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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家小福妻》 关于今日大修 阿苒第一次写古言，也是第一次写长篇，经验不足，前期剧情把握不好，有所拖沓，今日专门调出两天时间，把前面的章节全部修改一遍。 章节有些错乱，还请各位亲多多原谅。 情节剧情不变，只是做了些许删减与修改错别字。 若是无聊想回看的亲们，可以再回去看看，有意见多多提出，阿苒会努力吸取，争取以后写出更加美好欢快的作品，供大家欣赏。 谢谢大家的支持！ 愿所有的亲爱的们，健健康康，工作顺利，笑口常开，幸福永远！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重生农家小福妻》也有26万字了，第一次尝试写古言的阿苒，文笔稚嫩，故事情节把握的也不够好，一度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候，看到亲爱的们那么支持阿苒，也就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谢谢各位亲爱的们，木木哒！ 前天收到责编通知，安排明天上架，阿苒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忐忑与害怕。 这本书的成绩并不好，这些我知道，上架后会有一些亲们选择养肥了再看或是其他途径观看，亦或是直接放弃删除不再追看，这些阿苒都能理解，也会慢慢接受。 但愿意留下来的小可爱们，阿苒保证，只要你们在，《小福妻》就绝不烂尾太监。 这一个多月，谢谢各位的支持与喜爱！ 因为大家的喜欢，阿苒每天下班都会定时坐在电脑前码字，从开始到现在坚持每日两更，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与各位小可爱们一起度过一段属于《小福妻》的快乐时光！ 不善言辞的阿苒就不多说了，明日十点之后，大概十二点左右更新，首日爆更一万字，敬请期待！ 再次谢谢各位亲亲小可爱，木木哒，阿苒爱你们！ （ps：今日会有加更哟！） 第一章 死而复生 “哎，老头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小薇不能给那周财主做妾，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不能让小薇去跳那火坑啊！” 农家妇人悲凉伤心且又带着决绝的哭喊，似只有这般大声哭诉，才能安抚心中的担忧与害怕。 “快别嚎了，孩子才刚睡下，你这是想把她吵醒？ 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你快安生些吧，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别在那瞎嚷嚷。” 男人粗着嗓门压低声音吼了一句，颇有威严的话语落地，女人的哭闹立刻止住。 “我还不是担心孩子，今天可是把我吓坏了，小薇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啊！ 不行，老头子，明天还是请林大夫过来看看，这孩子本就体弱，如今又伤了后脑，不给大夫看，怕是要留下病根了。” 像他们这样的贫穷农家，本就没几个闲钱，最怕的便是有个病灾。 请大夫吃药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定要一家之主拿主意方可。 男人在门槛上磕了下手中的旱烟杆子，因常年暴晒而黝黑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黄光，身形高大却是消瘦异常，暗黄的皮包裹着肌肉，那是力量的象征，苍老的面颊，皱纹密布，颧骨凸出，脸颊凹陷，干瘪的嘴在烟嘴上使劲啜了几口，面上不显，却也能看出心中的担忧，灰暗的眸中带着挣扎着。 “爹，我不管，一定要给四姐请个大夫，天一亮我就去。”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果决。 微光扑闪，劣质的蜡烛燃烧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昏黄的烛光，简陋破落的房舍，陈旧泛黄的几件家具，处处彰显着这个家庭的穷困。 坐在炕边的妇人，消瘦的可怕，暗灰色的粗布麻衣上带着几个黑色的补丁，枯黄的头发梳理的很整齐，一个简单的圆髻扎在脑后。 高耸的颧骨，满脸皱纹，看着竟比那男人还要老上几岁。 此时，那妇人正拿着手帕拭泪，双肩轻抖，压抑的哭声带着浓浓的悲伤。 这间房子不大，入门正对着的是妇人坐着的土炕，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长短不一的桌腿下垫着几块石头，桌边只有一张木椅，样子陈旧，炕边靠墙的位子摆着一个不知是何木料的箱子，整间屋子简陋却干净整洁。 半响，男人的声音传来。 “晓峰，天一亮你就去请林大夫吧！ 孩子他娘，去煮点米粥，等丫头醒来正好能吃上，折腾一天了，我跟晓峰就去睡了，你照顾好丫头。” 说完，起身回头望了眼躺在炕上的孩子，转身离开。 妇人扭头对那不停走来走去的半大男孩说了些什么，男孩听完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眼床上的女孩，一脸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男人和孩子都走了后，妇人起身关好门，洗了个帕子给躺着的女孩擦拭了下手脸，又抬手掖了掖女孩身上的被子，端起木盆，吹灭蜡烛，轻轻开门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躺在炕上的人静静睁开眼睛。 借着窗外的月光，再次仔细打量了下眼前屋内的陈设，复又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由眼角溢出。 顾文琪已经死了，在那个寒冷的腊月，母子双亡，一尸两命，浑身浴血，死状恐怖。 回想起临死前的场景，她不由浑身颤抖，就连血液似乎都冰冷到停止流动。 那个男人，既然不顾她怀有身孕，强行欺辱，在那个充满绝望的夜晚，她哭喊求饶，呼救馋喘，直到死去，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出现。 那时她真的觉得解脱了。 两年的变态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死状恐怖凄惨，但对她来说未必一件幸事。 唯一可怜的是那个投错胎的孩子，从一怀上便被众人算计，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再次醒来，顾文琪变成了农家女乔薇，该是老天眷顾，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这次，她只愿淡云流水，不欲不争。 至于京城那些恶魔般的人，只愿此生再不相见，报复什么的，她目前是不想的。 平复下心中的悲痛，她现在是乔薇，顾文琪怎样跟她没半分关系，庆幸的是，她有着乔薇所有的记忆，知道此前发生的事情。 按照乔薇的记忆来算，现在是康华帝万历十五年，顾文琪死去已经有半年了。 这里是天津附近安阳县东安镇的下林村，刚才的男人是这乔薇的父亲乔三柱，妇人是母亲李秋月，半大的男孩是她十岁的幼弟乔晓峰。此外她还有三个姐姐，大姐乔芸，二姐乔玉，三姐乔春，且三个姐姐都已出嫁。 大姐嫁到隔壁上林村，二姐嫁在本村，三姐嫁到镇上。 今天的事情，还要从乔薇那异于乔家人的长相说起。 安阳县地处北方，下林村无论男女皆生就一副人高马大，长相颇为壮实，除却乔薇，乔家几人个个生的是身形修长，高瘦挺拔。 再说乔薇，却是个另类，自幼身形瘦小，长相也如南方女子那般温婉秀美，雪肤红唇明眉皓目，五官小巧精致可爱。 就是这如花美貌，被人惦记，方才招来此次祸端。 农历四月，正是农民开始忙碌的时节，乔薇下不来地，干不了农活，但家里屋外收拾的活计，干的还是很妥帖的，乔老汉与李氏每日回家能吃到热乎的饭菜，这一日的劳累自觉消散不少。 却说今日，做好午饭的乔薇，用篮子装着去地里给父母送饭，不巧在半路被前来收租的周财主看到。 那周财主长得是肚圆体宽，肥头大耳，为人狡猾狠辣，素爱欺诈乡民，家中前后已有七房小妾。 此时看到乔薇，那是双目泛光，惊为天人，想不到这般穷乡僻壤，竟还有如斯美人。 色心驱动下，周财主吩咐下人驾车一路跟随追赶。 追到田间后，当着乔家老两口的面扔下十两银子，便要强抢民女。 乔老汉高大壮实，虽然消瘦，却不容那肥胖的周财主当面抢走女儿。 乔晓峰年轻气盛，直接冲上去与周家下人扭打在一起，李氏死死抱住女儿，推拉着破口大骂。 拉扯间乔薇不知被谁推倒，后脑直直撞上田边界石，当场鲜血直流，昏死过去。 李氏抱着自家女儿哭嚷呼救，周财主一看她浑身是血，顿时慌了神，带着家仆匆匆离去。 第二章 前世今生 一阵慌乱后，乔薇被隔壁家阿婶用土方法止了血，接着便被放到炕上。 顾文琪心中感慨，那一撞定是要了乔薇的性命，这才有她魂魄入体，却不知为何保留了两人之前的记忆。 “这般看来，却是不知自己到底是乔薇，还是顾文琪了。 罢了，如今既给了我再次选择的机会，那，我想只做乔薇。” 自说自话一番，似做了重大决定，其他的，她也懒得去想。 天微亮，星辰尚未退去，院中传来呲呲的扫地声。 咯吱，房门应声而开。 睁开眼睛，一夜好眠，忽略后脑传来的隐隐疼痛，她只觉身上一片爽利。 “小薇，醒了吗？” 端着碗，李氏走了进来。 双手用力撑起，她坐起试着下床。 “娘，女儿起迟了。” 猛地起身，牵动了后脑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袭来，眼前猛地一阵眩晕。 见她如此，李氏快步走到桌边放下碗，两步跨到炕边，嘴里心疼责怪。 “哎哟，我的闺女，你可慢着点，怎敢起这样猛，快让娘看看伤口有未流血。” 说着扶她躺下，俯身翻看她后脑的伤口。 “还好没有流血，小薇啊，你要是有个什么，让娘可怎么活啊，下次可别再吓娘了！” 确认女儿后脑没出血后，李氏又忍不住哭了。 顺从的躺下，看着娘亲熟悉又陌生的脸，乔薇柔声安慰。 “娘，你别担心，女儿不疼。” 都记不得多久没有这样被娘亲疼爱过，她顿时想起前世的母亲来。 那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日子，自从母亲死后，就再没人这般紧张过她，如此不由眼眶一酸，泪珠滚落。 见她落泪，李氏心疼的不行。 “怎啦？怎么的还哭起来了，是不是饿了，快别哭了，娘去给你端饭。” 说完起身端起桌上的碗，再次坐回炕边，拿过勺子开始喂她。 上次母亲喂她吃饭，已是十二年前了。 当时她才六岁，因在府中赏花落水，寒气入体，高烧不退，母亲整整守了她一夜，直到天明，她喝药退烧后，方才离开。 之后几日，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擦手喂饭，陪伴说笑，每每皆看她入睡才离去，后来她便想一直生病，不愿痊愈，只希望母亲能多多陪伴自己。 没想到那竟是她与母亲最后的甜蜜时光，病好后半月不到，母亲突然暴毙而亡，父亲毫不清查，匆匆下葬。 那时她尚且年幼，失了母亲，又不得父爱，时常躲在自己小院中不敢出门。 此后刚满一年，父亲就扶正了妾室江氏，后来的岁月，她日子过的很是凄苦，继母故意责罚，庶妹庶弟时常刁难奚落。 她一个五品京官的嫡女，过的竟不如府中的丫鬟，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动则便是罚跪打骂，以至于后来她一直战战兢兢，日子过的如履薄冰，性格更是胆小懦弱。 虽生的貌美，倾国倾城，却怯怯懦懦，很是上不得台面。 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因着祖母的偶尔照拂与苏嬷嬷的暗中接济，才让她得以活下来。 可祖母耳根软，守寡之后更唯儿子是天，也只能保她性命无忧，其他也很少过问。 春末夏初的天气，晨间还是很清凉的。 喂她吃完粥，扶她躺下，又帮着掖了掖被角，李氏这才端起碗准备出去。 “小薇，你再睡会儿，晓峰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咱给大夫好好看看。” 刚欲躺好，听李氏如此一说，她挣扎着又要起来。 “娘，女儿没事儿了，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您快喊晓峰回来，不用请大夫了，女儿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可别浪费那钱。” 看到她坐起，李氏慌忙放下碗，快步走到炕边，复又扶她躺下。 “哎呦，我的乖乖，你可慢着点，快躺下。” 拉过被子再次盖在她身上后，接着说道：“你这孩子，怎得如此不爱惜身子，昨日一撞流那多的血，后脑破好大一个口子，差点吓死娘，不让大夫看看怎能放心？ 娘知道你这孩子孝顺，念着家里穷困。 可是再没钱，也不能不管你的身子，你就听娘的，好好躺着，别瞎操心。 凡事有爹娘在，别害怕，快点睡吧。” 说着想起那好色的周财主，不由又要落泪，但看着炕上虚弱的孩子，她只能使劲睁大双眼，奋力忍住泪水。 这一起一落间，乔薇顿时一阵头晕眼花，看来撞得真是不轻，软软的躺下后，再没力气折腾，只能闭上双眼，安心休息。 知道这个家庭的穷困，她不能任性，只有快点养好身体，不拖累父母，才是正道。 平复一下，慢慢睁开眼，朦胧的看了眼李氏。 “娘，女儿会很快好起来的，女儿不怕，您别担心。” 听着孩子安慰的话，李氏再也忍不住，轻拍了拍小女儿的手，端起碗快步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传来，乔薇大脑飞速旋转，胡思乱想了一番，最后禁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乔晓峰手脚麻利，小小年纪便很懂得为人处事，此时他肩背药箱，双手微微搀扶着年迈的大夫，快步向自家门口走来。 还未进家门，便出声喊道。 “娘，娘，林大夫来了。” 半大的孩子，穿的都是大人的旧衣。 乔晓峰一身修剪过的暗灰粗布短衣，宽大的袖口，挽起的裤边，越发显出这孩子的瘦消。 听到喊声，李氏急忙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使劲擦拭几下，边走边说道。 “林大夫，这一大早的，打扰您了，快进屋快进屋！” 乡下人对大夫与读书人有着独特的敬重。 也是，谁家也不敢说终身没个病灾，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 再说这林大夫，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自幼跟着父亲游走四方行医，直到而立之年方才回到下林村娶妻生子。 老大夫年迈，长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乔家妹子，快带我去看看小薇，路上听晓峰说起，那孩子真是遭大罪了。” 他是认识乔薇的，那个相貌端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说话温声细语，为人尊老爱幼，平日里经常去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第三章 并无大碍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院中。 乔家房屋简陋，院子却很大，前院有两三亩的大小，进门正对着的是三间泥瓦正屋，正屋两边各有厢房一间，与厢房连接处是两件角房。 乔老汉是外来户，十几年前拖家带口逃荒至此，因着木匠手艺，方能在这下林村安家落户。 正屋左边的一间住着夫妻二人，右边一直用做储存粮食与一些物什。 左右两间厢房，本来分别住着四个女儿，乔晓峰则住在东边的角房，后来三个女儿相继出嫁，乔薇与乔晓峰才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 乔晓峰原来的房间，则变成乔老汉堆放一些边角木料与工具的杂物房，西边角房则是厨房。 后院更大，有三亩多地，外围是低矮的竹子篱笆，下林村几乎户户是竹子篱笆做的围墙，只有富户，才会用青砖堆砌墙。 三人走到屋外，由李氏上前打开房门。 年代久远的木门，无论打开还是关闭，都会发出咯吱的声音，但这样响亮的声音却没能吵醒炕上熟睡的少女。 乔薇睡得很熟，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李氏走向炕边，轻轻呼喊出声。 “小薇，小薇，林大夫来了，醒醒，醒醒！”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乔晓峰很懂事的把林大夫的药箱放在桌上，接着转身搬过房内唯一一把椅子放在炕边，态度恭敬又略显急切。 “林大夫，您快请坐！” 被李氏唤醒的乔薇，迷茫的睁开双眼，似还未缓过神来。 林大夫不介意的摆摆手，掀起长衫端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拿过药箱里的脉枕，抬起她的手放好，开始把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乔薇迷糊了一会儿后，也就慢慢清醒过来，配合着回答了大夫几个问题。 林大夫点点头，开口让她好好休息。 接着，拿着药箱跟李氏出去说话，乔晓峰留下陪她。 担忧的望着躺在炕上，面色苍白的姐姐，晓峰心里愤恨不已，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四姐，你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微微翘起唇角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小弟的肩膀。 “姐姐不疼，不疼的，晓峰别担心，你快去跟娘说下，可别让大夫开药，姐好好的，不用吃药。” 前世虽生在官家，过的日子却很是清苦，乔薇知道一分钱的不易，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必然不会因此要了她的性命。 她相信，不用吃药，过几天也能好。 乔晓峰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难得的语气坚定的拒绝。 “四姐，你都这样了还逞强，快别瞎操心了，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乔薇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关门出去。 幼弟与爹娘的这般坚持，她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接着闭目休息。 李氏从林大夫那里得知女儿并无大碍，一颗担忧的心这才放下。 想到这个女儿自幼身子娇弱，她还是不放心的让林大夫开了些药，家里最后的两百文钱，也都拿去抓药。 看着剩下的十几文，咬咬牙，喊过幼子，让他跟大夫拿药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割些猪肉骨头。 女儿身弱，又流了那多血，定要好好补补才是。 乔晓峰前脚出门，乔家二姑娘乔玉后脚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厨房门前站着的李氏，焦急的出声询道：“娘，小妹好些了没？我刚看到晓峰跟林大夫出去，大夫怎么说，严重吗？” 乔玉昨晚在乔家守了很久，见小妹迟迟没能醒来，自己家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没办法只能回去，今天一早麻烦婆婆照看孩子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娘家赶。 李氏看着二女回来，手里还拎着篮子，行色匆匆，进门就问起小女的情况，心里不由一暖，拉着二女的手走向厨房。 “快别这般大声说话，小薇刚睡下，林大夫说了，并无大碍，就是失血过多，好好补补，过几天就能好。” 母女二人走到厨房门前的木桌旁坐下，乔玉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掀开上面盖着的白色麻布，里面是若干个大小不一的鸡蛋。 压低声音道。 “娘，这些鸡蛋每天给小妹煮着吃，补补身子。” 感动之余，李氏又担心二女这般带东西回来，会让婆家看轻，嘴上不由抱怨几句。 “娘这里还缺你这几个鸡蛋，快拿回去，娘自会好好给你妹妹补身子，你拿鸡蛋回来，女婿可知道？你那婆婆与大嫂可说了什么？” 乔玉低下头，闷了片刻方才回道：“娘，您别担心，鸡蛋就留给小妹吃，婆婆与大嫂是知道的，这还是她们给收拾带回来的，相公已经几日未归家了，小妹的事他不知道。” 闻言，李氏轻叹一声：“你那婆婆与大嫂的确不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还是要好好跟女婿过日子啊！” “娘，我知道的，您别担心！”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人影飞快走来。 “娘，娘，我听说小妹病重，是不是真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女性独有的尖细声传来。 听到这声音，李氏与乔玉激动的转眼看去，正是乔家大女乔芸。 乔芸嫁到隔壁上林村，虽隔不远，但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平时回娘家的次数也是不多。 今日一早听村上人说，看到乔晓峰去请林大夫，细一打听，方知是小妹病重，顾不得家里活计，匆忙往娘家赶。 李氏与乔玉站起迎她，看到大女，她那些担忧，再次涌上心头。 上前握住娘亲与二妹的手，乔芸紧张问道：“林大夫怎么说？可能治好？ 娘，咱可千万不能舍不得银钱，有病就要好好看大夫，切不能让小妹落下病根。” 李氏闻言眼眶一酸，想到那周财主的虎视眈眈，不由怅然落泪。 “小芸啊，你那小妹命苦啊！自幼身子柔弱，娘好不容易把她养大，这次又被周财主惦记上，还遭了这大的罪，娘真是担心啊，你说娘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 哭喊着拉住她的手，李氏忍耐一晚的情绪瞬间崩溃。 大女自小便很懂事明理，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未出嫁前，便习惯家中事事与她商量。 如今发生这般大的事情，乔老汉又是那沉闷少言的性格，李氏一人抗到现在，早就不堪重负。 第四章 忽来的说亲 半扶着伤心落泪的娘亲，听她说起什么周财主，心中更是担忧，奈何娘亲此时伤心崩溃，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乔芸只好转眼望向自家二妹。 “二妹，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玉随乔老汉，生就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不善言辞，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声解释。 “大姐，就是那周财主看小妹貌美，要抢回去做妾室，爹娘不同意，拉扯间小妹摔倒撞伤了脑袋。” “那小妹伤的重吗？大夫怎么说，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别，大姐，小妹刚才睡着，大夫说没有大碍，好好休养几天便可痊愈！” 抓住乔玉话中的重点，乔芸大概明白了娘亲的担忧。 既然小妹睡下了，她也就没着急进屋，拉着娘亲与妹妹的手，三人复又走到小桌边坐下。 老爹少言，娘亲又是个没主见的，自幼拿惯主意，此时稍稍思索一会儿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拿出帕子帮娘亲擦拭泪水，语气轻柔。 “娘，您快别哭了，这要是把小妹吵醒了，她又该伤心难受了！” 李氏闻言，立刻放低声音，平复了下心情，开口说道：“小芸啊，娘担心啊，你小妹那样的身子，断不能给周财主做妾，那是要她的命啊。 别看那周财主富有，但富户家的肮脏事，娘还是听说过的，现在那周财主知小妹伤重，方才未上门抢人，娘担心你小妹一好，那恶人必然不会放过她。” 毕竟这下林村周围，大多是周财主家的良田，村里很多人都是他家的租户。 乔芸婆家所处的上林村，富户还是有几家的，娘亲的担心她都明白，心里本来还犹豫三分的事情，此刻坚定七八分，略一沉思，开口说道：“娘，女儿倒是有个主意，可解决此事。” 一听女儿有法子，李氏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双眼睁大，紧盯大女，枯黄的双手因紧张而颤抖。 就连一旁低头不语的乔玉，也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姐姐。 “小芸，快说，啥主意，只要不让小妹跳那火坑，其他的都可商量。” 沉吟片刻，抬起头，乔芸目光坚毅的望向自己消瘦苍老的娘亲，又看了眼满目担忧的二妹，张了张嘴，沉声道。 “娘，您还记得我婆家村上的萧奶奶吗？ 她有个孙子叫萧山，常年出门在外。 那年女儿成亲，冬哥来迎亲的时候，他也来了，您当时还跟女儿打听过他有无娶亲的。” 李氏回想一阵，是有那么个孩子，长得人高马大，相貌也很俊朗，当时她还想着说与自家二女，谁知后来，那萧山一走便是十年，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大女此时提起他，却不知有何关系，李氏不由一脸迷茫。 “记得是记得，但跟你小妹这事有何关系？” 乔芸却是轻松一笑，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丝轻快。 “娘，您不知道，那萧山可是有大出息的，听说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谋了一份差事。 每月的月银都够咱们这样的人家吃上两年的了，本来他是要把萧奶奶也接到京城去的，却因着萧奶奶不愿远离乡邻方才作罢。 前些日子女儿听闻萧奶奶要给萧山相个媳妇，考虑到萧山的年纪与常年不在家的差事，很多有姑娘的家都是不愿的。 却不知她们都是那目光短浅的，年纪大点更会操心照顾人，有何不好？ 至于那差事，您可别信外人说的什么在有钱人家做奴才，我家冬哥问过他，那可是正正经经的一份差事。 您想想看，要是小妹嫁过去，不用吃苦种地，也无公婆刁难，萧奶奶是个和善的老太太，萧家又有积蓄，断不会让小妹饿着冻着，若是能成，小妹可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乔芸语速不快不慢，该停顿的地方停下片刻给自家娘亲思考。 一番话说下来，不说李氏，就连乔玉也配合的点头说好。 “听你说来，这门亲事倒是极好的，虽说年纪差的多点，但问题也不大。 就是常年不在家，怕会苦了你小妹，也不知那萧山能否让周财主不再纠缠，更不知萧家是否看的上咱们小薇。” 李氏低声问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听娘亲如此说，乔芸知此事已成大半。 有了如此解决办法，乔家母女三人，也不似方才那般着急，乔玉进屋端来三碗凉水，李氏抓着大女的手细细询问。 而屋内躺着的乔薇，早在大姐乔芸进门，娘亲嚎嚎大哭时，就醒来了，几人的一番交谈，一字不落的被她听了去。 前世未体会过父母兄妹的关怀，重生后，面对这样疼爱她的家人，她不想那么快出嫁，可偏又遇上这样的事。 另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此生，她再不想给人做妾，只愿嫁一本分老实人，安稳度日。 如果嫁人能解决此事，那便只能如此了。 可听大姐说萧山在京城谋事，这点让她很是担忧。 她已下定决心，再不与京城的那些人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再见。 思索间，乔芸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周财主算什么，不就是有几个钱吗，还能比得上萧家？ 娘，萧家隔壁的孙勇您还记得吗？ 他常年在外走镖，每次回来都会找冬哥喝上几杯，有次女儿送菜时无意间听到那孙勇说起，萧山在京城外置办了不少田产，因此才看不上上林村这块穷乡僻壤。 您想想看，那是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周财主在萧山面前，就是地上的烂泥，根本入不了眼的。” 乔芸的话，让李氏心中又升起一阵担忧。 “小芸，这般说来，那萧山岂不是个厉害的，他能看得上咱们小薇吗？ 再说他孤身一人在京城，能没个相好的？ 娘话可放这了，咱家女儿，绝不能给人做小。” 乔芸闻言，轻笑出声。 “哎哟，我的亲娘哎，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信不过？ 女儿要是不打听清楚，会跟您提这事儿？ 小薇可是女儿看着长大的，女儿就是黑了心肝，也不能害自家妹子啊！” 说着端起面前的碗，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些女儿都打听过的。 萧山年幼离家谋生，几番辗转才误了娶亲的年纪，萧家虽也是逃难来的，可萧奶奶却是出身名门望族，如今就算落魄了，也断不会让萧山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 如此，您该放心了吧！” 一串话说完，有些口干舌燥，端碗饮尽，稍喘口气，才接着问道：“娘，你看这门亲事怎样？女儿看是极好的。” 二女乔玉也点头表示赞同。 “娘，如此说来，那萧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小妹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第五章 说亲进行中 一颗心早就被说服的李氏，看大女二女满脸赞同，自己也觉满意，只是心中舍不得小女。 “娘知道，娘也是同意的，这事待你爹回来，娘与他好好说说，只是，小薇那孩子可怜，就这样嫁了，娘真是舍不得啊！” 乔芸闻言一笑，轻捂着嘴道：“娘，小薇今年都十六了，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要不是村上那些个长舌妇在外胡说，哪至于到现在还无人上门提亲？ 再说这好的呀，都在后面，这不，就有一个萧山捡到宝了！” 说着似想到什么，笑的更加欢快。 “别说，这事要是成了，那萧山可真是捡到宝了，咱家小薇，那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说起乔薇，李氏也很骄傲，这个小女，自小手巧能干，还生了一副仙女般的美貌，虽身子弱了些，但一家人可真是疼爱紧张了的很呢！ “这几年你们姐妹相继出嫁，娘跟你爹又是欣慰又是担心，到了小薇这，更是日日忧心，养儿方知为娘苦啊！” 说着，不由感慨一番。 “娘，小薇跟女儿嫁到一个村上，有女儿在，您还担心什么，定不会让她被欺负了去！” 抱着李氏的手臂，乔芸轻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心中一片柔软，婆家公婆再好，也是无法与娘家父母相比的。 生就憨厚老实的乔玉，不会像大姐那样亲近娘亲，但心里的高兴溢于言表，不用担心那周财主强抢，还能给小妹找到这样一门好亲事，她也是极高兴的。 躺在炕上的乔薇，早已泪流满面，姐姐们对她的疼惜，娘亲对她的关爱，心中感动欣喜，上苍果真待她不薄，给了她如此珍贵的亲情。 屋外母女三人还在讨论细节，坚持听了一会儿，直到后脑的疼痛再次袭来，她这才忍不住睡下。 乔晓峰回来的时候，一入院门，觉得家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看到哈哈大笑的大姐与母亲，紧皱的眉头锁的更厉害。 “娘，我回来了，大姐，二姐，你们来了！” 略停顿下，拎着手里的药与肉骨头，大步走向厨房。 看他那样，乔芸知他心中误会，也不去解释，调笑道：“娘，您看这小子，越大越偏心了，看到我跟二妹就这样不冷不热的打个招呼，对小薇却是掏心窝的好。 哎，亏得女儿跟二妹从小那样哄他，抱他，真是没讨到一分好啊！” 看这姐弟二人，这大了还如孩子般，李氏也跟着打趣道：“你都是孩子他娘了，还跟弟妹计较这些，真是不知羞啊！” 一旁乔玉也捂嘴偷笑。 半大的男孩，最是孩子气，哪里顶得住他们这样取乐，红着脸，几步走进厨房，放下东西，不多做停留便走了出来。 “娘，我去地里看看。” 说完几个跨步离开。 身后李氏三人笑的更是厉害，却也故意压低声音，怕吵醒屋内的乔薇。 “小芸，娘去煎药，你跟小玉留下来吃午饭，你弟买了肉，小玉啊，你回去把两个孩子带过来，中午都在这边吃饭了。” 李氏起身说道。 乔玉跟着起身，正要张口，被乔芸一个眼神阻止。 “嗯，都听娘的。” 放松下来后，李氏憔悴的脸上带着疲态。 “行，那娘先去煎药。” 乔芸上前拉住正欲离开的娘亲，轻叹劝道：“别啊，娘，您还是去睡会吧，煎药做饭有女儿跟二妹呢，您昨晚彻夜未眠，快去休息休息，可别小妹这好了，您却倒下了。” 乔玉也注意到娘亲眼底的青紫，心里责怪自己没有大姐用心，也跟着开口劝道：“娘，大姐说的是，您可不能倒下，快去睡会儿吧。” 女儿们贴心，李氏很欣慰，她这把年纪，守了一夜未睡，这会儿心里放松了，还真是有些疲累，便顺了女儿们的好意，进屋靠会。 看着娘亲进屋后，乔芸拉着乔玉走进厨房站定。 “你也别推辞，两个孩子还是去接过来吧，你那婆婆与大嫂都是好人，但妹夫可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农忙，几个孩子看下来，便是你我也累得够呛，我来煎药，你快回去接孩子吧！” 乔玉心中很是惭愧，但也知道大姐话里的意思，本就低着的脑袋，垂的更是厉害。 “好，我听大姐的。” 乔芸自是知道二妹的难处，也不多说，紧握了几下妹妹的手。 “嗯，快去吧！” 乔玉是个麻利的人，没多做停留，快步向门外走去。 中午，乔老汉与乔晓峰回来的时候，饭菜也准备妥当。 袅袅炊烟，徐徐升起。 农忙季节，各家各户都是在结束田地里的劳作后，方才回家做饭，像乔家这样一回家便能饭菜上桌的，多是一些家里有半大孩子的。 乔老汉忧心小女，进门放下农具，顾不得稍作休息，便走向小女的房间。 却是在半路，被正从厨房出来的乔芸拦下。 “爹，您回来了，饭菜刚做好，您洗把脸，吃饭吧！” 停住脚步，乔老汉抬手指了指乔薇的房间。 “你小妹怎样啦？药吃了吗？” 乔芸走到木桌旁，伸手倒了一碗水，端起送到乔老汉面前，看着黑瘦苍老的父亲说道：“爹，您先喝碗水，坐下歇歇，小妹好多了，刚喝完药睡下。” 听闻小女无甚大碍，乔老汉也不是执拗的人，接过大女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两口饮尽，走到木桌边放下碗，才回头对大女道。 “那就先吃饭吧，把你小妹的饭菜留好，吃完还要去地里，今天村东的两亩地一定要翻完，过两天就要放水，等不得了！” “嗯，下午冬哥也过来帮忙，您吃完饭在家休息一会儿，等他来了，再一起去吧！” 乔老汉摆摆手，表示拒绝，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半天劳作下来，身上很是疲累，女儿的好意，他是知道的。 抬脚走到井边，拿过木瓢，舀起半盆凉水，随便洗了把脸，接着走到正屋门槛坐下，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使劲吸上两口解乏。 乔芸知道父亲的脾气，也没再劝，转身走进厨房。 乔晓峰一回来，直接去了屋后，李氏带着乔玉的一双儿子，正在后院。 两岁多点的娃娃，牙牙学语的年纪，很是贪玩，这会儿两兄弟正在地边翻土刨虫。 第六章 商议 初春种下的菜苗，长势旺盛，不得不说，李氏那一手种菜的本事，在整个下林村，也是很少有人比得上的。 整片菜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杂草全无，害虫极少，足见种菜的人照顾的很用心。 初夏的天，艳阳高照，温度有所回升，担心正午烈日暴晒菜苗枯死，稍休息了会儿，想着时辰还早，李氏便偷偷起身给菜地浇水。 乔家除了老三乔春，都是手脚麻利，不会偷懒的勤快人，纵使不满娘亲不肯休息，乔芸也没再阻止。 “娘，吃饭了，走吧，别忙活了！” 说话间，乔晓峰走到李氏身边，伸手接过木桶，拿过水瓢，顺势浇完最后几株菜苗。 李氏也没阻止，站直身子，锤着后背，抬手抚了下额头的汗珠，张口问道：“晓峰，你爹回来了吗？” 乔晓峰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回来了，就等您吃饭了！” “哎，老了，老了，这才多大会儿，腰就受不住了，走吧，晓峰，先吃饭吧！” “好的，娘，您先去，我这儿马上完事。” 李氏揉着腰，顺着地边边走边喊：“大虎小虎，快别刨了，过来跟姥姥去洗手吃饭。”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分外乖巧懂事，听到姥姥的喊声后，大虎牵着小虎，小跑着向李氏去。 “姥姥，姥爷回来了吗？是不是要吃饭了？” 李氏走过来，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笑道：“你们看，小舅舅回来了，姥爷肯定也回来了，咱们洗干净小手，吃饭去！” 两个孩子很懂事，回头齐声喊了句小舅舅，便跟着李氏离开了。 乔晓峰这边也忙完了，收拾好农具，也向前屋走去。 今天的饭菜，无疑是丰盛的，大骨肉炖干菜，炒黄瓜，番茄炒鸡蛋，凉拌莴笋，炒青菜。 素菜都是自家菜地种的，干菜每年夏季蔬菜吃不完时，乔薇都会采摘下来焯水晒干，大骨头炖了汤，剃下来的大骨肉与干菜一起炖，一家人都能吃得开心满足。 面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众人心情各异，一时无人下筷。 相比于乔老汉与乔晓峰的沉闷，乔家母女三人则是另一番景象，看到老爹愁眉不展，乔芸顿了顿，开口说道。 “爹，还是先吃饭吧，小妹的事情现下有法子解决了，您先吃饭，饭后女儿再与您细说。” 闻言，乔老汉立刻抬头望向大女，神情还算镇定，可那一双眼睛，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你说什么？小薇的事情你有法子啦？什么法子？我话可放在这了，给周财主做妾是万万不行的，你是大姐，可不能害自家小妹。” “爹，看您说的，小薇不是女儿看着长大的？女儿还会害她不成，您这样说可真是伤女儿的心啊！” 放下筷子，乔芸故作伤心道。 李氏一看，知乔老汉是误会了，但又觉得这事再着急也要考虑考虑，也就没有直接出言解释，转而劝道：“老头子，看你这话，小芸最稀罕小薇你不知道？怎得说出这样的话？ 跟你说了有法子，你就耐心些，看看两个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乔老汉一辈子都是个锯嘴葫芦，不会说话，花言巧语哄人是不可能了，也只能对着乔芸讪讪的笑了笑，接着拿起筷子道：“好，吃饭！” 乔芸自是不会跟自家老爹计较，噗呲笑了一声，拿起筷子，伸手夹起一块肉放到老爹碗里。 “爹，您就别担心了，肯定是个圆满的法子，快吃饭吧！” 说完又相继给母亲，妹妹，小弟，两个孩子各夹了一块肉。 “都把肉吃了，别推来推去！” 众人相视一笑，便也吃了，一顿饭，很是和谐。 饭后，乔玉插不上话，收拾了饭桌后，去了厨房洗碗，乔晓峰带着两个孩子去摘果子，乔芸三人坐在正屋说话。 乔薇是被饿醒的。 一天一夜睡下来，只早上一碗稀粥果腹，这会儿早就饿了。 再次睁开眼睛，大脑一片清明。 撑着身子坐起，看来那林大夫开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睡了一觉，果然舒服多了，最明显的是后脑不疼了。 乔玉刚走进来，看到小妹摸着后脑坐在炕上。 几步走到炕边坐下，伸手就要扶她躺下。 “快躺下，怎得又起了？是不是饿了？” 很享受姐姐的关爱，一点儿不想反抗，顺势躺下后，她眼眶红红带着湿意，张口说话，却是带着哭腔。 “嗯，二姐，我饿了！” 看小妹眼眶湿红，泪眼汪汪，乔玉以为她是担心害怕，轻拍了她几下，说道。 “小薇，别怕，有爹娘跟姐姐们在呢，好好躺着，二姐去给你端饭。” 说完，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起身出门。 乔玉刚出门，迎面乔晓峰带着两个孩子围了过来。 “二姐，四姐是不是醒了？我们能进去看看。” “娘，娘，看小姨！” 说着就要往屋内走去。 乔玉一把拉住乔晓峰，回头瞪了两个孩子一眼。 “晓峰，小薇才刚醒，这会儿正饿着，我去给她端饭，你们进去看看可以，但可不能吵到她休息！” 十岁的弟弟，在乔玉眼中，大概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最是会调皮捣蛋了。 乔晓峰郑重的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嗯，二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吵到四姐的！” 两个小家伙也嚷嚷着说道：“娘，娘，不吵，不吵！” 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乔玉笑道。 “听舅舅的话，乖乖的！” 说完，抬脚向厨房走去。 乔晓峰进屋的时候，便看到乔薇脸上那没来得及擦拭的泪水。 “四姐，你哭了？” 快步走到炕边，着急问道。 “四姐，你是不是害怕那周财主？” 两个孩子腿短，个矮，嘟嘟的跑到炕边，趴在乔薇枕边。 “小姨，不哭，不哭，呼呼，不疼不疼，不哭。” 擦干泪水，乔薇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乔晓峰见状，上前扶她坐好。 “小姨不疼，小姨不哭，大虎小虎真乖！” 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心里柔软一片，回想起她那个未能来到这个世间的孩儿，又觉心中一片酸楚。 乔晓峰见她忽的一脸温柔，忽的一脸悲伤，心中断定，四姐定是被那周财主惊吓欺负了，气愤非常，却又无可奈何。 “四姐，你别害怕，大姐说了，有法子解决周财主的事情，你别担心！” 收回心神，乔薇抬头对乔晓峰温和一笑，也伸手摸了摸小弟的头，轻声道：“晓峰别担心，四姐不害怕。” 第七章 感动感恩 乔晓峰自是把自己当成大人，不愿别人摸自己脑袋，但如果那个人是四姐，他很愿意，非常愿意。 “那你方才为何落泪？” 收回手，乔薇柔柔一笑。 “四姐是感动，你对四姐这样好，爹爹娘亲爱护我，大姐二姐疼惜我，我开心啊！” “四姐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姐，我对你好，爹爹娘亲，姐姐们对你好，都是应该的，咱们是一家人，不分你我，自是要相亲相爱的！” 话音刚落，乔玉端着热好的饭菜，推门而入。 “小薇，饿坏了吧！” 大虎小虎一看自家娘亲进来，高兴的蹦跳着跑了过去，一人抱住乔玉一只腿，争抢着说道：“娘，娘，大虎乖乖！” 小虎看哥哥邀功，忙接着道：“娘，娘，小虎，也乖乖！” 童言童语总能带来欢乐，稍显忧伤的气氛瞬间变得轻快。 乔薇与乔晓峰被这两个小子的耍宝行为彻底逗笑。 端着饭菜的乔玉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故作生气的瞪了两个孩子一眼，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就你们两个讨债的，还说自己乖，快放开娘亲，小姨还等着吃饭呢！” 乔晓峰笑着站起，走进接过乔玉手中的饭菜。 “二姐，这回你可冤枉他们兄弟了，他们真的很乖，不吵不闹的很懂事！” 说着走到桌边放下饭菜，转身对乔薇道：“四姐，你等等，我去搬个小炕桌，你就坐在炕上吃！” 说完向门外走去。 乔老汉虽有着木匠手艺，奈何乔家清贫，是以家具并不多，炕桌也只有正房乔家夫妇房内的一个。 正堂内，三人还在商量着，乔晓峰没有多做停留，打完招呼，拿了炕桌，便出去了。 再次回来时，大虎小虎趴在炕边嬉笑着跟乔薇说话，一旁乔玉微笑的看着童言童语交谈的三人。 看到姐姐脸上的笑容，乔晓峰这才放下心里的担忧，步伐也变得轻快了。 “二姐四姐，炕桌拿来了！” 说话间几个步子走来，放下炕桌，转身端过桌上的饭菜。 半坐在炕边的乔玉，顺势调整好炕桌的位置，看着为自己忙来忙去的姐弟，乔薇心中感动脸上笑容更甚。 饭菜上桌，还冒着热气。 “怎得？是不合胃口吗？” 看她迟迟不动，乔玉轻声问道。 “不是，不是，二姐做的饭菜自然是最好的。” 拿起碗筷，大口开吃。 饭，是红薯糙米做的，她这碗明显米多于红薯； 菜，是半碗肉与半碗鸡蛋，旁边还放着一大海碗炖的奶白的大骨汤。 这，大概是乔家最好的饭菜了。 一旁趴着的两个孩子，看的是口水直流。 他们这样的农家，一年能吃上肉的日子，一双手都能数的清。 今天中午碗里的几块肉，大人们都省下来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可谁又会嫌肉多。 乔薇在还是顾文琪的时候，就吃惯了素菜，进了大皇子府后，遭受各种虐待，饭食也很一般。 许是吃素惯了，现在看到肉食，竟觉毫无胃口。 看着一旁虎头虎脑的两个孩子，她是真心喜爱的不行。 “二姐，这肉我是吃不了的，给两个孩子吃吧，他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晓峰也吃些吧，我刚醒来，胃口不好，正想吃些素菜。” 乔玉哪肯依她，毫不犹豫出声拒绝。 “小薇，不用管他们，这俩孩子就是那样，上辈子定是那饿死鬼投胎的，看到吃的就饿。” “四姐，我们都是吃过饭的，这是专门留给你的，你要多吃些才好得快！” 乔晓峰也跟着劝道。 看了眼那碗里的大块肥肉，嗯，她是真的吃不下，抬头又要出声，便迎上乔玉与乔晓峰坚定的眼神，张张嘴，却没能说些什么。 “好吧！听你们的就是。” 自幼长相柔弱娇美的乔薇，吃起饭来也不似普通农家女那般粗俗，细嚼慢咽，毫无声息，看她吃饭，也是一件极赏心悦目的事。 少倾，乔薇放下碗筷，乔玉方才不赞同的劝道：“小薇，你这吃的太少了，菜也没吃两口，再吃些吧！” 微笑着摇摇头，乔薇伸手握住乔玉放在炕边的粗糙大手，一副小女儿娇憨之态。 “二姐，我吃饱了，真的，菜很好吃，是我胃口不好，二姐不要怪我！” 乔晓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薇，可是在吃饭！” 乔芸的声音传来，还未待有人回话，乔老汉，李氏与乔芸三人前后走了进来。 本就不大的厢房，瞬间显得窄小拥挤。 乔玉站起给李氏让位，顺势收拾了炕桌上的碗筷。 乔晓峰走到炕边牵过两个孩子的手：“大虎小虎，舅舅带你们去摘桃子，好不好？” “好，摘桃桃，桃桃甜！” 两个孩子高兴的拍手。 看了眼碗里剩下的饭菜，李氏嘴里不由嘟嚷起来。 “小薇啊，你这吃的也太少了，怎么不多吃些？” 抱着李氏的手臂，有些陌生却又很是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原来有娘关心，竟是这般温暖舒适。 “娘，我吃饱了，您别担心。” 见小女儿抱着自己的手臂，似在撒娇，李氏心里越发柔软几分，就连一旁的乔芸，望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妹，也更是怜爱疼惜的紧。 坐在桌边那张唯一大椅子上的乔老汉，拿出旱烟杆子敲了几下，对着乔薇的方向看了几眼，见女儿面色稍带红润，这才放心些。 “小薇啊，你好好养身子，别瞎想，天大的事有爹在。” 乔薇对乔老汉却是有些陌生，但也知道这个高瘦的老汉，是真心疼爱关心她。 “嗯，爹，女儿知道了。” 乔老汉点点头，站起身。 “那你好好休息，这会儿要是不困，就跟你娘跟姐姐们说说话，爹去上地了！” 说完，也不待乔薇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乔芸跟着追过去，扯着大嗓门吆喝道。 “爹，冬哥一会儿就过来了，您等他来了一起去呗，中午这大的太阳，您再休息会儿吧！” 乔老汉摆摆手，拿起墙边的农具，戴起草帽，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 “让晓峰跟他大姐夫一起，我先去看看！” 乔芸无奈的摇摇头，也只能目送乔老汉关门离开。 第八章 大姐夫赵冬 东厢屋内，李氏正在跟乔薇说着萧山的事情。 乔芸进来的时候，乔薇一脸通红的低垂着脑袋。 “娘，这是怎得啦，小薇脸这般红，该不是发烧了吧！” 乔芸捂着嘴笑道。 乔薇娇嗔：“大姐，你还笑，我不理你了！” 说完脸更红了，整个人也趴在李氏腿上，不肯抬头看两人。 乔芸走到炕边坐下，伸手拍了拍她那单薄的脊背，轻叹口气。 “小薇，你今年也十六了，大姐在你这个年纪，都嫁到赵家了，咱们女儿家的，终归是要嫁人的。 你相信大姐，那萧山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要是没有这事，咱娘还能为你好好相看相看，但如今看来，却是要委屈你了！” 李氏也是一脸赞同，想到那可恶的周财主，心中更加怨怼。 听大姐一番话，乔薇坐起身子，拉着乔芸的手，语气真诚。 “大姐，小薇知道你跟娘都是为我好，不觉委屈的，小薇本就没想过嫁人，只想一辈子侍奉父母。 如今生出这样的事，嫁人如果能解决，小薇是十分愿意的，只愿那萧山是个老实本分的，以后能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 只是小薇舍不得娘，舍不得爹爹跟弟弟啊！” 说着便哭了起来。 也不知是乔薇的思想，还是顾文琪的心理，此时的眼泪，仿若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再联想到前世的悲凉，越发哭的无休止了。 一旁李氏与乔芸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三人皆是热泪盈眶。 乔玉收拾完厨房，刚走到门外，听到三人的哭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推门而入，神情紧张。 “怎得啦？小薇是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去请林大夫！” 看她进来，乔芸摆摆手。 “没事，你别紧张，快来劝劝小薇，看她哭我都忍不住跟着哭了。” 一旁李氏抱着乔薇，安抚着说道。 “孩子，爹跟娘就在这里，你想回来就回来，快别哭了，哭多了可是要不得的。” 乔玉不是那会说话的人，只是在一旁干看着着急。 本就伤了后脑，说了这多话，又哭了一场，乔薇便有些怏怏的，乔芸见状，扶她睡下。 “小薇，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别管，有大姐在，这事肯定给办的和和美美的，睡吧！” 没再说什么，顺从的躺下后，乔薇强撑着精神想要说句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李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伸手帮她拉了下薄被。 一旁乔芸扯了扯身边的乔玉，两人对看一眼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见乔薇闭上眼睛，很快睡着，李氏这才放心起身，抬脚出门。 院内，两个小家伙正跟着乔晓峰在井边洗桃子，乔玉与乔芸站在厨房门口说话。 还未待三人坐下说话，大门外走进一人。 那是个瘦高挺拔的年轻男人，相貌平平，却也算的上五官端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让人一眼便觉得这人不简单。 “岳母，二妹，小弟。” 恭敬有礼的跟众人打了招呼，乔晓峰似很喜欢这个大姐夫，晶亮的黑眸中闪着崇拜。 见大女婿来，李氏忙上前招呼。 “赵冬来啦！真是麻烦你了，小芸也是，家里一点小事，还把你喊过来。” 乔芸一看，是自家男人来了，也很高兴。 “娘，您别跟他客气，一个女婿半个儿，他来咱家干活，那也是应该的！” 赵冬闻言，忙点头称是。 “是，是，岳母，怎不见岳父？” 乔芸上前：“爹他老人家已经去地里了，你拿着东西，赶快跟着晓峰去吧！” 说完拿过墙边的农具递到他手里，催促着两人出门。 一见大女这般性急，李氏知她是心疼父亲一人在地里劳作，但自己却不好如此不知礼数，急忙上前拦道。 “小芸，你急什么，赵冬刚来，还没坐下喝碗水，太阳这般大，等他们歇歇，凉快些再去也不迟。” 说着，扭头给一旁站着的乔玉使了个眼色。 乔玉对自家娘的小动作还是很了解的，走向厨房拿出杯碗，倒上凉水。 赵冬拉住李氏，接过乔芸手里的农具，笑道。 “岳母，您别让二妹忙活了，小婿刚喝了水出来的，这天太阳虽大，却一点儿不觉热的，岳父一人在地里忙活，小婿正好去陪他老人家说说话，晓峰就别跟着去了，他还是个孩子，就在家好好歇歇吧。” 乔晓峰一听，心中马上不依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大姐夫，我已经是大人了，走吧，咱们一起去！” 说完，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锄头，率先走向门外。 看乔晓峰离开，赵冬扛起农具，也追了上去。 “岳母，那小婿跟晓峰去了，小芸，你好好陪陪小妹。” 说话间，长腿大步的两人，却是已经走远。 院内母女三人相视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孩子拿着桃子，坐在院边的树下吃的正是香甜。 第九章 王雪梅 日落西山，夕阳映红了半边天。 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傍晚的凉风吹过田野，吹散了忙碌的人一天的疲劳。 人多好办事，何况还有着一个像赵冬这样的壮劳力。 天刚见黑，乔老汉三人便回来了。 乔芸下午偷偷塞给李氏五十文钱就回去了，说是要先下手为强，想早些回去让自家婆母去探探萧奶奶的口风。 乔玉倒是帮李氏把屋后的三亩多地锄了一遍，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的。 乔老汉留赵冬吃完饭未果，也只能送他出门。 李氏担忧小女的亲事，无甚心思做饭，三人随便吃了些中午的剩菜，也就各自回房。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乔薇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 本来就是皮外伤，搁一般人身上，睡上一晚，休息一天，也就好了，无奈她这副身子，底子太弱，硬是躺了三天。 这三天，对乔家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乔芸那边迟迟没见答复，李氏担心萧家看不上羸弱的乔薇，不同意这门亲事，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这次，她担忧的更多。 