程,股东会决议,经营场所证明,验资报告完事儿了,经办人资料审查合格,签字了得报给科长签字,科长签完了还得报给局长签。

这一项一项的,就算他跑细了腿,没有个把月时间,怕也是拿不下来,要是运气不好,碰到科长或者是局长出差了,那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刘津焱不怕吃苦,跑细腿倒是没什么,但是老板虽然没说具体时间,只说了一个尽快,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尽快,可绝对不会是一个月的时间。

房地产公司又不是其他,要是没拿营业执照就敢试营业,那不是来挣钱的,那是来给行政执法部门送钱的。

弄个处罚决定不说,回头传出去名声还不好听,到时候公司还要不要搞?

刘津焱这一打听,差点没急尿了,现在还是试用期呢,这才第一天就办事不力,怕是不用等三个月,回头老板就能够把他开了吧。

垂头丧气地从企业登记科出来,前面正好走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拿着一张企业法人营业执照递给另外一人看,语气不无炫耀,声音未免就高了点:

“本来还跟我说要半个来月才能批下来,幸好我机灵,给毛科长那里打了两条烟,这不,今天就拿到了”

两个高高兴兴地走远了,刘津焱心里刷的一声,就跟安了一面明镜儿似的,一下子就亮堂了。

企业登记科的科长就是姓毛!

难怪昨天安总还说一些业务上的开支可以找他报销,指的就是这一些了吧?

麻溜地去外面买了两条高档烟,刘津焱拿个黑袋子装了,返身又走了回来,有些躲躲闪闪地蹩进了毛科长的办公室。

见他去而复返,毛科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这位同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把那些资料都准备齐全,再过来办登记!至于什么时候能办下来,我们会尽快的。”

刘津焱学着别人的样子,努力让自己自然地陪笑出来,将那只黑色塑料袋搁到了毛科长的桌子上:

“毛科,我们公司的事要麻烦你”

刘津焱话还没说完,毛科长就一脸不悦地站了起来,直接把桌上那个黑色塑料袋塞回到他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拿走拿走,我这里不兴搞那一套!”

可是他刚刚明明听到那两个人说是给毛科长送了烟,然后就来不及想为什么,刘津焱努力想把那两条烟再塞过去:“毛科长,一点小意思”

毛科长脸板了起来,把他推到了办公室门口:“我警告你,赶紧拿走,不然我就把这个交到我们监察室去!”

真要交到了监察室,那这两条烟就是白送了,不仅没起效果,反而会让他们挂个名,起到反作用。

刘津焱没奈何,只能一脸无奈地拿着那个黑色的袋子走了出来。

经过前面几间办公室,感觉似乎里面的人隔着窗户在看自己,等他回过头看过去,那些人又仿佛并没有注意他什么,还是在各自办着自己的公。

事没办成,烟没送出去,刘津焱没好意思拿销售单去找安立东报账。

回到了公司暂时刚租下的两人一间的新住所,随手就把烟搁到了桌子上,双手抱着头,坐在床沿边沉思起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呢?

枉他还读的是经管专业,居然连老板交代的,尽快办下营业执照这种最简单的入门槛的事都办不好

房门一响,胡昌华从外面乐呵呵地回来了,看样子今天他那边的工作干得很顺利。

刘津焱抬起了头,怏怏地喊了一声:“胡哥。”

安立东分派给两个人的工作任务是不同的,而且按安立东的想法,这两人彼此之间也不会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

当然如果两个人都留下来,一起成为公司的骨干元老,然后起了心想争个老板心目中的第一第二位置,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不管刘津焱有没有这个心,胡昌华自己是看得很开的。

他的长处是跟人打交道、跑关系、拉业务,跟科班出身的刘津焱不同,真要让他搞整个公司的管理架构那一套,他也不是那块料。

胡昌华是个人精,一早就决定了要跟刘津焱打好关系。

如果刘津焱通不过试用期,山不转水转的,以后还有一份人情在。

如果通过了试用期转正,以后公司再进什么新人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两个在公司里面也能够互相扶持扶持。

见刘津焱一脸愁容,胡昌华就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今天的事没办好?”

刘津焱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那只黑塑料袋:“明明听到别人说送他烟的,我去送,企业登记科那个毛科长收都不肯收,还差点就要翻脸了

第248章 三天

黑色塑料袋并不是很厚,不用伸手去翻,胡昌华打眼看了一下,从外面就认出了里面装着的是两条好烟。

按说不可能收了别人的,就不收刘津焱送的呀?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兰海,之前也不存在有什么仇什么怨的

“事情没办好,我也没脸拿烟钱去找安总那边报销,胡哥,你拿一条过去抽吧。”

刘津焱说完,就取了一条烟出来扔给胡昌华,伸手想去拆开第二条直接抽。

胡昌华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别抽别抽,这烟多贵,自己抽了多可惜!”

刘津焱苦笑:“200块钱买的,不到一二十分钟,想再卖回去,那家烟酒店只肯给我出120。与其贱卖了,还不如我们自己拿着抽。”

“抽什么抽,这烟还得留这送人,今天你这事儿啊,办错了!”胡昌华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

他已经这么入乡随俗了,还有哪里办错了?刘津焱愕然看向胡昌华。

胡昌华也没多说:“明天我正好跟人约好下午才去国土局那边办事,上午我先陪你去工商局一趟吧。”

刘津焱连连点头,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就爬了起来,连给胡昌华的洗脸水都打好了。

小伙子殷勤肯学,胡昌华心里还是挺舒服的,很快收拾利索了,跟着刘津焱走到了工商局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刘津焱连忙跟他说了一声:“胡哥,他们00上班的,这时候应该都到了。”

胡昌华应了一声,没有进工商局,而是带着刘津焱走进了旁边一家门脸很大的代理公司。

公司前台是个皮肤黧黑的本地小妹,见有人进来,打完哈欠懒洋洋地问了一声:“想办什么业务?”

“我们想办家公司,要最快的速度拿到营业执照。”

刘津焱吃惊地看着胡昌华,他不是没有看到这些代理公司,但是觉得别的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文盲才需要找人代理。

明明在登记科窗口就能办好的行政许可,有什么必要还让人再代理一回,多花那一笔代理费呢。

听胡昌华说要最快的速度,前台小妹倒是认真了一些,回头用本地话喊了一句什么。

里头办公室钻出一个中年胖子,一脸笑容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跟胡昌华和刘津焱自我介绍:

“两位老板好,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符永祥。两位老板贵姓?”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来。

胡昌华笑着接过了名片,掏出一包万宝路给符永祥打了一支烟:“符老板,我们两个人的姓读音还真像呀,我姓胡,古月胡,我身边这位姓刘。”

“胡老板好,刘老板好,”符永祥飞快地瞄了一眼胡昌华手里的烟盒,接过烟附和着笑了一声,“搞不好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子。”

带着两个人进他的办公室里坐下,等前台小妹进来送了两杯茶才继续开了口,“两位老板是想办什么公司?这个最快的速度又是想怎么个快法?”

“符老板快别说笑了,我们两个可不是老板,只是公司派来办事的。

我们公司是有名的大集团公司,见内地着重这边的发展,所以想在这边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

符老板你也知道,那边是国际化接轨的大都市,办事效率就是讲究一个快,所以你说要多快嘛,那自然是能多快就多快最好。”

港资?符永祥呵呵笑了一声:“不知道贵公司打算投入多少注册资金?”

“我们老板说,先期怎么也会投个一千来万吧,后续另外还有资金。”

不是吧,安总和顾总打算在这儿投一千多万?听着胡昌华在这儿吹牛b,刘津焱脸色微红,有些不太自在地悄悄挪了挪屁股。

听到胡昌华这句话,符永祥倒是眼睛一亮:“办房地产公司吗?两位稍等,我去打个电话问一问。”

说完就起身出去,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打电话了。

刘津焱站起身侧着耳朵听了听,对方打电话的声音虽然没有故意压低,但是都是说的本地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懂,只能讪讪的又坐了回来。

符永祥很快就走了回来:“我看胡经理是个爽快人,我也不跟你说什么虚的。

包验资报告、公司章程、股东决议这些手续一起,中间这些文件资料你们只管签字,三天,我保证你们拿到营业执照。”

什么?三天!

刘津焱差点要跳起来,他在企业科办事窗口那里问过了的,按正常流程走,怎么也得个把月,没想到代理公司这里只要三天!

还把所有的资料准备都包了!

简直是

“代理费多少?”胡昌华可比刘津焱要老成多了,脸色不变地开始询价。

“时间紧,这个费用自然要高一些,2万。”

?一个代理费就要2万?!

刘津焱心肝儿都在颤,这简直是在明抢!

刘津焱刷地转头去看胡昌华,胡昌华也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符老板啊,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公司虽然是的,你也不能这么把我们当肥羊宰啊!

我们老板在内地不知道开了多少家公司,代理费顶多也就是几百块一两千的,结果我这边嘭地冒出个2万来,老板还不得当我自己想贪污,三两下就把我开了?”

“胡经理,我这真跟你说的是实在价,要不是看你们是公司,又说速度要多快有多快,我也不会给你出这个价。

三天时间,我们也是要花很大力气的!这旁边这么好几家代理公司,不管你去哪一家打听打听,看看哪一家能像我这样三天时间就给你搞定?

他们倒是收费低,只收几千块钱的代理费,但是那时间跟你们自己去办都差不多了”

经管专业科班出身的刘津焱,坐在椅子上活生生目睹了一场跟菜市场买菜逼格差不多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商场砍价大战

最终两边以一万五的价格成交。

趁着符永祥笑眯眯地跑去准备合同,刘津焱赶紧拉了拉胡昌华,小声提醒了一句:“胡哥,这事儿你是不是先跟安总和顾总报告一下好些?”

一万五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他毕业的时候服从分配,只怕要不吃不喝,攒上整整10年的工资才攒的出这么一笔钱来,在这儿就这么轻易地付成代理费了?

“没事儿,安总昨天也跟我说过了,这个数目的主我还是能做的,只要能尽快拿到营业执照开始营业,这些都不是事儿。”

说到这个,胡昌华隐隐带了一些得意。

一定数目下的开支可以先斩后奏,这既是安立东和顾周对他的信任,也是昨天出去了一趟以后,两位老总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

其实有些事不能算小账,要算大账才行。

没拿到营业执照之前,他们在这儿的一切吃喝花销全部都是白费,还什么都不能动,只有尽早拿到营业执照,才能尽早开始赚钱。

安总和顾总过来搞房地产,调动的起码也是千万级的资金,怎么会舍不得这花在刀刃上的一万五千块钱呢?11

第249章 开门红那个开门红

安立东当然不在乎这一万五千块钱,不是因为数目,而是因为这钱花在了刀刃上。

三天后符永祥果然打了电话过来,说营业执照办好了,刘津焱连忙要过去取,胡昌华指了指那天他买的那两条烟:“小刘,把这个带上好送人。”

上次送烟没送掉,这次营业执照都办好了,还要送?

见刘津焱一脸疑惑,胡昌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以为办完事了就完事了,只是两条烟而已,这些人情关系啊,交好放在那儿,指不定以后就有用的。”

论实践经验,刘津焱对胡昌华那是真心佩服,赶紧把那两条烟拿上了。

符永祥正等在公司,见刘津焱过来还带了两条烟,笑着点了点头:“刘经理考虑得挺周全的,走吧,我们过去取执照。”

刘津焱应了一声就要走,符永祥却从办公桌抽屉里头取出了一个布质的公文提包,接过烟放了进去,然后拉链一拉,递给了刘津焱。

刘津焱愣了愣,接过公文包提在手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完全就像是提了什么公文过来办事的。

越过几个办公室,走到位于后面位置的毛科长办公室,符永祥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进来”了,一脸笑容地走了进去:“毛科长,我带刘经理过来取执照。”

毛科长明显跟他很熟,看了一眼就把企业法人营业执照的正副本取了出来:“是龙翔房地产公司的吧,喏,在这儿了。”

跟在符永祥后头进来的刘津焱连忙把手里的公文包搁到了毛科长办公桌上:“多谢毛科长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又赶紧给他打了一支烟,又打了火凑过去。

毛科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也认出了人:“是刘经理啊。”接过烟凑了火,悠悠吐了一口烟圈,很自然地把桌子上的那只公文包取下来,塞到了办公桌抽屉里,“你们公司都看好哪些地方打算买了?”

刘津焱回答得比较谨慎:“正在看,打算执照取到了再定地方。”

毛科长“唔”了一声:“我知道有块地皮不错,你们公司是那些小公司我就不说了,看你们是港资背景的,资金实力雄厚,我才给你们提供这个线索”

刘津焱再是刚从象牙塔里出来不久,也被社会教育过好几回了,听到这儿哪儿还有不上道的:

“那敢情好,我们公司新来乍到的,哪块地盘好,哪块地盘不好都还没有摸清,毛科长要是能给我们牵线搭桥,我马上就跟我们老总报告这件事,我们老总最重视有能力的人了,到时候”

毛科长咬着烟嘴儿,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然后撕下来递给刘津焱:

“这是我的b机号,你们那边汇报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刘津焱赶紧接过来小心收好了,还没等他说话,毛科长已经站起身,从对面的文件柜里取了一只大金属框出来:“这个是执照正本框子,你们把正本放进去方便挂着不沾灰。”

确实是不沾灰,正面是一层透明的硬塑纸,后面是一块薄的三合板。

所以,跟前几天那两个人拿着那一纸营业执照相比,他这个金框的拿着,算是升级版了?

世界仿佛为刘津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对,起码是现在,关系就是第一生产力。”安立东正在开四人小组会议,肯定了刘津焱这两天的工作,然后发出下一步指示,“不管那块地皮位置在哪儿,你都跟那位毛科长联系,拿下它!”

在哪儿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的。上一辈子的击鼓传花中,曾经有一块地皮也被炒了多次推出高价,而实际上,那个地方只是一个深坑

财富来得太快,快得让人疯狂,谁会在意那块地皮在哪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只是要有这么一朵花,让他们可以传下去,哪怕这朵花,实际上是伪装成一朵花的屎

刘津焱和胡昌华得到了指令,可以多头出动,只要有关系能买到地皮,就买下来!

这种任性的壕,也侧面证明了他们跟的两位老总就是这么有钱,才会大手子让买买买!

两位手下信心百倍地走了,顾周没骨头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说,摊子铺这么大,我们没这么大的资金啊。”

现在他们手上有百万,听起来是很多,其实真的放在房地产里,也就是那点儿。

而安立东下的指示是:全面出击!

全面出击啊!只要在海回和三业,哪儿有地皮都行!

政府填一片海,很快又能搞出一大片地皮,就凭他们那百万,买得完?开发得完?可别最后都当违约金交了!

“谁说我们只有百万了?”安立东完全没有这些担心,“等我们第一块地皮拿下来,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一块地皮居然不是胡昌华那边拿下来的,而是刘津焱联系的毛科长这边拉的关系。

土地证拿到手的那一刻,刘津焱觉得这两天喝的吐的都值了,被那些陪酒小姐揩的油嗯,就当没发生过吧。

安立东拿着土地证去了那块地皮所在的金贸区,金贸区内的珠江广场、世界贸易中心,以后那房价都是杠杠的,甭管后来的规划怎么乱,现在这地盘就是块金招牌!

开门红那个开门红!

安立东拍了拍刘津焱的肩膀:“很好,这次做得很不错,年底分红的时候我会给你封个大红封的对了,两天后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个机。”

这是他也在老总心里头挂上号了吧,都叫他一起过去接机了,看来这次试用期转正,他是不用担心了?

胡昌华也为刘津焱开心,晚上拉着刘津焱要去外面喝酒庆祝。

撸串现在是没有的,两个人就着饭馆老板炒的几个菜,坐在馆子外面的路边扯扯谈,吹吹啤酒。

没有什么高楼,视野还是挺开阔的,海风习习吹来,皓月渐有海上升起,人生至此,这条路走出来了,就是两个字舒服!

刘津焱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敬给胡昌华:“胡哥,不是你一开头出手帮忙,这事儿我一早就卡壳了,这一杯我敬你!”

“我们哥俩个还客气什么?”胡昌华一口喝干了,拈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后天你跟安总要去接的是什么人?你得提前给客人做好相应的准备。”

还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刘津焱的筷子停住了,给人当手下该懂的人情世故,他懂得还少了啊!

明天一早,他得赶紧去问问安总,这一趟要接的是什么人?

第250章 接稳财神爷

安立东接的是财神爷。

他和顾周手里是只有00万,但是有了这00万,怎么可能只用这00万?

所以前几天他就给湘省那边高县长那里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牵线,找一家银行贷款搞项目。

知道星光公司做得大,不光是在这边建生态茶园,在兰海还搞得有项目,高县长的心就更热了,很快就介绍了县农业银行的行长跟安立东搭上了头。

安立东热情邀请对方和高县长一起来海回市实地考察贷款项目,一口说了没考察通过也无所谓,反正来回机票,到了海回这边的吃住玩**他这边全包。

能借着工作的名义免费出去白玩一趟,那是多好的事?

高志远立即就和县农行行长白宗明定好了行程,从羊城飞了过来。

哪怕现在的海回市还陈旧得一点也不气派,对于常年都窝在山窝窝里的人来说,也足够让他们兴奋和新鲜了。

安立东带着刘津焱在机场接到了高志远一行四人,热情寒暄了一阵,就带着他们往外面走:

“高县和白行长一路旅途劳累了,我已经让小刘开好房间了,稍候先送你们过去休息休息。”

一抬手看了下腕表,又跟高县长说了下行程安排,“现在也是下午三点多了,高县,5点的时候,我在酒店大厅里等你们,顾总已经让人定好宴席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工作的事,我们晚上边吃边说,你看怎么样?”

见高县长点了头,转头就安排了刘津焱一声,“刘经理,你带李主任和鄢主任上后面那辆车。”

刘津焱连忙应了一声:“好的,安总。”

等刘津焱带着人往后面那辆车走了,高志远才呵呵笑了起来:“难怪是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这是升官了啊,我看刘经理都叫你老总了。”

安立东笑着一手给高志远和白宗明拉开车门,一手还在车门上方的位置意思意思地挡着:

“那是顾总信任,给了我一个入股的机会,带着我一起发财,当着高县和白行长两位,可不敢称什么总。”

安立东说得谦虚,高志远是知道他的。

这人救过顾周的命,还给顾周当保镖兼司机的时候就是顾周的心腹了,现在还让他入股一起搞了公司,想来在顾总的眼里地位更高了。

在高志远的眼里,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见安立东还这么客气地为他拉车门挡车顶的,高志远的心里甭提多舒服了:

“安总啊,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就别跟我见外了,你每往上走一步,我就为你高兴一分呐!

一会儿在席上,一定好好给你敬几杯酒,恭喜你步步高升!”

白宗明原来没跟安立东打过交道,但是他跟高志远熟,看到高志远这神态,就知道这个人值得交往交往。

不说别的,就冲这人腰上别的那部大哥大,手上戴的那块劳力士,还有现在他屁股坐的这辆奔驰车这气派,这手面,这就是个壕啊!

银行放贷款就这样的,越有钱的人,他越喜欢贷,越穷越缺钱的人,他越不敢贷。

为啥?怕别人还不起呗!

雪中送炭,谁知道这炭送过去了,后面还燃不燃得起来,还有没有柴续上去?

当然还是锦上添花好!

另外一台车上,刘津焱也招呼着跟着高县和白行长过来的两位办公室主任坐上了车。

司机瞧着大家都坐好了,恭敬地开了口:“刘经理,您系好安全带,我现在开车?”

上道!不枉安总特意花大价钱从羊城连车带人租过来!果然这钱花得值得啊!

在后面两道羡慕的目光中,刘津焱系好了安全带,似乎很随意地点了点:“开吧,跟在安总那辆车后面,别落远了。”

其实现在路上基本都是自行车,总共就没跑几辆小汽车,显得路面空荡荡的,司机怎么开也不可能被人加塞远远落到后面去。

轻轻点一脚油门,汽车平顺地开动了。

外面碧海蓝天,艳阳高照,车内空调凉爽,让人惬意舒爽。这谱儿,放内地,随便一个跟业务员差不多的经理拿得起这谱吗?

能跟着县长和行长屁股后面跑的两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人精,很快就跟刘津焱拉起话来。

“原来刘经理是沪交大毕业的高材生?我们安总真是慧眼识珠啊”

“哪里哪里,主要是恰好入了顾总、安总的眼,我刚过来这边来,就遇到顾总和安总要在这边开拓新业务”

“什么?你们公司三天就办完了营业执照,第二天就拿了那么一大片地?!”

“呵呵,也是顾总和安总在这边有几个朋友们照顾,给我们牵点线搭点桥,所以速度上嘛,还行,还行”

“还有几块地皮在谈?我的天,你们两位老总还要谈那么多建楼?这手笔你们公司是打算”

“上半年一号领导人过来视察你们知道吧,给了兰海一系列政策,公司专门研究以后,做了一系列规划,要修一个国际化b商圈,然后建几栋商贸楼,另外还有别墅群和公寓楼”

啥是b不知道,但是不能说他们不知道啊,特别是还放在别墅这词儿前面,肯定更高级!

一路跑下来,李主任和鄢主任心里对这家新成立的龙翔房地产公司已经极其信服了。

汽车平稳停在了龙华大酒店门口,不用刘津焱招呼,司机就下车帮着把李主任和鄢主任的行李提了出来,交给了迎上前的门童。

然后恭敬地跟刘津焱点头请示:“刘经理,您陪两位贵客上去,我去停车了。”

李主任回头看了眼缓缓开走的奔驰车,跟鄢主任感慨了一声:

“还是大公司这讲究多啊,看看,看看,一个司机就这么知道规矩,像我们司机班那几个,跟人家一比真是差远了!”

在两人的眼里,他们这两个当办公室主任的,跟刘经理应该是差不多的地位,可以一看这待遇,他们差人家不说十万千里,那也是差得远了!

两个人跟刘津焱再说话的时候,不自觉脸上的陪笑就多了起来,比起之前刚下飞机的时候客气多了。

刘津焱隐约有感觉,先声夺人这一招一使出来,他们龙翔房地产公司在这两人眼里,就是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了。

有了摇钱树,还怕接不稳财神爷?11

第251章 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有了李主任和鄢主任从侧面打听来的情报,高志远和白宗明心里多少也先有了个底。

晚上过来赴宴的时候,即使顾周因为另外有事不能及时赶过来,两个人的口气也颇有些松动。

口气松动,就说明这事儿完全可以继续谈下去。安立东也不急,反而话音一转:

“高县,白行长,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我就跟你们说句私心话。

我们过来注册公司,在兰海这边搞房地产行业,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我们顾总之前专门花重金请了美国弗特公司做了研究,弗特公司你们知道吧?

就是全球顶尖的那种智囊团研究所,专门研究各国大的政治经济形势的。”

就算不知道,这时候也得点头啊!不然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知识面太狭窄,没见过什么世面?

高县一点头,白行长和两个办公室主任也跟着点,大家都是一副“我知道这家公司”的神情。

至于是真的知道,还是因为看别人点了头附和着表示自己知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公司拿到的是第一手研究报告,兰海这边房地产行业很快就要腾飞了。

所以我们公司才立即在这边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想抢在别的公司前面喝着头道汤。

挣钱这种事儿,从来都只有先到的吃肉,后到的只能啃骨头,我们公司早早下手,绝对是只有赚的,没有赔的。

高县,这次是你亲自过来,我才在这里说这个话,在外面我从来不会这么说。

不懂得只以为我在说大话,懂的,只怕也在加快动作想下手,昨天我就让我们刘经理过去问了问,就是昨天,你们知道工商那边注册了几家房地产公司吗?”

安立东伸出了两根手指,“20家,全部都是房地产公司,没有别的公司!”

在县里,一天都未必注册了一家公司,在这里却一天注册了20家公司,还是清一色的房地产公司!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兰海的房地产项目肯定能赚钱呀,不然别人能像苍蝇闻到了血腥一样,都集拢过来吗?

高志远和白宗明的心里都动了动。

“我这儿承蒙顾总看中,说话也能作点数,我就跟你们几位直说了。

错过这次机会,要等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昨天我跟顾总那边特意汇报请示了个事,如果你们个人还能贷到款投过来,我保证你们,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能翻三倍回去!

除去本金,翻三倍!

亏了的算我们公司的,我们按本金加银行贷款利息如数奉还!

公司搞出这个政策,也是想感谢高县长过来一直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

当然出了这个门,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们公司在别的好几处地方一样都有投资,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要是说出去了,我们跟别的几个地方的关系就不好平衡了。”

白宗明连连点头,赶紧看向高志远。

安立东这边之前就说了,之所以找到他们这边来,也是看高县长做事大气,觉得投缘,所以才最先邀请他们这边过来。

钱死放在银行没用,要贷出去才有用,县里就那几家死赖死赖的国有企业,贷出去白宗明都怕填不了那几家公司报销医疗费的窟窿!

那就是不是贷出去生钱了,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鄢主任之前跟他汇报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这家港商公司实力这么雄厚,这个项目完全可以做得。

特别是现在安立东还说了这么一番话,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是银行行长不假,可是银行钱再多,那也不是他的钱呀。

在别人眼里他是财神爷,可是财神爷也想往自己荷包里多揣两个金元宝呀。

但是如果个人的钱投进来,而且保赚不赔……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当然他这边是以高县为首的,对方也是看着高县长的面子,才给了他们这种机会,具体怎么决定,自然得以高县这儿为主。

高县说搞,他们就搞!高县说不搞……他肯定也不能得罪了高县不是?

高志远虽然在县里面风光,在市里面,甚至省里面也挂的上点好,有点儿人脉。

但是要说家财万贯,那是真没有的。

大家都是拿死工资的人,职务和级别高上几级几档而已,一级也就是几十块钱,每个月的工资那又能多到哪儿去?

他比别人多点儿的,无非是占着自己现在这职务这位置,逢年过节,别人送的几瓶酒几条烟,包括一点小钱罢了。

送大钱他是不敢收的。

他才刚过四十,后面应该还能有机会往上,跟收别人那点儿钱、放一条把柄在别人手上相比,还是自己的仕途为重。

但是如果在安立东这边投资,那就不同了。

现在改革开放,到处都有官员经商下海不说,也有很多人虽然没下海,却是投资入股,然后分红的。

在县里面,高致远不是没有机会搞这种事,但是县里那几家公司他看不上,顾周跟安立东这边就不同了。

别说安立东保证了稳赚不赔,而对方还有那么一大片投入了百把万资金的茶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是真的亏了,还怕从茶场那里补不回来?

而且赚的话,安立东承诺的是三倍,还是除去本金的那种,如果他出20万,最多两年之后,回来的就有80万!

80万啊!跟100万也没差多少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头晕,而且也不怕落什么把柄。

他不挂自己的名字,还不能挂老婆的名字吗?这是投资入股,又不是收受贿赂!

因为自己的面子,对方突然给出这么一个好机会,高志远隐隐有些骄傲自豪,其实心里已经意动了,扫过其他三人那热切的眼神,却还是矜持了一下:

“这件事嘛……这样吧,等我晚上再考虑考虑,再给你们这边答复吧。”

如果他们4个人都要投钱进来,没道理白行长那边还拦着不放贷的。

放贷用的是国家的钱倒没什么,这投资入股算是自己的钱……可太猴急了也显得吃相不好看,还是明天先去看看那片项目了,再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村狗大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52章 矜持能有钱重要?

李主任常年跟着高志远跑的,瞅着他那神情,也知道高县这心里其实已经意动了,不过还要矜持矜持,怕安总会感觉被拂了面子,连忙起身给大家舀汤:

“来来,也别光说事情不吃饭,菜都上齐了,我们边吃饭边谈。”

他只是一个小主任,平常哪里遇得上这样的好事?

这一趟沾着高县的光,不仅可以过来白吃白玩一趟,而且现成还有个投资机会摆在眼前,肯定是要紧紧抓住了。

李主任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心,等吃完了饭,回去一定要好好给高县那里吹吹风!

李主任刚站起来,刘津焱就赶紧起身抢过了他手里的汤勺:“这事怎么能让李主任来呢?

你们远道是客,肯定是我来给各位领导服务。李主任你快坐下,快坐下。不然可是我这里失职了。”

刘津焱正在盛汤,包厢的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顾周带着胡昌华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两人虽然收拾过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与上次相比,顾周现在说话的口音只是带着一点淡淡的粤语腔调了:“高县,白行长,抱歉抱歉,我这边来迟了。”

一见刘津焱还在盛汤,顾周大手一挥:“盛什么汤?上酒!我和胡经理这边来迟了,先给高县和白行长敬酒请罪!”

刘津焱赶紧从存放在包厢角落的一只箱子里取出一瓶人头马开了。

顾周在主位上落了座,很是豪气:“我让刘经理先搁了一件在这儿,要是不够,然后再让他到车上去取。

高县,白行长,还有两位主任,我们先敬你们一杯,这一趟远途而来的,你们辛苦了。

我已经跟胡经理和刘经理都交待了,这两天他们别的工作没有,唯一的工作就是要把你们几位招待好!”

“顾总,安总,你们真是太客气了。”高志远赶紧举杯跟顾周碰了一杯,跟着对方一起干了。

洋酒这味儿,他还真有些不太喝得惯,皱着眉头才咽了下去。

安立东也皱着眉头:“别看这人头马名声叫得响,我觉得真还不如我们自己的国酒好喝,也就顾总你在hk那边喝惯了,习惯了这个味儿。”

“老安,你早说你喝不惯嘛!”顾周立即转头看向高志远,“高县是不是也喝不惯?那我让他们立即换酒过来。

刘经理,你去车上把那件茅台搬上来,我陪大家一起喝茅台。”

港商就是港商,人头马也好,茅台也好,喝起来都是一件一件的。

这样的壕愿意给机会带你一起飞,能不紧紧抓住?

想到之前安立东跟他道歉说顾总暂时不能过来,正在另外一边陪几个部门领导的事,高志远心里一动:“我看顾总容光焕发地回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心想事成了?”

“高县这眼光就是厉害!”顾周倒也笑嘻嘻地不隐瞒,“承蒙这边几位领导照顾,刚刚又批下来两块地皮,打算规划一处建个五星级的国际大酒店,一处建个别墅群。”

胡昌华赶紧跟着捧哏:“我们顾总和安总这一趟过来投资,就是打算在兰海把吃住玩乐一条龙全部给都整齐了。

等这些项目完成了,高县和白行长你们一定要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你们绝对就是vip白金卡的用户,体验绝对让你们满意!”

不光高志远在心里咋舌,白宗明也立即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这下手快的,居然又谈下了两块地!没有关系,这事儿搞得下来?

看来这位顾总这边,绝对比高县之前说的还要背景雄厚啊!

难得遇上这么一位优质大客户,他一个县里的银行贷不了多少款,这不是还可以去市里申请扩大额度吗?

两年后这笔贷款回笼,这业绩杠杠地就记在了他头上了……

刘津焱很快空手空脚地走了回来,身后跟了一个侍应生,帮他抱着一件茅台酒。

示意侍应生帮忙开酒,刘津焱俯首跟顾周和安立东报告:“顾总,安总,刚才我出去碰到了酒店的罗总。

知道我们在这边宴客,他说一会儿要过来跟你们敬酒。”

酒店的老总都要跑过来敬酒,这也说明了,顾周和安立东在这边人面儿广不说,还是这儿的常客。

白宗明扫了一眼桌上那只用满满一大盘龙虾刺生装饰出的龙虾船,几乎是立刻打定了主意:

就算是高县不打算参与这次投资,他也要厚着脸皮加入进来!

他在银行搞行长,别的便利没有,搞个短短两年的无息贷款,还是能够操作出来的。

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啊!

至于如果高县不同意,他这边会不会得罪高县……

他要是能搞个100万的无息贷款出来,两年后就有300万是自己的!

拿银行那点工资和奖金,这得不吃不喝攒几辈子,才攒得下300万?

得罪了,那就得罪吧……

白宗明在心里下着决心,高志远却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得罪,笑眯眯的跟顾周说起了刚才的事:

“之前安总这边说顾总照顾我们,给了我们个参与投资的机会——”

顾周立即转头看向安立东:“老安,这个事你跟高县他们都报告清楚了吧?仅限于他们这几位,传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安立东赶紧点头:“顾总放心,我都说了的。高县刚才说了——”

高志远连忙打断了安立东的话:“顾总和安总做事,我放心,这次能记着情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也都记在了心里。

这件事,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多嘴说出去,今天也是时间晚了,难得顾总还特意赶过来给我们接风洗尘,一会儿大家都不醉不归!

我们个人投资的那个协议,等明天酒醒了就过来签。”

刚才还说考虑考虑再定,一会儿工夫就说了明天签协议。什么矜持,矜持能有钱重要?

个人利益都愿意绑上这条船了,手里拿着的公家的权力,还怕不跟着一起上船?

高志远这一开口,就表明贷款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至于明天几个人看那块项目规划用地,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高志远这边放了口,白宗明几个人喜形于色,刘津焱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慨叹。

算了算了,他又没有从政,在商商,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盈利,他是在兰海,又不是中兰海,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不等刘津焱在心里愤青一下,酒店的罗总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进来,看席上这几个人就不满地啧了一声:“顾总和安总,这是嫌我们酒店服务不好吗?”

回头就对跟在后面的领班发了话,“把那几个金牌服务员叫过来,顾总和安总今天在我们这边请客,怎么能他们自己动手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村狗大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53章 你还不满足?

高县和白行长还没搞懂什么叫金牌服务员,领班很快就带着人再次走了进来。

门一推开,伴随着一阵香风,就让人眼前一亮,几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走进来,站成一排齐齐一鞠躬:“各位老板晚上好。”

低胸紧身的t恤根本遮不住里面的风景,这一弯腰更是一片雪涛浪涌,看得两位主任眼都直了。

县城里这时候其实也开了几家小发廊的,玻璃门后面都挂着不透光的帘子,遮遮掩掩的。

说是洗头,其实在里面到底怎么洗得头,大家也心知肚明。

很多男人都好这一口,哪怕家里的老婆长得再漂亮,外面的女人确是有一点好就足以掩过去了:没玩过!

李主任和鄢主任在县里也都是有点脸面的人,看是看到了,听也听说过,就是没好意思进去玩。

而且仕途重要,万一被哪个跟自己过不去的瞅冷子瞧见了往上面一告,来个作风有问题,今后就不好提拔了。

现在到了兰海却是不同了,天高皇帝远的,谁认识谁啊,又是在这包厢里头,谁还看得到他们?

李主任和鄢主任倒是有些蠢蠢欲动,高志远的脸色却有些严肃:

“顾总,我们还是不要搞这些吧……”

不等顾周答话,酒店的罗总就先开了口:“这位老板,你放心,我们这里也不搞那些歪门邪道的。

这些金牌服务员就是过来帮你们倒酒盛汤、夹菜递茶的,没别的意思。

你们都是顾总和安总请来的贵客,我们这边肯定要拿出最高规格的接待才行,不然岂不是丢了顾总和安总的面子?”

罗总一个眼色过去,几个花蝴蝶似的小姐立即穿插着坐在了这一桌人中间,倒酒的倒酒,盛汤的盛汤,完全一副超级敬业的服务员架势,只是其中莺莺语语,娇嗔甜笑的,让包厢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变得暧昧起来。

顾周呵呵笑了笑:“高老板,白老板,正事儿谈完了,我们正好喝点花酒,放松放松,放心,罗总这儿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听到顾周这么上道地改口叫自己高老板,高志远的脸皮顿时松了松,坐在他身边的小姐立即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挨了过来:

“高老板,您可是贵客,我们这儿有个规矩,贵客不喝,桌上其他的人都不能喝,您给我们其他几位老板一点面子,把这杯酒先干了呗。”

这边天气热,高志源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小姐又是紧紧挨着他。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高志远的身子有些僵硬地不太敢动,只能有些窘迫的连声说着:

“放那儿,你放那儿,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姐哪里会那么蠢,直接就把酒杯递到了他的嘴边,整个身子都倚了过来:

“有我们在这里,哪里还要高老板您亲自动手,高老板,您是不是嫌弃我服务的不周到?”

嘴里说着原本搭在高志远肩上的那只手顺势就滑了下来,把高志远那条手臂紧紧抱在了自己胸前。

穿着黑色丝袜的腿也往前一凑,正好就让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腿上,还娇嗔地摇了摇身子,让自己的腿在那只手掌下滑了滑。

高志远还真没经历过这个,被摇得晕晕乎乎就张了嘴,让小姐把那杯酒喂了进来。

一杯酒喂完,顾周立即鼓掌叫了声好,就势搂住了坐在他身边那个小姐的腰:

“果然是罗总精心带出来的金牌服务员,这服务才叫到位。

今天晚上我就放这儿了,你们几个要是能让我们这4位贵客把那一件茅台都放干了,我给你们一个人500块钱小费!”

一般小费有个几十一百的就不错了,有了顾周这句话,几位小姐立即使出了浑身招数,酒桌上的气氛很快变得热烈起来。

坐在安立东旁边的小姐瞧着安立东的模样,好一阵心花怒放,刚喊了一声“安总”要去取酒杯,却被安立东伸手压住了那只酒杯:

“你老实坐着帮我倒酒倒茶就好,别的不要你多事,不然那500块钱小费你就别拿了。”

这几位金牌服务员最是会察观色,觑着安立东的脸色,知道他是认真的,立即老实了下来。

罗总笑笑给大家敬了一杯酒,体贴的退出去了。

没了外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包厢里的气氛更加放开了。

高志远和白宗明两个已经在大家的起哄下开始喝起了交杯酒,就连之前有些束手束脚的刘津焱,也大胆地把手放在了身边小姐的腿上摸呀摸的。

人间行乐,纸醉金迷,也不外如是。

上辈子他这些都玩腻了,这辈子再看到这样的场面,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安立东喝了两杯酒,心口却是更加烦躁起来,干脆借着起身上厕所出了包厢,跑到走廊的尽头吸了支烟,想了想拿出腰间那部大哥大,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

长途转接以后,电话铃声响起,很快就被人接通了:“喂,你找哪位?”

“王大姐,我是小安呀,麻烦帮我叫一下小易接电话,你不用挂电话,我就在这儿等着她。”

“啊,哦哦,好。”

对面话筒搁下了,隐约还听到王大姐自自语的嘀咕声:“这是打的长途电话吧,年轻人不懂事,隔几分钟再打来多大点事,真是浪费电话费……”

安立东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决定回头就给唐云海家也装部电话,易连成在唐家还得住个三年呢,他打电话回来总这么要人跑过去叫的,实在是不方便。

安立东心里还在想着这些杂事,话筒里突然传来小妹纸轻灵的声音:“喂?”

安立东刚才还有些烦躁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想问问她这段时间有没有想自己,冲口而出却是另一句话:“辰辰,你吃晚饭了没有?”

“嗯,刚吃完。”

安立东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怂,反正有滋有味地问了下去:“今天吃的什么菜?”

“青椒榨菜炒肉,空心菜,还有猪血胡葱酸汤。”

安立冬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我在这边天天吃海鲜,吃的嘴里憋淡的没有味。”

听筒里传来女孩的轻笑,很快又忍住了:“臭老安你骗人,天天海参鲍鱼地吃着,说不定还有几个漂亮姑娘围前拱后地给你服务,你还不满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村狗大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54章 吟得一手好诗

“真的没骗你,谁要是这时候拿颗榨菜疙瘩过来,我都恨不得直接抓过来啃,也绝对没有什么漂亮姑娘,我又不是那种人……

辰辰,你给我送几个榨菜疙瘩过来好不好?不用坐船,从羊城飞海回很快的,我给你订好机票!”

“咸不死你,还坐飞机给你送榨菜疙瘩呢!我才不过来,很快就要开学了。”

“不是9月1号吗?”

“今年提早了,要搞半个月军训。”

“那你别累着,撑不住了就往地上倒,装晕……”

“喂,老安,你不是说你还当过兵吗?有你这么教唆人的吗?”

“你们又不是正式的军人,教官不会把你们女孩子怎么样的。”

“切,我才不像你那么无赖!”

“……我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取车,这边没车开还是不方便。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车能过海吗?”

“能的,有轮船……海上的月亮显得特别亮,特别大,每当看到月亮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总让人心里想说点什么——”

“说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后面那几句。”

话筒里一片沉默。

后面那几句是……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对面不出声,安立东有些心慌:“辰辰?”

易连城那边总算又开了口:“我听说兰海那边挺开放的?你现在连诗都会吟几句了,是不是专门学了好当着美女的显摆显摆?

臭老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起什么花花心思拈花惹草,我就让你一辈子当太监!”