且不说那周财主来抢人怎么办，就说万一那萧家不同意这门亲事，乔薇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东安镇这块小地方，前前后后就这么几个村子，如果小薇说亲被拒的事被传了出去，那以后再想说个好人家就难了。 人长得貌美如花又能怎样，山野农村，一个女人就是半个劳力，小薇那般相貌，只能招来祸端。 想到这里，李氏不由又叹了口气。 一旁端着碗，呼啦呼啦吃的正香的乔晓峰看不过去了，猛了放下手里的碗，双眼一瞪，嘴里轻哼出声。 “哼，娘，您看看您，这一早上的，叹了多少口气，还让不让人好过啦？ 四姐还躺在床上，您这是不想她好啦！” 早就吃好的乔老汉，正站在院中锯着木头，见小儿子如此无礼，气的拿起手里的铁锯，使劲在木头上敲了几下。 “晓峰，怎得跟你娘说话呢？不想吃饭给老子滚！” 乔老汉话不多，却很有威严。 “还有你，老婆子，这一天到晚的哭丧着脸，小薇这不是没事吗，你别瞎操心。” 乔晓峰倔强的扭头，端起碗继续呼啦呼啦的喝着粥。 见他父子二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李氏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不是担心小薇，都三天了，也没见那萧家上门提亲，莫不是看不上咱们小薇？” 乔老汉停下手里的活，难得好言劝道。 “瞎说啥，小芸都说了这事能成，要是有个啥的，她还能不回来告诉你？别在那瞎想，有这时间去问问亲家这箱子要个啥样的，我好提前准备着。” 乔薇正要推门，便听到父母的这番对话。 原来是忧心那萧家没来提亲。 定了定心神，她相信大姐的眼光，就算此事不成，也断然不会传开，伤她名声。 调整好心情，推门而出。 “爹，娘，晓峰，早啊！” 李氏抬头一看，见穿着一身浅灰粗布短衣，深褐色布裙的小女，站在东厢门外，直直望着她。 女儿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被身上那粗布麻衣掩住了锋芒，消瘦的小脸略显苍白，本就羸弱的身子，看着更加单薄了。 “你咋下床了，怎得不好好躺着！” 李氏不由担忧女儿的身体。 旁边的乔老汉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乔晓峰急切的放下碗，几步走到乔薇面前，伸手扶她在厨房门口的木桌坐下。 “娘，我真的好了。”推开晓峰，乔薇伸开手臂挥了挥，又转头对乔老汉道：“爹，你看女儿，是不是好好的。” 说着又抬手拍了拍小弟的肩膀，轻笑道：“四姐还没到要你搀扶的年纪。” 说完捂着嘴，轻笑着走到李氏身边。 抬手抱着李氏的手臂，乔薇很享受母女间的亲密，娇俏的模样更加让人怜惜。 “娘，我都躺了三天了，早就好了，一早闻到您煮的菜粥香味，我们去吃粥，好不好？” 低头看着小女儿的笑脸，李氏心里的那点担忧瞬间被遗忘到角落，伸手点了下女儿的脑门，笑道。 “你这丫头，真是个嘴馋的，行行，咱们去吃粥！” 说完，任由乔薇抱着手臂，迈步向厨房走去。 乔老汉看着小女儿的背影，最后的一点担心也放下了。 乔晓峰端着碗，大叫着跟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嚷嚷。 “娘，娘，我还没吃饱呢，您可别都给四姐了！”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三人的说笑声。 乔薇的痊愈，大概是这个家里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饭后，李氏与乔老汉去了田里，今天说好放水，各家各户都会早早去盯着。 乔晓峰并未如往常般出门找自己的朋友，而是坐在院子里，拿着一块木头，练习木雕，这是他一年前跟父亲学的，现在他已经能雕的像模像样了。 乔薇刚收拾完厨房的碗筷，就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晓峰，是有人敲门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一人。 未待乔薇出声，那女孩已开口道。 “小薇，你没事吧？我刚从亲戚家回来，就听二嫂说你出事了，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说完拉着乔薇左看右看。 来人正是乔玉婆家的小姑子，从小跟乔薇一起长大的好友王雪梅。 这王雪梅，长相清秀，身材修长，有一米七多，但性格却是刚烈胆大，自幼便与同村的林强子定亲，婚期定在今年腊月。 前几日正好去邻县的亲戚家，错过了乔薇受伤这档事。 拉她走出厨房，乔薇边走向东厢自己房间，边道。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来，快跟我说说，你这次出门的经过。” 两人行至乔薇房内，在炕边坐下。 王雪梅不放心的打量着乔薇，语气认真的问道。 “小薇，你跟我说实话，可是真的没事了？” 乔薇闻言一笑，拍拍她的双手。 “真的没事了，刚受伤的时候，是破了一大块，吃了林大夫开的药，又躺了几天，这不，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听二嫂说你受伤了，吓得我衣服都没换就跑来了！” 王雪梅拍着胸脯道。 “是吗？你这般关心我？唉，别说，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乔薇说着，打量起王雪梅的衣着打扮。 第十章 有媒名彩娘 年方二八的女孩，一头黑亮的头发梳的干净整齐，上身是鹅黄色印花短衫，下配灰白色绣牡丹花襦裙，长得是浓眉大眼，小巧的鼻子，朱红的嘴唇，在这偏远的山村，却是一番清秀可人的好相貌。 被乔薇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王雪梅脸颊一红，跟她打闹不依。 女孩子间，总有很多聊不完的话题。 乔晓峰听到四姐屋里传来的笑声，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大概是见乔薇无甚大碍，王雪梅没坐多久，起身告辞。 送她出门后，看看日头，乔薇本想去屋后，给菜地浇水，被乔晓峰阻止了。 前世过的再苦，她也没干过农活，这种地施肥的活计，还真是做不来的，但因着乔薇本尊的记忆，厨房里炒菜做饭，洗衣浇水这类轻省的活计，她却觉干得很是娴熟。 浇水的事被晓峰揽了去，她只好回到屋里，拿起炕柜里的针线，继续做本尊做剩的那半个香囊。 要说别的，还能按照乔薇的记忆，不至于让乔家人起疑，但这针线绣活，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前世从六岁开始，便被继母江氏逼着做各种绣活，庶妹庶弟的衣物香囊，几乎都是她做的。 十多年下来，倒是练就了一番好手艺，此时想想，还要感谢那江氏。 摆摆头，不再去想那些人，她是乔薇，顾文琪已经死了，她只是乔薇。 为了不让李氏疑心，她努力按照乔薇的手艺，开始缝制剩下的部分。 五月的天，已是艳阳高照，气温回升。 巳时刚过，又有人敲门。 放下手里的绣活，乔薇起身快步走向屋外。 门外，敲门声很是响亮。 “来啦，来啦。” 因着父母不在家，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不好直接开门让人进来，便出声问道。 “何人敲门，可是有事？” 门外的敲门声停住，只一清脆女声传来。 “这可是下林村乔三柱乔老汉家？我是上林村的林彩娘。” 乔薇在大脑中回想一遍，确定不认识此人，方才轻声回道。 “这是乔家，只是爹爹娘亲干活未归，家中只有小女与幼弟，您可有事？” 那林彩娘也是个好脾气的，却也未多说，答道 “乔家小妹，我却是有事跟你爹娘商议，你且开门让我进去，再速速去找你爹娘回来。” 自幼不爱出门的乔薇，自是不知，这林彩娘可是上林村出名的媒婆。 想了想，乔薇伸手开门，请那人进来。 “您先请进，我这就让小弟去请爹娘回来！” 说完带那林彩娘在木桌旁坐下，又进屋端了一碗凉水放在一边。 “乡下地方，没甚好茶，清水一碗，还请您莫怪！” 林彩娘微笑的点点头。 “无妨无妨。” 乔薇也略一点头，转身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姐弟二人便回来了。 乔晓峰看了那人一眼，轻点了下头，说道：“大娘，您好！”也不待那人回答，就出门而去。 乔薇一个姑娘家，自是不好接待客人，一直低垂着头，也不去打量那林彩娘，见晓峰出门，她也就回房继续绣那将要完工的香囊。 她仔细翻看过，剩下的布料绣线，还可以再做几个香囊，前几天她吃药花了不少银钱，香囊做好，托大姐拿去镇上买了，还是能换些银钱的。 林彩娘对乔薇很是满意，虽是农家女，相貌却生的极好，处事又很是懂礼，那萧家小子有福了。 乔晓峰出门没走多远，就碰到放水回来的乔氏夫妇。 他自是不认识那媒人的，也只是告诉父母，家中有客人。 乔家二老还在纳闷，这个时节，会有何人来他们家做客。 一进门，看到院内坐着个四十来岁，穿着浅红短衣，姜红绣牡丹襦裙，深红镶黑金边窄袖对襟褙子，头戴赤金雕花步摇的女人。 那林彩娘一见乔家夫妇，起身笑道。 “是乔家嫂子吧，小妹这给您道喜了！” 李氏见那人一脸热情，忽的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但定神一看，却是自家没错啊！ “请问，你是？” 乔晓峰不识林彩娘，没跟父母多说。 那林彩娘也是毫不在意，满脸笑意的望着李氏。 “乔家嫂子，我是上林村的喜婆，林彩娘啊！ 您忘了，您家大女乔芸成亲的时候，咱们还见过面的。” 李氏一听，猛地一拍脑门，这可不就是上林村的林媒婆吗，她怎得就给忘了。 “哎呀，大妹子，你看我这记性，招呼不周，你可别怪啊！” 媒婆上门，想小芸那边该是办妥了。 如是想着，李氏对待林彩娘的态度更加热情了。 这说媒的事，乔老汉自觉插不上话，放下手里的农具，转身对着二人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乔晓峰自然也不会留下来，也就跟着去了。 父子二人走开后，李氏满脸笑意的拉着林彩娘往正堂走，回头对着东厢喊道：“小薇，快给你林婶子端碗糖水来！” 林彩娘笑着推迟。 “端什么糖水，一碗白水就行，嫂子还跟我客气！” 说话间，两人已在堂屋坐下。 山野农村，糖是很精贵的东西，乔家那点存货，还是乔春出嫁时，李氏咬牙买的二两。 端着糖水，乔薇步伐轻慢的走进正屋。 因她进来，屋内的谈话声立刻止住，接着便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视线，一直打量着她。 “婶子，喝水。” 直到乔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彩娘方才扭头冲李氏笑道。 “嫂子真是好福气，这般好相貌的女儿，便是镇上胡员外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呢！”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李氏高兴的抚了抚鬓角散落下的白发，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林妹子这是要把她夸上天啊，咱们这样的农家女，怎能比得上员外家的千金小姐。” 林彩娘也不反驳。 “嫂子，您可别谦虚，这孩子相貌好，温柔知礼，办事还这般妥帖，谁见了不夸上两句！” 说着又正了正身子，端直腰背，右手抬起，不经意间摸了摸耳朵上的金耳坠。 “小妹今天来，就是给您道喜的。” 李氏心中虽如明镜般，嘴上却是半分不露。 “敢问妹子，喜从何来？” 第十一章 说亲说亲 林彩娘笑的欢快。 “嫂子，您家小女可是有大福气了，咱上林村萧家，您还知道？ 就是那家小子在京城办差的萧家，他家老太太托我向您家提亲，想要求娶您的小女乔薇呢。 您说，这是不是一桩大喜事！” 李氏微点了下头。 林彩娘接着道。 “那萧家小子，长得是人高马大，相貌不俗，虽自幼在外闯荡，却最是洁身自好。 早年萧家老太太也给他说过亲事，但那年月您也知道，谁家不是穷怕了，都指望嫁女儿捞点钱，好给儿子娶媳妇？ 萧家长辈去的早，只留下他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也就没有人家姑娘能看得上的。 可谁都没想到那萧家小子是个胆大的，只身离家，外出闯荡，几年下来，却给他挣下一份家业来。” 说着端起一旁的糖水，咕咚喝了两口，缓口气接着道。 “现在上林村谁不知道萧家小子有出息了，就那青砖瓦房，高门大院，便是里正家，也比不上啊。 家里的几亩良田，租给他人只管收租，仅萧山的月银，平素里过日子根本用不完，您家小女嫁过去，就是那收租享福的太太啦！” 她说的这些，乔芸或多或少都跟李氏提过，此时再听，也只是走个过场，并未往心里去。 于是李氏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大胆的问出了这个纠结于心的问题。 “林妹子，你说的那萧家小子这样好，怎得就看上我家小薇了呢？” 这，大概是李氏心中最担心，最放心不下的，若是那萧山贪慕美色，如周财主般，就算他萧家再好，他们夫妇也是不愿的。 林彩娘做媒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李氏话音一出，她瞬间明白了萧老太太昨日特意叮嘱她的话。 萧老太太昨日便交代她，定要好好解释清楚那周财主的事情，不能让乔家二老有所担忧，无论亲事成否，都不能挟恩图报。 “嫂子，我是跟您投缘，才说句实在话。 那萧家真真是好人家，萧老太太前几日听说那周财主强抢民女，更害的您家女儿身受重伤，心中也很气愤。 当场便写信给京城的孙子，定要他想法子解决这周财主的事情，您是不知道，那萧家小子素来有几分能耐。 一个小小的周财主，根本不在话下，萧老太太说了，就算这门亲事不成，这事都是要帮忙的，您看，多好的人家啊！” 顿了顿，林彩娘接着道。 “那萧山二十有六，却迟迟不肯成亲，萧老太太着急抱孙子，这才做主要给孙儿娶妻。 京城待久了，萧山眼界也高了，看不上那些个粗鄙的，定要找个相貌不俗，品行端庄，温柔贤惠的做媳妇。 您看看，这东安镇上下，论相貌，论人品，还有谁能比得上嫂子您的宝贝女儿？” 说完，林彩娘掩面轻笑。 话虽如此，但媒人惯会挑好话说。 这些李氏还是懂的。 她没想到，萧老太太竟是这样热心肠的好人，这般帮助他们，还不图回报。 只是牵扯到小薇的终身大事，李氏不得不多做考虑。 “再美的样貌，终究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妹子，嫂子是担心啊！ 小女自幼身子娇弱，若是那萧家小子不能真心看重照顾她，纵使他家财万贯，咱也不能做出卖女儿的事来。” 这乔家夫妇，还真是少有的好父母，林彩娘也是有女儿的人，也能体会作为父母的一片苦心，便也真心说了句实话。 “嫂子，难为您为女儿操碎了心，小妹也不跟您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直接跟您交底了。” 似下决心般，想了一下。 “萧老太太要给孙子娶妻，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前前后后几乎要把东安镇跑遍了，奈何那萧山是一个也看不上。 这不，就把老太太给逼急了，说是定要在这个月内，把亲事给定下，之后我一从赵家妹子那里听说您家这事，就慌忙上门跟萧老太太提了，谁知她老人家竟记得您家乔薇。 说是去年在下林村串门时见过的，是个端庄心善的姑娘，那是满意的不行，催着让我上门提亲。” 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哎，也是苦了萧老太太的一番苦心！” 李氏不由感叹出声。 “是啊，可怜那萧山自幼父母早亡，如今又只留一老奶奶独自在家，老太太不愿离开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萧山之前还买了个丫鬟伺候，后来无意间发现那是个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便打发了。 之后老太太更不愿有外人在家里，如今有邻里相帮，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林彩娘难得说句真心话。 李氏心中百转千回，萧山父母双亡，若乔薇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只有一个奶奶，两人相伴却是有些孤单。 男人又时常不在家，一老一少两妇孺必会被人欺负，这样想来，这萧家也不算什么好去处。 如此，也只能再做打算。 “萧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李氏说完，话锋一转，直接道：“林妹子，嫂子跟你说句实话，小女这事儿，且容我与孩子他爹商议一下，萧家我是极满意的，明日便给你答复，你看如何！” 林彩娘一听，知此事成了大半，萧家毕竟人口单薄，乔家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能答应明日给答复，已是极好。 “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便要起身告辞。 李氏也跟着起身拦道。 “妹子，这马上就中午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不迟！” 林彩娘婉言拒绝。 李氏也不多做挽留，笑着送到门外。 “那好，就麻烦妹子了！” 林彩娘笑着离开了。 接近晌午，骄阳似火。 放水的放水，做饭的做饭，此时外面路上，到少有人经过，自是无人看到媒婆从乔家出来。 这边李氏跟乔老汉唠叨着心中的顾虑，那边林彩娘对着萧家老太太自是一副阿谀奉承的谄笑嘴脸。 “山子毕竟长那乔家四丫头近十岁，且又常年在外，乔家二老有所顾虑也是应当。 若不是遭了这档子事，就凭那乔四丫头的人品相貌，定也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如此，倒确是咱家高攀了！” 这般谦虚自贬的话，林彩娘是不能随声附和的。 “老太太，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就那乔家的穷酸样，那四丫头能嫁过来，就该在背里偷着笑了，哪能说是萧少爷高攀。 就乔四丫头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子骨，哪有人家看的上？ 这都及笄一年了，也不见人上门提亲，也就您这般好说话，容得他们那般拿乔。” 第十二章 北镇抚司 萧老太太本是世家子女，前朝覆灭，流落街头，被萧家老太爷相救，后感于萧老太爷的救命大恩，便以身相许。 朝代更替，世间动荡，百姓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就是萧家忽的多了一个人，外人也不会多作议论，当时逃难的人太多了，萧家老太爷一番好手段，方才保着一家人性命。 那乔家四丫头，端庄娴静，身形婀娜，若不是生在这山野农家，定是人人争相求取的对象，那些个村妇行为粗鄙，目光短浅，岂能跟她的眼光相提并论。 “好啦，不用多说，乔家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萧家娶的孙媳妇，不是娶个壮劳力回来，这事儿你好好办，好处自是不会少的。” 乡下地方，这奔走说媒，为的不就是那点好处，这年间能真正请媒人说亲的太少了，多是邻里相帮，走走过场，只有真正体面的人家，才会按照古礼，正正经经的说媒下聘。 如是一想，她这媒人过的，甚是辛酸，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好不容易遇到个大方的，她牟足了劲，定要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不能辱没了名声不是。 “老太太，您就等着孙媳妇进门吧，这事儿，彩娘准保给您办好。” “好，好，那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萧老太太唇角微笑。 林彩娘是多有眼色的人啊，马上见好就收。 “那彩娘就不打扰您了！” 萧老太太摆摆手。 “嗯，去吧，明日我等你好消息。” 林彩娘起身弯腰点头。 “哎，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话毕，便大步走远。 乡下地方，一点儿风吹草动，自是瞒不住的。 萧家小子要娶亲的事，早就传开了。 这不，林彩娘刚出门，便有人凑过来套话打听。 小瞧她了不是，她做媒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这东家没发话，她定是不会瞎说的。 随便敷衍调笑几句，众人见无甚八卦可听，也就各自回家烧饭了。 京城，北镇抚司卫所。 近日，朝中激流暗涌，皓王瑜王对太子之位的争夺愈演愈烈。 诏狱内，四个总旗正坐在桌边喝酒聊天。 “朝堂上前后已有四个御史借故向皇上提出早日立储，但都被皇上推脱了，且还有那不长眼的往前凑，这不就给咱兄弟找了麻烦不是！”总旗甲不甚酒力，双眼泛红，头歪眼斜。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啊！”总旗乙拍案站起，一脚踏上长凳。 “哎哟，老哥，你这还拽起文了！ 哎，这些个文臣雅士，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竟忘了当今陛下，早年可是南征北战打下了这大渝江山的。”总旗丙手握酒杯，长吁短叹。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来找死。”总旗丁摇头气恼，语气尖锐。“找死就找死吧，直接去寻死不行？非要给咱们找这多麻烦。” 总旗乙一脸讥笑，接着道：“这不，今早又抓了一批世家子弟，说是在翠烟楼，为了个花魁大打出手，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这几个都是锦衣卫中老人了，算得上独当一面的总旗了，平时肆无忌惮惯了，一旁守卫的新人校尉，皆是刚入职没多久的，只能看着，根本没有坐下的份。 “嗯嗯！”忽的门外传来几声咳嗽。 屋内几人立刻酒醒神回，抬头起身。 接着，见两个身穿青绿色飞鱼服，头戴黑色乌纱帽，腰系銮带，配绣春刀的男子走了进来。 在这北镇抚司，来往诏狱的锦衣卫不计其数，只是这两人，便是在指挥使面前也算的上有几分薄面的，完成任务效率极高，为人狡猾狠辣，是以众人很是忌惮。 资历最老的总旗甲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上前迎到。 “刘千户，萧千户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是还有要审问的地方吗？直接吩咐小的来办就是了，怎敢劳您二老大驾！” 其他几人皆战战兢兢，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那刘千户年过而立，长得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满脸凌冽之色，一看便知是那不好相与之人。 “你小子，胆敢妄议朝堂之事，是嫌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太稳，想换个地方呆呆？” 话已出口，气势如虹，站立的几人立刻跪下求饶，连呼不敢。 稍走在后面的萧千户则是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场笑话，却又似毫不在意。 这萧千户，便是那乔芸口里忠厚老实的萧山。 刘千户见身后的人没有出声，接着训斥道。 “还好是被本官跟萧大人听到，这要是落在南镇抚司那些人耳朵里，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能混到总旗的位子，一个个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懂那刘千户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皆话锋一转，开始向着那萧千户告饶。 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萧山自是不在意他们的言论，在这锦衣卫的浑水中混迹多年，他也算是摸出些门道了，哪些人是哪个派系，他几乎是了如指掌，自己不愿投入夺嫡党争中，却也不会去招惹任何一派。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沉吟间，略点点头，表示无甚要紧。 “前几日被抓进来的礼部右侍郎顾德元顾大人的儿子关在何处？” 不去理会他们，他只想尽快办完差事。 第十三章 头疼的家书 想到早上孙勇带来的家书，他就一阵阵的脑仁疼。 那刘千户也反应过来，眼峰一凌，直盯的跪在地上的人浑身颤抖。 “还不快带路。” 总旗乙很是活络，一个起身，便弯腰伸手，做引路状。 “这边，两位大人，关在这边，请跟小的来！” 刘千户不理会他，回头对身后的萧山道。 “萧老弟，可要跟哥哥进去看看？” 礼部右侍郎顾德元是大皇子皓王派系，当年为了攀上皓王，硬是把自己的嫡长女送入皓王府为妾，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半年前，那顾大小姐不明不白的死在皓王府内，至于死因，锦衣卫上下是心知肚明，但皓王府死了个小妾，任谁看都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人家顾侍郎都不追究，众人也只当这是皓王的一桩风流韵事，谁会去提！ 前几日，那顾侍郎的独子，在素有京城第一楼之称的翠烟楼，跟泰安伯府的小公子争抢花魁，两人大打出手，惊扰了旁人不说，更是砸坏了不少东西。 那翠烟楼是什么地方，能以一青楼妓院的名头，在这京城稳坐第一酒楼的位子，背后怎能没有靠山。 泰安伯私下也是皓王党。 手下的人不分敌我，没事找事，这皓王也甚是难做！ 泰安伯毕竟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娴贵人在皇后面前还算有几分脸面，那泰安伯的幼子，早在抓进来的第二日，就被放了出去。 可笑那顾侍郎，为独子操碎了心，多次去皓王府求情无果，最后似乎是搬出枉死的长女，皓王方才勉强出面，让刘勇放人。 这趟浑水，他定是不会去淌，本就是点小事儿，放不放人，一个总旗都能办的事，这刘勇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拉他过来。 “勇哥，小弟昨晚多喝了几杯，一早去了趟京郊办差，这会儿正头疼的厉害，想坐着躲躲懒，就麻烦您代小弟跑一趟，不甚感激，改日定请您喝酒赔罪！” 那刘勇刘千户见他如此识趣，却也不去再劝，只是抖动嘴角，笑了笑。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节制，莫不是被哪家小娘子勾了魂去，弄了个肾亏体虚？哈哈，大哥懂的，大哥懂的！” 萧山更是一副身僵脸红，低头颔目，做足了被他拆穿的窘迫模样，让那刘勇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都说这萧山有勇有谋，想不到竟这般贪好美色，真不知周同知怎得对他评价那高，想也是用花言巧语蒙混众人了吧。 “勇哥，劳烦您了，改日请您喝酒赔罪！” 刘勇心中嗤之以鼻，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哥哥等着了！” 说完便转身对面前的总旗道：“还不带路！” 看着两人走过拐角，萧山方才颔首垂眸，掩住双眸一闪而逝的精光，抬手扶额，踱步走到木桌旁坐下。 “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早已是一身冷汗的几人，闻言立刻起身，恭敬的向着萧山行礼告退。 想那刘勇之所以要亲自见顾侍郎的独子，定是看在靖安侯家三公子的面子，看来那靖安侯家三公子惧内的传言，大概是真的了。 伸手自怀中拿出家书，这大概是他最为难的一次了，奶奶以死相逼，定要他回乡娶妻。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娶妻生子，便是给自己寻了个最大的软肋。 自进入锦衣卫的那一刻，他便隐去身份，对外宣称父母双亡，平日更少有回乡，即便是回去，也会掩人耳目，因是如此，多年下来，竟无人知他家中尚有一长辈健在。 现正值朝中党争激烈，若是别人抓住他这一弱点，定会给奶奶带来性命之忧。 偏偏他又不能告知奶奶自己的官职，只能推说在京城有正经差事，奶奶出自前朝大家，定不愿他去做那锦衣卫的行当。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办案甚多，得罪的人那是不计其数，若此时娶妻，确实为难！ 可转念一想，奶奶多年皆是一人，平日里虽有好友孙勇赵冬照料，但毕竟隔着一层，若是娶一个善解人意，贤惠善良的女子，能帮着陪伴照顾奶奶，也是不错。 又想起当初买的那个丫鬟。 哼，一落魄官员家的丫鬟，还把自己当小姐看，要不是见她手脚麻利，他根本不会买，谁知那贱人竟然虐待奶奶，还偷盗财物，呵，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 她不是喜欢虐待人吗？ 就让她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虐待，想不到那贱人还是个硬骨头，诏狱十八般刑具用了个遍，她还活着，真是硬骨头！ 奶奶再不肯要丫鬟，那娶个孙媳给她，也可考虑考虑。 “咦，萧老弟，你这是家信？” 思索间，萧山没注意身后突然出现的刘勇，转眼，那家书便落入刘勇手中。 大意，自己多久没有这般大意过了？ 萧山面色如常，瞬息间心中几个念头闪过。 “勇哥，看你说的，谁不知道我萧山父母双亡，孤儿一个，亲人都没有，哪来什么家书！” 刘勇显然不信，摆摆手里的信，正欲打开一看。 “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若不是家书，那大哥便打开一看了！” 萧山轻笑一声。 “勇哥，看你说的，还不是那翠烟楼的小妖精，多去找了她几次，便要我为她赎身，娶她为妻，现今还冒充小弟妻子，写什么家书，真是好笑！” 刘勇一听，便也停了手。 “萧老弟啊，男人寻欢作乐可以，但娶妻还是要找正经人家的姑娘，烟花之地，逢场作戏，给她三分脸面，那是情趣，可不能当真。” 说完便一副很有体会的模样，接着道。 “老哥这可是跟你说了交心话，哥哥在你这个年纪也胡闹过，但自从娶了你嫂子，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方才知道，外面的女子只盯着你的钱袋子，只有家里的，才关心你是否吃饱穿暖，身体康健，这家书还给你，这等女子，切记不能再宠着了。” 伸手接过家书，萧山面上很是受教。 “大哥说的是，今日便与她断了。” 刘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分真心。 “如此甚好，甚好！” 萧山会心一笑。 “勇哥，小弟前几日得了一副茶具，不知大哥可否赏脸，咱们兄弟也风雅一回，去品上一盅茶如何？” 刘勇一辈子是个大老粗，却爱好品茗下棋，想就觉得可笑，偏众人谁也不敢说破。 “好，好，难为你还想着哥哥！” 二人边说便转身离去。 第十四章 痴人说梦 芒种时节，无人清闲。 四月末，日渐炎热的天气，挡不住辛勤劳作的农民。 昨日放了水，一早乔老汉便带着乔晓峰去了田里。 李氏今早并未出门，昨晚她几乎一夜未合眼，老头子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做人要知恩图报，人萧家好意帮忙，他们定不能做那忘恩负义，朝秦暮楚的事。 可作为一个母亲，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觅得一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何况小薇还是那般相貌出众，心灵手巧的孩子。 “哎！”李氏第三次叹气出口，连一旁帮忙拔草的乔薇都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娘，您这是怎么了？” 李氏回头看着女儿那如花似玉的小脸，心里更是阵阵发酸。 “哎，小薇啊，娘就是心疼你，舍不得你呀！” 说着眼眶也是一酸。 乔薇见状，忙起身上前安慰。 “娘，您舍不得女儿，女儿哪也不去，一辈子侍奉您跟爹，到时候您可别嫌弃女儿才好！” 低头见手上沾染了泥土，乔薇想了想，未如往常般抱住娘亲的胳膊。 “瞧你说的，女孩子大了，怎能不嫁人，到时候你该怪爹娘啦！” 脸颊一红，略一低头，很是扭捏的喊了一声“娘，您说什么呢！女儿不理您了！” 说完便转身继续除草，不去理会身后笑的欢快的娘亲。 被女儿这般一说，李氏的心情好了几分，正欲开口再叮嘱几句，门外便传来一阵争吵呼喊声。 “乔家嫂子，乔家嫂子，在家吗？”林彩娘伸手拍门，大嗓门吆喝出声。 旁边另一陌生的中年女人见她一身打扮，虽不认识，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你是何人，怎得要来跟我抢？”陌生女人道。 林彩娘这才转眼打量了那中年女人几眼，绛紫色镶金边短衫，宝蓝色绣银线宽边襦裙，深红色印花比甲，头戴足金鹊鸟簪，双珠吊金莲耳环，那手上更是带着一对富贵牡丹金镯子，果真是富贵逼人。 “请问您是？” 陌生女人见她态度恭敬，立刻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斜眼一撇道。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在这东安镇混？今天我就说出来让你长长见识。” 说完整了整身上的比甲。 “你可听好了，我就是东安镇西街烟柳巷的花紫衣，人称东安第一花媒！” 林彩娘一听，果真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心中暗自思量，这乔家丫头是招惹了谁？竟然让这人见人怕的花媒婆上门说亲。 这花媒婆素以一张利嘴闻名，说媒不成反害了人家姑娘名声的事情更是没少做，但却在东安镇的一些富户面前很吃得开，因此也是无人敢得罪，今日遇到她，看来必是一番苦战。 不过，她此次定是势在必得。 这样一想，腰背不自觉挺直几分。 “原来是花媒婆，得，今日咱们同说一家媒，结果如何，各凭本事！” 说完不再理会她那高傲的嘴脸，继续敲门喊道。 “乔家嫂子，嫂子，我是彩娘！” 那花媒婆见她不给面子，立刻将要爆发。 此时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林妹子吗？” 话音未落，大门便从内打开。 “林妹子，让你久等了，我······” 还未说完，便见门外还站着一人。 目光转到那人身上，李氏语气带着疏离。 “请问您是？” 花媒婆见开门的是一穿着寒酸的农家妇人，眼中的鄙夷之色越发强烈，说话的语气更是高傲尖锐。 “我是花彩衣，人称东安镇第一花媒，你们这样的人家不认识我，也算正常！” 见她语气不善，李氏也不欲跟她多说。 “那你来可是有事？” 花彩衣一早从东安镇跑到这穷乡僻壤，又在门外站了半天，早已满身大汗，肥胖的身躯半倚在门框上。 “我说你这妇人，怎得这般不知待客之道，还不请我进去。” 说完不待李氏反应，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挤了进去。 林彩娘与李氏相望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林妹子，快请进吧！” “嫂子，您客气了！” 两人相携而入。 花彩衣不客气的走进院中，入眼皆是一片寒酸，自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右手以帕掩鼻，左手微摆，嫌弃的走到厨房门前的木桌旁，摸了摸旁边的长凳，见没有灰尘，方才撵着裙角坐下。 李氏见她那副模样，心中越发厌恶。 林彩娘却是毫不在乎，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嫂子，昨日那事，您考虑的如何了？萧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小妹的好消息呢！” 边说边笑着拉过李氏的手。 李氏也是一笑，正欲开口说话，旁边坐着的花彩衣不淡定了，猛地一拍木桌道。 “什么萧老太太，你可别害了人家姑娘，找了个破落穷人家，还敢称什么老太太。” 此话一出，李氏与林彩娘皆是一愣，萧家，破落户，这，怎么也对不上号吧！ 花彩衣见她二人一副呆愣模样，神情更是傲慢。 “乔家的，你家姑娘可是有大造化了，这是天上的馅饼掉到了你家，真是好运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托我来说亲的人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比得上的。” 李氏回神，听她这话，不由得好奇起来。 “那，请问您是来替哪家公子提亲呢？” 林彩娘也有些好奇了，东安镇还有那户人家能把萧家比到尘埃的，她也想知道。 花彩衣那满脸的肥肉，硬是挤出一个搞笑的笑容，夸张的耳坠也随着那笑容颤抖着。 “说出来，还真是一段风流雅事，就是前几日，那周家老爷来你们下林村查看收成时，无意间看到你家四女乔薇，顿时惊为天人，回去后是茶饭不思，周夫人不忍看周老爷受那相思之苦，便托我来你家四女提亲，你且准备准备，明日周财主家的轿子便要上门，抬你家四女做第八房姨太太。” 早在那周财主三个字出口时，李氏便是满身颤抖，怒气直逼发冠，若不是见林彩娘还在，她早就上手打人了。 那般伤了小薇，还妄想娶她回去做姨太太，真是痴人说梦。 第十五章 世道如此 李氏努力按住将要爆发的怒气，伸手指向门外。 “你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 花彩衣说了这么多年的媒，何曾遇到过这般待遇，自是当时便勃然大怒。 “你这山野妇人，怎得这般不识好歹，人家周财主肯纳你家女儿，那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上辈子修的福分，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你们这般，可是仗着我今日好说话啦！哼，老娘不发威，你们真是不知我的厉害！” 李氏本来压抑的怒气，瞬间全面爆发。 拉扯着推她朝门外去。 “你给我滚，谁稀罕嫁谁嫁去，咱家小薇高攀不起，你快给我滚，滚啊！” 李氏声嘶力竭大喊道。 本在后院除草的乔薇，听到吵闹声便起身往前院走去，此时听到她们争吵的内容，更是气的满身发抖。 真是侮辱人，太侮辱人了。 前世今生，乔薇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这般不知廉耻，胡说八道的人，顿时一把捏住手中的锄具，几乎是忍不住要上前打人。 前世的修养，今生的体弱，让乔薇这一想法根本无法实现。 反应过来的花彩衣，抖动着满身的肥肉，使劲跟李氏拉扯撕打着，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这时林彩娘也无法置身事外，鼓足勇气，大声吼道。 “你这媒婆，怎得满嘴喷粪，毁人清白，我今天告诉你，那萧老太太，就是上林村萧家的老太太，萧山公子的奶奶，那周财主算个屁，敢跟萧家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说着上前帮着处于弱势的李氏推打，嘴里的话也是不停。 “你要是还想在这东安镇混下去，就赶快夹着尾巴滚回去，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咱们安阳县的知县跟萧公子可是有交情的，你要是得罪了萧家，以后定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话一出，花彩衣的气势瞬间便弱了几分，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她必须回去打听一番，万一真有其事，那她此番作为定是要得罪人的。 略一思忖，花彩衣顶着一身肥肉，瞬间消失在门口，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 李氏头发散落，满脸愤怒，身上的短衣也被扯破了几处。 林彩娘使劲抱住她，拉扯着走进院内，安顿好怒气冲天的李氏，迅速走到门口，关上大门。 半上午时分，村民大多在田地劳作，但也有那整日无所事事的几人在村中游荡。 乔家这般大的动静，自是有人在门外不断张望。 李氏坐在长凳上，想着那毒妇方才的话语，更是气的落下泪来。 “可怜我儿，那该死的毒妇，我真该撕烂她的嘴。” 说完扭头看到身后的乔薇，只见她面色苍白，牙齿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了，双手握紧，指甲嵌入手掌的肉中。 顾不得忧伤感怀，李氏一个箭步冲到乔薇面前，一把抱着这个瘦弱娇小的女儿。 “小薇啊，你可别吓娘啊，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嫁过去做妾的，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乔薇浑身颤抖，双眼猛地一番，便晕了过去。 “小薇，小薇，你醒醒啊，别吓娘，快醒醒啊！” 李氏紧紧抱住乔薇软下来的身子，大哭出声。 林彩娘转身，便看到乔薇晕了过去，心中暗道，这孩子真是刚烈，竟能气晕过去。 快步跑了过来，林彩娘帮着抱起乔薇。 “嫂子，快，快把孩子抱到屋里去。” 乔薇瘦小，李氏很容易便抱了起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乔薇放到东厢炕上。 林彩娘伸手使劲掐了一下乔薇的人中，不多会儿，便见乔薇悠悠转醒。 “小薇，你醒了。” 李氏说完便忍不住哭了出声。 乔薇此时已是苏醒过来。 “娘，我没事，又让您担心了！” 李氏眼泪更甚。 “小薇啊，你要好好的，你可别再吓娘了！” 乔薇虚弱的点点头。 一旁站着的林彩娘出声道。 “嫂子，乔家丫头，你们别忧心，那萧家的信送到京城毕竟是要时间的，这周家肯定是一时还未收到消息，才敢这样大胆上门，你们放心，今日那花媒婆回去后，定会把此事告知周财主，知道萧家上门提亲，他们定然不敢再来。” 林彩娘这话却是不错，那周财主是东安镇少有的几个知道萧山真实身份的。 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不敢说出去，就连自家夫人面前，他也是半个字都不敢提起。 开玩笑，锦衣卫是什么，那是可以瞬间决定他们这样的人生死的，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挑衅。 萧山看上的女人，那更不是他敢肖想的了，接下来的日子，周财主可谓是惶惶度日，生怕萧家报复。 不出半年，周财主便病重离世，周夫人戴孝变卖家产，举家南迁，但这都是后话。 至于那安阳县知县，当初萧山被逼在外讨生活时，一同结伴的就是那年轻的知县，只不过后来两人境遇不同，造化相反。 一人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一人机缘巧合进了锦衣卫。 乔薇醒来，跟着劝了几句李氏。 在林彩娘的安抚下，两人的情绪渐渐舒缓。 离开时，她回头望了眼乔家小院。 哎，又是一户可怜人。 乔家四女被两家求娶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下林村，就连上林村的人，也大多知道萧家上门求亲的事。 一时间，众人唏嘘短叹。 当热闹看的，心里嫉妒嘴上说酸话的，背后下绊子说风凉话的，落井下石败坏别家姑娘名声的，各种传言就像流水般，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庄。 乔老汉闷言不语的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乔晓峰只要一出门便是头破血流的回家，李氏整日精神恍惚，以泪洗面，乔薇算是唯一淡定的了。 她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如果这是她最终要面对的，那就坦然接受好了。 爹娘的关爱她舍不得，姐弟的关心她也舍不得，就算再不想离家也不能给这世的爹娘带来麻烦。 只怪这世道如此，容不得女子行差踏错，许不得她长留闺中。 第十六章 乔家三女—乔春 第二天一早，乔家三个女儿一起回了娘家。 乔玉住的最近，自是最早一个到的。 见小妹与李氏并无异样，也没多问，就帮着做些家务。 乔薇似忘记了昨日的事，李氏也不愿主动提起，三人心思各异，面上却不做表露。 乔老汉难得没有下地，正收拾工具，在前院忙活着做柜子雕花，一旁的乔晓峰学的异常认真，毕竟父亲这门木匠手艺，最终还是要传给他的。 这个清晨，无人提及那些糟心事，气氛很是和谐融洽。 但显然，这种舒适的时光没能维持很久。 乔家三女乔春的回归，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爹，娘，我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二姐，晓峰，小薇。” 说着门口走进一身形修长，体态匀称，长相白净清秀，头发乌黑亮丽的女子，却是做妇人打扮。 一身鹅黄印花短衣，藕粉绣丁香襦裙，头戴镶金步摇，雕花银耳坠，手上的吉祥富贵银镯，也很是闪亮。 闻声，乔老汉抬头看她一眼，略点了下头，便接着忙活，乔晓峰则是斜眼撇过头，嘴里不屑的冷哼一声。 乔玉站直看着她，喊了声三妹后，又转身进了厨房，乔薇低头轻唤了声三姐，很是局促的在身上拍了拍手掌粘上的灰尘。 李氏放下手里的擀面杖，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你怎得回来了？可是有事？” 乔春少有的不去理会众人的眼光，大步走到李氏面前，语气很是不善。 “娘，这么大的事儿，您也不托人告诉我一声？ 小薇遭了那么大罪，您怎得不让晓峰去镇上找我？ 志远怎么说也算的上是吃官家饭的，就算那周财主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平民，咱们还怕他不成？” 说着又几步走到乔薇面前，伸手使劲点了下她的脑门。 “我说，你是不是傻，就那样被别人欺负了？ 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真是傻到家了，出去可别说是我乔春的妹妹，丢我的人啊！” 乔薇自幼在三姐的淫威下长大，现在虽然换了个芯，但因着本尊的记忆，却也是不敢有任何言语行为上的反驳。 乔晓峰最是见不得乔春欺负柔弱的乔薇，见她动作粗鲁，砰地一声扔下手中的木雕，猛地站起，快步走到乔薇面前，挡住乔春的视线。 “你说谁傻？就你聪明，你能，行了吧！ 回自己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是回家还是做客？ 咱家这样的穷地方，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咱们都是傻子，攀不起你这聪明人，你回来干什么？” 乔晓峰这话却是说的有些过了，乔春自小偷懒耍滑，为人泼辣爽利，因此在这个家里，就连李氏跟乔老汉，都很少能管住她，平时也只有乔晓峰敢这样与她争吵分辨。 自小便不肯吃亏的乔春，怎得也不会容许小弟爬到自己头上。 “乔晓峰，你怎么说话的？ 怎得越长大越不会分好赖脸啦？ 天天吃饭把脑袋吃呆了不成？ 我说乔薇，你嚷嚷什么？ 本就是她傻，还不让旁人说了不是？ 嘴长在我身上，我偏要说，你再这般，我今天就代爹娘教训教训你！” 说着更是伸手挽起袖子，仗着比乔晓峰高些，就要上手打人。 乔晓峰本就是叛逆的年纪，脖子一扭，嗓门也大了几分。 “就你，还想教训我？想打架是吧，那就来啊！” 站在他身后的乔薇，立刻伸手抱住乔晓峰。 “小弟，你怎么跟三姐说话的，还不赶快道歉！” 李氏乔玉二人，一看两人要打了起来，慌忙走来阻拦。 乔老汉正欲开口，便听到一声怒喝。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几人扭头一看，正是乔家大女乔芸回来了。 “怎么，想把家里闹翻了不成？我看谁敢动一下。” 乔春自幼得理不饶人，连乔老汉跟李氏都奈何不了她，唯独这个面貌和善，精明能干的大姐，每每都能压她一头，便是现在两人各自成亲，她也不敢轻易去跟大姐吵闹。 “大姐，不是我，都是晓峰，他那般出言不逊，我才想管教管教他的！” 乔晓峰扭着脖子，双目瞪大，轻哼道。 “我需要你管教？哼，笑话！”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跟你三姐认错！” 乔芸终归是长女，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乔薇暗自扯了一下乔晓峰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小弟，快跟三姐道个歉吧，她这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那样说也是为我好，你别在意，回头四姐给你做南瓜粑粑吃。” 乔晓峰回头看了乔薇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四姐，你这般忍让，难怪她总爱欺负你。” 接着转身又道。 “我不道歉，谁爱道歉谁道去。” 说完抬脚跑了出去。 李氏慌忙跑到门口，对着乔晓峰远去的背影喊道。 “你这孩子，回来看我不打你。” 乔芸走到乔春面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三妹，别跟晓峰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 乔春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娇俏着笑了出声。 “我怎会跟他计较，不过是逗他玩玩而已。” 乔薇上前轻轻拉了拉乔春的衣袖，低头小声道。 “三姐，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乔春见她这个样子，本来压下的火气，瞬间高涨。 “你这丫头，怎得就这般不争气，真真是要气死我啊！” 说完又使劲点了下她的脑门。 乔薇被点的身子一歪，努力站直，抬手摸着脑门，嘟着嘴道。 “三姐，你轻点，疼！” 乔春却是被她这副小女儿的模样逗乐了，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真是，要被你气死，头还疼不疼，受伤了也不告诉我，活该你疼。” 这个三姐，嫁人了说话还这般难听，确实招人讨厌。 乔芸素来沉稳，昨日的事一传入耳中，她便猜到原委。 想着当时婆母让她回娘家看看，她硬是忍住了。 气愤那周财主欺人太甚的同时，更为母亲的出尔反尔恼怒。 萧家的亲事，她们当时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得一个晚上就变得要考虑考虑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让她怎得不恼自家娘。 李氏见大女沉着脸不说话，知她心里定是在怪自己。 “小玉，你跟小薇去后院摘些菜，中午你们都别走了，娘给你们烙饼吃。” 乔玉憨厚，自不会多想。 “嗯，娘。” 接着该是要讨论她的终身大事了，作为姑娘家的乔薇自然不好参与进来，低着头跟着二姐去了后院。 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相信爹娘会做出最好的安排。 第十七章 李氏的思量 乔芸似并不准备瞒着弟妹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娘，吃饭就不必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她并不肯随着李氏进屋，直接站在院里说了起来。 “我自是不懂，那天本来说的好好的，怎得过了两天就全变了，您的思量女儿明白，可您别忘了，小薇虽是您的女儿，但也是我的小妹。 您这般出尔反尔，真真是一点儿不为女儿考虑，如今我话放这儿了，小妹的婚事，我是断不会再插手了，您跟爹看着办吧，我婆家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毕便要转身离去。 李氏自觉理亏，忙上前阻拦。 “小芸啊，都是为娘的不好，你小妹的事都怪娘，娘给你赔罪了。” 乔芸闪身躲开。 “娘，您这是干什么？无论怎样，这事我是不管了，您没错，小薇是您的女儿，嫁娶本就该您跟爹做主，说什么赔罪的话？那不是折煞女儿吗？ 小春难得回来一趟，您陪她说说话，女儿真的有事，改日再回来看您跟爹。” 说完，绕过李氏，疾步向外走去。 乔春这大概是第一次见自家大姐跟娘亲生气，竟看的目瞪口呆。 乔老汉冷哼一声，扔下手中铁锯，脸色一板。 “看你办的什么事？好好的姑娘，都被你这老婆子给毁了，这下你高兴了，哼！” 一下落个里外不是人的李氏，忍不住嚎嚎大哭。 “怎得都怪到我头上了，我还不是为女儿好！” “嚎，嚎，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就知道嚎！快给我闭嘴。” 说着双眼一瞪，乔老汉气冲冲的走到树下，一把抓过长凳上的旱烟杆子，双手背后面色铁青的往门外走去。 被乔老汉一吼，李氏真的忍住泪水，哭声也变得小心压抑。 乔春自幼胆大，此刻更如看了一场好戏般，情绪激动。 目送老爹离开后，转身正想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娘亲那悲痛悔恨的神情，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了三分。 “娘，不是我说您，这事儿您办的确实不厚道，就咱家目前的情况，人萧老太太能看上乔薇，那便是她的造化了，您说说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这般折腾？ 大姐能求来这桩亲事，定是找了大姐夫家亲戚帮忙，您这样一来二去，让她怎么做人？” 抬头见李氏又要哭嚎，乔春慌忙说道。 “好了好了，您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我去看看二姐跟小薇要不要帮忙。” 开玩笑，她乔春是最不会安慰人的，看到别人掉泪珠子，她就头疼，当然，自家老娘也不例外。 大女生气离开，老头子也不体谅，三女又是个不省心的，二女跟小女更不用说了，李氏忽的更觉伤心，这般看来，竟是她做了那坏事的小人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家的气氛很沉闷。 匆匆吃完饭后，乔春就拉着乔玉准备离开了。 乔玉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小妹的手，承诺有时间便回来看她。 乔春做不来那一套，只是一把拉过乔薇，两人走到一旁背对众人站定，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灰布钱袋。 “这里面有三百文钱，你帮我给娘。” 捧着钱袋，乔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三姐，这，这······” 乔春瞪了她一眼。 “这什么这，还不快收好，莫不是真把脑袋摔傻了？” 说着又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 “我偷听你三姐夫说过，那萧山确实有几分本事，你跟了他定不会吃亏，这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选不到个好的，至少要选个有钱的。 就你这副身子骨，要是嫁到一般农家，说不定没个几年命就没了，那萧山虽比你大些，却能保你衣食无忧，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该说的她自认为都说了，自古女子最是不易，小妹自幼娇娇弱弱，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送走了二姐三姐，乔薇若有所思的向厨房走去。 乔老汉在院子里收拾上午没做完的柜子，乔晓峰正研究柜门上的雕花。 见乔薇回来，乔老汉抬头看了她一眼。 “四丫头，过来。” 自醒来后，乔薇很少听到乔老汉主动喊她说话，今日忽的唤她，竟还有些不习惯。 “爹，您有事吗？” 乔老汉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孩，当年他抱回来的时候，分明那么小一点，妻子生怕养不活，日日抱在怀里，有一点奶水全给她吃了，自己瘦的不成人形。 那时他们的孩子刚生下来却没能保住。 两人把所有对自己孩子的愧疚，都补偿在这个孩子身上。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十六年都过去了。 孩子也长大了，要嫁人了。 “小薇啊，你别怪你娘，她也是为你好。” 乔薇低头看着脚尖。 “爹，我知道的，娘跟姐姐们都是为我好，我很感激。”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小就那般乖巧，不吵不闹，安静的让人心疼。 “如此便好，去吧，去看看你娘。” 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嗯，爹，我去了。” 乔老汉略一点头，满是褶皱的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乔晓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爹与四姐说话。 厨房内，李氏正站在灶台边洗碗。 乔薇走了进来。 “娘，我来洗吧，您坐下歇会儿。” 拦住她正欲上前的手，李氏轻笑了下。 “没事儿，就两个了，马上洗完。” 一看果然就剩两个了，乔薇便也随她了。 “娘，不是跟您说了吗，这洗碗收拾的活，留给我做，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 洗完最后两个碗，随手拿过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摆在一边。 “没事儿，就两个碗，娘又不是洗不动，倒是你，每日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一天下来忙个不停，可要注意身子了，姑娘家的，身子不好了，嫁到婆家是要吃亏的。” 乔薇面色微红，低头轻声回道。 “嗯，娘，我知道了！” 收拾完毕，李氏也不着急出去，拉着乔薇坐在灶台下烧火的木凳上。 “小薇啊，你跟娘说句实话，这事儿，你可有怪娘？” 乔薇闻言抬头，明艳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娘，您说的什么话，女儿怎么会怪您。” 说完歪头靠在李氏肩膀上，她很喜欢依靠着母亲的感觉，很安心舒适。 李氏拍了拍乔薇的手背。 “他们不懂，娘这是担心你啊！ 萧家是好，萧山比你大几岁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常年不在家，面上看是在外挣了大钱，可背地里，谁不说把女儿嫁过去，就是守了活寡，还要伺候年迈的老人，人言可畏，娘担心你受欺负。” 想到老头子与大女的不理解，李氏自觉更加难过。 乔薇却不在意这些。 “娘，女儿知道，您都是为了女儿好，萧家，女儿是愿意嫁的。” 听她这样说，李氏有些急了。 乔薇坐直身子，反手握住她粗糙的双手。 “娘，您别着急，听女儿一言。 听大姐说，萧老太太是个慈祥亲切的，也很好相与，那她老人家的孙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萧家公子虽然不常在家，但家里吃穿不缺。 再说大姐家与萧家相隔不远，有事也能相互照应。 上林村到下林村也只有三里路，这样女儿也能时常回来看您二老，这般算下来，嫁过去也还不错，您觉得呢？” 李氏还是有些不赞同。 “小薇啊，你还小，女人最怕身边没个男人，出门被人看轻不说，背地里有些坏心肠的，说些难听的浑话也就算了。 就怕他们看着萧山不在，欺负你们奶媳二人，你听娘的，等这事儿过去了，娘定在着东安镇给你找个好的，保证以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乔薇与她想法相左。 “娘，萧老太太一人这么多年，上林村都没人敢欺负她，想来萧山定是有着几分本事的。 萧家上无公婆敬养，下无弟妹照拂，若是女儿嫁到别家，地里的活计做不了，就冲这一头，也要被公婆嫌弃了去，除非是嫁给像周财主那样的做妾。” 说着，拿出手帕掩面。 “宁死，女儿也不愿为人妾室。” 一说到周财主，李氏再多的想法，也瞬间抛开到九霄云外。 第十八章 萧奶奶亲自上门 次日一早，喜鹊登门。 这几日，因着乔薇的事情，一家人都没能好好休息。 李氏一早醒来，便听到窗外有喜鹊的叫声。 “哎呀，老头子，你听到了吗？是喜鹊啊，看来今日咱家要有好事咯！” 乔老汉自然是听到了，但他素来沉稳，不会如李氏般大惊小怪。 见他没说话，李氏使劲拍了他一下。 “你这死老头子，听到没有，怎得也没个话。” 乔老汉起身穿好衣服，拿过旱烟杆子敲了敲桌子。 “听到了，听到了，小薇都起了，你还不快起来。” 推门出去，堂屋的方桌上，简单的早饭已经摆好了。 乔薇端着一盆菜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凳子上抽烟的父亲。 “爹，您起了，马上吃饭了，您先去洗洗吧！” 乔老汉早起有抽上几口的习惯，乔薇觉得他这个习惯不好，说了几次，见他真是改不掉，便也没再说了。 乔晓峰还在睡，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然瞌睡多，乔薇每次起床后，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父母与幼弟。 李氏出来后，先去井边简单梳洗，便走到厨房帮女儿做早饭。 见李氏进来，乔薇扭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娘，早饭都做好了，我拿了碗筷就去，您先过去吧。” 女儿乖巧孝顺，她怎能不喜。 “你这丫头怎得不多睡会？早上不必起这样早，我跟你爹随便对付两口就行，姑娘家的最是要吃好睡好，才能养的水灵。” 乔薇端起碗，甜甜一笑。 “娘，您真好。” 李氏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两人相携向堂屋走去。 乔薇自是不可能让爹娘早起对付两口，一天的农活本就繁重，再不能吃饱，肯定挨不到中午。 以往乔家早上都是简单的稀粥，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稀粥，一把米，一锅水，煮出来的粥，清亮的可以当镜子了。 自从乔薇接下大勺，开始做饭后，便想方设法的做些吃食，不说多美味，却能让一家人吃饱。 今日一如往常，蔬菜粥，糙面粑粑，拌黄瓜，酱萝卜条。 乔晓峰也起来了，拿着一个粑粑吃的正香。 李氏走到桌前，放下碗筷，拿起勺子先给乔老汉盛上一碗菜粥。 “你这孩子，真是饿死鬼托生的，整日就知道吃。” 乔晓峰一听不干了，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粑粑。 “娘，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也有干活的。” 李氏却是懒得理他，手上很是麻利的给他盛了一碗。 乔薇拿起筷子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是，是，你干活了，说你一句还十句，就干嘴上的活了！” “四姐，看你，把我敲傻了怎办？” 乔薇接过李氏手里的勺子。 “娘，您吃，我来盛粥。” 李氏接过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放心吧，就那脑袋，再敲一百下都傻不了。” 半大的孩子，最禁不起大人玩笑。 乔晓峰涨红了脸，便要发怒。 乔老汉手中的筷子在碗上一敲，清脆的碰撞声发出。 “还不快吃饭，一会儿跟我去地里。” 乔薇捧着碗，低头吃着，眼角斜了一下乔晓峰，偷偷笑了。 乔晓峰别过脸，不去理她。 吃过早饭后，乔老汉与李氏还未出门，便真有贵客登门。 乔芸一早刚一出门，就遇到萧家老太太。 闲聊几句才知，萧老太太竟要亲自去自己娘家提亲。 这下乔芸急了，匆匆跟婆母说了声，便跟着萧老太太去了下林村自己娘家。 她不明白，就算自家小妹乖巧貌美，但以萧家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怎得就巴巴的非自家不可了。 挣扎了一路，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爹，娘，快开门，有贵客到。” 门外，是大女乔芸的声音。 贵客？ 乔家四人一脸疑惑。 乔晓峰腿脚最快，赶在乔薇之前跑去开门。 “大姐，什么贵客啊？” 门一打开，乔薇看到大姐身边站着一位很是面善的老人家。 李氏丢下手里的农具，拍手整理了下衣衫。 “您，是萧老太太吧？快，快请进。” 看清门外的来人，李氏慌忙迎接进来，转身对乔薇道：“小薇，快，快去给萧老太太端碗糖水！” 又是糖水，乔薇很是无奈，看来在自家老娘心里，糖水便是最好的。 萧老太太如传言般，很是和蔼可亲的长相，穿着也很是平常，仅一身灰褐色细布衣衫，很是干净整洁。 “小芸她娘，不用这般客气。” 李氏却没萧老太太那般气度。 “您叫我秋月就好，请进，请进！” 说话间，几人进了正屋坐下。 长辈在场，自是没有乔芸说话的份，她便到厨房帮乔薇准备茶水。 萧老太太虽出生名门，但在这乡野生活多年，早已养成爽利的性子，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秋月，我长你一辈，便不客气的称声婶子与你，可好？” 李氏连忙点头。 “好，好，称呼您婶子，本就是秋月高攀了。” 萧老太太一脸笑意。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这几日因着婶子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你可别怪婶子啊！” 李氏哪敢怪到萧家，人家本是好意帮忙。 “瞧您说的，这怎能怪您，都是那周财主作恶，您能帮忙，咱家已是感激不尽。” 这时，乔老汉坐在一旁，却显得有些尴尬。 谁料，下一刻萧老太太转身对着乔老汉说道。 “三柱啊，咱们两家都算是外来户，但小芸家婆母却跟我那孙儿死去的娘是表亲，这你们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乔老汉与李氏皆是一愣，就连趴在屋外窗边偷听的乔晓峰，也呆愣了一下。 乔老汉正欲拿起旱烟杆子，忽又想到什么，便讪讪的放下，正欲开口，却听到萧老太太接着道。 “三柱啊，这样算来，咱们两家还是有些渊源的，其实婶子今日上门，就为一件事，便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求娶你家四女乔薇。” 话方一出，李氏与乔老汉对望一眼，皆是满眼惊讶。 这萧家老太太，在上林村算是说得上话的长辈，这番亲自上门提亲，那是真真抬举他们乔家了。 乔老汉这次却不容李氏再作妖，直接开口回道。 “婶子，您这般亲自上门，真是折煞我们了，那日媒人上门，咱家便是应了这门亲事，都是孩子他娘不会说话，让那媒人听差了，误会了。” 抬手扯出被李氏拉住的衣角，乔老汉扭头看了她一眼。 “既然今日您来了，咱们便好好商议下两个孩子的婚事吧！” 第十九章 好媳妇不珍惜，就是傻 乔芸与乔薇方一进门，便听到这句话。 乔薇面薄，不好意思进屋，只能托乔芸送茶。 乔芸接过茶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乔薇，转身走了进去。 “萧奶奶，爹，娘，喝茶！” 分别为众人摆好茶碗，对着萧老太太低头略一行礼，退了出去。 说是茶，其实就是三碗糖水。 接下来，萧老太太与乔老汉便围着两个孩子的婚事，做了详细的探讨，一旁几欲插嘴的李氏，都被乔老汉压下。 乔芸见日头起来，一把抓过躲在窗下偷听的乔晓峰。 “你这小子，跟谁学的听墙角。” 接着从怀里拿出二十文钱递了过去。 “去村头林屠户家割点肉回来！” 乔晓峰借过钱，摸了摸被大姐扭红的耳朵。 “大姐，你这手真重，大姐夫真可怜。” “你这小子，找打是不？” 乔芸上前抬手挥去。 乔晓峰身形灵活，一个闪身逃开了。 “大姐，我去了。” 乔芸见他走远，转身正欲往厨房走去，便看到捂着嘴偷笑的乔薇。 “你这丫头，还敢偷笑，看我不打你！” 乔薇见状，忙捂着耳朵。 “大姐，我没笑，我去后院摘菜。” 说完小步跑开。 乔芸看她那样，不觉噗呲一笑。 再说屋内的李氏，此刻是满头大汗，急不可耐。 几次想插嘴，都被老头子打断。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两人硬是把婚事商量个大半，她都没能插上话。 其实本就无甚好商量的，萧老太太的意思很清楚，乔家只用安心嫁女，各种用钱的地方，全部交给萧家来办，甚至连乔薇的嫁妆，萧老太太都想一起办了去。 这个乔老汉是不同意的，乔家贫寒，给女儿置办不了太多嫁妆，但每个女儿出嫁，都是原封不动的把聘礼陪了回去，其中还舔了不少，因此，乔家嫁了三个女儿，却还是这般贫穷。 萧老太太何尝不是看中乔家人的情谊，整个东安镇，大都是嫁女儿给儿子娶媳妇，像乔家父母这般，真心为孩子的，很少了。 五月末的天气，已是热气逼人。 今日依旧是乔薇掌勺，乔芸坐在长凳上烧火。 烈日高照，乔晓峰依旧躲在窗下偷听。 乔芸出来倒水，看到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轻笑出声。 “大姐，饭菜差不多了。” 乔薇抬手抚了下额头的细汗，微笑着说道。 乔芸放下木盆，伸手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为小妹擦拭。 “这一天比一天热了，你忙活了这久，先坐着休息会儿，我去跟爹娘说一声！” 这话正中乔薇下怀，她的确不好意思去喊爹娘吃饭。 真是不懂自己，怎得两世为人，还这般脸皮薄。 乔芸怎会不知她的想法，只是看她辛苦，不想多说罢了。 把手帕递到她手里，起身整个整衣衫，抬脚向正屋走去。 正屋大门敞开，乔老汉与萧老太太的声音不断传来。 乔芸脚步轻慢走到门边。 “爹，娘，饭好了。” 乔芸的到来，终于让李氏找到插嘴的机会。 “婶子，您看，这不觉得都中午了，谈了这久，您也该饿了，咱们吃完饭再说，您看如何？” 萧老太太不是那故作客气的人，本就想着留下来看看乔薇的。 “好啊，老婆子今日也尝尝小芸的手艺。” 乔芸站在门边，谦和一笑。 “萧奶奶，今天您可吃不着我的手艺了，这午饭都是小妹乔薇做的，您要想吃我做的，改明让冬哥接您去我家住上几日，我天天给您做好吃的。” 萧老太太和蔼一笑。 “老婆子要是天天吃你家的，你那婆婆该是要摆脸色咯！” 乔芸上前挽住萧奶奶的手臂，跟着笑道。 “看您说的，您要是去了，婆母保准高兴的不行，定会好好夸我一番。” 萧老太太笑的越发高兴。 “你这丫头，小嘴莫不是吃了蜜，这般会哄人开心！” 一旁站着的李氏，也跟着笑道。 “您今日先尝尝小薇的手艺，改日再请您来做客，让小芸给您做一顿。” 萧老太太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 “好，好，秋月啊，你养了几个好姑娘啊，个个长得水灵不说，又能独当一面，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你跟三柱养的好，养的好啊！” 这话一出，李氏顿觉背上的毛被抚顺了般，心里那一点儿不满，似也全部消散。 随即几步走到门外。 “晓峰，帮你四姐摆饭去，站大太阳下做甚？” 李氏出来的急，乔晓峰还未来得及躲开，被逮个正着，有外人在，她自是不会点破儿子。 “嗯，娘，我去帮忙。” 乔晓峰见母亲不追究，赶忙应道。 乔老汉把桌子摆好，乔芸跟着帮忙收拾板凳。 李氏站在一旁陪萧老太太说话。 这下，算是找到机会了。 赶忙把心里的那点计较问了出来。 “婶子，秋月多嘴问一句，您可别介意啊，只是这件事不问，我这心里怎得就不舒服，您就帮着解解惑，可好？” 萧老太太大概能猜到她想问什么，略一点头应允了。 乔老汉闻言立刻抬头瞪了李氏一眼，乔芸也略有不满的回头看了下母亲。 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李氏根本不会在乎其他。 “婶子，我说话直，您别介意啊！”说着双手交握。“就是小女乔薇，您怎就这般看上她了，不说在这东安镇，就算是整个安阳县，您想找孙媳妇，大把的好姑娘让您挑，我家小薇何德何能，得您这般看重，秋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才冒昧出口问您。” 这大概也是乔老汉与乔芸想知道的，两人罕见没有出声打断。 果如萧奶奶所料。 “秋月啊，你这担忧婶子是能理解的，这也是你们做父母的关心孩子，婶子不会怪你。”说着抬手握住李氏那双紧张不安的手。 “小薇是个好姑娘，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能娶到她，是他行了好运了，前几日那事，连累了孩子的名声。 那日是婶子没安排好，委屈了孩子，也委屈了你们，你们放心，老婆子保证，定会照顾好你家女儿，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真正的原因，萧老太太没说出口。 难道要她说，就凭之前一面之缘，她觉得乔薇那丫头面善，很像她认识的一个妹妹？所以这才巴巴的想要娶回家？ 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李氏还要接着问些什么，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见乔晓峰端着两碟菜，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脸色略微泛红的乔薇。 孩子进来，父母自是不好再说。 乔芸摆好桌椅，也跟着去厨房端菜。 萧老太太的答案，虽有些牵强，却也在情理之中，李氏知道自家老头子很愿意这门亲事，也没再多做纠结。 “婶子，来，您坐，您上坐！” 萧老太太不是那般客气多礼的人，三人很快便各自坐好。 因着萧老太太是女客，又是长辈，因此，乔老汉跟李氏都坐下陪客。 乔芸三姐弟是不能上桌的。 厨房门口的小木桌上，摆着乔薇专门留下的饭菜。 小木桌旁种着一颗大枣树，三人坐在树下，很是阴凉。 萧老太太想着人少，便要求三个孩子一起上桌吃饭。 但乔老汉却不愿失了待客的礼数，张口婉言拒绝了。 李氏出门看三人早已坐在木桌旁吃了，便进去回了萧老太太。 农家小菜，搭配的很是雅致。 五个小菜，一个炖菜。 凉拌黄瓜，干煸豆角，鸡蛋炒木耳，清炒小青菜，炒南瓜丝，炖菜是猪肉炖干菜。 这干菜倒是头一次见。 从李氏那里知道，原来是乔薇那丫头做的，说是去年夏天吃不完的青菜收集起来，焯水晒干，可以保存很久，木耳也是她上山采的。 小菜味道清爽可口，炖菜软糯鲜香，一点儿不觉油腻。 乔家的确不甚富裕，吃的是红薯焖饭。 但萧老太太那碗，却是满满的米饭。 心情好，菜也好吃，萧老太太不觉多吃了些。 想来这孙媳妇娶回去，以后自己有福了；再想那嘴硬的孙子，哼，这好的媳妇不珍惜，就是个傻的。 第二十章 是个机会 一顿饭几人都吃的都很开心。 乔薇的亲事，就这样定下了。 正是农忙，夏季天气炎热，两家人商量着把婚期定在八月二十一。 那时天气凉爽，又能让乔薇在娘家过最后一个团圆节日，两家人都很满意。 日子定了，萧老太太也就安心了。 没过几日，孙勇回来，捎带着萧山的回信。 周财主的事，不用萧山出面，孙勇过去一趟就摆平了。 萧老太太看着孙子的回信，几乎是要气乐了。 这孩子，变着法的编借口，就是不想成亲。 她有信心，只要孙子见到乔薇，定然会喜欢的不行。 当初那个如仙女般的小妹妹，就是这般招人喜欢，那时她才多大，十一二岁吧，便是名动江南。 十五岁刚一及笄，上门提亲的人，更是踏破门槛。 最终如何，她记不清了，那样的乱世，随着家族的覆灭，她也跟着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还好遇到了阿山的爷爷。 提笔回信，几乎都是夸奖自己相中的孙媳如何貌美贤惠，最后写上婚期。 且说后来，萧山收到信后，自是哭笑不得。 奶奶竟然威胁他，若他不能按时回去，便找只公鸡代他拜堂成亲，看着这次，自己是真的逃不掉了。 他也隐隐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让眼光如此高的奶奶那般喜爱。 京城，北镇抚司卫所。 “二弟三弟，听说了吗？皇上钦点的云峰县知县前几日出事了。” 一中年男子，身着青绿飞鱼服，头戴黑色乌纱帽，腰系銮带，此时正拿着一块细布，坐在长椅上擦拭着手中透着寒光的绣春刀。 男子黑亮的眼眸中，同样闪着英锐之气，看似平静的眼睑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但那张脸却长得平淡无奇，只有左眼下颧骨处，一条斜划半张脸的刀疤，让人不敢轻视，也彰显了此人平常相貌下的不简单。 “大哥，不就是一个小知县出了点事，能跟咱们扯上什么关系？”另一同样穿着的男子背靠长廊下的柱子，双眼从手中的书上移开，不解的问了一句。 这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丝冷俊疏离的气息，乌黑深邃的眸子，泛着点点疑问，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单薄的唇，竟是一副清秀文雅的长相。 两人对面，还有一人，此时却是背靠着墙低头颔目，闭眼养神。 垂下的头发，掩住了那人半边容颜，但露出的部位，却是刚棱冷硬，刀削般的下巴，棱角分明的侧脸，黝黑浓密的头发梳理的分外整齐。 虽闭着眼，但另外两人知道，他在听着他们的对话。 被称为大哥的男子，抬头扫了一眼两人。 “哼，你现在是锦衣卫了，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无知书生不成，凡事要多在心里转个弯。” 说着继续擦拭着刀锋。 “二弟，你说说看！” 靠墙站立的男子，此时方睁开那清明黑亮的眼睛，却是目光如炬，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掩住的脸全部抬起，却是一副北方人坚毅威猛的长相。 这人，竟是那萧家老太太的孙子，萧山。 “三弟，你可知，那云峰县知县乃是万历五年，当今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后因拒绝了靖安侯府的亲事，多年一直受到排挤，年年外放，皆是去那偏远贫穷的不毛之地，去年忽被皇上钦点为云峰县知县，这其中的牵扯，绝不是你我能随意猜想的。” 文雅男子却是一脸认真。 “云峰县在整个天津，算的上是一块富庶之地，看来皇上是要重用他了。” 萧山看了他一眼。 “正是此意，那云峰县知县彭方舟，三十五岁，为官十年甚是清廉，因着是首辅谢大人的门生，在如今朝堂争斗中，一直坚持效忠皇上，办案公正，不受胁迫，绝对是一位清正廉洁，奉公执法的好官。” 擦刀男子，低头嗤笑。 “可惜如今党争激烈，好官不长命啊！现下谢首辅自身都难保，更何况一个区区知县。” 文雅男子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因缘际会进了锦衣卫，自是对那些刚正不阿的清官有着几分别样的关心。 “大哥此话怎讲，难不成那彭大人？” 擦刀男子起身，收起佩刀。 “正如你所想，我前日接到线报，那彭大人一家，全部命丧黄泉，只怕如今还是暴尸荒野，可怜，可怜啊！” 文雅男子闻言，低头不语。 萧山眼中寒光一闪。 “大哥，那您今日提起这事，是？” 这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子，正是萧山进入锦衣卫后，结交的异姓兄弟，于二强。 那文雅男子名宋知书，与他相识却是早些。 于二强站起，抬手示意二人靠近。 “我昨日接到可靠消息，不日指挥使大人便要在咱们这些千户中，挑出几人去彻查此事，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牵扯到党争，大哥自是不愿你们去犯险，咱们几人结拜时就说过，效忠皇上，绝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这几日你俩找个由头离开京城两天，等人选定了再回来不迟。” 萧山与宋知书会意的点了点头。 于二强看二人皆已明晓，满意的笑了笑。 “那你们今日便准备准备，早早离开最好，大哥这里还有点事儿，晚上老地方喝酒。” 萧山与宋知书站直行礼。 “送大哥，大哥慢走。” 于二强走后，只剩二人站在回廊上。 宋知书似还沉浸在彭知县一家的惨案中，精神有些恍惚。 萧山看了他一眼，心中轻叹。 “三弟，那我也先去忙了，彭知县的事，你别多想，冤有头债有主，案子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咱们在锦衣卫多年，这种事情，见得不是最多的吗？” 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只能他自己想通。 宋知书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 “二哥，多谢了，我下午要出城一趟，晚上不定能赶得回来，你帮我跟大哥请个罪。” 萧山挥挥手，表示听到了。 转过回廊，穿过庭院，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 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 彭知县的案子，倒是个机会。 若是能接下这个案子，就能暗中回家一趟。 云峰县与安阳县相邻，来回骑马也就半天功夫，不耽误办差的同时，还能回家看望奶奶，确实不错。 但听大哥的意思，此事竟是与皇子间的争斗有关，这却是有些不好办。 萧山坐在角落里，胡思乱想了一下午，却也没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第二十一章 锦衣卫指挥使 夜幕降临，看看时辰。 婚期还早，此事只能另做打算了。 如是想着，也不再纠结，起身出门，向外走去。 最近朝中，大皇子皓王与二皇子瑜王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锦衣卫中的千户几乎全被外派查案，两龙争斗，伤及的大小鱼虾数不胜数，诏狱都关不下了，只能借刑部的大牢关押犯人。 如今，整个京城，四处游走托人办事的越发多了，但萧山素来只是冷眼观看，很少参与其中。 他虽为锦衣卫，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贪赃枉法的事只要犯在他手里，定是要查个清楚明白，且如实上报皇上。 牵扯到党争的，他却不能那般肆意。 小鱼小虾也就随他们做主了，真正事关紧要的大臣，不用他出手，自有两派官员抓住不放。 卫所今日，倒是冷清许多。 方要走出大门，身后便传来暗影低沉的声音。 “萧千户，指挥使大人有请。” 暗影，人如其名，是锦衣卫中最神秘的存在，且只效忠皇上与指挥使两人。 他们有自己的编制，平时不与挂职的锦衣卫打交道，只在特殊情况下参与办案。 萧山心中咯噔一下。 转身后，却不见说话那人。 低头掩住眼眸中的精光，萧山抬脚向前走去。 穿过前堂，越过庭院，后院中堂最大的屋子，便是指挥使大人办公的地方。 “萧千户，这边请！” 萧山正欲向正堂走去，暗影的声音再次传来。 原来是私下召见，难不成有隐秘任务。 锦衣卫要领，不该问的不问。 两人穿行在卫所内，萧山跟在暗影身后左转右转，最后来到北镇抚司档案室门前停了下来。 进入屋内，萧山低垂着脑袋。 那暗影出手很快，几乎眨眼间便打开了暗室的门。 “萧千户请进，指挥使大人在里面等你。” 萧山对他点了点头，抬脚向暗室走去。 入口在进屋右边屏风后，一张简易的软塌下。 在锦衣卫数年，他参与抄家的次数，自己都记不清了。 各种机关暗道也见过不少。 像指挥使这样，把暗室设在床下的，却也是极少的。 萧山走进一看，知设计这个暗室的人，绝对是此中翘楚。 只见那屏风后的软塌，半数自动抬起，入口窄小，只能供一人进出，平整的台阶通向下方，几阶之下便是转角，因此并不知下面有多长多深。 没敢多做停留，抬脚弯腰，屈身进入。 刚进去略有些黑，一过转角，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一人多高，一米左右宽的甬道出现在眼前。 轰的一声闷响，入口忽的被关闭，身后立刻漆黑一片，只有面前摇曳的烛光，照射到他身上，映落在地上的影子。 收回心神，萧山一脸冷然，面无表情的顺着甬道向里探去。 左拐右拐，大约过了半刻钟。 视线再次变得开阔。 这是一间半大的厢房。 右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简易小床，正对着入口的是一张长桌，对面站着一位年过不惑，样貌平常，留着平整胡须，身着赤黄圆领补虎豹常服，头戴乌纱帽，腰系青黑佩玉銮带的男子。 此时他正拿着毛笔写信。 只见他下笔的速度很是利落，书写起来也是一番行云流水。 萧山上前恭敬行礼。 “指挥使大人，您找我！” 此人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沈忠。 “你来了，却是有点事要你去办。” 萧山不敢抬头，另一只脚也跟着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道。 “请大人吩咐，小的定当全力以赴，誓死完成任务！” 那沈忠并未立刻叫起，手中书写的速度丝毫未曾减慢。 半响，收笔吹干，折叠装起。 锐利的眼神直视眼前跪着的男子，一丝精华乍现，还未待人发现便瞬间消失。 沈忠拿着信转身绕过长桌，来到萧山面前。 弯腰扶起跪着的人。 “你跟我还这般？当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哪还能坐上今天的位子。” 萧山低头拱手恭敬道。 “大人您洪福齐天，若无您的提携，萧山今日还是京城街头的乞丐，说不定早已饿死，自是要报答您的赏识提拔之恩。” 沈忠轻笑，伸手递出信件。 “这是给在天津卫办差的伍佥事的，你带给他。” 萧山接过信，放入怀中。 “是，谨遵大人吩咐。” 沈忠收起笑容，抬手拍着他的肩膀。 “这件事只是顺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收回手。 “想必你也收到消息，皇上钦点的云峰县知县彭大人一家失踪的事，现下这件差事落到我们锦衣卫手上，明面上我会安排四人去云峰县上下探查，实际上他们只是幌子，你才是最后的王牌。” 沈忠转身走到长桌前坐下，语气猛地严肃起来。 “我要你暗中调查彭大人一家行踪，若是有变故，定要查清前因后果，无论其中牵扯何人，查清真相，素来报我。” 说着，长叹口气，语气也变得缥缈。 “这是皇上的意思，就算查到朝中或者王爷皇子身上，也要有个结果，切记，你只需查清原委，暗中上报于我即可，不必过问其他。” 萧山略一思量，便明白皇上的意思。 岁月催人老，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新帝，他也有害怕的一天。 早点立了太子，不就没这多事了，真是不懂上位者的心思。 “是，大人，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沈忠仰头靠着椅背，闭上双眼，似在思索些什么。 半响，才听他说道。 “皇上此次给了三个月的时间，我记得你老家安阳县与云峰县相邻，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你那老奶奶吧，我知道你的顾虑，自会帮你隐瞒，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京城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呢！” “你出京后往南走上两日，再从扬州转道北上，对外我会宣称派你去江南调查前段时间的邪教案，你自己注意保密，切不可走路风声。” 萧山再次半跪行礼。 “是，遵命。” 沈忠疲惫的摇摇手。 “去吧，走到出口敲三下，自有人给你开门！” 再次拱手行礼，接着便退了出去。 离去前，似瞥到沈忠眼角溢出的泪水。 哎，都是可怜人。 这也是萧山多年不敢娶妻的原因。 指挥使大人那样的官职，尚不能做到的事，他萧山何德何能？ 第二十二章 初次提起读书 小暑一过，天气便更热了。 婚期将至，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忙完田地里的活计，李氏与乔老汉每天都在为女儿的嫁妆忙碌着。 乔老汉自是不用说，每个女儿出嫁，他都照例打上柜子，炕桌，炕柜，木箱两对，梳妆盒一个。 最后一次嫁女了，自然也会准备的精细些。 李氏顾不得天气炎热，几乎日日去镇上采办。 前些日子刚收的小麦，留下一小袋自己吃，其他的全部卖出，所得的银钱，不用想，全部用在乔薇的嫁妆上了。 父母这般为自己，是乔薇前世根本没有体会到的。 前世出嫁，她根本没有印象，只记得吃过早饭她便晕倒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已是灯火通明，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那个魔鬼，就那样出现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害怕的冷汗直冒。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还好，她能重新开始。 忍了几天，乔薇终于忍不住拦下李氏，不让她再去采办。 “娘，您准备的已经很多了，真的足够了。” 李氏推开乔薇阻拦的手，轻点了下她的脑门。 “你这傻孩子，没看到前日萧家来下聘，那好东西堆了满院，咱家什么时候这样风光过，那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道，若是咱们不拿出点像样的嫁妆，岂不让你被人瞧轻了去！” 说着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你这孩子，娘这都是为了你啊，就你是个傻的，还在这拦着。” 乔薇捂着脑袋，娇笑一声扑倒李氏怀里。 “娘要置办东西也行，但那五十两聘金，您要留着。” 李氏听她一说，心中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放弃了。 “不行，那钱娘可不能留。” 说着拉她的手，走到院中大树下的小杌子上坐下。 “小薇啊，你还小不懂，这女人啊，有什么都不如手里有钱，嫁妆丰厚，自是婆家再厉害，也不会被看清了去，娘是过来人，当初还没跟你爹逃难的时候，也是真真实实伺候了几年公婆，那日子，娘这辈子都不想再过了，你这嫁过去，虽说没有公婆妯娌，但女婿却不能时时在家，你手上留些银钱，想办点什么，也方便些不是？” 乔薇自是不肯答应，神色坚定的摇摇头。 “娘，女儿是真心的，银钱您必须收下。” 见李氏正要反驳，乔薇接着道。 “您先别急，听女儿一言。” 说着抬手抚上李氏的双手。 “娘，晓峰今年十岁了，您可有想过送他去读书？” 听她如此一说，李氏却是迷惑不解了，不是商量嫁妆的事吗？怎得提到晓峰读书上。 李氏摇摇头，确实没想过。 “娘，小弟自幼便很是聪明，您还记得前几年，年底腊月，有个落魄秀才进京赶考，路过咱们下林村，因没了盘缠，便写春联跟咱们换些吃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李氏轻点点头。 “这跟晓峰读书有什么关系？” 乔薇唇角微翘，嫣然一笑。 “当时我跟晓峰一起去看那秀才写字，晓峰看了一遍，便能记住大概，几年过去了，还见他时时在地上偷偷涂写，女儿虽然不懂，却也觉得他那几个字，写的很是工整。” 这也是前几日乔薇偶然发现的，乔晓峰没读过书，但在地上写出的字，却很整齐，这么多年，还能记得这般清楚，看来平时定是时常书写。 前世，她也只是学了女戒，跟着祖母略读了些佛经，一手清秀小楷，也是因着经常为祖母抄写经书练出来的，但四书五经，八股制义，却是从未接触过的。 “娘，晓峰这般喜爱读书写字，又有那样的天分，您跟爹真的不该埋没了他。” 李氏也是一愣，自己的孩子，长这般大了，她却不知孩子这般渴望读书。 “可是，晓峰的年纪，读书该是有些晚了吧。” 乔薇却不赞同她的观点。 “晚不晚，也要去试试，咱们下林村没有族学，上林村的族学只招收本族子弟，您跟爹何不带小弟去镇上的书院看看。” 李氏有些犹豫，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做惯了山野乡民，猛地让她去镇上书院，她真的很是胆怯。 “这，去书院是大事，要不晚上跟你爹商量商量？” 乔薇没有接着再劝，欲速不达，这件事虽然很急，却也只能缓缓图之。 晚饭吃的很早。 李氏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老汉一辈子都是沉闷的性子，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自是不会去关心她在想些什么。 乔晓峰匆匆吃了几口，就跑出去了。 乔薇跟在后面喊了几声，也没能喊住。 没人说话，晓峰读书的事，便没被提起。 饭毕，父母出去串门，乔薇一人在厨房收拾。 “也不知晚上，娘会不会跟爹提上一提。” “提什么呀？可是你还想要的嫁妆？” 出神间，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 乔薇放下手里的布巾，在围裙上擦擦手。 “你这死丫头，真是不害臊。” 说着双颊也有些微红，跺跺脚，扭过头去。 “看我再也不理你了。” 走进来的女子，正是乔薇的好闺蜜，乔玉的小姑子，王家小女王雪梅。 “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怎得这般就脸红了，真是一点儿都不经逗。” 王雪梅上前拉过乔薇的手，赔罪道。 乔薇微微一笑。 “哪里是我不经逗，要是别人在你面前说强子哥，你的脸保准红的更快。” 果真如她所说，王雪梅面上立刻一红，拉着乔薇不一。 “你，你这丫头，生了个病后，变得这般会调笑人了。” 乔薇解开腰上的围裙，拉着她往屋外走去。 “好了好了，咱们都不说了，好姐姐，我们出去坐，厨房脏热，哪是您待的地方。” 王雪梅捂嘴轻笑，扭动腰肢跟着乔薇出去。 “你这丫头，越发调皮了。” 两人来到院中木桌旁坐下。 天气渐热，乔晓峰闹着要在院中吃饭，厨房门口的木桌便被搬到院中间的大树下。 每日下午，乔薇都会坐在树下赶制嫁妆。 第二十三章 二姐夫做的肮脏事 东安镇有出嫁女自己缝制嫁衣，枕头被面，衣服鞋袜，还要给双方长辈各自准备一套鞋袜的习俗。 这样初略算下来，她这几月定要不停赶工才可。 乔薇伸手给两人倒上一碗凉水。 “雪梅，你嫁妆绣的怎样了，最近也没见你来串门。” 王雪梅也有些渴了，不客气的端起碗，喝了几口。 “我成亲日子晚，嫁妆可以慢慢绣，倒是你，婚期这般近，定是不能清闲，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可记得出声。” 乔薇笑着点头。 “这几日没来看你，一是想到你要赶制嫁妆，不想打扰，还有······” 说着语气间带着迟疑。 乔薇疑惑着看了她一眼。 “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王雪梅抿了抿嘴，眼神忽闪略带纠结，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挣扎了一会儿。 “哎，我就跟你直说了，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哥，前些日子说是去镇上做短工，谁知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回来，爹娘跟二嫂担心的不行，地里的活刚忙完，大哥就忙着去镇上找。” 说着语气就变得气愤起来。 “这不，前几日刚被大哥找回来，哎，接下来的事，我真是说不出口啊，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二嫂。” 乔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二姐夫哪里受伤了不成？” 闻言，王雪梅对着门口呸了一声，语气不屑道。 “他要是受伤才好呢？最好是摔断了腿，哪都去不了。” 又想到这毕竟是自己二哥，心里猛地又是一酸。 “小薇，你知道我的，素来口无遮拦惯了，但我这二哥，是真真让人生气，你说他，他，他竟在镇上天天与一个寡妇厮混，两人还以夫妻相称，乐不思蜀才忘了归家。” 说完脸上更是带着不忿与愧疚。 “当时大哥看到他那般，就打了他一顿，回来后，爹娘又是一阵棍棒相加，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哼哼呢。” 她还未说完，乔薇脸上便一片冷漠，想到那相貌平平却老实能干的二姐，还有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二姐夫有这般好的妻儿，却不珍惜。 王雪梅见乔薇面色不善，似有生气，不由暗道自己嘴快。 “哎，可怜我那二嫂与两个聪明乖巧的侄儿，还傻傻的等着自己的丈夫与爹爹。” 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咱俩自幼跟在二嫂身后长大，她是什么样的品行，咱们还能不知，我那二哥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看不到身边有这般好的女子，但我爹娘，大哥大嫂都是眼亮心明的，你放心，有我们在一日，定不让二哥欺负了二嫂去。” 乔薇没有接话，心里却是一片悲凉。 别人再好，再喜又能如何，比得上自己丈夫爹爹的一个疼爱的眼神吗？ 自是比不上的。 二姐夫嫌弃二姐相貌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孩子都这般大了，他却愈发不知收敛。 王雪梅知道此事，说出来定会让乔家人与乔薇不高兴，但二嫂不回家讲，他们还是会从旁人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 与其日后人云亦云传入他们耳中，还不如今日自己说个清楚明白，以免伤了两家人情分。 爹娘，大哥大嫂也是这个意思。 半响，乔薇苦笑一声，开口说道。 “雪梅，今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段时间，二姐几次回家，竟只字未提，想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儿没能帮到她，连句安慰的话都没对她说过。 二姐她本就是个老实的，最是能干偏又寡言少语，如今出了这事儿，我真是心疼她啊！” 王雪梅点头赞同，她何尝不是如此。 “小薇，那是我二哥，很多事我都不便说，二嫂这样的品行，我那二哥确实配不上她。 这话我就私底下跟你说，作为妹妹，我竟不愿二嫂再与二哥过下去，我二哥那就是个无耻败类，早年未成亲时，有爹娘大哥压着，还看的过去，现在看着他我都觉得恶心。” 这话一出，乔薇一愣，想不到雪梅竟是这般刚烈的性子。 轻笑一下，低声说道。 “这次咱们倒是不谋而合，我也是不愿二姐跟着二姐夫受罪的。” 两人对看一样，会心一笑。 乔薇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轻柔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 “可这世道，又怎能容得女子这般肆意妄为，和离的女子，哪能经得住人言可畏，两个孩子自是不能没有父亲的。” 王雪梅双目睁大，紧盯着她。 “小薇，你这话说的真好，文绉绉的竟跟那秀才先生说的一般。” 乔薇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翘起。 “哪里有多好，不过是随便说说。” 再次抬头望天，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 怯懦，软弱，不敢反驳，不敢反抗，以至于后来凄凉死去，落得个无人收尸的下场。 那样的经历，方才让她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大胆想法。 “只不过，可怜了我那二姐。” 想到乔玉，两人都很感伤，一时无言。 王雪梅走的时候，再三保证会照顾好乔玉。 乔薇亦是笑着送她出门。 当晚，乔老汉与李氏回来的时候，乔薇并未告诉他们乔玉的事。 这件事，她准备私下跟大姐说说，李氏的性格，不过是自己哀伤女儿命不好，却拿不出个主意，乔老汉也指望不上，这事儿只能看大姐怎么说。 因着乔薇的婚事，乔芸这段日子，总是三五不时的回娘家。 大姐的婆母一直跟萧家亲近，对两家的婚事也是乐见其成，每日主动帮着带孩子，对大姐回娘家的行为，也算是无言的支持。 这日，大姐与大姐夫倒是罕见的一起回来。 乔家兄妹几人，大姐端庄，三姐清秀，小弟英气，三人容貌肖李氏，二姐肖乔老汉，五官坚硬，毫无女子的柔弱，唯独乔薇，不肖父不肖母，自幼便被村里人嘲笑是捡来的。 乔薇年幼时，也怀疑过自己不是乔家的孩子，为了此事，还躲在山里哭泣，不肯回家。 后来还是李氏告诉她，乔老汉有个妹妹就如她这般，长得娇小俊美，只不过逃荒的时候，吃不饱饿死了。 原来她是肖姑姑，才得了这如花的相貌。 这些年，她也一直深信不疑。 第二十四章 送晓峰去镇上读书 “大姐，大姐夫。” 乔晓峰刚要出门，迎面碰到走进来的两人。 正在厨房门口摘菜的乔薇，立刻抬头，双眼灵光一闪。 可算把大姐盼回来了。 “大姐，大姐夫！” 说着起身向二人走去。 乔芸注意到小妹眼中的精光，眸中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这小丫头，那般眼神看着大姐，可是要算计着你大姐夫手里的好东西？” 乔薇知自家大姐的性子，也不生气，伸手挽住她的手臂。 “才不呢，妹妹这是想大姐了，看到大姐回来高兴的很，高兴的很呢！” 乔芸抬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就你嘴甜，大姐都要被你哄了去。” 乔晓峰见没自己什么事，正要偷偷溜了出去。 乔薇眼角撇过，立刻回头喊道。 “晓峰，你今日不能出门，大姐夫来了，你要好好陪陪。” 乔晓峰转身，一脸不情愿道。 “四姐，我跟桩子，二狗约好了，今日要去上林村听书的，你就让我去吧！” 乔芸回头问道。 “可是里正林老爷子今日做寿，请来的说书先生？” 乔晓峰点点头。 乔薇却是不肯松口。 “爹娘不在，你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不陪陪大姐夫像什么话，我跟大姐还有事要说，你快去回了他俩，今日定是不能去了。” 乔晓峰见四姐说的果决，一脸不情愿的出门了。 乔薇拉着大姐在桌边坐下，又给二人到了水。 “大姐夫，你先坐回，晓峰一下就回来了，我与大姐有点小事要谈，你自便，随意些。” 乔芸看小妹神秘兮兮的，是真的有话要说的样子。 “冬哥，你先坐回，我去看看这小妮子有什么事。” 赵冬最是一副好脾气。 “你们姐妹好好聊聊，不用管我，家里的柴劈了吗？我去劈柴。” 爹娘出门未归，乔薇不能让身为客人的大姐夫干活。 “大姐夫，你就好好坐着乘凉吧，柴都劈好了。” 赵冬走向厨房的脚步停下，转身走到墙边，拿过木桶。 “那我去后院，看看菜地要不要烧水。” 乔薇又欲开口阻拦。 乔芸一把拉住她。 “行了，你就别管了，让他忙去。” 说着拉她在木桌旁坐下。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快说吧。” 乔薇见赵冬拎着水去了后院，方才转身开口。 “大姐，我有两件事需要你拿个主意，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却不知该先说哪件。” 乔芸被她这话逗乐了，微微一笑道。 “你这还分好事坏事了？” 乔薇神色严肃，双眸紧盯着乔芸。 见她这般，乔芸心中想着，难不成真有重要的事要说？ “行了，大姐不笑了，竟然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那就先说坏事吧。” 乔薇面色一白，嘴张了几下，想着如何开口。 这时，乔晓峰从门外进来。 “大姐，四姐，大姐夫呢？” 若是大姐夫回去了，那他不就可以去听书了。 乔芸知他在想什么，伸手指了指后院。 “你大姐夫在后院浇菜，你去看看吧！” 乔晓峰心中哀嚎，听书不成，还要干活。 “哦！” 随意耷拉着脑袋往后院走去。 看不到乔晓峰的身影后，乔薇拉住乔芸的手，深呼一口气，随即把前日晚间，王雪梅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当然，两人想让二姐和离的话，是没提的。 乔芸一贯性子火辣脾气火爆。 “这个王二成，竟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 抬手猛地在木桌上一拍，吓了乔薇一跳。 “大姐，这事儿我还没跟爹娘说，就是想你给拿个主意。” 乔芸也是一时愤怒，转念一想，又能如何，脸上由怒转悲。 “这事儿根本没法办，你与雪梅自幼一起长大，她素来喜欢二妹，你从她口中闻得此事，就只能听听，做不得什么。” 乔薇不解，自然知道了，便不能什么都不做。 “大姐，难不成就这样看着二姐受苦？” 乔芸拉着小妹的手，语重心长道。 “这事儿有段时日了，你可曾听你二姐抱怨一句？” 乔薇摇摇头。 “自古劝和不劝分，你二姐不提，我们怎好去劝她和离？” 乔芸见小妹低头不语，接着道。 “二妹她不提，自是还想过下去，咱们若冒冒然的找过去，定是让她为难，就算当时能让那王二成承诺悔改，但事后呢？咱们离开后呢？二妹她怎么面对公婆？怎么面对维护自己的大哥大嫂，小姑？” 乔薇知道大姐说的对，但心里却很是不舒服。 “大姐，是我想的太简单。” 乔芸长叹一声。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你未出嫁，自是不懂其中辛酸，就算为了两个孩子，二妹也会忍下去的。” 却是如此，这样一想，乔薇竟有些害怕起来。 若那萧山也是个无知莽夫，成亲后打骂于自己，她可还能承受？ 前世的遭遇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一时间，乔薇面色苍白，牙齿紧咬嘴唇，浑身颤抖，努力隐忍着心中的害怕。 乔芸见她这样，也是吓了一跳。 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语气急切道。 “小薇，小薇，你怎么了？” 听到喊声，乔薇猛地回神。 “大姐，我害怕！” 这话却是带着哭腔。 乔芸起身，走到乔薇面前，一把抱住小妹。 “小薇，别怕，姐姐跟你保证，那萧山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你相信大姐，别害怕。” 乔薇不知自己是否相信了大姐的保证，她只能紧紧的抱着大姐，仿佛这样，才能不那么害怕，不那么心寒。 乔芸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 “你说还有一件好事，是什么事呢？”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听到大姐发问，乔薇想到关于晓峰读书的事。 稳了稳心神，离开乔芸的怀抱。 “大姐，我想让晓峰去镇上读书。” 语气异常坚定。 乔芸没想到小妹会说出这般惊人话语，低头看着她的眼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抬头望着大姐的眼睛，乔薇再次说道。 “大姐，你没有听错，我想让爹娘送晓峰去镇上读书。” 乔芸却是没想到，小妹口中的好事，竟然是这样一件大事。 第二十五章 大姐的说服力 下林村是什么地方，几十年没出过一个秀才，乔家是什么人家，穷的过年连新衣都舍不得做。 就这，小妹还想让幼弟去读书，莫不是疯了不成。 按说这乔家四女一子，本不该过的这般贫寒。 奈何乔老汉与李氏都是心眼实的，几个女儿出嫁，聘礼全部做嫁妆陪了出去不说，别家女儿有的，她们更是一样不少。 如是这般，几年下来，三个女儿相继出嫁，乔家几乎是前脚还完欠债，后脚又嫁女儿，便又要去借。 这样想来，日子穷困，没有结余，也说得过去。 在外人看来，乔家父母无疑是傻的，谁不指望女儿出嫁赚些银钱，唯独他们还贴钱进去。 但乔家的女儿嫁到婆家，却是很受看重，日子皆过的和和美美，当然，除去二女婿那里出的意外。 二女婿的家人，很看重二女却是不假。 如此看来，乔家，真真是疼爱孩子的人家。 乔芸不懂，小妹为何忽的有了让幼弟去读书的想法，毕竟乔晓峰的年纪，几乎是过了启蒙读书的最好时期。 “小薇，咱们先不说读书所需的银钱，就说晓峰的年纪，现在去读书，是不是晚了些。” 乔薇拉大姐坐下，给两人倒上凉水。 “大姐，银钱你自是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晓峰自幼聪慧懂事，这你我都知道，但他喜欢写字，想要识字，却是咱们都不知晓的。” 乔薇把碗向乔芸推了推，目光清澈柔和，嘴角也带着笑意。 “之前，是我对他的关注不够，总是见他在地上写写画画，却从未去问过他究竟在写些什么；那日，萧家来送聘礼，带了一份礼单，大姐可还记得？” 乔芸神色越发疑惑，不懂小妹提这件事有何关系。 “当然记得，那日还是我跟着萧奶奶一起来的，怎会不记得，但，这跟晓峰读书，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可有着大关系呢。 