话筒啪的一声挂了,安立东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突然笑了起来。

这丫头还是懂的嘛,这么早就知道怎么驭夫了……他就算吟得一手好诗,只限于她这首诗。

想着易连城瞪着凤眼威胁他的样子,安立东心里空的那一块好像一下子就满了,之前那种烦躁也突然不翼而飞。

等挣完这一波钱,易连城差不多就要进入高三了,到时候他就回县城买套房,把易连城接过来住。

好给她开小灶,弄点营养的补补身子,也正好把感情好好培养深一点,免得那丫头上了大学,被那些想拱白菜的猪给哄走。

房子最好也在何花巷,那样离一中近,上学放学不用几分钟,听说高三比较苦,这样也可以让易连城省下走路的时间,多睡几分钟……

收了大哥大,安立东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刚一转身就碰到了罗总。

大概是给酒店里的客人都敬了一圈,罗总虽然酒量好,这时候脚步也有点晃了:

“安总怎么在这里吹风?那几个还是我特意选出来的金牌,是哪一个没服务好?我这就去把她叫过来好好教训教训!”

安立东摆了摆手:“没有,我是出来打个电话,顺便在这儿抽支烟透透气。

罗总手下的服务员都是训练有素的,我瞧着都挺好的。”

罗总嘿嘿笑了笑:“安总看上了哪个?我告诉你,她们可是全方位都训练过的,包括那方面!

安总看上谁,今天晚上只管叫她们跟你走,费用我免了!”

安立东赶紧打断了他的话:“罗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人不好那一口。”

罗总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安总,不是我说你,你这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家里再有娇妻,这不在身边也交不了公粮啊!

不在外面泻泻火,可不得憋坏了男人?趁着年轻,在外面该玩就要好好玩,等年纪大了再浪子回头,你老婆也只有说你好的。

我说你在这儿做这么大的生意,早该找个人负责下你的吃住了,不然每天回去搞的守庙似的,挣那么多钱还有什么意思?”

安立东笑着打了个哈哈:“罗总一向海量,今天这是敬了几桌客人,好像有些到量了?”

露水姻缘不是不可以有,不过那只是一时快活而已。

安立东心里有感觉,如果他敢在外面有什么花花肠子,易连城倒不至于会把他变太监,但是会只把他当陌生人!

他这辈子还想跟易连城那丫头长长久久呢,所以宁可辛苦左手,也不想偷腥一时爽,偷完火葬场……

正好领班从一间包厢走了出来,安立东连忙叫住了她:“我看你们罗总今天好像有点喝到量了,你赶紧扶他去哪儿坐着休息休息。”

领班连忙扶着罗总走了,安立东也往自己的包厢走去。走廊里没了人,一间厕所的门才突然打开。

男人一边系着皮带,一边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刚才那个什么安总你认识?说的倒是假正经的,不会是原来早弄过你吧。

说起来要不是我让人给你带了口信儿,你这个王牌早跟那几个金牌去从那个安总的台了吧?

怎么?这是看到人了,后悔了?”

男人虽然说地漫不经心的像是在开玩笑,女人心里却颤了颤:

“刘哥,绝对没有的事,我只是看到他有些惊讶。我原来在深市见过他,不过连名字都不知道。

就是当时他们过来唱歌,出手打小费很大方,却没有叫小姐。我也是觉得好奇,才记住了这个人,没想到他也来兰海这边了。”

出手很大方吗?还有刚才酒店的那个罗总也说过,那个姓安的做着大生意……

刘剑荣随手往女人胸口塞了两张钱,又用力抓了一把:“行了,我这儿没你的事了。”

等走进了自己的包厢,刘剑荣叫过一名最机灵的小弟,低声跟他交代了一些话。

小弟点了点头立即出去了,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老大,打听清楚了,那个人叫安立东,和另外一个姓顾的hk老板合伙,在这儿办了家龙翔房地产公司。

听说他们公司在金贸区搞了块地,正打算修楼,手面上绝对有几千万的资金。”

刘剑荣点了点头:“注意着那边包厢,他们什么时候散了,马上过来跟我说一声。”

安立东并不知道有人在打听他的底细,那一件茅台放完的时候,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

见高志远那4个人已经搂着小姐不放手了,安立东索性开口让散了,发小费的时候,格外给那4个小姐加了300块钱:

“这几位老板都喝醉了,今天晚上你们好好照顾照顾人,免得出什么岔子。”

多的300块钱是出台的过夜费,4个小姐心知肚明,笑嘻嘻的应了。

顾周还在抱着他旁边的那个小姐,念着一路什么:“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

这小子从哪儿学了金刚经,还真的先给女人念经了……安立东一巴掌拍了过去:“回去了,老顾!”一手把人扯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夹着人就往外走。

胡昌华连忙扶起喝得烂醉如泥的刘津焱跟着走了出去。

走出酒店的时候,安立东突然觉得似乎有谁在看自己这边,猛然一回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夏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55章 韭菜的特性,就是被割

上辈子安立东就知道,夏莲之前就是做这些皮肉生意的。

后来跟了人做了一段时间的二奶攒了些家底,才自己开始开了间店面做生意,认识了安立东以后,就默默跟了他,成了他去的比较多的那面彩旗。

兰海现在热度刚刚起来,全国那么多人都跑过来淘金,夏莲从那边深市转过来从淘金的人手里收金,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反正自己这辈子不会跟她有什么牵扯了,安立东看了夏莲一眼,转身就走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夏莲身边的那盆大叶榕盆景后才站起一个人来,狠狠掐了一把夏莲的腰:

“你还跟老子说就见过他一面?我怎么瞧着,他看你那眼神,倒像是看老相好?”

夏莲腰上吃痛,却不敢叫出来,一脸委屈地娇嗔了一声:“真要是老相好,他不早走过来跟我说话了?

荣哥你又不是没听过他自己说的,他不好这一口。”

刘剑荣并不出声,紧紧抱着夏莲的腰,有些阴鹜的眼睛还看着安立东走的方向。

他原来也在部队里混过两三年,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安立东肯定是在部队里呆过的,而且看起来是个颇为厉害的练家子。

同样是当兵出身,凭什么人家出来,手里就是有千万级的资金?

不是贪!就是关系硬!

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出身的,本事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现在人家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以后很可能会更厉害,谁投胎到这样的人家里,那就真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

除非家里生出个败家子,不然财富这么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他们这些人,包括他们的后代,永远都只能匍匐在地上仰望对方

他不甘心!

当年陈胜王还喊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他就不信了,这都多少年了,他这样的出身,还是翻不了身?!

刘剑荣一口咬住了夏莲的后颈,稍微用了点力:“我看他们跟你们酒店这边关系挺好的,以后看到这位安总有什么动静,马上给我打电话报告!”

夏莲有些心惊。

她知道刘剑荣是罩着她们这个酒店场子的那一伙人的老大,路子肯定不是走白道的那一种,他这么关心安总的事,成也不会是什么好意

后颈猛然传来了一阵刺痛。

“不准说出去,而且不要让人发现,知道吗?不然你是知道我的”

夏莲忍着痛,赶紧开口:“荣哥你放心,我打听到什么一定马上告诉你!”

不管刘剑荣想对安立东做什么,她跟安立东只是一面之缘,犯不着为了他得罪刘剑荣。

刘剑荣是那种亡命徒,根本就不拿人命当一回事,夏莲一点也不想被突然失踪然后消失,兰海外面可全都是茫茫大海

见夏莲识趣,刘剑荣松开了口,伸出舌头在她后颈的血印子上舔了两下,感觉到她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栗了一下,一下子又来了兴致,一把搂着她就往楼梯后的那处阴影里走去,一只手去解腰上系的皮带:

“你放心,要是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楼梯后很快传来一些暧昧的响声。

半个小时后,刘剑荣一脸餍足地走了出来,把最机灵的那个小弟叫到了一边:

“今天那个安总,你记住人了吗?回头跟下面都说一声,慢慢摸一摸他的住址和作息规律。

记着,千万不要太心急了,一定要尽可能地慢一点,也不要太凑近了,这个人警觉性很强的。”

刚才他也是保险起见,让夏莲站在明面上看对方,自己则偷偷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个人的感觉非常敏锐,立即回头看了过来。如果派人跟踪,只怕很快就会被这人察觉到端倪。

刘剑荣决定把自己这份谨慎发挥到底,把夏莲这边也用起来。

夏莲是酒店的小姐,一是谅她也不敢说出去,二是就算被姓安的发现她在打听他的行踪,也只会以为是小姐们想钓凯子而已。

安立东既然是在这边做房地产生意,那肯定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这里。

他不急,完全可以慢慢来,不能打草惊蛇,慢工才能出细活

安立东现在只想快!搞定了贷款,他就可以把这一摊子先摞给顾周,回永靖县一趟了。

好在第二天等人醒了酒,把高志远和白宗明几人拉到买下的那块地皮那儿溜达了一圈,又陪着他们来了个环岛游之后,申请的贷款事项进展得倒是飞快。

一切程序都是走的绿灯通道,一个月的时间不到,2000万的贷款就批了下来。

现在县里的银行当然拿不出这个贷款额度,据白宗明说,他是跟市行关系好,把市行的额度拿了过来。

另外兰海一行的4个人,居然也凑出了240万的个人投资过来。

资金到位,工程招标,中标的建筑公司自己还需要先垫资再结算,安立东和顾舟手里的资金就相当宽裕了,也更加疯狂地投入了争买地皮的行列。

没错,随着兰海房地产公司成立得越来越多,不光楼花的价格,包括地皮的价格全都开始进入了上升通道。

谁有地皮,谁就是这一片土地上的大佬,逐利的资本不断引动人们心里的贪念,然后缓缓开始发酵。

原来按照规定,是要等到主体修到70以后才能开始预售的,但是被房地产公司偷换个概念,什么诚意金、客户认购金的一缴,几乎这边才开始挖地基打桩,售楼部就已经开始收钱了。

买东西就是这样,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有人挤。大家都想买怎么办?那就抬高价格,谁想买谁就多拿钱出来呗!

金贸区那块地皮的楼花价格随着周边房价的上涨,也往上窜了一大截。

年初甚至上半年的时候,周围地段都只是1000元一个平方米,到了9月底,这地段的房价全部是5000元每平方米起底了。

安立东做了一回奸商,用5000元的价格销售完一期房源回收了部分资金以后,二期三期暂时就不往外面放了,公司开始捂盘。

等翻过年,房价又会往上涨一大截,那些观望的、咒骂的,全都会熬不住拿着钱哭爹喊娘地勇猛冲进来,生怕再晚一刻又会像上次一样买不到房,然后

安立东从飞机上俯视着每天都在发生变化的海回市,轻轻吐了一口气。

韭菜永远是一茬接一茬地长,他不割,也会有别的人去割,与其补别人,不如补自己,所以还是他下手吧。

反正对韭菜来说,谁来都一样,韭菜的特性,就是长,被割,再长,再被割

现在可能很多韭菜还不习惯,搞得怨气冲天的,其实这有什么办法呢?

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看看股市里的那一拨韭菜,大家被割得多了,就已经相当熟练上道了,被割完了,都还能够互相抱团安慰开解了:

不就是又割了一波嘛,等一等,很快又会长起来的

第256章 不可忍!孰不可忍!

兰海省的韭菜还要等一等才会长出来,永靖县的葡萄确是已经熟了。

安立东还站在巷子里,就看到唐家院子里那架葡萄藤上透出的几处紫色,估计跟夏天青叶翠果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转又是三个月了啊,他有三个月没看到易连城了

大白天的,院子门只是虚掩着,安立东压抑着心头的兴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想给易连城一个惊喜。

葡萄藤下摆放着一张摇椅,摇椅脚边掉着一本课本,课本的主人此时正躺在摇椅上,偏着头睡着了。

阳光穿过叶片的间隙,细碎地落到她的脸上,照得那张小脸仿佛在莹莹发光。

少女肌肤玉白,脸颊透出淡淡的粉色,微嘟的红唇像娇润的樱桃,俨然一副海棠春睡图。

当然,如果没有站在旁边的那个端着盆子靠得太近的少年,这幅图就更完美了。

而且那个少年还一眼不眨地紧紧盯着易连城的红唇,那种眼神

要是他再晚来一步,怕是这臭小子就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吓了!不可忍!

察觉到院子里进的人,少年惊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心虚地看了过来。

正要开口问来人是谁,安立东已经放下了手里两只提包,大步走了过来,一弯腰直接把易连城抱了起来,嘴里还念了一句: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也不怕着了凉!”

关键是旁边有狼啊,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么放心地睡过去!

易连城被突然而来的失重惊醒,迷蒙睁开了眼,还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老安?”

安立东一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完全清醒,刚才还念叨,这会儿却一下子就心甜了,笑着逗了一句:

“是不是在做梦,掐一下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腰上果然就被易连城拎着一点皮肉狠狠掐了一下,顺手还拎了半圈。

这丫头,下手还真狠啊!

安立东“咝”地吸了一口冷气。

易连城“扑哧”笑了出来:“原来不是做梦啊,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跳下来。

安立东怕她摔着,连忙放了她双脚落了地,一时没忍住,飞快地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自己做不做梦,是掐别人来确定的吗?”

易连城脸上的嫣粉瞬间加深,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恼得,斜睨着他轻哼了一声,目光一转,扫到了还呆呆站在葡萄架下的那个少年,不理会安立东,转而朝对方走了过去:“唐骏哥,你洗好葡萄了?”

“洗好了,”唐骏连忙把那盆葡萄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顺带弯腰把易连城掉在地面上的课本捡了起来,“刚看到你睡着了,就没有叫醒你,连城,他是?”

“安立东。”安立东自报了姓名,大步走了过来,“你也姓唐,是唐老师家的什么亲戚?”

刚才这个唐骏哪里是看易连城睡着了没有叫醒她,分明是想借机占便宜来着!现在这些孩子,根本就不省心啊。

“原来是安叔叔,这儿是我爷爷奶奶家,”唐骏上下打量了安立东一眼,把那本课本也搁到了小桌子上,“连城,刚才看书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唐骏是唐云海的孙子?

瞟了一眼少年紧紧抿着的嘴角,再听到他说的后面这句话,安立东立即感觉出来了,因为他刚才抱走易连城的举动,唐骏这是向他发出了挑衅?

呵呵,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想拱走他养的白菜,不知道这片菜地是他早就承包了的吗?

安立东伸手就打开了提包,从里面提了一串东西出来:“辰辰,功课什么的后面再做,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易连城惊呼了一声:“这么多椰子!老安,带过来很重的。”

椰子在兰海不是什么精贵东西,在内地那可就真的是稀罕了。

这玩意儿重不说,看着老大一个,喝完椰子汁儿一劈开,里面还没有二两椰肉。

现在蓉城都没有卖的,更别说永靖县城了。

何况安立东不是带的一个两个,而是带的一大串儿直接从枝上砍下来的,足足占了他一个提包因为上飞机时超重,还补了几十块钱行李超重费。

人家是千里送鹅毛,他是千里送椰子。

哪怕椰子在兰海卖一块钱一个又怎么样?拿到这儿来,瞬间就把那盆紫葡萄给比了下去!

易连城那声惊喜,让安立东瞬间神清气爽:“我专门给你选的一串青椰,椰子汁清甜可口。

等喝完椰汁了,我给你劈开吃里面的椰肉,这种青椰的椰肉没有长老,很多都还是半透明的,吃起来嫩嫩的,像天然的果冻”

不等安立东说完,易连城转身就往厨房跑:“我去取碗和菜刀,你帮我开几个!”

安立东连忙在后面喊了一句:“别急,我带了这么多了,管你吃个够!”

伸手就把那盆葡萄挪到了一边儿的地面上放着。

呵呵,一盆子葡萄就想骗他家丫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唐骏看着对方的举动,忍不住皱了皱眉。

偏偏安立东还自来熟地扯了一张板凳过来,一屁股坐下了,唐骏这个小白脸儿不是叫他“安叔叔”吗,他就好好给对方当当叔叔。

“对了,你爷爷奶奶今天怎么不在家?我原来听说,你家是在沪市那边安家了吧?

你不是应该还在上学吗,现在还没到国庆,你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跟家里闹矛盾,翘家了?”

这人脸真大!跟他很熟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碎嘴问这么多!唐骏心里一阵烦躁。

他是知道安立东的,从爷爷奶奶的言谈里,这个安立东的身份有些像易连城的抚养人,但是又不是。

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倒是觉得,与其说安立东是易连城的抚养人,还不如说易连城是安立东的童养媳!

童养媳?

呸!

这都什么年代了,童养媳什么的,怎么还可能算数?

他也没见过安立东的照片,只是无数次臆想着这种早早就在易连城身上打主意的成年男人,一定是极其猥琐的。

甚至还想过,如果见到安立东,他一定要对方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哪怕要他这边做些金钱方面的补偿也行。

没想到今天一个照面,他就被安立东这一身气势有意无意地全压下去了。

叫他一声“叔”是讽刺他老牛吃嫩草,谁想到这人没脸没皮的,现在竟然真端着一副长辈的口吻跟他说话,完全当他是小孩子一样,简直是

孰不可忍!

唐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淡然地看向安立东:“我转学到这边一中了,跟连城一个班。

正好她帮我治病,我帮她辅导功课。连城就是底子薄了点,被耽误了,人是相当聪明的。

我辅导这一个月,她的成绩已经前进了好几名了。我相信继续辅导下去,连城一定会进入班上成绩前列的,到时候她想考自己心仪的大学就不会太难了。”

哟嗬!这小子,是来跟他抖擞自个儿对辰辰的重要性?11

第257章 虐狗暴击

安立东笑眯眯地点头:“这一个月真是辛苦小骏了,回头你想要什么玩具只管说,叔叔可以从羊城那边给你买过来。”

玩具?!唐骏脸都黑了,想甩脸子说什么,易连城已经拿着菜刀和碗、金属勺子过来了。

安立东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倒是准备得齐全,认出椰子不稀奇,看这样子她以前是吃过的这才有些稀奇。

接过菜刀,安立东一刀下去就利落地劈开了一个椰子盖儿,不多不少,正好露出了上面的三个小圆点,菜刀轻轻一磕,把其中两个圆点给捅开,转手就递给了易连城。

椰子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易连城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好久都没闻到椰子香了。”

仔细地把椰子汁倒进了她拿出来的三个碗里,分别递给了安立东和唐骏。

其实唐骏很想有骨气地不吃安立东带来的东西,但是这又是易连城递过来的

不过反过来想想,安立东专门给易连城带来的稀罕物儿,易连城分给自己吃,安立东才该是心里不舒坦的那个吧!

这么一想,唐骏心里就好受了,立即接过了碗,说了声“谢谢”。

碗里放的有勺子,唐骏自然是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吃。

偷眼往安立东那边一瞧,见他拿开勺子一仰头就把那半碗椰子汁喝光了,还伸手抹了抹嘴,心里不由嗤了一声:大老粗,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优雅!

喝光了椰子汁,安立东把那个倒空了汁的椰子取了过来:“辰辰,快点喝,我给你劈椰子肉了。”

一刀下去,椰子分成两半,里面的椰肉果然没有长老,半白不白的,还带着那种透明。

易连城欢喜地叫了一声:“我就喜欢吃这种嫩椰子肉!”

安立东笑了笑,取过她碗里的勺子,一勺子刮下去,就颤颤巍巍地舀了一大块椰子肉出来,递到了易连城嘴边。

易连城怕勺子上的椰子肉会掉,想也没想地就张口接了,凤眼都因为享受眯了起来:“嗯,好吃”

安立东笑笑,又给她刮了一块递了过来。

原来勺子不是用来喝椰子汁,是用来刮椰子肉的,难怪易连城要取金属勺子而不是瓷调羹唐骏的脸一下子就胀红了。

亏他刚才还一小勺一小勺自以为喝得优雅!

看看小勺子里那浅浅的一勺椰子汁,再看看眼前的投喂

少年再也受不了这种虐狗暴击,用力眨了眨眼忍住泪水,转身就跑进屋里去了。

安立东瞥了他背影一眼,心里呵呵了一声:小样儿,就这点道行,也想跟他来抢?

一回过头来,就看到易连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安立东刚想解释解释,易连城就从他手里取过了勺子,自己舀了一勺椰子肉:“老安,你那边生意做得怎么样了,这趟回来是取车?”

光看易连城的眼睛,安立东就觉得她对自己刚才那举动的深意洞若观火,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辰辰,你不生气?”

易连城目光微闪:“我为什么要生气?”

易连城不生气,那肯定就是对唐骏那小子无意,才会任他撒狗粮呗!安立东瞬间就觉得身子骨都轻了不少,抢过她手里的勺子和椰子:“别伤了你的手,我舀了喂”

易连城轻哼了一声,轻轻把自己那只喝椰子汁的碗推了过去。

鬼精丫头!不过就是要这么鬼精鬼精的才好,免得随便就会被那些小白脸骗了去。

安立东笑得有些小骄傲:“兰海那边的项目进展很顺利,我想着你们才开学,课业不重,你干脆请几天假,连着国庆节的假一起,我带你一起过去玩一趟。

我们到时候先开车去一趟深市,陈市长想请你过去再给他爸妈那里诊个脉,诊完脉我们回羊城,从羊城坐飞机去兰海,车子到时候有人帮我开上船”

深市,陈市长?

易连城记起了当初在羊城火车站附近救的那位老人,“哦”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安立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还真是瞒不住安立东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陈市长有个好朋友是羊城申山大学博济医学院的。

博济医学院在全国也是排名前列的,我想跟他那里走走关系,看能不能给你搞个保送的名额。”

保送?!

难怪老安会直接就替自己答应给人诊脉的事易连城的目标就是取得行医资格,但是这里的这些学科,纵是她再聪明,以前没学过,现在要补上来还是在时间上吃亏。

而且以她的医术,考上一般的医科大,对她并没有什么益处,只是耽搁时间。

但是参加高考的话,易连城要想干赢大部分人,考进名牌大学的话,肯定就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

安立东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是什么五年模拟三年高考也是听说过的。

每年高考,考孩子,更是考家长,他怀疑自己会比易连城更紧张。

夜夜复习到凌晨1点,6:30起床一睁眼又开始背书做题?

牺牲一切娱乐时间,压缩能压缩的休息时间,反复刷题?

为了备战中考,易连城小脸都瘦了一圈儿好不好,要是再参加高考安立东舍不得她吃那些苦!

“也是正好撞着这个机会,我回来的时候去陈市长那里打了个转,听到他说起他那个朋友在博济医学院搞院长。

你的医术是硬杠杠的,前几天你不是还给我打电话说你的书法得了什么全国奖了吗,这不又是一项加分特长?

我就想着不如请陈市长从中帮帮忙,请他那个朋友给你弄个保送名额过来,免得你还要辛苦去挤那根独木桥”

所以这一趟过去是让人相呃,不,是让人考察考察她?

易连城低头沉吟。

安立东有些紧张:“陈市长是愿意给你背书的,不过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那边对你怎么看”

那边怎么看都不重要,他现在担心的是易连城会不会觉得自尊心受挫

易连城抬起了头:“想不到还有这么条捷径可以走老安你先帮我多刮点椰肉啊,我回房间去画幅画儿。

前一段还有个全国中学生绘画大赛,我本来还没什么兴趣参加的,我得赶紧去画一幅寄过去,不然很快就截止收稿了!”

易连城刷的一下,脚下生风地跑进房间里去了,安立东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哑然失笑。

他刚才还瞎操心些什么?这丫头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事都通透着呢。

第258章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深市。

戚半荣带着周正磊战战兢兢地跟着人走进了一间套房,一走进房间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脸上不动声色地浮起微笑:

“陈总什么时候过来深市的?这次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货?”

陈兆和不说话,一只手放在一本书册上,一只手拿着雪茄,轻轻吐了一口烟出来。

修长的手指在那本书册上有节奏地轻轻叩着,每叩一下,都像是敲进了人的心里。

戚半荣也跟着屏声不语,周正磊的心却愈跳愈急,跳到后面,竟然跟擂鼓一样。

陈兆和敲的那本书册,他进来的时候看着就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会儿也认了出来

这不是陈总上次从他们这儿买的那本千金方吗?

可是师父说过,这些买卖都是买定离手的事,难不成陈总他

周正磊偷眼看向戚半荣。

戚半荣早在一进房间的时候就认出了那本书册。

行规向来都是买定离手,真假难辨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向来就是当场交割就定了。

难不成买完了还说这本我后来又找专家看了,专家说是假的,所以我要退货?

这又不是什么大件电子产品搞什么质量三包!

买了后悔又想退货的人不是没有,那是古玩界最不耻的一种买家。

当然,再不耻又怎么样?遇上那种势力强大的,压着你要退,不然就端了你吃饭的碗,你还能怎么办?

不巧,眼前这个陈兆和就是个有钱有势,戚半荣得罪不起的

“这本千金方,不知道戚先生是从哪里收来的?”

陈兆和没有开口,说话的是坐在他旁边的董老,声音倒也温和。

不是那种来不来就的就好,生意不成好歹仁义还在戚半荣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陈总对这本古籍不满意?陈总也知道我们做这行的规矩”

“这本书,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拿到米国做了碳14测定,”董老笑着摆摆手打断了戚半荣的话,“测定的结果是,这本书是浸了药水后做旧的。”

戚半荣面上僵了僵,苦笑了笑:“原来是我老戚看走了眼?正磊,把那本赝品拿回来,再记下陈总的账号,当初陈总花了多少,我们”

周正磊飞快地看了戚半荣一眼。

玩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玩家买了真品回去以后,找了做了赝品出来,再拿着赝品过来强行要求退货

这个徒弟啊,在古玩上是有几分心得了,就是还不大通透,看得清形势。闪舞小说网

陈兆和那里,是缺那五万块的人?

戚半荣瞪了徒弟一眼,周正磊乖乖想走上前:“陈总”

陈兆和轻轻挥了挥手:“戚先生,刚才董老是问,你们是在哪里收的这本书。”

不透来历,买定离手,这些都是古玩界的老规矩了,怕的就是有人会往上追引人忌讳。

戚半荣微微皱了皱眉头:“陈总,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陈兆和倏尔一笑,一双略有些狭长的凤眼显得幽深莫名。

刚才不出声靠墙站着的一名保镖突然出手,一脚踹出,就押着周正磊反剪了双手跪了下来。

戚半荣心中一跳,急忙喊了一声:“陈总!”

他没有成家,也没有自己的骨肉,收周正磊这个徒弟,既是徒弟,也是当儿子看的。

保镖停了动作,等着陈兆和的指示。

“陈总,是我老戚有眼无珠打了眼,并不是有意要拿赝品来蒙骗您的。

陈总当初买这本书的钱我们愿意双倍奉还,还请陈总大仁大量”

陈兆和神色淡漠地掸了掸烟灰。

保镖手下一个用力,周正磊被反剪的胳膊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腮帮子猛然紧紧咬住,忍着不发出一声痛声。

董老笑呵呵地打圆场:“不错,年轻人有点血气是好事,不过何必吃这些没必要吃的亏呢?

书,我们买了就是买了,陈总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就是想问个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行有行规,他做一行这么多年,一直受人另眼看待几分,就是因为他这里绝对不会给卖家那边添一丝麻烦

戚半荣低着头不吭声,耳朵里传来骨骼更加清脆的“咔嚓”响声,还有周正磊终于压抑不住的痛呼。

大滴的汗水,同时从师徒两人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脚下深红暗花的地毯里。

右侧突然大亮,戚半荣骇然转头,差点被那盏突然亮起的大灯刺瞎眼睛。

董老依然是笑呵呵的:“这是米国那边新出的一种技术,高强度卤素灯,据说人的眼睛只要直视十分钟,就会永久失明”

戚半荣心里猛然涌出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了旁边被保镖拖起来的周正磊。

手断了,好歹可以再治,或许会落点残疾,可是如果眼睛这样直接被强光刺瞎了,那就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戚半荣的力量根本无法跟一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抗衡,情急之下双膝一弯就朝陈兆和跪了下来:“陈总,我求你了”

周正磊眼睛胀红:“师父,你起来,你快起来!”

戚半荣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把头深深叩了下去,仿佛膜拜的是自己最信仰的神灵一样。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为了徒弟,他宁可跪下求人!

膝前的地毯微微往下凹陷,眼前出现了一双制作极其精良的皮鞋:“戚先生,看在我们打的交道上,我再问一句,这本书,你是从哪儿得的?”

陈兆和的声音依然是轻描淡写,不过戚半荣知道里面的份量,用力咬了咬牙,额头的汗水直接滴进了眼前的地毯。

鞋尖微动,似乎打算离开。

戚半荣哑声开了口:“是在一列火车上,跟一个小道姑手上买的”

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戚半荣恍惚了片刻,才明白是那盏强光灯被关上了。

一只手强硬地把他扶了起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戚半荣诧异抬眼,看着眼前那副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古画,疑惑地凑近前仔细辨了辨那张画纸,惊骇地睁大了眼:“怎么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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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想过去当人妖?

距离套房不到一公里的一个小区内,易连城认真诊完了脉,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爷爷现在比原来的情况好多了,稍后我重新开个方子调整一下。

你们先照方服药,再过三个月你们再去检查,如果症状都消失的话,以后只要注意饮食和保养就行了。”

陈建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易连城之前提出的保守治疗办法非常有用,前一段时间他带父亲过去看了专家,专家也是说治疗情况很好。

而且建议他找到原来开方的医生再看看,或许略微调整下方子最好,不过就算不调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是略微调整最好,一个是不调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陈建初当然倾向于那个“最好”了。

现在易连城果然说了要调整下方子,陈建初这里自然完全满意了:

“小易,上次我听小安说,你现在正在读高中,打算考医科大?”

易连城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郁闷:“我现在学的医术都是师承,所以想取得一个正儿经的行医执照,免得以后空有一身医术,却被人说是非法行医。”

陈建初有些感慨,再是世外高人,除非他不出世,否则还是得遵循现行的法律法规。

嗯,这就跟建国后不准成精一样

“小安应该跟你说了吧,我有一个好朋友,在申山大学博济医学院当院长。

正好我这两天有空,明天我就陪你们过去拜访拜访他。

对了,小安说你的特长是书法,我那位朋友对书法刚好也有点研究,可能这方面你要做点准备。”

“谢谢陈市长。”易连城乖巧地点了点头,高兴地看了安立东一眼,过去开方子了。

陈建初的朋友在博济医学院搞院长的话,争取保送的机率是不是更大一点了?

陈建初也看了安立东一眼:怎么,看起来好像小安并没有跟小易说那件事?

安立东和易连城一走,陈老爷子就把陈建初叫了过去:“小易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她一个姑娘家从道观里走出来也不容易。

建初,你爸我这条命都是人家救的,我们陈家可不能当那些白眼儿狼。

要我说,要不是现在规定什么非得有正规npn才能考什么行医执照,小易她那身好医术还怕撑不起个中医诊所?

这件事,你可得好好帮帮她,要是缺钱,我和你妈那里还攒得有”

陈建初哭笑不得地打断了父亲的话:“爸,她那里哪里缺钱了”

“不缺钱你也得好好给人家尽心,人家现在就这一件事请我们帮忙,你要是连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你当这个市长有什么用”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不过老子训儿,陈建初也只有低头受教,等陈老爷子一顿噼哩哗啦教训完了,这才给他爸茶杯里又添了点开水:

“爸,小安之前就跟应东来那边说过了,如果应东来给了他这个保送名额,他就给应东来的研究项目赞助一百万。

应东来现在就是缺研究经费,等米下锅呢,加上我这边也跟他说了小易的医术。

明天我带他们过去,主要是应东来要实地看看小易是不是名符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是的话,这件事肯定就是一锤定音了。”

陈老爷子这才放过了陈建初,拿着易连城新开的那张方子看:

“你说你那个姓应的朋友有点书法造诣,我看呐,他未必就比得过小易,你看看,小易这笔字写得多漂亮”

老年人就是这样,觉得一个人好,那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好。

陈建初走过去看了一眼方子,他对书法没什么研究,就看到字是挺漂亮的,不过他着重看的是易连城这张方子写了什么。

易连城这张方子写的是小楷,就是方便让人认清字儿的。

方子上面列都是一些比较普通的药,一天一服,喝上三个月也要不了什么钱。

也是易连城自己立身就正,她要是想靠药来牟利,不写方子直接卖一包一包的药粉出来,说几千块钱一包,一万块钱一包的,陈建初肯定也得捏着鼻子买。

不买?不买,陈老爷子非得一龙头杖打过来,说他不孝。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治病的药品。陈建初这时候可想不到,几十年后,真的有一大堆老头子老婆子,因为儿女不给他们买那些乱七糟的保健品,指着儿女骂不孝

他现在被老爷子训了一餐,只想着易连城是个心里厚道的姑娘,明天的事,他说什么也得帮忙拍板给定下来!

安立东带着易连城坐上了车。

他并不知道陈建初那边已经下了大决心,不过想想自己拿的那100万赞助金,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

“走,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了再陪你好好逛逛这儿。

明天的事你别担心,反正你医术在那里,又不是不懂装懂,也就是面试一下,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面试不上你。

谁敢说你不行,我就让他跟你比医术、比书法、比颜值”

易连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之前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唐骏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既要胜出,还要考到自己心仪的大学,这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她自己也问过唐云海了,永靖县一中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的中学,资源也只有那么一点,迄今为止,也就是保送过那么十几个人上大学,而且大多数就是省内的二流大学。

申山大学怎么说也是国内的一流学校,要保送进去,这难度可绝对不止是一点半点的

听到安立东这么说,易连城心情忍不住松了松:“老安,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

“我呀,我这是癞子养儿癞子夸,夸我癞儿好头发!”安立东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摸了摸易连城的头,惹得易连城娇嗔着去躲他的手。

在车上笑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从路边走过的几个人中,有个年轻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惊讶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跟上了前面的人:

“师父,我们真的要去”

紧挨在他旁边的一个黑色恤男子转头看着他咧了咧嘴:“怎么,想过去当人妖?”

周正磊默默闭上了嘴。

董老说得好听,他在国那边有朋友在开典当行,正需要他们这样的过去帮忙掌眼,那边n街跟这边没多大区别,而且开的薪酬又高

啊呸!他和师父在这里做得好好的,自己又不是没有门路,谁要去给别人打工?

可是不去的话,怕是他们连那个套房都走不出来

谁知道姓陈的想找易连城是打得什么鬼主意!

周正磊咬了咬牙,呵呵,威胁他们师徒两个?他就不告诉那个姓陈的,他要找的人,其实近在眼前!

第260章 孝悌忠信礼义廉

第二天的进展非常顺利。

应东来对易连城的中医医术非常好奇,甚至立即想到了一个中西医结合的研究方向,如果这个实验项目有易连城进驻的话,估计会进展快些。

所以

“小易,你要是这个学年结束的时候,能够提前取得高中**的话,我可以向学校申请特招,明年9月份,你就可以到大学来了。”

易连城喜出望外:“应院长,我一定会申请到提前毕业的!”

安立东也喜出望外。

医学生的学年本来就长,易连城如果能早点入学,就能早点毕业,早点毕业,就能早点跟他结婚,然后嘿嘿嘿

而且羊城和兰海隔得不远又通飞机,他完全可以经常跑过来看她,徜徉在美丽的校园,花那个前,月那个下

一直到坐上了飞机,安立东的笑容都没从脸上消失过。

易连城拎着他腰上的软肉拧了半圈:“想什么呐你,一路傻笑!”

“呃,我是想”安立东正襟危坐,只是眼神有些飘,“你给应院长的那幅墨宝的真好看,回头你给我也写一幅,我到时候挂到我办公室”

就挂到他办公桌后面的那面墙上,到时候来人跟他谈生意就能看到那幅字。

然后对方一问,他就可以一脸云淡风轻地告诉对方,这是他未来的老婆大人写的,嗯,看着还顺眼,就顺手挂着了反正易连城也不会知道

易连城看着他的神情,很爽快地点了点头:“行啊,到时候我就给你写个孝悌忠信礼义廉。”

安立东怔了怔:“不写宁静致远这样的?”

难道不是像“宁静致远”这样的挂在墙上,才显得逼格高?

“不写,我觉得写这个更适合你。”

更适合吗?为什么好像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还是说,里面有什么深意?

安立东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孝悌忠信礼义廉”

坐在前排座位的一个人回头看着他就给他来了一句:“一二三四五六七!”

安立东懵了:“兄弟,你马兰开花二十一就二十一,你看着我念是几个意思?”

“这一幅字对联,字对联你知道不?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就是你那个。”

字对联?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真当他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安立东呵呵了一声:“字?那呢?”

“忘,才对得上你那一句啊!”

握草,想起来了,难怪刚才念的时候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原来那一句不应该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吗?

所以,前面那句是忘,后面这句是

对上易连城那双戏谑的凤眼,安立东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头:“辰辰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太懂我了!”

易连城的凤眼一下子睁大:“老安你哼!没脸没皮的,不理你了!”

前排的热心人偷偷给安立东竖了个大拇指,内心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

难怪他到现在都把不到漂亮妹子,原来是因为他还是太正派太有道德感了啊

“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很快就要起飞”

易连城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随着气流的一阵颠簸,原来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

安立东伸手覆住了她的手,凑过去小声问她:“第一次坐飞机害怕是正常的,没事的,耳内气压可能会感觉不平衡,说说话,或者张张嘴都可以缓解的。”

易连城低低嗯了一声:“我喜欢坐车,在地面上感觉踏实些。”

“别怕,你闭着眼睛休息下,一会儿就到了,很快的。”安立东换了只手继续握住易连城的手,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身上,“要不要我给你讲笑话?”

易连城紧紧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

拽文弄词安立东不行,后世上段子那么多,说个笑话还会难倒他?马上张口就来。

“小明一向不爱学习,问妈妈:妈妈,我不爱学习是不是一种病?

妈妈告诉他:肯定是啊!

小明一听挺高兴:那妈妈你赶紧帮我治治吧?

妈妈拿出一根甘蔗:从今天开始治疗,如果能按时完成作业就内服,完不成就外服!”

没等易连城开口,前排座位的那位兄弟倒是先哈哈大笑起来,引得空姐走了过来:“这位先生”

“哈哈哈,按时完成就内服完不成就外服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这位先生,请您”

“哈哈哈哈”

刚才走过去的时候,这人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这样,不会是有什么病发了吧?

空姐看向旁边的那边的旅客:“先生,请问您旁边这位先生他”

那名旅客取下耳机,一脸懵然地看了过来。

那就没办法了,为了飞机上的安全,空姐只能叫了空少过来。

空少想把人先带出来:“这位先生”

“哈哈哈哈”

旁边的两位乘客已经惊恐地站起了身:“那个,他是不是神经病发了?会不会伤人?”

“你们看看他这样子,最好还是把他控制住吧,万一”

“就是,听说神经病伤人不犯罪,可是我们这一飞机的人就要被他连累了”

这个笑话也就是逗人一乐罢了,安立东是真没想到这位“忘”兄弟笑点这么低,会笑成这样,赶紧起身跟空乘人员解释了一句:

“是这样的,我刚才给我朋友说了个笑话,这位兄弟好像也听到了,就笑了。”

笑了倒没什么,关键是笑成了这个样子!看看人家听笑话的正牌女朋友都没有这样笑!

空少怀疑地看了一眼:“那您能不能帮个忙,让这位先生先不要这么大笑了,对旁边的乘客太影响了。”

本来还以为安立东会另外说点什么让人止笑,没想到安立东看了易连城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手刀过去

“忘”兄弟安静地歪在了自己座位上。

空少看向安立东的眼神立即复杂莫名起来:今天这趟飞机怎么了,好像上来的都是些危险人物啊,一会儿可得让大家都留意了11

第261章 我们安总坚贞不屈

飞机很快平稳降落。

内地的天气这时候已经开始转凉了,这边却是阳光正媚好,蓝天万里无云,碧海波涛粼粼,让人不知不觉就想放开心怀。

“忘”兄弟庹大江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小疼的后颈,热情地跟安立东和易连城挥手告别:

“小安,小易,没事多联系,下次有什么笑话记得写给我啊。祝你们度假愉快!”

易连城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跟着安立东去取行李:“庹哥这性子真跳脱,一点都不像研究生,特别是学物理的研究生。”

她还以为在物理这一门能学精的人,都会是那种非常严谨的性格呢。

在飞机上的时候,安立东出手并没有用力,庹大江只是昏迷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清醒,就缠上了安立东。

倒不是别的,而是对他这种出手的精准、力度的拿捏非常感兴趣,缠着安立东问了很大一阵,这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易连城本来有些恐机的,跟庹大江说了一阵话后,不知不觉倒是忘记恐机这回事了。

飞机终于降落机场了,她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安立东一手把刚好转到面前的行李箱提了下来:“难不成你以为学术型的人才都会是老学究?