就因为萧老太太拿着礼单念给乔家父母听，乔晓峰才知萧老太太竟然识字，午饭过后，她无意间看到晓峰在跟萧老太太说些什么，当时她并未多想。 事后，萧老太太单独跟她谈话的时候，提了一句晓峰是块读书的料子，怎得没送他去学堂。 那时，她才反应过来，晓峰下午原来是在跟萧老太太请教几个字。 之后几日，她仔细观察过，乔晓峰会在地上模仿写出春联上的字，却不能完全认识。 会写不会认，不会认都能全部记下来，要是认得了，那还不得过目不忘？ 只要他能读书识字，将来不说考中为官，便是在东安镇做个教书先生或是账房先生，也算是改了乔家的门户，爹娘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大姐，是那日，萧老太太见晓峰似乎对礼单上的字好奇，以为他识字便跟他说了几句，一问下来，晓峰竟能过目不忘，看过两遍的字，就能记下如何书写，萧老太太问起怎得不送他去读书，还说他绝对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于是······” 乔芸一脸恍然大悟，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于是你才想起让他去镇上读书？” 跟大姐说话，就是轻松，乔薇脸上笑容更甚。 “对对，就是这样！大姐，你想啊，咱不求晓峰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只要他能好好读书，将来在镇上或是咱村上，做个教书先生，也比一辈子种田种地要好，到时咱爹娘也能跟着享福不是？” 乔芸没有接话，低头沉思，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这时，忽闻一男声道。 “芸娘，四妹说的极是。” 是大姐夫赵冬。 二人大概是浇完水，准备到前院休息会儿。 赵冬提着木桶，后面跟着手拿木瓢的乔晓峰。 两人该是听到她们刚才的谈话，乔晓峰低垂着脑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赵冬走到井边，放下木桶。 乔薇起身，打了一盆水给二人洗手。 乔芸却是展颜一笑。 “冬哥，你说小薇说的对，哪里对，你说说看？” 赵冬素来稳重，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洗手洗脸，走到树下，接过乔芸递来的帕子擦脸。 “芸娘，读书是好事，这有何对不对的？小弟若想读，便送到镇上书院，让老夫子教上几日有何不可？ 书院的夫子都是有大学问的人，若是他们觉得小弟是可造之材，咱们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供他读书，反之，小弟若不开窍，再回来另谋出路，也是不迟。” 乔芸虽觉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心中还是犹豫。 “你说的在理，可去了书院，被夫子赶回来，那可就要丢脸了；再说，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哪有那么多闲钱供他读书？” 一旁站着的乔薇立刻把话接过来。 “大姐，钱你们不用操心，我有，只需大姐夫与大姐能说通爹娘，其他的小妹自有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若不是想用那萧家给的聘金？” 乔芸真是一语道破。 本来蹲在树下沉默不语的乔晓峰，这下却是蹲不住了。 “不行，四姐，我不同意。” 乔薇一听，却是乐了。 “你不同意，我就不懂了，钱是给我的，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乔晓峰不会跟她争吵。 “四姐，那是给你做嫁妆的，怎得能给我读书用，我想识字，想读书，我可以自己挣钱去，不用爹娘跟姐姐们为我费心。” 本来还在犹豫的乔芸，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自己挣钱？说说看，你怎么自己挣钱。” 乔晓峰一张脸涨的通红，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定。 “我今年十岁，过完年就十一了，可以去做短工，长工也可以，我还可以去镇上做店小二，柱子哥说，他哥认识人，可以带我去。” 这下三人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原来这孩子去路都想好了。 乔薇捂着嘴，笑道。 “就你这身板，还去做长工，你看人家还要你？” 乔晓峰个子不矮，却随乔老汉很是消瘦，看着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乔芸见他扭头不说话，很是倔强，也不再逗他。 “晓峰，告诉大姐，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读书？” 乔晓峰没有看他们，倔强的头，使劲点了点。 乔芸这下明白了，幼弟这般想读书，她做长姐的竟然一直不知道，想着又扭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小妹，最后把视线放到坐在身旁的自家男人身上。 赵冬眼神清明的与她对视，似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接着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大姐便跟爹娘说，送你去读书，至于银钱，不用你一个孩子来操心，你只需答应大姐，定要努力做好学问，不给咱乔家丢脸，可做得到？” 乔薇转身看着大姐与大姐夫，惊讶大姐的这番言语，亦是赞叹大姐夫的为人。 她知道大姐家并不是很富裕，全胜在大姐夫为人活络，聪明能干，如今晓峰读书的事，大姐这样承诺支持，定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负担。 想到这，她便要开口拒绝。 但乔芸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是不容拒绝的果断。 “小薇不必多说，这事儿我自会跟爹娘商议。” 乔晓峰眼眶微红，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大姐，大姐夫，四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让你们失望。” 赵冬站起，走到他面前，深深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好好读书，别多想其他。” 小弟的事情算是有了圆满的解决法子，可二姐却没能那么幸运，乔薇心中喜忧参半，很是伤神。 乔老汉与李氏直到午饭时分，才从镇上赶了回来。 今日是去置办厨房的锅碗器皿，只能两人一起去买。 午饭照例是乔薇做的，吃饭的时候，乔老汉与赵冬坐在正屋喝酒，李氏母女三人加上乔晓峰坐在院里匆匆解决。 乔薇与乔晓峰很快吃完，接着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乔芸拉着李氏，说起幼弟读书的事。 大姐的说服力还是很强的，收拾完厨房的乔薇坐在炕上绣着枕头，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第二十六章 乔春的解决法子 几日后，一个晴朗无云的清晨，赵冬与乔芸，驾着借来的牛车，带着乔晓峰去了镇上。 李氏与乔薇一直送到村口。 不是农忙的时候，村口大树下坐着很多妇人。 见几人过来，更有一些嘴碎的，嘀嘀咕咕的小声议论。 李氏听到正要去分辨一番，乔薇却是紧紧拉住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的笑了笑。 “娘，别理她们，跟她们计较，就是给自己找气受，何苦呢？” 妇人中，自是有那喜好打听闲话的。 她们转身欲走，不想理会，但别人似乎不肯让她们如愿。 “乔家嫂子，你这大女女婿真是好啊，这几乎天天过来看你跟乔老头，怎得好女婿都被你们乔家找到了？” 本来不想理会她们的李氏，闻言不得不回头说上两句。 “姚家妹子说的是，我家女儿都是蠢笨的，只会在家干活，伺候长辈，即便去了婆家，也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如是这般，才得了婆母与女婿的看重，我跟孩子他爹这才省了心，受了他们的孝敬，若她们能学的你家春花一般的哄人功夫，也就不用这般劳累了！” 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旁边众人一听，也都跟着一起大笑。 那姚家妇人瞪大双眼，一张黑黄圆脸气的通红。 “你，你······” 抬手指着李氏，全身发抖，嘴上激动的无法反驳。 的确，整个下林村哪家不知，姚家三个女儿，生的相貌平平，一张大饼圆脸不说，平时最会花言巧语，偷懒耍滑。 在娘家做姑娘时，便一个比一个懒，后来好不容易相继出嫁后，在婆家还是那般躲懒，被人说上两句，便嘴上不饶人，吵得不可开交，那叫一个热闹。 旁边坐在粗树根上缝补衣服的妇人，与那姚家的最是不对付，便跟着落井下石道。 “姚家的，你还羡慕人家有好女婿，也不看看你那三个闺女长得，个个是肚大腰圆，一张大饼脸，两个黄豆眼，怎比得上乔家闺女水灵，要我说呀能嫁出去，你就该烧高香了！” 说完众人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哼，那也比你那长了一副尖酸相的女儿强。” 姚家的自是不肯输了嘴上的阵仗。 “你说谁尖酸，你才尖酸。” 那妇人站起身，指着姚家的吵闹。 姚家的也是个厉害的，也不肯落了下风。 一时间，两人皆指着对方，大骂特骂，要不是其他看热闹的人拦着，估计一个不好就要打起来。 乔薇目瞪口呆的盯着众人，这种场面，她真是第一次见。 以前顾府也好，皓王府也罢，那些个女人心中恨也好，厌恶也好，都不会如这乡野村妇般大打出手。 这次，她可真是长了见识。 看着吵闹的众人，李氏忽然觉得小女说的很对，跟这些人计较，果真是自己找气受，没得意思，没得意思的很啦。 想着，摇摇头，长叹一声，拉着看热闹看的一脸认真的乔薇，转身离去。 乔晓峰读书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镇上的书院分为寄宿与走读两种。 乔家离得远，乔晓峰只能选择寄宿。 赵冬与乔芸带着他拜了先生后，又置办好寄宿的物件，便要启程回去。 临走前，乔芸偷偷塞给幼弟三十文钱，让他好好收着。 乔晓峰站在书院门口，看着越走越远的姐姐姐夫，心里难过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要好好读书的决心。 至于给先生束脩的钱，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由乔家父母，大姐夫妇，还有乔薇平摊，这是乔薇争取了很久的结果。 想来，这次的确给大姐添了很大的麻烦。 当然，晓峰读书的事，日后被乔春知道了，她自是不会轻易罢休，至于她回家如何教训了乔薇一番，如何吵闹爹娘偏心，如何经常去照看住在书院的幼弟，这都是后话，反正在她坚持出一份钱后，乔晓峰对这个姐姐的看法，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书院每半月放假两日，两位先生皆是年过半百，是前朝末的举人出生，恰逢乱世，灾祸连连，两人带着家眷，隐于此地。 后来，新皇登基，百废待兴，两人虽腹载五车，却不愿入仕，于是便在这东安镇开立学院，以教书育人为己任。 再说乔晓峰，才入学半月，就显现出不同寻常的天分来。 两位先生很看重，于是对他的管教也就更加严厉了。 他毕竟起步晚，虽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但行文写字，却不是天赋高便能轻易写好的。 想写的一手好字，必须勤学苦练日日积累才可。 乔晓峰走后，李氏是掰着手指过日子。 每日都要念叨几遍，生怕幼子吃不饱穿不暖。 乔老汉懒得听她唠叨，托人在隔壁东平镇的员外家，找了个做短工的活计，要去上两个月。 乔薇仔细问过，东平镇离东安镇不远，大概有三四十公里的样子，那员外家的儿子要娶亲，特意在城郊置办了良田百亩，山头两座，乔老汉一行人过去，正是要在那山脚建一座避暑的庄子。 炎炎夏日，外出做工必然很是辛苦，可员外家给的银钱多，因此下林村去的人家还是很多的。 李氏本想劝上一劝，但想到镇上书院的儿子，以及将要出嫁的女儿，也就没有阻拦，亲自收拾了包裹。 乔薇知道自己拦不住爹爹，也只能一早起来，多烙些饼子让他带着，路上饿了也能充饥。 乔老汉拿着包裹，头也不回的跟着同村的人走了。 当然，临走前，再三保证，绝对赶在她成亲前回来。 乔老汉走后，家里只有母女二人，李氏每日的担忧对象，也就多了一人。 每每李氏念叨的时候，乔薇都会找些高兴的事说给她听。 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坐在房里绣着嫁妆。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期间乔晓峰半月回来了一次，却是被三姐乔春送回来的。 乔春进门后，才知父亲去了临镇做工，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果不然，那天乔春发了很大的火，言语间狠狠的指责了李氏一番。 什么小弟读书的事不告诉她，要不是三姐夫看到，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这般炎热的天气，竟狠心让爹爹去那远做工。 什么不把她当女儿看，家中困难缺钱也不去找她，幼弟在书院吃穿节约，丢了她的脸面了。 最后还扯出小时候夫妻二人偏爱乔薇与乔晓峰，不喜她的事。 反正就是不分大小，不分何事，只要她想到了，就张口通通说了个遍。 李氏坐在旁边安抚规劝，乔薇却是苦笑不得， 她这个三姐，明明就是一番好心，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这般让人讨厌。 唯一意外的便是乔晓峰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每次乔春这样撒泼打诨的时候，他皆是一副争锋相对的模样。 但这次，却罕见的站在角落，紧盯着吵闹大发脾气的三姐，没有出声。 角落里太暗，乔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散发出的感激与温情，她还是看的懂的。 大概，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毕竟他身上的新衣，带回来的书本与文房四宝都是骗不了人的，那该是三姐给他置办的吧。 最终在三姐的坚持下，也只能按照她的法子，让她也出了一份才肯罢休。 第二十七章 小薇你的绣活真好 李氏说不过她，乔薇长期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 乔晓峰读书的事，她要参与一份，别人根本阻止不了。 李氏本是不同意的，三女本就是高嫁，虽然女儿不说，但她知道，女儿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如见到的那般轻松，女婿又是个吃官饭的，平时在外喝酒应酬也多，现在还因为幼子读书的事给她增加负担，她这个做娘的，怎能不替她担心。 但在这件事上，乔春却难得表现的很是坚定，李氏想着，也只能让大女去劝劝了。 每个月只能回家两天，李氏牟足了劲要给儿子做些好吃的。 有人接下了做饭的活，乔薇也得了两日清闲。 乔晓峰走后，两人再次清闲下来。 为了不让自己总是惦念儿子，李氏把后院的两三亩地收拾出来，准备种些花生，这两年，花生的价格还是很高的，种的人也很多。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经常去山里采些香菇木耳什么的，有些本事的男人，还敢约着进山捕猎。 自打去年，天津城来的大官把这安阳县附近大小山头买了个遍，之后里正就发话了，村里的任何人都不得进山，就连挖野菜都不行。 这不，农闲时节，村里的妇人孩童，几乎全部清闲下来。 这日午饭后，李氏拿了些银钱，去村里秦寡妇家买了三十个鸡蛋，留了十个自家吃，另外二十个用小竹篮装好，便拎着出门了。 昨日她就说过，要去大姐家看看两个孩子，因着不想留着吃午饭，便选择下午过去。 乔薇送走她后，从内锁好门，就回房继续绣花。 在她还是顾文琪的时候，缝衣的速度就很快，手艺比绣房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那大红的被面枕头，早在几日前边做好了。 被面绣的是简单的富贵吉祥牡丹花样，枕头照例绣的鸳鸯戏水。 她私下绣了几副兰花图案的枕头，却是收了起来，没让李氏看到。 嫁衣她准备绣金丝祥云宽边，粉白牡丹裙边，花样配色都是她自己想的。 这会儿，她正拿着裁剪下的边角料，准备先做几个香囊，过几日送到镇上布莊，看能不能买个好价钱。 拿起香囊，想好花样，配好线，接着就是考验功夫的时刻。 乔薇下手快稳，飞针走线，神色淡然。 不一会儿，一个飞舞的蝴蝶便出现在香囊上。 蝴蝶绣好，放下针，她挑出另一根彩线，接着开始。 她绣的很专注，手上的速度也很快。 门外传来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小薇，在家吗？我是雪梅。” 放下针线，乔薇把香囊放在炕上，起身向屋外走去。 “雪梅，你怎么现在来了？” 这段时间，王雪梅经常过来串门，但大多是晚饭后。 每次都匆匆说上几句，便被大虎小虎喊回去了。 二姐夫最近很是安分，对二姐与两个孩子也和善多了，乔薇想着，他若能就此改好，也不枉二姐真心伺候他一场。 王雪梅一脸烦躁，似很不高兴。 “哎呀，烦死了，你快开门让我进去，这太阳真晒。” 乔薇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打开门栓。 “快进来，谁让你在这最热的时候出门的，还怪太阳晒。” 拉她进来，再次把门拴好。 王雪梅拎着篮子，几步走到树下木桌旁，拿起罐子就要倒水。 “哎呀，小薇，怎得连口水都没呀？” 乔薇跟在后面，走到她身边，拉她的手向自己屋走去。 “看你这性子，怎得这般急躁，我爹跟弟弟都不在家，娘跟我都是随便吃了两口，那桌子上的罐子，很久都没盛过水了。” 王雪梅任她拉着。 “你这么一说也是，这热的天，谁愿意待着厨房做饭啊，两个人随便对付两口是最简单不过了，哪像我家那般，一大家子人，每日炒菜做饭后，都跟洗了个澡似的，一身汗水热的不行。” 两人走到屋内，乔薇站在桌边，快速倒上一碗凉水，转身递给王雪梅。 “怎得，最近都是你在做饭？” 王雪梅一把接过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长呼口气。 “还说呢，大嫂娘家最近有点事，孩子没带就回去了，爹娘年纪大了，看看孩子还可以，二嫂每天又要看孩子，还要洗衣做饭，我怕她累着，就把做饭的活揽了下来。” 乔薇拿过她手里的碗，再次倒满。 “雪梅，真是谢谢你，这般帮我二姐。” 王雪梅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到桌上。 “说什么呢，是你二姐，就不是我二嫂了？再说了，我可不是帮二嫂，家里的活本就该大家一起干，我做也是应该的。” 乔薇也不反驳，只是亲热的拉她在炕上坐下。 “反正就是得谢谢你。” “你呀，两碗水就算谢过了不成？” 喝完水心情好多了的王雪梅，似有了精神与乔薇调笑。 “那不然你想要什么？” 王雪梅正要去拉她，忽的瞥见一旁绣棚里的香囊。 伸手拿过，仔细翻看起来。 “小薇，这，这是你绣的吗？绣的太好了，真漂亮，这蝴蝶竟像真的一般。” 乔薇低头捂鼻浅笑。 “这自然是我绣的。” “太漂亮了，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绣艺这般出色了，明明咱们是一起跟李婶子学的，怎得我绣的就差你那么多？” 王雪梅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手中的香囊。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蝴蝶的翅膀，均匀细密的阵脚，闪亮柔和的配色，优美的形态，这蝴蝶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快说，你是不是偷偷跟别的师傅学了没告诉我？我明明记得，以前咱俩是差不多的。” 乔薇伸手抢过香囊，接着拿过绣棚收起放在身后。 “我哪里去找师傅，只是近日绣的多了些，手艺娴熟了一点儿而已，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开玩笑，前世绣了十几年的，能不好吗？ 这个自然不能告诉她。 仔细想来也是，乔薇本就比她性子沉稳，初学的时候便比她学的扎实，平时绣花也很是坐的住，现在两人差距甚多，也是常理。 王雪梅这般一想，也就不再多问。 “那你把方才那个香囊送我可好？” 乔薇摇头拒绝。 “不行，那个香囊还没绣好，不能给你。” 第二十八章 最真最美的笑容 王雪梅白了她一眼。 “你这个死脑筋，你绣好了再给我，不就行了。” 乔薇再次摇头拒绝。 “绣好了也不能给你，这香囊我有大用，你若喜欢，我以后再绣给你。” 闻言，王雪梅似忽然懂了什么，使劲朝她挤了挤眼睛。 “哦，我明白，我明白，行，这个我就不要了，但是咱们说好了，等我成亲的时候，你要送我一个。” 乔薇知她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一口答应下来。 “行。” 王雪梅拿起一边竹篮里，自己的绣棚，低声叹气。 “哎，小薇啊，你让我以后还怎么来找你绣花啊。” 乔薇接过她的绣棚，拿起里面的一方帕子，仔细看了看。 “你绣的也不错啊，就是阵脚粗糙了些，但是颜色搭配的很漂亮呢。” 王雪梅忙凑过来看。 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哪里不错了，你莫不是哄我开心的？” 这颜色就是最平常的搭配。 乔薇却是真心觉得这个配色很好，准备学着绣一方帕子，肯定很好看。 “好啦，我哪里是哄你开心，本就是夸你的，那你今日还绣不绣？” 本就怏怏的王雪梅，却真是不想再绣。 察觉自己似乎打击到她的积极性，乔薇靠近抱着她的手臂。 “好姐姐，你要是不想绣了，咱们就去院里说说话，你看怎样？” “院子里那么热，还不如这屋里凉爽。”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眼珠一转，拉着乔薇的手紧了紧。 “要不咱们去后院坐坐吧，李婶子种的黄瓜最好吃了。” 乔薇推开她的双手，哭笑不得道。 “原来是惦记着我娘种的黄瓜啊！” “那是自然，这下林村谁不知，李婶子家的菜种的最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想吃黄瓜直说，这般好听的话，可惜我娘不在家，听不到咯！” 王雪梅催促着推她。 “走啦，走啦，我记得你家后院好像还有桃子树，咱们快去看看，有没有桃子！” 乔薇随她起身，闻言更是一乐。 “你好啊，黄瓜不够，还惦记起桃子了！” 王雪梅撇了撇嘴，龇着牙笑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桃子树的事，可是你那好外甥，我的好侄子，大虎说的。” 好几次看到大虎小虎拿着大桃子啃，她真是羡慕的不行，偏自己又是个待嫁的大姑娘，李婶子在家，她自是不好上门讨要，今日这般好的机会，她定要吃个够本。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她的喜好与那点小心思，乔薇自然是知道的，捂嘴轻笑却没说破。 “那两个小笨蛋，就不知告诉了你，他们就要少吃咯。” 王雪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妹妹，好小薇，走吧，走吧。” 两人来到后院，乔薇去菜园摘黄瓜，王雪梅去桃树下摘桃子。 摘好后，王雪梅勤快的跑去清洗，乔薇笑着打趣她几句后，便转身去前院搬了两个小杌子过来。 两人坐在后院，吃着瓜果，到觉很是凉爽。 乔家后院，靠着墙边的位子有着一片竹林，竹林密集，正好如围墙般挡住外人的视线，乔薇也经常坐在此处纳凉。 王雪梅大口咬着桃子，脸上很是满足。 “小薇，我刚想起来，方才看你绣的那蝴蝶，竟有些像我在镇上布莊看到的苏绣。” 乔薇一愣，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 “是吗？你还去过镇上，我连下林村都没出过，哪里知道什么苏绣。” 王雪梅点点头。 “也是，李婶子跟乔叔从不带你出门，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乔薇低头，看着手里的桃子。 “嗯，家里很好，我也不想出去。” 能这样平淡的跟父母一起过日子，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王雪梅却是不这般想，一脸不赞同的摇头。 “小薇，那是你没出过门，镇上可热闹了，街上什么都有卖的，还有那布莊的布匹，衣服，美的你都移不开眼，各种吃食种类很多······” 一提到集市，一说到美食，王雪梅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会两会停不下来。 但乔薇的脑中，却闪现出前世的一些片段。 她那时才六岁，便跟着府中绣娘一起做活，每日安排的活计完不成，就不能吃饭。 年幼的她，接触刺绣没多久，哪能完成那么多的绣活，每次都是身边的苏嬷嬷偷偷帮她。 苏嬷嬷是她生母身边的老人，跟着母亲从江南来到京城，母亲死后，她身边的人或被打发，或被发卖，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个少言寡语，憨厚老实相貌丑陋的苏嬷嬷。 嬷嬷本是个无所出的寡妇，灾年被卖身到苏府，改了苏姓，入府后一直在母亲身边伺候，但为人呆笨，因着一手绣活出众，便被安排在针线上。 她出生之后，苏嬷嬷便被安排到她身边。 后来的岁月里，两人相依为命，苏嬷嬷一手高超的苏绣手艺，悉数教给了她。 想到苏嬷嬷，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涌出。 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怎样了，江氏母女可有为难于她。 “小薇，你怎么哭了？” 王雪梅正说着什么，半天见身边人没有反应，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乔薇却是双目无神，泪流满面。 放下桃子，自怀中取出手帕，王雪梅一脸担忧的给她擦起泪水。 “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乔薇伸手摸了下脸上的泪珠，抓住给自己擦拭泪水的手，见王雪梅眸中的担忧之色，稳稳心神，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我没事，雪梅，你别担心，只是方才想到爹爹，不知他一人在外可有吃饱穿好，心中思念，这才落下泪来。” 王雪梅听了这番解释，脸上的担忧才渐渐放开，抬手怜惜的把乔薇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小薇啊，乔叔过些时日不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好啦好啦，可别再哭了，我最害怕你流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薇轻靠在她的胸前，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那你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哭给你看。” 王雪梅一愣。 “我哪敢啊，你这坏丫头。” 乔薇起身坐直，与王雪梅四手相握。 两人对视一眼，噗呲一笑。 一时间，整个后院蝉声伴随着少女的娇笑声，很是悦耳。 炎热的夏日，来自好姐妹之间的亲密，温暖着两人的心。 即使之后的岁月里，两人再也找不回这份美好，但当时各自脸上的笑容，却是最真最美的。 第二十九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正是初秋好光景。 这日，乔氏母女一早便开始忙碌。 还有几日便是乔薇出嫁的日子，乔老汉两日前也回来了。 两月不见，乔老汉又黑瘦了不少，双眼凹陷，颧骨高耸，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 乔薇心疼父亲，李氏心疼丈夫，那日的晚餐特别丰盛，没能进城，乔薇特意去里正家讨了二斤酒，虽价钱贵上些许，但她丝毫不在意。 这两月，大姐帮她买了三次绣品，第一次是六个香囊，第二次是三个香囊，十张帕子，第三次是五个香囊，八张帕子。 香囊一个五十文，一共卖了七百文，帕子便宜些，一张二十文，共三百六十文，买丝线用了二十文，上好的棉布四十文，净挣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她还记得大姐把钱给她的时候，赞许的目光，欣慰的神情，更加激励了她好好挣钱，改变生活的决心。 她照自己的想法把钱分了三份，一份给李氏，一份给大姐乔芸，自己留下一份。 但李氏与乔芸怎会要她的钱，皆是搬着一张脸拒绝了。 聘金那五十两，在乔薇的坚持下，李氏不得不收下，现在女儿卖绣品挣了点辛苦钱，她自是坚决不会要的。 手里有钱，心不慌，乔薇提着肉高高兴兴的往家里走去。 今天是中秋节，爹爹回来了，小弟也放假了，三个姐姐前几日都说今年会回家过节，难得的团圆，自是要准备一桌好菜好饭来。 出门前，李氏坚持要给乔薇钱，推退不了，她也只能拿下。 还未走进家门，便听到里面热闹的说话声，看来是姐姐们回来了。 “岳母，这次您可要相信小春，先生真是那样说的。” 低沉的男声，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 乔薇推门而入，迎面碰到正要出门的乔晓峰。 “晓峰，你回来啦！这般匆忙，可是要出去？” 半月没见，小弟似乎又长高了些，乔薇很想念弟弟，却不好拦着不让他出门。 “他还能去哪？还不是看你半天没有回来，要去接你。” 娇笑的女声，带着丝调笑的嚣张，不用想，定是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三姐。 “晓峰真好，今日过节，买肉的人多些，方才多等了会儿。” 乔薇把手上的肉递给乔晓峰，两人往厨房走去。 “三姐你回来啦，”见旁边还站着一人，联系到如门前听到的话，这，大概就是三姐夫了吧。 “三姐夫也来啦！” 乔薇低头，略一行礼。 三姐夫家是镇上的，最是讲究规矩，为了不给三姐丢脸，乔薇觉得还是要行个礼比较好。 “四妹不必客气。”接着又听他道。“小春，四妹回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我去后院看岳父要不要帮忙。” 坐在长凳上的乔春，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随意摆摆手。 “去吧去吧，我正有事要跟小薇讲。” 三姐夫何志远转身对着李氏行礼，“岳母，那我去了。”接着又对乔薇与乔晓峰点了点头。 少有人对李氏规矩行礼，顿时她竟觉得手脚都不知怎样摆放，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好孩子，去吧去吧。” 这话说的倒有些好笑，想那何志远这般大了，还被李氏称呼为孩子。 何志远面上一愣，神色略有些尴尬的向后院走去。 乔薇自始至终低垂着脑袋，连三姐夫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自是不知乔春脸上的忍俊不禁。 等到何志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后，乔春似再也忍受不住般，哈哈大笑起来。 李氏老脸涨的通红，伸手拍了下乔春的脑袋。 “你这丫头，还敢笑，见你老娘出丑，就这般高兴？” 乔春扭头闪躲，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分不少。 “娘，女儿哪敢笑您啊，还不是第一次见何志远那般出丑，所以才觉得好笑。” 李氏却是佯作生气，怒斥道。 “什么何志远，那是你丈夫，看自己的丈夫出丑，你笑成这样，还有理了不成？” 乔春噘着嘴，一脸不满。 “娘，你还是不是我娘啊，怎么一直帮着他说话？你不知道他平时管我可严厉了，这不让那不让的，他那老娘管的更多，我都快被烦死了。” 闻言李氏，拍桌站起，勃然大怒。 “女婿管你，那是为你好，就你这跳脱的性子，要是没人压着，那还不得上天去，什么他那老娘？那是你的婆婆，你婆婆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 除了规矩多点，她对你还不够好？何家就一个孩子，公婆看重你，女婿对你一心一意，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公婆丈夫对自己的好，乔春是知道的。 她一农家女嫁到何家，从未被看轻不说，平时公婆照顾，相公对她更是疼爱有加，的确没什么不满的，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处处被人管着，整日里规矩前规矩后的。 算了，今日过节，就不惹娘生气了。 这般想着，乔春撇撇嘴，点头认错。 “娘，我知道了。” 乔薇见三姐低头，几步上前，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 “娘，三姐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一会儿大姐二姐该回来了，若看到您这般不开心，又该担心了。” 李氏本就只是装作样子，吓吓三女，这会儿见她肯服软低头，也就没想抓住不放。 女儿们一年只有过节过年回来，平日里鲜少回娘家，她也不想跟三女生气，都是自己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的道理，自己这般样子，还不为她好。 “行啦，做娘的还跟自己女儿较劲不成，娘还不是为了你三姐好，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们姐弟几人都能过的顺心如意，平平安安，这样娘跟你们爹就知足了。” 转头一想到小女匆忙出嫁的原因，不由得又感伤起来。 乔春最是不会安慰人，一见李氏如此，立刻挤眉弄眼的给乔薇使眼色。 乔薇心觉好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对了，娘，方才进门的时候，听三姐夫讲起晓峰，先生可是说了什么？” 说完，抬头疑惑的看了眼乔晓峰。 第三十章 团圆喜事 想起乔晓峰的事情，李氏脸上瞬间笑开来，眉宇间的高兴，怎么都掩饰不住，乔薇看着更加好奇了。 “可是有什么喜事？娘，您快说给我听听。” 本来站在一旁的乔晓峰，竟有些害羞。 “娘，三姐，四姐，我回房看会儿书了。” 这孩子，还扭捏起来了。 李氏对他挥挥手，乔春也不在意的点点头。 “去吧！” 乔薇见此，更加好奇了，缠着李氏不停追问。 乔春却不肯让她如愿。 “娘，你现在告诉她，等会儿大姐二姐来了，还要重复一遍，多累啊，还不如中午吃饭时再说，正好那时大家都在。” 赖不住乔薇纠缠，正欲开口的李氏，一听乔春这样讲，低头略一思索，也觉得很有道理。 “小薇，你三姐说的是，这事儿还是等你大姐二姐来了，再一起说吧。” 说完抬头看了看太阳。 “时候不早了，该做饭了，小薇，你来烧火，小春，你去后院喊你爹跟志远休息会儿，这鸡舍不着急，吃完饭再弄不迟。” 时间的确不早了，乔薇跟着李氏去厨房做饭，乔春自幼不爱下厨，这做饭的事一贯是能有多远躲多远的。 李氏这样安排，很合她的心意，立刻起身笑着往后院去了。 乔玉婆家的老母鸡前段时间抱窝了，孵出很多小鸡，乔家没有养鸡，乔玉的婆母特意让她送了十几只过来。 李氏推着不肯要，乔玉本就是个不会讲话的沉闷性子，嘴上说不过，便放下鸡仔，跑了回去。 乡下人谁不指着能做挣些钱，王家的鸡仔，自是拿来卖钱的。 李氏不愿女儿被人说贴补娘家，直接送钱过去，又怕伤了两家人情分，最后狠心在镇上扯了几尺上好的棉布，让乔薇送过去。 因着乔老汉出门两月，挣了二两多银子，李氏也难得大方了一回。 乔薇不喜去二姐家，不因其他，二姐夫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是以她跟王雪梅交好，却从主动去王家玩，总是王雪梅过来找她。 午饭前，大姐二姐才匆匆回来。 大姐夫家亲戚多，一早两人去送了节礼，才匆匆往下林村赶，至于二姐家，本来离得最近，如今却是来的最晚，其中的弯弯绕绕，乔玉不说，乔家人也不会去问。 午饭是李氏掌勺，几个菜做的分量很足。 卤猪头肉，五花肉炖干菜，红烧肉，烧豆腐，拍黄瓜，肉末炒豆角，花生米，烧茄子，炒青菜，蒸南瓜。 十个菜，每个菜分做两份。 男人一桌，女儿孩子一桌。 乔老汉与三个女婿坐在正堂喝酒，乔晓峰也被安排在男人们一桌。 李氏带着四个女儿跟孩子坐在院中吃饭。 两桌菜看似相同，但很明显，男人那一桌，荤菜分量多，女人一桌，素菜分量多。 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愉悦的心情。 屋内，三女婿何志远笑着把先生对乔晓峰的夸奖说给众人听。 屋外，李氏把从三女那听到的好消息告诉了女儿们。 这时乔薇才知道，自己竟真没看错，幼弟晓峰悟性极高，是块读书的料，两位先生都很喜欢，专门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另外，先生还推荐他参加明年初的县试。 “三姐，晓峰这才入学几月，明年就去参加县试，会不会太快了些。” 乔薇有些担心，两世为人，前世父亲虽出身翰林，可她对当今科举，还真是一知半解。 乔春却不在意，不拼不搏，怎知自己不行。 “晓峰有才，又有先生举荐，你还担心什么？咱们不懂，书院的先生还能不懂，那可都是前朝的文士大家，你就别瞎担心了。” 乔芸微笑着点点头，支持幼弟读书的事情，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 “若晓峰读书有成，咱们乔家以后就算是改换门庭了，爹娘也就能跟着享福了。” 乔春骄傲的仰着脸，脸上笑意不减。 “是啊，娘，说不定小弟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 女儿们你一言我一语，李氏是笑的合不拢嘴。 “娘哪里想什么诰命，只要你们姐弟都能过的和和美美的，娘就满足了。” 几个女儿陪着，孙子在一边玩耍，这样的日子，对李氏来说，已经很好了，至于诰命什么的，她是不敢想的。 一时间，乔家的院子里，很是一番欢颜笑语。 屋内五个男人，面上不动声色的谈笑风生，心中则是另一番计较。 乔老汉最是沉默寡言，此时竟也面带笑意，看来对儿子得到先生称赞很是满意。 大女婿赵冬一直是个聪明胆大的人，此刻越发觉得当初支持乔晓峰读书的事做的很对，这个弟弟看来是个不凡的。 二女婿王二成最是尖酸刻薄，见不得别人家好，就算是自己的岳家，他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此刻心里满是羡慕嫉妒，想到媳妇乔玉那副如男人婆的脸庞，再对比乔薇那美貌娇俏的可人模样，心里更加烦躁。 这个小姨子他心里肖想很久了，本以为嫁不出去，他以后还说不定可以尝尝，谁知竟被那萧家看上，真真是走了狗屎运。 三女婿何志远也算是混迹官场，懂的一些门门道道，自是不会狗眼看人，何况他对乔春是真心喜爱，爹娘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媳妇也很看重，他也不会看轻了乔家，现在且不说乔晓峰指不定能走上仕途，就冲着萧山那神秘身份，他也要与岳家搞好关系。 这个中午，心思各异的几个人，无论是怀着好意还是歹意，但面上还算和谐。 临走时，乔玉在厨房偷偷塞给李氏二百文钱，说是给小弟读书，不待李氏反应，便匆匆拉着王二成离去。 乔薇看到了她俩这一小动作，嘴上不说，面上也没有什么表述，但心里却很是酸楚。 二姐过的那般辛苦，整日伺候着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还要孝顺公婆，抚育幼子，这二百文钱，不知是她绣多少帕子才攒下的，二姐夫那副模样，不问二姐要钱就算好的了，乔薇自是不认为那二百文钱是二姐夫给的。 李氏追出去的时候，二女两人已经走远了，她也只能拍腿叹气，摇摇头回去。 大女与三女住得远，皆没敢多坐，也早早的辞别归去。 第三十一章 嫁妆 大人孩子都走了，乔家大院安静下来。 乔薇怕李氏感伤，忙拉着她去厨房收拾，乔晓峰跟着三姐去了镇上，今天是中秋节，他怎么说也要去两位先生家拜访一番。 乔老汉今日很开心，中午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在屋里躺着。 李氏打了一盆热水，拿着手巾准备去给他擦擦。 “小薇啊，这你先收拾着，我去给你爹擦擦脸。” 乔薇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只是扭过脸，对李氏笑了笑。 “娘，就这几个碗了，马上就能收拾完，您给爹擦好也去休息会儿吧，晚饭我来做。” 李氏点点头，端着木盆出去了。 走进正房，见乔老汉坐在炕边，靠着炕柜抽烟。 李氏走到桌前，放下盆子，拎干手巾递给他。 “老头子，擦擦吧。” 乔老汉放下烟杆，接过手巾，擦了把脸。 忙活了一上午，李氏也有些累了，走到炕边坐下。 “老头子，十四年了，小薇长大了，这也要离开我们了。” 想着不觉心里一阵伤感。 “当初你抱她回来的时候，她才那么大点，瘦的跟只猫一样，那时我还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时间过得真快啊！” 乔老汉把手巾扔到她身上，本带着醉意的眼神忽的一片清明。 “你这老婆子，瞎说什么呢，莫不是中午多吃了两碗酒，脑袋犯糊涂了？” 李氏起身把手巾放到盆里搓了搓。 “我瞎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小薇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对她可真是疼到心眼里去了，这也不过是想到她要出嫁了，有些感慨。 那孩子也是可怜，刚生下来被家人抛弃不说，婚姻大事也没能挑个好夫婿，我这还不是心疼她。” 乔老汉猛地把烟杆往炕边一敲，沉声道。 “还说，你这是老糊涂了不成？当年咱们全家是怎么活下来的，你难道忘了？ 是当了小薇身上戴的玉佩，得了银钱，咱们全家大大小小才没落个饿死的下场，后来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就烂在咱俩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提起，你这会儿口无遮拦的，是忘了当初在菩萨面前发下的誓言？” 李氏自知理亏，低头小声辩解。 “我没忘，小薇不仅是我的女儿，还是咱乔家的恩人，这不是想到她要出嫁了，心里舍不得吗？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再说了，这不是只有咱俩，我才说起的吗。” 乔老汉红着脸，怒气冲冲。 “我老汉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隔墙有耳这个词，这事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你后悔都来不及，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在家里也不能提，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李氏不由得也跟着生起气来。 “怎得，你还想打我不成？” 乔老汉看她一副不知错的样子，怒气更甚。 “打你，那还是轻的，你老婆子忘恩负义，我可跟你不一样，小薇就是我老汉的女儿，你那胡话，趁早忘了，万一被小薇听到，那孩子是个心眼实的，你可别害她。” 说起乔薇，李氏也不由谨慎起来。 “小薇也是我女儿，那可是我一手抱大的，我自是希望她好，以后我再不说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自是没被任何人听去，所有的秘密，皆藏在两人的心底，也消散在中秋下午的轻风里。 中秋节后没几天，就是乔薇成亲的日子。 婚期前一日，萧家来抬嫁妆，整个下林村的人几乎都出来看热闹。 乔家三位女儿一早便回来帮忙，乔春住的远，前两天就回娘家住了。 何志远把她送到门口，便匆匆回去了，说是最近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案，最近都很忙，亲迎那日方能过来。 乔春是个泼辣性子，有她在，村里的那些长舌妇们，倒是没敢说什么。 开玩笑，单凭吵架，在下林村，还没有哪个人能吵过乔春的。 整个上林村与下林村，谁不知，乔家大女端庄聪慧，二女憨厚能干，三女泼辣厉害，四女貌若天仙。 是以，乔春往门口一站，本来看热闹挡住路的众人，立刻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这样，萧家的人，才能进来抬嫁妆。 三十二抬，堆满了乔家前院。 一个农家女儿出嫁，这么多嫁妆，绝对是异常丰厚的。 普通人家不过是六抬，八抬，家境好些的，也就十二抬，最多十六抬，乔薇这比人家多了一半不止，看着着实惊人。 萧家那边领头的是萧山的好兄弟，孙勇。 那孙勇二十有六，生的是肩宽腰粗，体型壮硕，相貌刚毅有型，自是一番北方男人的高大模样。 一见这人，看热闹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看，快看，那带头的竟然是镇上威远镖局的孙镖头。” “什么，我看看，是啊，真是孙镖头。” “这孙镖头怎么会帮萧家来抬嫁妆？” “这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道了吧，那萧家的萧山，幼时拜在孙老镖头门下，也就是现在的孙镖头的爹，跟在他身边学习武艺，跟孙镖头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呀，那萧山竟这般厉害。” “可不是，不厉害敢一人出去闯？你是没见过本人，那可真是个狠角色。” “哈哈，刘老头，你说的这般清楚，难不成你见过萧山？” “见过，怎么没见过，老头子我可是这下林村的老人了，什么人没见过。” “那是倒是说说看，那萧山怎么个厉害法？” “老头子可不骗你们，我还是去年冬天，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他的，当时他骑着快马，穿着斗篷，老头子为了躲避，不甚摔倒在路边，只记得他当时回头望了老头子我一眼，那眼神，冰冷阴寒，吓得我当时差点跌倒沟里。” 旁边围着的年轻男人们一听，皆哄然大笑。 “一个眼神就把你吓成那样，真丢人。” “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家瞧见了。”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嘲笑。 只有那刘老头一直自言自语。 “那萧山绝不是个简单的，你们别不信老头子的话。” 这话，旁边看热闹的人自是不会相信的，乡下地方，谁会因为一个眼神被吓得屁滚尿流，别说笑了。 但一旁掩在人群中的一人却听了进去，那人正是刚从镇上书院请假回来的乔晓峰。 第三十二章 成亲前——乔家 乡下地方，规矩礼节没那么重，乔芸与乔春帮着李氏在院子里招呼。 因着中午要宴请亲朋，二姐乔玉的婆母与大嫂也过来帮忙了。 乔家与王家一直交好，李氏与乔玉婆母王张氏关系很好。 这会儿，乔玉与婆母王张氏，大嫂王林氏正在厨房忙活。 这种日子，乔薇自是不好露面的，一早王雪梅便过来陪她，两人在房内说话，几个孩子就成了最好的眼线，一个个绘声绘色的把院里的场景说给她俩听。 三十二抬嫁妆，其中有二十二抬是萧家送来聘礼，李氏在乔薇的强迫下，只留下了五十两聘金，其他聘礼全部给乔薇做了嫁妆。 算下来，乔家真正准备的，只有十抬，三个姐姐添置了两抬，再加上乔老汉打的家具，李氏置办的各类过日子必备品，可谓是应有尽有。 “小薇，你这嫁妆也太丰厚了，去年里正家姑娘成亲，嫁妆还没你的多呢！” 王雪梅一脸羡慕的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 乔薇坐在炕边，手里继续绣着那个尚未完工的香囊。 “雪梅，我那爹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初二姐嫁去你们王家，嫁妆也有二十二抬，这你可是知道的。” 闻言，王雪梅转身走到炕边坐下，手肘支着炕桌，双眼感伤的望着乔薇。 “是啊，乔婶子跟乔大叔对孩子是真的好，当初嫁妆抬回去后，我娘可是专门看过的，咱家送的聘礼，是一点儿没动的全部抬了回去，另外还给二嫂准备了十抬。 这些年，娘跟大嫂因为这事儿，一直很看重二姐，也很看重你们乔家，咱们这下林村，的确没有哪家父母能比的上乔大叔与乔婶子的了。” 乔薇听她语气不对，放下手中的活，伸手去摸了下她的脸颊。 “怎得，还嫉妒上了？那你来给我娘做女儿吧！” 王雪梅嘟嘴一笑。 “才不呢，我娘也是极好的，乔婶子很好，但我还是喜欢做我娘的孩子！” 乔薇见她不去纠结，也跟着笑了。 “那你还酸不酸？” 王雪梅笑着摇头。 “不酸了，当时见了二嫂的嫁妆后，我娘就说过，等我出嫁的时候，也这般把聘礼全部做嫁妆，定不要我被人看轻，受委屈。” 说着一脸骄傲。 乔薇嗔了她一眼。 “看把你美的！” 屋外，孙勇已经开始拜别乔家二老，指挥着抬嫁妆的队伍，像上林村出发。 “婶子，您就别客气了，我们这就要赶回去了！” 乔芸跟乔春拿着封红，一路发着。 李氏今日穿了一身酱紫新衣，头发整齐盘在脑后，整个人都显得年轻很多。 “孩子，今日辛苦你了，改日来婶子家，定好好招待你们。” 孙勇拱手行礼。 “婶子，您客气了，告辞！” 说完便转身而去。 随着队伍的离去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 接着，便是不断登门的宾客。 李氏与乔芸乔春，更是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厨房内也是，今日王家大嫂王林氏掌勺，乔玉烧火，乔薇与王雪梅一个切冷盘，一个摘菜。 王张氏毕竟是长辈，众人不会真的让她干活，便被李氏拉倒院中招呼客人去了。 乔家是外来户，除了亲家，根本没有什么亲戚，今天来的多是村里关系不错的人家。 乡下人吃酒，多是每家上个几十文的份子，全家老小齐上阵来吃。 八月下旬，虽已入秋，却也不觉多冷。 今日天公作美，艳阳高照，是个请客吃饭的好日子。 乔芸与李氏一商量，便敲定借上几个桌子，在院子里摆上十桌流水席，这般，无论早晚，来的亲朋们，都能坐下。 当然，正屋还是摆了一桌正席的，乔老汉跟大女婿二女婿陪里正和村里的几个长辈说话。 三女婿赶不过来，但何家二老却是一早就到了，此时也坐在正屋。 何家老爷子年轻时是镇上的衙役，虽然退下来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但走到外面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乔家这样的人家，里正本是不屑来的，但乔晓峰与赵冬亲自去请，他也就顺势过来了。 前些日子听说乔晓峰去镇上读书，书院的先生很是看重，还举荐参加明年的县试，这样的人家，他还是有必要走动走动的。 没想到来了，还能碰到何老爷子。 一时间正屋内，众人皆一片欢喜之色。 中午的酒席是八菜一汤，四荤四素，且都分量十足，很是体面。 肉类是昨天乔老汉去定好的，今日一早林屠户亲自送来。 四荤分别是红烧肉，卤猪头肉，五花肉炖豆角，梅干菜扣肉。 四素分别是拍黄瓜，炒花生米，红烧茄子，炝青菜。 再加上每桌一大碗猪骨冬瓜汤。 主食是馒头大饼，都是前一天专门做好的。 婚事虽有些仓促，但席面办的还算不错。 王家大嫂烧的一手好菜，宾客们吃的是满嘴流油。 出门后，谁不夸上一句？ 就连里正跟林大夫都来了，能在村里的长辈面前露露脸，那也是不错的。 更别说那一桌丰盛的饭菜了。 直到申时末，宾客们才相继离去。 乔家三姐妹没有回去，乔芸有很多话想跟小妹交待，乔春嘴硬不说，但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这个柔弱的妹妹，也要留下来教导一番，至于乔玉，她婆家近，待到多晚都没关系，几步就到家了。 晚饭就留了家里的亲戚吃了一顿。 饭后，男人们坐在正屋聊天，女人们坐在院中闲话。 勤劳少言的乔玉，跟着小妹在厨房收拾。 “四妹，二姐也不会说话，明日你便要成亲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爹娘这边你别担心，我会经常过来看看的，以后去了婆家要好好过日子，你身子弱，要照顾好自己。” 乔薇没想到这个闷葫芦般的二姐，能说出这样暖人心脾的话。 “二姐，我知道了，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切莫为了孩子，委屈了自己，别忘了我们姐妹，还有爹娘，弟弟，都会帮你的。” 乔玉性子憨厚耿直，自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当小妹是关心自己，便轻点点头。 “这里我来收拾，你也累了一天了，出去歇会吧！” 要说这一天，最累的应该是二姐本人吧，乔薇摇摇头，神色坚定。 “二姐，今天最累的是你吧，王大嫂都回去休息了，你还在这里忙活，这几个碗我能洗，你快回去吧，大虎小虎还在等你呢。” 确实，天早就黑了，两个孩子闹了一天，这会儿已经靠着王张氏开始打瞌睡了。 想到两个孩子，乔玉犹豫了一下，婆母毕竟年纪大了，照顾两个小子还是有些吃力的。 “快去吧，二姐，这里我能收拾。” 乔玉看了看，厨房收拾了大半，的确就剩下几个碗了，也就没再坚持，笑了笑，走了出去。 这一晚，乔家三个姐妹又睡到一张床上。 两个姐姐是恨不得把自己过日子的本事都交给她，就怕她以后在婆家的不好过。 三人说话直至子时，方才抗不住纷纷睡去。 第三十三章 成亲前——萧家 萧老太太是铁了心要让孙子娶妻，且见过几次后，对乔薇这个孙媳妇，也是喜欢的不行。 乔家人也都是好的，长辈慈爱，子女孝顺，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自是再好不过的。 自从嫁入萧家后，前尘种种，她已全数忘去，只希望遵从去世老伴的遗志，给孙儿娶一门身家清白，贤惠温柔的妻子，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 看中乔薇，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那莫名的熟悉感。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到了亲迎的日子，萧老太太站在门口，心中不住感慨回忆。 敲敲打打，很是一番热闹，孙勇带着镖局的一帮兄弟，很快把嫁妆抬了回来。 萧家同乔家一样，属于外来户，在这上林村也没什么亲戚。 孙勇按照萧山交待的，特意从镇上请来了做饭的厨子与端菜的活计，自然就不用再找村上的三姑六婆帮忙了。 萧老太太在孙勇媳妇张氏的搀扶下，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张望着。 门外路边，自是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听说那新娘子是下林村的，下林村是什么地方，穷乡僻壤，肯定没什么嫁妆。” “当初萧家可是二十二抬聘礼抬过去的，那场面多壮观啊，这下赔大了吧。” 这话说出来，听着却有些酸。 “壮大嫂子，你这话酸的，可是你家闺女没被人家看上，在这说风凉话吧。” 微胖妇人却是不认的。 “呸，闭上你的臭嘴，可别败坏了我闺女的名声，就萧山那把年纪，怎配得上我家小菊，只有那钻到钱眼里的人家，才会把女儿嫁过来。” 旁边众人哈哈大笑。 “你这分明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孙勇领着队伍，慢慢走近。 “奶奶，我们回来了。” 上前行礼，恭敬道。 萧老太太扶起他，慈爱的笑了笑。 “勇子，辛苦你了。” 孙勇刚强坚毅的脸上，却是露出真心的笑容。 “奶奶这是什么话，我跟阿山就是亲兄弟，弟弟娶媳妇，自然是我这做哥哥的该操心的。” 萧老太太一脸满意。 “好孩子，好孩子，山子有你这样的哥哥，是他的福气，快，快进屋。” 孙勇腼腆一笑，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喊道。 “抬进去。” 接着孙勇与张氏左右一边一个扶着萧老太太，三人笑着站在门口。 “一，二，三，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二抬，那乔家四女的嫁妆竟然有三十二抬。”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大概比林秀才家小姐的嫁妆还要多吧！” “是不是你数错了？真有三十二抬之多？” “你眼睛瞎了，刚才抬进去的时候，你自己没看到？” 本来还心里泛酸，想要看萧家笑话的几人，皆匆匆拉着自家男人，低头闪躲着回家了。 乔家四女，陪嫁三十二抬的消息，一时间，速度飞快的传遍了周边几个村子。 乡下地方，三十二抬嫁妆，绝对是极大的体面。 萧老太太笑望着抬东西的队伍，心里对自己挑选的这个孙媳，更加满意了。 孙勇在乔家见到那满院的嫁妆后，对乔家人的态度就恭敬很多，山弟能娶到这般美名在外的媳妇，又有这明事理的岳家，他也很是满意的。 唯独不满意不开心的，大概就是站在一边的孙勇媳妇张氏了。 这张氏，自认为是上林村最貌美，风头最胜的小媳妇了。 前几年，乔芸嫁到上林村时，便在贤名上把她比了下去，现在她的妹子还未嫁过来，就在嫁妆上把她比下去。 这乔家人怎么总爱跟她作对。 心里虽恨得牙根痒痒，但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热情的招呼着孙勇镖局里的弟兄。 萧家，是上林村唯一一家有着青砖围墙，红瓦大屋的人家。 其实说白了，就是典型的一进四合院。 房子是几年前，萧山回乡请人造的，花了多少钱，没人知晓，请的也是外乡的生人，因此村上的人虽好奇，却没敢上门打听，只有几个相熟的亲友知道些许。 当初萧山本意是造一座两进的院子，但萧老太太坚持不肯同意。 老头子不在了，儿子儿媳早亡，孙子常年在外，家里就她一人，造那么大的院子，她住着难受。 萧山很尊重这个唯一的奶奶，也就依她的意思办了。 房子的格局跟乔家差不多，乔家是泥瓦造的，院子空旷，很是简陋。 萧家却不同，无论是正房，厢房，还是倒座房，皆是青砖大瓦，就连院子里的地面，也都铺上了平坦砖石。 入门正北，是三间正房，东西方向各有厢房两间，与乔家不同的是，正房两边没有角房，正对着北面正房的大门，却盖着两间倒座房，且厢房与正房之间，连接着一米多宽的窄游廊。 萧家正院很大，没有后院。 院子铺满青翠砖石，独留出正中半亩多的地方，那块是留着给萧老太太种些花草观赏的。 前些年，萧山买了丫鬟，花草倒是还种了些，后来那丫鬟偷盗，萧老太太又是个心善面软的，丫鬟每次跪下求饶，萧老太太便原谅了她。 之后那丫鬟见萧老太太性软好说话，便越发猖狂，花草也不照料，就连萧老太太的衣食，也照顾的没那般精细。 萧山发现后，就带走了那个丫鬟，萧老太太孤身一人，花草也就没再种了。 孙勇指挥着弟兄们，把嫁妆整齐摆放在东西厢四间屋内。 正房三间，中间是正堂，左右两边，一边是萧老太太的寝室，一边是萧山与乔薇的婚房。 南面大门旁的倒座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房。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办起事来很是利索，孙勇很有指挥能力，不一会儿，便把嫁妆堆放的整整齐齐。 已是正午，请来的大厨早就把饭菜准备好，就等众人坐下，便可开饭。 今天留下吃饭的，全是帮忙抬嫁妆的男子，因此饭菜以肉食为主。 萧老太太与孙勇一家坐在正堂，院子里摆了四桌，也都做的满满的。 吃饱喝足，众人也未多留，三五成群的告辞离去，孙勇打发自己媳妇回家后，便坐在正屋与萧老太太说话。 “奶奶，明日的婚宴孙儿都安排好了，您这边摆八桌，隔壁孙儿家摆八桌，您看如何？” 孙家与萧家相邻，房屋格局差不多，且都是一年前盖的。 第三十四章 晚归 此书由《锦衣与薇共流年》改为《重生农家小福妻》欢迎大家阅读评价！ 萧老太太笑着喝了口茶。 “行，都听勇子的，山子不在，这些事都要勇子你这个做哥哥的多操心了！” 孙勇低头，态度恭敬。 “奶奶，您再这般客气，孙儿可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萧老太太却是叹了口气。 “勇子啊，还好有你照看，山子常年不在家，要是没有你，我老太婆一人，早就被人欺负了去，哪能过的这般安稳。” 孙勇算是唯一一个知道萧山在做什么的人，面上不表露，但一想到这个兄弟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的惭愧悔恨便全部涌出。 “奶奶，山子能走到今天，实在不易，您不要怪他。” 萧老太太摆摆手。 “奶奶不是怪他，只是气他迟迟不肯娶妻，奶奶着急啊！ 山子爹娘去的早，爷爷也没了，只剩下老婆子我跟他相依为命。 前些年村上人欺咱萧家穷困，山子说亲艰难，那孩子也是个气性大的，没遭几人白眼，便壮着胆子离家而去，这些年，你是不知道奶奶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就要落泪。 “你说，他一人漂泊在外，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如今看似过的好些，但那其中的艰辛，他自是不会告诉奶奶的，奶奶坚持给他娶个媳妇，一方面是为了给萧家留个后，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好好照顾他，这样将来万一奶奶不在了，他还有个亲人不是。” 孙勇端坐一旁，神色认真。 “奶奶定会长命百岁的，您的一番苦心，山弟会懂的，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说这些，您高兴些。” 话说出来，萧老太太心情也好了很多。 “是啊，新媳妇明日就要入门了，奶奶看过的，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他要是赶不回来，咱就让你家的公鸡代他拜堂去。”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哈哈大笑。 接着，孙勇又把客人的名单，席面的安排细细跟萧奶奶说了一遍，要安排的事还有很多，聊了片刻，孙勇起身出去。 萧家没有请邻居亲友帮忙，布置婚房，迎亲事宜，全部出钱请人来办，萧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因此做主的人，就变成了孙勇夫妇二人。 那张氏虽然对乔家满腹怨气，但对于丈夫的吩咐，却半点不敢马虎，指挥着一干活计，忙得是热火朝天。 这日一晚，萧家的灯都没有灭过。 云峰县知县彭方舟的案子，锦衣卫派出的钦差，早在半月前便回京复命。 正如萧山所料，案子以山匪谋财害命结案。 当然，这个结果不是皇上想要的，但却是朝中有所牵扯的官员们所希望的。 萧山暗中查了数月，每每有了新的线索，很快便被人销毁，很多事都被人捷足先登。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的行动，这才使他这么久，还一无所获。 彭知县是为官清廉，乃寒门出身，妻子也只是耕读传家的穷秀才家的女儿，无子，育有一女。 祖籍淮北云州，万历八年进士出身。 万历九年赴任云峰县知县，连任六年。 六年间，云峰县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地文人雅士皆对其很是尊敬，很多读书人更是把他当作以后入朝为官的标榜。 彭知县为人刚正不阿，清廉高洁，自是不愿同流合污，因此得罪了不少当地的乡绅富户。 彭夫人出身小门小户，性子柔弱，遇事毫无主张，唯夫命是从，彭小姐随母，自幼养在内宅，性子也是胆小怯懦。 彭家上下，全靠彭大人的俸禄过活，因此日子过的很是拮据，彭夫人与彭小姐经常要靠卖绣活维持府里开销用度。 朝中与彭大人交好的官员没有几个，且交好的都是同为当朝首辅谢大人门下的出去的门生。 这般想来，彭大人若真有密折上奏，那肯定会走谢首辅那条路。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京中也没传来任何惊天消息。 那彭大人一家为何被杀？难道真是所谓的山匪作乱？ 萧山脑中再次把近日收到的情报细细过了一遍。 可以说，唯一异常的，便是彭大人全家进京访友。 对，彭大人不是在云峰县境内被杀的，而是在从天津回京的必经之地，端州郊外被人发现的。 三人皆是一刀毙命，彭夫人与彭小姐生前皆遭受临蓐，这般看来，的确像是被劫财后灭口。 但唯一不能解释的，大概就是彭大人私自回京的原因了。 五月，不是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彭大人非京城人士，更不可能回乡探亲，锦衣卫给出的缘由是回京访友，这问题就出现了，且不说地方官员无召不得回京，就连那说是去访的好友，也未能查出是哪一位。 还有就是案发现场，按说山匪抢劫，无外乎劫财劫色，可就现场凌乱的情况而言，凶手更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不惜要杀了朝廷命官，明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行。 现在，杀人的山匪已经全部伏法，据端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的确是那些人劫财劫色后，杀人灭口的。 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那被翻找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被人找到。 萧山在云峰县潜伏半月有余，却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这让他觉得很挫败，入锦衣卫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 眼看皇上给的期限就要到了，难道真要无功而返？ 几番思索后，他决定还是先回一趟家，再另做打算。 毕竟案子已经查了这么久了，最坏的结果便是一无所获，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主要是婚期将近，他的确做不到无动于衷，奶奶发话了，他若不回去，就让鸡代他拜堂。 他仔细想过了，还是自己亲自拜堂比较好，公鸡什么的，做下酒更好。 云峰县与安阳县相邻，而东安镇又处在安阳县最偏远的边缘处。 快马加鞭，也要一日功夫。 八月二十一早，萧山专门去了一趟锦衣卫私下的暗桩。 他是天津卫起身的，安阳县这块地方大半的暗桩都有他的人，今日来见他的，便是他之前的手下。 这次他作为暗中调查的钦使，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几人见面的地方很是隐秘。 仔细交待完之后几天的事务后，已是正午时分。 顾不上吃饭，萧山匆匆回到住所，一番乔装打扮后，翻身上马，快速出城。 出城后，没走多远，在一处破庙，找到自己事先藏好的衣物。 换下身上的衣服，再次变换样貌，接着骑马上路。 一路疾奔，丝毫不敢耽误，这般，进入东安镇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子时三刻后，上林村外，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第三十五章 亲迎 八月二十一，辛酉月，乙丑日。 宜嫁娶。 萧老太太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推门出去，看到正在院内过招的两人，不由假装怒骂。 “你们两个臭小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早上的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 话语严厉，但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 闻言，孙勇收手站直，躬身行礼。 “奶奶，您起了！” 萧老太太面带微笑。 “嗯，好孩子！” 旁边站着的俊朗男子，则是跪下结结实实的磕头，行起了大礼。 “奶奶，不孝孙儿回来了！” 萧老太太佯怒的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欢喜。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一会儿真要去勇子家抱鸡呢。” 萧山跪走到萧老太太面前，一把抱住老人家的双腿。 “奶奶，对不起，孙儿没能照顾好您，至于勇哥家的公鸡，改明孙儿亲自下厨炖给您吃。” 站立的两人，本来还略带伤感的情绪，直接被他一脸严肃的说着笑话的样子逗乐了。 孙勇看着面前的祖孙二人，心里想起了自家老爹，要是爹还活着，就算天天给他买镇上最好最贵的酒，他都愿意。 萧老太太再也忍受不住对孙子的思念，松皱的眼皮，几乎是笑着就要落下泪来。 伸手拍打了几下萧山的背。 “你这孩子，这么久都不回家看看，奶奶老了，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担心你在外面过的不好，又怕你被人欺负，整日是吃不下，睡不好，奶奶老了，就怕哪天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便走了。” 知奶奶的辛酸，萧山抱着的手更紧了。 时辰尚早，孙勇没有上前劝阻，只是悄悄离开，关上大门，去隔壁自己家安排今日迎亲与招待宾客的事宜。 萧山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祖孙二人自是有很多话说要说。 任由奶奶打骂哭诉一番后，萧山扶着她去正屋坐下。 帮奶奶擦干泪水后，他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进来一壶热茶。 拿过杯子，倒上一杯。 “奶奶，快喝杯茶，润润喉咙。” 萧老太太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哎，山子，你这次一去，足足八个多月没有回家，奶奶真是担心的不行。” 萧山走到一旁坐下，侧身看着自家奶奶。 他还记得，自己年后离开的时候，奶奶的脸很是圆润，现在却瘦成这样，绛紫的衣裙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了。 “奶奶，京城事务繁杂，孙儿没能多多回来陪您，实属不孝。” 萧老太太摆摆手，表示不怪他。 “在外谋生，本就不易，奶奶是经历过磨难的人，不会怪你。 你在京城做什么营生，奶奶也不会过问，如今你已二十有六，过上几年就到而立之年。 别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几个了，奶奶不求其他，只愿在有生之年，能抱抱重孙，这才擅作主张，给你定了这门亲事。” 萧山低头一脸愧疚，眼底一片心疼。 “婚姻大事，由奶奶您做主便是，您看中的女子，自然是最好的，孙儿愿意娶回来，只是孙儿常年不在家，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萧老太太点点头，对他这一说法表示赞同。 “奶奶何尝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夫妻二人分隔两地，终究不是办法，奶奶想过了，若新媳妇你看的上，咱们就举家搬到京城去，离你近些，自然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原来奶奶竟抱着这样的想法，难怪这次事情办得这般果决，萧山苦笑，奶奶这是有后招等着他呢。 想到自己的差事，他知一旦奶奶与妻子去了京城，便是他做大的弱点，但这又能如何，若是有心，别人终究会查到上林村来。 与其放在远处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天天看着，说不定还安全些。 如是想着，他点头表示同意，唇角微微扬起。 “奶奶您高兴就好，都听奶奶的。” 见他点头，萧老太太脸上笑容更甚。 接着两人也未多聊，毕竟今日时机不对。 很快就到了迎亲的时辰。 高头大马，八人花轿，锁啦铜锣，好不热闹。 萧山一身大红锦衣，乌黑的发束起，戴着同样颜色的大红喜帽。 庸俗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竟衬的那俊朗的面容更加精致。 孙勇今日专门找了镇上最好的仪仗队，自然是气派非常。 林彩娘作为媒婆，跟着迎亲是必须的。 这般气势，让她跟着也倍觉有面。 萧家她真没看错，瞧瞧她身上这华丽的赫赤绣花襦裙，据说是整个安阳县最新的款式，萧老太太送给她的，成衣啊，这可是成衣啊！ 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今天这桩喜事，她定使出浑身的本事，把事办的体体面面热热闹闹。 一路吹吹打打，向着下林村走去。 围观的村民多不胜数，婚假喜事，从古到今，都是人们最喜爱凑的热闹，尤其是孩童们。 说上两句吉祥话，能得到不少的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两块糖。 同样，办事的人家，也希望观礼的人多，热闹，嫁娶之事，本就是越热闹越好。 队伍刚进下林村，就被围个水泄不通。 林彩娘怕误了吉时，立刻安排人去前方开路。 孙勇指挥雇来的活计，清人的清人，发糖的发糖。 雇来的几人，都是嘴皮利索，能说会道的，大喜的日子，是不能硬赶人走，这时那些个会说漂亮话的，就派上用场了。 乔家住在村尾，平时自家人进出，大多走的村边靠山的小路。 今日这般大喜事，不能如平常那般，自是要从村中穿过。 有了开路的人，队伍前行的到还算顺利。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好大的排场，咱们下林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 一老头子抚着胡须感慨。 “乔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女儿一个嫁的比一个好。” 高大肥胖的中年妇女语气颇酸。 “你也不看看人家乔家闺女那相貌，放眼咱们整个下林村，那都是顶尖的。” 中年男子感叹赞道。 “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谁娶回去该是倒了八辈子霉。” 肥胖中年妇女轻蔑道。 “他三婶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人乔家闺女，哪个不是屋里屋外一把抓的好手，就说今日成亲的四丫头乔薇，虽说身子弱点，做不了地里的活计，却也是每日好菜好饭做着，院里屋内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样的好闺女，要不是我家小子年幼，我都想聘回去做儿媳了！” 又一年轻些的妇人分辨道。 “是啊，桩子媳妇说的对，乔薇丫头是个好姑娘，能嫁到这般人家，今后定能过上好日子，老婆子真替她高兴啊！ 再说了，你以为人萧家跟你家一样？娶个媳妇子当男人使？人家有的是钱，媳妇是不用下地干活的。”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嚅着拐杖出门观礼，就是为了看那个乖巧心善的好丫头出嫁。 “祖奶奶，您怎么来了，这人多，碰到您可就不好了，来，我扶您回去！” 那桩子媳妇，惊讶说道。 “薇丫头出嫁，老婆子怎能不来看看，看她嫁的好，我就放心了，走吧，桩子媳妇，扶我回去吧。” 当年这林姓祖奶奶犯病晕倒在山边，是年幼的乔薇与乔晓峰看到，呼救喊人，方才救了一条性命。 后来两人经常去看望独居的林祖奶奶，乔薇更是时常帮忙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一来二去，两家人也就熟络了。 桩子媳妇上前扶起她。 “祖奶奶，您不去乔家看看？” 祖奶奶摆摆手。 “不去了，不去了，今日他们定然很是忙碌，老婆子过去只会徒增麻烦，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够了。” 两人走后，高大肥胖妇女，扭头见无人注意她，飞快转身对着二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至于骂了些什么，她觉得没人听到。 第三十六章 拜堂 骑在大马上的萧山，一改平日严厉冷酷之色，无甚夸张笑容，却也算的上面色柔和，唇角浅翘。 虽目视前方，但周围的一切，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这大概就是身为锦衣卫的职业病。 当然，肥胖女人的酸言醋语，低声咒骂，自然也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朵。 秋后算账，是他萧山经常干的事。 “爹，娘，来了，来了，四姐夫来了！” 乔晓峰刚听到锁啦声，立刻转身向屋内跑去。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站在院内门口的乔春，一把拉住幼弟，板着脸教训道。 乔晓峰挠挠头，面色绯红。 乔春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迎亲的队伍。 “来了，真的来了，娘，娘，萧家迎亲来了。” 说着便向正屋跑去。 乔晓峰斜了她一眼，撇撇嘴。 院子就这么大，乔晓峰那两嗓子一喊，屋内的人早就听到了。 两个女婿放下茶碗，走了出来，与正要进去的乔春碰个正着。 李氏站在正屋门边，板起脸。 “你这丫头，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还不快去看看你小妹那边准备的怎样了，外面有你两个姐夫，不需要你招呼。” 按说这样的日子，李氏是不好在外迎接的，乔晓峰年幼，能独当一面的也就是大女婿赵冬与三女婿何志远了，至于二女婿，哎，不提也罢！ 何志远扶正乔春因快跑而倾斜的身子，轻声说道。 “春妹，你去小妹房里看看，外面有我跟大姐夫，忙了这久，你也该累了，先去喝点水。” 乔春点点头，转身快步向东厢乔薇的房间走去。 李氏见女儿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随即对着三女婿尴尬的笑笑。 “志远啊，小春就是这简单的性子，你多担待些。” 何志远对着李氏行了一礼。 “岳母放心，那小婿便跟着大姐夫去了。” 赵冬也是转身对着二老行了一礼。 接着两人向门外走去。 乔晓峰也跟在两位姐夫后面出去。 乔家今日来的人不多，三个女儿，两个女婿，二女婿说是昨晚喝多了，没能起身，推辞说晚些来。 李氏素来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也没去计较，乔春当时便要爆发，但想要今日是小妹大喜的日子，也就压制下来了。 再来就是王家三女王雪梅与村里的一些与乔家关系不错的人家。 乔薇不爱出门，朋友不多，能说上话的，也就王雪梅一人。 乔春方一进屋，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屋内四女，乔芸正在跟乔薇说话，乔玉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王雪梅笑着帮乔薇整理衣服。 “小，小薇，你，你好美啊，这嫁衣，好美！” 大红的嫁衣，绣着银线云纹花边，只是左右胸襟处，对称绣着镶金花纹，袖口与领口皆绣着花样，处处彰显精致，但这些不足以让她惊叹，真正让人一眼难忘的，是那衣服下摆，整片整片的缠枝牡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若能散发出香味般，让人叹为观止。 乔薇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点点红晕。 “三姐。” 乔芸知小妹面浅，起身站在一旁，边帮她整理头冠，边回头问道。 “你怎得进来了？不在外面看热闹吗？” 乔春这才猛地想起方才自己想要说的事。 “大姐，迎亲队伍来了，娘让我看看小薇这准备好了没！” 这话一出，屋内的几人瞬间都有些紧张了。 “这就来了？还挺快的，我们这都准备好了。” 说完故作镇定的拿起一旁同样绣着牡丹的盖头，就要帮乔薇盖上。 乔薇顶着几斤重的凤冠，脖子处酸胀不已。 “大姐，我，我······” 王雪梅站在一旁，也显得很是紧张。 乔芸拍了拍小妹的肩膀。 “小薇，记住姐姐们跟你说的话，以后到了婆家，定要孝顺长辈，伺候好丈夫。” 乔薇轻轻点点头。 这时，隐隐的锁啦声，慢慢从远到近，声音由弱变强。 乔芸抬手帮乔薇盖好盖头。 一直坐在桌边的乔玉也起身走到乔薇身边。 伸手把一个小手帕放进乔薇的手里。 “小薇，这有几块糕点，你收好。” 乔薇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半块玉米饼，这会儿早就饿的不行，立刻就要伸手去拿。 “二姐，你真好，谢谢你。” 乔芸见状，本欲出言阻止，想想又忍了回去。 “快吃吧，再不吃一会儿就没得吃了。” 得到批准，乔薇飞快打开手帕，拿起一块放到嘴里。 总共三块，几口就没了。 见她吃完，王雪梅立刻递上一杯水。 水没敢多喝，万一在路上想方便就不好了，乔薇小小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乔芸过来，再次帮她上好唇妆。 屋外，萧家迎亲的队伍早已进来了，这会儿萧山已经在正屋与乔家二老说话了。 乔春扒在窗前，往屋外看。 “这四妹夫倒是长了一副俊朗的好相貌，也算配得上我带大的孩子。” 听她这话，乔芸几步上前，对着她的脑门一拍。 “大姐，你干嘛？”乔春捂着脑袋嚷道。 乔芸双眼一瞪。 “叫你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子。” “哼！”轻哼一声，乔春扭头继续看向窗外。 屋内几人却是捂嘴偷笑。 不一会儿，乔晓峰便过来喊众人去正屋。 接着，乔薇在乔芸与王雪梅的搀扶下到了正屋，听乔老汉与李氏训话。 之后是与萧山一起拜别父母。 前世今生，乔薇变化很多，接受很多，逃避很多，也算的上通达事理，看透人心。 但真到了离开家门的一刻，不知是顾文琪的情绪，还是乔薇的不舍，她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趴在幼弟的背上，努力忍着将要滑落的泪珠。 李氏紧紧跟在后面，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坐上花轿。 乔芸跟着她身后搀扶，就怕母亲控制不住情绪。 门外，轿夫抬起花轿，萧山再次拜别二老，上马离去。 林彩娘收了乔家的红包，跟着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也跟着离去。 热热闹闹的队伍，渐行渐远。 “小芸啊，这萧家，该是很看重你小妹的吧！” 李氏站在门口，依旧望着队伍消失的地方。 “是啊，娘，你看，萧家可是请的八抬大轿把小薇抬进门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李氏点点头，没再说话。 附近的几个村子，谁不知萧家有钱，但没想到今日迎亲的场面竟这般气派，李氏心中是开心又担心。 开心女儿受到婆家重视，担心那萧山会不会一直对她好。 再多的担忧已是无用，终归女儿嫁的还算不错。 最后一丝声音消失之后，乔家陷入一片寂静。 乔老汉面上不露，带着女婿们进屋喝茶。 李氏跟三个女儿，站在门边，久久不能回神。 至于乔晓峰，已经悄悄跑到村口去了。 自古婚嫁大事，多是一家欢喜，一家忧。 这边，萧山自是另一番光景。 萧奶奶端坐在高堂上，笑的是嘴都合不拢。 看热闹的人更是站满了萧家正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乔薇之后的人生，便在这行礼之间，决定了。 （成亲这章开始，萧老太太的称呼一率变成萧奶奶。） 第三十七章 洞房（上） 人生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萧山端着一碗饭与一碟菜，在新房门口站定。 想不到刀口舔血的日子他都没怕过，如今竟跌在娶妻生子这等小事上，要是让京城诏狱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与卫所里共事的锦衣卫们知道，一向杀伐果断，冷面无情的萧山，站在自己婚房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岂不是要让众人惊诧不已，笑掉大牙。 摇摇头，苦笑一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他准备的再完美，隐藏的再深，终有一天还是会被人发现吧。 门内，便是他这辈子唯二的软肋，别人眼中最有威胁力的把柄。 轻声长叹，这般看来，他的确不是良人，嫁给他，终究是不幸的。 推门而入，大红的喜烛噗噗燃烧，衬着房内本就喜庆的装饰，更加鲜艳了。 乔薇双手交织，隐隐发抖，面色绯红，心里紧张的不行。 说是紧张，还带着莫名的害怕。 是的，害怕。 前世，那个男人也是这般推门而入，接着便直接扑到临蓐于她。 重生后，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原来，那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恨意，并不是她想忘便能忘的。 萧山进屋后，径直走到圆桌旁，放下手里的饭菜，才转身看向坐在炕边的属于自己的新婚娇妻。 她该是很紧张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罢了罢了，听说她才十六，比自己整整小了十岁，萧山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奶奶还真是给他找了个年轻的娘子。 “饿了吧，我给你端了些饭菜。” 低哑，深沉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稳重，仿佛能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感觉很踏实。 乔薇紧绷的情绪，一下竟放松不少。 “嗯，多谢相公！” 清脆悦耳的声音，软绵绵的，温和轻柔。 是他喜欢的类型。 哦，什么时候，他萧山还有喜欢的声音类型了？ 总之，这声相公，他听得很是顺耳，很是顺耳。 眯眯眼，紧盯着炕边的人儿，锐利的眼神如鹰注视着猎物般。 乔薇被盯得寒意顿生，稍稍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 “相，相公？” 外面吵杂嬉闹的声音不断传来，看来只能暂时放过她。 唇角微翘，就见他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罢了，你先吃饭，我出去招呼客人。” 任谁被人像猎物般紧盯着，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吧，乔薇心里害怕，嘴上却故作镇定。 “嗯，相公慢走！” 啊，终于要走了，乔薇悄悄舒了一口气。 这么急着赶他走？萧山冷笑一下，本欲离去的身形顿了顿，低声开口。 “吃完别睡，等我回来！” 话毕，转身抬脚关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乔薇只觉得方才那口气还未舒完，便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这，这好吧！” 萧山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自然乔薇的那点言语，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 “嗯，还算乖巧。” 低头轻笑出声，抬眼时，面上却已恢复往常的冰冷淡漠，实则就是面无表情，面瘫脸。 站在院中，看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看惯了人情世故，萧山几乎对任何看似热闹的场面，皆一副洞悉事外，不屑一顾的神情。 正在喝酒的孙勇，扭头看见了他。 拿着酒壶，脚步轻飘的向他走来。 “你小子行啊，哥哥在外给你顶着，自己却温香软玉在怀，快说，是不是偷偷去看小弟妹了？” 萧山伸手扶住他，少有表情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少年时才有的羞涩笑容。 孙勇摇摇头，使劲睁大双眼看着他。 “阿山，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你这般真心的笑过了！” 说着顺势在屋檐下的台阶坐了下来，脸上一副痛苦悔恨之色。 “当年要不是因为我，老头子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远走他乡，都是做哥哥的对不住你，这些年你过得什么日子，哥哥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终究是哥哥害了你，不然你也不会迟迟不肯娶妻。 阿山，你放心，你的事儿，我谁都不会告诉，你不在家的时候，奶奶跟弟妹这边，我会好好照看，定不会让人欺负她们，都是哥哥欠你的，哥哥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孙勇情绪低迷，悲痛感伤，似要痛哭出声。 萧山收敛笑容，左右观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也跟着坐下，开口劝道。 “勇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自是知道的，我从未怪过你，当年的事，是我自愿的，孙伯对我有授业教导之恩，你对我之间的情义更是不用说。 离乡之事，是我自己的意愿，这么多年，奶奶全靠勇哥的照料，才能安好无事，真要算来，哥绝对是我萧山的大恩人。 至于娶亲之事，更与哥无关，自弟弟加入这一行，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不想娶妻，只是不想给人抓到把柄。” 大喜的日子，就算喝醉，孙勇也不能任由自己流泪，一听兄弟这般安慰自己，越发为年轻时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羞愧悔恨。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跟奶奶不知多高兴，别的不多说，阿山你定要多多努力，奶奶她老人家，就等着抱曾孙了！” 萧山笑了笑，拍拍孙勇的肩膀。 “走，哥，咱俩儿可不能在这坐着了，客人那边还等着招呼呢，你可要多帮弟弟挡几杯。” 孙勇伸手撑地站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哥哥在，定不会让人把你灌醉，小弟妹还在屋里等你呢，你放心，哥哥是过来人，懂得，懂得！” 说完，暧昧的看了眼萧山，二人笑着往酒席处走去。 能做到锦衣卫千户，萧山绝不会喝不了酒，相反，他酒量很好，一般三五人都灌不醉他，但他一向严于律己，赌嫖酒烟，一样不沾。 直至二更，一行人才渐渐散去。 把孙勇送回家后，关好院门，又服侍萧奶奶洗漱后，萧山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往新房走去。 烛光摇曳，月色微醺。 乔薇端坐在炕边，早已累得不行。 脖子酸胀不已，沉重的凤冠，压的她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又不来揭盖头，又不让睡觉，还要等着，原来真正的成亲竟这般累人。 第三十八章 洞房（下） 其实还真不是人萧山不揭盖头。 主要是作为媒人的林彩娘没讲啊！ 要问为何不讲。 萧山那张脸，虽长得很是俊朗，但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仿若随时能杀人于无形，林彩娘吓得是根本忘了讲。 咯吱门响，乔薇立刻挺身端坐，强打起精神来。 但那捶腰扭脖子的动作，还是被萧山看了个正着。 看来真是累着她了。 把木盆放在架子上，萧山走到炕边，在乔薇身边坐下。 “可在等我？该是累了吧！” 隔着红盖头，乔薇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自然没被他看到。 “相公我不累！” 萧山语气意味深长。 “哦，不累啊！” 乔薇猛地点点头。 她是新嫁娘，怎么能等人一点儿小事就说累，这要是被娘跟姐姐们知道了，肯定又要教育她了。 “嗯嗯，相公，我不累的，真的不累。” 萧山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 乔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再不把凤冠取下来，这脖子恐怕真要折在这新婚夜了。 新媳妇被凤冠压断脖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就是，相公，我可不可以把头冠取下来？” 乔薇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萧山一手托腮，歪头看着她。 “可以啊，怎么，你是自己不会取，要我帮你？” 果然如大姐说的一样，这萧山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看来她可以放心了。 “我会取，会的，不用麻烦相公了。” 终于可以取下来了，就这还是三姐口中最轻的，她现在真心怀疑三姐骗了她。 萧山依旧保持单手托腮的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人儿。 半响，大概过去了半刻钟。 怎么还不行动啊，乔薇心里暗暗着急，不是说可以取了吗？ “相公？” “怎么？” 怎么？你不揭盖头，她怎么取啊！ “你说的，我可以取头冠的！” “是啊，可以啊，你不是不让我帮忙吗？” 乔薇急的几乎要哭了。 “可是，相公，你不揭盖头，我怎么取头冠啊！” 萧山托腮的手猛一歪，头也顺势栽了一下。 该死的，怎得就没人告诉他，这盖头是要他来揭的。 这确实怪不得萧山，即使在卫所，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讲荤段子的话题，他可以说是从不参与，自然也从未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某些习俗不知道，也算是情有可原。 嘴角微抽，清清嗓子，萧山沉声道。 “嗯，让娘子久等了。” 随着话音，红帕掀起，美眸微闭。 一直听奶奶说，给他挑了个很是貌美的媳妇，他也只当老人家为了让他回来，特意形容夸张了些。 别说上林村，就是安阳县这块乡下地方，自前朝到今，也是从未出过美人的穷乡僻壤。 收到家书的时候，他还不断摇头苦笑，奶奶莫不是在乡下地方住久了，以往的见识都给忘了。 只是现在，谁能告诉他，这盖头下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儿？ 清丽淡雅的容颜，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轻灵之气，肤若白雪，神态纯真，桃腮绯唇，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乌发束起在精致的金黄璀璨凤冠下，鲜红的宝石流苏自然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得她娇艳绝美，不可方物。 就连方才未曾注意的身形，也被他暗暗打量一遍。 大红嫁衣包裹着纤细的身段，苗条的身姿却是不同于大多北方女子，绣花金丝腰带下，是不堪一握的腰肢。 萧山低头，出神的望着端放在双腿上，自己宽大粗糙的大手。 半响，低声说道。 “大概，一只手就可以吧！” 忽来的亮光，乔薇闭了闭眼。 适应了屋内的烛光后，她正要伸手去取头上的凤冠。 她很紧张，也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害羞。 身边坐着自己的相公，她轻轻颔首，不敢轻易抬眸打量。 忽闻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说的很快，她并未听清。 乔薇取下凤冠，放下束了一天的黑直长发。 “相公，你说什么？方才我未听清！” 这时，她才扭动身子，朝着自己丈夫的方向瞥了几眼。 男子很是高大强壮，因坐在炕上，看不出具体有多高。 见惯的男子或如乔老汉般骨瘦如柴，或如大姐夫纤瘦高挑，或如三姐夫体态壮实；至于前世见过的几位，皓王肚皮圆滚，满脸横肉，身型矮小，活脱脱的一个矮冬瓜，亲父顾德元长得倒是白净秀雅，清瘦体弱，但男子气概皆无。 乔薇真的被身边的男子吸引住了。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同样大红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竟一点儿都不觉的女气，喜帽取下放在桌上，乌压压的黑发梳理的很是整齐，坐姿端正且气势十足。 微弱的烛光下，他那坚毅英挺的面颊如刀削般有型，眉心微蹙，似在深思，剑眉冷目，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因着他低头的动作，却是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这个人不简单。 这是乔薇悄悄打量几眼后，得出的结论。 要说以乔薇本尊的阅历，绝不可能一眼看穿萧山的伪装，但她前世毕竟在王府生活了两年，其中最苦的那段日子，却是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暗中帮助过她几次。 而萧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神态举止，皆与那个侍卫甚是相像。 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手再次紧握，乔薇为自己心中的猜想，暗暗感到害怕。 见他还在沉思，乔薇鼓起勇气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梳妆台边，放下凤冠。 接着便就着架子上木盆里的水，开始梳洗起来。 这间婚房很大，下午她一人坐着无聊，便走动观看过。 进门右手边是小厅，在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副软塌，靠墙立着一排书柜，上面却是空的。 正对门放着的是一张大小适中的圆桌，上铺着红绸印花桌布，四面四个小圆凳子整齐摆放，皆包裹着同色花布。 一副百花争艳图挂在正对门的墙上，下面是一排半人高的矮柜。 左手边是能容下三四人翻滚的炕，炕桌炕柜一应俱全，靠墙摆着的是乔老汉专门给她打的一套雕腊梅花的双开门大柜子，炕与柜子对角放着一副雕花屏风，一张精致的梳妆台摆在对面。 梳妆台是乔老汉按照乔薇的要求做的，其中花费的功夫，乔家几人自是看在眼里。 梳洗后，乔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拉不下脸，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但这个外人却是她今后最亲近的人。 几番平复心情后，她慢慢走到炕边坐下。 萧山是何等的人精，她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神色动作，很快落入他的眼中。 “怎么，你怕我？” 乔薇心神一顿。 “没，没有！” 萧山转身，步步紧追。 “哦，是吗？” 乔薇往后轻挪。 “是，是的。” 萧山唇角微动，轻笑出声。 “那，咱们安歇吧！” 乔薇惊诧，美目瞪大。 “啊！” 红烛微动，摇曳生辉。 红账内，自是摇动不止，彻夜未停。 月光倾撒，烛火燃尽，低低的求饶声带着哭腔不断传来，夜已深，一切淹没在无边黑暗中。 第三十九章婚 一早，萧山一脸满足的醒来。 记不得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睡过觉了，刀光剑影，勾心斗角的日子过久了，哪敢真正酣睡。 轻手轻脚，起身穿衣。 穿戴整齐后，半坐在炕边，伸手摸了摸炕上睡得正香的人儿的光滑面颊。 昨晚，他确实孟浪了些。 这也怪不了他吧，谁叫这小娘子不仅生的纯美可人，性子更是软的像棉花一样，让他爱不释手。 果真是个如水一般的人儿，最让他惊喜的是，小娘子还是个名器，这次他萧山可赚到了。 啥，要问他怎么知道所谓的名器？ 想他入锦衣卫已有十年之久，一群老爷们在一起，什么样的荤段子没听过？ 那烟花之地他当年也没少去，虽大半为了掩人耳目，但该做的却是半样没少做，只不过后来资历熬上来了，也就不屑再去。 这些年，从未有一个女子让他这样不知节制，欲罢不能。 回想昨晚，他几乎一度失控，不顾她的哭诉求饶，只依着本心，不停索要。 “哎，好好睡吧！” 起身开门，手脚轻慢，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娇妻。 正堂，萧奶奶已经在吃早饭了。 见他进来，招招手。 “起来了！” 萧山躬身行礼。 “奶奶早安！” 萧奶奶却不在意的摆摆手。 “去梳洗吧，陪奶奶吃个早饭。” 萧山点点头，向外走去。 饭桌上，异常沉默。 从他洗毕进屋，奶奶便一直看着他，且脸上的笑容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萧山低着头，大口吃着手里的馒头。 “阿山，可还舒心满意！” 萧山大掌一抖，吃剩的半个馒头差点掉到地上。 轻咳几声，端正身姿，面色微红。 “满意，满意，自然是满意的。” 看孙子一脸窘迫，萧奶奶面色忽沉。 “就算满意，也不能这般胡闹！小薇年幼，初经人事，你却不小了，怎得这般不知轻重。” 握着馒头，低垂着脑袋。 “奶奶说的是，孙儿知错了。” 萧奶奶却是怒气飙升。 “看你干的好事，要是让亲家知道你这样糟蹋人家闺女，定会把人接回去，便是一辈子养在家中，也不会给你这般作践。” 昨晚的确是他不对，小娘子最后确实是昏死过去的，到现在都未有醒来的迹象，但却是不能让乔家接回去了，入了他的眼，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人。 “奶奶，孙儿错了，今后定会克制，再不做伤害娘子的事，只是小丫头即已入了我萧家的门，就没有再被接回去的道理，她已是我的人，跟其他人自然是没关系的。” 萧奶奶怒极反笑，这家伙，这性子像极了他爷爷。 “那你也不想想，小薇她大姐可是嫁到你好友冬子家的，这新媳妇次日起不来床请安认祖，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对你无甚大碍，但对小薇，可是伤害极大的。” 这倒是他思虑不周了。 萧奶奶见他确实知错，语重心长道。 “你常年在外，自是不知乡间人言可畏，你年长小薇十岁有余，凡事要多为她考虑，她身子本就娇弱，前两月又受了伤，这才养好，你以后再不可做那伤害她身子的事！” 萧山面色坚定的点点头。 萧奶奶轻叹，自是忧心万一乔家大女来串门，该怎么应对。 “奶奶，相公！” 轻柔细弱的女声传来，仅是声音，都带着浓浓的疲惫。 “奶奶，孙媳不孝，成亲头一日竟睡过了头。” 乔薇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强撑着几步走到萧奶奶面前，羞愧的低头认错，人也跟着跪在地上。 萧奶奶见她未起，心里很是担忧，这会儿见她穿戴整齐跪下认错，更是心疼的不行。 “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怎得不多睡会儿？奶奶哪里会怪你，便是要怪，也只能怪那个罪魁祸首，怎得也轮不到你头上，快，快起来！” 见乔薇跪下，她立刻伸手去扶。 “山子，还愣着干啥，快把你媳妇儿扶起来。” 乔薇出来的一刻，萧山就察觉了，见她径直走过来跪下，他方才也是一愣。 伸手半扶半抱着手中柔软的人儿，萧山一时间竟有些心猿意马。 乔薇浑身酸痛的不行，尤其是下身，更是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方才那一跪，直接顺势瘫软在地上，任她怎么使力，都站不起来，如此，也只能在长辈面前，任由自家相公抱站着。 本就低着的脑袋，垂的更加厉害，乔薇只觉得自己脸颊热的像是发烧了般，一时间头疼脑热，不知如何反应。 “奶奶，相公，我，我······” 说着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萧奶奶见她不肯抬头，但绵软无力的身子，却彰显了她此时的极度不适，心里暗暗叹息，不由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孙子。 “小薇，奶奶知道你孝顺，昨晚的事，是山子不对，奶奶已经骂过他了，你受苦了。” 乔薇闻言，眼眶一酸，泪水更似如珍珠般一颗颗滑落，抬眸幽怨的看了一眼萧山，又扭头看向萧奶奶。 “奶奶，我，我，” 萧奶奶见她面色苍白，双眼下暗黑一片，本来灵动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色，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哪有一点儿新嫁娘的喜庆。 好好一个闺女，一个晚上，竟被他家孙子折磨成这副模样。 见她哭个不停，也跟着心酸紧张。 “孩子，怎么了？可是累了？奶奶这就让山子送你回屋休息。” 闻言，萧山立刻打横抱起她。 乔薇挣扎着不肯让他抱，但力量悬殊，她那点力道，在他面前就像挠痒痒般，也只能任由他抱着了。 萧奶奶跟在后面，担忧的望着前面两人。 萧山长腿一迈，转眼间，便把她放在炕上安顿好。 “嗯，昨晚我确实，你，我，总之就是我不好，你莫要怪我，我现下跟你保证，今后定不会那般了。” 方一躺倒床上，乔薇只觉眼前一黑，半天未反应过来，自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确也随着点了点头。 坐在炕边，萧山见她乖巧听话，不哭不闹，满意的帮她拉了拉被子。 “你且好好休息，今日家中的事都不用操心，有我在呢，乖，快睡吧！” 回神后，乔薇摆摆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 “相公，我好多了，不用躺着了，我还没给奶奶敬茶，还未拜祭爷爷与爹娘的排位，这般躺在床上，于礼不合。” 萧山正欲开口，却被随后进来的萧奶奶打断。 “什么礼不礼的，昨日你与山子既拜了我，这孙媳茶喝与不喝，你都是我萧家的孙媳妇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小薇，奶奶知道你自幼身子弱，听奶奶的，躺着好好休息。” “奶奶，相公，你们真好！” 乔薇感动的看着萧家两人，心想，也许真是上天怜悯她，这世让她能嫁到这般好的人家，当然造成她现在躺着起不来的原因，也自然被遗忘在脑后。 “好孩子，快睡吧，奶奶跟山子先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 挣扎着要坐起送他们，却又被萧山按下。 接着萧山对她使了个安抚的眼神，便扶着奶奶出去。 第四十章 醒来 屋内再次剩下乔薇一人，她开心的闭上疲累的眼睛。 若说那萧山那般不知爱惜她，她竟然毫不生气？还因为一点儿小恩小惠，感激的不行，为何她会如此？ 大概萧山与萧奶奶都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她心思醇厚，单纯善良，温柔贤惠。 其实真相不然。 在她还是顾文琪的时候，在她被当做玩物送给那个肥胖如猪，恐怖如鬼魅的皓王时，所遭受的虐待，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被抬入皓王府的那晚，她便真正明白什么是地狱。 一个晚上，不管她如何求饶哭喊，那个肥胖男人都死死的压在她身上，鞭打，折磨她的身子，直至天明。 白天，只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帮她收拾擦洗，至于她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可是天黑后，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又来了。 之后一月，她可谓是受尽千万种折磨，浑身上下更是一块好肉都没有，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布满各种鞭痕，就连女人最隐私的密处，几乎是日日流血，腥臭的不行。 也许是见她身子被玩坏了，失了兴致，也许是久了，有些厌烦了，之后的两年间，皓王再没来找过她。 那时的她，太天真了，以为皓王不来，她便能松口气，能安稳的过完余生。 