要我说,虽然老庹笑点低了点,不过就是要这么心态乐观才好。

不然搞研究的时候压力一大,不光发际线要变高,一个承受不住去跳楼跳桥的,那才真是”

易连城回想了想庹大江的发际线,脸上露出了些许同情:“那么大量的脑力劳动,他没有聪明绝顶就很不错了。

庹哥不是说他现在还是单身吗?要是脑门太秃,我估计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回头又看了眼安立东,“老安,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开个补肾生发的方子,我记得第一次遇到你,你不是也在挖牛膝草来着”

生发就算了,还补肾?安立东一把搂住了易连城的腰往外走,有些咬牙切齿的:“你就不怕把我补坏了?

还有我说过了,我们本地管牛膝叫粘草子根,就是治跌打损伤的,跟补肾没有半点关系!”

易连城脸色羞红,赶紧去掰安立东的手,小声威胁他:“老安你快放手,这儿这么多人,你要不要脸”

“脸?脸是什么,能吃吗?”安立东装聋作哑,见易连城耳朵都红透了,这才笑着松开,转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一会儿没人的时候”

“呸!”易连城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声,见怎么也甩不脱他的手,只能偏着脸由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过安检之前,她的那一套银针给放到行李箱里了,不然的话,哼哼

顾周已经开车等在机场外了,一见两个人手牵手地走过来,就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老安,进度真快啊,回去一趟这就牵手了?哎,小易,你脸上的胎记呢?

你是用药消的还是拿激光打的,消得这么好?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易连城想挣开安立东的手:“你帮我把老n开我就告诉你!”

顾周瞥了眼安立东眉眼里的那抹得意洋洋的春色,再一想以前跟他说到易连城脸上胎记时这家伙的表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敢情胎记是假的,只是易连城用来避开一些麻烦的手段?

老安这家伙还真是精得很!

不过小易也不能把他当傻瓜来看吧,他要敢上前一步,老安不得揍他个酱铺开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小易我跟你说,现在兰海这边开发,不知道有多少美女都涌到这边来了呢,我们安总每天都是”

顾周一句话,就让易连城暂时放下牵手的事:“每天都是什么?左拥右抱?还是流连花丛?”

安立东瞪着顾周,差点没开口骂娘了。

上次他好不容易给易连城吟了一句诗,易连城就说他诗都会吟了,是不是在美女面前显摆去了顾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那哪儿能啊,那些美女倒是一个劲儿冲我们安总抛媚眼呢,搞得我都好担心安总会被强咳咳

但是我们安总那真叫一个坚贞不屈,一心只念着永靖县城唐家院子里的葡萄架”

安立东气笑着一脚踢了过去:“滚滚滚,快去开车!再啰嗦,晚上吃大龙虾你就别去了!”

顾周哈哈笑着蹿到了驾驶座:“上车上车,一会儿经过的时候,让安总给你指指我们现在搞的项目。”

安立东单手打开后备箱把行李一放,拉着易连城上了车:

“我跟老顾暂时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住着,回头你就睡我住的房间,我到时候睡客厅。”

又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不信你尽管在我房间里检查,绝对没有半根超过五厘米的头发丝,不然你就把我扎成草船借箭去祭扁鹊”

草船借箭和祭扁鹊这都哪儿跟哪儿!易连城刚哼了一声,顾周在前面一个急转,易连城被结结实实地摔进了安立东怀里。

老顾果然是好兄弟!

安立东心花怒放,伸手抱紧了易连城,嘴里还说得一本正经:

“你要是不累的话,我们先把行李放了,出门走几步就能到海边了,可以游泳,也可以捡贝壳”

眼瞧着顾周开着大奔一脚油门走远了,机场外面站着像是等人的一个小个子男人才赶紧走到了公用电话亭那边,把这个意外发现报告了上去:

“九哥,我刚才看到那个安总也下飞机回来,带着个很漂亮的小妞,而且看样子很亲密”

很快,正在房间里打牌的刘剑荣就得到了消息,将手里剩下的牌一把丢了下去,起身站了起来:

“让老顺那边注意点,看看他把人往哪儿带,还有,两人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兰海这边捞女多,正经过来淘金的美女也有几个,安立东不是没跟她们打过交道,却统统没有一点男人的想法。

刘剑荣简直都要怀疑安立东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没想到他这一趟回来竟然带了个漂亮妞儿,两个人还很亲热

难道是老家那边的对象?就是不知道

第262章 你就算兽性大发了,好歹也顾忌下

易连城冲了个凉,换上安立东在羊城就给她准备好的恤和牛仔短裤,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有些不太自在地扯了扯恤的衣摆:

这件恤,是不是有点紧身了?还有牛仔短裤,好像也有点短

“辰辰?”房门被安立东敲了两下,“你换好衣服了吗?”

易连城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马上换好了。”一咬牙很快梳了一个丸子头,拉开房门走了出来,“老安,我们”

正等在门口的安立东一眼看去,眼里掠过惊艳。

少女发育得很好,该鼓的地方都鼓起来了,小蛮腰下面还长着一双没有一丝赘肉的大长腿,这不是要人命吗?

“小易好了?可以走了?”

坐在沙发上等得无聊的顾周刚要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安立东就突然脸色一黑,伸手一带把易连城带回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刚转过头的顾周怔怔抓了抓头:“我说,老安你就算sn大发了,好歹也顾忌下我还在这儿啊”

房间里并没有传来异响。

安立东正躬着身子在行李箱里狂翻:“这套衣服不好看重新换一套”

“在羊城的时候,你不是说这套衣服好看才给我买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好看了?”

易连城不满地眨眨眼,“是不是衣服好看,我穿着不好看?”

正在狂翻的安立n然感觉到了什么,求生欲瞬间被激发,飞快地抬起了头:

“不是,就是你穿着太好看了,以后只能在家里穿给我看,我们不能让外面那些臭男人看便宜”

易连城脸色一变,一把抢过安立东手里的衣物:“臭老安,你找死!”

安立东手里蓦地一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是不是疏于锻炼了,居然沦落到手里的东西都会被人抢走的一天?

第二个念头才反映过来,刚才他好像拿到的是件小内?白色带蕾丝边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就没办法蹲着了

安立东装着不知情,很快翻出了一件半袖长款连衣裙:“乖,换这件裙子,可以挡不少地方,免得你被晒黑。

而且这款裙子是、是那个那个波米亚西风,很适合在兰海这种热带环境穿”

易连城扑哧笑了出来:“什么波米亚西,人家明明说的是波西米亚风格好吧。”

嘴里说着,伸手接过了安立东手里的那件长裙。

白色的长裙上绣着一些配色有些神秘意味的纹饰,裙边是镂空的织绣,整体看起来非常自然、古朴。

这件裙子是易连城一眼就看上的,换这件也没什么不行,易连城只是本以为,去沙滩上穿轻便点好,不过看安立东刚才那样子

安立东还没站起身,眼前就横过了一条大长腿。

易连城一条腿轻松跨到床沿上:“不可能吧,我可是用秘方保养的肌肤,效果比那些防晒霜要好多了,不信你看”

修长的小腿骨肉匀亭,脚踝处纤巧秀气,因为年轻,也因为保养,别人容易粗糙的脚部皮肤,在易连城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皮肤嫩得像能掐出水,脚趾头白生生的,像新剥出来的新鲜花生,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指甲上还涂了漂亮的蔻丹

安立东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烧了起来,让他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稀薄了,稀薄到

“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晒黑?”

安立东看了看自己晒成古铜的色,又看看那条嫩生生的腿,有些机械地摇了摇头:“不会”

古色和白色的对比太强烈,让他浑身都开始烧了起来。

“算你聪明!”易连城笑眯眯地摸了摸安立东的后颈,指间有银光泄出,“你是不是蹲久了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扎一针?”

后颈的皮肤隐约感觉到一点刺感,安立东苦笑着用力吸气,呼气,再吸气:“辰辰,我错了。”

要是易连城一针扎下来,他在这地板上再磕个肿包出来,那就糗大了。

易连城见好就收,指了指门:“去外面等着,我换衣服。”

安立东慢慢站起身:“老顾还在外面呢,你得让我缓缓”

易连城瞪了他一眼,别过了脸去。她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安立东站不直身子?

这小心眼儿的臭丫头,居然还会跟他搞s这一套了!

安立东总算平静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俏生生站在床边的易连城,虚点了点她:“你等着,我们山高水远,来日方长!”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门后传来易连城的一声轻笑,显然并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安立东一转头,却对上了顾周大有深意的目光:

“老安,你行啊,我发现你越来越会吟诗了到底是久别重逢啊,小易还算对你放水了,这回葡萄架居然没倒?”

安立东脸色不由一黑,走到茶几边咕咚咕咚灌了一通凉茶,这才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

“老顾,我想了想,要不这几天你去老胡他们那边挤挤?”

不然他睡客厅,有点什么动静也瞒不了顾周,总不能让顾周每天都用那种大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洗裤子吧

顾周瞪大了眼:“禽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房门再次从里面被拉开,白色长裙及裸的易连城走了出来:“顾哥,你没有看错老安什么?”

顾周打量了易连城一眼,夸张地“哇”了一声:“没看错老安的眼光,他让你换的这件裙子果然好看!”

易连城笑睨了安立东一眼:“现在去哪儿?”

安立东立即给她捧了一杯凉茶过去:“先喝点水,我带你去旁边的海滩转转,老顾买了一台照相机,让他好好给我们照几张相!”

说着还冲顾周挥了挥拳头,“老顾,记得给我们照好看点!”

不然就揍你!

所以,这就是老安容忍他当电灯泡的原因吧?顾周认命地取起了桌上的相机:“小易,我跟你说,一会儿你多照点单人照,别让老安跟你合影,拉低了整张照片的美观度”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下楼往海边去了。

虽然易连城说不怕晒黑,安立东还是打了一把大伞护在了易连城身边,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腰:“现在阳光有点毒,小心晒痛你皮肤。”

易连城斜睨了他一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顾周,掐着安立东腰上的软肉拧了半圈,低低哼了一声。

这就是默许了?

安立东搂在易连城腰上的手立即紧了两分,嘴角高高翘了起来。

路边一个摆着水果摊的中年男人从草帽下看着走过的两人,等了几分钟,才站起身走向了最近的一个电话亭:“喂,九哥,我是老顺”11

第263章 我们走着瞧!

晚饭定在了码头的一家渔排上。

安立东亲自动手,把渔家新鲜打捞上来的鱼虾煎炸烹煮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色,不仅琳琅满目,而且香气扑鼻。

顾周一边大块朵颐,一边跟易连城诉苦:“老安明明有这么好的手艺,过来几个月他就从来没下过厨,害得我在外面吃盒饭都快吃吐了”

安立东理都没理会他,易连城这边刚放了碗,那边他就把才烤好的一条比目鱼盛到了她盘子里:

“辰辰,你尝尝,这是烤比目鱼,肉头比较厚,刺也不多,你小心点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照顾闺女呢”顾周嘀咕了一句,换来了安立东凶狠一瞥,缩了缩脖子看向易连城,“小易,这鱼香不香?”

易连城被他那副垂涎的样子逗笑了:“我给你分”

安立东赶紧拦住了她:“别管他,你快吃你的,他的那条我还在烤刚才他就吃得比你多,一会儿看撑不死他!”

撑不撑得死顾周,易连城不知道,今天她倒真是要被撑到了,吃了大半条鱼,易连城就实在坐不住了:“老安,我在船头站一会儿消消食。”

海回的海现在还是蓝的,并没有染上那层似乎怎么也涤荡不净的灰色。

落日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如鳞如碎,沧然辽阔。

易连城极目远眺,想到沧海桑田、庄周晓梦,神色渐渐惆怅起来

另一艘渔排上,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子两眼放光地盯着易连城的侧颜,连手里的酒倾了出来都恍然不觉。

旁边的人连忙提醒了一声:“冯少,冯少?”

冯启航这才醒回了神,面色不悦地放下了酒杯:“黎总,你今天这客可请得不够意思啊。”

黎远道被一下子说愣了:“冯少,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只管指出来”

冯启航嫌弃地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陪酒小姐,指了指旁边的渔排上:

“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安排得是什么货色,隔壁人家的是什么货色?”

黎远道看了一眼旁边的渔排,先被正浅笑转身的少女惊艳了片刻,见她进了船舱挨着一个人坐下,眼睛顿时亮了亮。

他正愁现在找不到什么机会,没想到这一下子机会就来了

“冯少,你这可冤枉我了。旁边那两个男的我认识,就是龙翔房地产公司的顾总和安总,那个小姐肯定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这倒是,兰海这么多小姐的台他都点过了,还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而且一看就是个还没开封的。

如果是别人他还没有什么办法,是房地产公司,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冯启航抬着下巴冲黎远道点了点:“既然是龙翔公司的,黎总你跟他们熟悉,过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跟我们换下人。”

黎远道面上装作有些踌躇:“冯少,他们公司的顾总,听说是港资背景,而且安总也性格强硬”

冯启航眼睛一瞪:“我管他什么背景,什么性格强硬!

来了我们兰海这一医亩三分地,就要听我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的规矩!

不就是个小姐吗,换一下就推三阻四的,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在这里做下去了!”

龙翔公司资金充裕,再加上还有个港资背景,成立时间也是比较早。

兰海现在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里头,龙翔公司算是排名前面的老牌房地产公司了。

黎远道的房地产公司是后面才来的,已经被那些先来的先下手了,因为急着想抢地皮站稳脚跟,所以他才经人介绍,搭上了冯启航这条线,意图走条捷径。

兰海这一块地方能开发的地皮,特别是黄金地段,也就是那么固定的几宗,别人多得了,黎远道这里就会少得。

要是别人得不到,那他这边借着冯启航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多得。

这才是黎远道故意点出顾周和安立东两人身份的原因。

冯启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连兰海都没有出去过的,只顾着看对方是美女去了。

黎远道却是早就看出来了,坐在安立东身边的那名女子,绝对不会是什么的小姐。

他故意没有提醒冯启航,反而先烧了一把火,把两人成功在冯启航心里挂了个号,这才起身往旁边的渔排走去。

“顾总,安总,好雅兴啊。”

一天到晚都在海回三业这边转,这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都混了个眼熟。

顾周和安立东也认出了来人,向他点头致意:“黎总。”

黎远道像是没注意到安立东和顾周两个人神色寡淡,并不对他热络似的,笑眯眯地看向易连城:

“这位小姐好漂亮,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小姐到我们那边一聚呢?”

安立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黎远道,你要是眼睛糊了屎,老子不介意送你下去好好洗一洗!”

“原来这位小姐是安总的心上人?”黎远道讶然了一声,很快又浮起了笑脸,“大家都是朋友,安总何必口气这么冲嘛。

那边可是冯少想请这位小姐过去喝杯酒”

“滚!”安立东提着黎远道的领子就把他直接扔下了海。

渔排就停在海岸边,下面的海水并不深,黎远道有些狼狈地扑腾了两下,也站起了身:“姓安的,你欺人太甚!我告诉你”

旁边渔排上的冯启航也站了起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这边。

安立东随手拿起一只啤酒**,“哐”的一声在船帮上敲掉底,拎着破口锋利的半截碎**子指向黎远道:“想说什么,我听着!”

刚才滔天的怒气瞬间全都收敛不见,连语调都是平平的。

黎远道却一下子哑了口,惊骇地反身拼命往自己租的那个渔排游去。

顾周伸手用力抓住了安立东的手,压低了声音:“老安,众目睽睽。”

安立东沉沉看了对面渔排上的冯启航一眼,随手把那只酒**子一抛。

酒**精准地落在冯启航面前的桌子上,“砰”的一声将上面的酒菜砸了个稀碎,陪酒的小姐惊声尖叫着跳到一边躲闪。

冯启航也狼狈地跳开到一边,转头看着安立东已经将易连城护在了怀里走远了,恨恨地咬了咬牙:“好,耍狠是吧,我们走着瞧!”

第264章 要我消气?好说好说

好好的一顿接风宴,却被几条疯狗乱吠给打扰了。

易连城回头看了渐渐隐在夜色中的渔排一眼,看向安立东:“我这里还带的有一些药,老安,你要不要”

安立东抓着她的手在自己掌心里摩挲:“给他们一个教训?放心,不用你的药我一样能让他们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顾周看了看左右光线不怎么明亮的环境,开始撸袖子:“老安,你说怎么做!我看这边环境还比较适合”

安立东摆了摆手:“今天刚跟他们接下这梁子,回头他们晚上出来被捶一顿,肯定会猜到是我们动的手,没必要。”

“老安,你不是这种受欺负了不还回去的性子啊?”顾周抓了抓头,“用药也不行,用拳头也不行,那你还打算怎么滴?

那个姓冯的我知道他,叫冯启航,他爸是海回市规划局的局长,他自己虽然只在里头当个小干部,说话比谁都管用,别人都叫冯启航是小衙内。

我们虽然不是走到他那一条线,但是搞的是这个行业,要是得罪了他,怕是以后日子会不好过”

安立东看着他,一阵无语:“那你明知道,刚才还打算拦在这里打黑拳?”

顾周嘿嘿地笑:“怕求,大不了我们不赚这里的钱了!他个臭癞蛤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们小易!”

安立东哈哈大笑,用力在顾周肩膀上捶了一拳:“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凭他一个小衙内,还拦不了我们在这里赚钱,你等着瞧吧,不会让他嚣张的。”

不用顾周等多久,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胡昌华就急急火火的跑了过来:

“顾总,安总,出事了!头天我跟规划局方科长那边还说得好好的,约好了今天去取龙泉路那块地皮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方科长那边突然变卦了,说龙泉路那边要重新进行城市规划开发,不能给我们批手续!”

他一直是跑这边手续的,关系已经搭得溜溜的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突然出了幺蛾子,原来都搭熟的关系不管了,说好的事突然不作数了

胡昌华心里跟被扔进油锅里炸一样这事儿,他之前真的已经跑下来了的啊,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果然来了!

顾周看向安立东,安立东点了点头,把大哥大递了过去:“老胡你跟方科长那边多套套话,问是不是他们那位小冯衙内发的话。”

龙翔公司虽然没走冯衙内那条线,胡昌华也是知道这个人的,接过大哥大的时候怔了怔:

“你们跟冯启航那边结梁子了?要不我让方科长帮忙撮合撮合,这做生意和气生财的,大不了我们多出点钱,也免得耽搁”

安立东摆了摆手:“你先去问。”

胡昌华赶紧捧着大哥大转到一边打了电话,收线回来时脸上神情有些微妙:

“方科长说,确实是小冯衙内发的话,让他先扣着我们的许可证别发”

不是真的重新搞城市规划就行。安立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胡昌华赶紧补了一句:“我听说冯启航这个人最好色,要不我们请个漂亮小姐过去”

安立东冷笑了一声:“昨天晚上我们给小易接风洗尘,他看到了小易。”

“啊?他看到了小易师父?!”

顾周在旁边添了一句:“小易还俗了,她现在是老安未来的媳妇儿。”

胡昌华嘴巴张了张,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易连城来兰海了,胡昌华是知道的,他和小易也是有老交情了,本来是定了今天中午他和刘津焱两个给小易接风洗尘的。

易连城容貌清丽艳绝,这都还俗了难怪冯启航那个好色的会下这狠手!

见过了易连城,冯启航还看得上那些小姐?

可安总也绝对不是那种卖妻求荣的人!

这事儿这事儿不是无解了吗?那他们龙翔公司,在这儿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胡昌华心里正被烤得慌,安立东取了几样东西递给他:“老胡,你代表我们公司,去找冯启航谈,胆小一点,低声下气一点,然后”

胡昌华看着眼前的东西,一下子呆住了:“这个”

“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放心吧,他卡不了我们几天。”

一间茶座上,冯启航用力灌了一大口茶,“扑”的一声把茶叶渣子吐了出来:

“黎总,你等着瞧吧,不出三天,我要姓安的跪在这儿给我奉茶请罪,再把那个小妞儿亲自送到我房间里去!不然的话,他们龙翔就不要在这里搞了!”

黎远道连连点头称是。

安立东是个性子硬的,成真的不愿低这个头,当个活王。

他不肯低头,冯少这边就卡着许可证不放,龙翔买下了地皮,批不到规划也没用,那楼就修不起来

黎远道立即划算起龙翔手里剩下那几块还没来得及批规划许可的地皮来。

这可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对方得罪了冯少,地皮没办法新建,就只有出手认退出。

他到时候瞅准机会,借着冯少这面虎皮再把地皮的价往下压一压

冯启航的大哥大“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冯启航伸手接通,“喂”了一声就扬亮了声音:

“是方科啊?哦?龙翔的要过来给我赔罪?呵呵呵呵,行啊,你让他们到缘中缘茶楼来,我在这儿等他们!”

黎远道心里不由一提:怎么,安立东瞧着是个硬茬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软骨头?

不到20分钟,一道人影满头是汗地走进了茶楼,掏出手帕抹了抹汗,左右张望了一眼,很快就往冯启航这边走来:

“冯少你好,我是龙翔公司的外联经理胡昌华”

“你们顾总、安总可真是大忙人啊,怎么,他们俩个都没有空过来,叫你这个小虾米来顶枪口?”

胡昌华点头哈腰:“冯少说笑了,我们安总说了,昨天不小心得罪了冯少,让我今天先赶过来赔罪,只要冯少消消气,什么都好说”

这是自己下不来台,让手下先过来给他垫一脚吧!

瞧着胡昌华那副战战兢兢、低声下气的模样,昨天被安立东那股戾气骇住的冯启航瞬间觉得心头爽快:

“呵呵,要我消气?好说好说”11

第265章 你还不给我跪下!

海回市规划局。

装修豪华的局座办公室里,规划局一把手冯宇坐在宽大柔软的真皮大班椅上,却觉得屁股下面像是挨着了钉子似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桌子上放着一台录音机,里面那盒磁带正在不紧不慢地转着,播放出一段清晰的录音:

“昨天你们安总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凶吗?怎么,今天就要诚心诚意过来赔罪了?

我不管那个妞是不是你们安总的女朋友,明天晚上700,我就在海珠大酒店0号房间等着。

你们安总要是不把那妞送进来把我陪满意了,你们龙翔公司后面的那些建设规划许可,就统统别想要了!

诚意?呵呵,我告诉你们,你们公司要有诚意,就另外再拿20万出来,算是给我的压惊费,昨天晚上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见冯宇的脸色沉得快要发黑了,安立东“啪”的一声,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看了旁边的顾周一眼,往椅背上靠了靠,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喝茶。

房间里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到冯宇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半晌后,冯宇才干涩地开了口:“顾总,安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说吧,到底要怎么样?”

顾周摊了摊手:“瞧冯局这话说的,现在哪里是我们要怎么样,是贵公子到底打算要怎么样啊?”

不等冯宇开口,安立东就轻轻搁下了茶杯。闪舞小说网

杯底触到桌面,发出了“咄”的一声。

明明声音很轻,冯宇的心却跟着“咚”地重重一跳。

“顾总后天还要参加一个联谊会,今天拔冗陪我一起过来,也是希望能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免得影响公司的后续发展。

本来呢,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和顾总也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今天才会过来一趟,冯局长,你觉得呢?”

冯宇知道那个联谊会是个什么联谊会。

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因为顾周进来的时候,还特意给他送了一封请柬过来。

大红烫金的请柬上,“兰海港澳侨胞联谊会”几个字因为打了黑体,显得特别醒目。

这个联谊会是半官方背景的,到时候就算兰海一把手有事不参加,二把手也肯定会来

安立东意有所指,冯宇也非常清楚,如果不把这件事处理好,后天在联谊会上,说不定这段录音就会被放出来了。

不光是上面会知道,在那种一堆港澳侨胞的场合会造成什么样的政治影响冯宇一点都不敢往下想。

最高领导人5月份才来兰海视察,就是鼓励兰海要多招商引资,特别是要加大加快吸引外资的步伐。

这才半年不到,来兰海投资的港资公司却闹出这种事,这后果是他一个小小的局长能承受得了的?

这要通到中央

他又不是那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经得起查别的不说,现在家里十几根金条,存折上那一串的零,就够他进去坐几十年了。

要是再来一个政治方面影响极坏,他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全都会永无出头之日!

额头的冷汗汩汩冒了出来,冯宇顾不上擦汗,颤声开了口:“顾总,安总,你们等等,我这就把那个孽子叫过来,好好教育一顿,给你们赔罪!”

说完就抓起桌上的电话机,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

对话很快接通,话筒里传来儿子冯启航睡意浓浓的声音:“爸,什么事啊?”

旁边依稀还有个女人不满的呢哝声。

冯宇眉心直跳:“我不管你在哪儿,给你十五分钟,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爸,一大早的你”

冯宇“啪”的一声,重重挂了电话,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住了脸色,挤出了一个笑容看向安立东和顾周:

“顾总,安总,我平常忙于工作,对这个孽子管教不严,这畜生不知道天高地厚,被人捧着喝几口黄汤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次我一定”

安立东假惺惺地笑了笑:“理解,理解,我们倒是没什么,就是我未婚妻给吓坏了。

她年纪轻,不经事,第二天听到公司的规划许可没批下来,当时就急得哭了”

冯宇眉心急跳。

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仇恨不共戴天!那个孽子倒好,大模大样地就要人家未婚妻去陪睡,这谁受得了?

也难怪安立东会搞出这些录音来!

现在唯一安慰的是,对方还掐着分寸,并没有把事情抖搂出去,而是拿到了他面前。

只要能私下解决,一切都好商量

15分钟刚到,冯启航果然匆匆赶了过来,眼睑下还泛青黑,明显昨天晚上纵欲过度,并没有休息好。

一眼看到坐在父亲办公室的顾周和安立东,冯启航就猜到了是什么事。

这两人这是想来想去,求到他爸这边来了?

求人就要有求人态度,当着他爸的面,不提女人那事也可以,但是这赔偿金的数额就得

冯启航赶紧给他爸那边递了个眼色,想让他爸把这事放权给自己:“爸”

“孽子!”冯宇劈手一茶杯就扔了过来。

冯启航虽然偏头躲过了没被打个正着,那一缸子茶水却全泼在了自己脸上,不由又惊又怒:“爸!”

“你还有脸喊我爸?!”冯宇额角青筋直冒,“我不是你爸,我是你孙子!”

不就是敲了个公司嘛,以前也不是没敲过,他爸还不是当作没看见!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冯启航掏出手帕揩掉脸上的茶水:“爸,你是不是听了别人胡说什么,我”

“你给我跪着!跪下!给安总和顾总赔罪!他们要是说不原谅你,你就给我跪死在这里不许起来!”

冯宇猩红着眼睛,狠狠瞪着儿子。

都怪自己平时太惯着这个独子了,以为把他放在自己单位上拘着,有什么事自己也能帮他兜着,谁知道他居然还能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来!

今天这事要是不处理好,他冯家就彻底完了!

“孽子,你还不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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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威胁和被威胁

冯启航完全懵了。

那天他放话说要安立东跪在他面前给他倒茶赔罪,怎么今天他爸要他给安立东下跪赔罪?

他爸疯了吗?

他大小也是个干部,而且是有实权的局座的儿子,为什么要给一个商人去下跪赔罪?!

冯宇没疯,只想着儿子能服了这个软,把这个坎先迈过去。

没想到儿子这时候还梗着脖子看不懂形势,冯宇忍着怒气抓过那台录音机,哗啦哗啦倒带之后,摁下了播放键。

“我不管那个妞是不是你们安总的女朋友20万压惊费”

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声音,让冯启航又气又急,转头狠狠瞪着安立东:“卑鄙!你竟然让人偷偷录音威胁我爸!”

这些房地产公司,哪个不是把他这位小衙内哄着捧着当祖宗当大爷的,没想到昨天安立东明里让那个姓胡的过来赔罪道歉,暗里居然搞了这一手!

黎远道那个死人,昨天跟他在一起都没有发现对方做的手脚吗?害得他今天明明是他威胁别人的,却反过来被别人威胁了他老子!

安立东森冷看了冯启航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老顾,你觉得有不有意思?冯少居然说我卑鄙?!”

顾周悠悠感慨了一声:“想我之前那二十几年算白活了,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卑鄙”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让冯宇脸色黑了转红,红了转青。

正要开口,冯启航却突然转过身,一把从录音机里面抢出那盒磁带,暴戾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又抓起来三两下把里面长长的薄膜带基撕成一段一段的,用力一扬。

棕黑色的薄膜带基飘飘扬扬落下来,一地狼藉。

安立东讥笑地看着,并没有阻止,甚至话都懒得说了。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蠢货?冯宇觉得太阳穴上那根筋快要胀爆出来了,走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儿子脸上:

“冯启航,你要不然就照着我刚才说的做,跪下给安总和顾总赔好罪!要不然我现在就去登报,我们马上脱离父子关系!”

要是这儿子再执迷不悟,他只能丢卒保车!整个冯家,不能毁在这个孽子手上!

“爸!”冯启航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一直宠溺他的父亲。

一直以来,有他爸站在他身后,冯启航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今天他爸居然要他给别人下跪赔罪?

“现在安总和顾总还愿意高抬贵手给你个机会,想走哪条路,你自己选!”

冯宇喘着粗气,格外把“现在”和“机会”咬出了重音,恨不得再给儿子一巴掌,把他那个装的全是浆糊的脑子劈醒。

从小到大,冯启航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暴怒的样子,心里很快就虚了下来。

他也知道刚才是他冲动了,安立东敢大模大样地在这里放录音,手上还不知道转录的有多少盘磁带?

他撕得了这一盒,还能撕得了剩下的那些?

不过是突如其来的逆转,极其强烈的屈辱感让他一下子失了控

见儿子半天没有动作,冯宇一抬手,“啪”的一声,第二巴掌又狠狠劈了过去。

他还真没留手,两巴掌下来,冯启航的脸全部肿了,一侧嘴角也隐隐裂开,渗出了血丝。

不过第二记耳光也总算抽醒了冯启航。

不等他爸那第三巴掌劈下来,冯启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安总,顾总,那天的事是我的错,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这事风波平了以后

冯启航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安立东和顾周坐在座位上谁也没开口,仿佛就是两尊庙里泥雕木塑的菩萨一样。

冯宇不得不自己开口补圆场:“安总,顾总,还请你们给孽子一个补过的机会。

你们放心,以后只要是你们龙翔公司报来的规划许可,你们什么时候报,我们就什么时候批,绝对不会耽误一分钟!

另外我这里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鱼泉路那边马上就要动工拆迁,那一块地皮龙翔公司实力卓异,肯定能够拿下那块地皮!”

安立东这才淡然笑了笑:“冯局既然发了这话,我们是愿意相信的。

不过就怕冯局哪天出差了,局里的事交代冯少做主冯少毕竟是年轻人,有点脾气是很正常的。

就怕到时候万一又起点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冯宇咬了咬牙:“安总说笑了,我要是出差,局里的事自然有其他几个副手做主,哪里轮得到这个孽子来当局里的家了?”

安立东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淡了些:“我也只是打个比方,就像昨天我们下面的经理本来已经跟方科那边都约好了要取证,结果一跑到方科那里,却什么都没领回来”

好好地约了过来领证,为什么又领不下来?还不是因为冯启航在里面说了什么给拦下了。

冯启航这时候虽然赔罪了,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谁知道他在局里什么时候又会捣鬼?

知道自己要是不再做点什么表明姿态,安立东是不会咽下这口气,冯宇很快定了主意:

“我向安总和顾总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局里现在正打算派遣一批年轻干部去基层锻炼三年,安总要是能原谅我这个孽子这一回,我马上就把他列进名单里。

让他去去六指山县那边驻地好好锻炼锻炼!不到节假日,不准他回来!”

六指山县可是兰海最穷的县,别看兰海现在喊着要大发展了,这发展的风就是吹上几十年,都未必吹得到六指山那里!

冯启航刷地抬头看向他爸。

好不容易海回这里发展了,他才享了点儿乐子,日子都还没过出太多滋味呢,这一下子就要被扔到最穷的六指山那边去,那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安立东也见好就收:“既然冯局自己愿意下力气管教,又有这个诚心,那我们这边自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们龙泉路那块地皮的规划许可”

冯宇立即给方科长那里打了个电话:“小方,龙翔公司龙泉路的规划许可证马上给他们发下去,今后但凡他们公司报规划下来,你那里马上报给我批准!

我们兰海的发展不容易,这些公司我们该支持的要支持”

冯宇电话刚挂,安立东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胡昌华就等在方科长那边的,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安总,规划许可已经拿到了”

安立东轻轻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盘磁带:“这个就是原音带,那就留在冯局这里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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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好好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冯宇面色微苦地收下了那盘磁带。

安立东和顾周前脚刚走,冯启航后脚就抓起了那盘磁带:“爸,你这么就放他们走了?他们说这是原音带,你不会以为这就是原音带了吧!”

冯宇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那我们还能怎么样!人家没把这事往外面捅就是给我们面子了!

要不是你在外面闹的这些事出来,今天我们至于被人这么逼着弯腰说软话?”

冯启航气极,捂着脸冲口而出:“我们可以找人做了他!”

冯宇劈手就把那盘磁带朝儿子头上砸了过去:“你是嫌我们的把柄被人捏得不多是吧?

黑道上的那些是什么人?一群亡命之徒,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

你敢请他们出手,就等着一辈子被他们捏着这个把柄敲诈到死吧!”

还不如安立东和顾周这里,只是想好好做生意不被卡而已,如果不是这不争气的孽子惹出这些事,人家一心只想着赚钱的生意人,会闹出这些事?

“孽子!这两天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文件一下,你马上就给我滚去六指山,不呆满三年你不要回来!”

规划局外,一上了车,胡昌华就赶紧把那张规划许可证拿给安立东看,又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安总,你把那盒原音带给冯局他们了?万一他们”

“原音带给是给了,”安立东点了点头,“不过还有几盘录音带在手上的,随时要用,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反正在这儿再搞个一年多,他们公司就从这儿撤了,这个把柄捏个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了。

胡昌华这才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顾周倒是有些不明白:“老安,你说昨天你既然让老胡录都录音了,怎么不干脆把这盒录音带交到检察院去?”

“这些事,不捅破比捅破了对我们更有利。不捅破,大家打个哈哈,不管心里再怎么想,面上好看,他们也不敢不给我们办手续。

要是捅破了,姓冯的会倒,规划局人会换,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未必我们原来的关系就还能保全下来。

一切都要从头新来不说,我们自己身上也会被打上标签,后任者不会喜欢跟打标签的打交道。

这个圈子里,也会有意把我们排除在外,我们在这里的生意那才是真的别想做了。”

后来不少实名举报的人,哪一个不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破釜沉舟?

即使扳倒了对方,自己也没得什么好,被人疏远都是轻的,更有甚者,还有被打击报复甚至牵连到家属的

这是圈子里的规则,突破者,今后难在圈子里生存。

不突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图个和气,到底是没把事情做绝,以后还能继续在圈子里混,不会被别人忌惮。

没办法弄的一些小手段而已,只是为了自保,要是搞得大家都不和他们打交道了,这就没有必要了

“难怪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顾周掸了掸那张许可证,“行吧,那这事就算结了?也不知道小易那边满不满意。”

“她不会说什么的。”安立东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抹深光。

结了?不,这事儿怎么可能就这么结了!

易连城不管他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什么异议,但是安立东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冯启航。

打他家辰辰的主意,想这么轻松就被他放过?

做梦!

他不过是打算等一等,等这阵风过去了再说

知道事情办妥了,易连城点了点头,睨了安立东一眼:“我本来以为你会”

顾周看热闹不嫌事大:“小易,你本来以为老安会怎么样?”

易连城抿嘴一笑,扯过一张刷刷写了几个字。

顾周连忙抢过来,一看上面居然是“以德服人”四个字,不由撇了撇嘴:

“小易,你到底是对老安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以德服人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老安他要以德服不了人”

易连城戳了戳那张纸的背面。

顾周赶紧翻过来一看,哈哈大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安立东劈手把那张纸夺了过来。

纸的背面另外还写了几个字“不服?打到他服!”

安立东不由哭笑不得:“我是那种脑子里只有肌肉的人吗?”

要是他出手伤人,这么明晃晃的事,这不是拿着刀把子送到姓冯的手上嘛,这会儿早被拘留进派出所里了好不好

易连城笑看了他一眼:“所以表扬你,在这边海鱼吃多了还是挺有效果的,越来越聪明了啊。”

“谁告诉你像我这样的肌肉型男脑子不好使的?”安立东有些无语,“像这种小事,我分分钟就能智取,怎么可能是吃海鱼吃出来的效果。”

顾周立即点头:“我也觉得,这不是海鱼的效果,海鱼对老安就没有什么大用,倒是海马很有效”

本地人都喜欢喝一种海马泡的药酒,说是能壮那方面。

安立东不等顾周说完,就一脚踢了过去:“滚滚滚,像我这样的还需要吃什么海马?别把你的事给粘我身上!”

顾周哈哈大笑,趁势跑了:“老安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不跟你玩了,我下午和老胡去鱼泉路那边看看。

冯宇那老小子说那边要拆迁,我们先去瞄瞄地,回头就找他把这块地皮给趁热敲定去。

这两天给你放假了,你和小易两个自己玩吧,好好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见安立东作势要追上来补一脚,顾周跑得更快了:“老安你可别想歪啊,小心在这儿砸下来的可不是葡萄,而是菠萝蜜了!”

安立东脸都黑了,这都过去多久了,能不提那一茬黑历史吗?

菠萝蜜跟大冬瓜一样大,而且还是实心的,这要是砸下来,还能有个人形儿吗?

易连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安立东讪讪转回头,见易连城又回复了好心情,摸了摸下巴:“辰辰,之前说带你去海边游泳的,要不我们下午就过去?”

十月份的阳光没有那么毒,这个时候下海温度正好。

易连城到过海边见过海,但是顶多也只是脱了鞋袜在沙滩上走走而已,下海游泳是从来没有过的,很快就答应了。

等到换上了安立东给她买的那套泳装,却一下子有些后悔了,被安立东在外面催了老大一阵,才低着头有些不太自在地走了出来:“这套泳装露的也太多了”

其实这套泳装已经是比较保守的样式了,架不住易连城身材好。

安立东眯着眼瞄着易连城露出的胳膊和腿儿,伸手取了块大浴巾披到她身上:“没事儿,披着浴巾就行。”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当然要露,那才好玩11

第268章 买买买就对了

又一个浪头打来,易连城尖叫了一声,被浪头直接拍进了安立东的怀里,然后又转身面向大海,兴奋地喊叫着迎接下一个涌上来的浪头,快活而恣意。

这艳福安立东苦笑着看了看因为被一次又一次的擦蹭而奋然支起来的“帐篷”,既煎熬又幸福。

易连城冲在前面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又一个大浪涌来,抽空还回头喊了一声:“老安,快来快来,浪又要打过来啦!”

别说现在还没有造浪池,就算有,也肯定比不上这一波接一波的自然浪涌好玩。

易连城玩得飞起,安立东也只能别扭地往前走了两步:“这个浪有点大,你小心别”

话没说完,易连城瞧着那能盖过头的浪,笑着惊呼了一声,转身就往安立东这边跑:“救命!老安,我要被大浪卷走了!”

浪头汹涌而至,在易连城背后重重一推,直接把她推进了安立东的怀里。

易连城紧紧抱住安立东的脖子,两条腿也下意识地缠住了他的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被浪花兜头盖住的风险,高兴地想跳起来:

“好险,差一点就要被盖住了!”

这招瞬间发动的藤缠术,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安立东伸手箍住了易连城的腰,难耐地低喘了一声:“辰辰!”

感觉到了他身体下面的变化,易连城这才醒了神,“啊”了一声松开腿就想躲,却被安立东直接扣在了怀里,半声娇呼也直接被堵在了唇舌间。

扑上沙滩的海浪失去了先前汹涌的势头,带着一枚贝壳徐徐后退,看起来仿佛从容不迫。

站在海水里的男人却像刚才凶猛的浪头一样,铺天盖地恨不得把女孩都挟裹进去

一棵椰子树后面,一个晒得黝黑的男人用力嚼着槟榔,噗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转身走进了街对面的电话亭,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九哥,没错了,那个漂亮妞绝对是姓安的马子,我看见姓安的抱着她狂打啵好,好,明白,他没注意到我”

海滩上,满脸羞红的易连城取过大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抬脚就要往回走,安立东笑眯眯地追上来:

“不玩了?我都还没教你游泳的”

易连城瞪了他一眼,凤眼含羞带嗔:“坏人!不理你了!”