但从古到今，哪家王爷的府内，没有几个厉害的侧妃。 更何况她还顶着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哪有所谓的安稳日子过。 之后，她过的更加生不如死，多次求死，却真是实实在在死不了。 甩甩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擦干耳边的两行清泪，她是乔薇，只是乔薇，那个虽身子柔弱，却坚强乐观的乔薇。 脑中想着自家父母姐妹，与今后的美好生活，随即满足的闭上眼睛。 再说关门出去的两人。 萧奶奶拉着萧山走到正堂坐下。 “山子，你骑马去镇上药铺，买些女子用的药回来，另外再买些上好的燕窝回来，小薇这身子确实要好好养养！” 萧山点头答应，心里暗暗惊讶奶奶对他小娘子的关心。 起身行礼，面无表情的往屋外走去。 不一会儿，便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 萧奶奶何尝没注意到孙子的诧异，可是看到孙媳那张柔弱的脸，就让她想起了那个明艳动人，娇俏开朗的小姑娘，那段最苦最难熬的日子，也因有了她的陪伴，她才能坚毅的挺了过去。 长叹一声，回望了一眼西屋方向，起身往厨房走去。 乔薇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 大概是被饿醒的，胃里早就空了，想她还是昨晚吃的一些饭菜。 撑着身子坐起，身上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下身也没有像之前那般酸胀疼痛。 起身下炕，穿好衣服。 梳理好妆容后，便转身开门出去。 屋内没有点灯，院子里也很安静，大门也是关好的，该是无人在家。 没看到人，乔薇这才长舒口气，她正愁此时醒来，见到二人不知如何面对。 暗自庆幸了会儿，她收拾好心情，向门口厨房走去。 萧家的厨房，大且宽敞，干净整洁，也很亮堂。 这会儿擦黑的天，从大窗外，还能透出些许光亮进来。 乔薇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摸索着点上油灯。 依着光亮，来回翻看了下。 置物的架子上，各种蔬菜都有，左边的墙上，挂着洗净拔毛的鸡鸭鱼肉，旁边还有一个半大的篮子，里面放着几十个鸡蛋，墙边放着几个大小相同的陶罐，里面装着大米，白面，黄豆之类。 右边靠窗的墙角是锅灶与案台。 案台很长，下面还打着一层整齐的柜子。 乔薇弯腰一看，真是锅碗瓢盆，刀具铲勺，各种厨具一应俱全。 尤其是那整套的缠枝莲花碗碟，大红喜字碗碟，翠绿竹叶碗碟等等，白净如玉，整整齐齐的摆着，看的乔薇是眼花缭乱。 这东西，真是精致，想来萧家定是比大姐口中描述的还要富裕些，不然怎得能置办出这般不俗的器物。 乔薇心里更加断定，自家相公，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但那又能跟她有何干系，今生，只要能不再与那些噩梦中的人打交道，便是极好的，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淡云流水般度过此生。 成亲第一天，没能早起做饭，给长辈奉茶，已是极度不孝，现下她既已起来，定要使出浑身本事，做上一顿可口美味的饭菜，方不负奶奶与相公对自己的疼爱。 如是，挽起袖子，开始干。 萧山刚出孙家大门，就看到自家院内微亮的光芒。 天色已晚，孙勇本欲留饭，被他拒绝了。 开玩笑，他还想着那娇嫩如水般的人儿呢，再说，成亲第一天，在他家吃饭，算个啥？ 边往家的方向走，边回想起午间看到的惨状。 买药回来后，他在奶奶的要求下，直接去给媳妇上药。 他自认为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但当他看到媳妇下身，那被他揉捏的伤处，那时他真是十年来第一次由心底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小心仔细的上好药，并未吵醒熟睡的人。 午饭后，他便去了孙家。 彭知县的案子，既然锦衣卫那边一直没有进展，那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跟孙勇密谈了一个下午，确实有些收获。 打开大门，厨房内的欢声笑语落入耳中。 “奶奶，您别看我大姐如今端庄娴静，她小时候可不是这般，那时家里的孩子，就她最大，整日里带着我们三姐弟，到处抓鱼打鸟，挖菜刨洞，为此，没少挨爹娘打骂呢！” 细柔的女声，温和细腻。 “哦，是吗？怪不得，怪不得，看来小梅梅那活泼好动的性子，就是随了她娘！” 萧奶奶笑声不断。 “那是，自然是随了大姐的，大姐夫最是稳重可靠，爹娘都很看重大姐夫。” 提起赵冬，乔薇满口称赞。 倚在门边的萧山，淡漠的面色不变，但眼底的精光，却是一闪而过。 ‘哦，原来岳父岳母喜欢冬子那样的。’ 萧奶奶也很喜欢赵冬。 “嗯，你大姐夫是个好孩子，你大姐没嫁错人！” 乔薇正要再说什么，一个转身，看到倚在门边的男人。 立刻低头顺目，面色微红。 “相公，你回来了，就等你吃饭了！” 想着方才的话，他不知听了多少，低垂的面颊上，羞红了几分。 萧山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萧奶奶道。 “奶奶，您看可以摆饭了吗？” 萧奶奶捂嘴偷笑，打量着小夫妻二人。 “赶快摆饭吧，奶奶早就饿了，难为小薇专门为咱俩做了这般丰盛的一桌菜，你小子却迟迟不归。” 萧山拱手行礼，面带微笑。 “奶奶教训的是，孙儿这就摆饭。” 说完，径直走向案台上，就要去端菜。 乔薇慌忙上前拦住。 “相公，你跟奶奶去正屋等着，饭菜我马上端过去。” 萧奶奶却是一笑。 “丫头，别拦着，就让他端，你辛苦做饭还不够，这点儿小事，就让他干吧，你跟奶奶去屋里等着。” 乔薇紧张的抬头，不确定的看着萧山。 萧山对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去吧，饭菜我来端！” 如此，她也只能上前扶起萧奶奶，慢慢朝正屋走去，却还是回头看了几眼，似在确认什么。 萧山目送二人离开，才不慌不忙的上前端菜。 第四十一章 敬茶 乔薇做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红烧排骨，清蒸鱼，蒜泥茄子，清炒藕片，再加一个肉丸青菜汤。 荤素搭配，咸淡适中。 萧奶奶吃的很合胃口，不由比平日多添了一碗汤。 就连吃过宫中御厨做的菜的萧山，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这顿晚餐，做的很合他的胃口。 上林村地处北方，普通人家或多或少都会在菜里放些辣子驱寒，但萧家不同，外人鲜少知道，萧奶奶与萧山不爱吃辣，也吃不了辣。 要问乔薇如何得知。 无处得知，她只是因为自己吃不了辣，素来炒菜，才不放辣。 想她那般喜爱食辣，奈何肠胃不争气，一吃辣便肚痛难忍，腹泻不止。 一顿饭，三人吃的很是和谐。 饭后，萧奶奶硬要拉着乔薇说话，吩咐萧山去洗碗收拾。 乔薇定是不肯的，哪有新媳妇坐着，让丈夫去收拾的道理。 萧奶奶见拦不住，也只能摇头放她去了。 收拾完毕，乔薇特意沏了壶茶，端着托盘，慢慢走来。 早上没能给长辈敬茶，现在便要补上。 萧奶奶端坐在正堂方椅上，笑呵呵的看着两人。 乔薇站在桌边倒了两盏清茶。 萧山见状，从一边柜子里，拿出两张事先备好的垫子，放在地上。 两人各自端起一盏。 萧山恭敬道。 “奶奶，您喝茶！” 萧奶奶笑着接过。 乔薇羞涩不已。 “奶奶，您喝茶！” 萧奶奶仍是笑着接过。 “好孩子，两个都是好孩子。”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红帕，放在手中摆平打开，里面包裹着两个色泽通透，翠绿无暇的玉镯。 “小薇，这是山子买给奶奶的，奶奶老了，戴这颜色不合适，还是你们年轻人戴着更好看。” 乔薇惶恐拒绝。 “奶奶，使不得，这是相公孝敬您的，孙媳不能收。” 萧奶奶笑荣不改，却是看了萧山一眼。 萧山多精明的人啊，立刻会意道。 “长者赐，不可辞，你且收下吧。” 这般，乔薇也只能任由萧奶奶帮她戴上。 “好看，真好看！” 萧奶奶握着乔薇白嫩纤细的手，笑道。 “快起来吧，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好好过日子，最好赶快给奶奶生个曾孙！” 闻言，乔薇脸颊飞速变红，低头颔目，下颚轻点。 萧山难得爽朗一笑，声音也忽的响亮了些。 “嗯，奶奶说的是，孙儿定会好好努力，让您早日抱上孙子。” 这般言语，乔薇的脸自然更红了。 接着两人又一起拜了故去的萧老爷爷与萧家二老的排位。 之后乔薇快速回房，拿出给萧奶奶准备的东西。 一张大红的包裹，圆滚滚的被她放在桌子上。 双手娴熟的打开系住包裹的红绳。 “奶奶，这是孙媳给您做的衣服鞋袜，您看看喜不喜欢！” 绛紫色绣缠枝牡丹套裙，边角处也都绣上了精致的金线云纹，宝蓝色比甲，对襟处绣着对福字银线宽边。 整套衣衫，看似简单大气，却又可见处处精密细腻的做工。 衣服下面，是一双白底蓝面绣花鞋，一双白袜。 萧奶奶伸手抚摸着那衣服上的绣花，心里顿时惊讶不已。 这细密的针脚，适中的力度，怕是苦练多年，也不一定有这般娴熟的技艺吧！ 栩栩如生的鲜花，仿若盛开在衣服上一般。 “小薇，这，这，这可是苏绣？” 对于萧奶奶的见识，乔薇自然是不惊讶的，她本就不想隐瞒自己的绣艺，毕竟日后都要生活在一起，这些也隐瞒不了。 至于她是如何习得苏绣的，却可推脱是娘亲的教导。 毕竟，在此之前，除了乔家人，外人是没见过乔薇的绣品的。 “是啊，奶奶，这是苏绣。” 萧奶奶幼年在江南长大，自然能看出她这绣艺，绝非凡品。 “丫头，你告诉奶奶，这，可真是你绣的？” 乔薇浅笑低头，语气轻柔。 “是孙媳绣的，阵脚粗糙，还望奶奶不要嫌弃。” 萧奶奶心里已信七分。 “你般绣艺，何来粗糙一说，奶奶自是欢喜极了。” 一旁坐着的萧山，见自家奶奶如此，便也侧身看了几眼桌上的衣服。 料子一般，花绣的到还不错。 “奶奶喜欢，以后让娘子多给您做几身。” 萧奶奶见孙子如此，明白他定不知乔薇这手艺到底有多好。 “丫头，你这手艺，自是极好的，便是那江南有名的绣娘，该是也比不上的，奶奶不知这乡下地方，竟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传授你绣艺的师父，定然是一位不同寻常之人吧。” 萧山惊讶的看了眼乔薇，端起手中的茶，轻抿一口。 自己这柔弱如水的小娘子，果真是明珠暗沉，大宝贝一个啊，他萧山今年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乔薇展颜一笑，起身端过茶壶，为两人续上热茶。 “奶奶，孙媳手艺拙劣，哪有您说的那般好，更别提有师父教导了，不过是跟着娘亲学了几年浅显针脚，做的多了，也就慢慢娴熟了，您不嫌弃，孙媳以后多给您做几身。” 乔家也是外来户，李氏有那般手艺，却是说的通，但也没听人说起她绣艺出群，就连冬子媳妇也没有这方面传闻，想来是那乔家人本分低调，不愿在外人面前出风头，这才隐瞒下来的吧。 萧奶奶跟着一笑，对这个孙媳妇更加满意了。 “好孩子，奶奶老了，要那么多新衣做甚，到是你年轻貌美，芳华正茂，明日让山子带你去镇上转转，买些布匹首饰。” 乔薇又是摇头拒绝。 “奶奶，不用了不用了，之前您给的已经够多了，还有好多新的都没用，娘跟姐姐们也给孙媳不少，够穿好几年了，至于首饰，孙媳不喜戴那些东西，相公挣钱辛苦，自然不能如此浪费。” 还真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知道心疼他挣钱不易。 萧山笑着敲了敲桌面。 “咱家不缺给你买东西的钱，你既嫁入我们萧家，定不能让你穿的那般寒酸，钱财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乔薇面色绯红，心中却有些气恼。 她哪里穿的寒酸了，明明就是才做的新衣。 萧奶奶伸手拍了一下孙子的脑袋，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真不会说话。 “就你财大气粗，小薇，别理她，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来，过来，说起钱财，奶奶也该好好跟你说说咱们萧家的家产，这些以后都要交到你们手里，你先听听，心里好有个计较。” 第四十二章 家产 说起家产，实质上就是村东头那三亩良田。 还是萧老爷子在的时候，置办下来的。 萧山年幼时，祖孙二人一直靠着田里的收成过活。 再加上孙家的不时接济，两人日子虽苦了些，但终究是熬过来了。 后来孙勇出了那事，萧山感念孙老爷子的雪中送炭，为了报恩，才离了家远走他乡。 之后的事，不足为外人道，至于萧山另在京城外地置办的家产，他觉得还没到告诉家中二人的时候。 萧山在家，从未提起京中差事。 萧奶奶见识广泛，孙儿不说，她也不问。 唯一知情的孙勇，是个走江湖谋生的，对家中的继室张氏不假辞色，萧山的事，更不可能跟她说道。 张氏是个不安分的，孙勇一直知晓，奈何稚子年幼，尚需母亲抚育，她虽放浪了些，却也帮他照料幼子多年，是以孙勇在钱财方面，从未委屈过这个继室，其他的大多睁只眼闭只眼了。 “三亩良田租给村里一户老实人家，每年收来的租子，都留着自家嚼用，若是第二年新粮出来了，那陈粮便让隔壁你孙大哥送去镇上买了。” 萧奶奶慈眉善目，一直面带微笑的说给乔薇听。 “至于家中的花项，山子每年都留二百两在家里，之前都是奶奶收着的，如今你进门了，这钱自然要交到你手里。” 乔薇收敛笑意，听得很是认真。 “奶奶不可，银钱是相公留的家用，自然该奶奶收着，哪有新媳妇刚入门就收走家中钱财的道理。” 萧奶奶撇了自家孙子一眼，见他气定神闲的坐在一边喝茶，一副仿若未闻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句，脸上笑容依旧不变。 “丫头，你怎样的品性，奶奶是知道的，别忘了当初可是奶奶亲自去乔家，向你父母替山子求娶的，奶奶老了，很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本以为你进门后，能帮奶奶分担些，却没想你这般不愿，哎，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要为家里吃用操心。” 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眼底更是浮现出疲惫的哀伤。 见奶奶误会自己的意思，乔薇心里急的不行，低头拉住萧奶奶的手，慌忙出声解释，说出的言语杂乱无章。 “奶奶，不是这样的，不是，孙媳不是，是，孙媳是怕您担心，嗯，不对，孙媳是不会······” 萧山见她着急的话都说不清了，唇角轻抖，努力压抑笑意。 “你这傻丫头，看不出奶奶是在逗你？” 乔薇抬头瞥见萧奶奶眼底的笑意，随即叹气放松，也不由得跟着二人笑了起来。 “啊，相公，原来奶奶是逗我的。” 这傻丫头，真是个实心眼。 如此纯良至善的人，在他的世界，真是个异类般的存在。 “真是个傻丫头，好啦，以后家里钱财的事，就交给你做主了，不懂你再问奶奶。” 说完，起身对着萧奶奶弯腰行礼。 “奶奶，夜深了，孙儿伺候您歇下吧。” 萧奶奶虽强撑精神说笑，但眼底的倦意，却没能逃过萧山的眼睛。 “确实时辰不早了。” 乔薇跟着萧山起身，上前扶起奶奶。 “奶奶，我先扶您进屋。” 目送二人离开，萧山转身走向屋外。 简单的梳洗，萧山做的很慢，乔薇看的很认真。 萧家并不是规矩重的人家，萧山常年在外，每逢回家探亲，定要坚持服侍长辈，是以乔薇入门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相公不在家的日子，服侍奶奶梳洗的事，她一定要做好。 伺候萧奶奶睡下，萧山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想到方才奶奶特意交代的话，他不觉脸上一热，面色微红。 借着黑夜的掩饰，没人注意到他面上的变化。 要是让京城那群人知道，向来冷面无情的萧二爷，竟也有羞涩脸红的一天，绝对会惊讶的无法言语。 萧山自幼跟着孙老爷子习武，十多年间，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皆以凉水擦身洗面，从未变过。 随意在井边梳洗后，到厨房把木盆放好，又检查一遍大门是否落锁，接着踏着轻快的步伐，向正屋走去。 屋内，烛光摇曳，人影轻动。 简单梳洗后，乔薇坐在炕上，趴在炕桌上，收拾自己的绣棚。 今日睡了一天，嫁妆一点儿都没收拾，找起东西来，很不方便。 在箱子里翻找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熟悉的绣棚。 看来明日回门后，定要花上几日，好好把厢房里放的嫁妆，全部收拾一遍。 萧山进来的时候，乔薇正好收拾完绣棚。 “相公，你回来啦！” 刚梳洗过的萧山，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鬓发间带着点点水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嗯，娘子今日辛苦了。” 见他这般衣衫不整，乔薇面色微红，不敢抬头去看。 “不辛苦，不辛苦的。”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此刻萧山心里觉得，自家娘子的美貌，便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林家二小姐，也难及分毫。 “小丫头，如此，咱们也安置吧！” 闻言，乔薇更加羞涩，本就潮红的面颊，立刻像烤熟鸭子般，红的发热。 “相，相公，嗯，可不可以先等等。” 因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萧山绕有兴趣的望着她。 “怎么，你还有事？” 乔薇拿着绣棚，起身穿鞋，走到桌边站定，转身时，手里拿着量衣的木尺。 “相公，之前你一直未归，没能量到你的尺寸，现下时辰正好，你站在这边，我帮你量下。” 萧山按照她的要求，走到桌边站着。 “量尺寸？小丫头莫不是要给为夫做新衣？” 乔薇羞涩一笑，轻点点头。 初秋的夜晚，气候适宜，但屋内的两人，却觉有些许燥热。 萧山配合的很好，乔薇量的认真仔细。 外衣內衫，亵衣亵裤，袜子鞋底，皆记录下来。 “好了吗？” “好了！” “那，安置吧？” “嗯，相公你先睡，我收拾完绣棚，就过来。” “嗯，那你早点睡，别累着自己。” “知道了，相公先去睡吧！” 萧山转身笑了笑，脱了外衣，解了束发，在炕边躺好。 乔薇不去看他，独自站在桌边磨蹭。 绣棚她早就收拾好了，这会儿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身后淅淅索索的脱衣声，之后是上炕躺下的声音。 乔薇拿着尺子，垂眸倾听着身后的响动。 不一会儿，轻缓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长呼口气，转过身，看了眼炕边那个平躺的男人。 他该是睡着了吧！ 折腾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却又不敢上床，下身还很不适，她真害怕今晚他还会如昨晚般。 吹灭蜡烛，蹑手蹑脚往炕内爬去。 尽管她选了一个边角位置，还是没能躲过某人的袭击。 “啊！” 惊呼一声，下一刻便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伸手隔开两人的身体，推着要爬起。 这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别叫，快睡吧，今晚不会动你的。” 乔薇本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黑暗中，她不敢动，也不敢睡，只是睁着眼睛，痴痴发呆。 被人抱着睡觉，并不舒服，她想了想，最终忍住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顶不住袭来的困意，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几乎在她闭上眼的下一秒，萧山那清明的眸子便睁开了。 ‘真是个固执的傻丫头。’ 第四十三章 回门 查案的时间所剩无几，接下来案子若是还没进展，那他只能回京复命了。 黑暗中的眸子，闪着尖锐的亮光。 回想今日孙勇说，镇上的万通钱庄自年后换个了南方口音的掌柜，之后动作频频，几乎跟镇上所有的赌坊、酒楼、妓院都有合作。 据天津卫的探子回报，整个天津的万通钱庄，在近一年几乎都有异动，且越是偏远荒僻的地方，动作越大，其中这云峰县最甚。 云峰县地处安阳县北，绝对算得上是个贫穷的地方。 这几年马帮活动频繁，到是给云峰县带来一些商机。 如此，确实可以从这万通钱庄入手，再查上一查。 说起这万通钱庄，几年前他刚进锦衣卫的时候，似乎在一些前辈口中听过。 据说他们东家后台极硬，就是京城的皇亲贵胄，都不敢随意去找麻烦，该是跟宫里有所牵扯。 再风光也就两年吧，之后就没再听说有多厉害，现在京城最大的钱庄是平城安家的宝庆，万通倒是没多少人再提起过。 这般想来，彭大人的案子，或许真的与这突然再次崛起的万通钱庄有关也不一定。 算了，乘着这几日在家，再好好探查一番。 见怀里的人已睡熟，萧山轻手放下她，起身走屏风前，取下随手搭在上面的外衣，轻轻翻找。 再回到炕边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个圆润光滑，小巧精致的白色瓷瓶。 这是他早间专门去镇上锦衣卫据点，让人找来的伤药，据说长期涂抹，不仅能滋润修护，治疗纵欲过度引起的撕裂红肿，更能让女性私处，永远如处子般幽香紧致，粉嫩水润。 他是在天津卫发家的，整个安阳县的锦衣卫几乎都是他的人，是以对于这边的人，他并未隐瞒自己娶妻的事，毕竟想瞒也瞒不住。 抬手点住炕上熟睡娇妻的睡穴，萧山侧身点亮蜡烛，轻褪下乔薇的亵裤，开始上下其手。 他答应过奶奶不动她，但是摸摸看看没关系吧。 再说了，他也只是想帮她上药而已。 接着，幽暗的烛光下，男子脸上闪过奇异的邪恶光芒。 好吧，萧奶奶让你给媳妇买药，却没让你以权谋私，再说了，你不是该把药给人家，让人家自己上药吗？ 这个闷骚的男人。 次日，乔薇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人。 萧山习惯早起，无论多晚入睡，次日都会早早起来。 今日要回门，想到马上可以见到爹娘，姐姐们与幼弟，她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尤其是身上的不适感几乎完全消失，就连本来红肿不堪的下体，也在一夜间快速愈合，这样，她的心情更好了。 穿戴整齐，走出房门，便见正在院中打拳的自家男人。 “相公，早安！” 萧山转身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的点了下头。 “相公，我去做早饭。” 尽管同床共枕了两晚，乔薇还是不习惯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摸了摸鬓角，匆匆走向厨房。 早饭是小米粥，白面馒头，再炒上两个下饭小菜。 饭刚做好，萧奶奶也起来了，正与在院里打拳的萧山说话。 “奶奶，相公，可以吃饭了！” 乔薇端着馒头，从厨房走出来。 萧奶奶目光和蔼，神色亲昵。 “小薇，一早上的，辛苦你了。” 萧山看她一眼，跟着点点头，向井边走去。 初秋晨间，还是很冷的，乔薇脚步轻快的往正屋走着，边走边道。 “奶奶，孙媳不觉得辛苦，早上天凉，您快去屋里坐着。” 萧奶奶点点头，脸上笑容不变。 等到乔薇把饭菜都端好后，萧山这边也洗漱完毕。 饭桌上，三人和谐的吃着早饭。 “山子，今天是小薇回门的日子，一会儿吃完饭，你去牵勇子家的牛车用用，带上奶奶准备的东西，跟小薇两人早些回去！” 萧奶奶停下喝粥的手，说道。 萧山低头不语，却是点点头。 乔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饭后，乔薇死活不肯让萧山去收拾，一次次拉开他的手，推他离开。 “相公，不可，相公是做大事的人，这种琐事怎能让你动手，你且陪奶奶说会儿话，我很快就收拾好。” 萧奶奶虽出身世家，但在乡间生活多年，也不是那些在乎虚礼的人。 见乔薇这般，跟着出口劝道。 “小薇，你随他去，咱们萧家的男人可没那君子远庖厨的一套说法，他心疼你，你就让他去做，来，过来，陪奶奶坐下喝茶。” 见奶奶不站在自己这边，乔薇摇头拒绝，语气更加坚定。 “奶奶，您怎么也这样说，厨房里的琐事，是绝不能让相公插手的，您坐下歇歇，让相公陪您喝茶，孙媳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待二人如何反应，快速收拾碗碟，向厨房走去。 看着乔薇远去的背影，端坐在方椅上的两人，对视一笑。 萧奶奶抿了一口热茶，开口打趣孙子。 “山子，这媳妇儿，没找错吧！” 萧山坐直身子，面色严肃，故作镇定的清清嗓子。 “奶奶找的，自然是极好的。” 萧奶奶撇撇嘴。 “嘿，就你这小子嘴硬，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山低头喝了口茶，跟着干笑几声。 “奶奶，孙儿先去孙家牵车搬东西，一会儿小薇过来，您让她去收拾收拾，我在门口等她。” 萧奶奶点点头。 “好，去吧去吧！” 萧山躬身行礼，接着向外走去。 乔薇收拾完毕，回房换了身衣服，又去正屋拜别萧奶奶。 “奶奶，午饭孙媳都做好了，您热热就能吃了，我跟相公会早些回来的，您别担心。” 走到门口，乔薇忽然想到，又转身嘱咐。 萧奶奶笑着挥挥手，不在意的回道。 “行啦，奶奶自己可以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亲家肯定想你了，你多陪他们说说话，吃过晚饭再回来。” 乔薇正好再说什么，却被萧奶奶打断。 “快去吧，山子等的该着急了。” 这般，她到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萧家门口，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路边。 第四十四章 姐妹齐聚 拉车的牛，萧山自然是看不上的，于是只从孙家借了车架，用自己骑回来的马拉着，看着竟还真有几分气派。 还好孙家的牛车也架过马儿，车架做的高大宽敞，跟京城那些华丽的马车比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但对于第一次做马车的乔薇来说，却是新奇，高兴的。 马车没有篷子，只是一辆平板车，乔薇一眼便看到上面放着的三个箱子。 “相公，这是？” 萧山看了看她指的那些箱子，不在意的说道。 “自然是给岳父岳母的礼物。” 听完，乔薇正想推迟，但想到三姐交待的话，又忍住了。 “多谢相公，相公真好！” 闻言，萧山漫步走到她身边站定。 “那，为夫这般好，娘子是不是该有所奖励？” 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的男人，乔薇羞得满脸通红。 这是在外面好吗！让别人看到了，她还怎么做人！ “相公，你，会被人看到的。” 萧山看她脸红的像虾子一般，决定还是不去逗她了。 伸手把她抱起，放在车上，接着自己一个纵身跳上车。 “做好，出发，驾！” 被抱起的乔薇惊呼出声，接着便被突然启动的马车吓了一跳，本欲抱怨的话语，就那样被咽回肚里。 上林村与下林村本就相隔不远。 如今萧山驾着马车，自然是没多大会儿，便到了乔家门口。 今天乔家很热闹，知道小妹今日回门，三个姐姐带着姐夫都回来了。 马车刚到乔家门口，乔家众人便迎了出来。 自然是萧山被姐夫们迎走，乔薇被姐姐们拉着。 乔家大门宽大，马车是直接赶到院子里的。 萧山拴好马车，立刻把带来的礼物搬下来，对着岳父行礼后，跟着姐夫们向正屋走去。 乔薇这边，被姐姐们拉倒东厢，方一坐下，三人更是一阵接连发问。 “小薇，那萧山对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三姐，三姐帮你主持公道。” 乔春性子急，第一个开口。 “你这丫头，怎得整日喊打喊杀的，你就不怕妹夫听到，又要教育你？” 乔芸伸手点了一下乔春的脑门，一副恨爹不成刚的模样。 乔薇与乔玉看着二人，皆轻笑出声。 乔春摸着脑门，堵着嘴不满道。 “我这还不是担心她，那萧山长得是人高马大，咱们小薇这般娇弱瘦小，还不够他一口吃的，多可怜啊！” 乔芸仔细打量了乔薇一番，见她面色红润，穿着打扮大方得体，神态间带着些许少妇的柔情，随即心里明了，跟着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 “你看小薇这副模样，自然是过的极好，你别在那瞎操心了。” 这时乔玉也开口说道。 “我观四妹过的很是舒心，方才下车时，见四妹夫专门去扶四妹呢，能得丈夫这般爱护，四妹以后有福了。” 乔春接着说道。 “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到？若真是这样，那小子到还算识货，知道我这妹妹是个宝贝。” 乔芸再次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这丫头，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人家萧山可是比你大上好几岁，你怎得称呼人家小子，真是越活越没规矩。” 乔春复又摸着脑门，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捂着嘴，乔薇看着姐姐们说话，脸上高兴的笑意更浓了。 “大姐，怎没见娘？还有晓峰？” 乔芸拉着她的手，微笑着问道。 “娘知你今日回门，一早便去林屠夫家买肉了，却没料你回来这般早，算算时辰，也快回来了，至于晓峰，这些日子他请假颇多，爹娘担心耽误他学业，因此没让他回来，这你可别怪。” 乔薇急忙答道。 “怎么会怪，我最怕耽误他学业了，先生虽说他天资聪颖，但平时的努力积累也是很重要的，定不可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他。” 乔春嘟嘴说道。 “你别担心了，他可不会耽误的，平时我去看他都看不到，说是忙着读书，这小子，架子可大了。” 乔玉笑着拍拍她。 “三妹，你可别怪晓峰，他就是那脾气。” 乔春自是不会怪自家弟弟，只是嘴上抱怨两句而已。 乔芸见姐妹间相处和谐，也很高兴，张嘴正要问乔薇话，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小芸，小芸，可是你小妹回来了？” 李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乔薇一听到李氏的声音，不由一阵心酸眼酸，泪水跟着就要落下，站起身子，大步朝屋外走去。 “娘，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前世苏氏走的早，她的印象不深，今世从李氏身上，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竟是离开三天，仿若离开三年之久，心中异常想念。 李氏个子高，迈出的步子也大些，几步走到乔薇身边，一把抱着这个瘦小的幼女。 “哎呀，我的儿啊，娘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走的这三天，娘真是茶饭不思，整日惦记着你啊。” 说着说着，眼泪跟着流出，中气十足的嗓门，跟着嚎嚎大哭。 乔薇扑在母亲怀里，也跟着哭个不停。 乔家三姐妹在一旁看着，心酸的不行，皆跟着默默拭泪。 正屋中，聊得正好的男人们，猛地听到院中的嚎叫，转身望去。 乔老汉一听，便知是谁，当即板起脸，走到门口，大吼一声。 “嚎，嚎，嚎什么嚎，闺女回门这般大喜的事，你在那嚎个什么劲，快闭嘴吧。” 老汉出手，便知有没有。 院中母女五人，立刻止住哭泣，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萧山见岳母怀里抱着自己的娇妻，嘴上没说什么，暗中瞥了几眼乔薇，眼中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大女婿赵冬立刻出来劝道。 “岳父，岳母这也是高兴，您不要怪她，妹夫还在，咱们进屋喝茶吧！” 说起萧山，乔老汉立刻收敛气势，跟着赵冬进去。 李氏这时也顾不上责怪乔老汉，拉着女儿去屋里说话。 母女几人说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乔薇婚后两天大大小小的琐事。 母亲与姐姐们的关心与教诲，她听的很认真，记的很牢靠。 说话间，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日头升高，李氏才意识到午饭没做。 今日人多，干起活来也快。 李氏抄刀，大女乔芸打下手，二女乔玉烧火，三女乔春与四女乔薇洗菜切菜。 几人配合下，八菜一汤，很快准备上桌。 午饭时，男人们坐在正屋喝酒谈话，女人们坐在院里吃菜聊天。 第四十五章 心思各异 饭后，萧山与乔薇并未在乔家多做停留。 不是二人不愿多待，实在是乔家二老一直催促。 当然，是李氏催促乔薇。 该交代的，乔家母女四人自认为都说了，至于之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子，那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乔家门口，众人相送。 由此可见，大家对萧山还是很重视的。 李氏拉着女儿的手，最后叮嘱道。 “小薇，今后切不可任性懒散，在婆家要孝顺长辈，伺候夫婿，端庄守礼，贤惠勤劳，娘跟姐姐们跟你说的话，你回去定要好好打算，萧老太太一人在家，你们早些回去才是正经。” 乔薇泪水盈眶，握着李氏的手不肯放开。 “娘，女儿知道了，娘，女儿舍不得您！” 乔家三女站在一旁，看着小妹此般难舍难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李氏咬牙狠心，一把使劲推开乔薇的手，看着萧山道。 “山子，快带着小薇回去吧，别让你奶奶在家等久了！” 萧山拱手行礼，接着对乔老汉以及几位姐夫也是一礼。 “如此，小婿告辞。” 说完，转身走向乔薇，也不顾他人是否看到，直接伸手抱起她，轻放到马车上，自己则是走到车前，牵起缰绳，稳步走着。 忽的被抱起，乔薇立刻惊呼出声，白嫩的面颊立刻一片绯红，再配上那含泪欲滴的汪汪大眼，真是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马车启动，这会儿也不觉害羞了，在车上坐好后，乔薇立刻转身看向父母姐姐，挥手告别。 “爹，娘，女儿走了，改日再回来看你们。” 李氏不舍的上前两步，忍着泪水，使劲挥手。 “小薇，记住娘说的话，跟女婿好好过日子。” 一时间，乔家门口，众人都被这浓烈的不舍之情所感染。 却不知，有人却在此时，生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肮脏心思。 下林村村里的路，不算平坦，直到马车出了村子，萧山才上车赶马。 乔薇还沉浸在自己不舍的情绪中，自是没心情跟他闲聊。 乔家这边，四女走了，其他三个女儿坐了一会儿，也相继跟着离开了。 李氏关好院门，呆坐在厨房门口，半天没有说话。 “老头子，看小薇的模样，在萧家应该过的不错，我看萧女婿对她也很上心，这般，我也能放心了，给她找了个好人家，也算报答了当年的恩情。” 乔老汉坐在门槛上，依旧砸吧砸吧吸着旱烟。 闻言，使劲在墙角敲了敲杆子。 “放屁，你这死老婆子，让你别再提，你莫不是记不住？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你说起，看我不打死你。” 那般救命大恩，岂是你养育几年，再给寻个好人家就结束的？ 做人可不能没良心，想当初若是没有捡到小薇，他们两个老的，带着三个小的，早就饿死了，哪还有现在这般好日子过。 被骂的李氏，气的满脸通红，想要张嘴反驳，却又忍下了。 算了算了，只要孩子过的好，那些前尘往事，还提它作甚。 乔芸虽与乔薇同嫁到上林村，但今日却不好同小妹一同回家。 赵家家境不算富裕，但赵冬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踏实肯干，日子也算过得去，乔芸与赵冬自是赶着自家牛车回去的。 “冬哥，就方才看来，萧山该是很看重我这个小妹吧。” 赵冬挥舞鞭子，看到路不平，时不时挥鞭调整牛儿前进的方向。 “这次被你误打误撞，成就了一门好姻缘，吃饭的时候，我观山子偷看了小妹好几眼，定是心里欢喜的紧，才会这般舍不得分开一会儿。” 乔芸绝对算的上是乔家最聪慧通透的人了，这会儿见四下无人，随即笑道。 “那是，之前见那萧山来找你，我便知他是个眼光高的，我那小妹不是我自夸，在这东安镇，甚至安阳县，都找不出一个相貌比的上的，若不是爹娘藏得深，怕是早就被那些个地主老财抢去做妾了。” 说着想起前些日子的周财主，自然又是一番气愤。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杀千刀的周财主，当初害的小妹差点没命，以后晓峰出息了，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赵冬看自家媳妇一副愤愤然的样子，抬手掩面噗呲一笑。 “你这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爱打抱不平，话说回来，你该感谢人家周财主才是，若不是那桩子事，岳母也不会舍得把小妹嫁给萧山不是？” 这样一说，乔芸不由赞同的点点头。 “你这样说也是，要不是那老家伙，我娘定是看不上萧家的，就算他再有钱，就我娘那性子，年纪相差十岁这一头，就绝对过不了。” 看媳妇想通，赵冬伸手摸了摸她挽起的长发，语气温柔，神色宠溺。 “行了，你若是放下不下，日后多去串门看看，反正咱们两家离得也近。” 乔芸轻叹口气，微笑着看了眼自家丈夫。 “也是，是要常去看看的，毕竟萧山在家的时日不多，咱们做姐姐姐夫的，自然要多多照拂。” 一路拉着家常，牛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边，乔玉与王二成闷声不语，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王家与乔家在一个村上，只隔了几户人家。 刚到王家门口，王二成板着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语气冷漠的对着乔玉道。 “你先进去吧，我出去转转。” 说完便抬脚走了。 乔玉看了眼丈夫离开的背影，没做理会，依旧那副老实模样，推门进去。 走了几步，确定看不到自家大门后，王二成贼眉鼠眼的打量了下四周，猫着腰小跑着往村边小路走去。 这条路的末头，却是住着个死了丈夫的新寡妇，且还是个外来户。 至于他去干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只见他边走嘴里还嘀咕着。 ‘这一个娘生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当初真是亏了，娶了这么个死鱼一般的娘们儿回家，当时我怎的就没发现这小妞长得这般艳丽，亏了亏大发了，这嫁给谁不好，偏偏嫁到萧家，萧山那小子是个狠角色，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了。’ 是的，这几年乔薇出落得越发水灵，王二成心里肖想很久了，那些龌蹉的想法自然是隐藏极好的。 话说同样赶车回去的乔春夫妇，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你说，你是不是看我小妹貌美，现在看不上我了？” 乔春见丈夫多感慨了几遍乔薇嫁的好，心里立刻猜疑起来。 何志远立刻赔笑道。 “春娘，春妹，娘子，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的心你还不知吗？在我眼里，你就是全天下最美的。” 见他这般说，乔春心里方才舒服些，但嘴上却不肯服输，依旧做生气状。 “哼，这还差不多，我可跟你说了，小薇再美，你也别想，不止小薇，谁你都不能想，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你心里，家里只能有我一个，要是你敢在外面找，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何志远连声求饶，小意赔笑。 “有娘子一人足矣，在为夫心里，再没有比娘子好的了。” 乔春满意的点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 哄好媳妇后，何志远长呼口气。 之后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第四十六章 琐事 夫妻二人回到萧家的时候，时辰尚早。 见大门紧锁，萧山猜想，奶奶大概又出去串门了。 上林村这辈，有很多孤寡老人，萧奶奶平若无事，经常去那些老姐妹家里坐坐。 走了一路，乔薇的心情早就平复了。 看大门紧锁，立刻起身下车。 “相公，怎么，奶奶出去了吗？” 萧山转身看着她。 一副你猜对了的表情。 乔薇见他看着自己，便觉得浑身不自在，随即想到什么，低头轻声问道。 “相公，可是出门没带钥匙？” 萧山嘴角轻扬，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漆黑的脑袋瓜子。 “嗯。” 乔薇从荷包里摸了会儿，接着伸手展开。 “没事儿，我带了！” 看着面前白嫩小手里的黄铜钥匙，萧山双手抱胸，眼神悠远深长。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顾虑周全。 轻笑出声，拿过钥匙，转身开门。 咯吱，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整个上林村，萧家的大门，绝对算的上是最结实最高的。 开门后，萧山转身对她说道。 “你先进去，我去孙家把车还了。” “嗯，辛苦相公了。” 乔薇自是巴不得与他分开，闻言立刻如获大赦般朝院子走去。 萧山站在门口，看着她逃跑般离开的身影，嘴角的弧度翘的更高了。 “就这么害怕我吗？” 摸摸下巴，牵起马车，向隔壁走去。 去了孙家，孙勇尚未出门走镖，两人又聊了片刻。 从孙家回来，萧山心里捋着最近收到的消息，又细细的把之前查出的全部过了一遍。 萧家没有马厩，亦无后院，是以他骑回的大马只能随意拴在院中靠门的角落处。 开门进屋，一眼就望见坐在炕边缝衣绣花的乔薇。 见他回来，乔薇扬起笑脸，柔柔道。 “相公，你回来了！” 长腿迈步，在她对面坐下，伸手翻了下炕桌上的绣棚，觉得无趣的撇撇嘴，便双手抱头，仰躺在炕上。 “一回来就做这个，你也不嫌累！” 乔薇不去理会，跪在炕上，把手里的衣服往他面前伸了伸。 “相公，你看这花纹你喜欢吗？” 闻言，萧山扭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新衣。 藏青色的锦袍，一看便知是男子的款式，宽边衣袖处，绣着灰白色的暗丝云纹。 这衣服，她何时做的，是做给他的？。 “嗯，还行。” 见他反应平平，乔薇顿时有些气馁。 “哦！” 萧山见她似没听到自己肯定的答复，小脑袋立刻蔫儿了下去，心里暗笑一声，不动声色道。 “做的不错，我很喜欢！” 说完，不去看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相公，你要出去吗？” 萧山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 “不，在院里转转。” 望着他的背影，乔薇暖心一笑。 就知道相公是喜欢的，还这般别扭嘴硬。 自己要加快速度才是，多给他做几件。 晚间，萧奶奶回来的时候，进门就看到了正在劈柴的孙子。 萧山看了眼自家奶奶。 “奶奶，您回来了。” 萧奶奶冲着孙子点点头，开口问道。 “几时回来的，怎么没在亲家吃晚饭？” 萧山答道。 “未时回的，您一人在家，孙儿不放心，是以吃过午饭就回来了！” 一听这话，萧奶奶不由乐了。 “好小子，这么多年留奶奶一人在家，也没见你说半句担心的话，奶奶猜猜，定是你岳母让你们早早回来的，对不对？” 这时，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乔薇，听到说话的声音，出来看看。 “奶奶，您回来了，可以吃饭了，孙媳端水给您跟相公净手。” 萧奶奶看着乔薇就觉心里高兴。 “丫头，别忙，让山子倒水就行了，你别总心疼他，不肯让他干活。” 乔薇进屋端着热水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望着萧奶奶柔声道。 “奶奶，相公在外谋差本就辛苦，回家了，孙媳自然不能再让他劳累，再说这些活计本就轻省，也不累人，来，您先洗手，孙媳去端饭。” 听她这般说，萧奶奶暗地斜眼撇了自己那面无表情的孙子一眼。 ‘哼，臭小子，看奶奶给你找的媳妇，多好啊！’ 萧山自然看懂了奶奶眼里的意思，也跟着点点头。 ‘嗯，确实不错。’ 转身向厨房走去的乔薇，没看到二人这一番眼神交流。 晚饭做的简单，是臊子面。 要说她如何会做陕北的臊子面，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这下林村逃难来的外来户很多，是以各地的饭食，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 定亲后，偶然听大姐提起，萧奶奶钟爱臊子面，乔薇又专门去请教了一些做的好的婶子，好好学了怎么擀面做臊子。 不知萧山与萧奶奶喜欢吃宽面还是细面，乔薇就两种面都擀了些，一起下锅煮好。 饭后，孙勇过来找萧山，两人一起出去了。 乔薇陪着萧奶奶在院中散步消食，转了几圈后便服侍奶奶梳洗睡下。 点着油灯，坐在炕上，拿着下午未做完的锦袍继续做着。 也不知萧山几时回来，乔薇挑了挑灯芯。 不知不觉，两只袖子上的云纹都绣好了，起身站立，轻抖开袍子看了看，还算满意。 仔细叠好放在一边，往窗边望了望，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萧山未归，大门自然不能落锁，她不敢睡，时时提高警惕，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深，露重。 萧山回来的时候，脚步放的很轻。 锁好门，转身便看到自己房内透出的暖黄色光芒。 那样朦胧的颜色，在这稍带寒气的初秋夜里，只让他觉得无比温暖。 多年以后，每每看到烛光，他都会想起那个夜晚。 轻推开门，借着昏黄的光芒，他抬眼望向自己媳妇常做的位置。 果如所料，她依旧坐在那里。 抬脚进屋，关门落锁。 脚步轻盈走到炕边，清冷的眸子落在伏案而睡的人身上。 累了一天，又等了许久，乔薇扛不住睡意，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萧山看了许久，方才伸手把她抱起，轻放在炕内，盖上被褥。 炕桌上凌乱的针线，他是没法收拾的，一股脑儿塞到绣棚里，连着炕桌一起扔到一边，接着又迈步向门外走去。 出门清洗后，萧山放下头发，脱衣上炕。 想起她的伤，他再次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 果真药效惊人，萧山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家媳妇最隐秘的位置，毫不知羞的伸手翻看。 面对香软可口的小娘子，他那自诩惊人的定力，仿佛不堪一击。 看着看着，不由呼吸加重。 乔薇是被身体传来的一阵阵异样感觉唤醒的。 双眸轻睁，发现自己不着寸缕，不由正要惊呼出声。 下一刻，她所有的言语皆落入他的口中。 接着，不用想啦，屋内自是一夜红被翻动，情欲翻滚。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去镇上 次日一早，萧山精神抖擞的起床练功。 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后，见时辰尚早，他去厨房准备早饭。 萧家当年日子过的清苦，萧山很小就跟着奶奶学着做饭。 未成亲前，每次回家，都是他做饭给奶奶吃。 现在娶了妻子，这洗菜做饭他本不该再做，但一想到昨晚温香软玉在怀，小丫头伺候的他舒服极了。 罢了罢了，就让她睡会儿，他偶尔做做，也无不可。 乔薇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 穿戴整齐，她几乎是小跑着打开房门，跑到院中看到自家相公方才停住脚步。 萧山又在劈柴，见她出来，放下手里的斧子，语气平平道。 “饭在锅里热着，快去吃吧！” 站在正屋门前，乔薇双手扭着衣襟，神色不安的羞愧道。 “相公，我，我起晚了。” 复又拿起斧头，继续抬起劈柴。 “起晚了就起晚了，快去洗洗吃饭吧！” 低垂着脑袋，乔薇快步向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似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相公，奶奶呢？” 萧山并未看她。 “去串门了。” “哦！” 见她走远，萧山抬眸看了眼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因着起晚，乔薇吃的很快，几乎是囫囵吞枣，根本没去细想饭菜怎样。 吃完收拾好，她心里忐忑不安的往院中走着。 萧山正好劈完柴，正拾捡。 “相公，我来帮你！” 他伸手阻止。 “饭菜好吃吗？” “啊，”乔薇不懂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愣神片刻，回道：“好，好吃。” 一看就是随意敷衍说的，萧山垂眸不语，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这里不用你，去屋里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镇上。” 去镇上，这三个字猛地撞击进乔薇的耳朵，震得她几乎连走路都忘了，自然也忽略了萧山言语中的不悦。 “相，相公，你，你要带我去镇上？” 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正在搬柴的萧山脚步减慢，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不就去个镇上，怎得吓成这样，说话都结巴了！ 心里想着，萧山面色一沉。 难不成镇上有人欺负过她，哼哼，连他萧山的女人都敢欺负，还真是，哼，找死。 心花怒放的乔薇，见自家相公脸色一变，心里顿时一沉。 这，他该不是反悔了，不想带她去了吧！ 回想一遍自己方才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对的呀！ 如是想着，面上不由一阵担忧。 看她这般，萧山更加证实心中的猜想。 “嗯，我带你去镇上。” 哼，我带你去，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你。 “哦，相公真好。” 闻言，乔薇脸上立刻由悲转喜，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相公等我，我收拾收拾，马上就来！” 说完高兴的小跑着向屋内去了。 身后她没看到的地方，萧山面色阴沉可怕，清冷的眸子几乎要将人冻住。 不长眼的东西，让我找出来，看我不弄死你。 吱嘭，手里的木柴应声而断。 这事儿，得让人好好查查。 萧奶奶那边，萧山一早报备过。 两人骑马，中午前便能赶回来。 对于骑马，乔薇还是很紧张的。 紧张归紧张，心里更多的是高兴，激动。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去镇上。 要是以前，这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坐在自己相公怀里，一路上自是被同村与邻村的人们看到，面色微红，她有些害羞，却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愉悦。 萧山黑着脸骑着马，一手护住怀里的娇妻，一手挥鞭打马。 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四周匆匆而过的景色。 乔薇激动的想要尖叫，却还是忍住了。 出了村子，走到大路，见左右无人，萧山伸手拉马，放慢速度。 “相公，你好厉害！” 闻言，黑着一张脸的萧山，不由轻笑。 “哦？哪里厉害？” 乔薇惊喜的扭过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哪里都厉害，骑马厉害，劈柴厉害，打拳也厉害，反正都厉害！” 见她这般崇拜的眼神，萧山心中微微一动。 快速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猛地被偷袭的乔薇，立刻伸手捂住嘴巴，双眼滚动，见四下无人，低头娇嗔道。 “相公坏死了，被人看到还不羞死。” 萧山这个角度，看到的却是她潮红的双耳，白嫩纤细的脖颈。 真是一番诱人的颜色，诱人的景象。 不去逗她，想了想，他再次问道。 “早饭味道如何？” 听他一问，乔薇面上一愣，心里泛起低估，在家里不是问过这个了吗？怎得现在又问起？ 早饭不就是白米粥吗，还能味道如何？哦，还有一个炒青菜。 味道，味道，她当时吃的那么快，哪里记得什么味道。 “很好吃。” 见她依旧如此敷衍，萧山心中立刻明了。 这小丫头，肯定没吃出来那是他做的。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扬鞭打马，飞奔而去。 至于这个问了两遍的问题，很快被乔薇遗忘在脑后。 上林村离东安镇虽远，但两人骑马，速度倒是很快。 进城后，先去了一趟威远镖局，萧山把马寄放在那处后，带着乔薇去了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 街上人多，乔薇又是第一次来，自然是紧张的抓着萧山的衣袖，一直不敢松开。 见她这样，萧山伸手牵过她，漫步走在街上。 这般手牵手走路，乔薇面薄，一阵低头脸红，但看周围似也没人注意，随即也就放开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 刚一进去，一衣着鲜丽，面色红润，肚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便上前迎道。 “两位客官，欢迎欢迎，您是要看金饰还是银饰？” 乔薇见到这个类似皓王身形的胖掌柜，立刻有些胆怯。 伸手抓住萧山的胳膊，后退半步，低声道。 “相公，相公，我有首饰，咱们不买了，走吧，走吧！” 萧山回头看她，觉察到她言语中的紧张，以为她心疼银钱，随即安抚道。 “你那些首饰，都是奶奶和岳母为你置办的，却没有我送的，今日带你来，就是专门挑些你喜欢的送你，你别担心，快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乔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感动。 “相公对我真好，只是我真的不缺这些，平素我也不爱戴这些物件，不如咱们去买些布匹，马上天凉了，多给你跟奶奶做几件新衣才是要紧。” 