安立东心都酥了,哈哈笑着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好好,不玩就不玩,走,我陪你逛街买东西去,我前几天看到一家珠宝店里面有一对玉镯非常漂亮,很适合你。”

易连城使足了劲,也没能推开牛皮糖一样粘上来的安立东,只能自己把脸撇到一边:“哼,我才不要,你走开啦!”

果然妹纸软软说着什么“你走开啦”这样的话,听着就是好听!

安立东笑着捉住了她的手:“要的,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明天就是你阴历生日了。”

易连城怔了怔,神色突然有些低落下来:“明天吗?好快呀”

安立东心里咯噔了一下,搭在她腰上的手不由紧了紧:“辰辰,你家里”

易连城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玉镯是什么质地的?质地不好的,我可看不上。”

见她明显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安立东也知趣地转了口:“说是玻璃种的,反正我是看不懂。

走,我们先回去冲个凉,然后过去试一试,那家的货不错,你看上什么,我们就都买下来。”

反正女人情绪不好的时候,买买买就对了!

大金珠宝店。

安立东刚带易连城试完一款镯子,旁边就又走进来一对男女,男的一张口就跟他之前一样牛逼哄哄:

“只管过去看,看上哪一款,我都帮你买!”

“荣哥你真好!”女人甜笑了一声,也往柜台这边走了过来。

安立东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竟然是夏莲。

他后来又在酒店几次遇到过夏莲,只是他没点过对方的台子,隐约听说夏莲在这里似乎被人包了。

横竖这辈子也不打算跟她有什么纠葛了,安立东也并不在意。

夏莲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安立东,微惊之后很快就笑着跟他打招呼:“安总也过来买首饰?”

安立东微微点头:“陪我未婚妻过来。”

易连城转头看了安立东一眼,对上了夏莲的目光,冲她微一点头,又继续去试另外一款镯子了。

玻璃种的带绿宽手镯,晶莹剔透,翠s滴,套在易连城皓雪一般的手腕上,大气中带出了一丝妩媚,不光售货小姐赞不绝口,一边的安立东也看得目不转睛。

夏莲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里那抹嫉色,柔柔开了口:“安总的未婚妻,看起来好像年纪很小啊?”

安立东随口应了一声:“嗯,养两年就大了。”

见易连城取下了镯子,立即紧紧靠了过去,“这款戴着挺好看的,喜不喜欢?”

易连城拿着镯子轻轻敲了两下,听了听镯子发出的清脆声音,微微点了点头:“行吧,还不错。”

刚才对方敲镯子的时候,夏莲的心都快提起来了,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把那么漂亮的玉镯子给敲断了。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镯子,在这个小姑娘嘴里就只是还不错

夏莲诧异地看了易连城一眼,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小姑娘成是受宠惯了,根本不知道男人在外面挣钱有多累。

可是谁让人家命好,遇上安立东就是稀罕她呢

既然易连城觉得还可以,安立东扬声就叫了售货小姐打包,刚刚从钱包里掏出了卡,走到另外一边柜台看戒指的易连城就“哎呀”了一声。

原来是刚进来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不小心绊了一脚摔了,手里拿的半杯可乐全泼在了易连城的脚上。

安立东连忙走了过去:“没事吧?”

那人一爬起来就一个劲儿的道歉,他又不是故意的,易连城又是赤脚穿着凉鞋,只是沾了可乐,感觉有点粘粘得不舒服而已,笑笑摆了摆手,说了声“没事”。

那人东西也不看了,红着脸低头就走了。

易连城问了售货小姐洗手间在哪里,回头跟安立东说了一声:“老安,我先去冲一下脚。”11

第269章 三天,500万

安立东点了点头,等易连城进了去洗手间的那条走廊,才走回来在s机上揿下了密码,在打出的对账单上签了字,伸手接过了已经包装好的手镯盒子。

夏莲飞快地瞄了一眼已经空了货物的价格牌,娇笑着看向安立东:

“安总对未婚妻可真大方!对了,我看她刚才还在看这款戒指,安总不一起买吗?”

安立东的目光落到了夏莲点的那款戒指上。

那是一款铂金的蓝宝石戒指,戒托旁边还镶着一圈小碎钻,看起来确实挺顺眼的,如果易连城喜欢,当订婚戒指也不错。

安立东心里正盘算着,夏莲又指向另外一款戒指:“这款帝王绿戒面的看起来也不错,安总你觉得呢?”

他有什么觉得的,他看这些都好,关键是要他的辰辰喜欢。

今天夏莲不是跟她的金主过来的吗,怎么跟他这里倒是这么多话?

被对方的金主误会了倒没有什么,他就怕万一易连城出来会误会

安立东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抬眼向洗手间的方向看去,招手叫了一名售货小姐过来,伸手递了100块钱:

“麻烦你去洗手间看看我未婚妻冲好脚了吗?”

售货小姐收了小费,忙不迭地往洗手间跑过去,不到两分钟又一脸诧异地跑了出来:“先生,洗手间没人啊,是不是你未婚妻先走了?”

安立东脸色一变,腾地就往洗手间冲去。

女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拖把池那里一滩新鲜的水渍上,还有两团已经晕开的泥痕。

拖把池上方一人高的地方,有一扇窗户大开,安立东个子高,抬眼就看到了窗台上的灰尘显出了一片明显的拖拽痕迹

很大可能易连城就是从这里被人绑走了!

安立东一个起跳,扒着那扇窗户跳了出去。

窗户外是一片小小的绿化坪,绿化坪上草茎凌乱,看似刚刚被人踩踏过。

绿化坪靠路边的一株小灌木上,还挂着一片薄荷绿的碎布片。

易连城刚刚穿的就是一套薄荷绿的休闲装!

安立东把那片碎布取了下来,捻了捻质地,紧紧攥进了掌心里,拔腿跑到了绿化坪外面的那条路上。

阳光热烈地照下来,照得安立东脚下的那条公路白晃晃地反光,亮得让人晕眩,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安立东用力眨了眨眼,视线终于清晰,可是视线所及,路的两头只有零星的行人,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心脏一声比一声跳得更响,血液一股一股地反复被泵到他的大脑,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易连城被bn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是谁?会是谁?!

会不会是冯启航?

还是跟龙翔有竞争关系的其他公司?

或者是易连城之前一点都不愿意吐露的仇家?

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有察觉到一点端倪?

腰上别着的那部大哥大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安立东一把抓起大哥大,按下了接听键。

“姓安的,你马子在我手上!”

话筒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安立东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想要什么?如果原来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兄弟,是男人就直接冲着我来!不要扯上无关的女人!”

现在还没有电话s定位技术,大哥大也并没有要求什么实名制,安立东根本无从知道,那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打电话的又是谁,只能小心地试探对方。

“无关的女人?”话筒里传来对方的轻嗤,“她既然是你马子,那就不是无关的女人。”

果然还是冲着他的!安立东尽力放缓了语气:“你们想要什么,不要伤害她。”

“放心,我们只是求财而已。”

“可以,你们要多少钱?我出!”

“果然是安总,财大气粗。”听筒里传来了对方呵呵的笑声,然后蓦地一收,“给你三天时间,我要500万,要是你敢报警,等着给你的马子收尸吧!”

“能不能宽延一点时间,你是要现金,我这里三天要凑500万现金出来,时间太紧了”

“住嘴!姓安的,我告诉你,只有三天!

三天后我会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时间和地点,你只管把500万现金带来就行。

晚一分钟,我就让人甘你马子一次,晚两分钟就干两次,到时候她是死是活,你自己掂量着办!”

安立东深吸了一口气:“先让她跟我说句话。”

话筒被拉近,安立东听到了“唔唔”的声音,然后是易连城急促的喊声:“老安,唔”

只喊出一声,易连城的嘴就被重新堵上了,对方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安立东一拳重重打在路边的榕树上,闭了闭眼,很快就拿起大哥大拨了一个号码:“老顾”

“老安,你居然还会想着给我打”

“连城被bn了。”

“什么?小易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怎么会”

“对方刚刚给我打电话,三天之后要500万赎金。”

顾周那边立即懂了:“放心,我现在就开始筹钱,你”

“好,筹钱的时候注意有没有人在暗中盯梢,我一会儿就回来!”

安立东啪地挂了电话,忍着乱麻一样的心思,一点一点地拼线索。

对方是兰海本地口音,虽然说的是“我”,但是肯定有几个同伙,比如之前把可乐泼在易连城脚上的那个人

跟他要500万赎金,绝对是对他在这边的生意有所了解,很有可能是他见过的人

而且应该还会有一定势力,不然不会这么精准的盯住了他和易连城的梢,瞅着这个空当,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的人给绑走了

安立东紧紧咬着腮帮子,一点一点地梳理着可能有用的线索,然后抬手就狠狠劈了自己两个耳光。

是他的错!

有一个团伙早就盯住了他,他却毫无觉察,还把易连城给牵扯了进来,要是易连城有个什么万一,他

“帅哥,外面这么热,你进屋来喝点凉水嘛。”

一只汗津津的手突然搭上了安立东的胳膊,手主人的声音嗲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第270章 怕他?不怕我?

安立东猛然站住了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旁边的那片民房区。

这片民房被本地量租给了前来兰海捞金的那些女人,见他独自一人走过来,一名站街女积极地从屋檐的阴影下跑了出来揽客。

安立东一言不发地甩开了站街女的手,转身就走。

站街女追在后面,还不死心地喊着:“帅哥,你进来歇歇嘛,你喜欢年轻点儿的小妹,我们这边也有,长得又乖又热情”

热情?

热情!

安立东脚步一顿,猛然发现自己刚才遗漏了一条重要线索。

站街女见他停下了脚步,还以为有戏,刚想搭上来,却见那人突然飞快地跑了,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站街女气地一甩手帕:“跑什么跑啊?突然停着不动,害得老娘以为有戏,白高兴一场,结果倒跟被鬼撵了似的,我呸!”

安立东哪里会管站街女是什么心情,他现在满心眼里想的都是“热情”这两个字。

他之前还疏忽了一点。

上辈子夏莲跟过他,两个人之间因为熟稔自然没少说话可是这辈子他和夏莲仅仅只是认识的程度,即使在酒店里遇上,总共也没说上两句话。

为什么刚才在珠宝店里,夏莲明明是跟着她自己的金主过来的,却找上他说了那么些话,会不会是有意识地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些珠宝上去?

而且他当时听了夏莲的话,也确实关注那些戒指去了,并没有听到洗手间那边传来什么动静。

大金珠宝店里,夏莲早就不见了身影,见安立东跑回来,经理战战兢兢走上前:“先生,刚才”

绑匪威胁不能报警,这事自然也不能敞出去。

万一珠宝店有人好心报了警,绑匪气急败坏之下只怕会撕票!

安立东勉强笑了笑:“女人嘛,心眼儿都小得很,见我跟别的女人说了两句话,就赌气自己先走了。”

原来是赌气走了,没出什么事就好。经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刚才的首饰盒子递过去,还赔笑了两句:

“没事没事,女孩子嘛,是娇气点,哄哄就好了,指不定先生你再给她买条项链买个戒指什么的,她立马就消气了。”

安立东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接过了首饰盒子,装作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先前在店里跟我说话的那女的呢?怎么回来就不见她了?”

经理眼睛眨了眨。

有钱的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明明身边有一个漂亮的未婚妻了,看到外面的女人,还是忍不住会动些念头。

何况刚才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又是主动先搭上来的,想来只要花点钱就能带出来

经理不由露出了然的笑容:“你一走,刚才那位小姐很快也跟着人走了。”

“很快也跟着人走了?她没买东西?”

“没有。”经理有些遗憾。

说起来,带那位小姐来的金主一进门倒是一副牛逼哄哄的口气,害得他还以为今天可以接几个大单了。

没想到人家进来说了几句话,前脚把别人的未婚妻气走了,后脚自己也跑了

这算什么事?

“是她说走的,还是?”

经理仔细回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了那个小姐:

“那倒不是,好像是跟她一起进来的那位先生接了个电话后有些脸色不好,叫了她一起走了。”

接了个电话吗?安立东不能确定夏莲的那位金主是什么情况,却有一种感觉

夏莲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夏莲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镶金玉珠项链,心情轻快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她的房间采光不太好,虽然现在才是傍晚,屋里头的光线已经开始昏暗了。

“租金是省了点,全补在电费上了。”夏莲轻声念叨了一句,转身想去开灯,刚一回头,一股大力陡然袭来。

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把她提得只能脚尖踮着地,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摁进墙里。

夏莲恐慌地张大了嘴,目光定在了袭击者的脸上,挣扎着吐出了两个字:“安、安”

“如果你敢喊,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懂吗?”

夏莲艰难地点了点头,两只脚很快就实实在在地踏到了地面上,扼着她脖子的那只手也缓缓收了力道。

“是谁bn的?”

夏莲茫然摇了摇头:“什么bn?我不懂安总你说的”

安立东直视着夏莲的眼睛:“今天下午,在大金珠宝店,是谁让你凑到我旁边说话的?”

夏莲的眼神有些慌乱起来:“没、没有谁,我就是,看到安总你在那里”

脖子后面突然一绷然后一松,夏莲一个哆嗦闭紧了嘴。

安立东捏着那条被他扯下来的镶金玉珠项链,在夏莲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手一松。

项链“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有几颗玉珠直接被磕成了几瓣。

夏莲还来不及心痛,脖子就再次被紧紧扼住了,窒息感更甚刚才,让她怀疑自己马上就死了。

“我耐性不多,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了分寸,所以”

夏莲拼命点头,感觉到脖子突然一松,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抚着脖子用力咳了起来。

看来第一次的时候,安立东还是对她留手了,刚才这一扼,实在是太痛苦了,夏莲实在不想再来第三次。

或许第三次,她会直接被扼死在这里!

不等咳顺气,夏莲就哑着嗓子急急开了口:“是荣哥,刘剑荣,就是带我去珠宝店的那个。

说让我试试自己的魅力,能不能把你从你女朋友身边勾过来跟我说话。”

安立东上辈子跟夏莲是床伴,知道她并不像别的小姐那么没眼界没头脑。

这么拙劣的借口,夏莲是真的看不出,还是假装看不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那个金主刘剑荣!

安立东直接把夏莲从地上拎了起来:“跟我说说刘剑荣的事!”

夏莲抖了抖:“刘剑荣罩着我们的场子,要是他知道我”

都这时候了,还想跟他讨价还价?要是寻常,看在上辈子的那点情分上,安立东说不定会砸点钱出来。

但是现在,一想到夏莲也在其中为虎作伥,安立东就眼神森寒地冷笑起来,一手重新掐上了夏莲的脖子:“怕他?不怕我?”

夏莲惊骇地后退了一步:“安总,我说,我说”11

第271章 我们得处理干净

从六指山县那边过来的,很快在海回市就站稳了脚跟,手下一群小弟,罩着好几个场子,在道上被称为“六指黑魔”

安立东捏了捏拳头:“刘剑荣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有一次你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出来抽烟,在走廊跟罗总打招呼的时候,我们就在卫生间里头,他听到了罗总的话”

安立东脸色微微变了变:“那天我们还有两个人喝醉了,走的时候,你站在廊柱边上看着我们的那次?当时刘剑荣在哪?”

“他就蹲在我旁边那棵小叶榕盆景后面”

难怪那天他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一回头却只看到夏莲。

当时他喝了不少酒,还是疏忽了,如果只是夏莲在看他,他不可能有那种感觉的

原来那时候刘剑荣就开始注意他这里,那时候他才刚来兰海没多久!

大概是觉得他是个硬点子,刘剑荣硬是忍耐了这几个月没有露出半点端倪,直到他把易连城带过来,明明白白在人前露出他的软肋

安立东的脸色有些阴狠可怕,夏莲害怕地悄悄往后缩了缩:

“安总,我已经把知道的全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刘剑荣想做什么事,他一点都没有跟我说过”

安立东垂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条被他摔烂的镶金玉珠项链上,嘴角露出了一个讽笑。

刘剑荣让夏莲但凡看到他,就把动向报告过去,夏莲会不知道刘剑荣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今天在珠宝店里,夏莲更是明显充当了环节里的一链

刘剑荣是她的金主,她拿了刘剑荣的钱,就给刘剑荣办事,真是天经地义。

不过,却也根本没有想过她自己的良心

上辈子,自己到底是眼睛有多瞎,还是夏莲后来太会装,他居然还觉得夏莲温柔贤惠,自己有些负了她?

呵呵,说起来,不也是因为自己上辈子那时候有钱了吗?

夏莲一直在关注着安立东的神情,昏暗中没有看清他嘴角的讽笑,只看到他下颌线条似乎越绷越紧,夏莲的心也不由越提越高。

她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安立东会不会放了她?还是会

想到刚才被扼住喉咙时差点大小便失禁的感觉,夏莲一阵心悸,觉得两条腿从骨头里头透出一种软,让她几乎站不住。

见夏莲摇摇欲坠,安立东淡淡一瞥:“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别、别杀我”夏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上辈子曾经相缠的躯体,这辈子却如烂泥一样匍匐在他的脚底,安立东意兴索然:

“我不杀你,不过我要是前脚一走,你后脚就把我卖了”

夏莲生怕安立东后面会吐出“所以我不得不杀你”那句话,急急忙忙抬起了头:“安总,我不会的,真的,我发誓”

“发誓?”安立东“嗤”地笑了,重新把夏莲拎了起来,“刘剑荣在六指山县的老巢在哪,你知不知道?”

夏莲没去过,只是有一次听到刘剑荣的一个心腹无意中说过一嘴,这时候赶紧拼命点头:

“我知道的,知道的,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海回市这边毕竟警力多些,流动的人也多,而且并不是刘剑荣的大本营,三天时间要把人严严实实藏好,估计刘剑荣不会冒险。

他能够隐忍几个月,直到今天才突然出手,后续肯定也是做好了缜密的安排。

有什么地方,比偏僻人稀而且山高林密的六指山那边的老巢更让人放心呢?

安立东怀疑刘剑荣让手下把易连城绑到了那边,如果有人带路的话,那无疑能省很多力气。

“你去过?”

夏莲瑟缩了一下,却不敢不说实话,不然她怕到了地方安立东会直接把她掐死:

“我只到过六指山县山上我没去过,就只经过那个路口,听说要走进去,一直到鹞子背那边”

安立东连六指山县都没去过,来兰海只在海回和三业之间打转转,顾周也是一样。

“去县里的路你记得吧?”

夏莲赶紧点头:“记得,这个我记得的。”

“那就走!”安立东拉开夏莲放在床边的一只衣服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条黑色的纱巾,“把这个系到脖子上!”

夏莲连忙拿起纱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然后在颈侧打了个蝴蝶结,遮住了安立东留在上面的扼痕。

安立东伸手搭上她的肩头,带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以后,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临近半夜,吉普车终于颠簸着停在了一条土路上,除了车灯照亮的前面那片地方,车窗外面一片漆黑。

前面那条土路太窄,车子没办法再往前开了。

夏莲看了眼路中间长出的一溜野草,和路两边斜生到路面上的茅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上次看到的就、就是这个路口,山上我也不知道路了”

安立东跳下了车,借着车大灯的光亮,仔细检查了一遍路上的痕迹。

他们的车开不进来,对方的小车也应该开不进来,不过,如果有边三轮,那就还能再往前开一段。

时间很紧,他虽然判断刘剑荣可能会把易连城藏在这边,可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要上山去搜的话,时间就要费得更多了

顾周从车窗探出头:“怎么样?”

安立东蹲在路上仔细看着:“有边三轮的车印子,比较新鲜”

这边下过小雨,地上泥印宛然,只是车上会是载着易连城吗?

安立东循着车轮痕迹一步步往前走,突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处茅草被压倒的痕迹,茎面的断口是新的。

刨了刨那堆被压斜的茅草,安立东眼尖地发现草根边上似乎有什么,伸手一摸,取出了一小片薄荷绿的碎布

没错了,是易连城身上穿的衣料!

易连城果然被带到了这里!

安立东迅速转身上了车,一个手刀就劈晕了夏莲,取出备好的绳子绑了她的手脚,塞住了嘴。

顾周扶着方向盘看着他:“让她搞个s就行了,没必要再绑上,不然留的痕迹会被查出来,我们得处理干净”

第272章 是我我也甘他酿的!

“我没打算杀她。赶紧倒车,把车停到刚才我们经过的那片草坪那里。

那里前面有片小灌木,从路上经过不注意的话,不会被人发现我们的车。”

安立东把人扔到了后备箱。

他不是滥杀的凶犯,打晕夏莲,是不想让她在这段时间碍事。

顾周会意,立即倒了车:“小易就在这里?”

安立东沉沉吐了口气,摊开了手上那片碎片:“在。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不然等天亮了就不好办了。”

小路的尽头,几辆边三轮停在了路上,依稀有条小路一直蜿蜒进了深山,只是越走到后来,越不容易找路了。

那一伙人还特意留了一手,走过之后把路边的荆棘刺藤之类的刨到山路上,夜里要是不注意看,会以为这边并没有路。

已经好多年没搞这种黑夜奔袭了,顾周一不小心被脚下的刺藤一绊,又摔了一跤,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安,歇会儿。”

安立东辨了辨前进的方向,也暂时停住了脚步,气息竟然只是有些粗重而已。

顾周胡乱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只坐了约摸一两分钟,就重新站了起来:“老安,你他女良的真的不是人。

你说我俩难道不都是同吃同睡的吗,要说养尊处优,不都是一起养尊处优?

你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体能就那么好?

我说,回头我们把小易一救出来,她看到你英雄救美一感动就愿意那啥啥了,你可得悠着点!”

这嘴贱的,哪怕安立东心情有些沉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我这是底子好,你就是三百斤野猪只得了张嘴,什么时候要是嘴皮子没这么厉害了,肯定就补到身上了。”

顾周伸手架住了安立东的巴掌:“别打,你那牛力气别在我身上使,留着给别人!”

安立东好笑地递了水壶过去:“少说两句,多省点力气。”

顾周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抹了抹嘴巴:“老安,你这是军体呀,我看你以前一定是在特别部队吧?”

安立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以前两个人也没提过这事,今天说到了这儿,顾周还有点小好奇,“啧”了一声:

“你说就你这本事,上面怎么会放你退伍呢?就算受点伤不适合出任务,也完全可以当教官呀?”

现在手底下有胡昌华和刘津焱两个经理办事,两人下面另外还招了几个工作人员,顾周觉得可比以前要自己亲历亲为的时候舒服多了,也效率多了。

嗯嗯,由此可见人才的重要性。

连他现在都感觉到了人才的重要性,部队里头不可能比他还迟钝的。

现在他跟顾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安立东苦笑了笑:“对方想投降,我没接受,直接把他们都干了。”

这是杀俘了?!

顾周愣了愣,才斟酌着开了口:“这个,也是有特殊情况的,其实完全可以让你的战友帮你证明敌人还有武装力量”

“战友都牺牲了,那天我们队里只剩下我一个。”安立东沉默了片刻,才答了一句,伸手抢过顾周手里的水壶,抿了一小口水,重新拧好了壶盖,“走吧,抓紧时间。”

顾周呆了足足半分钟,才赶紧拔腿跟了上去:“卧槽,那情况是我我也甘他女良的!你说你是不是傻,你叫安立东又不叫安可思!

反正大家都死干净了,回头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就”

安立东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二支援队远远看到了。”

“第二支援队”顾周也无语了,“你那运气也实在是太”

太不好了。

第二队的人要是早来一脚,或者再晚来一脚都行,怎么偏偏就撞了个正着?

杀俘,这是违反军纪的,没上军事法庭,已经是格外关照了。

“其实也算运气好吧,如果不是他们后面赶过来得及时,我这条腿可能就已经废了。”安立东倒是想得开,“我已经比我那些兄弟幸运太多了”

因为这一份幸运,所以这辈子重来一次,他倍感珍惜。

钱是赚不完的,赚钱只是一种手段,是一种保障,重要的还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辈子安立东就想不愁钱用,然后有一个舒适的家,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爱着也爱着他的女孩,愿意为他忍受生育的疼痛,生儿育女

尽管外面漫天风雪,他一推门,家里暖意融融,老婆和孩子笑着迎上来。

老婆为他拂去肩头的雪花,儿子抱着他的腿叫爸爸,央求他明天一早给自己堆个大雪人

安立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天没说话,顾周却突然开了口:“老安,你放心。”

安立东醒回了神:“什么?”

“没什么。”顾周却不再说了,“走吧,我已经歇好了。”

莽莽深山密林,要是在白天找人,因为不熟悉地形,很可能如大海寻针,在晚上虽然行进困难,但是一旦进入范围,又变得简单了很多

两人很快就发现了对面半山腰上的一点灯火。

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那点灯火就跟明星一样耀眼。

安立东不由精神一振:“应该就是那里了!”

被反绑了双手,连脚也被绑着的易连城靠坐在房间的角落,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歪着头闭上眼睛装睡。

放在脚前地面上的那只装水的碗已经空了,不过不是被喝光,而是被她倒掉了。

再劣质的茶叶味道,也遮不住不水里那股子曼陀罗的苦臭味儿,虽然分量不多,喝下去也绝对会手软头晕的。

一个人只有一碗茶水,喝完就没有了,渴了也只能捱着。

兰海天气热,绑匪们见多了因为口渴很快就喝完加料茶水的人,并没有想到有人会闻到里面的药味,把茶水倒掉了而并不是喝下。

凌晨一点,看守的人开始呵欠连连,走动巡视的频率也降低了,走到窗口看了眼靠墙歪倒昏睡的两个人质,伸了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脚步有些迟缓地走到廊下的那把椅子边坐下。

几乎是看守刚走,易连城就偏过了头,看了靠躺在另外一边角落、同样也被绑住了手脚的庹大江一眼。11

第273章 如今世道大不同,公的没有母的雄

庹大江也睁开了眼,抿了抿裂开了血口子的嘴唇,用屁股墩地挪了过来,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小易”

易连城低下了头:“快点,把我发髻上别的发卡叼下来。”

庹大江吃了一嘴头发,顾不得会不会扯痛易连城,总算把一枚金属发卡咬了下来,吐在了地上

易连城背着身子摸索着捡起那枚发卡轻轻一拨弄,褪下了外面一层套壳。

庹大江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咦,这是小针刀?”

易连城低低“嗯”了一声:“庹哥,你再靠过来一点。”

庹大江赶紧跟易连城背靠背坐在了一起,有些紧张地关注着正门旁边的那扇窗户。

即使被反缚了双手,小针刀在易连城的手上依然用得灵巧之极。

特殊打制的刀尖,虽然切面很但是足够锋利。

随着“嚓嚓嚓”的声音,刀尖一根一根割断了麻绳的纤维。

庹大江的手蓦然一松,连忙三两下扯开还挂在手腕上的几根麻绳,转身接过易连城手上的小针刀,把反缚着她双手的麻绳先割断了。

两手一得了自由,脚上绑的麻绳就好解多了,连割带解的,两人很快就站了起来。

略微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脚,庹大江试着推了推斜对着正门的那扇窗户。

窗叶虽然从外面被钉住了,但是一推之下摇摇晃晃的,很是松动。

见易连城警戒地注视着正门那边,庹大江立即咬着牙加大了推窗户的力度。

从外面钉住窗叶的那根木条,因为日晒雨淋的早就有些朽了,被庹大江推这几下,终于承受不住力道,“咔嚓”一声断开了。

长久阖闭的窗叶被一下子推开,发出了涩涩的“嘎吱”一声,在黑夜里听着格外清晰,连窗外的虫鸣都被吓得安静了片刻。

走廊的一头传来了些许响动,很有可能是正在打瞌睡的看守被惊动了。

“小易,快!”庹大江赶紧招手,让易连城先爬窗户出去。

不等他帮把手,易连城两只手一撑,就麻溜地爬上窗户,跳到了屋外。

倒是庹大江因为被抓了两天,既没有吃饱饭,昨天又喝了一碗加了曼陀罗的茶水,两手一撑之下,竟然没有撑上窗台。

想了想只能双手扒着窗台,奋力一跳,这回总算把自己的肚子给搁在了窗台上了。

走廊上脚步声已经逼近,看守隔着正门旁边的那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连忙大声喊了起来:

“肉票要逃跑!肉票要逃跑!”

庹大江一急,赶紧去推易连城:“小易你快跑,别管我!”

他一个男不了被抓回去拳打脚踢一番,或者直接被弄死,小易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可危险得多了。

傍晚小易被抓过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匪徒很是有些蠢蠢欲动,被一个小头目呵斥告诫了两句才算熄了心思。

要是逃跑不成又被抓回去,人质很有可能会受到惩罚,万一那些牲口

“把身子挺直!”易连城双手叉过庹大江的腋下,借着他那一推,用力往下一拖。

拖拽加上重力的作用,让绷直了身体的庹大江从窗台上滑了下来,又因为失去重心,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看守已经拿钥匙打开了房门的锁,易连城一骨碌爬了起来,扯着庹大江踉踉跄跄就往后面的山林跑。

身后火光一闪,然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声。

有铁砂子击在旁边的岩石上,打得岩石碎片和砂弹四处迸射。

易连城手心拽出了一把冷汗,和庹大江飞快地隐入了山林的黑暗里。

跑!

赶紧跑!

趁着现在是晚上,跑的越远越好,然后想办法藏起来

身后手电筒的光圈乱照,人声嘈杂,全都往这边方向赶了过来,而且来势迅猛。

庹大江和易连城两个人被绑进来的时候,都是被蒙了眼的,只知道这房子是在山里头,根本不辨方向。

现在要往哪里跑,黑漆麻搭地也看不清楚,只有胡乱撞运气了。

反正不能跑直线,易连城一咬牙:“我们往右边!”

庹大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尽力自己跑在前面开路。

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月光,山林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庹大江连滚带爬的,脸上身上也不知道被那些刺藤刮刺了多少下,只管护着头脸,侧着身子一路横穿过去。

没想到刚穿出一片长刺的小灌木,就被人一手楸住了!

庹大江心里一沉,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了那人:“小易快逃!”

那人借着身高,箍住庹大江的腰正要一个抱摔,听到他这一句,立即惊喜地低喊了一声:“辰辰?!”

“老安!”

前面的黑暗里传来易连城同样惊喜的声音。

安立东手一松,就把庹大江随意扔到了地上,大踏步向着那边走去:

“辰辰你站着别动,就在那儿等我,这边都是刺,你先别过来!”

安立东三两下蹈过带刺的小灌木,只凭着呼吸声,就准确找到了易连城,一把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浑身都有些颤栗,喉咙却堵得只能勉强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易连城这时候才有了些委屈的哭腔,把头用力埋了安立东胸前:“老安,我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远处有手电筒的光线晃过,安立东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你会不会爬树?”

易连城抽了抽鼻子,很快也收敛了情绪:“我会。”

“你先爬到树上去躲着,等我和老顾把那些人收拾了,你再下来。”

“你要小心,他们有枪!”

“嗯,我听到了。放心,没事的。”

“哦,还有庹哥!”易连城总算记起了庹大江,赶紧低唤了一声,“庹哥,你没事吧?”

庹大江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胸口:“小易,我没事,幸好是遇到了小安,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

安立东立即想起了这位庹哥是谁飞机上的那位“忘兄”

没想到他也被绑票了。

想起刚才自己把对方像麻布口袋一样地随手一扔,也不知道摔着没有,安立东微微有些歉意:“庹哥你会爬树吗?”

“会,都这时候了,不会也得会,你不用管我。”庹大江站起身摸了摸旁边的一棵大树,还好,等爬完这一截树干,攀着树枝应该能爬上去。

不过刚才安立东说的那话,是要收拾这些匪徒?

庹大江一边往上爬,一边不放心地低嘱了一句:“小安,他们有十几个人,手里还有好几把枪,你可千万别逞强!”

旁边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放心吧,这些人交给老安,没事儿的。”

顾周不想打扰安立东和易连城,所以一直没开口,哪怕就站在旁边,庹大江也一直没有发现他。

现在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吓得庹大江一个手抖,攀着那根树枝没抓牢,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离地不高,也没怎么摔疼。

顾周摇了摇头,上前扶起了他:“赶紧的,我帮你一把,小易都爬到半树腰了,你抓紧一点!”

有顾周在下面帮的那一撑之力,庹大江很快重新爬到了树上,再往上,随着树枝长得多,比之前就好爬多了。

庹大江正要开口谢一声,就听到树下的顾周低声嘟哝了一句:“如今世道大不同,公的没有母的雄”

庹大江默默咽回了想说的那句道谢,奋力往树顶爬去。

第274章 收割

人有一种思维定势,逃跑的时候只想逃得越远越好,所以追击的人,大多数也是这么想的。

易连城上了树,安立东就安心多了,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声,嘴角咧了咧:“老顾,你就在这儿隐蔽,保护小易他们,不要乱跑。”

顾周凝声答应了:“放心吧,老安,你自己小心点。”

黑暗中难辨敌我,有可能会误伤,让顾周守在这里,安立东就可以放开手脚。

前面那一片区域,凡是喘气儿的,都是他的敌人。

安立东半伏着身子,借着黑暗的掩护,很快潜行靠近过去。

重活一世,战斗的本能依然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更何况敌明己暗,看在安立东眼里,那些气势汹汹吆喝着的匪徒,完全就是一棵棵老老实实长在地里等待待收割的白菜。

对付这些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匪徒,比战场上简单多了。

落单的人是第一目标。

安立东像蛰伏在黑暗中的死神,没有半点留手地开始收割。

扑出,捂嘴,然后咔嚓一声拧断脖子,轻轻放在地上,再寻找下一个

绰号九哥的邓久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手电筒的光比刚才要少了几个。

还以为是那几个惯常偷懒的又在摸鱼了,邓久皱着眉头扬声大喊了一声: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仔细地找,要是放跑了那女的,回头老大能扒了你们的皮!”

庹大江被绑过来只是顺手,要不是庹大江说他家里有钱,能够付赎金,而且还打了电话过去让家人汇钱过来,这个人他们早就在劫了道的同时就处理干净了。

关键是那个安立东的马子。

安立东不好女色这一口,看起来又是个练家子,本身也比较有警觉性。

他们本来以为不好下手,没想到安立东出去一趟,回来就带了个马子过来玩,而且对他这马子真的是放在心尖儿上。

老大带着他们另外几个兄弟暗中盯梢,盯了这么几个月,才终于找到机会一举收。

这边一绑了人给安立东打电话,安立东马上就在银行那边筹钱了。

安立东愿意为他的马子花钱,那小娘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的,那就是个价值500万的金娃娃!

人都给绑到这儿来了,要是还给跑了,只怕老大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邓久心急得想跳脚,紧跟在身边的小弟连忙宽慰她:“九哥,你别太担心,晚上我们不好找人,那两个细皮嫩肉的同样也不好跑。

何况是在这山沟沟里头,量他们也跑不出多远,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这山头里他们还能有我们熟?

到时候我们很快就能把肉票抓回来的!”

邓久心里的急躁稍微缓了缓,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手脚都绑了,那几个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

要是把人完完整整找回来还好,就算人跑不远,这山里毒虫也多,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把到手的金蛋都给打了,不用老大开口,我先就卸了他们的手脚!”

知道邓久还有火头上,手下埋头不敢作声。

也是大家都松懈了,进了这老据点,就以为万无一失。

加上茶水里面也掺了料,头天绑来的那个姓庹的男人,都昏昏沉沉的躺着。

没想到这新绑来的妞儿倒是滑溜得很,肯定是她鼓捣了什么,居然还拉着人一起逃了出去。

手下能想到的,邓久自然也想到了。

不用说,那碗加了料的茶水,对方自然是没有喝。

明明之前他也搜过一遍身了,这妞居然还能藏了一把小刀下来,也是个人精!

昨天为了做好这事,他就没睡多少觉,今天半夜又闹出这么一番变故,搞得他想补个觉都补不好。

邓九想想就一肚子气:“他女良的!那么有精神还能跑,等抓回来老子就给她开个苞,再让你们几个一起去尝个味,看她还下不下得了地,跑不跑得动!”

安立东愿意爽快出钱,条件就是别伤害他那马子。

但是肉票没有肉票的自觉,自己想找死,那就别怪他们了!

易连城长得漂亮,之前就有几个人蠢蠢欲动,被邓久给喝住了。

现在邓久主动说可以开搞,跟在他旁边的那名手下顿时喜形于色:

“谢谢九哥,这么漂亮的妞,我以前还没弄过,等找到了人”

伴随着一声破空劲风声响,手下的后脑被重物猛然砸中,一声没吭就直接倒了下去。

几点腥热的液体溅到了邓久脸上,他顾不得擦拭,一个打滚离开了刚才的地面,一手打着手电筒照了过去,一手拔出阻击枪就往那边方向开了一枪。

“谁?!”

枪声脆响,却什么也没有击中。

手电筒泛黄的光圈,飞快地照过那一片地方,除了躺在地上的那名手下,并没有再看到半个人影。

手下的后脑已经凹进去了一大块,旁边地上还掉着一只完全变形了的手电筒,手电筒凹陷处粘得红红白白的。

邓久想到刚才溅到自己脸上的那几滴液体,也不知道到底是血还是脑浆子,忍不住一阵恶心。

连忙退后几步,背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端着枪紧张地注视着刚才的方向。

手电筒一点一点地缓缓移动着,照到的每一丛灌木,每一块山石,每一棵树后面全都阴影重重,总让人怀疑刚才那突然出手袭击的人就藏在那些阴影里。

一丛小灌木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摇得小灌木微微晃了晃。

邓久抬手就是两枪,不知道是蛇还是野兔之类的小东西受到了惊吓,从草丛中息息苏苏地飞快蹿走了。

邓久喘了一口气,把手电筒夹在腋下,一边压弹一边大声喊了起来:

“大家都注意点,几个人结成一对,不要落单,有人在暗中袭击我们!大家都先集中到我这边来!”

之前听到枪响,这几个匪徒就赶紧伏着不动,生怕黑暗中会被误伤了,现在听到邓久发了话,连忙应了一声,大声提醒了一句:

“九哥,我们过来了!”

几只手电筒齐齐往这边移动过来,越来越近,借着光亮,依稀能够看到彼此的面容。

邓久靠着树干刚要发话,突然发现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停住了脚步,满脸惊骇地看向他。

不就是脸上溅了点血吗?这些人都是吃什么的,怎么就长了副鸡胆子!

这个时候不快点集合在一起,还等着被人分头干掉吗?

邓久正要催促大家快点集合,喉咙突然一凉,一痛,眼睁睁看着一股暗红色的血液从自己颈侧飚了出去,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像被拉着的、快要坏掉的破风箱。

手上蓦然一空,才压好弹的那把手n刚一脱手,清脆的枪响就直接在耳边响起。

打着手电筒走过来集合的几个手下简直就是明晃晃挂在那儿的靶子,随着每一声枪响,必定倒下一个。

邓久甚至能看到他们眉心迸出的一朵血花,仿佛像慢动作放映一样溅射出来。

谁?到底是谁?邓久最后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眼前彻底黑了下去。11

第275章 吓死老子了

激烈的枪声让还没来得及往这边集合的匪徒们一下子惊住了,片刻后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鲨鱼帮!一定是鲨鱼帮过来寻仇了!”

鲨鱼帮是他们新近干掉了一个敌人,但是对方帮里几个大头都跑了。

本来以为对方会吓破了胆,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没想到那些人还有这么一股狠劲儿。

还亮着手电筒的,立即关掉了手电筒:“快快!大家都把手电关了,别让”

“啪”的一声又是枪响。

出头的橼子先烂,即使关了手电,咋乎的声音一样也给安立东指明了方向。

剩下的人立即不敢出声了,就地伏了下来,整片山林蓦然陷入一种诡异的黑暗中,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停住了,让人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唯一没停的是安立东。

安立东记下了刚才有光亮的地方,偷偷摸了过去,悄无声息地在一片黑暗中仔细辨别对方的呼吸声,然后游走,收割。

庹大江说,对方大概有十二三个匪徒,安立东默默数了数自己干掉的人头,又在这片山林里反复搜寻了一遍,确认了这边再没有活人,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返回刚才顾周和易连城藏身的那片区域,摁亮手电开始发信号。

灯光一明一灭地闪着,顾周从岩石后面小心探出了半个头:“老安?”

“是我,让他们都下来吧,这边安全了。”

易连城也听到了说话声,一边从树上往下爬,一边关切的问:“老安,你有没有受伤?”

他身上只有一点擦伤而已,安立东满不在乎:“没事儿,你下来的时候悠着点,我在这儿接你。”

最下面那截树干没长横枝,没有爬树技能的人,就是这一截上去的时候难,下来的时候也难。

易连城爬下最后一根横枝,小心的抱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下滑,粗糙的树皮刮得身上火辣辣得疼。

易连城刚停顿了一下,安立东就抱住了她的小腿:“放手,我接你下来。”

易连城立即放了手,让安立东稳稳地把自己接到了地面上,一回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易连城大吃了一惊,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到安立东衣服上有深深浅浅的湿痕,急得伸手就去掀他的衣服:

“你还说没事?你看你身上流了这么多血!赶紧让我看看伤口”

要是在家里也能这么善解人衣就好了安立东一把捉住了易连城的手:

“真没事儿,都是别人的血。你别乱摸,脏,想摸回去后让你好好摸,摸个够!”

这家伙,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易连城红着脸啐了他一声,不想理他了。

安立东嘿嘿笑了笑,转头就看见顾周走近朝他看过来,目露关切。

安立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顾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没有大碍,那小伤肯定是有的。一个人干掉十几个人,虽然是偷袭,要是一点彩都不挂,那就不是人,是神了。

不过安立东不想现在让易连城担心而已。

庹大江也跟了过来:“小安,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周立即开了口:“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再出山,免得在路上出什么意外,不说路难走,这时节毒虫也很多的。

别劫匪这儿都脱了险,回头被条毒蛇叼一口就有得哭了。

而且老安身上那一身血渍也要处理下,现在是天黑看不出来,走到外面天一亮,什么都清清楚楚了,被人看到也不好。”

主要是,安立东也需要休息,受的些小伤也要处理一下才好。

安立东看了眼孤独立在半山腰的那个还亮着灯的匪窝,很快就做了决定:

“走,他们在这边的人已经都清理了,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我们先去房子那边整饬整饬,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出山。”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对着灯光就往那栋房子走。

临到边儿了,安立东让大家在一块山石后面等着,自己摸进去把那栋房子里外都仔细搜查了一遍,这才走出来招了招手:

“可以进来了,里面没人。”

顾周连忙护着易连城和庹大江走进去,三个人刚跟安立东汇合,从山林里又狼狈窜出一个人。

一边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条漏之鱼,另外一边则是惊骇自家的老巢都被人占了两边都怔了一下。

安立东位置虽然站在最后,视线受阻,却是反应最快,一把将易连城拽到了自己背后,一脚就把庹大江踹趴在了地上。

只是现在他位置虽然调整到了最前面,却是失了先机。

那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举枪就对着安立东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本来已经下意识趴在地上的顾周突然跳了起来,张开双手,挡到了安立东前面。

安立东只觉得肝胆俱颤:“老顾!”

顾周

这是拿自己的身体给他当人肉盾牌!

没有子弹穿入身体后那种沉闷的爆裂声,也没有顾周的痛呼。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然后被安立东一掌打破。

顾周被安立东一掌推开后,立即一个翻滚趴了下来,目光灼灼盯向那个突然闯近的匪徒。

近距离一枪爆头!

那人随着“砰”的那声枪响往后跌倒不动,那把阻击枪也摔到了一边。

顾周这才大喘了一口气,浑身失力地软趴到了地上。

安立东胸口剧烈起伏了片刻,走到被他推倒在地的顾周身边,弯腰向他伸出了手:“苟日的,你想老子欠你一辈子?!”

顾周翻了个身,支肘半撑起自己,目光从那只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上移到了安立东的那张黑脸上,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了上去,借着那一拉之力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悻悻然:

“吓死老子了,刚才老子差点以为自己要光荣了”

安立东盯着他,突然用力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幸好”

顾周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的痛处,嘴角却翘得高高的:“子弹卡壳了!”

两个人同时大笑出声。

“走,进房间去,方便警戒!”安立东伸出双臂,狠狠抱了一把顾周,这才转身向易连城走去,低声安慰易连城,

“辰辰,刚才吓着你了?其实没事的走,我们先进去再说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这些委屈了,不然你就罚我”

这个老安,都不多给点时间让他感动感动,一有机会就糊他一脸狗粮!

顾周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把刚才被踹趴的庹大江拉了起来:

“我们也走,先进房间里安全些。”

第276章 他现在也去睡觉来不来得及?

因为不清楚还会不会有漏之鱼,四个人进了房间以后,决定暂时等到天亮了再出去。

房间里有床有铺盖,凑合着也能休息一下,就是开水**里已经没了开水。

安立东之前带的水壶因为嫌累赘,已经被他扔了,现在易连城嘴唇都快裂开血口子了,怕去外面打水烧水危险,硬是拦着不准安立东出去。

安立东的目光落在堆在墙角的三个椰子上,取过一个椰子,掏出bs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要扎下去。

易连城连忙叫住了他:“别,你这把bs杀过人的吧?”

安立东赶紧停住了。

今天这把bs没少见血,易连城的洁癖虽然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但是让她喝人血味的椰汁,估计她心里还是硌得慌,别说喝下去,怕是能吐出来。

安立东清楚易连城那点洁癖,把bs一收,举起椰子就往地上一砸。

砸了两下,椰壳被砸出了裂缝,但是里面的椰子汁也漏掉了大半,到嘴的还没有几滴水。

剩下的两个椰子,易连城说什么也不肯让安立东砸了。

本来就渴得要死,眼睁睁看着一滩汁水全漏在地上却喝不到,这也太折磨人了。

戳也不行,砸也不行,安立冬盯着剩下那两个椰子发了愁。

他又没练过九阴白骨爪,手指头在那么硬的椰子壳上戳不出洞啊。

刚刚还说以后一定不会让易连城受什么委屈,转头易连城都快渴死了,他却连口水都找不来,让他这脸往哪儿搁?

安立东有些束手无策,坐在一边的庹大江却走了过来:“我来试试。”

不是吧,他都想不出办法好好弄开,斯斯文文的“忘兄”还能有什么办法打开这么硬的椰子壳?

安立东迟疑了一下,把第二个椰子递了过去。

“你先拿着。”庹大江没接,从桌子上拿了一片口香糖过来。

这口香糖本来是他带的,被这些劫匪搜了身后给拿过来了,大概觉得嚼起来没有槟榔有意思,只吃了一片,剩下的全扔那儿了。

庹大江把口香糖捏巴捏巴揉成了一个圆锥体,固定在了桌子上,这才接过安立东手里的椰子,抱起来猛地向口香糖砸去。

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桌面都震动了动,顾周掏着耳朵摇了摇头:

“老庹,你这是想喝椰子汁还是想把桌子拆了?椰子壳那么硬,你说你捏个小小口香糖有什么”

那个“用”字没说出口,就被顾周见了鬼似地咽了回去。

桌面上了滴下了几滴椰子汁,庹大江立即把椰子翻转过来,从椰子壳上抠下了那块口香糖:“来,小易你先喝。”

青皮椰壳上,随着口香糖被抠走,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洞!

易连城不敢用别人喝过的杯子,取了开水**的那个铝**盖翻转过来当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椰子汁。

顾周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杯子,也跑过去接了半杯,边接还边偏着头盯着那个洞研究。

易连城喝了小半杯就不喝了,把杯子递到了安立东嘴边:“老安你快喝,你刚才消耗大。”

安立东意思意思抿了一小口,见易连城倔强地把杯子凑到他嘴边,那双凤眼睁得大大地瞪着他,只能又喝了一大口:

“够了,我不渴,剩下的你喝。”

易连城这才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渴极了的人,一下子能喝到这清香淡甜的椰子汁,这一刻的享受简直是冲上了九重云霄那么畅快。

庹大江自己也找了只杯子,闷了一大口后咂把咂把嘴,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真好喝!”

幸好他遇到小易,不然傍晚那些劫匪给他添那加了料的茶水过来以后,只怕他那时候干渴难耐,马上就会喝下一半了。

到时候又是脚软头晕的,这会儿就别想逃出生天了,哪怕是小安过来搭救,对方也完全可以把他抓在手里当人质,到时候有没有命在就说不清了。

这些人现在真是无法无天,手里居然有枪

“老庹!”

庹大江的肩膀突然一重,顾周笑眯眯地搂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另一只手还捏着那团口香糖。

“你这个戏法到底是怎么弄的?可以教我不?”

庹大江摇了摇头:“这不是戏法”

不能教啊?顾周有些失望:“是你庹家秘术,不可外传的那种?”

庹大江忍不住笑了:“我摇头是说,这个不是戏法,不是说不能教你。”

顾周立即来了兴致:“来来,老庹,给我讲讲这里头的关窍。”

“这是一种流体力学,非牛顿液体作用的结果。

口香糖能破开椰壳,主要是因为口香糖中的胶基属于非牛顿流体中的剪切增稠型。

这种非牛顿液体具有的一个特征就是,外界给它的瞬时作用力越大,它回馈的力就会越大,也就越坚硬”

说起这个,庹大江如数家珍,顾周开始蚊香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易连城倒听得大感兴趣,把最后一只椰子拿了过来:“庹哥,我来试试。”

庹大江连忙另外取了一片口香糖递了过去,指导她捏出一个圆锥尖,然后抱住椰子快速砸下来。

椰子壳果然又开出了一个洞,几个人把椰子汁喝了,顾周也捏了片口香糖,拿过已经倒空了椰子汁的椰子砸得不亦乐乎。

易连城已经歪倒在床上睡着了,顾周把椰子砸得砰砰响都没能惊醒她。

安立东把身上的血衣脱了,在房间里翻到了**碘酒,把身上的几处划伤擦伤都涂了点:

“老顾,你值守,我先眯一下,回头你困了就叫我。”

顾周点了点头,椰子也不砸了,示意他赶紧休息。庹大江也坐到了他旁边来:

“小顾,我跟你一起值夜,两个人有个伴,免得打瞌睡。”

见两个人都坐一边去了,安立东放心往床上一躺,伸手就搭上了易连城的后腰。

易连城眼睛根本睁不开,迷迷糊糊叫了声:“老安?”

安立东低低应了一声:“我在,睡吧。”

易连城没再出声,翻了个身子面对安立东,脑袋凑到他胸口拱了拱,手搭到他的腰上,继续睡得香甜。

安立东失笑,伸手搂住了易连城,下巴在她发顶摩了摩,本来以为温香软玉在怀,自己会难受一阵了,没想到闻着易连城头发上清淡的药香,很快也睡了过去。

庹大江听到微微的鼾声,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见顾周在看他,庹大江笑了笑,低声开了口:“真好。”

是啊,真好顾周也笑了,压低了声音:“你那什么流体力学的,再给我说说,尽量讲通俗点,讲简单点,讲复杂了我容易打瞌睡,到时候就没精力值夜了”

都讲得那么通俗那么简单了,还要怎么简单!庹大江的脸僵了僵,他现在也去睡觉还来不来得及?11

第277章 我们在县城的家

十月的兰海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在兰海黑道上地位独尊有“六指黑魔”名头的一个黑帮被另外一家小帮派寻仇,竟然给端掉了老窝。

另外一件是“六指黑魔”的老大刘剑荣因为敲诈勒索绑架,甚至是直接杀害多名受害人,被他自己包养的一个小姐直接举报到了省委领导那里。

据说那个小姐拿出来的是铁证,省委领导震怒,批示省公安厅立即调查。

这事儿证据确凿,性质又极端恶劣,在举报的当晚,刘剑荣就被批捕了,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带到海回市的一众小弟。

“六指黑魔”这个黑帮,这下是被彻底连锅端了,引得六指山附近几个县的老百姓都拍手称快……

海回机场候机厅里,打扮简单、戴着一副墨镜坐在一边的夏莲面无表情地翻着手里的一本杂志。

旁边候机的几个男人谈笑起刘剑荣的事,末了还评价一句:

“倒是倒得好,不过也更让人看白了,自古那句话就说得没错,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夏莲不出声地阖上杂志,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透了口气。

过道的另外一头,一对引人注目的男女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男的高大硬朗,女的清艳娇美,特别是那一双微微斜挑的凤眼,眸光流转间,天生就带着一种凌人贵气。

是安立东和易连城……

夏莲急忙重新偏开了脸,不想被那两人认出来,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扫了过去。

在外人眼中不好女色的安立东正轻轻搂着易连城的腰,凑到她脸边说些什么,神色温柔又宠溺。

夏莲想到那天自己被绑了手脚堵了嘴,扔在后备箱里一路颠簸回海回市的情形,眼睛瞬间就有些酸酸胀胀。

原来安立东也有对女人这么温柔的时候?

可是那天为了问出易连城的下落,安立东差点没把她掐死!

把易连城救出来以后,安立东又拿着在山里翻找到的一些证据,扔在她面前,告诉她有两条路可以选:

要不然去省公安厅举报刘剑荣,他会给她3万块钱现金。

要不然就把她丢在刘剑荣面前,当着刘剑荣的面,感谢她指的路……

夏莲还能怎么办?

刘剑荣那边是一时还没有得到消息,一旦知道是她这边漏了风,肯定会把她绑过去沉海。

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死,就只有照着安立东指的第一条路!

拿着那些证据,夏莲在安立东的暗中安排下拦住了省委领导当面举报。

再然后,刘剑荣很快被抓了,她作为证人被短暂保护了几天。

夏莲明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兰海,她是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

当初过来的时候信心满满,满以为自己能在这片新开的热土上捞到大把黄金,回去的时候却是灰溜溜的,惟恐被人认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还遇上了易连城……

同样是女人,夏莲自忖长得也是很出挑的,安立东待易连城如珍似宝,可对她就鄙如草芥,半点都没有怜香惜玉。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一个小姐!

可是,要不是家里穷,谁愿意出来当小姐?

如果她长在易连城的家里,一样也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娇娇女,即使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只要娇嗔两句照样会赢得安立东凑近前小意温存……

人比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大的差距?

安立东和易连城已经推着行李箱走远了,夏莲盯着两人的背影兀自想不通,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安立东可不知道夏莲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他自觉给了夏莲3万块钱现金,已经是非常仁至义尽了。

兰海这边已经是风平浪静,按部就班了,加上易连城也要回学校上课,所以安立东也不敢多耽搁她的课业。

当然除了送易连城回去,他另外还有件事……

飞机转火车,一路风尘仆仆。

一出火车站,李明瑞已经开着一辆边三轮等在外面了,远远看见他们就用力挥了挥手:

“东子,小易!这一趟玩开心了吧?兰海好不好玩?”

在外面不方便多说,安立东笑着点了点头,把大包小包往边三轮的边斗里面堆,将将给易连城空出了一块坐的地方。

自己抬脚一跨就坐到了李明瑞身后:“瑞哥,走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小事一桩,跟我还客气什么。”李明瑞一轰油门,挺拉风地带着安立东和易连城就往荷花巷奔,经过唐云海家门口,却并没有停下来。

易连城正要提醒,李明瑞却在越过两家之后踩了刹车:“到了,就这儿。”

听到外面边三轮的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急急忙忙从里面拉开了院子门:“李所,你过来了——”

李明瑞动作利索地跳下车:“黄嫂,这两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屋主。”

黄嫂立即有些局促起来,又格外热情了几分,上前就帮着拿行李:

“安老板好,易小姐好,两位快进来。院子我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床单被子都是新买来洗过晒过的,房间里的布置要是不合意,你们只管说,我马上改过来……”

这架势?易连城转头看了安立东一眼:“老安——”

安立东笑笑摸摸她的头:“我买的,房本上写了我们两个的名字,以后这就是我们在县城的家了。

回头你要是去羊城读书了,我在你学校附近继续买一套。

你先看看你想住哪间房,房间里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我们可以马上让人改。”

易连城要在这里读高中,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从她考进一中开始,安立东就请李明瑞帮忙,悄悄在荷花巷这一片儿访一访有谁愿意卖房子。

祖产祖业的,这年头愿意卖房子的人并不多,何况安立东还指定只要荷花巷这一片的。

直到前不久,李明瑞总算访到了这户人家,安立东当即委托他把房子买了下来,又重新装了一下,就是打算带着易连城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黄嫂也是他请李明瑞帮忙寻摸来的一个保姆,到时候他不在县城的时候,也有黄嫂照顾易连城的生活。

出去一趟回来,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房子,易连城确实又惊又喜,跑进房间别的不看,直接先跑去看卫生间;她实在是对茅坑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村狗大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78章 换一顶帽子戴?

卫生间里铺了白色小方块地砖,装了一个配有一面大镜子的白瓷洗脸池。

再旁边装的是抽水马桶,崭新,洁白,还被黄嫂擦得锃亮,跟乡下的茅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易连城差点没高兴地尖叫出来。

再一看马桶旁边还挂了一道浴帘,拉开浴帘一看,里面是安着莲蓬头的沐浴区,挨着墙还摆着一只香柏木的大浴桶,装在墙上的置物架上,已经摆好了洗浴用品。

整个卫生间又干净又明亮,易连城一眼看去就喜欢上了,回头笑睨了跟过来的安立东一眼:

“好哇,还知道背着我偷偷玩小动作了?”

一双凤眼又清又亮,狡黠的眸子里还带了丝说不出的缱绻,让人心里甜滋滋的。

这是自己亲自养出来的水灵灵的白菜啊,不好好养在自个家里,难道还放在外面,给别的猪觊觎拱走的机会?

见李明瑞和黄嫂没有跟进来,安立东飞快地在易连城脸上亲了一下:“以后这就是我们在县城的家了,喜不喜欢?”

唐云海老两口虽然对易连城好,但是到底也是在别人家,有自己的家,怎么会不喜欢呢?

易连城用力点了点头,踮脚勾住了安立东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了一声:“赏你的。”

自古英雄救美,效果从来都是杠杠的。

在兰海经了那一遭事,两人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你侬我侬了,安立东就算有点什么小动作,易连城也不会上手就扎针了。

何况现在是易连城主动挑的事,安立东没忍住,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刚把头低下去,腰上的大哥大就极其没眼色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易连城脸色微红地挣开了,到了洗脸池前面,装作去试放水的开关。

安立东吸了一口气,取出大哥大接听:“喂,哪位?哦,邓哥……是吗?我现在刚回来,对,就在永靖县……好,我马上过来。”

易连城看了过来。

安立东摸了摸她的脸:“你一会儿洗个澡,先休息一下,邓哥那里找我有个急事儿要商量,我过去一趟就回来。”

安立东和顾周想投资邓为民的家具厂,这是正事,易连城点了点头:

“那你快去,才回来挺累的,你别在外面呆得太晚了,有应酬也别喝太多酒,记着早点回来休息。”

上辈子哪怕他在外面喝得快要醉死了,于莉莉也不会管他,这辈子……

安立东微微一怔,很快就笑了起来:“我不在外面吃饭,今天刚回来,我晚上回来陪你一起吃。小管家婆,满意了没有?”

易连城脸上红了红,催着他出去,跟在后面就在他腰上掐着软肉拧了半圈:“你少臭美了,谁要管你了!”

安立东笑着走出来,跟李明瑞说了一声要出去的事。

正要道歉,李明瑞就跟易连城挥了挥手:“小易,那你自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送东子过去。”

安立东赶紧道谢,又跟黄嫂交待了几句,跳上了李明瑞的边三轮。

“东子,去哪儿?”

“去为民家具厂,邓哥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李明瑞稳稳把着车把,扬高了音量跟安立东说话:“邓为民找你过去,不会是新来的书记对他那边有什么为难吧?”

安立东摇了摇头:“他在电话里头没说,一会儿跟我当面谈。”

这事情说来话长,确实在电话里头说不清楚。

见安立东过来,邓为民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娓娓把事情说了出来。

永靖县刚刚搞完换届选举,书记鲁光明到另外一个市去任副市长了。

级别是提拔了,但是权力肯定没有在永靖县搞一把手时那么集中好用。

而且另外那个市也是个全省gdp的吊车尾,也就比这边好上两蔑片的程度,据说民风也彪悍些。

所以这事对鲁光明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也说不定;不过政界里头大家倒是暗地里都有些想法:

看来鲁光明背后那人实力不行啊,不然怎么只给鲁光明安排了这么个鸡肋的位子?

永靖县新任书记杨代勇也是抱有这想法之一的人。

鲁光明背景不硬,他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鲁光明属于激进派,杨代勇却是偏于保守派,不光觉得鲁光明之前迈的步子太大了,而且认为他允诺给为民家具厂的一些政策实在不靠谱。

上面再叫改革开放,还能改掉这社会主义的基础?不管怎么样,这天下姓社不姓资,对资本家必须要有约束!

怎么能为了资本家的扩张,让老百姓搞什么拆迁呢?

所以杨代勇否决了之前建工业园区的决策,另外给邓为民指出了一条路。

安立东和顾周这里还答应给邓为民投资100万呢,协议都已经签好了,就等着县里这边政策到位,他们那边资金就到位了。

现在县里政策变了,杨代勇让走另外一条路,邓为民想听听安立东的意见:

“立东,杨书记说,像我们这样搞,上面的支持不多,也不会怎么重视……”

安立东微微有些吃惊:“我和顾周那里投资过来,算是港资,上面也不重视?”

之前在湘省,后来在鲁书记这里,明明披上一层港资的皮,都是一路绿灯啊。

怎么到了杨书记这里,就不重视了呢?

邓为民起身看了看办公室外面没有人,把门关紧了,压低了几分声音:

“这换届选举都是先搞乡里,再搞县里、市里,再到省里的。杨书记这么说,我怀疑……”

邓为民指了指天,“是不是上面又会有什么政策变化了?”

邓为民是觉得这风声有些不对,安立东却是摇了摇头:“不会变,改革开放的方针绝对不会变的。

步子只会越迈越大,不往前走的,以后几十年都会落在别人后面了。”

他经历过这个时代,所以说得斩钉截铁,邓为民心里却是有些犹豫。

个人搞这些生意不容易,雯州敢为天下先,当年八大王敢踩在风口浪尖上,后来还不是一度被抓得抓,逃得逃?

即使后面被平了反,可是这政策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安立东毕竟是个年轻人,又一直在沿海那边做生意,只怕把一些事情看得太乐观了。

邓为民眼中的犹疑,安立东看在了眼里,想了想先撇开了这个不说:“邓哥,那杨书记打算让你怎么做呢?”

“杨书记说,如果我换一顶帽子戴,那得到的政策和支持肯定就不同了。”

“换一顶帽子戴?换什么帽子?”

“我现在办的是个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杨书记赞成我们办公司的想法。

不过建议我们把公司挂靠在县经委下面,戴一顶红帽子,这样他往上面帮我们跑政策跑资金的时候,面子上就好看多了,难度也会小很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村狗大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请假一天

今天请假一天,实在是忙飞了,开了一天的会,现在还在赶领导讲话,明天一早开会要用,实在没时间码字……不说了,我赶讲话稿去了。

第281章 5000亩,我全要了

田家斌搔了搔头,也大方承认了:“我和大妮处了一段时间对象,两边都觉得不错,今天过来买点东西,打算先把亲事定了。”

斌子跟贾大妮看对了眼?

安立东朝贾大妮看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上次退亲的刺激,贾大妮比几个月前瘦了不少,没了以前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起来还眉清目秀的,也挺耐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立东一眼看去后觉得贾大妮还白了不少。

看到了安立东眼里的诧异,田家斌嘿嘿地笑:“我找小易还要了些女孩子们用的护肤品,大妮用着效果挺好的。”

贾大妮也红着脸走了过来:“安总好。”听到田家斌的话尾子,赶紧补充了一句,“之前和斌子去县里给小易送点东西,说起这些事,小易就说送我些擦脸的……”

安立东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女孩子就是要多用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别管别人怎么样,自己看着就心里舒服,也更自信。

而且等你过一段时间培训出来了,以后要搞中层管理的,行举止都代表了我们药茶厂,别土里土气得拿不出手,丢我们药茶厂的面子。

现在开始,从着装打扮开始注意,然后培养气质出来,接人待物落落大方的,以后谈生意都容易谈一点。”

贾大妮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原来不怎么收拾自己,这突然一打扮起来,厂里面有几个女工私下就有些议论。

斌子让她别管那些人怎么说,可是贾大妮自己还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现在最见多识广的大老板安总都说了女孩子就是要打扮漂亮点,要培养气质,贾大妮的那点儿小思想包袱一下子就飞了。

像小易那么有气质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有个一两分,以后搞药茶厂的中层管理,也能镇得住场子……

两个人是来镇上买东西的,知道等一会儿安立东还要回村里,两边暂时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安立东继续跟着林贤峰往前走,在已经被挖矮了的两个小山头转了一圈。

原来的山坡已经被挖矮了几层,比之前地势更加缓了,龙潭水库一修成放水,这边就是临水的一面。

这地方补偿给别人搞菜地,人家还懒得爬这一趟山,要是能换给安立东,他对这一片地方倒是非常满意。

平地一片竹林不算景,就是要有点山峦起伏的,那一山的竹林才好看。

站在小山顶上,安立东伸手就给划了一圈了:“峰哥,如果可以的话,这一片地方我都拿了,大概需要多少钱?”

林贤锋每天在这儿走的已经很熟了,大致估了估:“你这抬手一画圈抵得上领导人的风范了。

两座小山坡都包进来,一直到那边两颗柳那里,这怕是有五千亩的面积了,你全要拿下种楠竹?

原来你给我出主意,在这边搞个蔬菜基地,我后面跑周边几个乡镇都考察了一下,觉得搞蔬菜基地确实是个好项目。

你要是拿了这一片,不一起考虑考虑做蔬菜基地?要是你承头搞这个基地,那我就放一千一万个心了。”

安立东摇了摇头:“我还是种楠竹吧,青龙山那边还有一片,加上这边隔水相望的,可以连成一大片规模。

而且楠竹头一年种,后面几年管理好,每年可以发一大片,今后好些年都可以连续受益了。

贪多嚼不烂,我把本金赚足了,以后搞好这些林木和茶叶就够了。

承头搞基地什么的就算了,当致富先行者可以,当领路人、领头羊什么的,不是我说,现在这还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移民搬迁过来的又不光是我们大柳村的,还有另外几个村子的人,人多心难齐。

又不是公司管理,我是老板叫下面的人干嘛就干嘛的,老是要催一下才动一下,我才懒得费那个神。”

安立东把“贪多嚼不烂”这话一说出来,林贤峰就想笑:“安总,安老板,你现在跟花脚猫儿似地在外面做这样那样的生意,你还好意思说‘贪多嚼不烂’?”

“这不是为了开发农业积攒本钱嘛,不然哪里来的钱搞投入啊。”安立东嘿嘿一笑,“真像别人那样,攒下几个钱投进去搞,万一遇上点什么天灾**的,那钱就打了水漂,事就搞不起来了。”

农民们想致富想挣钱为什么这么难,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本金搞出规模化效应,就挣不到那么多钱。

养两头猪和养两百头猪,这挣钱的效果能一样吗?

勒紧裤带四处借贷凑够养两百头猪,和拿手里的闲钱养两百头猪,这应对风险的能力能一样吗?

这时候还没有非洲猪瘟传过来,但是有什么2号病5号病的,借贷养的两百头猪染病死了,一家人非得疯不可。

何况安立东是太清楚什么能够挣钱,不像别人那么没谱,放着机会在那里,他是傻了才不去挣。

不过做衣服也好,游戏掌机也好,甚至房地产也好,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产业,包括之前想入股的家具厂,那也是顺手想投点钱,以后跟着享受分红,而不是想参与进去搞管理。

他这辈子不想太累,也不想搞那些毁坏环境,对不起子孙后代的事,挣这几趟钱回来,在几大城市买上几栋房,当个包租公。

再在农村搞点林木经济,搞点茶叶销售,每年不仅有足够的零花钱用,还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生活在山清水秀的环境里,这辈子就很舒服了。

“做这么多大生意,最终却只是因为想毫无后顾之忧地悠然南山……”林贤峰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有进取心呢,还是懒散了。

这一片土地面积有些大,我这里做不了主,得跟上面汇报才行。

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从上面争取政策的,不过这个跟你在村里的承包不同,这一片地方如果不要地的话,一亩地需要补偿600块钱,这个钱就要你来出。”

五千亩的话,那就是三百万。安立东一点没打停顿:“300万是吧,什么时候要到位,你提前给我说一声——”

林贤峰第一次见到安立东的时候,他还因为本金不够,连承包的青龙山头的树木都没有种满,这才一年不到,出口就是300万不带打顿儿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82章 我要去告你们!

这人啊,有本事就是有本事!

跟有本事而且心思正的人交朋友,总是让人心情很愉快,之前被县领导斥责必须要收拾好的烂摊子,就这么逛了一圈,解决办法就出来了。

林贤峰现在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好了:“应该不到300万,靠近水库边的那些地原来是不用补偿用地规划的,只算荒地。

荒地的承包费用很便宜,你要把这些地全拿下来的话,我想办法给你弄个打包。

不过你拿下来以后,里面有60%必须是农林用地,其他的可以用修建农林附属设施的理由改变用途,从农村用地改成建设用地。

这个比例我估算了下,大概应该是县里领导能够认同的,要是想再压低的话,希望就不是很大了。

而且两年内,这一片地必须要有投入开发的动作,不能放荒,不然的话就要被收回了,立东,你看行不行?”

5000亩里有40%可以搞成建设用地,也就是有2000亩可以建设厂房、住房什么的,而这些都只是算他一亩600块钱的承包费!

这还不算那些荒地,荒地承包还要更便宜!

这怎么不行?简直是太行了!

安立东喜出望外:“承包期最长可以到多长?以后每年我是不是还是继续按照每亩600块这价钱交承包费?”

“你种楠竹的话,可以按林地的租赁期限来批,30至70年,70年有点困难,我争取给你搞个50年,鼓励农林业开发嘛,看看上会通不通得过。

另外,这一亩600块钱也不是每年都要交的,原来我们补偿用地的期限是20年。

也就是说,交了这笔钱以后,这20年之内,你不用再交别的什么费了,20年之后……”

平均不用600块钱一亩,就拿下了这5000亩地20年的使用权?!

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抱上了林贤峰这条金大腿,果然现在拔根毫毛都是金的!

安立东几乎被突如其来掉下来的好事砸晕了头,眼睛灼灼发亮,马上想到了进一步的可能:

“峰哥,要是我想全买下这些地呢?”

林贤峰有些惊讶:“买?”

“对,买!”

林贤峰并不赞同:“立东,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土地都是国家的,你承包也好,买下来也好,都只是土地的使用权。

如果我帮你把这片地的承包期限争取到50年,你还有什么买使用权的必要?

虽然这些是荒地,要买的话,怎么也得要几千块钱一亩了,作建设用地的话,可能价格还会更贵点。

在这个地方买地,把钱全压死在这里,我觉得很不划算,你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想想也是,梧桐镇再怎么发展,还能发展得过外面那些大城市?

与其把钱压在这里,还不如在外面去流动滚雪球,哪怕拿去在外面买房产,也比杠死在这里强。

承包就承包吧,期限弄长点也行。安立东那颗躁动的心立即平静下来了:

“峰哥你说得对,我刚才差点头脑发热了。不过到时候能不能给我加上一条,承包期限到期了的话,按市场价给我优先续包权?

另外如果到期后不再同意我续包的话,对我投入而产生的土地上的所有物,不管是种植的楠竹也好,还是修建的房屋也好,都要以市场价予以补偿。”

谁投入,谁受益。承包期到了要回收,对别人种植和建设的所有物进行市价赔偿,也是相当合理的。

即使50年后,两个人都是老头子了,这一片会搞成什么样都未可知,林贤峰也肯定不会还在这里工作了,不过该事先定好的,还是要事先定好。

林贤峰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我会加上这一条的,不过如果涉及到国家开发的重大项目需要征地的话,这个补偿问题就是另谈了,要以当时项目的政策规定为准。

到时候能不能市价赔偿,这个我可没办法保证你的。”

舍小我为大我,服从大局嘛,这点安立东明白:“没问题,峰哥,你看资金什么时候要到位?”

“11月份,这笔钱说什么也得到位了。”

安立东点了点头:“好,我回头就把这笔资金安排出来。”

除了第一块地皮是真金白银买下的以外,剩下的全是用地皮抵押,拿银行贷款买的了,不到300万的流动资金,安立东完全可以从本金里面先拆出来。

解决了一件事,林贤峰只觉得一身轻松。

有了这几百万,再不用担心移民们反悔,要现金补偿不要地了。

当初他力主开挖矮坡的时候,也是有一些不同意见的,现在能够一并承包出去搞林木开发,给镇上创造经济效益,等他把这事一拿到会上讨论,那些反对的声音肯定就喊不出来了。

乡镇那几个领导,要是管理能力跟喝酒一样厉害就好了。一个个本事没有,干事不会,就知道摆资历叫得凶。

不管你提什么办法,想什么措施,总能想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弹得人额头冒青筋。

有时候林贤峰差点就有些忍不住,想喊一句“你行你上”了!

不过最后还是又咬牙忍下了,移民搬迁这一摊子麻烦事,谁都不肯接手,所以县里才派了他下来,如果他都搞不定这事,更别指望乡里的那几位了。

他要是摞担子,倒是一时出气了,可是这上千户搬迁的移民怎么办?

大局为重!老百姓为重!

林贤峰想想那些要移民的老百姓们殷切的眼神,一见他就热情地招呼“林书记”,心口那股子火又一点点压了下去。

没钱什么都做不了,有钱就能气壮如虹。

现在他在安立东这里找到了财力支援,不仅补偿金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开出的荒地还能收益变现,乡财政有了收入,那些人还有什么嚷嚷的?

一个两个的,全得灰溜溜地闭上嘴巴!

谁让他们弄不来钱?

即使是讲究民主集中制,有这么个机会能够打一打那些有不同意见的人的脸,林贤峰心里还是相当痛快的。

这时候他完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梧桐镇甚至是永靖县的gdp增长中,开拓性地描下了卖地经济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分外地感觉扬眉吐气:

“立东,走,回去先一起吃个中饭,我那里有一瓶好酒,我们今天好好喝上几杯,你再回大柳村去。”

一向稳重的林贤峰居然都说出了“好好喝上几杯”这等有兴致的话,安立东自然乐意陪同。

两人才走回梧桐镇,就看到镇口的街道围了一圈人看热闹,里面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叫:

“……我要去告你们!你们打着开厂的幌子,勾引女工,拆散别人的婚姻!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83章 是兄弟的话,你们就帮我一回!

“对,人在做,天在看,我做什么我问心无愧!你做什么,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吗?

别以为你今天带的人多,我就怕你,有本事我们单挑,谁要是不答应,谁就是没卵蛋的!”

听到是田家斌的声音,安立东立即分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进去。

田家斌正把贾大妮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对面一群年轻人中间的一个小伙子,脚下是滚了一地的苹果。

见到安立东走进来,田家斌连忙叫了他一声“东子哥”,胸脯不自觉就挺了挺。

原本背对着安立东跟田家斌对峙的那人转过身来,一回头看到安立东,脸色不由变了变。

安立东也认出了这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石黎明?你不是跟小贾退亲了吗,还跑过来纠缠什么?”

想着今天是和村里一群年轻人一起出来,石黎明脖子一梗:“亲事不是我想退的,是你们逼着我退的!”

安立东“嗤”地笑了一声:“你还是快醒醒吧,现在新中国都成立了,大清朝早亡了!这亲事还有谁能逼着谁强退的?”

石黎明胀红了脸:“就是你们搞得鬼!贾大妮跟我定亲都一年了,也没出什么事。

在你们药茶厂干了才一两个月,就一口一个大老板,一口一个小老板的,心思全变了!

我说她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胳膊肘朝外拐,敢情是她和姓田的早勾搭上了,难怪姓田的住院,他家里人不陪床,她一个大姑娘家巴巴地跑过去陪床——”

石黎明话还没说完,一个烂苹果就兜头朝他砸过来,虽然被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给挡下了,手臂也被砸得生疼生疼的。

贾大妮见没砸到他,把手里那只原本提苹果的破网兜揉成一团也扔了过来,脸色因为愤怒胀得通红:

“石黎明,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明明是你家做的绞股蓝药茶卖不出去,你想把你家的药茶混进我们厂里做的药茶里卖,我不答应帮你做这事,这就是胳膊肘朝外拐?

当时厂里失火,厂里有女工被烧伤,我在县医院是帮忙护理那个女工的,跟斌子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我不答应你那些无理的话,你那时说什么来着?

你说我心都歪了,说我进厂里后就变了,穿件劳动服就行了,还要浪费钱买什么衣服穿,买什么头花发夹,让我省下钱好给你弟弟修房子……

你还说让我结了婚就把厂里的工辞了,在你家里喂猪养鸡干活计,我要是不辞工你就退亲——”

镇上这些围着看热闹的人轰的一声就议论开了。

镇上不像乡下那么闭塞,外面日新月异的,镇上也感受到了那种开放发展的气息,起码这种娶个婆娘就是找个好劳力下地干活的思想没有那么严重。

男尊女卑的思想还是有一些的,可是也抠到这个程度啊?

一个卖水果的女摊贩忍不住就讥笑了出来:“哟,这是娶媳妇呢还是找长工呀!

也不对,长工还要工钱呢,这人一弄回你家里,工钱不要出不说,还是卖身在你家一辈子做牛做马了!

啧啧,这笔账可真划算啊,定亲的时候到底是给了多少钱啊,就想买这么一好看的大妹子了?”

贾大妮忍住了想往地上啐一口的冲动:“给了800块,其他带来的礼他一起折算成小一千,我们安总当场就借给我三千多!

我已经把那一千块钱还了,跟他这里断了个干净,我是看清楚了,我自个儿能挣钱,嫁谁我也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女摊贩立即“啪啪啪”地鼓掌:“说得对,大妹子,你长得清清秀秀的,自己又能挣钱,犯不着给自己头上找尊菩萨天天供着!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现在这个对象要不合适,大姐另外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帮忙说话,怎么就说到这儿去了?田家斌哭笑不得:“大姐,多谢你的好心了,我觉得我跟我对象处得挺好的,你就不用再掺合这一脚了。”

围观的人也纷纷笑了起来,林贤峰趁机走到中间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一场误会,大家都散了吧,走了走了。”

有认识地喊了一声“林书记”,笑笑也就散了。

林贤峰转回头看向石黎明:“这位同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那封建思想可要不得,你这想法再不改改,以后是难找到好对象的,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也不再理睬石黎明,走到了安立东旁边说话去了。

石黎明眼瞪瞪地看着田家斌拉着贾大妮的手也走过去说话,根本就不再理他这边,只当他是一团空气似的,拳头不由攥得死紧。

今天他和村里的一伙年青人过来镇上,是听人说有人可以带他们南下打工,大家约着一起过去问问情况。

没想到才到镇上,他就看到了田家斌和贾大妮两个正在手挽着手地买水果。

苹果现在价格可不便宜,田家斌和贾大妮一买就是一大兜。

买一大兜苹果就算了,关键是贾大妮跟几个月前相比,简直像是脱胎换骨。

原来黑粗黑粗的,现在瘦了一大圈,皮子也比原来光滑多了,白皙多了,再加上衣品也上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要是贾大妮跟自己退亲以后,变得又丑又挫,石黎明就舒服了。

没想到贾大妮却是跟城里人一样亮鲜好看了,石黎明这心里一下子就酸了,冲上去就一脚把贾大妮手里那兜苹果给踹飞了。

两边这才起了口角。

本来以为自己这边人多,怎么也能让田家斌那边吃个亏,没想到安立东过来了,然后贾大妮又当着大家把他的皮都给揭了,就连新来镇上的那个林书记,也跟安立东是朋友,偏帮着那边……

大家都是一起从村里出来的,几个玩得好的伙伴过来劝石黎明走人:“明子,算了,走吧,天底下的好女人多的是,我们也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那种心高的婆娘我们要不起。”

石黎明不是对贾大妮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眼瞧着安立东和田家斌、贾大妮三个告别了那个林书记,往大柳村的方向走去,石黎明拉住了跟自己同来的那几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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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要怎么搞才拼得过?

“明子,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贾大妮那个水性杨花的,和她那两个大小老板往那边走,肯定是要回大柳村,我们偷偷跟上去,离了镇子,就在路上教训他们一顿!”

同村的几个年青人想一起去南边打工,出门在路上的时候就说好了,在外面同村的人要团结,要像自家兄弟一样,有什么事一致对外,在外面才不会受人家欺负。

这话才说过,石黎明这边就提出了要求,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出声。

刚才贾大妮的话,大家又不是没听见,虽然觉得贾大妮也太有主见了些,但是石黎明做的事,也不怎么地道。

老实说,还是有点丢人的。

对方算起来也没有错,石黎明这边却咽不下这口气想教训人,这……

“你们在路上都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要真刀实枪上的时候,一个两个就不敢出头了?

这还在自己家门口呢,你们就这点胆子,我看大家也不用往南边去了,去了也拢不起来,一盘散沙的,在外面只有被人捏的份!”