萧山唇角轻动，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 “傻丫头，快去挑吧。”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不愿多做解释，陪女人挑首饰，绝对是头一次，当然，对人这般耐心，也是独一份的。 虽相处不久，乔薇却也隐约知道，自家相公不是一个好相与好说话的人，也不是她能轻易拒绝左右的人。 如此，也只能鼓起勇气，走到柜台前。 胖掌柜一直面带微笑站在一旁，不刻意去听二人对话，却一副时时准备服务的架势。 “夫人，您这边看，本店新到了一批簪子，雕工精细，轻巧精致，淡雅端庄，最适合您这样温柔贤淑的夫人，我拿给您瞧瞧？” 簪子吗？娘倒是买了几个银簪放在嫁妆里，但她是真不喜戴。 “好，那你拿出来我看看。” 萧山见掌柜拿出一个长木盒，正欲抬脚过去。 忽的眼角边黑影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从门口经过。 伸手拉过乔薇，看着她的眼睛快速说道。 “你在这里等我，莫要走开，我去去就来。” 接着抬头看向掌柜。 “掌柜的，照看好我娘子，她看上的都留下，银子少不了你的。” 掌柜的做四方生意，迎八方来客，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像萧山这般气势，一看便知不凡，定不敢轻视怠慢。 随即弯腰行礼，恭敬道。 “大爷放心，小的定会招呼好夫人。” 萧山复又对乔薇点点头，接着转身快步离去。 第四十八章 线索 乔薇追出去，连半个人影都未看到。 “走的这般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未看到人，扶门站定，她不由喃喃自语。 相公走了，乔薇自然也没了挑选的兴趣。 第一次来镇上，对哪里都不熟悉，也只能坐在首饰店里等着，不敢轻易离开。 萧山这边，追了两条街，终于看到那到熟悉的身影。 那人武功不弱，他不敢跟的太近，只是远远观察。 经过一处拐角，那人回头张望四周，他便借此看清，果然，与他猜想的一般无二。 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卫云手下的千户，他记得好像是叫郑成。 跟了一会儿，只见他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处窄巷停了下来。 这处窄巷前面，便是镇上几家有名的大商铺，后巷多为各大商铺后门，一般都是用来搬运货物，是以平时少有人经过。 走了几步，郑成停下，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伸手敲了敲一间商铺的后门。 敲门的声音似乎很有规律，萧山离得远，没能听清。 少顷，便有一人从内开门，接着那郑成一个闪身，快速进去。 开门的人伸头探查一下，也跟着飞快关门。 顷刻间，窄巷恢复宁静，仿佛刚才根本无人经过。 萧山站在原地未动，心里默默数着什么。 果不其然，半刻钟不到，另一处拐角又出现一个人影。 这次的人影，依旧是他熟悉的。 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周文廷的手下，吴亮，亦是锦衣卫千户。 吴亮闪身来到郑成消失的地方，仔细查看后，见四下无人，随即离开。 萧山依旧未动，只是蹲坐在那处隐住身形。 这东安镇，他几乎是熟的不能再熟，方才那处，他不用过去看，便知那是镇上最大的钱庄，万通钱庄的后门。 郑成为何此时来东安镇，且出现在万通钱庄的后门？ 这中间是否有何阴谋，是否与彭知县被害案有关？ 且不说郑成是否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件事是否与卫云有关？ 是否与卫云身后的那位有关？ 这些都不是他能妄自揣测的。 再说那吴亮。 他为何会跟着郑成？ 他来这里有何目的，又是受何人指使？ 本来毫无线索的案子，因着两人的出现，看似有了新进展，实际上却是一团乱麻，难以解开。 但两人隐藏行踪，秘密来到这东安镇，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下，萧山更加不能现身。 当初入锦衣卫，他便发过誓，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只效忠当今圣上。 是以，时至今日，他仍是一名小小的千户，迟迟未能再进一步。 直至午后，郑成才出来。 且这次出来后，警惕性更高了。 吴亮悄悄跟在他身后，待两人离开，萧山方才起身跟了上去。 能爬到锦衣卫千户的位置，绝对不是一般简单的人物。 郑成的警惕性很高，但他身后的吴亮，显然更高上一层。 萧山因着熟悉地势，远远的跟着却也并未跟丢。 郑成离开万通钱庄后，直接向城门方向走去。 在城门口的马贩处挑了一匹骏马，付了钱，便骑马出城了。 两条腿自是追不上四条腿的。 萧山隐着身形，暗中观察吴亮的反应。 只见他对着方才卖给郑成马匹的商贩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走向城内。 站在墙角，双手抱胸，萧山低头深思。 黝黑的眸子盯着脚边的地面，闪着阵阵寒光，冷峻的脸毫无表情。 半响，单薄的唇边，扬起一个诡异的笑。 ‘哼，这郑成，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闪身离开了藏身的地方。 不用跟，他也能轻易找到吴亮。 整个东安镇，属于北镇抚司，且是周同知暗中培植的据点只有一个。 醉月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肆。 走马跑商，南来北往的人们，大多都会选择在这里吃上两杯酒，歇上半程。 人人都知这醉月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饭菜可口，且服务周到，却不知这处竟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周文廷专门建立的暗桩。 萧山也是偶然从指挥使大人那里得知的。 既然指挥使大人知道，那么不用想，当今圣上也是知道的。 如此看来，若把天下看做一盘棋，那操纵棋局的人，必是当今圣上无疑。 时辰尚早，萧山立刻前往城中暗桩，做好一切安排，便朝着醉月楼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独自在首饰铺子等待的乔薇，却是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日暮西沉，五彩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已经喝了五盏茶的乔薇，这会儿真的坐不住了。 从早上等到现在，也不见相公的身影。 如若再等下去，天黑后，她如何是好？ 本就第一次到镇上来，来时的路她也只记了个大概，三姐虽住在城中但她却不知住址，至于幼弟寄读的书院，她一女子前去，着实不便。 胖掌柜自然看出了乔薇心里的担忧，不由笑着上前道。 “夫人，您看，这时辰确实不早了，小店日落前便要打烊，看来方才那位爷定是去处理要紧事了，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您看您是继续在这等着，还是？” 掌柜的话说的很客气，就算乔薇再不常出门，也是能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略思忖了下，她暗自下定决心。 随即抬头看着掌柜道。 “掌柜的，今日麻烦您了，看来小妇人相公那边确实有事耽搁了，日头尚早，小妇人先行离开，如若小妇人相公寻了过来，烦请您告诉他，小妇人已经归家。” 说完，躬身行礼。 胖掌柜立刻弯腰还礼。 “夫人客气了，话，小的定帮您带到，您慢走！” 乔薇点了点头，暗中长呼口气，随即双手握住放在胸前，低垂着头掩住面容，抬脚出门。 离开首饰铺，她顺着来时的记忆，向着城门口走去。 几乎是一路走，半路问，乔薇回到上林村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 还好路上遇到几位去镇上卖绣品的同村婶子。 那几位婶子，她虽不识，人家却认识她。 萧家小子娶了一个小十岁的媳妇，且那小媳妇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谁能不偷偷瞧上一眼。 这般下来，整个上林村的村民，却是无人不识乔薇本人。 见她一人从镇上回来，婶子们自然少不得一番打听。 两世为人，乔薇也不是个能言会道的，只能低着头，如闷嘴葫芦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问了一路，也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自是兴趣缺缺的不去理她。 第四十九章 跟踪 夜刚见黑，醉月楼后院一处隐蔽的院子，顿时出现几道人影。 萧山不动声色的趴在房顶上，放低身子，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锦衣卫皆是深谙跟踪，探查此道的人物，他自是不敢马虎大意。 还好天公作美，今晚无雨，却是一个有云见不到月亮的夜晚。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古人诚不欺我。 不多时，小院后门打开，几道身影借着夜色，快速向城门移动。 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 但对于锦衣卫众人来说，这都不是事。 萧山站在墙边，看着远处翻爬城墙的几人，一声冷笑。 ‘哼，果真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连城墙都敢翻。’ 跟着几人出了城，没走多远，便看到白天的那个马贩。 站的虽远，但借着夜晚寂静，几人的对话，轻轻传入他的耳中。 “大人，这是给您准备的马，一共六匹，都是上好的良驹。” 马贩道。 “嗯，白天吩咐的事，你可办好？” 一沉闷沙哑的男声传来，萧山手指微动，这声音，却是吴亮本人。 “大人放心，我在那马蹄铁上嵌了南诏特有的千里香，您带着这些虫子，它们自会带你寻着那人。” 说着，马贩递给吴亮一个闪着幽蓝色光芒的荷包。 吴亮翻身上马，对着马贩点点头。 “这事儿你办的不错，回京后，本官定会在同知大人面前为你请功。” 马贩立刻跪下磕头。 “那就多谢大人了，大人您慢走。” 接着，剩下五人跟着翻身上马，六人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手中石子弹出，刚要站起的马贩，顺势到在地上。 “大人！” 黑暗中，走出一男子，站在萧山身后，拱手恭敬行礼道。 “去，把那人带回去，剩下的，跟我来！” 萧山一共安排了三人藏身此处，一人回去，剩下两人皆跟着他。 下午见吴亮与马贩暗中交换眼神，萧山便安排人一路跟着马贩，果然如他所料，这马贩定是与他们有所勾结。 三人骑马跟在后面，马蹄上都裹了布，生怕惊动前面的人。 郑成的脚程很快，看得出来是着急赶路，若不是马儿抗不住，他不见得会停下休息。 吴亮一行人追上他的时候，他已走到端州地界。 暗夜漆黑，秋风习习，火光飘动。 松针树下，拴着一匹悠然吃草的马儿。 旁边火堆烧的正旺，上面还架着一只将要烤熟的野兔。 细看下，竟未发现半个人影。 吴亮一行六人隐身暗处，紧盯着那处光亮，一动不动。 此时的郑成，心中紧张万分，面上一片焦急。 ‘怎么办，想不到这么快便被他们发现，自己身上还带着这般重要的东西，若是被他们抢了去，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躲在树上，在层层茂盛的树叶的掩盖下，一时并未被人发现。 不知对面几人，无法逃离，那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再说这锦衣卫衙门素有南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负责传理皇上钦定的案件。 本朝圣上，以武发家，夺得天下，是以素来对文臣雅士不甚有感，且现任锦衣卫指挥使沈忠沈大人也是北镇抚司出身。 因此，也造就了当朝北镇抚司兵强马壮，而南镇抚司的地位，就显得尴尬许多。 当然，自从卫云登上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位置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动，这里暂时不提。 如此这般细算下来，那吴亮能混到北镇抚司千户的位置，绝对靠的不只是一身蛮力。 锦衣卫上下，哪一个不是比常人多长了几巧的聪明人。 稍一观察，吴亮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 黑暗中，借着蒙蒙光亮，伸手在暗处对着同伴比划几个手势，接着在秋风吹动间，几人迅速展开身形。 可怜那郑成，竟不知自己已是别人的囊中物，还在那里苦苦思量对策。 在众人看不到的一处山坡上，有三人站在灌木丛边，隐匿身形。 “大人，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跟着萧山来的两人中，较高的男子开口问道。 “哼！”萧山不屑的轻笑出声。“哦？你想帮忙？帮谁？吴亮还是郑成？亦或是想在周文廷或者卫云面前露个脸？” 话音未落，高个男子立刻跪下行礼。 “大人赎罪，小的不敢！” 能被他挑选带来的人，自然是他信得过的人。 “下次说话前，记住动动脑子！起来吧。” 高个男子再次磕头行礼。 “谢大人！” 接着便起身站立，默默不语。 这时，下面林子中已经打了起来。 郑成功夫平平，但一手用毒，使暗器的功夫，却是在锦衣卫中提的上名的，是以他虽能力欠缺，卫云却对他很是看重。 也因此，下午吴亮发现送信的是郑成后，并未立刻跟上去，而是回来多带了几个人，选择天黑后在这荒郊野外下手。 对付会用毒的人，当然要有人挡在前面比较安全。 这样一看，郑成与吴亮谁高谁低，一眼便出。 五人围攻下，靠着用毒与暗器，两边一时都没能得到什么便宜。 林中几人的打斗还在继续，萧山并不准备出手，他是中立派，这种内部争斗的事情，他一贯是不会插手的。 “大人，这郑成恐怕是要丧命此处了！” 站在一旁的矮个男子，地哑沉闷的声音传来。 萧山嗤笑。 “他揽下了这趟差事，就该知道会有这般结果。” 矮个男子拱手行礼。 “大人，属下不懂，这么重要的差事，那卫云为何安排郑成此人来办？此人在锦衣卫中的名气，属下也有所耳闻，就此事来说，让他一人来办，未免风险太大，卫云素来谨慎，但就这件事来看，也不过如此，该不是掩人耳目吧？” 轻点点头，萧山心中对自己培养起来的人，还是很满意的。 “猜对一半，此事没有咱们看到的这般简单，你能想到这些，看来你平素确实用心去观察了。”说着抬眼看了下林中依稀传来的身影，嗤笑更甚。 “你能想到的，吴亮也能想到，但你们都想不到的，卫云却能想到，懂了吗？” 第五十章 对不起 说完，看着坡下，轻笑不语。 身后，高个男子一脸茫然，手肘碰了下矮个男子。 “刘北，你懂吗？” 听萧山一说，被称作刘北的矮个男子，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见身边人问，轻叹口气，小声道。 “刘南，不是我说，你这个脑子，长着就是个摆设，咱们俩承蒙大人看重，能吃碗官饭，你别整日就知道吃饭，不动动脑子。” 被称作刘南的男子，小声憨笑，陪着笑脸道。 “刘北，你还不知道我，我要是能有你一般聪明就好了，你快跟我说说。” 下面打斗还在继续，这会儿，吴亮已经闪身加入，其它五人已有三人前后受伤。 听到他们的对话，萧山未出声阻止，亦未回头。 刘北见大人这般，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解释道。 “咱们能想到郑成一人办不来此事，那吴亮是何等人物，定然也能想到。 但为何还是郑成来办，我猜想，当初卫云该是把此事安排给他人，这郑成为了贪功，私下把差事揽了下来，如此便是他一人来到此处，并无后援。 吴亮的心性，自是知道郑成素来好大喜功，带着手下，在他回京路上拦截，这般，郑成将要带回的东西，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 刘南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嗯，这般说来，卫云这次岂不是要栽了？” 刘北摇摇头，一脸感慨道。 “吴亮能知道，你我能猜到，卫云岂会不知？ 你别忘了，那卫云的出身。 他能以永阳伯府最不受宠的庶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定不会如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想此事是他事先安排好的，那郑成手里的东西该是假的，真的恐怕早就到了他的手里，这次，吴亮怕是要栽了！” 刘南立刻瞠目结舌。 “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卫云用的也太好了吧，这人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委实可怕！” 刘北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林间的打斗声渐渐消失，看来结果要出来了。 萧山转身，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抬头对着二人挥下手，示意二人隐住身形。 刘南与刘北皆在离他不远处，席地而坐。 “大人，咱们不跟了吗？” 刘北问道。 “不跟了！” 萧山答道。 “那吴亮手里的东西，咱们不抢来看看吗？” 刘南好奇道。 萧山对着他笑笑。 “刘南，半年不见，你这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刘南摸着头，讪讪的笑笑。 “大人，吴亮手里的东西，真是假的吗？” 萧山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刘北低头不语，心里瞬间百转千回。 ‘的确，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出半月，便见分晓，这事不论是卫云栽了，还是周文廷倒霉，都跟他们半分关系都没有。’ “不过，既然让咱们碰到了，自然是要去满足一下刘南的好奇心，不然咱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萧山收起笑容，从灌木丛中拨开一处缝隙，朝下看着道。 “那大人，咱们可是要继续跟上去？” 刘南立刻来了兴致，激情满满道。 回头望了二人一眼，萧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刘北刘南互望一眼，面面相觑。 这，是跟，还是不跟。 接着便听萧山接着说道。 “人不用跟了，去万通钱庄抓个掌柜，好好审问，问完了杀掉，人命就安在吴亮头上，手法做的像一点儿。” “是，大人。” 刘北刘南躬身行礼。 两人心里一阵感慨，跟大人比，他们那点功夫心计，果真是不堪入目啊！ 一刻钟后，坡下林间一片寂静，偶有微风吹过，树叶翻动的哗哗声。 萧山三人站在郑成的尸体边。 果真心狠手辣，饶是加入锦衣卫多年，萧山看到这般惨烈的景象，也不由心中一寒，这吴亮，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身后两人，刘北面色苍白，身形紧绷的站立不动，眼眸睁大，半天没有言语，而刘南，早就跑到一旁树下去吐了。 萧山回头望着眼前，的确令人作呕。 满地都是残肢碎肉，那郑成的头颅倒是一眼可见，就滚在火堆旁，周遭到处散落着他的肢体，且凌乱不堪，碎肉横飞，怕是想要拼凑一个完整的尸体出来，都不容易了。 这吴亮，该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要下这般狠手。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大人，属下仔细翻看，除了郑成的残肢，并未发现其他人的尸体，连他骑来的马，也被带走了。” 萧山点点头，心里了然。 果然下手干净。 “走，回去吧！” 三人打马回城，此时早已是夜半时分。 还未到城门，萧山脑中念头一闪。 ‘完了，怎么把小丫头忘了。’ 此时方才被他想起的乔薇，早已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晚间，她独自一人回来的时候，萧奶奶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张望着。 见她一人回来，拉住她问了半天。 怕奶奶责怪，她只能推说相公有事耽误了，让人送她回来的。 萧奶奶素来知道孙子的差事神神秘秘的，但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思，她不想多问。 但这一次，见孙子这般抛下孙媳，独自走开，面上虽没表现出异样，心里却是有了另一番计较。 晚饭奶媳二人随意吃了些后，乔薇便服侍着萧奶奶歇息。 期间，萧奶奶自是安慰了她一番，并表示会为她做主。 但她却不甚在意，她心里虽也好奇相公去做什么了，却也没觉得有多难过生气，不舒服肯定是有些的，但想着自己能凭一人之力回家，还有些沾沾自喜。 萧奶奶睡下后，她梳洗一番，坐在炕上继续做着衣服，顺便等着自家相公回来。 两世为人，教会了她豁达，萧家人口简单，萧奶奶真心对她好，且萧山对她的约束也不多，是以她目前对这日子还是很满意的。 若是将来真是觉得不合适，过不下去，她也会坚强的去面对，定不会如前世般软弱无能。 萧山回来的时候，大门早已落锁，他只有翻墙进门。 刚一进院子，看到自己房内那温暖的暗黄光芒。 他那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萧山的心思 乱波纷披已打岸，弱云狼藉不禁风。 似乔薇这般纤弱的女子，从镇上一路走回家，早已是精疲力尽。 强撑着吃过晚饭，服侍萧奶奶睡下，没做多大会儿针线活，便伏在炕桌上睡熟了。 任萧山抱起放下，她都没醒。 洗漱换衣后，萧山掀开被子，上炕躺下。 伸手把熟睡的人儿揽入怀中，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另一只手抬起，对着烛火，掌风起，火光灭。 盖好被子，亲了一下怀里人的额头，闭上双眼。 鸡叫三声，天微亮，屋内还是一片黑暗，时辰尚早。 乔薇醒来的时候，楞了一下。 这还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她早上醒来，他还在身边的。 正欲伸手坐起，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他整个搂在怀里，乔薇当时脸上一红。 抬头看了眼身边人的脸，紧闭的眸子，黑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 见他眼底黑了一圈，大概昨夜回来的很晚吧。 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他那睡着了还紧皱的眉心。 到底是有何烦心事，竟让他在睡梦中仍皱着眉头。 手下，萧山眼皮轻动，睫毛微颤。 乔薇见他似要醒来，立刻收回左手。 但还是慢了一步。 “小丫头，对你相公的长相，可还满意？” 萧山一把抓住乔薇的柔荑，笑问道。 乔薇牟足了力气没能抽出自己的手，低着头红着脸轻声道。 “相公，你醒了。” 见他不肯放开自己，乔薇抬头看了他一眼。 “相公，时辰还早，你多睡会儿，我去准备早饭！” 萧山伸手抚摸她那如凝脂暖玉般的面颊，收敛笑意，闭上眼睛。 “别说话，小丫头，再陪我睡会儿。” 获得自由后，乔薇立刻把手缩回身后。 见他那般称呼自己，顿觉不妥，嘟嘴说道。 “相公，你应该叫我娘子或是小薇，不能叫小丫头的，我今年都十六了，不是小丫头了。” 萧山见她这副认真模样，更是喜欢的不行，不觉心中一动。 “跟为夫比，你可不就是个小丫头。” 说完，低头上去吻住她正要回话的小嘴。 呜呜，乔薇伸手使劲推着面前的男子，这大清早的，他要干嘛啊。 显然，她那点力道跟萧山比，顿时不够看。 萧山想着，反正天还没亮，醒了也睡不着了，不干点什么对不起自己。 乔薇想着，天就快亮了，醒了不起来做饭，却被相公拉着白日喧淫，好羞人，好丢人。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女人的阵阵娇喘与男人的沉重的喘息声。 被萧山这一折腾，两人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萧奶奶一早起来，便听到西屋传来的动静。 知道自己孙子在干什么，她捂嘴笑着去厨房做饭。 不知两人什么时候能结束，是以随便吃了碗面条，便她出门找自己的好姐妹们拉家常去了。 家，还是留给两个年轻人吧，山子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这要是赶着多努努力，说不定明年她就能抱上曾孙了。 再次醒来，乔薇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果然，房内只有她一人。 低头看棉被中，自己光裸的身子，不由面色绯红。 还好，他不在。 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便听见厨房传来了声响。 迈步走去，方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相公站在灶台边正在下面。 “相公，别动，放下，我来！” 被她这般一吼，一向镇定的萧山，也被吓了一跳。 乔薇一把拿过门边的围裙，在木盆中简单洗了个手，接着走到灶台旁，欲接过萧山手里的面。 抬高手，萧山却不想把面给她，思及自己昨天干的事，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事，讨好一下这个温柔可人的小丫头。 “小丫头别忙，我来下面，你去洗漱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乔薇却是坚定的摇摇头。 “相公，不行，君子远庖厨，你是做大事的人，厨房的事，不能让你做。” 萧山心里愧疚，不肯相让。 “小丫头，听话，乖乖在一边等着。” 说完，不再理她，直接转身下面。 乔薇站在一旁，纠结的看了眼面前的高大俊朗的男子，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相公，你这般，让娘知道了，定会责怪我的。” 萧山拿着筷子，拨弄这锅里的面。 “不会的，为夫不会告诉岳母的。” 这屋里就二人，他不说，岳母怎会知道。 乔薇满面愁容的扯着衣角，扭扭捏捏的低头不语。 这般模样，看着确实小家子气，但是在萧山眼中，却觉得娇俏可爱。 连发愁都这么好看，这个媳妇，还真是百看不厌。 不一会儿，锅里的面就煮好了。 灶台边摆了两个大碗，里面是早已炒好的拌菜。 一直被萧山的半个身子挡着，乔薇没注意到那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碗。 大手一挥，萧山很快便把面盛好。 回头看自己那小媳妇还低着头在一旁站在，眉头紧皱，面容愁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手端一碗，萧山唇角翘起，柔声道。 “小丫头，发什么呆呢？走，吃饭去。” 萧奶奶出去了，现在家里就两人，萧山一向随性惯了，直接把面放在厨房的小桌上，搬过两个小杌子，自己坐下后，扭头对着乔薇招招手。 “丫头，过来，吃面！” 乔薇见他不甚在意，自己也不好过多要求，只好走过去坐下。 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看了眼他那黝黑深邃的眼眸，忽的想起他一直对自己的称呼，正要夹面的手一顿。 “相公，不能唤我小丫头，我不小的。” 正在夹面的萧山，闻言停下动作，抬头意味深长的在她的胸部看了一眼。 嗯，这小丫头虽看着清瘦娇弱，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很有料的。 随即赞同的点点头，语气严肃道。 “嗯，是不小。” 乔薇思想单纯，并不知他话中的意思，看他同意她的观点，立刻娇声说道。 “那相公以后便不要如此唤我，嗯，相公可以唤我娘子，或者如奶奶一般，唤我小薇！” “小薇？”萧山轻喊出口，乔薇跟着点头，见她如此听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听小丫头的。” 说完，拿着筷子，低头吃面。 乔薇满意的笑笑，挑起碗里的面，正要咬上一口，似又觉得哪里不对，低头思索片刻，猛地恍然大悟。 相公方才，还是唤自己小丫头呢。 抬头看一旁吃的正香的男子，乔薇心里叹口气，纠结的咬着嘴唇，又渐渐释然。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于自己，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想通了，拿过筷子，开始吃面。 乔薇饭量小，一大海碗面，根本吃不完。 强撑着吃了小半碗，便觉得饱了，随即放下筷子。 萧山因着心里有愧，一直低头吃着碗里的面，没有注意身边的人。 “相公，我吃饱了，但是面太多了，吃不完。” 听她说话，他才抬起埋在碗里的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看了眼那剩下大半碗的面，萧山顿时面上一黑，抿嘴不语。 突然安静的空气，而且身边的男人身上还散发出阵阵凉意。 乔薇心里一慌，看他沉着脸的模样，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不是故意不吃完的，是真的吃不下了，相公肯定生气了，怎么办？ 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乔薇紧张说道。 “相公，对不起，我，我不该这般浪费，我吃，我吃完就是了。” 说完，咬牙下定决心，快速拿起筷子，准备接着吃。 萧山伸手拦住她，没有言语，但神色却是缓和很多。 僵持了片刻，他端起她面前的碗，把剩下的面倒入自己碗里，接着拿起筷子，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这时，乔薇才注意到，原来在她的碗里，白面条的下面，是有菜的。 而且是大半碗的肉丝与鸡蛋。 那，相公是因为自己刚才吃了半碗白面条而生气的？ 萧山这一顿饭吃的，可以说是堵在嗓子眼了。 本想借着做早饭，给小丫头道歉。 可是自己炒的拿手菜，全入了自己的五脏庙。 等了一个早上，现在面都吃完半天了，小丫头高高兴兴的在厨房收拾，对自己昨天抛开她一天的事，半点不曾过问，竟好似没发生般，一点儿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这不闻不问，该是不在乎，不喜欢，所以无所谓吧。 坐在正屋喝茶的萧山，越想面色越黑。 第五十二章 我不想去 不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 做了他的女人，自然是要眼里心里全是他。 如若不喜欢，敢背叛他，哼哼，那后果，一般人绝对承受不起。 收拾完厨房，又把换下的脏衣服洗净后，见时辰还早，乔薇便回房继续赶制新衣。 成亲几日，嫁妆还没来得及收拾，她每天只要有点空闲时间，就忙着多做几件新衣，让自家相公走的时候能带着。 娘跟姐姐们说过，作为一个贤惠的好媳妇，是绝不能让男人在外面丢脸的。 之前两人未成亲，相公一直买成衣穿，现在她嫁了过来，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再有了。 还有奶奶的，这几日天渐凉了，也该给她做几件厚衣了。 边做边想，乔薇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手上飞针引线，速度极快，但那衣服的针脚，却很是细密整齐。 昨日没能给小丫头添置些物件，萧山知道自己假期所剩无几，看了看时辰，便想着下午再带她去一趟镇上。 午间，萧奶奶回来的时候，乔薇已经在做午饭了。 “小薇，山子不在家吗？” 乔薇翻炒着锅里的菜，转身对萧奶奶笑笑。 “奶奶回来啦，相公去隔壁孙大哥家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您先净手吧。” 说完把锅盖上，走了几步，端起木盆，到了些热水，兑温后，端到门口架子上。 “奶奶，您先净手，再等片刻，相公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萧奶奶笑着挽起衣袖，开始洗手。 “小薇，别忙，奶奶自己来就行了。” 乔薇站在一旁，适时地上干净的手巾。 “奶奶，我扶您去屋里喝茶。” 萧奶奶擦干手，放好手巾，笑道。 “奶奶自己去便可，你快去忙吧。” 想着锅里的菜确实需要去看看，乔薇没有多做推迟，点点头笑道。 “好的，奶奶。” 萧山回来的时候，饭菜才刚上桌，乔薇与萧奶奶正坐在正堂说话。 乔薇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要去端水。 “相公，你先坐着歇歇，我去端水给你净手。” 萧山按着她的肩旁，示意她坐下。 “我自己去，你好好坐着。” 话毕，对着萧奶奶行礼道。 “奶奶。” 萧奶奶对着他摆摆手，接着跟乔薇说话。 一会儿，萧山净手回来，三人便开始吃饭。 饭桌上一般都是安静的。 萧奶奶出身大家，更是亲自教导萧山诗书礼仪，是以萧山平时虽不显露，但那一手字写的确实很好，当年若不入锦衣卫，他去考个秀才也是很容易的。 只是因为萧奶奶家族的关系，他不愿以科举入仕。 自然，萧家的饭桌上，一直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惯例。 饭后，乔薇收拾着餐桌，萧山站在一旁帮忙。 “奶奶，午后孙儿跟小薇去一趟镇上，晚饭前回来，您可有什么要带回来的？” 正在喝茶的萧奶奶听他一说，面色一沉，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 “又要带小薇去镇上？然后又丢下她，自己跑个无影无踪？” 萧山手里一顿，今日见奶奶没有提起此事，他还以为就此掀过，想不到在这等着他。 如此，他立刻躬身行礼。 “奶奶，昨日是孙儿的错，今后定不会再那般，您就原谅孙儿吧。” 乔薇第一次见萧奶奶生气，也跟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紧张的站在萧山身边，轻声道。 “奶奶，不怪相公，是孙媳不对，昨日相公交待让我好好等着，是我私自做主回来的，您别生气。” 萧奶奶对着乔薇招招手，语气放柔道：“小薇，过来，来我这。” 乔薇双手紧握，走到她身边站定。 接着就见萧奶奶沉着脸对萧山道。 “你该是对我道歉吗？你该对小薇道歉？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留她一人在镇上，你可知昨日，是小薇第一次去镇上，她若是有个好歹，你要怎么跟奶奶交待，你要怎么跟乔家交待？” 萧山见奶奶是真的发怒了，立刻跪下，心里更是愧疚，他没想到昨日竟是小丫头第一次去镇上，如此，他那般做法确实不对。 不由面色诚恳，语气真挚。 “奶奶，孙儿知错了，以后断不会如此。” 乔薇见他跪下，立刻走过去跪在一旁，神色略带紧张道。 “奶奶，您别怪相公。” 萧山握住她的手，深邃清冷的眸子难得带着一丝暖意。 “小丫头，昨日是我不对，你可怪我？” 乔薇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温柔的对着他笑笑。 “相公，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有事耽误了，后来我自己也平安回来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自责。” 萧奶奶走过来扶起乔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重心长道。 “小薇，你不怪他是你大度，但作为一个男人，连对自己妻子的承诺都能抛之脑后，随意把你扔在镇上，那岂不是要让你寒心，让你爹娘寒心？” 说完复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孙子，轻叹口气，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起来吧！山子，不是奶奶要发作于你，而是这事儿你确实做的不对，小薇既嫁与你，你便要把她放在心里首位，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断没有把她一人留在镇上的道理。” 听完奶奶一番话，萧山更是惭愧，小丫头的不责怪，不生气，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的教诲，孙儿铭记在心。” 萧奶奶见他认错诚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你明白就好，行了，去吧，早去早回！” 得到奶奶的首肯，萧山扭头对乔薇道。 “丫头，快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去镇上。” 乔薇犹犹豫豫的站着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奶奶，相公，可以不去吗？” 刚坐下，正欲喝茶的萧奶奶，闻言，抬头看她。 “小薇，你可还再怪他。” 使劲摇摇头，乔薇三两步走到萧奶奶面前蹲下，仰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眸望着她。 “奶奶，孙媳什么都不缺，不用去镇上。” 伸手摸摸她的头，萧奶奶看到了她眼眸中的坚定，心里叹了口气，便也释然了。 这孩子，虽相处的不多，但她也早有耳闻，是个安静不争的性子，这般心性，也确实适合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孙儿。 “若真的不想去，那便在家里歇歇吧，昨日那番折腾，你也该累了。” 得到许可，乔薇很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萧山却是黑了一张脸。 这个丫头，绝对是没把他放在心上。 算了，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 想通了后，萧山对着萧奶奶躬身行礼道。 “奶奶，那孙儿去一趟镇上，晚饭前回。” 萧奶奶不在意的摆摆手。 “去吧去吧！” 说完，萧山转身欲走。 乔薇立刻站起跟上。 “相公，我送送你！” 萧山放慢脚步，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门外，萧山翻身上马，回头望了眼门边站着的人儿，难得柔声道。 “回去吧，我晚间便回。” 乔薇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相公，你慢些！” 萧山转头，打马离去。 第五十三章 讨好 见自家相公走远，乔薇转身关门。 方才只顾着说话，碗筷还未收拾，想着，她朝着正屋走去。 萧奶奶还在喝茶，两人说了几句，她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午饭后，吃一盅茶，萧奶奶都会去睡上一会儿。 因此洗刷完后，乔薇轻手轻脚的回房了。 再说那萧山，媳妇不肯去镇上，他只能自己去买些东西，至于买什么东西，他已经想好了。 比如说，那天的首饰。 再比如说，女人都喜欢的布匹。 反正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那高大的骏马身上，挂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 晚饭后，把给自己奶奶买的东西送过去，剩余的全部放在自己屋内的圆桌上。 乔薇收拾完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大大小小的一堆东西。 印花棉布三匹，浅粉纱布一匹，翠绿丝绸两匹，还有几匹白色绸布，看是用来做亵衣亵裤的。 另外还有两个小匣子，却是不知道装了什么。 服侍萧奶奶睡下后，萧山洗漱回房，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丝毫未动，心里一沉，面上却不表露。 走到桌边坐下，扭头对坐在炕边乔薇招招手。 “相公？” 乔薇穿鞋下炕，疑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些东西可是不喜欢？” 这么漂亮，怎会不喜欢呢，乔薇摇摇头。 “那便是觉得不好，看不上了？东安镇也只有这些东西还能入眼，等以后去了京城，为夫定会给你买更好的。” 听他一番话，乔薇心里那点紧张不安，瞬间消散无踪，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臂，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相公，这些东西都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第一次得她这般亲昵，萧山自是很享受，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也跟着笑道。 “那怎得没见你翻开看看？” 乔薇低头逃过，不满的坐直身子，离他远些。 “还没来得及看，方才看到那白色的绸布，想到正好可以给你做几件亵衣，便去那绣棚里的尺子量一下，相公你就进来了。” 回头看炕边的尺子，却是如此。 手指轻点桌面，萧山单手支头，一双清凉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那两个匣子可看了？” 乔薇摇摇头。 “打开看看。” 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她乖巧的拿过匣子，慢慢打开。 两个匣子，一个雕着精致的鲤鱼荷花，一个古朴简单不见任何花型。 打开雕花的，里面放着的正是她那天在首饰铺子看的几件簪子；惊讶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打开另外一个。 入眼是一片姹紫嫣红，各种花纹颜色且做工精细的小盒子，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这世虽未用过，但前世还在顾府的时候，苏嬷嬷却是给她买过一盒。 这是胭脂水粉，细数一下大概有十盒之多。 拿起一盒打开看看，脂粉细腻，香味清新，却是比她前世那唯一一盒好上十倍不止。 “这，相公，这，都是给我的？” 这时，乔薇真的有些不确定了。 大概女孩子天生便对这些东西有着浓烈的喜爱。 前世每每看到江氏买给二妹的各种胭脂水粉，她只能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却是半点渴望的表情都不敢有，生怕招来祸端。 这世，他竟然买了这么多给她，这也是她从未想过的，要知道，一盒上好的胭脂，绝对比一只镀金的簪子都要贵。 萧山看着她喜不自禁的样子，顿时觉得刘北那小子还是有点用的，这东西还真是买对的。 轻点下头，唇角含笑。 “嗯，都是你的。” 瞬间，乔薇心花怒放，平日故作的镇定，这会儿也忘了维持，高兴的对着萧山笑道。 “相公真好，我好喜欢的。” 说完，便不去理会他，自是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这个晚上，乔薇心情愉悦，萧山得偿所愿。 夜半，再一次完事后，萧山抱着怀中几乎要软成水的人儿，靠躺在炕上。 “你这丫头，莫不是妖精转世，真叫人欲罢不能。” 乔薇此时已累得不行，双眼紧闭，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相公，不要了，饶了我吧，不要了。” 被他紧紧抱住的白嫩身子，轻摇了两下。 大红棉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大片白漆如玉的肌肤露到外面。 萧山眼眸微动，抬手抚摸那如凝脂暖玉般的粉嫩身躯。 不一会儿，眼底情欲翻滚，喉间不觉呼吸加重。 接着便是红鸾翻动，激情肆意。 清晨，阳光明媚，鸟叫虫鸣。 乔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凉了。 低头看，自己身上穿戴整齐，下身更是一片清爽。 扯起棉被蒙住脸，真是羞死人了。 要说为何羞死人，便不得不提一下萧山。 一直有着良好休养的萧山，自认为在夫妻情事方面，更加爱护娇妻方是正道。 是以，每次完事，他都会起身打水，认认真真的帮妻子清洗身子。 当然，为了不打扰娇妻休息，他会刻意点了她的睡穴。 这般，一个晚上，因为清洗而一再发生的某些事，自然是不提了，不提了。 穿戴整齐后，一手揉腰，一手开门，乔薇抬脚出门。 萧山不在家，马还拴在院中，大概是去给马儿准备草料了。 萧奶奶还未起，她去厨房准备早饭。 吃过早饭，萧山便要出门，说是有要紧事，要晚上才能回来。 萧奶奶似已习惯他这般，没多去问，只叮嘱他要早些回来。 乔薇乘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去厨房做了几张饼子。 临出门时，她伸手把装饼子的包裹绑在马上。 “相公，这里有几张饼，若是饿了，可以垫垫。” 萧山低头看着她，弯腰摸了摸她的脸。 “回去吧，昨晚累着你了。” 本来柔情蜜意的送别，一下就被他这一句话打回原形。 “相公真坏！” 乔薇不依的轻跺了下脚，一张脸羞的绯红，扭捏着说了一句，接着飞快转身，进屋关门。 萧山见她这般，不由抬起手，摸了下鼻子。 心里很是甜蜜，但却是面无表情。 接下来几天，他都是这般早出晚归。 乔薇也慢慢习惯了，每日傍晚，都会站在门口，远远张望。 第五十四章 叛徒 再说萧山那边，回京的日子渐近，彭知县的案子却迟迟没有线索。 镇上的万通钱庄，刘北与刘南盯了几天，却是一点儿异样全无，仿佛郑成的死，他们毫不知晓，亦或是知道了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那他便要高看卫云一眼，想不到这个世家出来的贵族子弟，竟能有这般缜密的心思，锦衣卫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确实让人胆战心惊。 这日，萧山一早进城，准备去东平镇探查一番。 在东安镇找不到线索，也只能到处走走，碰碰运气。 隐匿行踪，来到东安镇的暗桩。 方一进门，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刘北。 刘北走进，躬身行礼。 “大人，您来了！” 萧山点点头，并未说话。 刘北站直，边跟着他的步伐边道。 “大人，京城那边传来一条密信，属下三人看了，却是与那死去的郑成有着莫大的关联。” 闻言，萧山脚步一顿。 “哦，说说看。” 刘北轻笑一声，面色轻松道。 “大人，这事颇为曲折，您请进屋坐下，待属下慢慢道来。” 萧山素来知他品性沉稳，随即点点头，接着往屋内走去。 待两人坐下，下面伺候的人端来茶盏退下后，刘北见周遭无人，这才开口说道。 “大人，那日说起卫云舍了郑成这个手下，当时属下便有些疑惑，郑成此人，众人皆知，在用毒暗器方面，整个京城锦衣卫中，甚至其他各个卫所，都是鲜少有人能与之一比的，若这般便舍了他，定是他做了什么事让卫云不满了。” 萧山端起茶，喝了一口，微抬眼眸示意他接着说。 刘北端正坐姿，接着道。 “昨日晚些时候，京城咱们的暗桩传来消息，说是柳春阁的一个头牌死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怪就怪在，这个头牌竟是那郑成的相好。 后来，那边的兄弟暗中探查一番，才查出此中缘由。 郑成素来爱喝花酒，烟花柳巷去的不少，但月前不知怎的，竟对那柳春阁的头牌上了心，后来更是日日皆去，还生出了要替那头牌赎身，娶回家的心思。 他对那头牌浓情蜜意，衙门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闻，醉酒情浓之时，竟全数吐出，自是被那头牌听了去。 这般，不知怎的被卫云知道了，若说为了这点事儿，卫云也不至于要他的命，但问题就在那头牌身上。 那女子，是皓王那边的人。” 听到这里，萧山早已猜出个大概，放下茶盏，说道。 “如此，卫云这招却是一箭双雕了。” 刘北接着道。 “可不，现在郑成已死，自是不会转投皓王门下，吴亮带着东西回去，皓王一派若是得了那东西，定会抓住瑜王不放，可他们却不知，那东西是假的，这下皓王该倒霉了。” 萧山摸着桌上的茶盏，略一点头，轻笑不语。 刘北说完，端起茶盏猛喝几口。 两人沉默半响，忽的，萧山眼眸寒光一闪，深邃的眼底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杀意。 接着便听他厉声问道。 “方才你说，是昨日晚间接到的密信？信中可说那头牌是哪日死的？” 刘北见他神色有异，面色深沉，言语冷冽，意识到事情有变，立刻回道。 “密信却是昨晚收到的，那头牌却是在前一日早上被发现吊死在自己房内，京城的探子从收到郑成的死讯，便收集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事，但有些消息却是那头牌死后才查出的。” 说完，见萧山沉着脸不说话，便轻声问道。 “大人，可有何不对？” 萧山思忖片刻，轻哼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想不到，咱们一手建立的隐秘暗桩，竟也能被人安插进探子来，看来之前，咱们都小瞧皓王此人了，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怕是那卫云都被算计在内了。” 听他如此一说，刘北立刻面色一沉，心中更是一惊。 大人的意思，咱们之中有人被收买了？ 萧山见他沉默不语，接着道。 “郑成已死这件事，除了吴亮几人，便只有咱们的人知道，卫云那边应该也猜到了。 吴亮回京已有几日，本该积极弹劾瑜王的皓王一党，却是半点动静皆无，而此时郑成的相好无故吊死。 这些只能说明一件事。” 刘北接着他的话道：“卫云的计划败露了。”脑中想法百转千回，“大人，如此也不能说明咱们之中出了叛徒，那头牌不是皓王的人吗？说不定是郑成告诉她，她······” 说着说着，似忽的想到什么，不禁脸色一变，眸中更是带着几丝阴狠：“不对，不是她，郑成还指着这趟差事在卫云面前露脸，他定不知那东西是假的。 现如今，只有卫云的人与咱们的人知道东西是假的，而就在这时，那个头牌却吊死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此时，只见他面上一片阴沉狠辣之色，说出的话也带着浓浓的杀意。 “那就是咱们之中有人投靠皓王，在吴亮交回东西后，及时阻拦，是以皓王一党这才没有中卫云的圈套。 这边郑成才死，那边他的相好便吊死，看似两件事没有关联，但仔细一想，定是那皓王一党认为女子身份败露，怕被卫云抓住追查，这才先下手为强。” 听他说完，萧山赞同的点点头。 “如此也好，皓王此举，正好暴露了咱们之中有他安插的人，了解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闻言刘北怒道。 “大人，属下定要把这叛徒给揪出来，看看他有几个胆子，胆敢背叛咱们。” 萧山脸上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北跟他多年，自是了解他这个笑容的意思，随即问道。 “大人，您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萧山看了他一眼，勾勾手。 刘北起身走到他身边，躬身附耳。 接着萧山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话毕，刘北脸上露出与他同样的笑容。 “大人，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刘北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摆摆手，不再理会他，萧山拿过腰间的绣春刀，细细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们这支锦衣卫中独有的暗桩关系网，是他跟大哥三弟花了五年的时间建立的，能入其中的，皆是几人信得过的。 当初大家集体立誓，断不会参与皇子夺位。 如今看来，似有人想要打破这条誓言了。 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经得起权利与金钱的诱惑！ 第五十五章 姐姐家的小包子 九月初的天气，气温骤降，秋意愈浓。 连着几天在屋里裁制新衣，乔薇忙的不得清闲，除了收拾家务，吃饭洗衣，很少出门。 萧山整日早出晚归，自是不知她这般辛苦。 但萧奶奶看在眼里。 是以这几日也不出门了，整日留在家里陪乔薇说说话。 西屋炕上，两人围着炕桌分坐。 萧奶奶拿起绣棚里，一个将要完工的荷包，仔细翻看。 “小薇，你这绣工真精致，这般手艺，没有多年的苦工，怕是练不出来吧。” 闻言乔薇心中一怔，如果说别的，她还可以装的很像，但这绣活却是没法影藏的。 “奶奶，孙媳自幼体弱，爹娘鲜少准许出门，因此整日闷在房内，便做些绣活打发时间，做多了也就熟练了，没您说的那般好，只是熟能生巧而已。” 满意的点点头，萧奶奶没再去追问，继续翻看一旁做好的衣袜鞋子。 “小薇，你这做的够多了，山子怕是穿到过年也穿不完，今日就别做了，歇歇吧！” 见奶奶没有追问，乔薇心中轻呼口气，手上继续翻针引线，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奶奶，相公的是差不多了，这件是给您做的，现在一日比一日冷，孙媳看您的秋衣都很单薄，准备做件厚些的给您早晚穿穿。” 原来是给自己做的，萧奶奶慈爱的看着她。 这个孙媳妇，娶得太好了，长得赏心悦目不说，性子柔和很好相处，待人真诚知礼，又做了一手好饭菜，如今看这绣活也很精致，真是赚到了赚到了。 看来做个看脸的人，也不错。 别怪她老婆子，她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孙媳妇，怎样！ “那丫头，你准备给奶奶绣什么花样？” 听奶奶问起，乔薇收好针线，抖了一下手里的衣服，随即铺在炕上，语气温和。 “奶奶，孙媳见你穿的衣物，多是铺子里买来的成衣，且印花居多，绣花很少，印花的衣服固然好看，却终究比不上绣花的精致耐穿，是以孙媳准备给您绣些松竹祥云，或是大红福字，取松鹤延年福寿绵长之意，您看如何？” 她这话算是说到萧奶奶心坎里了。 当年萧家贫困，是靠着她卖绣活养活了一家人，年轻时用眼过度，年纪大些后，双眼经常模糊一片，看不清近处细微物件，根本无法缝制衣物。 