见大家都畏畏缩缩的,石黎明也有些恼了,直接扔了一番气话出来。

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谁也不想被人看扁了,更受不得人激。

听石黎明这么一说,立即有人带头说了一句:“明子,你说想怎么教训,我们跟着你!”

石黎明心里一松:“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就是小小教训一下。”

无论对错,同村的人还是要维护的,何况只是小小教训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赞同的人立即多了起来:“那行,走吧明子,我们得离镇上远一些,不然派出所的会知道。”

石黎明立即带了人慢慢缀在了安立东几人身后。

去大柳村的路因为要修建水库采挖土方,已经扩宽了不少。

眼看着前面有处拐弯,安立东几个人已经拐了过去不见了人影,石黎明立即带着人加快了速度,还不忘记回头跟大家鼓了一句劲:

“我们就在拐弯那边教训人,镇上这边看不到的!”

话没说完,就觉得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同伴们脸色有些不对劲,有人目光直愣愣地越过自己看向后面。

石黎明赶紧转回头,盯着好整以暇站在路中间等着他们的安立东冷笑了一声:

“行啊,真是好胆量!一会儿你可别哭着跪下来求我们!”

站在安立东身后的田家斌气得想上前,被安立东伸手拦住了:

“站远点,一会儿我把他们给摞这儿了,你和小贾再去派出所找人过来。”

安立东这口气太大,刚才心里还有些愧意的小伙子们立时有些义愤填膺:“谁摞谁还不知道呢,你别太嚣张了!”

一群毛头小伙子,像刚冲下山的野人一样咋咋呼呼的,安立东懒得跟他们废话,脚步一错就直接冲入了对方人群里。

一大群人,就跟沙包一样,被他过肩摔,横踹,肘击……

几乎安立东每动一下,地上就会躺下一个人。

贾大妮只觉得太快了,自己都还没把那声“小心”叫出来,对方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的了。

原来安总竟然这么厉害!小心翼翼地瞥了安立东一眼,贾大妮拉了拉田家斌的袖子:“斌子,我们赶紧去派出所叫人过来吧。”

田家斌响亮应了一声,经过被安立东特别照顾了脸上的石黎明时,“啧啧”摇头:

“石黎明,这就是你说的哭着跪着求饶吗?哈哈哈哈……”

田家斌痛快笑着走远了,石黎明盯着他和贾大妮的背影,用力“呸”了一声,却因为牵动脸上的伤处,差点没痛得脸都变了形。

宋金晖还在梧桐乡派出所,田家斌很快就把他和另外几个民警带了过来。

简单问了笔录,宋金晖把躺地上的人一个个全铐了起来:“你们真是狗眼不识泰山,居然还敢打别人的主意。

这是安总手下留情了,他要是放开打,你们这会儿早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统统跟我们走,扰乱社会治安秩序,全部拘留15天,进去好好醒醒脑子!”

挨打也挨了,结果一身痛的,还要被拘留……

一个村出来的同伴们这时候才觉得后悔,刚才就不该信石黎明的怂恿,说是出来找人带他们南下招工的,现在却闹得要被拘留15天。

半个月后等他们出来,招工的人还会等在这里?只怕人家早走了!

大家心里沮丧,不免有些怨起石黎明来。

石黎明木木呆呆地看着安立东潇洒地扬长而去,没想着自己不对,只觉得那句老话说得太对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有钱的和有权的勾结在一起,根本就不给他路走,他要怎么搞才拼得过?

石黎明这边想些什么,安立东完全不在意。

赶到大柳村后,他先去药茶厂看了看生产情况,跟田老全夫妻两个聊了一阵,然后就上了青龙山。

竹鼠养殖已经小具规模了,王小波腿脚快,嘴皮子也灵活,已经在县城里找了一家馆子直接对口可以接货,以现在养殖的数量来看,暂时是不愁销售的。

之前种下的那些树苗,经过一个夏天,猛地往上蹿高了一大截,居然已经比安立东还要高了,竹林也打理得枝繁叶茂的,看着分外喜人。

安立东夸赞了王小波几句,痛快给这一家三口先发了工资。

本来以为自己还是要做上一两年才能拿到工钱的,没想到安立东这么快就手头活泛了,王富春和魏冬梅拿到了钱,愈发觉得来这里来对了。

魏冬梅还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平常记下来的笔记拿给安立东看:“安老板,你帮我看看,我这么写出得了书吗?”

安立东大致翻了翻,见记录得很详细,笑着点了点头:

“魏婶子写得非常好,整理一下加上目录,分成小节,再把我们的广告不显眼地夹在里面打出去,我看完全可以拿去印了。

小波,这事你负责,先找我们省内的出版社,要是出版社那边不肯收,我们自费出版也行,这钱我出了。”

王小波不知道出版一本书里头还有这么多关窍,瞧着母亲激动得直抹眼泪的样子,赶紧先应了下来:

“行,没问题,我帮我妈校校稿,校好了以后,等入了冬这边也太多的事了,我就跑一趟出版社。”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285章 房子是第一大事

安立东想了想又加了几句:

“书里面可以打个软广告,前面也可以写一页序言什么的,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上介绍的养殖经验是从哪儿得出来的,这样就把我们青龙山竹鼠养殖基地给宣传出去了。

另外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你要是能找到林学院哪一位相关的知名教授,给这本书写个序推荐一下,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你带你妈一起过去,路费这些不用担心,我这边一起给你报销”

安立东边说,王小波边用心记着,连连点着头,听到他说到费用的事,点到半路赶紧改成了摇头:

“安老板,路费的事哪里还能要你出?我帮我妈跑这事,肯定是我们自己出费用。

你放心,我们一家三口在这山上吃住都不用什么钱,工资基本上都攒下来了的,上次还卖了些竹材出去,你给我记着的提成也在那里呢。”

那条公路已经差不多修好了,山上砍下来的楠竹,就是从公路这头拖运出去卖的。

安立东是没走过那条路,所以这回还从大柳村这边来,回去就打算从大王山那边走了。

现在他手上不愁钱,话一发下来,王富春放心大胆地买树种树苗,山上种植的规模不断扩大,甚至连一些稀有的树种都被他花钱给买回来先种着了。

安立东被带着转了一圈,心里满意极了,这可都是钱呐,有的种地里养好了,过上几年这价格往上翻十几倍都不止。

“我看这山上的林地规模越来越像个样子,王叔,魏婶那边要负责养竹鼠,小波这边主要是负责销售。

种树是个体力活,你一个人累着也不行,我看你再招几个工人过来吧。

回头我找人设计个图纸,先把几幢宿舍给建起来,可以免费租给工人们住。

修房子的事我会让老全叔和斌子那里帮忙把总,小波你到时候搭把手,修好以后,你和你爸妈先选个对门对户的房子住着。

我觉得直接修两室一厅的比较好,没成家的可以两个人各住一个房间,成家了就可以直接住一套房。

不过事先说明,是在我这里工作期间甚至一直到退休以后都可以免费租住,不在我这儿做了,或者退休后死亡了,那房子就得腾出来了。

带家属的直接自己住一套,那也是要补房租的,而且必须服从管理,不然的话”

王小波呆呆地点了点头,惊得快说不出话了。

在南边也跟过几个老板了,还真没谁像安立东这么豪气,修宿舍谁不是修个大房间,里头放上七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可以住一二十人进去。

安老板倒好,直接就修两室一厅,两个人住一套,成家的可以直接住一套!

“对了,王叔,小波,你家跟他们不同,王叔和魏婶是元老,小波是管理人员,不用补什么房租,你们搞个对门对户的单元,各住一套,又靠得近”

听到安立东说这话,王富春顿时急眼了:“安老板,这可不行,我们哪能占两套房子呢?”

在林场的时候,每逢分房,谁家不是要打破脑袋?

安老板这是对他们好,照顾他们,他们也不能没脸没皮地就住得心安理得。

只要他们在这里工作,这房子就免费租给他们住,退休后都可以继续住着,这跟单位上分的房子还有什么区别?

不管在哪里,中国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房子,房子有了,这心就稳了!

安立东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富春的话:“王叔,不是我说,小波他现在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

小年轻单独住,感情才更融洽,跟你们对门对户的话,离得又不远,也方便照顾你们,两边都能顾上,多好的事儿!”

王富春想了想,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了。

谁都是年轻人过来的,要是儿子找个对象回来,那确实是让小两口住自己的房子更舒服些。

住得近,天天也能看到儿子,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儿子马上就能赶过来,以后有孙子了,他们带孙子也是各种方便

王富春心里激动,回手就狠狠一巴掌打在儿子肩膀。

王小波被打得莫名其妙:“爸,你怎么了?”

王富春板着脸教训儿子:“以后在这儿好好做事,安老板可半点都没亏着我们!

你要是不用心做事,或者借着手里有点小权搞什么鬼名堂,我就打断你的腿!”

魏冬梅也连连点头:“对,我们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你爸打断你的腿,小子也别想我给你做饭吃!”

王小波哭笑不得:“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我一定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事的,不然也对不住安老板啊。”

王富春和魏冬梅这才满意了,张罗着去杀竹鼠泡笋干,给安立东做餐丰盛的好接风洗尘。

王家人正忙着,田老全一家子也上山来了:“东子,快来帮我看看这房子怎么起才好!”

公路修通了,很快电线杆就要拉过来。

田老全就打算等这里通电以后,立马把青龙山上的房子给修起来,房子一修好,小儿子就可以娶媳妇了,人生大事又能放下一件。

“我让人给画了个草图,可是斌子看不上,说设计得不好,这小子主意大,非要改成这样”

田老全一边说着,一边摊了两张图纸出来。

前面那张是田老全找人画的,典型的这个年代农村房型,后面一张歪歪扭扭的是田家斌自己画的,有点像他们在外面住的宾馆的构造。

安立东笑着取过纸笔,自己画了一张别墅的户型图和外观图:

“叔婶,斌子,我就这么一画,你们要是觉得好看,就照这个找人修出来。

有句话我先说在前面,修这户型,你们就别怕花钱。不过这钱保准你们花得值,起码几十年都不会落后。”

安立东在外面搞着房地产呢,见多识广就不说了,在田老全眼里那还是个行家里手。

他把图一画,田老全虽然觉得浪费也不吭声了,田家斌倒是笑得咧开了嘴:

“东子哥,这个好,这个看着特别好看,就照这个修!”

这户型安立东也挺满意的:“我以后在这儿的房子也打算照这个修,这户型适合我们这边的地形。

采光好,看景方便,南北通透通风好,而且还兼顾了实用性和安全性就算有什么改动,也大致不会离多少。”

当然,修之前他肯定是要让易连城来看图纸的,易连城想改动什么,他就改动什么。

第286章 现在还不到揭盖子的时候

田家斌已经拿着那张图纸两眼发亮了:“爸,妈,我们就照着这个修吧,你们放心,我那里有钱呢,修得下的。”

药茶厂之前只有两家公司和深市政府接待处的订单,后来得深市陈建初的照顾,又有好几家单位过来跟他们下单订货。

渝省这边因为胡昌华堂哥的关系,也有了些小订单,生产出来的绞股蓝药茶是不愁销的。

货源源不断地卖出去,钱自然源源不断地收进来,加上之前田家斌跟着安立东做生意挣的那几笔钱,现在建筑成本还不高,要修这么个别墅出来,确实是修得下。

“修完了还有内装呢,那也是个花钱的事。你到时候可别房子修得好,里面的装修太逊,拉低了档次。”

安立东笑着跟老全叔家发出了邀请,“叔,要不然年前你们去一趟兰海吧。那边气候比这边暖和多了,出太阳的时候还可以下海去玩。

到时候你们可以参考参考那边的一些装修,回头我们再一起回来过年。”

田老全和喻向兰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有亲眼见过海,听了安立东的话,不由有些意动。

田家斌赶紧在旁边添火加柴地敲边边鼓,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家人等年前的时候,去兰海走一趟,正好和安立东一起回来过年。

青龙山上因为安立东的回来一下子热闹起来,梧桐镇派出所里,被铐在铁窗栏上的石黎明却在暴躁地大喊大叫:

“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不抓打人的人,还拘留我们,你们讲不讲道理!”

宋金晖懒得理他,反正这事他跟局里报告了。

聚众在山道里半路截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把人打死了往山里头一扔都没人知道。

这回是碰上了对方是安立东,要是换别个,只怕已经成刑事案件了。

这事性质恶劣,其他人是被石黎明鼓动唆使的,可以拘留个5天就算了,石黎明是首犯,他报上去拘留15天,局里已经同意了。

把人在这里关一夜,明天拘留所就会来车带人了,石黎明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喊哑了嗓子,他们也不会放他走的。

派出所里没人理会,石黎明哐哐哐地撞着手铐,不死心地继续叫喊: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15天?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林书记指使你们的!

他跟那个姓安的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姓安的私底下肯定给了林书记不少好处,他才让你们这么对付我”

没人理石黎明,他还自个儿给自个儿加戏了!

林贤峰过来梧桐乡任职,搞的是最困难最麻烦的移民搬迁这块工作。

开工作协调会的时候,派出所也去了,林贤峰跟原来乡里那些领导明显不同,不打官腔,实在做事,派出所上下去这位新来的书记观感是非常好的。

不说安立东和李明瑞那边的关系,就是纯粹林贤峰这个人,宋金晖也是很敬重他的。

听到石黎明在这里乱喊,宋金晖火了,走上前把石黎明的嘴堵了,几拳头就捣到了他肚子上:“你少在那里红口白牙地乱咬人!

林书记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他才没闲工夫理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这年头谁跟你那么,几十年后都还有的,更别说现在了。

反正石黎明身上有的是被安立东打出来的伤,宋金晖再加上几拳头,也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懒得理你,你还得劲儿了,还乱叫乱咬不!”

宋金晖几拳头捣过去,石黎明痛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立即老老实实点了头:“唔唔唔唔”

宋金晖听他应该是说的“我不叫了”,这才把堵嘴的抹布拿开:“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见石黎明耷拉着头含糊答应了,宋金晖转身就走了。

他刚走没半分钟,另外一个民警走了过来:“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石黎明怕再吃苦头,赶紧答了话:“石黎明,长坝村的。”

“你刚说的林书记是怎么回事儿?”

石黎明才被揍了一顿,怕再挨揍,不敢开口了。

那人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压低了几分声音:“没事儿,我跟他们那些下黑手的不一样。

瞧你这一身伤的,你有什么冤情都可以说说,我能帮的一定想办法帮你。”

本来以为无望的事,突然来了根救命稻草,石黎明心里顿时重新涌起了希望:

“打我的是青龙药茶厂的大老板,姓安,他和乡里新来的那个林书记交情好”

民警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附和几句:“真是太过分了对对,肯定是nsn”

听完了石黎明的那一番话,民警又问了一遍他的住址,这才好言好语安慰了他几句:

“行,你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跟上面反应的,你是长坝村三组是吧,以后有进展了我会过来找你的。

我找你的事,你记着一定先不要说出去,不然被他们那些人知道,我就没办法了。”

石黎明满心都燃起了光明,连连点头:“是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

民警想了想,从自己口袋里又取了50块钱出来,塞在了石黎明的衣兜里:

“去拘留所也是要交伙食费这些的,一点小心意,拿着吧。”

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石黎明目送着对方离开,瞬间觉得身上都不那么痛了

梁钢从派出所急步走了出来,一拐就进了乡长瞿玉成的办公室:“瞿老大,刚才那人的情况我打听清楚了”

梁钢一五一十地把刚才打听来的情况说了。

瞿玉成皱了皱眉头:“之前听这人口口声声说林贤峰跟人nsn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才这么点小事,这算什么问题!”

这一次换届,他们乡里头因为移民搬迁的事,谁都没挪窝。

上面发了话,继续做着,什么时候水库修好了,搬迁移民的事项都弄好了,什么时候再中途调整。

瞿玉成本来还打算着这一次换届先把书记接了,四年之后再冲冲县里,这一耽搁下来,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到下一届的事了。

另外他还从上面某位领导那里得了个消息,因为林贤峰这个副书记愿意啃硬骨头,接手搬迁移民的事,上面反应还不错,很有可能等水库修好以后,任祖谦一走,上面会考虑林贤峰来接。

瞿玉成如果没出什么问题,接书记这是正常的惯例,但是林贤峰这个副书记,要是破格一下,同样也可以接。

瞿玉成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最后终于想出个办法,让南下打工混了个小工头的远房侄儿过来招工,怂恿人要现金补偿不要土地补偿,把林贤峰狠逼了一把。

现在还不到揭盖子的时候,他刚才走过派出所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叫嚷,才想着再给那边加点砝码,没想到是这种小事

瞿玉成失望地摇了摇头:“行了,梁钢,这事儿你先注意着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过来跟我汇报。”11

第287章 算我一半

安立东回来了一圈,很快又去兰海了。

得知家具厂那边的事情没成,顾周很是有些遗憾:“那家具行业这一块我们不掺合了?我听你说的那些前景还真的是很诱人的”

安立东说在这边搞房地产只是抓住机会赚快钱,就像他们之前在深市黑市炒股一样,暂时还不能当做一个事业来做。

快钱这概念,顾周现在懂得不能再懂,等房地产这一波搞完,两人的资产估计就是几千万计了,这资本完全可以搞点什么事业,而不是打一枪换个地方了。

安立东也有些遗憾,不过有的车搭不上就搭不上呗,反正弄顶红帽子戴,他是绝对不想掺合的。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问问你朋友,一起搞个物流吗?怎么样,这事有没有下文?”

说起搞事业,安立东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当时他给顾周出了这个主意以后,顾周说要找一个朋友一起合伙,但是那个朋友还要再找一个关系硬的人合伙,这事儿后来安立东就没问了。

算算时间,如果把这边房地产掐着时间收场搞完,一年多以后,顾周再过去接着搞物流,正好就接上了,也免得顾周嫌无聊。

然后他这边就主要搞青龙山那边和马平乡那个茶园,可以当个富贵闲人,懒得还费那么多神了。

说起这事,顾周脸色就有些讪讪的:“别提了,那家伙

本来这事是我提出来的,你那时候不是跟我说了物流要怎么搞吗,我也给他说了。

他也是觉得很有搞头,又兴致勃勃地邀了另外一个腰子硬的一起来合伙。

结果腰子硬的那个跟他一说,本金他们凑凑也不缺多少,还有门路可以贷款,就把我踢出来了”

换一般人,能有这眼光吗?他从安立东这里得了点子想安跟朋友合伙,没想到最后朋友听了点子后,倒是把他踢出局了,真是

安立东本来也只想着顾周想搞这事,他就在里面掺个股,结果顾周都被挤出来,也是让人无语。

“算了,幸好人家踢得早,也算是早早认清了人。还有那些闷在肚子里不说,等你的资金进去了,再把你人挤出去,这些还毒一点。”

安慰了顾周一句,安立东想了想,“既然是这样的话,物流那块不做就不做呗。

等兰海这边搞完了,我们这还是熟门熟路的,要不然回深市那边继续去搞房地产开发?只是一开头盘子不要铺得太大。”

深市那边好歹还有个陈建初是老关系,多少也能关照一点而且他们就算比不赢别人,可以先捡现在深市郊区那些地买下来,以后一发展起来,很多地方也是中心地带了。

顾周知道安立东赚了钱是要回乡养老,他是想不通老安年纪轻轻地回乡养什么老,不过也知道劝不动,现在安立东这么一说,顾周觉得另外一件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老安,你一直说在兰海搞房地产是赚快钱,搞一段时间就走,那你刚才怎么又说到可以去深市搞呢?”

深市和兰海,这能一样吗?

安立东把顾周的头按了过来:“这事儿我跟你说,你别给别人说。

以后国家对深市那边的政策支持力度大得多,兰海这边就蹭一波热度,热度消耗过度了,寅吃卯粮的,总有断掉的那一天。

不然你看看兰海现在才有多少人,已经修了多少房?再搞个年把时间,谁爱来谁来,我们先撤。

深市那边就不同了,看这发展架势,以后只有更红火的”

反正迄今为止,安立东说得做得都是正确的,顾周决定回头给老头子那边打个电话,探探消息。

老头子虽然是军不是政,在上面总应该听到些什么风声吧。

不过等安立东说起自己这边的资金要抽300万过去买地,顾周就不乐意了,死乞白赖要算他一半:

“各人150万投过去,你投这个要算我一半!”

安立东好笑:“好赚钱的不用你说,我们肯定一起合伙,这个我估计投资期长,赚钱能力也很一般。

主要是因为我想在家乡长期定居,这才想着投资这一笔,也算是给峰哥帮个忙,你要过来凑什么热闹?”

“反正能抽出这一笔钱没有影响,我也没别的用处,就跟你一起投呗。

我们一起投,还可以用星光公司的名头,你不是说用港资公司的名头才好唬人吗?

以后你在家乡有这个名头,有我这个小开罩着,腰杆子不比别的人要硬几分?”

顾周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又再三说了真不在乎他那150万带来的收益怎么样,安立东想了想就应下了:

“回头没什么收益,你可别找我来哭!”

顾周“嘁”了一声:“哭什么?那谁说的,宁可没有肉吃,住的地方也不能没有竹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厌倦了,去青龙山避避世呢?

我可先跟你说好,你修房子得专门给我在旁边也修一栋。那一片竹林就算没有收益进账,我就坐在那里看个乐子,修身养性又有什么不行的。”

想想别的朋友,利字当头,把他说抛就抛了,认清了这些人,顾周更喜欢跟安立东呆在一起了。

安立东想在那里养老,他就跟着先在那边也置点产业呗,养不养老的等以后再说,反正那边不能没有他的房子和产业。

等以后老了,两个老头子没事儿出去挖挖笋,钓钓鱼,这生活也是挺惬意的。

顾周拿定了主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11月,因为这边有个楼盘开始筹备预售,安立东脱不开身,把款打了过去,委托田家斌出面帮忙跑这事。

那边有林贤峰照应,基本也没什么大问题,田家斌很快就拿到了草签的协议,特意给安立东传真了过来:

“东子哥,你看看这个草签的协议,要是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代你签订正式合同了。”

这协议是林贤峰已经仔细审过的,还真没有什么问题。

安立东看了一遍,立即就回了电话过去:“斌子,明天就照这个签合同。

签下来以后,你跟王小波那里先斟酌一下,请技术员指导指导,看看这季节能不能在那两座小山上先种楠竹。

对了,你家那别墅修得怎么样了?跑这事没耽搁你那一边吧?”

“没耽搁,药茶厂有大妮看着,我爸妈都在青龙山工地上把着关呢,现在主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田家斌乐滋滋的,劲头十足。

“画在纸上就觉得好看,这修出来了,更加漂亮。根宝他家不是打算在大王山那边修新房吗,金蛾嫂子看到我家这个,一个劲儿地问呢。”

第288章 这是有人要搞事啊!

杨根宝也把房子修在大王山,那是不准备去梧桐镇安置点住了?

路一修通,青龙山和大王山就隔得很近,有杨根宝当邻居,也是件让人舒服的事。

安立东不由有些笑意:“现在搬迁已经开始了吧?”

“上个月晒完谷子以后,村里就已经有人陆续开始搬了。现在村里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这个月底之前,所有人员都要搬离,听说上面水库的主体工程已经修好了,下个月初就开始蓄水。

东子哥你是不知道,安向红那一家知道青龙山这条公路直接修通到县城以后,专门爬上来看过,看得脸都绿了。

听说下山后安向红就去了村长家,又想打主意换回来还怎么的,结果被村长几句话给撅得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安向红那一家吗?

安立东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一家子了,随着他脚步越走越远,这一家子在他眼里早已不算什么了。

不过听到田家斌说的这事,安立东心情还是非常愉快。

安向红现在后悔也没用,之前他回去那一趟,那一家人才当着全村人摆明了态度对他不补偿,没道理转过来要他这边来补什么。

杨德胜是个明白人,跟安立东做邻居好,还是跟安向红那一家子做邻居好,又不是什么看不清楚的事,肯定会狠狠把安向红怼一顿扎实的。

安向红一家子这会儿不定怎么后悔呢,舒服!

“东子哥,等年前我们过来的时候,小梅也放寒假了,她也想跟着过来玩”

“田梅啊?你们到时候都一起过来啊,总不能只把她一个人留着看家吧。”

刘剑荣落以后,这边的环境被整饬了一番,起码这一段时间安立东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了,让老全叔一家过来,应该还是比较放心的。

田家斌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安立东从阳台走回来时脸上也一直带了笑,顾周揶揄了一句:“怎么,小易跟你说什么了,笑得跟捡到钱一样。”

“不是小易,是斌子。”安立东解释了一句,心情轻快地顺手从酒柜里取了一**酒出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若不好,就是晴天。来来,我们今天晚上为晴天喝上一杯。”

顾周瞅了安立东手上那**酒一眼:“鹿龟酒啊老安,你家葡萄架厉害,管得你不敢在外面乱来,这要进补也等小易在的时候再补吧。”

安立东一看手里的酒**子,失笑了一声:“又不是韦哥,哪有吹得那么神,就是平常滋补而已。”

兰海有两大出了名的本土品牌,一个补女人,一个补男人。

补女人的是椰子汁,包装设计粗暴得跟没请美工一样。

红黄蓝白黑全用上了不说,蜜汁审美的排版,直接输出的字体,还有亮瞎人钛合金狗眼的大,明明是国宴饮品,包装却一直被称作设计界的“泥石流”。

广告还是几个泳装美女上半身重点,一片白花花,颤巍巍,或者是美女爬个椰子树摘椰子,重点是晃胸,再加上那句“白bnn嫩,曲线动人”

补男人的就是另外一个鹿龟酒。

虽然后来在跟进酒的比拼中败下阵来,如今还是做得飞雄的。

其实是这酒是全面滋补型的,但是为了销量,这会儿广告专门针对男人进行宣传。

仿佛一杯下去,喝的人腰力超好,精力充沛,短的能变长,长的能变粗,马上就能变身电动小马达,保证让老婆各种满意

在一些地方发的印刷品小广告简直可以当小黄书来看了,总之是各种不可言喻。

安立东顺手取的这一**正好是鹿龟酒,顾周看着他的眼光就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而且耳尖地还听到了那个词:

“什么韦哥?比鹿龟酒效果好很多?”

蓝色小药片现在还没有研发出来,安立东赶紧含糊带了过去:

“国外的一种药,据说还在研发,对男人那啥有点用。反正你是用不上的。

来来来,你不喝这个我就换一**,今天陪我喝一小杯?要吃什么你只管点,我请客!”

今天开始搞诚意金认购了,过来交诚意金的人挺多。

虽然后面预售的时候人可能会有改了主意不想买的,但是就目前这架势来看,两个字红火!

再加上田家斌电话里说的安向红的事,安立东忍不住就想庆祝庆祝他过得越来越好的日子。

安立东都说了他请客,顾周也没什么推拒的:“喝!你等着,光我们俩喝没气氛,我把老胡和小刘一起叫过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喝,龙虾海参先走起!”

胡昌华和刘津焱这一段时间确实辛苦了,而且现在也是心腹手下,安立东欣然应了:“叫过来一起,今天我们也休闲小酌几杯!”

说是龙虾海参走起,四个人最后还是找了家渔排打边炉,吃得自在些。

生意上应酬喝酒,那是不得不喝,喝了还要小心别喝醉,免得酒醉乱说话。

四个人这会儿放松了自个儿喝,说是休闲小酌,喝到后来已经成了不醉不归。

安立东酒量再好,也经不住顾周怂恿着另外两个一起搞车轮战,最后醉了个九分,勉勉强强回了房间,澡没洗,衣服裤子都没脱,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喝醉了酒的人,半夜难免口渴,安立东这一觉却睡得极其踏实,直到扔在床头的大哥大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刺耳的铃声,才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明媚而强烈的阳光照进窗户,让安立东眼前一阵发白,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眯着眼睛拿过了大哥大:“喂,哪”

“东子哥,出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田家斌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峰哥那边出事了,合同、合同刚签下来就被他们带走了!”

安立东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斌子,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约好了今天转账签合同,我昨天就跟银行打好招呼了,把235万转到了梧桐乡财政的账上。

银行通知到账,峰哥就跟我签了合同,合同才签好,突然就进来几个人,说是县检察院的

说有人举报峰哥跟商人勾结,低价出售国有土地从中谋取私利把峰哥带回去调查了,我们刚签的合同也一起带走了”

林贤峰在县里的时候,只是政府办的一个副科长,手上没有多大权力。

要说扯到国有土地出售的事,那就是梧桐镇郊的地了?

而且时间掐得这么准,他们这边两百多万一打过去,合同刚签完,那头就得了举报过来逮人?

这是有人要搞事啊!11

第289章 我就是这里的天!

安立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永靖县城,因为要飞机转火车的缘故,到达永靖县的时候,也已经是林贤峰被带走的第三天了。

田家斌在火车站接到了人,一见面就着急地又说了件事情:“东子哥,之前一直没能打通你的电话。

峰哥被带走的时候,检察院一开始说那235万暂时要冻结,后来又没冻。

但是我想取又取不回来,后面我打听到,不是银行扣着不放,其实是梧桐乡政府已经拿这笔款作为补偿金发出去了”

林贤峰被带走了,合同被扣了,这事儿算黄了,可是事黄了,钱收了不退不说,还把这钱给发出去了算怎么回事?

回头这事还能补得回来?

安立东这会儿还不担心这笔钱,开口先问了林贤峰的情况:“峰哥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田家斌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我打听不到。”

这倒是,田家斌没这方面的人脉和触觉。

安立东赶紧呼了李明瑞的机,李明瑞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东子,你是不是回来了?为了林书记那事?”

“对,我现在刚到县城,瑞哥,峰哥那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我只打听到是长坝村一个叫石黎明的村民举报的,别的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这案子有点奇怪,以前检察院那边口风没这么紧的,这一回把人带走以后,突然一个个神叨叨的都问不出情况了”

“谢了瑞哥!”安立东挂了电话,有些疑惑地念了一声,“石黎明举报的?这人是谁?”

田家斌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石黎明?!他就是原来跟大妮定亲的那个!”

原来是他?

是之前他借给贾大妮几千块钱支持她退亲的精神打脸,和后来石黎明在路上拦截反而被他物理打脸的事,让石黎明对他心生怨恨吧。

不过这人也只是对方抛出来的一个马前卒而已,真正的目标,是把林贤峰拉下来?

那235万只是承包款,根本不能算什么行贿,要查行贿,难道把他请林贤峰吃的两顿饭,送的一条健美裤给算上?

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承包梧桐乡那一片地方,里面有没有利益输送,安立东是非常清楚的,林贤峰和他之间绝对经得起查。

可是外人就未必清楚啊。

两百多万的金额在现在算天文数字,那些人一看就想到的是林贤峰不知道在里面拿了多少

现在纪委还没像后来那么力量充实,检察院办案也没后来那么严谨,明明他们签的是承包合同,却以低价贱有土地的罪名带走了人。

程序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先抓走了人,再来走调查程序,他作为另外一方当事人,竟然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跟他这里联系过

安立东想了想,把上次让冯启航栽了的那个微型录音机拿了出来:“走,先去梧桐乡问清楚我们那笔承包款现在怎么样了。”

李明瑞在帮他打听案情,一有新的消息和进展,就会给他打电话过来,安立东就没必要跑到检察院去了。

本来那边就不按程序,万一见着他过来,一动个念头把他也抓了,那就真是自投罗了。

不如从承包款项这一块侧面入手,把一些证据先收集起来。

让田家斌先等在县城,安立东自己去了梧桐乡政府,直接找上了临时接手搬迁移民工作的乡长瞿玉成。

林贤峰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现场指挥,瞿玉成则喜欢坐在办公室里,安排了事以后等人回来给他汇报。

基础工作林贤峰基本上都做完了,郊区的几座山一挖已经扩成了安置区,安置房修了,补偿的地分了,就连那个补偿金窟窿都有资金填了。

后面就只剩下一些扫尾工作了,瞿玉成抢着接手了这事,就是现成等着摘桃子分功劳了,别说现在不算忙,就算忙,自然也会让下面的人去做。

瞿玉成正舒舒服服点了一支烟,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就直接推开了。

“瞿乡长你好,我是大柳村的安立东,也是郊区水库边那一片地的承包人。”

安立东?就是这个安立东?

听说傍上个老板,凭着当保镖卖命的钱开了个药茶厂,又不知道从哪儿筹了那笔钱,承包郊区那片地的安立东?

一眼瞧见安立东仗着有两个臭钱,气势摆得足足的,瞿玉成心里就有些不快,打着官腔呵斥人:

“有什么事找办公室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瞿乡长,不好意思打扰你几分钟,前两天你们把我的承包合同都收走了,是不是这次承包不作数了?”

瞿玉成悠悠吐了个烟圈:“林贤峰已经被检察院带走了,这事儿原本就是他自作主张强硬搞出来的。

那么大一片地,搞那么低的价,慷公家之慨,济个人之私,当然不作数!”

“那一片地我要付235万的承包金,瞿乡长嫌低了?难道是有人出的价比我高?”

瞿玉成不耐烦地挥挥手驱散了脸前的烟雾,更像是想驱走安立东:“别人出的价关你什么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安立东也不急躁:“行,别人的事我不问,那承包既然搞不成了,我刚刚付过来的那235万总得退给我吧?”

瞿玉成眼睛一瞪:“退钱?退钱你找检察院去,你找我们乡政府做什么!钱他们冻结了!”

安立东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瞿乡长,这事儿你就不要装了吧,我早问过了,这笔钱是你们乡政府拿来给人当补偿金往下发了!

承包不让我承包,还扣着我的承包金用了,这事说破了天,也没有这种理啊!”

安立东跟林贤峰是一伙儿的,瞿玉成看他就不顺眼,见他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变脸色,伸手就把桌子重重一拍:

“怎么着,你这钱进了乡财政就是乡里的钱了,我还用不得了?说破天?梧桐乡这一亩三分地,我就是这里的天!”

“行,你厉害,你在梧桐乡说一不二,但是乡政府这么做绝对是违法的,我不信天下就没有我讲理的地方了!”

“怎么,你还想往上去告?你以为现在还有人在后面给撑腰?不追究你行贿罪就是好的了,还想往上告!

行啊,你去告啊,你去告我们乡政府啊,你看哪个n会接你的案子!反了天了,一个平头老百姓,你还敢跟政府叫板了!

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你不仅出不了这梧桐乡,还马上会被关笼子里吃几年牢饭!”

现在这年头,越到下面越不,横的领导乱来,一拍桌子就能让公安抓人,甚至无理由超限期羁押,回头上面还觉得他有魄力

安立东看了瞿玉成一眼,不出声地转身就走。11

第290章 这说明了什么?

几乎安立东后脚都还没完全离开门,瞿玉成就在办公室里头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呸!什么玩意儿,一个服侍人的东西,得了点势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老板了?”

安立东眉眼不动,仿佛没听见一样,很快就离开了瞿玉成的办公室,跟田家斌说了一声,直接包了一辆车直奔瑞江市。

瑞江市审计局的一间办公室里,张宁从一沓报表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科长徐盛年抬头关切地看了过来:“小张啊,你这两天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小林一定是被冤枉的,你放心,组织肯定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这两天看样子你也没休息好吧,这些报表也不急,明天再做也一样,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张宁冲徐盛年笑笑:“没事的,徐科,我很快就能统完了。”

丈夫被带走,关键并不是梧桐乡那片土地承包的事,而是上头她公公的事。

神仙打架,还有小鬼遭殃呢,何况她公公还是那一层次的,明年换届,今年现在就要出了个结果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贤峰的事,她在这里急也没用,找人也没用,只等着上面今天开会的情况了!

“哔哔哔,哔哔哔”

张宁包里的b机又响又震起来。

张宁取出b机一看上面的号码,急忙起身站了起来:“徐科,我去回个电话。”

徐盛年摆了摆手,见张宁没有去办公室蹭公家电话,而是走出单位了,知道她肯定又是在外面去打公用电话了,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有其妻必有其夫,公家这点小便宜都不肯占,小林那事成就是别人诬告的,从政的路啊,看起来风光,走起来难。

一不小心,就可能碍了别人的眼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搞鬼,检察院直接抓人,估计后头那能量还不小。

奇怪,小林不就是在乡里头搞个副书记吗,怎么就会惹了这么大的事了?”

张宁已经走到了公用电话边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拨通了上b机上显示的号码:

“喂,妈,是我,张宁真的吗?好好,我知道了,是是,我也放心了,小远不知道这件事吧?

嗯嗯,是的,我也想着他还我们又不在他身边,这些事先不要让他知道好,晚上我给他打电话过来,好的,辛苦妈了。”

放下电话,张宁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压抑不住兴奋,转头看着街道上的树木人物,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瞬间就鲜活鲜艳起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就在这时走近前:“同志,请问市审计局是在这边吗?”

张宁笑着给他指了路:“对,就在这条街上,你顺着这边往前面走大概一百多米就到了。”

男子道了谢,脚步匆匆地往前面走了。

张宁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这才尽力平静地往回走去。

刚走进科室,徐盛年看着她就招了招手:“小张,这位安同志找你。”

坐在徐盛年对面的男子回过头,张宁就愣了愣。

这人竟然就是之前问路的那个人,到这里来是找她有事?这个时候吗

安立东赶紧起了身:“嫂子好,我姓安”

张宁“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立东啊,贤峰常跟我说起过你,你这趟过来是?”

“是有点私事想请嫂子帮个忙。”安立东笑着答了一句,回头看向徐盛年,“徐科,你看这能不能行个方便”

徐盛年本来就让张宁早点回家休息,现在她又有朋友找回来说私事,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放的:“小张,你先走吧。”

张宁赶紧收拾了办公桌和自己的包:“徐科,不好意思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直到走出了审计局的大门,才微笑着看向安立东,“立东过来是为了贤峰的事吗?”

林贤峰之前为了补偿金的事焦头烂额,是安立东仗义出手,用承包的办法解了他的难。

其实那些地如果安立东不提出承包,梧桐乡那地方也根本不会再有别人承包。

搬迁的移民不肯要土地补偿,只想拿现金补偿的话,那些地也摞那儿白白放荒了。

新挖山才挖出来的地,又不是种了几年的熟地,就是种什么,头几年的产量都不会高。

搬过来的农民们心里的算盘都打得溜溜的,自然没谁会把攒下来的钱投到那些荒地上去。

所以安立东愿意承包,林贤峰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顺便帮忙开了些绿灯。

没想到这些惯来可左可右的事,这一回受到上面掰手腕的影响,对方全面出击,打算从上到下,小处都不放过

林贤峰虽然是因为做主承包出去的那一片地给安立东被抓的,实际说起来,其实还是安立东受到牵连了。

张宁看向安立东的眼中略微有些歉意。

“嫂子,我相信峰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有没有提篮子,我跟他有没有利益输送,这些都是经得起查的。

我这次过来,是另外还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在里头起点作用,如果嫂子方便的话,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张宁的目光微微变了变:“另外一件事吗?前面就是公园,地方安静又空旷,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家里的环境虽然可以,但是有些私密了,而且张宁是第一次见到安立东,现在又是她一个人在家,不可能把他往家里带的。

公园却是正好,而且空旷的话,有没有人在旁边,可以一目了然

安立东跟着张宁进了公园,径直随着她走到了一座人工湖上的凉亭里,见她停住了脚步,赶紧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随身听:

“嫂子,我这里录了些东西,你听听对峰哥的事有没有帮助里面说话的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梧桐乡的瞿玉成。”

安立东说完就摁下了播放键,随身听里清晰地放出了瞿玉成的声音。

“梧桐乡这一亩三分地,我就是这里的天!

反了天了,一个平头老百姓,你还敢跟政府叫板了!

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你马上会被关笼子里吃几年牢饭”

张宁瞪大了眼:“这个瞿玉成,竟然这么嚣张?”

她接触过公公那一级的人,从来就没有这么横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长,倒是架子摆得跟南霸天一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在梧桐乡那块地方11

第291章 谁敢动他儿子,他就揭谁帽子

“这说明了什么?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多!

这说明我们下面的很多基层干部,早就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抛在了脑后,官本位思想严重!”

京都瀛台的一间会议室里,一位老者侃侃而述,语气有些沉重,

“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发生贤峰身上,我一直都不知道在我们的基层,思想已经偏到了这种程度

古人说举贤不避亲,今天我也不是举什么贤,贤峰他自己想在基层为老百姓们多做点实事,我是非常支持的。

当时我只说了一点,到基层去做事可以,去,就要好好做事,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儿子。

现在来看,贤峰这一点做得很好,也正是因为做得好,所以才会让我们看到,一个想有所作为的乡干部,会在成长中遇到什么样的挫折!

稍微有点成绩,就有人眼红嫉妒,打击报复,不顾事实基础想一手遮天

我们打下这江山才多久?要坐稳得花多少力气?现在全国经济形势正在欣欣向荣的时候,出现这种事,不应该啊!”

“我支持老林的意见,内陆地区虽然没有特区的优惠政策,思想一样要进一步解放,步子迈大一点,支持鼓励先期致富的农民返乡承包,搞好山林开发,这完全是正常和积极的决策”

“据我所了解的情况,一个乡的郊区开荒出来的地方,能承包出两百多万的金额,不低了”

“对,不能打击承包人的积极性,只有这些先富起来的人,才能带动一批人都富起来,积极性一被打消,后面要再鼓起劲来就难了!”

什么暗中录音不能用于证据,在这种会议上能拿出来,就说明那是不存在的。基调一定下来,指示很快就传了下来。

不到四天,永靖县检察院相关领导因为渎职被查的同时,林贤峰也被还以清白释放出来,不过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岗位上,而是临时在家休息,等待另外任命。

仿佛替代一样,瞿玉成倒是在林贤峰出来的那天,立马被人带进去了。

据说不到小半天的时候,在外面横得不可一世的瞿乡长,在里面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大大小小的问题全都交待出来了。

什么贪污公款、任人唯亲,甚至连生活作风都给挖出来了,这要判下来,没个几十年估计是出不来的。

得到李明瑞传来的这个消息,安立东摸了摸下巴有些想笑。

林老爷子这报复心是蛮强的,性格也强势,这脚跟一站稳,谁敢动他儿子,他就揭谁帽子,下手够狠够快!

正想着这事呢,林贤峰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立东,谢谢。我已经出来了,你那笔承包金的去向,我会帮你理清楚的。”

如果不是安立东拿了那份录音证据出来,非常直观鲜明地证明了在事件中,暗中指使石黎明举报陷害林贤峰的那位瞿乡长是一副什么嘴脸,光靠那些提取上去的文字材料,还未必能这么快打动上面那几位的心。

朝中有人就是朝中有人,安立东本来还以为可能要一个星期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工夫,船头立即就被调了过来。

林贤峰出来得越快,证明他背后的实力越强,安立东心情就越好,当然话肯定是要捡好听的说:

“峰哥,你出来了?人没事就好,那笔钱以后我慢慢追也没事的,你先把你的事理好,给家里报平安了吧?

我们兄弟几个,你也别给我说什么谢谢。要我说,这次幸好嫂子帮你跑了路子,不然我拿着那录音也没办法用好。”

林贤峰没跟他说过自己的家庭背景,永靖县委县政府看样子也完全不知道。

大院出来的子弟,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安立东总不能说几十年后我看过你的履历,知道你是二代吧?

这会儿也只能当自己不知道他的背景,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安立东这么一说,林贤峰倒是笑了:“放心,家里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我家老爷子还说,什么时候见见你,看看能从农村走出来、先富起来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不是吧,真要有机会见到林老爷子安立东心里砰砰跳了几下,努力平息了一下呼吸才答了话:

“峰哥你就别给我贴金了,我这样的算什么厉害,也就是个想着小富即安的农民而已,倒是你,你是为老百姓做大事的人,像你这样的才叫厉害。

几个移民村的人听说你被抓了,正在搞万民请愿书呢,说是要去县里请愿,县里不理他们,他们就去市里,去省里,去京都。

我估摸着,这会儿请愿书签名都快签完了,这一下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回头我让斌子找人弄过来,送给你当个纪念怎么样?”

不声不响的一个彩虹屁,拍得林贤峰畅快大笑:“立东,我看我们俩就别在电话里互相吹捧了。

那笔承包金我一定帮你落实好,你这会儿既然不急着的话,就过来瑞江市一趟,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顿家常菜。

你嫂子今天跟我念叨几回了,让我一定要把你好好请一顿呢。而且我后续还有些事,也正好跟你商量商量。”

“嫂子做菜吗?那我是不是要带家属一起过来?”

“你啊你,带带带!你和小易你还真是养媳妇啊?”

安立东呵呵笑:“上次看到嫂子脸色有些不大好,我带小易过来,可以给嫂子把把脉,小易的医术你放心,甩了多少老大夫几条街去了,绝对的超国手水平。”

想到易连城第一回只看肖一山脸色,就一口说出他的症状,把肖一山唬得不要不要的,林贤峰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可真谢谢你了,我爱人最近也许是忧心过度,是有些身子不太爽利。

到时候麻烦小易帮她诊一诊,看看是不是要搞点什么进补。”

安立东一口就应下了。

他说带易连城一起过去,也是有私心的。

女人更心细些,易连城要是得到了张宁的认可,就有机会会被推荐给林老爷子,有这一层关系,到时候易连城手上就能有一张底牌了。

不管她身世如何,仇家背景如何,如果林老爷子要护人,能在、敢在林老爷手上动人的,少之又少。

第292章 多少还是要有些人生价值吧

易连城并不知道安立东还揣这心思想得这么远。

不过学习要劳逸结合,抽空去瑞江市一趟,既可以放松,又可以跟安立东多相处些时间,她还是很高兴的。

林贤峰没有放在外面,而是在自己家里请客,这也是表明了一个亲近的意思。

空手上门不好,安立东带了些野味土产,易连城就给张宁带了些她自己做出来的女子用的护肤品。

对丈夫请来家中的客人,张宁一向是相当重视,何况这人还是安立东。

张宁特地早早去买了菜,又提早下班回去,没想到一进家门,就闻到菜香飘了出来。

听声音,丈夫和安立东都在厨房里说话做菜,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客厅,规规矩矩地翻着一本杂志,一见到她来,立即站了起来:“是张姐吗?你好,我是小易。”

林贤峰事先说过了安立东会带他对象易连城过来,张宁就是没想到易连城年纪还这么长得这么漂亮,而且还这么有气质。

男人呵这个小安也是有些胡闹了,也不知道小易家里怎么就同意这事的。

张宁连忙笑着放下了包:“是小易吧,别客气,快坐下,吃水果了吗?我帮你削个苹果?”

“张姐你才下班回来,你先坐下休息吧,你别担心我,我和老安一过来,林哥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呃,老安

张宁莫名就听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林贤峰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根大蒜:“阿宁回来了?

你先坐着休息吧,水果就别吃了,喝点水就行,饭菜一会儿就好了,等会儿你尝尝立东的手艺,保证你吃上三大碗饭。”

张宁笑着瞪了丈夫一眼:“你这是请人来吃饭的态度?敢情是请人来炒菜的吧。”

安立东在厨房里听到,拿着锅铲偏了偏身子答了一声:“嫂子,有人喜欢吃我就乐意做,我在家里就负责做饭菜的。

你快和小易坐着去,一会儿饭菜就能上桌了。对了,你可以让小易先给你把个脉。”

“贤峰,你还真好意思。”张宁索性不管这两个男人,给易连城添了点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坐了下来,

“立东和贤峰都跟我夸过你的医术,小易,你什么时候学医的?听口音不是这边人吧?今年有多大了?”

“我三岁开始学医的,今年满16进17岁了。”易连城微微笑了笑,按着之前就编好的说辞解释了一番,

“我从小一直在道观里跟着两位师父学医,后来师父四处云游去了,让我投奔另外一个道观。

没想到那个道观已经关闭了,我在路上遇到了老安,就在他那个村里办了落户还俗了,现在正在县一中读高一,打算考个医学院,取了行医执照好施诊。

张姐,我看你脸色有些发黄,是不是这一段时间经常觉得心火浮旺,口干易渴,晚上睡眠也不大好?”

道教出身,从三岁就开始学医了?这还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张宁本来就有些肃然起敬,再一听易连城说到自己的症状,赶紧点了点头:

“对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平常也挺注意身体的,就是总有些不大爽利的感觉,就像有一层膜覆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太得劲”

“张姐,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先把把脉”

安立东竖着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见两人一问一答还挺融洽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搁往后几十年,这种情况叫“亚健康”,多锻炼,饮食注意清淡,注意平衡,不要晚睡,基本也就好了。

不过中医明显另有一套说辞,安立东不大懂,就觉得张宁挺满意的就行了。

林贤峰洗好了大蒜,听着客厅里的笑声,压低了声音:“学医这学习期限挺长的吧,小易就算满了20,那也才刚进大学呢,你就这么等着?”

不等还能怎么着?安立东倒了一碗姜蒜进锅里炝炒:“等她20了我再想办法,难得遇到这么窝心的姑娘,宁可从小养着,也不能让那些猪给拱了!”

林贤峰摇头想笑:“那些猪拱了?万一哪天她父母找过来,你就是那头想拱走他们白菜的猪!”

说起这个,安立东其实还是有些心虚,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峰哥,你怎么呆在家里,不回去上班了?”

按林贤峰的个性,肯定是没事儿了就继续扑到工作上去的人。

“领导让我休息几天,你也别说出去,原来的那一摊子工作已经准备收尾了,什么章程都定好了,之前那个补偿金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我还过不过去,问题不大。

我那个位子,包括瞿玉成的位子,过几天上面都会另外安排人过去。我这里的话,马上就会另有任用了。”

“咦,这成就是提拔了吧?”安立东笑看了林贤峰一眼,“搬迁移民是个难啃的大骨头,你被冤枉那几天,那张万民请愿书就是妥妥的大政绩!”

林贤峰倒也没瞒着:“这点小成绩可谈不上什么大政绩,不过确实组织上有考虑,会提拔任用我去另外一个乡搞书记。”

原来是挂职的副书记,现在搞书记,不是简单的副科提正科那么简单,而是进入那个序列了。

基础打好之后,这仕途的第一步马上就要踏出了。

“恭喜恭喜!幸好我有先知之明,还带了酒过来,一会儿我们喝几杯庆祝庆祝。”

“庆祝谈不上,我们兄弟俩个心情好,好好喝一杯倒是可以的。”林贤峰倒也不推拒,“回头等任命文件下来了,我还想请你去我的新地方看看,有什么能够投资的呢。

安老板,一会儿我敬你几杯酒,你可得多想想我那边的老百姓啊。”

安立东一阵汗颜:“峰哥,你快别寒碜我了。像你这么勤政的父母官,我哪儿敢让你敬我酒啊。”

“父母官”林贤峰显然有些触动,“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为政一方,总还是要做出点事来的,等卸任的那一天,老百姓才不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

人活这世上一遭,也是要做点实事出来才行,盖棺的那一天,大家才觉得留念,而不是拍手称快或者无所谓

多少还是要有些人生价值吧。”11

第293章 我能搞人大代表?

人生价值么?

安立东麻溜着涮着锅:“加油,我精神上、行动上都支持你!肉体上就算了。”

林贤峰好笑:“你那一百多斤还是留着拱白菜去吧,给我我都不要。”笑完想了想又问了一句,“立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么有深意的东西……

安立东摇了摇头。

上辈子前半段磨难太多,后半段就可着劲儿地享受,结果刚知个天命就被老天收了。

这辈子事情顺利——

他想的就是当一条有钱的咸鱼。

“有钱的咸鱼?”

安立东一说出来,林贤峰愣了下,想明白了里面的意思,轻轻摇头,“听起来像黄老的无为而治,但是你想过没有。

再无为,那也是‘治’,你要是像一条咸鱼一样,那可是被‘治’。

就像这次的事,主要原因是我这边连累了你,但是你想想另一方面,瞿玉成为什么肆无忌惮地就敢动用那笔承包金?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虚你!

我也不想说什么粉饰太平的话,现在我们很多基层干部是存在一种非常不好的心态,笑脸对着上面,屁股对着下面。

就因为他们是官,而你是民。”

安立东上辈子没碰到这样的事。

之前是因为跟着岳宝生这个hk大老板,之后是因为自己开了矿山。

矿老板纳税多,官方那边要把他供着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手底下还养着一帮人。

无缝钢管自制的木仓其实也藏了几把,管制刀具和钢管、甩棍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谁敢来抢矿找岔子,安立东手一挥,下面就只管上,火拼中自己这边死了人,有大笔的赔偿。

对方死了人也不怕,黑对黑的事,谁也不会对外面声张。

虽然后面他把矿山运作正规化、集团化了,不过名声传出去了,就是官方平常也虚着他,轻易不会对他有什么为难的,不然他手下那一堆人连着矿工一起,能把乡政府那地儿给掩了。

现在却是情况不同。

他一心想当个咸鱼农民,手里再有钱,别人也把他不当回事儿,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年头又不是几十年后动不动就可以上网曝光的光景,甚至连上访都还没开始流行,出现个别情况,直接就让公安抓人回去关了……

这辈子就不同了,他是走正得不能再正的那条路的,手下雇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做工夫的人。

出点什么事,他能让田家斌、王小波这样的提着钢管去威胁人?不是混那条路的,玩这个玩不像不说,还会玩死蛇。

像王富春、魏冬梅之类的就更不用了,不被别人反过来威胁就算好的了,非常规的时候不顶用啊。

说白了,其实林贤峰是在劝他,有了经济地位的同时,最好还能搞个政治地位,这样遇到什么事都还有个保障。

不管做什么事,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安立东若有所思:“峰哥,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好?”

虽然在本乡本土不显,但是他现在手上有钱,走正道的话,有钱了要怎么才能有势?

让他花钱去买个编制,混进革命队伍里就算了,他这性格不适合从政。

林贤峰也明白这一点:“你觉得,往人大代表这个方向走怎么样?”

“人大代表?”这词儿太高大上,让安立东一秒就联想到了人民大会堂,什么提案、表决什么的,听起来实在有些唬人,“我能搞人大代表?”

上辈子他没注意过这些事。

不过想想也是,地方政府也怕把他这个喜欢花天酒地的矿老板选出来会造成什么政治影响,加上他自己也不上心这些事,所以就被代表了。

因此,安立东也一直以为人大代表是逼格高的人才搞得,像他这类暴发户,那是沾不着边的。

没想到这辈子林贤峰居然说他也能参选人大代表……

“你反正不是要在农村发展吗?自己当个大户,再带动一下周边,积累声望,我估计参选成乡镇人大代表不难。

进了这个门槛,以后就好办了。规模做大了,把名气搞上来,再给农村做点实在事,可以进一步往上参选,争取以后搞个省人大代表,基本上就很有份量了。

人大代表就是为人民啊,你看,上次你们捐资20万修建那条公路,这就是一份很好的成绩,药茶厂可以安排农民务工,增加收入,又是一份成绩。

要是以后你竹林种起来,带动一下周边发展什么的,又可以做出一份成绩。

做事还是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又能一举两得,增加自己的话语权,每年也就是去开一两次会,不会耽搁你什么……”

这是要他当个乡老啊!他又有拳头又有钱,想当这么个乡老,还真的不是什么问题。

安立东手里的锅铲在锅子上轻轻一磕,发出了“当”的一声:

“还是峰哥见识广!行,我就往这条路走,给自己弄块金牌挂着。”

“人大五年一届,明年就是换届选举的时间,选区各单位有提名权。

选民或者代表十人以上联名,也可以推荐代表候选人。

你要是来我们选区搞农业开发,我一定把你推荐上去。”

安立东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套路,峰哥你这全都是套路啊!说到底,就是想拐了我过去你那边嘛!

行,等你地方定了以后,我跟着你一起过去看看有些什么搞的,能搞的就搞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政一方,招商为重。

林贤峰人还没上任,已经先开始提前谋划了,安立东也是服气了。

那么多大小二代,这年头沉醉于靠关系倒卖几张批条赚钱的不少,像林贤峰这样头脑清醒还有超强执行力的可不多,也难怪后面他能走上高位。

体制内有林贤峰照应,体制外有人大代表的名头,互相照应,以后的路就更好走了。

安立东想法一通,手脚更利索了,很快就摆出了一大桌菜色:

“来来来,开饭了,嫂子,这里头就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饭菜了,一会儿你尝尝,多多批评指正!”

第294章 绝对没有看错

张宁正跟易连城说得火热,听了这话忍不住抿嘴笑:

“贤峰跟我说过几次了,说得我都想过去跟你好好学学厨艺去,就我这水平,哪里还敢批评指正?我只管享福吃现成的就是了。

等哪天我们回老家,也邀请你和小易一起过去,我到时候请小易帮老爷子也把把脉,搞点调理,给你安排个任务,就负责搞伙食!”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虽然他没说,张宁自己也有眼睛看,这么一会工夫,就对易连城相当信任了,有了推荐给林老爷子的打算。

林贤峰笑看了张宁一眼,并没有出声反对;这方面的度,妻子能把握得很好,不用他怎么费心。

安立东很有些骄傲地看了易连城一眼:“嫂子说话做数!我保证超额完成任务,把伙食搞好,让你们都吃得圆圆胖胖的,然后滚着回来!”

林贤峰大笑,虚点了点安立东:“你就皮吧!我和你嫂子不说,就看小易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小易,我给你出个主意,给他盛碗汤就行了,让他去阳台上站着喝去,等我们吃完饭了再让他回来收拾饭桌!”

易连城笑睨了安立东一眼:“客承主便,林哥直接说要怎么做,我和老安就怎么做。”

安立东赶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是就是,要不然峰哥你就直接发话,别怂恿着我家小易来当这个坏人背锅。”

张宁见安立东说了“我家小易”,易连城脸上只是微微一红,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心底有了数。

一桌宾主尽欢,等安立东和易连城走了,张宁边收拾碗筷边跟林贤峰闲话:

“虽说小安人不错,可是小易才这么点年纪,要搁是我自己的孩子,那真是打死我也不会让她早恋。

而且那姑娘虽然说是从小长在道观里,我瞧她那教养和气度,就是那几家精养出来的小公主,都没有那种气质。

你说她家里到底是些什么人,这么好的一姑娘,怎么就舍得放道观里去呢?”

林先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她遇上立东,肯定比遇上别人要好。

所以早不早恋的,我们这些局外人谁说得清楚?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就好。”

瑞江市的江畔公园。

落日的余晖斜斜照在江面,远处有白鹭成队归巢,间或还在低翔中一个俯冲,从江水里叼出一尾小鱼,激出一圈圈涟漪。

吃过晚饭的市民们三三两两过来公园散步,引得不少小商贩迟迟没有收摊,努力地招徕着生意。

易连城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有个卖棉花糖的小推车,连忙指了指:“老安,我要吃那个!”

刚才一路走过来的,一会儿还要在公园里散散,安立东怕易连城脚酸,扔下一句“在这儿等我”,大步走了过去。

推车上插着的一支棉花糖已经有些化了,安立东付了钱,让小贩重新踩着机器做了一个大的,像拿着一朵白云一样,兴冲冲地往回走,才一转身,就看到易连城被两个男子拦住了。

八成是又遇上什么想来搭讪的了!安立东脸色黑了一层,三两步就跑了回去:“辰辰,我们走!”

易连城连忙往安立东那边走,还不忘回头瞪了两个人一眼:“我警告你们,别再缠过来了,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不甘心地跟了上去,有一个还伸手想扯住人:“小妹子,我们只是想认识认识而已,你……”

安立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还想耍流氓?”

那人瞧着安立东来者不善的样子,虽然很是提防着,还是躲闪不及,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停下。

另外一个人急忙上前扶人,瞪着安立东像是要把他记清楚:“你给我等着——”

安立东不屑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那支棉花糖交给易连城就要上前。

那人嘴巴虽然硬杠,脚底板却像是抹了油一样,扶着同伴就一溜烟跑了。

一个小插曲而已,安立东不以为意,转回身继续陪在了易连城身边,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外人看来的好奇目光:“走吧,不用理会这些杂碎。”

有安立东在,确实让人安心。易连城冲他一笑,轻轻咬了一口飘逸洁白的棉花糖,满意地眯了眯眼:

“好甜的云朵,老安,你要不要来一口?”

安立东伸手揽住易连城的肩,左右看了看,飞快地低头在易连城水润嫣红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嗯,很甜。”

易连城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伸手掐着他腰上的软肉用力拧了半圈,低嗔了一句:“干嘛呀,在外面呢……”

安立东轻咳了一声,一脸正色地目视着前方:“走了这么久,你的脚累不累,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易连城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扑噗”一声笑了出来,最后还是被安立东半哄半抱地带着往回走了。

两人刚刚上了一辆公交车没多久,江畔公园的门口就涌过来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墨镜男飞快地发号施令:

“三个一组散开,赶紧给我找!我就在这里等着,找到了立即跑回来一个给我报告!”

手下一溜儿全部跟撒开的渔网一样蹿了出来,惊得还在江畔公园散步的几个市民惊惶地急走回去了。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在门口碰头,全部摇了头:“万哥,没看到人。”

“我们这边也没看到。”

“我们这边没有。”

“我们也是……”

都已经赶得这么快了,还是没截到人,是那人太精了,嗅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吗?

万长征的目光落到了一开头给他报告事情的小弟身上。

小弟垂下了头:“万哥,我真的就只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跑了,我也不知道那家伙看着硬气,听到这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比不比兔子快的,总之现在是找不到人了。

万长征一阵磨牙:“那个妹儿,你看清楚人了?”

手下连忙抬头:“看清了,我和阿毛都看清了,看得真真的,虽然头发和服饰变了,但是那模样绝对就是她!”

万长征目光有些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定了主意:“行了,大家先回去,下次再遇上人,千万不要暴露,跟在后面看清楚她住在地方再回来报告!”

一群小弟很快散开,只剩下了几个心腹。

万长征掏出了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潘哥吗?

我是长征啊,我有个事要跟潘哥您这儿报告,是这样的,刚才我有个手下……

对对,就是我们瑞江市,江畔公园……对,绝对没有看错,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一定……”

第295章 可以种花椒嘛

深市。

坐在主位的陈兆和接通大哥大后脸色骤变离席,撇下一桌客人不管,直接走到了阳台:

“马上把人手都调派到渝省瑞江市去,哪怕是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让他们都记住了,人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我会坐最近一趟飞机赶过来!”

结束通话,陈兆和兴奋地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大哥大,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微微发抖。

之前戚半荣收来的那本千金方,经过董老鉴定笔迹,有0多的可能,就是易连城摹写的,之后送到米国检测出来的结果,更加证实了那本书确实是新近才写。

可是,戚半荣只说两边是在火车上萍水相逢,那一趟火车终点虽然在羊城,却是途经四省,其中还有地市、县城大小站点,会辐射到的可能搭车的乡镇就更多了。

陈兆和财力再雄厚,也只能大把撒钱出去,沿着那列火车的轨道一路搜查。

沧海一粟莫过于此,就连陈兆和自己都做好了找个几年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有人看到了易连城本人!而且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可惜没能找出易连城的住址,但是人确实存在,还在瑞江市出现,范围可以大大缩小。

把易连城找出来,很快就是迟早的事了。

他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呵

瑞江市被一些人暗中快要翻得底朝天的时候,安立东正跟着林贤峰到了他新任职的乡镇。

巧得很,居然就是永靖县崇山乡。

大概是为了补偿下,所以林贤峰这次的任职比常规小小往前跨了一步,原来是挂职的副书记,现在直接在崇山乡搞书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也要有的放矢地来烧,林贤峰今天只是轻车简行先和安立东一起过来看情况。

崇山乡跟梧桐乡接壤,经济水平虽然比不上梧桐乡,但是比梧桐乡的地理位置要好。

当然现在大家还没有感觉,等过些年高速公路发展起来以后,路一拉通,崇山乡很快就凭着交通便利,把梧桐乡远远甩在了身后。

如今正是刚开始发展起步的大好时机,林贤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到崇山乡当政,实在是崇山乡的幸事。

安立东相信,过不了两三年,崇山乡的基础就一定会反超别人。

安立东有这自信,林贤峰本人可没有这么笃定,特别是这两天把崇山乡全跑了一趟以后,心里还是有些发愁。

崇山乡别的不多,就是山多,不过并没有什么奇峰峻岭,基本上就是一个连着一个的低矮山丘。

也正因为地势起伏不大,在大炼钢铁的时候,山上的树木几乎被砍了个精光,现在几十年过去了,也只是长了茅草和杂木,看不到半棵参天古树。

没有什么经济作物,杂木不值钱啊,只能砍下来烧成刨火炭。

林贤峰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轻轻叹了口气:“立东,你觉得这地方要怎么搞才好?

如果种果树的话,要好几年才能见效益,而且这边土壤不怎么肥沃,基本上都是荒山,水源灌溉也是个问题。

我打听过,这儿气候倒是适合种柑橘,不过附近有两个乡已经开始成片发展柑橘了,这要一骨脑儿都上马,好不容易等挂果了,万一滞销,那就太伤农了。”

农民手上挣两个钱不容易,种出来的东西物价贱了,都会伤到元气。

一回起不来,第二回就更难鼓动起来了。

安立东却是想都不用想,指着那一大片山丘就开了口:“可以种花椒嘛。

杂木都能长这么好,我觉得花椒这种不怕旱、耐贫瘠的,应该也能长得不错。”

湘省是无辣不欢,渝省就是无麻辣那还叫菜?

大柳村也有人就在地头或者院子里种上一两棵花椒树,也不用怎么打理,每年结的花椒就够家里吃用了。

一天不吃花椒,总觉得嘴里不是那个味儿,闻着花椒香就来清口水。

“花椒一年可以长到一米,两年就能开花挂果,三年可以进入丰产期,而且寿命还有几十年。

好是好,这一片山地和气候也是合适的,而且这个时候搞秋播都正好赶上时候,就是”

林贤峰明显也是之前做过大量工作,深思熟虑过的,“我还是担心销量。”

除了渝黔这一片,外地哪有人那么大量吃花椒?

种得出,卖不掉,一切都免谈。

老百姓们看不到收入,哪里还会有种植的热情?伤农啊。

销量?安立东笑了:“没什么是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有的话,那就是两顿!

以后有的是火锅流行全国的时候,趁早打造个花椒之乡,把规模搞上来,把名气创出来,大家一买花椒,就想到是崇山红,你还怕会卖不出去?”

这还真不是安立东瞎编,崇山乡之后因为乡镇合并,搞成了崇山区,除了打造了为家工业园区外,另外闻名的就是花椒之乡崇山红花椒基地了。

每年九、十月份花椒采摘的时候,大量客商云集而来,已经成了一景了。

“崇山红”这个牌子,还被注册成了地理标志商标,成为一个地标产品。

出了崇山乡这片地方,花椒的价格都要低上几个点。

搞得外地不少花椒为了谋取利润,冒充“崇山红”,在花椒这个行业,不亚于那些冒充“阳澄湖”大闸蟹的。

安立东不知道上一辈子是谁在崇山乡发展的花椒产业,之前能走得好,就证明这里种花椒肯定有搞头。

遍地开花的老火锅店就不说了,以后还会有串串火锅,还有风靡全国各地的麻辣烫,以及烧烤摊子,哪一样离得了花椒?

花椒一直是个高价值的经济作物,这时候早把品牌打出来抢占市场,就能早得利。

火锅会流行全国?两顿火锅就能解决事儿?

林贤峰被逗乐了:“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就好了,不过种花椒”

林贤峰腰上别的b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是县政府办的电话号码,林贤峰连忙跟安立东借了大哥大,找了块高地站着回了过去。

信号不是很好,电话接通的有些断断续续的,林贤峰只勉强听了个大概,脸色沉了下去:

“立东,我们先回县里去,你那笔承包金退款的事出了点问题。”

第296章 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承包金的事,林贤峰是揽在了自己身上的。

本来以为可以继续承包,没想到瞿玉成在这事上手脚还挺快,一方面让自己那亲戚封了口,说工厂的工人已经招满了,想去打工的话等下一次再说。

一方面特意把有人贿赂了林贤峰,花了两百多万承包了那一片地方的事宣扬了出去。

招工的门路没了,本以为是荒山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拿着两百多万来走后门想承包,不少搬迁过来的移民心里立即就盘算开了。

林贤峰本来就跟大家说过规划,想把这一片打造成为蔬菜基地,规模化生产作业。

一些脑子活的,立即就动了心思,拿着刚到手的补偿金去多承包几片土地了,也吸引了附近的一些村子的村民,虽然不是搬迁户,也跑过来搞了承包。

就这么着,原本安立东看好的那一大片,零零碎碎地承包出去一部分。

承包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决定以种菜为生、所以想通过承包扩大菜地面积的移民户,事情就复杂了。

乡政府作为一级法人,跟这么多移民把合同都签了,再反悔的话,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

所以即使瞿玉成后来被抓了,这些合同也不可能作废。

安立东也没想着跟这些人争什么,不能承包,那就不承包了呗,把钱退回来就行。

让人因为自己白折腾这一回,林贤峰心里过意不去,一口就应下了帮他把这笔承包金追回来的事,没想到之前说得好好的,还说财政上一定先紧着这事,现在又出了什么岔子。

大哥大在乡里头信号不好,林贤峰也听不太清楚,只能往县城里赶。

到了县里一问情况,连一向沉稳的林贤峰都忍不住想骂娘。

不给人承包了,瞿玉成没想着退款,先拿着这笔款项付了一部分补偿金就不说了。

另外大部分钱,之前林贤峰问的时候,都说是还在账上,结果早被县财政当唐僧肉一样直接划拨走了。

年底关不了账,正好给各机关单位弥补不足,这么追加经费的追加经费,投入的投入,早分了个干净,这会儿哪里还追得回来?

要钱?反正是现在没有!政府跟你耍无赖,你能怎么滴,就算去告,在n告不告得响都是一回事,更别说受理了胜不胜得了诉?

胜诉了执不执行得到位?

总不能把今后七年年的精力,都用在打这个官司上吧。

林贤峰又气愤又无奈,县财政局长把手一摊:“林书记,我们这也是照常委会议纪要办的事。要找,你找代勇书记那里去。”

常委会上没有杨代勇的拍板,这么一笔大费用是不可能开出去的。

林贤峰忍下了气,想了想,还是带着安立东去找了杨代勇。

杨代勇正好刚开完会,见是林贤峰过来,还亲自倒了两杯茶:

“贤峰啊,快坐,崇山那边去了没有?这次过来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出面解决的?”

林贤峰被抓了没几天,很快就被放出来了不说,上面还发了话,冤枉好同志的那些人,要负该负的责任。

杨代勇没打听到林贤峰到底走的是哪条线,只知道他的背景应该是很硬的那种,所以见了他还非常客气。

林贤峰也开门见山:“杨书记,这次过来跟你汇报的不是崇山乡的事,是原来我在梧桐乡工作时还留下的一些尾巴。

这位就是当初交了承包金要承包梧桐镇郊区那片地方的安总”

杨代勇不动声色地看了安立东一眼。

对于安立东,杨代勇早有耳闻。

别人不清楚,或许会被什么星光集团的牌子唬着,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安立东和顾周两个,几个月前都还是个货车小老板,靠帮人长途运货赚钱的呢。

大概是在外面发了一笔,又走了什么门路,两个人跑到办了家公司,回来倒是拉着虎皮当大旗了。

纸老虎而已!仗着手上有几个钱,还真当自己是港商了?其实一戳就破了!

要是安立东自己跑过来说那个235万的事,杨代勇能让人直接把他给拉出去。

但是林贤峰愿意帮他出面又不同了,杨代勇的说辞就委婉了些,还仔细解释了一句:

“我也没想到这笔钱的来路是这个,当时财政说还有一笔钱可以先用,同志们就一致同意先用着呗,以后有什么再临时拨款过去也是一样的。

大家意见都比较统一,又是临近年底,不少单位经费严重不足,都要关不了账,所以我后来也拍了板”

杨代勇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茶。

要是普通下属,这会儿早该接哏捧哏了,林贤峰却默不出声。

超预算要关不了账,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笔可以填漏子,上会的时候,身为县里一把手,杨代勇怎么可能问都不问这钱的来路?

n集中制的好处,就在于你觉得他是集中,他告诉你,他其实是在n,你真以为他n了,其实他在搞集中

杨代勇一推四五六,推得那么干净,甩得那么撇脱,让林贤峰如哽在喉,哪里还想说话?

林贤峰摆明了是有态度,杨代勇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背景再硬又怎么了,难道都不知道要尊重领导?现官还不如现管呢!

安立东却是适时开了口:“杨书记,那235万,是我们全部的积蓄。

如果这钱追不回来,那我和顾总真的是无路可走,只能往蓉城那边跑一趟,找几个省城的领导,好好汇报这个情况了。”

杨代勇听出了里面的威胁,心里暗骂了一句“刁民”:“安总,这事我们也是不知情。

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都还是冷静冷静吧,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把这事解决了不就得了?

安总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建议吧,县里是个什么经济状况你也看得到,要不然这笔钱等翻过了年,我让财政列入预算,分期分批地再还给你?”

这个“分期分批”,里面的内容可丰富了,可能分着分着,不是拖,就是忘了。

每次挤牙膏似的挤出来一点,能还个二三十年出来。

二三十年后的两百多万,跟现在的两百多万的价值能比吗?

安立东不想吃这个哑巴亏!11

第297章 刀把子粗着呢!

“既然这钱已经进了财政又全部支付了出去,”安立东装作沉吟了片刻,“那不如这样吧。

我去承包崇山乡的山地算了,这235万就算我付给崇山乡的承包金,记入崇山乡预先上缴的财政收入怎么样?”

不是谁都能拉得动他的投资的,林贤峰不在梧桐乡了,他就不在梧桐乡投资,就是摆明了他是林贤峰一条线的,关系好。

林贤峰眼里闪过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在乡里头当政也是有考核的,一个方面就是财政收入指标。

全国百强县为什么那么雄,在地市甚至省里都有很大的话语权?因为经济发达,财政收入高呗。

还不是一般得高,是远远把别人摞在后面,让别人望尘莫及的那种高。

现在已经年底关账了,这笔会记入崇山乡第二个会计年度的财政任务。

书记刚上任,就完成了235万的财政收入上缴任务,够牛逼,够长脸!完全就是出场自带立体环绕音效的b的那一种!

在乡镇当政,关系是一方面,下面的人也是要看你能力的,能力不行,发个话下来就阳奉阴违,能力强,你随口说句什么,下面的人都恨不得跑断腿

刚上任就能带来这么一笔财政上缴收入,今年崇山乡的一大指标考核一下子就完成了一大半,任务完全不压头了有木有!

能带来这笔收入的林贤峰,在下面人的眼中,会是没有能力的人?

安立东这是在给林贤峰做脸!还是赤果果的那种!

杨代勇心里都有些嫉妒了,怎么就没来个大佬给他做脸呢?

他虽然就任了,话一发下去,下面人就没少说“原来鲁光明书记说”什么什么的。

他也听到一些话,下面有人说他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对鲁书记原来的决策否定了很多,很有些他完全是多此一举的意思。

要是他一来也能带几个大项目大资金过来,一样也能像林贤峰去崇山乡那样牛皮哄哄的,下面还有谁敢说这种话?

压下心思,杨代勇一脸的不置可否:“安总是想换成承包崇山乡那边?这个

原来你说的是梧桐乡,现在又换了,怕是下面会有些议论啊,也不利于乡镇之间的团结”

安立东忍了忍:“那杨书记的意思,是梧桐乡能履行原来的合同了?”

杨代勇打了个哈哈:“安总也不要太心急,饭嘛,都是一口一口吃的。

这个嘛,这些事都是可以再考虑再商量的”

杨代勇左绕右弯的,就是打着太极,不给句实话。

其实安立东提出来的办法也完全可以操作,而且两边都便利,但是

凭什么安立东提什么办法,他就要照着去做了?

他是书记还是安立东是书记?!

呵呵!年轻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不知道尊重领导,就该给他们点教训,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一通官腔打完,杨代勇端茶送客。

安立东走出了办公楼,下颌绷得有些紧:“梧桐乡的地又退不出,崇山乡他又不肯算,他这是在故意卡人!”

林贤峰再是涵养好,心里也有些生气。

杨代勇到任不久,就急吼吼地把原来鲁光明拍板定的不少事都否了。

决策没有连续性,朝秦暮楚,下面的工作就容易打乱仗,做无用功,反复在原地踏步。

而这一些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杨代勇要显示自己的权威

搞革命工作,是为了更好地建设和发展,不是因为有权在手,就要扣一扣,压一压,把简单的事搞得复杂化!

或许是他之前一直想错了,他只想着不搞特权,但是现在看来,特权用与不用,关键应该在于用了之后,能不能够给老百姓谋利益。

有些时候不用特权,反而成全了某些人故意设卡,既然刀把子在别人手上,那他就

站到一处安静的街角,林贤峰跟安立东借了大哥大过来,熟练的拨出了一串号码:

“喂,是端木叔叔吗?您好,我是贤峰是,已经收到任命了,这次打扰端木叔叔,是有件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端木?

端木这个姓氏比较少见,现在渝省的一把手倒是姓端木

等等!林贤峰不会就是给这个端木书记打电话吧?

这可是渝省的老大!

林贤峰已经收了电话走了过来,安立东也没遮掩:“峰哥,你刚才不会是给省”

林贤峰点了点头:“是的,他是我爸当年的秘书。”

安立东“哦”了一声,才装作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那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你林少?”

林贤峰被他逗笑了:“演技那么差,你就少给我演了。你的承包金,我说了包在我身上,就一定会给你办好。”

说着话,脸色又慢慢严肃起来,“我原本想着,一个普通的干部怎么着锻炼成长,我就怎么着锻炼成长,不要靠上一辈人的余荫来做事,结果还是我想得太理想主义了”

不知道多少想给老百姓干实事干好事的好干部,就这么在半路上被官场这些无谓的规则给吞了下去,或者刚则易断,或者在失望下被同化。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不如直接亮出身份,就让自己的治政方略,跟着自己的身份一路绿灯走下去。

只要是给百姓们办好事,他何必怕被别人拿有色眼镜看待?

挟势而来,做事则势如破竹,干脆一杆子插到底。

只有走到了高位,才能给更多的老百姓做好事,而不是半路就被这些嘴脸的官老爷给拦下。

安立东非常赞同地竖了个大拇指:“峰哥想得对,就是要这样!

杨代勇以为刀把子握在他手里,想怎么切我们就怎么切我们呢。

你这回身一拖刀,杨代勇得吓尿,玛呀,早说你玩的青龙偃月刀嘛!”

林贤峰哈哈大笑,心里的郁气和那点不得劲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杨代勇的办公室里,电话铃正刺耳地响了起来。

杨代勇刚在一份文件上圈了个圈,龙飞凤舞地写下“已阅”两个字,抬手就接起来了电话:“喂”

“杨代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让你来永靖县主政,是让你过来好好抓发展的,不是让你没事也搞出事来卡人的!”

电话一接通,对方劈头就是一顿骂,杨代勇直接被骂愣了:“郭、郭书记”

“别叫我郭书记!你杨书记的谱摆得那么大,比我都雄到哪儿去了,你以后干脆叫我老郭得了!”

市里的一把手,他敢叫老郭?杨代勇差点给跪了:“郭书记,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您”

“出了什么事!都是你闹出来的好事!你马上给我把这事落实下去”

杨代勇捧着话筒,嗯嗯哼哼地连连点头,额头汗出如浆。

什么现官不如现管,他捏的这把小bs什么都不是,人家林贤峰那才是玩刀的祖宗,刀把子粗着呢!11

第298章 《孙子兵法》说得好

为民家具厂。

邓为民皱着眉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烟灰缸里烟头已经摁满了。

邓兴权挥了挥手,驱散了飘到面前烟雾,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了垃圾桶:“爸,你少抽点,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邓为民正打算再点一支烟,听到儿子的话,把取出来的那支烟又收了回去,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他能白手起家,办起这么大一个厂,现在还打通了往南方的销路,靠的就是自己在一些事上的敏锐性。

杨代勇过来永靖县城当政,他还以为机会来了,早知道

邓兴权也在懊恼:“早知道那个小林书记是这个背景,当初安立东那里我们继续合作就好了,他和小林书记关系那么过硬,以后搭着这条线我们也能”

现在好了,以为杨代勇这里可以保障资金和政策,他们把安立东给挤出去了,没想到挤走的才是真菩萨,而杨代勇这尊泥菩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难保呢。

给上面留了个谱儿大的印象,这以后还能起得来?

别看杨代勇受的只是个口头批评,这还得看作口头批评的人是谁。

端木书记亲自发的话下来,这一路从省到市再到杨代勇这里,能不在几级主要领导和组织部那里给烙个大印上去?

现在杨代勇这位置估计也就到头了,上面没发话摁死,就是大度了,他们却踩到了杨代勇这条船上

这要一起沉了可怎么办?

邓为民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有今天这局面也不容易,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还是孙子兵法说得好啊,“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邓为民的目光落到办公室书架上的那本快要翻烂了的孙子兵法上,曲指轻轻在办公室桌一下一下地叩击着。

知道他爸这里在想事了,邓兴权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刚才烟抽得太多了,邓为民嗓子有些干痒,咳了两声想要喝茶,见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喝干了,伸指点了点杯子。

邓兴权连忙拿起热水**加热水。

热水哗地加进茶杯里,冒出袅袅蒸汽,带着药味儿的茶香随之在房间里蒸腾四散。

邓为民喝的是青龙药茶厂出的绞股蓝,上次安立东给他带的一盒,喝着还挺对味儿的。

其实安立东提出的建工业园区这规划,也真的是非常对邓为民的胃口,他仔细考虑过,打算今后就往这条路走。

原来答应安立东和顾周参股,也是因为要扩大规模。

厂里的资金欠缺,银行对他们这种还顶着个体工商户名头的私营企业不感冒,不敢放贷,他们只能找民间投资。

别人谁有那么大的资金量?也就只有安立东和顾周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在外面做生意的,时间不长,手里却有大把的钱,而且还跟自己是熟人。

安立东看好这事儿,愿意投资进来,邓为民之前是挺高兴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英雄所见略同啊,都看好家具业的前景。那一段时间,邓为民也是鼓了一包子劲儿的。

不过杨代勇一来,答应他们只要戴顶红帽子,就能给他们保证资金,保证给最优惠的政策,又不会稀释他们的股份,何乐而不为?

当初安立东和顾周答应投一百万进来的时候,邓为民其实开头是挺高兴的,后来家里人一合计,又慢慢变成担心了。

虽然安立东说了他们不参与管理,只认年底分红,但是股份比例占了那么多,这两个人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要是想做点什么,开个会一决策下,可不就得把他这边给决策下去了?

他辛辛苦苦创立的为民家具厂,只怕到时候就要易主了!

但是现在本来以为借着跟杨代勇的一点远亲关系,可以在政坛上找个靠山,他这都还没怎么靠呢,靠山就快倒了

另一头,说好的事变了卦,他们在林贤峰和安立东那里还没得个好印象。

邓为民想想就不甘心呐!

杨代勇不知道什么就会倒,倒就倒了,可不能牵连到他们这边啊,到时搁在那儿不上不下的,要资金没资金,要政策没政策,还不如之前他一个人慢慢做呢。

邓兴权把窗户推开了,让外面新鲜空气涌进来,吹散办公室里头的烟雾:

“爸,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先把银行答应的那笔贷款给追到位吧,万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能知道的消息,别的人迟早也会知道。

杨代勇才过来,不存在人走茶凉的情况,但是还有个烧冷热灶呢,万一人家觉得这已经是口冷灶,不肯烧了呢?

邓为民被儿子这一提醒,倒是有了主意:“我们想得到这些,代勇书记那里肯定也想得到。

他还没下台呢,再是冷灶,谁敢不烧?不烧的,他正好第一个就拿来杀鸡给猴看!”

资金这一块暂时就不用愁了,等资金到位以后

上面的大领导有大领导的气度,批评是批评了,也不会就这事直接把杨代勇摁死,至于前途什么的,那确实就难说了。

不过再难说,他现在依然是永靖县城的一把手不是?

邓为民过来汇报银行扣着贷款不放的事,正好就捋了杨代勇的倒毛,一个电话打过去,把行长骂了个狗血喷头。

为民家具厂已经改性质成了为民家具公司,挂靠在了县经委下面。

杨代勇直接扣了个阻碍s经济发展的大帽子下来,吓得行长挂了电话马上屁滚尿滚地跑了过来汇报。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杨书记这里再是冷灶,现在还在这位置上呢,头顶上的官帽一样可以压得死人。

落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出来也不好听,贷款是国家的,关系和名声是自己的,这贷款原来说的怎么放,那就怎么放吧!

为民家具公司的贷款很快就到位了,杨代勇一边通知邓为民办手续,一边语重心长地敲打了他一句:

“为民啊,现在这些人啊,真是世情凉薄啊,我再怎么着,一件事情没处理好而已,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还可能为了这事撸了我的职?我还是这儿的书记!”

邓为民赶紧跟了一句:“那是那是,县里的事,肯定是杨书记你这里做主的”

拍了一句,很快就转了话题,“这笔贷款到位了,我们就打算马上买一条生产线回来扩大生产,争取把公司做大做强!

现在南边已经发展得很快了,我们再不努把力,就要远远被人家落在后面了,我正好跟书记汇报一下,我们打算上新生产线以后全面打通销售渠道铺货”

一个家具公司的事,杨代勇听不听汇报也就那么回事,但是邓为民的态度明显取悦了他。

拍了拍邓为民的肩膀,杨代勇满意地笑了笑:“不错,为民,好好搞,以后有什么要支持的,我这里一力给你支持!”

邓为民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另外盘算开了11

第299章 英明神武的安总

崇山乡盘口村。

顾周站在一座比其他山坡略高一点的坡顶上,看着周围几个癞不拉叽的山头,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汗:

“老安,你狠!200多万的承包金,最后就换成了这些荒山,你还真是打算把这里旧貌换新颜啊?

说吧,后面你打算在这里种些什么?哪怕种茅草,我都认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那200多万就是扔在这里听着水响,我们也不便宜那些一肚子坏水的玩意儿。

不过我说,反正杨代勇怎么都得捏着鼻子认了,你怎么不承包之前给邓为民规划工业园区时,适合改造成育林基地的那几座山?

你不是一直喜欢种树的吗?承包那几座山,种一片你说的什么速生林出来,以后卖给老邓也不错啊。”

安立东放眼望着周围一圈山头,把手拢在嘴边长啸了一声,才一脸深沉地转过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这话上次我听小易说过,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件事我明白得很!”顾周开始撸袖子,“再不说人话我就跟你干架!”

“看来确实是不能在兰海呆太久啊,看看,你以前还挺沉稳的嘛,都搞得心浮气躁了。”

安立东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虽然我喜欢吃豆腐,但是有块大肥肉摆在我面前,不咬上一口,那我岂不是傻子?”

“所以,这地方就是你说的什么大肥肉?”顾周听懂了,双手把附近几个山头一划拉,

“来来来,英明神武的安总,你告诉我这几个山头肥在哪里?

这种癞山头,你要说是块今天种棵树,明天就能成材的宝地,我就”

安立东从衣兜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报告书,拿在手上哗啦一掸,一脸的得瑟:

“你就什么?把头砍下来给我当凳子坐?”

顾周一手就把那份报告书抢了过去,才看了眼封面,眉毛就高高挑了起来,等翻了两页,嘴巴更是咧得合不拢了:

“什么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不坐的,血呼拉渣的多恶心人!我说老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煤矿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因为我英明神武啊!”

见顾周被自己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儿,安立东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得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种茅草你也认,难不成开煤矿就不认了?”

“倒不是不认,关键是你种草种树,和开煤矿完全是两码事好吧!”

种植业能够跟开煤矿相比?

当上煤老板,那真的是躺着就把钱赚了,那不是在挖煤,那是在掘金!

安立东点了点勘探报告中末尾一页:“你再看看这个。”

顾周连忙低头认真读了出来:“煤层赋存平稳,地质构造简单,地质储量14亿吨,可采储量000万吨

煤种属长焰煤,主要为低灰、低磷,特低硫,高发热量的焦煤和气肥煤,发热量平均在2以上,为优质动力用煤和炼焦配煤

老安,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盘口煤的含硫量才05,是典型的环保煤种”

安立东话没说完,就被顾周急切地打断了:“老安,是不是咱们这煤更值钱?”

什么优质、环保,在顾周眼里汇总就是三字儿:更值钱!

安立东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那是当然的。就这储量,矿井修好以后只要一开挖,不用两三个月,销售金额怕就是以亿来计算的了。”

亿?

他们现在兰海搞房地产,资产也摸到亿的边边上了,这还是开发了两个楼盘后的成果。

这么一片煤矿,只要开挖,两三个月就能有一个亿?那他这辈子得挣到多少钱?

顾周兴奋得打了声唿哨,连翻了两个空心跟斗,翻完后居然很快就清醒了:

“不过我们以前没搞过矿,我们能开采吗?我听说搞矿的手底下都要养一班混黑能打的”

“啧,别说的那么难听,矿上搞保安队是肯定的,工人我们就在附近村里招工。

承包合同上签的是矿产资源开采权都有,回头我们就找人过来开建矿区。

到时候谁敢来破坏,那就是想打翻工人们的饭碗,只要发一声话,工人们一围起来,揍不死他丫的我就跟他姓”

听到安立东这话,顾周摸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行啊老安,你说起来一套一套还挺溜的,搞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安立东笑着从身边摘下了一颗金樱子,随手捋掉上面的小刺,掰开剥掉里面的籽,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能不溜吗?他上辈子也搞了十多年矿老板啊,虽然挖的矿不同,但是里面的窍窍还是相通的。

之前安立东也是没想到盘口这事儿,是林贤峰说事情搞定了,让他除了乡政府所在的镇上,其他地方只管选了承包。

安立东扒拉着地图看,一眼看到盘口村,这才想了起来:崇山乡之所以后来交通比梧桐乡要发展得快得多,就是因为在盘口开了个煤矿带动起来的啊!

现在盘口这一带根本还没有被勘探到,居住的村民也比较少,安立东毫不犹豫地就选定了盘口这一片,还特意在合同上注明了承包土地上如发现矿产资源,也一并拥有承包权。

崇山乡是林贤峰和安立东一起去的,盘口村那一带,安立东根本就没有去过。

林贤峰虽然不明白他承包那一片到底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见他一力坚持,也就盖印上报了。

杨代勇是巴不得快点把这事了结,见安立东选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立即就上会通过了,然后把这事报了上去。

谁说他就是冷灶了,有错能改就是好同志,或者这改错的动作迅速,态度端正,上面对他的感观就不同些呢?

就这么着,安立东头天拿到了盘口这一片山头的承包权,第二天就去省二四五队把勘探队请来了。

勘探报告一出来,林贤峰都惊住了。

几十年的采矿权承包给安立东了,但是这还是崇山乡的地盘呢,安立东挖了煤出来,是要缴税的!

这可不是菜市场卖只猪仔,扯张猪儿票收那一块两块的管理费,这可是一个大煤矿!一个优质煤的大煤矿!

一旦建成矿区开始开采,能吸收附近多少劳动力就不说了,每年还要按照销售额缴税呢!

安立东说开采以后一年绝对有几个亿,那得缴多少税?上交县财政的不管,光是提留回来的,就够崇山乡舒舒服服躺着用了!

发现了这么个煤矿,别的乡是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增加财政收入,崇山乡则是睡着就能把他们甩掉几条街

自从勘探报告出来以后,林贤峰心性再稳,这几天也笑得合不拢嘴。

更别说原本就跟花脚猫儿性子一样的顾周了。

跟着安立东也摘了颗金樱子嚼了几口,顾周“噗噗”地吐出渣子:“老安,我回去就把兰海那边的事给结了!”11

第300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现在没必要!”安立东赶紧拦住,“那边先做着,等这边矿区建好了,你再把那边的事给结了。

这段时间你继续在兰海那边主持,我在这边跑建矿区的事,对了,小刘在那边也能独当一面了,你回头让老胡先过来给我帮把手。”

回头兰海的地皮一卖,这边采矿也稳了,正好接上火。

商量好了,两人分头行动,安立东调了胡昌华过这边跟着他跑手续。

虽然林贤峰也帮忙打了招呼,奈何手续实在繁琐。

安立东和胡昌华两个再是“酒精考验”的革命同志,这一路过关斩将的,一直到翻过年一月份,各项手续才算跑好了,施工队可以入场开建。

再过两个多星期就要过年了,安立东干脆一拍板,让施工单位年后再一鼓作气地过来,自己算是提前放了年假。

之前他还答应了带老全叔和喻婶一家子去一趟兰海,这事儿他可没忘记。

学校已经放了寒假了,易连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做寒假作业外带温习功课,听安立东问她还要不要再去趟兰海玩,连忙摇头。

去一趟差点把命丢那儿,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易连城一点也不想再去,起码近几年都不想去了。

安立东虽然有些遗憾,也没有强求:“那行,那我就跟老全叔他们说好坐明天的火车,先去羊城,再从那儿坐飞机去兰海。闪舞小说网

回程票我都订好了,年前腊月二十四就回来,二十五我们一起去老全叔家里杀年猪,打粑粑”

易连城没体验过这些风俗,饶有兴趣地睁大了眼睛:“杀年猪,打粑粑?好玩吗?”

真是小孩盼过年啊安立东见她一双凤眼亮晶晶的,忍不住摸了摸她发顶:

“好玩。养的那头猪杀了现做刨汤肉,味道很鲜,就是杀的时候叫得惨,到时候你走远点别听,回头杀完了,我让喻婶给你灌血粑,做粉肠

让小贾帮忙提前一天把糯米泡好,等我们回来了就上锅蒸,你想吃糯米饭可以先吃一小碗糯米饭,拌糖吃或者下泡菜吃都好吃”

易连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就放进那个大石槽子里面打吧?我原来在喻婶家里看到过那个大石槽和粑粑棰。”

“喜欢吃绿豆馅的吗?喜欢的话我跟小贾说一声,让她泡点绿豆也蒸了,到时候捶烂了做些绿豆馅的粑粑。”

易连城赶紧点头:“喜欢吃,绿豆馅里要加点白糖,不要太甜,要那种清甜可口的,像胡家巷子口卖油饼那家的绿豆馅那样。”

安立东哈哈笑了起来:“知道了,到时候我来给你调味儿,保证跟那家油饼里的绿豆馅儿一样好吃。”

易连城刚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安立东就补了一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买一件茅台扛过去,喝酒吃肉,我们高高兴兴过一个年!”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是刚好过完了年,所以这个大年,是安立东重生以后过的第一个年头。

短短一年的时间,上辈子坑他的被他坑了,爽气!

上辈子的困窘贫寒也换成了现在的腰缠万贯,舒服!

还有天下掉下来个暖心窝子的丫头,美!

不痛快淋漓地酣醉一场,已经不足以宣泄自己的情绪。

安立东说要带一件茅台酒过去,易连城眉头就轻轻皱了皱:

“你说过的,那你喝了酒,是不是就要住在喻婶家里了?老安,我们能不能不住?”

这边的房子是安立东专门重新装修过的,易连城的卧室带着独立卫生间,直接用的冲水马桶。

田老全给田家斌修的新房子还在建,今年算是最后一次在原来的老房子里过年。

对田家人来说,这个年过得极有纪念意义,对易连城来说,杀年猪可以,打粑粑也好玩,让她再在那房子里住一晚上,就实在有些接受不能了。

知道易连城这点洁癖,安立东笑着点头应了:“行,那我们吃完了饭就回来,时间赶得及的。

我已经让老胡去提车了,回头让他把车先放在瑞哥那里,等我和老全叔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开车带你们一起过大柳村去。”

“那你吃饭的时候不喝酒了?”易连城想想又觉得愧疚,“老全叔和喻婶也是在那座老房子过最后一个年了,明年开春那儿就要被淹了。

婶子家里又是杀年猪又是打粑粑的,上桌的时候不喝酒,老全叔他们怕会不好想吧?”

难道杀年猪高兴,酒是肯定要喝的,但是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安立东很快就想了办法:“没事,老顾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我让他把小刘一起带过来。

小刘说要戒酒,到时候就让他给我们当代驾,帮我们开车回来。”

那辆吉普车运到兰海后,刘津焱已经很快学会开车了,又使了点钱,驾照都拿到手了,这几个月车子开得溜溜的。

从县城去青龙山那条公路非常宽敞,现在又没有什么汽车,让刘津焱代驾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见他一样样都安排清楚了,易连城放了心,从房间里取了一只小药瓶出来:

“我新试做的一瓶防蚊虫的药,那边天气热,估计现在还会有蚊虫,你取点抹在手腕和后颈上,看看效果怎么样。”

安立东拧开瓶盖看了眼,见里面是淡绿色的膏体,不像清凉油那么大味道冲鼻子,而是一种淡到极致的草木的自然清香。

不是安立东这狗鼻子,估计还闻不出来。要不是这瓶子就是自己手里拿着的,他就算闻到了,也只会以为就是旁边草木发出的清新气味。

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欢带点香味的,很多人还把花露水当香水洒呢,没想到易连城会做出这种几乎没有味道的驱蚊药出来。

但是对安立东来说,有些有时候有味道,就会暴露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基本都不用会有味道的东西。

轻轻嗅了嗅那只药瓶,安立东咧开了嘴:“怎么想着这个时候制这些驱蚊药了?”

“你建矿区不是在野外吗?开春以后肯定蚊虫滋生,所以就想着先做点出来了,我试了几个方子,就这种基本没有太大的气味了,还行吗?”

易连城要是不细心,那还真发现不了安立东这习惯,换句话说,她要对安立东不上心,就不会做出这么一瓶驱蚊虫药了。

安立东没忍住,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摩了摩她的发顶:“怎么办,你搞我婆婆妈妈的,明天都不想走了”

易连城挣扎着抬起脸,凤眸轻闪:“婆婆妈妈吗?不是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我觉得没什么呀。”

安立东听她掉书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想清楚里面的意思,脸色不由黑了

他这是怜子吗?

他家辰辰是不是在暗示他年纪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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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你是谁?

永靖县火车站站台。

背着一个小旅行包的安立东悄悄拉着易连城的小手,跟她依依不舍地说着话。

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声:“东子哥!”

声音娇俏动听。

易连城转过头,见一个剪着齐耳学生头的女孩提着一个大旅行箱,一脸欢喜地跑过来:“东子哥,总算看到你了。”

女孩的年纪大概也就比她大上一岁的样子,再加上她身后还紧紧跟上来的田老全几人,易连城立即明白了这个女孩是谁。

田家的幺女田梅。

田梅去外地读卫校了,之前学业紧张,加上还有实习,所以易连城一直跟她没有碰过面。

她才跟着安立东来到大柳村的时候,住的还是田梅的房间呢。

两人年龄相差不多,田家又收留过易连城一段时间,本来易连城该对田梅有好感的,但是一看到她两眼发亮、满是仰慕地看向安立东,易连城心里就忍不住醋了一下,想抽开被安立东握着的手。

安立东手紧了紧,并没有放开,微笑着看向跑过来的女孩:“小梅,好久不见,你长成大姑娘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易连城,小易。辰辰,这个就是喻婶子家的幺妹子田梅。”

田梅的目光落到他和易连城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再听到安立东后面亲昵地喊的那声小名,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小易你好,我是田梅……”

“田梅姐,你好。我才到大柳村的时候,多得喻婶子照顾,还借住了你的房间,今天总算让我见到真人,让我当面说声谢谢了。”

田梅僵硬笑了笑,讷讷开口:“不值当什么,不用谢。”

易连城笑容明丽,言辞得体,气质如兰似竹,如果不是脸上那两块大胎记,着实把她比成了村妞——

虽然她自认已经在市里生活了几年,打扮谈吐其实跟城里人无异了。

易连城目光从她脸上淡淡瞥过,转向已经赶过来的田老全、喻向兰和田家斌三人,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些:“叔,婶子,斌子哥。”

田家斌因为要陪一家人去兰海了,心情倒是非常兴奋:“小易,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兰海吗?这次人多,再去一趟也好玩呀。”

田梅低下了头。

这次人多,那就是上次人少了,看来上次易连城已经跟东子哥单独去过一趟了?

都说兰海风光独特,浪漫怡人,上次他们两个单独过去……

安立东笑着挥挥手:“我们要去就以后再单独去,要什么人多。”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田梅心里揪得有些难受,默默抬头看了安立东一眼。

易连城已经抽出了手,悄悄伸到安立东后腰掐着他一点皮肉拧了半圈。

安立东脸上虽然笑着,唇角却微微抽了抽,瞥向易连城的那一眼却满含宠溺。

田梅离得最近,把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里不由发苦。

今年她刚过完年回去,东子哥就回来了,但是她课业忙,没能赶回来,暑假的时候又去医院实习,更加请不到假。

本来想着好好表现表现,争取留在市医院,把工作和户口定下来,回头再来找东子哥,没想到……

晚了啊。

田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了下去,借着父母过来,往后挪了挪步子,退到了喻向兰旁边。

易连城跟喻向兰笑吟吟地送别,眼角余光扫过田梅的动作,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

喻婶子把几个儿女教养得都很好,田家贵忠厚,田家斌赤诚,田梅也心思清正。

田老全一家在安立东心里的地位非同寻常,如果田梅有什么拧不清的,事情还真不好办。

田梅是个明白人,这一趟安立东陪着田家去兰海,易连城就完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虽然她相信安立东,但是要是有人仗着两边的情分不同,演出什么投怀送抱的桥段,那也恶心人不是?

火车很快开来了,安立东护着田家一家四口上了车,趴在车窗边上跟易连城挥手告别:“快回去了,好好在家里做功课,等我回来还给你带椰子。”

易连城冲他挥了挥手,目送着火车开远了,才转身慢慢往出站口走,并没有注意到刚才下火车一起出站的还有两个人,目露惊喜地远远缀在了她身后。

夜色很快降临,易连城合上书本,按了按眼周的几个穴位,开始准备洗漱。

她的作息一向规律,睡眠情况也很好,躺上床后很快就香甜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荷花巷里一片漆黑,已经没有亮灯的人家了。巷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人多,却并不杂乱,而且刻意放轻了脚步,又只打了一支手电筒,除了引得一户人家养的狗吠了两声,并没有惊醒什么人。

一群人在巷子中段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有人压低了声音:“看清楚了,是进的这里?”

“看清楚了,就是这里。除了她还住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听说是专门请来照顾她的保姆。”

还请的有保姆专门照顾,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打了个手势,有人轻身跳上墙头然后翻下,很快从里面打开了门。

一群人立即涌进了院子里,院门严实合上,巷子里很快空无一人……

睡梦中的易连城突然心口一阵急跳,猛然睁开了眼,伸手慢慢摸向枕头下面。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却本能地感觉到进了人。

快过年了,街上一些小偷都猖狂起来,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猖狂的,已经直接入室了。

如果小偷只是想翻东西,那她就暂时按住不动,如果——

“醒了?我可以开灯吗?”

年轻男子的声音低低传来,易连城不敢动,怕对方这是在讹她,抓着那只药包的手指紧了紧。

“易连城,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小偷不会连名带姓都叫出来,易连城心头一惊:“你是谁?”

“我姓陈,叫陈兆和。我的17代祖上讳延,下讳陵。”

易连城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302章 终于让他找到人了!

“我说,我叫陈兆和,我的17代祖,叫陈延陵。”

陈兆和说完这一句就闭了口,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房间里的两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小半刻,他才听到了易连城的声音:“你先出去。”

陈兆和依言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拉紧了门。

心腹手下见他一个人出来,连忙走上前:“老板……”

陈兆和摆了摆手:“没什么。”伸手把手下拿的那卷画取了过来。

房间里的灯亮了,不到几分钟,房门被已经穿好衣服的易连城从内拉开。

灯光随着房门的打开,直接照了出来,将站在门外的陈兆和笼在了明亮中。

易连城的目光落到他一双与自己相似的凤眼上,然后在他脸上缓缓流连片刻:“进来吧,你一个人。”

“是。”

陈兆和答的是“是”,而不是“好”,完全是一种低眉顺眼的态度,几个心腹手下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了惊疑。

陈兆和一进房间,就把门掩紧了,站在门边,任易连城上下打量着他。

“你说你是陈氏子孙?”

陈兆和默不出声地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伸手递了过去。

上好的和田玉如腻如脂,跟易连城送给安立东的那块玉佩式样相似,不过她的是凤穿牡丹纹饰,而这一块是麒麟献书。

这是同一块玉料上取料琢成的,原本一起有三块,还有一块是鲲鹏万里的纹饰。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我的16代祖单名讳岳,祖母姓易,上讳长,下讳安,两人共生下两子一女。

16代祖父母两人深得烈祖信任,对两人所生的唯一掌上明珠也格外喜爱,赐封安宁郡主,可以打马宫禁……

但是郡主年幼时得高僧批命会归母乡,后来果然在踏青的时候在一场迷雾中失踪。

自此我陈氏先祖就留下祖训,要求千年后的陈氏家主一定要寻找到这位随了16代祖母姓氏的安宁郡主……”

易连城轻轻摩挲着那块玉佩,指尖一点点抚过玉佩背面的一个“陵”字,眼中聚起了一片雾气。

陈兆和注意到易连城的神色,缓缓打开了手里拿着的画卷:“这就是传到每一代陈氏家主手中的画像。”

古旧的画卷打开,上面是一位穿着束袖道袍的少女,头上梳着一个束髻,束髻上簪着一支木簪,浑身无一饰物,长袍下隐隐露出穿着的那双小鹿皮薄底马靴。

这一身,就是易连城当天的穿着。

那天,她是跟父母一起出去骑马踏青的……

画中少女栩栩如真,看笔法,这是她母亲亲手所画,然后父亲着色,一起画成这卷画像,然后传了下来,然后叮嘱千年后的陈氏家主,要找到她。

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之爱,即使跨越千年,即使沧海桑田,父母总是想为子女做多一点,再做多一点……

易连城把玉佩递还给了陈兆和,伸手小心接过了那卷画,眼中的泪水潸然落下:“后来他们都还、还好吧?”

她来了这儿以后,跟田家贵那儿借到了一本历史书,可是书上只记着朝代更迭,根本没有记录五代十国中一个国家中臣子的家事,去新华书店找,也只翻到皇上薨后,庙号烈祖而已……

“不好,非常不好。”

陈兆和的话让易连城手一抖,急忙把那卷画放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安宁郡主失踪后没有多久,烈祖对16代祖母的来历产生了怀疑,把她囚禁在宫中,下令抄没陈家。

16代祖率人杀入宫闱,却因中箭身亡,死在内宫墙下,16代祖母听闻噩耗,当时就自杀了——”

易连城身子晃了晃,睁大眼紧紧盯着陈兆和:“你胡说!皇上对我爹娘引为股肱,怎么可能这么对他们!”

陈兆和眉目中一片哀戚:“多少帝王妄求长生,16代祖母来历成谜……”

易连城身子忍不住发抖,她还知道陈兆和不知道的秘辛。

烈祖对她娘暗中有一份异样的感情,所以爱屋及乌,赐她郡主封号,赐她富贵荣耀,即使是那几位嫡出的公主,也莫敢擢其缨。

本来君主各安,可是她过来的头半年,烈祖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竟然不再压抑对她娘的心思。

爹娘秘密商量后,派二哥往海外寻求一处桃源打算暗中迁居。

未及迁居就被烈祖发现她娘来历成谜,岂不更是……

易连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爹!娘!”

陈兆和跟着一起跪了下来,等易连城哭够了,才伸手想挽她起来:“祖……姑姑,你先起来吧,别跪坏了腿。”

易连城木然推开了他的手。

爹娘在她离开后不久就羁难,很有可能她的突然失踪就是烈祖怀疑她娘来历的一个诱因。

她只记着爹娘曾经教导她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活下去,就是对爹娘最好的慰藉,却没有想到,这一份慰藉,他们早就感受不到了……

陈兆和默默递过了一块手帕:“祖、姑姑,你别伤心了,自从我从父亲手里接任陈氏家主以后,就一直在找你……”

易连城没有接他的手帕,似乎连他说什么话都并没有听到。

陈兆和没有办法,强行把她一把抱了起来:“祖姑姑,你听我说,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转机?”易连城声音喑哑地机械重复着最末两个字,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人死不能复生……”

“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回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易连城震惊地浑身都僵硬了:“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16代祖奶奶是从现代意外去了古代的吧?而你,也是从一千多年前来到了现代。

这就说明了,时间空间中间,肯定存在某一个虫洞,可以让我们——”

易连城紧紧抓住了陈兆和的手臂:“真的可以回去?要怎么回去?”

陈兆和轻轻把易连城放到了椅子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为什么别人不能这样,你和你的母亲,却会出现这样的事……”

他本来并不相信什么时间虫洞之类的话,也对陈氏留下的那份祖训嗤之以鼻。

但是自从他接手了陈氏家主的位置,又意外打开了祖上留下的一份遗物后,陈兆和马上投入巨资资助了一间专门研究时空的物理实验室。

祖上的遗物中,有一把摔得稀烂的五四式手木仓,据说是16代祖临死前交给17代祖的遗物。

那把手木仓的一些零件已经生锈了,根据检测锈斑,确定已经存在了一千年。

五四式,是中国仿制苏联tt19301933式手枪生产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千年前?

想到那个奇怪的祖训,一直在海外的陈兆和立即对寻找那位高高高祖姑姑的事上了心,把目光转向了中国。

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人了!

陈兆和压住心头的狂喜,声音充满了诱惑性:“祖姑姑,你想不想回去,及时制止那个悲剧?”

第303章 那个就是曹总

易连城哭红的眼睛闭了闭,腰背笔直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陈兆和,久居高处的贵气勃然透出。

不愧是当年可以打马宫禁的郡主,这一份气势远不是那些所谓的名媛能够比及的。

陈兆和的腰背也不由挺直了几分,坦然迎上易连城的目光。

“你是我大哥那一支的子嗣,叫我一声祖姑姑,我当得起。看你的模样,现在应该是混得很不错吧?”

易连城缓缓开了口,“不过,你也别想凭着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耍。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兆和身体里是流着陈家的血没错,可是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他跟自己之间完全没有半点亲情,为什么会这么积极寻找自己?

阻止悲剧什么的,完全就是一个借口。

陈兆和没想到易连城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少女那么好骗,愣了片刻轻笑了起来:“是,我是有自己的私心。

祖姑姑不觉得你母亲和你的事太巧了吗?所以我才想找到你,找到一个,嗯,怎么说呢,你们之所以会跨越时空的规律。”

“然后借此谋利?”

“不,不止是利益,如果研究能够有重大进展,这对我们整个人类都有很重大的意义!或许,对我们的生命都会有所改变”

生命有所改变?易连城嗤笑起来:“秦皇海外寻仙,汉武金盘承露,说到底,你跟那些妄求长生的帝王有什么不同?”

陈兆和的眸子阴了阴:“祖姑姑这是在这里日子过得安稳了,已经忘了自己父母当年的舐犊之心,宁愿坐视惨剧的发生?

当年烈祖骤然发难,却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局,恼怒之下诏令一路追杀。

17代祖上最后家眷俱羁难,只身逃亡海外后昼夜难安,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仇”

大嫂、二嫂,还有两个侄子都易连城的眼睛又红了,撇过头沉默了片刻,才带着鼻音问了出来:“你有多大的把握?”

陈兆和立即兴奋起来:“我已经资助了一个物理实验室专攻这个方向的研究,如果有祖姑姑的帮忙,肯定能够加快进展。”

易连城轻轻点了点头:“好,等我的一个朋友回来,我跟他那里交待清楚了,就跟你走。”

她和陈兆和的目的不同,可是,如果真的有一线希望,能够让她回去,提前给爹娘给家里示警呢?

身为人子,哪怕这希望渺茫,她也要试一试

兰海。

夕阳,椰树,金色的沙滩。

顾周惬意地躺在阳伞下,看了眼正在踏浪嬉戏的田家人,转头冲安立东挤了挤眼:

“老安,我说,田梅那姑娘对你还是挺有意思的哈。”

安立东咳了一声:“别乱说啊。她是斌子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顾周嘿嘿笑了笑,不再开这玩笑了:“现在过来这边搞地皮的人越来越多了,简直是各路神通都使出来了。

幸好我们下手早,手里还囤了一些,前两天黎远道那老小子还想从我们手里买地皮呢,说是出五倍的价。

我呸,他倒是想得好,才五倍的价就动这念头,我看这架势,早晚不翻个十几倍不算完。”

“这价格不会涨上天,泡沫吹起来映着光,看起来五光十色地好看,等吹破了,就只留一滩肥皂水了。”

安立东感慨了一声,很快就动起了脑筋,“先吊着他,吊个两三个月的,把我们那块边角的地皮转给他,等过个大半年,再看情况,把手里的那些地皮一点点都转出去。”

公司手里拿了不少地皮,现在都只是囤着,修幢大楼不是一两个月就能修成的,特别是大型的综合楼层,没个一两年的工夫修不好的。

公司现在有三幢大楼同时在建,预计到明年年底竣工,安立东已经不打算再修别的了,怕再修也来不及。

现在的兰海,地皮房产这东西就像是大白菜,过冬要囤着,等开春了还没吃掉,那就会烂到自己手里。

卖是肯定要卖的,不过这么大金额的东西,想一下子出清是不可能的,只有吊着人,慢慢地一块块卖,还让对方感恩戴德。

黎远道以前跟冯启程是一路的,一直对他们公司虎视眈眈的。

冯启程被发配到偏远县城去了,黎远道也收敛了很多,摆出了一副正经生意人的样子,私底下还是没少转手腕子。

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最后要把花传给谁,坑死谁,安立东瞅着黎远道这家伙最顺眼!

“是啊,价格不会涨上天,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顾周点了点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新近又来了一个大款,叫曹思诚,来势挺猛的,你说我把他凑来跟黎远道那老小子竞价怎么样?”

曹思诚?曹总?

安立东愣了愣。

说起来,自己之所以跑到兰海搞这一波房地产,还是因为想到了曹思诚跳楼的事

这算不算是承了对方一个人情?

安立东咂了咂嘴:“算了,竞价什么的也没意思。跟黎远道那边谈好了,就直接先卖一块吧。”

在压死曹思诚的那些重量上,好歹自己这儿还是别加力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搂着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挽着游泳圈从沙滩上走过。

美女身材本来就火辣,再加上跟别人保守的泳装相比,她穿的还是在兰海非常前卫的比基尼,这一走近,立即就吸引了沙滩上不少人的目光。

顾周也看了过去,低低吹了声口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老安,那个就是曹总。”

安立东上辈子只见过曹思诚几面,印象里,曹思诚相比岳宝生而言,实在是个相当儒雅的人。

他手里的资产是从父辈手中继承的,听说原来还在国外进修过商科,据说为了遗产跟家里的几个兄弟反目,来兰海淘金就是为了在兄弟面前扬眉吐气,应该是个相当好面子的人。

也难怪上辈子他会承受不了压力,一跳了之

安立东这里还在感慨万千,曹思诚已经看到了坐这边沙滩椅上的顾周,特意走了过来打招呼:“顾总,真是好兴致呀。”11

第304来章 我农村来的,性子土气

顾周欠身跟曹思诚打招呼:“曹总才是好雅兴啊。”见曹思诚看向他旁边的安立东,笑着给两人介绍。

曹思诚有些感兴趣地打量了安立东一眼,伸出了手:“幸会幸会!之前跟岳总那边说起过你,安总真是个厉害人啊。”

安立东起身握了握曹思诚的手,笑着谦虚了两句:“哪里哪里,曹总真的是过奖了。”

曹思诚示意自己的女伴先去海边玩,自己在安立东旁边那张沙滩椅上坐下了:“安总现在的药茶生意做得怎么样?”

他来兰海以后,首先就是打听规模大的房地产公司有哪几家,然后跟岳宝生几个在酒桌上说起来,就知道了安立东竟然是给岳宝生公司供那个青龙绞股蓝药茶起家的。

即使现在做着千万级的房地产生意,那边的药茶生意也一直没断。

没断,自然就是因为有很不错的利益。

所以曹思诚有些好奇,这药茶的利润究竟有多大,能让安立东居然不摞开手?

安立东打了个哈哈:“药茶那边因为原料全部采用的是野生绞股蓝,所以不会扩大规模。

不过我和顾总在湘省那边另外还建的有一个生态茶园,等翻过年,就可以产春茶了,到时候还请曹总赏脸品一品。”

一个什么药茶厂不算,安立东和顾周这两人另外还建的有茶园,还是什么生态茶园?

曹思诚立即敏锐地嗅到了些东西:“安总,什么叫生态茶园?”

安立东简单解释了几句,感慨了一声:“现在的工业是越来越发展了,不过带来的污染也越来越严重。

那些成天吸收废气的东西能入得了口?不知道里面会含了多少对人体有害的重金属呢。

所以我们选择在山青水秀的地方建茶园,不打农药,不施化合肥料,哪怕产量低点,也一定要保证品质。

不是我爱茶,而是茶这种东西,得雨露日月光华滋养,总感觉是凝聚了天地中的灵气”

“客来正月九,庭迸鹅黄柳。对坐细论文,烹茶香胜酒。”

饮茶,自古就是华人文化中交际的雅好,安立东这一通解说,更是让曹思诚连连点头:“安总说得对,我就觉得祁门红就是比什么立顿要香。”

跟国人相比,歪果仁那边更偏爱红茶一点,曹思诚在国外念书念了不少时间,跟绿茶相比,也喜欢红茶一点。

绿茶喝多了他有些胃寒,红茶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他也不喜欢喝调奶调蜜的,就喝原味冲泡的,享受那种独特的醇香。

听他这么一说,安立东眼睛不由一亮:“哦,原来曹总也喜欢喝红茶?我们在湘省那边的云山生态茶园,就是打算主推红茶的。”

曹思诚虽然在内地也只做了一两年生意,却是非常清楚内地的情形,有些诧异看了安立东一眼:

“安总,你们建茶园之前,事先没有做过调研吗?现在内地还是绿茶行销些吧?”

“绿茶是卖得多,可是我们新建的茶园,哪里卖得赢那些老牌的茶场?”

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君山银针,霍山黄芽,六安瓜片,黄山毛峰

十大名茶的位置早就定好了,安立东想挤进去,完全不现实。

“而且我们云山茶场不追求产量,只追求质量,这种高品质的茶叶,曹总觉得在内地市场上拼得出来吗?”

再过上那么几年,他可以把小罐茶那种广告营销方式给照搬出来,那时一定会取得出其不意的好效果,但是现在

他得另辟蹊径,才能取得自己预计的利润。

自然,生态,没有任何污染这种观念在欧洲那边正在盛行,再过一年,很快就会推动制定出欧盟标准了。

曹思诚不是安立东,不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事,但是他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立即惊讶地看向安立东:“所以安总和顾周一开头定的目标,就是欧洲市场吗?”

这就有点意思了。

内地开垦茶场的人,哪个不是想着先占领内地的市场,最不济,也是借着行政红头文件,把本乡本土的市场给强行霸住,挤走外来茶叶。

安立东却来不来的,就先瞄准了欧洲市场。

这到底是心气儿太高呢,还是早有谋划?

“听说曹总一直是在国外的,想来对国外的市场非常熟悉,不知道曹总对我们这种市场理念有什么建议?”

生态茶场的这种概念一经推出,哪怕产品定价稍微贵些,也一定会获得追捧!

这是曹思诚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就是,安立东这一道弯转得实在是很妙。

不跟内地的绿茶争市场,专业搞出口,把欧洲市场打开了,按现在内地的风气,在内地的身价就无形抬高了。

能出口欧洲,被歪果仁都认可的茶,大家看它的眼神儿都不同啊。

哪怕是在公海上转一圈就回来,搞个出口转内销,也俨然是被欧洲市场贴了块金牌,沾上了一层仙气儿。

曹思诚知道现在内地外汇紧张,如果安立东运作得好,欧洲市场可以挣外汇,内地当地政府对云山茶场就会另眼相看,茶场可以得到很不错的政策资源。

哪怕在欧洲市场销量平平,只要云山红茶有出口,转回内销的时候,就绝对是穿了金甲,另辟蹊径地杀入内地市场。

十大名茶再牛,那也是在国内牛,云山红茶可是老外都赞不绝口的,牛到国外的东西,那能不好?

这么清新脱俗的一宣传,内地的市场,那可不是一般得大啊!

跟那些闭目塞听的商人相比,曹思诚从房地产这一块儿就能看得出来,在内地赚钱的黄金时机,已经来了。

时代造英雄,这个时候不过来分上一杯羹,等到以后,那就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曹思诚不由心动,却不动声色:“安总和顾总是最早进入兰海的,这里的房地产行业正是发展蓬勃的时候,正好淘金,怎么还不满足两位胃口吗?”

安立东笑笑:“我也不怕在曹总面前丢丑,我这人啊,本来就是从农村来的,所以有些观念重,性子土气,总觉得还是搞些这样的实业经济心里踏实些。

茶叶这一行当,做起来稳当些,精细叶芽可以做红茶,粗叶可以做黑茶,或者是提取茶多酚,制药和食品业反正都需要”

曹思诚也笑:“安总说笑了,兰海的房地产现在正如火如荼,难道赚钱赚得不稳当?”

“赚钱是肯定赚的。”安立东说完这话,就抱起桌子的椰子喝椰子汁了,又招手让一边的小贩给曹思诚也砍了一只椰子递上来。

曹思诚笑着谢过,接过那只椰子慢慢吸着清香淡甜的椰汁,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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