后来山子谋了差事，家里日子好了，她也再没碰过针线，日常穿戴皆是孙子在镇上买得成品。 这细算下来，已经有好多年没穿过自家做的衣服了。 说心里不期待，那是假的。 “奶奶就喜欢那绣大福字的，就像村尾你林姑奶奶常穿的那种，又喜庆又好看。” 见奶奶说话中的羡慕渴望，乔薇也很高兴，握住老人家枯瘦的双手，笑道。 “您放心，孙媳保证给您做一件比林姑奶奶那些更好看的，保准穿出去让她们都羡慕你。” 笑容满面着回握她的手，萧奶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闻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有人喊门，乔薇也听见了，穿鞋下炕，柔声道。 “奶奶，您先坐一会儿，孙媳出去看看。” 随意对她摆摆手，萧奶奶继续去看炕上自己的衣服。 快步开门出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萧奶奶，萧奶奶，小薇，小薇，在家吗？” 是大姐乔芸。 乔薇立刻边小跑边应道。 “大姐，大姐，来了，来了。” 打开门栓，开门迎人。 门外，乔芸带着一双儿女，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这丫头，姐姐不上门，你就不知过去看看？这成了亲，架子也跟着见长了不成？连姐姐那里都不去了？” 说着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 大姐还是这般喜欢点她调笑。 捂着脑袋，不满着嘟嘴道。 “不是那样的，大姐，我早就想去看你了，只是这几日一直未能得闲，正准备过几日就去。” 乔芸却是不肯轻易放过她，继续点着她捂住脑门的手背。 “算你有点良心，不然下次再找我哭鼻子，看我还管你。” 乔薇闪身躲开，嗔怪道。 “大姐，可不能再点了，小牛与梅梅看着呢！” 一旁被点名的两个捂嘴偷笑的孩子，立刻站出来行礼。 “小姨好！” 乔薇最喜欢软萌可爱的孩子，见到这两个宝贝，高兴的不行。 “小牛，梅梅，多日不见，可想小姨了？” 小牛是乔芸与赵冬的长子，大名赵子聪，今年八岁；梅梅是两人的女儿，大名赵晚梅，今年五岁。 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性格温柔的小姨，上前拉住她的手。 “想了，想小姨。” 这时，坐在炕上等了许久的萧奶奶出来了，站在正屋前一看，便见到乔芸带着孩子站在门口。 “小薇，快请你姐姐进来，怎的在门口站着。” 乔薇面色微红，方才只顾着说话，忘了几人还站在门口。 左右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身对乔芸道。 “大姐，快进来，快进来，小牛，梅梅，走，小姨给你们拿糖吃。” 乔薇牵着孩子，乔芸也不去跟妹妹计较，进来后，主动上前关好大门。 两个孩子一听有糖吃，立刻高兴的跟着乔薇走了。 八岁的赵子聪虽然也很想吃糖，但却觉得自己是哥哥，不能像妹妹那般馋嘴，心里渴望，面上却故作平静。 五岁的赵晚梅就不同了，本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家里一直倍受爹娘哥哥的宠爱，这会儿听到有糖，是觉得一刻都不想等。 “小姨，小姨，咱们去吃糖。” 乔薇笑看两人，轻声道。 “那咱们先去跟曾奶奶请个安，然后再去吃糖，好吗？” 小牛表情严肃，如小大人般郑重的点点头。 另一边的梅梅，也乖巧说好。 来到正屋前，看到两个孩子，萧奶奶喜欢的不行，就要拉过他们去问话。 小牛是哥哥，上前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语气严肃。 “曾奶奶好，小牛给您磕头了。” 一旁梅梅见哥哥跪下磕头，也跟着做了一遍，接着用稚嫩的声音道。 “曾奶奶好，梅梅也给您磕头了。” 见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她更加喜欢，立刻上前分别抱了下两个孩子，慈爱着说道。 “乖，乖，都是好孩子，走，进屋，曾奶奶给你们拿好吃的。” 第五十六章 萧奶奶的心思 乔薇本依着规矩在正屋给姐姐上茶，乔芸不在意那多，说都不是外人，直接跟着乔薇去了她住的西屋。 萧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去自己的东屋拿了糕点，出门见正屋没人，就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到西屋去寻人。 刚进屋，两个孩子看到炕边坐着的自家娘亲，立刻小跑着过去献宝。 小牛自认为长大了，是大人，并未如妹妹般扑倒母亲怀里撒娇。 梅梅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一手拿糕点，一手抱着乔芸的腿，因着嘴里吃糖，说出的话也跟着模糊不清。 “娘，娘，曾奶奶给糖还有···甜，娘也吃。” 说着把手里的糕点递到自家娘亲面前。 乔芸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柔声道。 “梅梅吃，娘不吃，娘是大人，不爱吃甜食。” 梅梅疑惑看了一眼自家娘亲，慢慢收回小手，乖巧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小牛大上几岁，自是没她那般好骗，走到乔芸身边行礼后，小脸绷的严肃，说话吐字清晰。 “娘，曾奶奶给了我与妹妹见面礼，还有糕点。” 给了见面礼？ 乔芸心里纳闷，这无缘无故的给什么见面礼，面上却是淡淡一笑，转言问道。 “那你可带着妹妹谢过曾奶奶了？” 小牛低头恭敬道。 “谢过了。” 乔芸点点头。 “嗯，小牛真懂事，是个好哥哥。”下炕站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接着说道：“带妹妹去玩吧，娘与你们小姨说说话。” 牵过一旁吃的欢快的妹妹的手，对着乔芸二人道。 “娘，小姨，小牛带妹妹出去了。” 说完，拉着妹妹往门外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迎面碰到晚他们二人一步的萧奶奶。 拉着妹妹，恭敬道。 “曾奶奶好。” 见两个孩子似要出去，萧奶奶不由问道。 “这是要出去？怎得不在屋里吃糕点。” 小牛答道。 “回曾奶奶，娘与小姨说说话，我带着妹妹去院子里玩会。” 萧奶奶最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笑着摸了下梅梅的小脑袋。 “去吧，去吧，带好妹妹，别摔跤哦！” 小牛再次恭敬行礼。 “是！” 说完牵着自家妹妹出去了。 坐在炕上的姐妹二人，见到萧奶奶进门，起身下炕，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对话。 见两个孩子走了，乔芸上前扶着萧奶奶的手臂，满脸笑意。 “奶奶，毛孩子不懂事，让您破费了。” 萧奶奶怎样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跟着笑道。 “芸娘这是哪的话？两个孩子叫我一声曾奶奶，那便是我的曾孙，孩子这般知礼懂事，是你教的好。” 萧家与赵家，虽算的上是亲戚，但毕竟隔了多层，平常鲜少走动，当年两个孩子出生，萧奶奶是受邀去过的。 但现在乔薇嫁过来，再见两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她是要按着曾奶奶的辈分，好好给孩子见面礼的。 其实，就是给乔薇做脸面了，让外人知道萧家对这个孙媳的看重。 乔芸是个聪明人，心中一想便明白萧奶奶因何如此，一时又是感激又是庆幸，对待她老人家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那是奶奶抬爱他们了，平素里啊，可是调皮的紧。” 乔薇不如乔芸心思细腻，也不会多想，上前挽起自家奶奶另一只手臂，跟着笑起来。 “奶奶，我倒是跟您一样，觉得小牛与梅梅被大姐教的可好了，你看小牛，才多大的年纪，礼数周到，说话做事沉稳有条理，看着就让人喜欢。 还有梅梅，乖巧可爱，一张小脸看的我是喜欢的不行。” 见她如此喜欢孩子，萧奶奶眼眸一亮，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啊，奶奶也跟你一样喜欢呢。” 乔芸看到了萧奶奶眼底的精光，转念想到妹夫萧山的差事，随即明白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萧奶奶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萧山年纪真的不小了，想要孩子也属正常。 但作为姐姐，是心疼自家妹妹的。 小妹本就身子娇弱，这般年纪若是有了身孕，她心里着实难安，却又不知萧家可愿等上两年。 如此一想，也只能跟着笑笑，不去说开点破。 三人走到炕边坐下，乔薇要去端茶果点心，乔芸也拦住没让。 “小薇别忙，姐姐就是来看看你跟萧奶奶的，咱们坐着说说话。” 萧奶奶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笑着陪坐在一旁。 乔薇却是不同意，起身下炕，一脸坚持。 “大姐，你跟奶奶说说话，我去沏壶热茶便来。” 说完转身出去。 乔芸无法，只能坐着干笑几声，随意找了个话题，陪着萧奶奶说笑。 自家大姐来了，乔薇是不好再去忙活针线，端茶进屋后，便跟着二人聊天。 乔芸本就是个健谈的人，三人聊天也不会觉得冷场。 萧奶奶说了几句，借故出去看孩子，留她们姐妹说话，却是被二人拉住了。 乔芸多聪明的人，怎么也不会来小妹的婆家与其说悄悄话，不肯放萧奶奶走。 乔薇没想太多，只觉得看孩子劳累，不能让奶奶去的。 两人一番阻拦，萧奶奶也不好坚持，只能再次坐下。 这般，三人坐在炕上缠线画花样，有了萧奶奶的指点，乔薇觉得自己画花样的水平上升了很大一个层次，谈吐间，乔芸也被萧奶奶的见识气度折服。 晚间，乔芸走的时候，乔薇心里不舍，跟着送到门外。 回到自家，从两个孩子那里看到萧奶奶送的分量十足的纯银镯子，乔芸心思更加沉重了。 晚上赵冬回来，两人自是又一番计较。 饭后，乔薇在厨房收拾，萧奶奶示意孙子坐下说话。 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山子，今日奶奶见赵家冬子的小子，那小大人般的模样，与你小时真是一般无二，真真让人喜欢极了。” 一听这话，便知下文，萧山心里一阵苦笑，自己怕是要让奶奶失望了。 面上却毫无表*******奶说笑了，赵冬的儿子自是与孙儿半分关系都没，这点孙儿还是确信的。” 闻言，萧奶奶不由一愣，随即把茶盏使劲放在木桌上，佯怒道。 “混小子，敢打趣你奶奶，别在这打马虎眼，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会不懂？今日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表个态，不然小心我手里的木杖。” 咧嘴一笑，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 “奶奶，您看您怎得还发起脾气了，是您说赵冬的儿子与孙儿一样，那孙儿不是要解释一番，免得您误会，这般您还要拿木杖打孙儿，岂不是要冤死孙儿不成？” 这混小子，只要说到他不想提的话题，就惯会插科打诨，罢了罢了，也只能从小薇那里下手了。 如是想着，见乔薇端着木盆过来，立刻收起脸上的怒气，笑的是一脸慈爱。 “罢了罢了，奶奶不与你一般见识。” 素来擅长察言观色，见奶奶眼神微动，调转话题，心中自然有了计较，萧山随即顺着她道。 “是，是，奶奶您大度。” 说着站起躬身行礼。 第五十七章 萧山的心思 乔薇进来，见这奶孙两人笑的一脸怪异望着自己，立刻低头对着木盆水中自己的倒影努力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异样，方才疑惑问道。 “奶奶，相公，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起身走到她身边，萧奶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不对，方才跟山子说起你大姐家的小牛，觉得那孩子长的英气，又知礼懂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听奶奶如是说，乔薇心里也很是赞同，立刻点头附和。 “嗯嗯，是的是的，孙媳也是这般认为，大姐夫素来沉稳，办事也很牢靠，小牛品性随他，将来定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哦，小薇，你很看重你大姐夫？” 萧奶奶很会提取她话里的关键词，不限挑事问道。 乔薇哪里想那么多。 “那是自然，孙媳的爹娘，二姐三姐还有幼弟，都很看重大姐夫的。” 她说的是实话，在乔家人心里，赵冬绝对占据着很重要的位子，在一些大事决策上，也是能说上话的，不然当初乔晓峰去镇上读书的事，也不会找他商量。 不知自己说错话的乔薇，端着水跟着奶奶边聊边进屋。 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萧山，黝黑的眼底闪出一丝怪异的光芒，如玉的面庞依旧无甚表情，但那唇角牵出的弧度，却表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竟不知，小丫头如此看重赵冬那小子，还真是，哼哼！ 正屋内，昏黄的烛光下，身影微动，面色低沉。 乔薇服侍萧奶奶睡下后，端着木盆，面色绯红走了出来。 迎面看到桌旁坐着的自家相公，一张脸越发羞的通红。 扭捏着走近几步后，才出声问道。 “相公，是在等我吗？” 平素他都是自行洗漱后，在屋内坐着的，今日怎得没进屋。 萧山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了几分。 灯下看美人，果然另一番风味。 他素来知道自己的小丫头是个冰肌雪肤的美人儿，如今见她面色绯红娇俏羞涩的站在那，一时心中又欢喜了几分。 起身，走到她旁边接过木盆，转身向外走去。 乔薇再傻，也知道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联想到奶奶方才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热到新高度，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 ‘既然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呀！’ 奶奶的话又出现在耳边。 闭眼摇摇头，不行，她需要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等她磨蹭半天，收拾进屋后，萧山已经洗漱完毕，半躺在炕上了。 见他闭眼躺着，乔薇想他定是劳累一天，乏了。 轻手轻脚爬上炕，拿过下午未完成的花样，继续画。 油灯扑闪，灼灼光华。 没画几笔，脑中再次传来奶奶魔性的声音。 ‘既然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呀！’ 自己生一个？她还可以吗？ 转念间，又想到前世，那个与她仅有几月缘分，却尚未出世便被人杀害，且属于她与她最恨的人的孩子。 在她还是顾文琪的时候，根本无法护住自己的孩子，天可怜见，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不知自己能否与那个可怜的孩子再续母子缘分。 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乔薇双目无神，神色悲痛的望着烛光发呆。 单薄的身影伴着昏黄的烛光，凄苦绝望的眼神，惊恐无助的表情，瞬间刺痛了萧山的心。 拍案起，身形闪动，一把抱住娇小的丫头，使劲把她那瘦消的身子按在自己怀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不解与疼惜，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轻柔几分。 “怎么了，小丫头？” 猛地被抱住的乔薇，瞬间收回心神，抬头看了眼男人投来的担忧眼神，不由心里一动，顺势依偎在那坚硬微凉的怀抱里，伸手抱住男子清瘦却充满力量的腰身。 这个怀抱，大概就是她今生最安全安心的所在。 埋头在他胸中，半响，轻声道。 “相公，能嫁给你，真好。” 半月的相处，她能感受到相公对她的怜惜疼爱与关心，虽然她不知自己对他是何心思，但至少是愿意跟他在一处生活的。 成亲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这般，萧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忽的又想起方才小丫头那凄苦悲凉的神色，绝望痛苦的眼神，却是不该出现在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脸上，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不由心中泛起阵阵疑问。 她不愿提起，他不便追问。 但别忘了他是干什么的，要是让他查出是谁欺负了她。 哼，敢欺负他的女人，定叫那人后悔来到世上。 东安镇，一处三进的院子里。 内院东厢，只见一肥胖男子趴在一娇柔美人身上上下动作。 肥胖男人几个翻动间，猛地脊背一阵寒意，鼻中顿时一阵酸痒，几个喷嚏接连而出，下身一动，绵柔泄出。 “什么人在背后算计爷，真是晦气！” 美人还未得到满足，不由抱怨。 “老爷，老爷，人家不依吗！” 肥胖男人也奇怪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但却不能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 一把抓过仍在床边的外衣，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倒出几颗血红药丸。 看了眼手里的药丸，再看看身下的美人儿，顿觉心中一动，大夫的那点交待瞬间遗忘脑后。 药丸入口，浑身立刻充满无尽的力量。 接着自是红帐翻飞，美人娇喘。 床栏摇动了一个晚上都未曾停歇。 当晚，乔薇肆意的在萧山怀里哭了个痛快，似要把前世受的委屈通通哭出来般。 一向最厌恶女人眼泪的萧山，只能抱着娇妻，温柔轻哄。 直到哭累了，乔薇才沉沉睡去。 一旁的萧山，则是坐了半个晚上，清明的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何时才是时候呢？ 娶妻不是时候，回乡探亲不是时候。 一味这般隐瞒，真的能护住她们吗？ 今日，他真的不确定了。 入了这一行，便再没有安逸的日子可过，既然逃不过，那也只能往上爬。 再给他三年的时间，只要三年，他定给她一个安定无忧的家。 第五十八章 线索 东安镇，锦衣卫暗桩。 一进门，迎面碰到步伐匆匆的刘南。 “参见大人！” 见到萧山，刘南躬身行礼。 “嗯，可是有事？” 见他行色匆忙，萧山开口问道。 “回大人，彭知县的案子有了新线索，属下正准备去告诉您。” 他亲人尚在的事，只有跟了他多年的刘姓四兄弟知道。 听闻有新线索，长腿迈步向屋内去。 “边走边说。” 这处暗桩，是萧山私下设的，除了刘姓兄弟四人，只有一位又聋又哑且不识字的老仆，到还算得上是个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 慢了他半步，刘南放低声音道。 “端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彭知县遇害前，曾有人看到郑成在端州城内出现过。” 闻言，萧山停步，转身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哦，是吗？这下有意思了。” 说完，一手抱胸，一手托腮，再次往屋内走去。 刘南一脸茫然，有意思，大人什么意思？ 来到屋内主位坐下，老仆端上茶盏。 刘南站在一旁，恭敬道。 “大人，一早收到消息，刘北便启程去了端州，不知接下来您有何安排？”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既然刘北去了，咱们就不用去了，万通钱庄那边，你继续盯着，有任何异样，速来报我。” “是，大人！” 刘南躬身行礼。 话毕，萧山心中思量，大脑飞速转动，唇角轻翘，端着茶盏，把弄杯盖。 见刘南并未离开，清冷的眸子移到他的身上。 “可还有事？” 锦衣卫的那些校尉，总旗们都知道，萧山萧千户素来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且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跟了他几年的刘南却不这般认为。 在他的认知里，跟着萧千户，只要你不办错事，不犯一些不可弥补的过失，他一般不会跟属下计较过多。 是以，这么多年，性子憨直不甚聪明的他，却一直留在萧山手下。 “大人，属下不懂您方才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一早刘北看到这个消息，也说了句有意思，属下想了许久，都未能明白，这才斗胆请教大人。” 不懂没关系，但不懂他却没法装懂，刘北不在，也只能开口问大人了。 轻笑一声，随手把茶盏放在桌上，手指敲敲桌面。 刘南恭敬低头，不敢看其锋芒。 “坐吧，既然你不明白，我且与你说说。” 刘南立刻行礼坐下。 萧山看了眼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大小伙子，他依稀记得，他们兄弟几人最小的刘西今年也有十八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去六年了。 “你们兄弟四人，唯你心性不够，做事虽踏实，却不去多想前因后果，当年我教你们的时候，便说过，凡事切不可单看一面，要打开局势置身事外，方能总揽全局。” 知道自己的缺点，刘南点头受教。 知他品性，萧山接着道。 “彭知县此事，既涉及到皇子夺位，那便不能以寻常谋杀，排除异己来看。 此前，咱们并不知那彭知县掩人耳目，匆匆回京意欲何为，自是探查不到半分线索，案子也就陷入僵局。 但反过来看，你觉得能让彭知县这般遮掩也要上京的，会是何事？” 刘南抬头看了眼萧山，随即托腮思索片刻。 “定是与朝堂中人有关。” 抚摸了腰间佩刀，萧山点点头。 “你可知彭知县的出身？” 刘南答道。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彭知县本名彭方舟，字有学，祖籍淮北云州，当朝首辅谢大人的门生，万历八年进士出身，万历九年皇上钦点的云峰县知县，连任六年，在任上为官清廉，政绩优良，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听完，萧山鲜有耐心的笑了笑。 “你倒背的很熟。” 不好意思挠挠头，刘南憨笑。 “大人谬赞了！” 斜眸看了他一眼，暗中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在夸他了！ “那你现在可明白了？” 刘南脸上笑容一滞，随即神色一片迷茫。 明白？明白什么？哦，对了，有意思，不对啊，不明白啊！ “大人，明白，不明白，嗯，属下，属下······” 不明白还在那沾沾自喜，还谬赞！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萧山觉得今日自己颇费了些口舌。 “你且回去想想，那谢首辅是什么党派，彭知县是什么党派，卫云是什么党派，我还有事，就不与你多说了。” 跟笨人说话，就是费劲，时间浪费在这，还不如回家看看自己美貌可人的小丫头。 如是想着，放下茶盏，起身往门外走去。 刘南起身行礼，恭敬道。 “送大人，大人慢走！” 萧山头也不回的对他摆摆手。 “刘北回来后，让他立刻去找我。” 这个笨蛋，真是多一眼都懒得看他。 刘南哭丧着脸望着萧山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一团乱麻。 大人，属下真的不懂，你就不能说清楚些。 本来就不懂的刘南，被他一阵谢首辅，彭知县，卫云的说法，彻底弄晕。 刘南觉得，在刘北回来之前，他是别想弄清楚了。 端州城，月黑风高夜。 城中最大的青房顶，一高一矮两名身手灵活的人影，找了房顶一处拐角，隐住身形。 黑夜掩住了两人的面容穿着，只能从说话声音看出是两名男子。 瘦高男子道。 “三哥，郑成离开端州前，最后见过的便是这烟雨楼的头牌烟月。” 矮个男子道。 “他也真是色中饿鬼，办卫云交待的差事，还敢逛窑子。” 瘦高男子轻蔑一笑。 “那还真要感谢他这一爱好，不然怎会给咱们留下线索。” 矮个男子严肃道。 “你说那烟月手里有郑成来过的证据，可是真的？” 瘦高男子收敛笑意。 “确凿无疑，白日里小弟打探过了，郑成来的当日，被那头牌烟月识破身份，在两人欢好后，郑成酣睡时，藏起了他的锦衣卫腰牌。” 矮个男子闻言一笑。 “干得好，这锦衣卫腰牌素来是一人一个，且放眼整个大渝，也无人敢造假，若是拿到腰牌，那便是郑成来过端州的铁证。” 瘦高男子道。 “证明他来过端州又有何用，咱们还是没有他杀害彭知县一家的罪证。” 矮个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又不是大理寺，刑部，不讲究罪证确凿，上面要的也只是个结果，可没说要证据。” 瘦高男子立刻了然。 “那咱们拿到腰牌，证明郑成在彭知县遇害期间来过端州，且是私下来的，这般卫云定然脱不了干系，而卫云又是瑜王的人，如此，事情就明了了。” 矮个男子赞同的点点头。 “有意思的就在这，你说那卫云，难不成是傻了，竟会设计杀害彭知县，这种状况下，抢走东西，亦或是囚禁彭知县全家，都比直接杀了要高明，所以，这事确实很有意思，不是吗？” 瘦高男子笑道。 “这事，恐怕只有卫云与死去的郑成知道了，三哥，咱们现在就去抢回腰牌吗？” 矮个男子抬手道。 “不急，后半夜再下手不迟，别忘了这端州还有其他周文廷的醉月楼。” 瘦高男子暗暗点头。 第五十九章 遗忘的客栈 从一个青楼女子手里，悄无声息的拿走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等腰牌到萧山手里后，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京复命了。 这日晚间，饭后，乘着乔薇去收拾的空档，萧山开口跟自家奶奶辞行。 沉默片刻，长叹口气，萧奶奶伤感道。 “你既要走，便要好好与小薇那丫头说说，她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不会说什么违逆你的话，但那丫头毕竟年幼，你们夫妇一体，要相互信任体谅才是。” 恭敬的站在一旁，萧山心中纵使不舍，面上却不露半分，多年的磨练，他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奶奶教训的是。” 随意摆摆手，知孙子明日要走，定有许多话要与新婚妻子交待，她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 “今晚不用你们伺候了，一会儿小薇收拾完，你们夫妇早些回房，好好说说话。” 明日要走了，今日怎得也要最后服侍奶奶梳洗入睡的，不同意的摇摇头，萧山神色坚定。 “正因着明日要走，孙儿今晚才更应该好好服侍奶奶歇息，您且稍等片刻，孙儿这就去端水来。” 说完，转身抬脚往屋外走去。 来到厨房，乔薇正在倒水。 上前接过木盆，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 “奶奶那边我去服侍，你且先洗漱去房内等我，一会儿我有事与你讲。” 难得见他这般神色，乔薇也不拒绝，只是点头说好。 端起木盆，拿过手巾，迈步往东屋走去。 看着自家相公远处的背影，乔薇眨眨眼，疑惑的想了一会儿，接着拿过手巾木盆，出门洗漱。 萧家没有专门的浴房，只在正屋与厢房角边搭了一处简易的角房，本是为烧炕搭建的，自两人成亲后，萧山专门把那角房收拾出来，换了锅炉，平时烧些热水洗漱很方便。 既然相公说有事要讲，她今晚也就不准备做针线了。 等待的空隙，拿过这两日收拾出来的彩线，慢慢归拾分类。 奶奶出去串门，相公不在家的时候，乔薇若是做累了针线，便去厢房收拾收拾自己的嫁妆。 这半箱上好的彩线，是大姐乔芸专门给她添置的。 萧山方一进屋，入眼的便是满炕五颜六色的丝线。 “小丫头，这是在干什么？” 心中疑问，这小丫头怎得晚上把绣线拿出来玩耍，难不成是猫儿，喜爱拿彩线耍。 乔薇头也不抬，手上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相公，你先在凳子上坐下，稍等片刻，我这马上就收拾完了。” 萧山却是没听她的，迈步走到炕边，拿起一团丝线道。 “怎得这个时辰收拾这些东西？” 乔薇扭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含笑。 “相公，这是大姐给我准备的陪嫁，方才本想打开拿两卷前日用完的，谁知大姐竟置办了这般多，本欲随意收拾一下，却不想越弄越多，你先等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这话说的，萧山一听就乐了，这大晚上的，还越拾越多了，他还想抱着温香软玉小丫头耳鬓厮磨一会儿，却不曾想这小丫头竟在这忙活上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睡了，你且明日再收拾。” 笑话，明日他就走了，今晚再不抓紧时间，下次都不知何时能有空闲，怎么能被丝线给耽误了。 见他不同意，乔薇精致的眉眼不由轻皱。 “相公，就不能等等吗？平时也未见你睡的这般早。” 萧山不肯，作势要直接睡在丝线上。 “你若不拿开便罢，我直接睡就是了。” 说着就要脱衣躺下。 乔薇辛苦收拾了这久，自是不能被他给搅和了，见他真要睡，立刻上前阻止。 “好好，我收拾，马上收拾还不行吗。” 说完，心中无奈叹口气，想来他忙碌了一天，该是真的累了，如此她也只能先收起来了。 收到箱子里放好，转身上炕，见他已经宽衣躺在炕上。 刚欲躺下，便被抱个满怀。 成亲有些时日了，她也慢慢习惯了他床笫之间的霸道，顺着他的拥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脑中忽的想起他之前说有事，开口问道。 “相公，方才你说有事对我讲，是何事？” 低头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惯会扫兴。 “晚些再说，办正事要紧。” 闻言乔薇面色一红，她是知道他口中的正事是什么。 “相公，你先讲，晚些我睡着了，你说什么怕是记不清的，还是先听你讲。” 此时此刻，抱着怀中娇俏软嫩的人儿，一双水波凌凌的大眼直溜溜的望着他，眼底眉稍脉脉含情，他竟觉得那句离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随意找个事情先说上一说。 一时不由皱起眉头，大脑飞快转动，想要找个合适的事情。 见他眸色深沉，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也很是严肃。 乔薇不由心中一阵担心，难不成真有什么要紧事没能办好？ “相公，是差事上有什么难办的吗？要不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人都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见他这般为难，看来那差事必然是极难办的。 她这番言语，一下逗乐了这个深沉淡然的男人。 萧山抬手扶鼻，扭头轻笑出声。 “相公，你笑人家！” 知他嘲笑自己，乔薇伸手握拳，不依的轻锤他结实坚挺的胸膛。 笑了一阵，心里舒服多了，萧山真的记不得多少年没有这样肆意畅快的笑过了。 大掌握住她柔嫩的小手，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那你说说看，谁是臭皮匠，谁是诸葛亮？” “相公，你还说，我不理你了。” 见他抓住自己不放，她羞的扭头佯作生气。 掰过她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 “好，好，我的小丫头不气，为夫告诉你还不行吗？” 见他如此说，乔薇方才扭头继续看着他。 “这还差不多，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低头再次亲亲她白嫩的小脸，萧山想了想，开口道。 “我有一个旧友，前段时间莫名全家被害，官府那边说是山匪作乱，但我不信，这段时间一直想方设法为他伸冤，可伸冤不易，我与一帮友人前后打听许久，也未能找到任何线索，眼看着官府那边马上就要宣判了，我们这边却毫无进展，这才一时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看的她还以为他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呢！ 即是这般，乔薇放心的笑笑，说道。 “相公，如今世道还有山匪作乱呀，你那旧友全家真可怜，但我听你的意思，好似不相信是山匪作乱，这般定是你那旧友得罪了什么人，亦或是别人抢夺他手里的东西不成，才杀人害命的。” 别怪乔薇一农家女能有这般猜想，她前世虽活得可悲可怜，但在皓王府的两年，却也是见识过内宅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后来每每回想起母亲的暴毙，那事定然与江氏拖不了干系，只因娘占了顾家主母的位子，可惜她明了的太晚，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自救，更别提为母报仇了，如此也就落了个人死灯灭的下场。 萧山惊讶的看着怀里娇美的妻子，竟觉得一时不认识了一般。 ‘她一乡野山村的农家女，怎得有这般想法见识？’ 但乔薇却不在意他异样的目光，思索片刻，接着道。 “相公，你们可有去你那旧友全家最后住过的地方查看？说不定他会留下什么也未可知！” 当初，娘亲就是在自己睡觉的靠枕内，留下了江氏谋害她的证据，后来苏嬷嬷设法送信给囚困在皓王府的她，可笑她却只能捧着书信暗自落泪。 她死之前，亦留了一封指认害她性命之人的书信在自己最后住的那间厢房内，且藏的位置很是隐蔽，不知如今可有被人发现否！ 如是看来，人大多会在临死前留下讯息。 乔薇的一番话，彻底惊醒了一直处于迷雾中的萧山。 领到差事后，他一味探查了彭知县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就连那遇害的山头，他都去了不下十次，皆是一无所获。 端州是从天津入京的必经之路，过了端州便是京城。 若彭知县一早猜到有人会在端州下手害他，定会在之前便有所行动。 如此，那个被众人遗忘的客栈，说不定就是此案的关键所在。 想通后的萧山，再次把目光投向怀里人的身上。 第六十章 顾文琪的记忆 两世为人，她皆不是一个聪慧精明的。 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很多破绽，却不想费神去解释。 稳了稳心神，闭上眼却是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说了句。 “相公，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想。” 话毕，枕在萧山胳膊上的脑袋歪向一边，沉沉睡去。 宁静的夜晚，只闻一片蛙叫虫鸣，甚是祥和。 而萧山的脑袋里，却一直反复想着小丫头方才的两句话，他自是心比旁人多一窍，疑惑之事未能解开，迟迟未能入睡。 她自是乔家四女没错，成亲前刘北专门查过。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之前她一直掩藏锋芒，不愿让外人知道她的聪慧。 这般一想，萧山面色阴沉的笑了笑，他看上的女人，怎会软弱呆笨，刘北能查到的，也只是乔家在下林村安家落户后的事情。 至于之前，且不说年代久远，就说那动荡的岁月，人人自顾不暇，别人家的闲事自然是无心理会的。 可她是不是乔家闺女又如何，如今嫁与了他，那今生只能是他萧山的人。 低头复又看了眼熟睡的娇美人儿，心里纠结一下很快释然。 伸手点了点她那小巧挺立的鼻尖。 “小丫头，今晚就暂且放过你！” 闭上眼，入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睡觉前一直叨叨前世的事，果然，那些个人的嘴脸，便出现在乔薇的梦里。 一片迷雾中，似又回到了前世顾府角落里的那座小楼。 她，京城第一美人顾文琪，礼部员外郎顾德元顾大人的嫡长女，却是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可怜人。 娘亲死后一年不到，爹爹做主扶正了妾室江氏。 那年，她还是个七岁幼童。 之后的日子，江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因着祖母顾刘氏的庇护，她也算平安长大。 当然，这其中，继母的刁难，庶妹庶弟的欺辱，下人们的慢待自是不提。 她身边没有服侍的婢女，只有娘亲留下的一个老嬷嬷。 两人平日大都待在她的小楼，做着永远都做不完的绣活。 苏嬷嬷是个不爱说话，不争不抢的老实人。 跟着这般仆妇长大的顾文琪，也长成了一副软弱可欺，呆笨少言的性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她十四岁就结束了。 万历十年冬，百年难遇的大雪，冻死地里的庄稼，冻死了山野的乡民，同样没扛过去的，还有顾老太太顾刘氏。 年迈的祖母，没能扛过小小的风寒，卧床数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顾文琪在顾刘氏的灵位前，整整跪了三日，不吃不喝，伤心欲绝，面容憔悴，神色凄凉，还哭晕过去几次。 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也正是这场丧事，让整个京城的人注意到了她那仙女般的姿容样貌。 同样，也是她之后悲惨命运的引子。 顾刘氏死后，整个顾家，再没人会护着她，之后的一年，她的日子过的更加艰辛。 当然，一场丧事让她美名远播，之后前来说亲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顾家自幼体弱的嫡长女，长得一副天仙般的容貌，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满整个京城。 当年萧山也有耳闻，却是呲笑一声，毫不在意。 京城第一美人，对于别人来说，是美称是赞誉，但对顾文琪来说，却是一道催命符。 顾德元终于注意到这个嫡女的存在，开始渐渐重视起这个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女儿。 但他的重视，并非良心发现，父爱爆棚，只是因为注意到这个美貌女儿的利用价值。 庶妹顾文瑶嫉妒的发狂，每日在江氏面前吵闹不休。 但江氏却毫不在意。 守孝三年后，顾德元处于起复的关键时期，为了给自己谋划前途，便听从了继室江氏的建议，把顾文琪送给了皇长子皓王。 对，是送给了皓王，当礼物送到皓王府的。 连纳妾都算不上，只是一顶灰布小轿，在一个黄昏，偷偷摸摸把她抬了去。 自然，除了一身桃红衣服，她什么都没带。 丫鬟没有，嫁妆没有。 而她本人，直接被灌了一肚子迷药，换了身新衣，扔到轿子里。 再次醒来后，她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跟顾家的日子相比，在皓王府的那些年月，真真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肥胖如猪的皓王，面上看着憨厚老实，背地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梦到皓王，乔薇自是睡不安稳，那种熟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襟，顷刻间泪流满面，牙关紧咬，秀美紧锁，额头汗水伴随着豆大的泪珠一并滑落。 本就浅眠的萧山，在她伸手抓住自己的一瞬，睁开了清冷的眸子。 房内漆黑，借着窗外透来的几缕月光，她惊恐不安的样子落入他的眼中的。 ‘这丫头，莫不是做了噩梦？’ 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脊背，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丫头，不怕，不怕！” 萧山这副模样，若是被锦衣卫的那些个人知道，绝对惊的下巴掉落一地。 俨然被噩梦包围的乔薇，他的几声安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皓王对她的鞭打，侮辱，虐待，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每每她想寻死时，便会想到尚在顾府江氏手中的苏嬷嬷，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萧山见怀里的人挣扎的越发厉害，紧闭的双眼两行清泪挂在白皙如玉的面颊上。 似被噩梦魇住，她挣的满脸通红，但双眼却还是紧紧闭着。 伸出宽厚的大掌，粗糙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拍几下。 嘴里跟着喊道。 “丫头，丫头，醒醒，醒醒。” 他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 结果显而易见，他这般做法毫无作用。 ‘果真是梦魇了。’ 如此，就别怪他下口无情了。 手指握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萧山跟着地下头，双唇对上那粉嫩柔软的甜蜜樱唇。 吻住，张嘴，轻咬，使劲。 唇上传来的疼痛，唤醒了沉浸在悲痛梦境中的人儿。 睁开双眼，一阵迷茫。 待看清眼前这放大的面容后，她猛一后退，惊呼出声。 这个时候，萧山怎可能给她逃离的机会，动作敏捷向前，左手立刻扣住她的后脑，右手抱住那纤细的腰肢，这般，两人的身体自是紧密贴合在一处。 浓烈的情事再次侵袭，衣衫半褪，双眼迷蒙，乔薇承受着来自自家相公的疼爱怜惜，之前梦中的一切，早已不知在何时化作春风，消散在无边黑夜中。 夜静如水，自有佳人在胸怀。 第六十一章 安泰客栈 若说萧山喜欢乔薇，也许还真是有些喜欢的，但说到乔薇的身子，萧山自第一次品尝后，便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知第二日要启程离开，这一晚，他自是放任自己，狠狠的折腾了一宿。 直至清晨，第一缕阳光挥洒大地，身下的人儿早已体力不支，双眼紧闭昏睡过去，他还在努力。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阵阵满足中，他挥汗如雨，结束了这场战斗。 萧山是悄悄离开的，一如往昔，未与萧奶奶多说，也未交待乔薇什么，也许她是交待了，只不过被他弄的迷迷糊糊的乔薇，根本没留心听进去。 一早起来，没看到自家男人的身影，乔薇猛的还有些不习惯。 转念想到他多日来，一贯早出晚归，却也没甚在意。 吃早饭的时候，萧奶奶见乔薇面色如常，并无异样，自以为她知晓孙儿离家的事，心里也不由为她的明事知理赞叹。 如此，饭后，她便放心的去自己那些老姐们家串门了。 多日以来，一直忙着给奶奶相公缝制新衣，乔薇也没顾得上细细收拾自己的嫁妆。 今日日头正好，思索着歇上一日，把东厢里的嫁妆翻出来拾捡一番。 萧山自昨晚从自家娘子那里听到一番不同的见解后，一早打马向端州方向去了。 天津这块，他很熟悉。 云峰县到端州，一路上无甚大城，只有几个如东安镇般的小城镇，是以能接待客人住宿的客栈也没几个。 一路寻来，果然有所发现。 泗乌镇，离端州城不到百里，却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有客栈落脚的小镇。 恰巧，彭知县一家最后住过的，正是那泗乌镇西市街头唯一的一家客栈，名曰安泰客栈。 萧山独自一人来到泗乌镇，路上乔装打扮了一番，此刻看起来于平常的马贩无甚差别。 前朝末年，朝廷腐败，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西北战事连绵不断，偏又遇上灾年。 苛捐杂税更是猛于虎，饿死冻死的灾民不计其数，而京城的奢靡之风，实古今之所未有也。 当今圣上名讳景擎宇，本生于乡野农家，亲见周边城镇百姓十不存一，良民落草为寇，鳏寡孤独死于家中而无所知。 便带着一帮村民揭竿而起，一路上更是结交众多能人异士，前来投靠的百姓不计其数。 当时朝廷内部早已虚空，无甚大将可用，昏君当道，本就不得民心。 景擎宇带领的百姓大军，很快攻下半壁江山，之后更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仅仅几年这天下就换了主人。 改朝换代，自是百废待兴。 故马贩随处可见，官府却不甚管制。 萧山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贴上胡子，绑上头巾，一身粗布青衣，做马贩装扮最合适不过。 泗乌镇分东西市，东市商铺林立，且富户居多，西市街口当面，各种小摊小贩穿梭不止。 当然，东市也有着整个镇上最好的客栈，福来客栈。 来到安泰客栈门前，萧山仰头打量着这两层的简朴小楼。 以彭大人节俭朴实的品性来说，这家客栈绝对是他的不二选择。 当然，最主要的是彭大人为官清廉，就他那点俸禄，根本住不起多好的客栈。 还未走近，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客栈门口机灵的小二便主动上前招呼。 “客官来啦，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说着随手接过萧山牵着的骏马。 不怪小二如此聪明，这南来北往的客人，他自是见得多了，像他这种马贩，大多会选择他们安泰客栈。 顺着小二的动作，把缰绳交了过去，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自然是住店，去，伺候好爷的马，少不了你的好处！” 边说边向店门走去，行走间随手扔了几个铜板给那小二。 得了赏赐，小二更是恭敬谄媚，乘着掌柜没注意，迅速收好铜板后，牵着马儿，躬身陪着笑脸。 “好嘞，客官，您放心，保准把您的大马喂得饱饱的。” 说完转身对着店内柜面方向吆喝出声。 “掌柜的，有客来住店咯！” 话音刚落，本站在柜台内算账的掌柜，立刻放下毛笔算盘，双手在衣襟上摩挲几下，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快步向门口迎去。 萧山方一进门，便与掌柜打了个照面。 掌柜的伸手迎接。 “客官，您里面请！” 萧山仰着头，一脸傲然。 “掌柜的，可还有上房。” 一听要上房，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甚。 “有的，有的，来来，客官跟我来，您楼上请。” 说着，躬身在前带路。 二人自是一前一后上楼去。 平时南来北往的商贩虽多，大半却是要一些便宜的下房或者通铺，稍富裕些的，更多会选择东市的福来客栈。 这般下来，他们这上房便有些鸡肋，已有许久未有人要上房了。 很快，两人来到楼上天字一号房。 掌柜的走在前面，推开房门。 虽久未有人住，但勤快的小二每日都会早起打扫一番，是以房内整洁干净，并无一丝尘埃。 “客官，您请进，这房间日日都会打扫，被褥也是今日才换的，您就放心的住下，若是需要热水饭菜，您招呼一声，一会儿给您送到屋里。” 萧山跟着掌柜进屋，来回走动，随意看看，听掌柜如此说，伸手在桌面上摸了摸，果然洁净。 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面对着掌柜道。 “这房间不错，干净整洁又很雅致，爷很是满意，热水饭菜就不必了，赶了许久的路，这会儿累得不行，自是要先睡上一觉，待醒来后，爷自行去楼下大堂用餐。”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掌心给掌柜看。 “这是房钱，剩下的算是赏你的。” 掌柜看到银子，听到有赏，立刻伸手欲去接过，面上更加高兴。 “多谢爷的赏。” 萧山自是不会轻易给他，见他来拿，掌心一转，道出此行的关键。 “爷且与你打听件事，你若是如实相告，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人为财死，鸟为死亡，只是打听点事，便能得到赏银，掌柜的自是想都没想，躬身点头应下。 “大爷您问，您请问，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萧山边颠着手里的银子边道。 “你这上房，这半年间可有人住过？” 他如此一问，心里早有一番计较。 彭大人虽清贫，却不至于让妻女跟着住下房或通铺，若是在泗乌镇投宿一晚，最有可能住的便是这安泰客栈的上房。 且这安泰客栈，素来接待的平民行走商贩居多，那些人是不会花钱住上房的，因此虽时过几月，这掌柜的接待八方来客，也会有所印象。 第六十二章 惊天信件 如他所料，掌柜的果然记得。 几乎是接着他的话音，掌柜摸着胡须转动眼珠，摇头晃脑，装作努力回忆的模样答道。 “回爷的话，您也看到了，小的这店本就是小本生意，来往的也多是些贫苦路人，能住的起这上房的，更是屈指可数。” 萧山厉声打断。 “废话少说，重点！” “这半年来，只有两波客人来小店要过上房，一位自然是大爷您了，另一波是一家三口，在五月末六月初来小店投宿的，具体日子小的记不清了，您若想知道，楼下账本有记录。” 其实记得很清楚的掌柜，刻意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主要是想在萧山面前表现一番，多得些赏银罢了。 萧山是什么人，从进门到现在，几乎是把这小店上上下下全部扫视了一遍，自然掌柜的脾性，也看出了七八分来。 “你且把他们从进门到离开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说清与爷听，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着走到一旁圆凳上坐下，做洗耳恭听状。 一听还有好处，掌柜的双眼泛光，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上前两步，站定答道。 “爷，您这事可问对人了，那日接待的正是小的，当时他们一行三人，傍晚时分驾车而来，小二把车赶去后院。 那三人一男两女，男的三十来岁，穿着青灰色棉布儒衫，头戴灰白短巾，面相斯文，谈吐行事文雅知礼，那两位女客该是男子的妻女，皆带着白纱帷帽，看不清音容笑貌。 他们一共要了两件上房，您现在住的这一间，便是当初那中年男子住的。 他们只住了一晚，次日一早用过早膳，结账之后便离开了。” 萧山手指轻敲桌面，清冷深邃的目光落到掌柜身上。 “哦，就这般？没有任何异样？你可有什么遗忘的，或是隐瞒不说的？” 闻言，掌柜的立马上前躬身行礼，小心陪着笑脸。 “大爷，看您说的，您问的事，小的怎敢隐瞒，”说着似忽想到什么“咦，您一问，小的到突然想起来了，那日他们离去的时候，中年男子临上车前，倒是跟小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萧山看着他，唇角勾动，眼眸微转。 掌柜的见他似没在意，接着道。 “他说，小店的上房收拾的很干净，就连床底都清扫的一尘不染，他住的很好，很满意。” 住的很满意也没给半个赏钱，掌柜的当时觉得那人很小气，之后便没再监督小二收拾。 这床下更是，自那日后，他就再懒得大动干戈，让小二去清扫了。 萧山见他提到此话，一脸不满的样子，心里猜出个大概，随即站起，把手里的五两银子扔给掌柜的，接着往床边走去。 边走边道。 “除去房钱，剩下的赏你，至于以后若有人问起你，”说着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掌柜，“你知道怎么说了？” 那冷冽阴寒的眸子扫向自己，掌柜的立刻感觉浑身一阵寒气入体，本来想问的话也咽回肚子里，接着猛点头道。 “是是，大爷，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嘴里说着，心里不由低估，这人气势强大，定是个不凡的人物，他还是少惹为妙。 收回目光，走到床边坐下，他才开口道。 “出去，把门关好，爷要睡一会儿，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这话一出，掌柜如获重释，陪着笑脸边朝门口走着边道。 “爷，您休息，休息，小的看着，定不会饶了您的清净。” 说完立刻转身关门出去。 快走几步，下了楼梯，走到柜台后坐下，拿过茶壶，猛灌几口，这才长呼口气，拍着胸脯自言自语。 “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再次转头看了眼楼上“这人真是厉害可怕，一会儿要告诉小二，小心伺候着才是。” 听到掌柜的下楼的声音，萧山这才咧嘴一笑。 一切果然，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翻身爬下，拿出火折子吹着。 很快，在床底边角发现异样。 屈身爬进去，小心拿着火折子细细查看一番，果然，一个新做的暗格出现在眼前。 大概是做的比较匆忙，边角处很是粗糙，又过了大半年，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轻易拿出暗格里的东西后，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桌边坐下。 那是用一张油皮纸包裹成书本大小的东西，吹掉上面的灰尘，萧山伸手打开油纸，接着便看到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一本账本。 拿起信，翻过来，并未看到封蜡的痕迹，大概是投宿这里之后写的吧。 打开信封，拿出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越看越惊心，快速看完后，萧山几乎是立刻拿起账本，认真翻看。 本就沉静淡然的面容，此刻变得冰冷严肃，还带着几分隐隐的狠厉。 这，这信件，竟是二皇子瑜王利用万通钱庄洗钱的证据。 账本上清楚记着每一笔钱的来历去向。 而那些钱的来历，才是最让他愤怒的根源。 竟然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赈灾款。 这些人本就是平头百姓出身，难道不知赈灾款对灾民们意味着什么吗？ 难道十多年的安逸日子，让他们忘了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是怎么来的了吗？ 萧山抬手握拳，狠狠拍向木桌。 咬紧牙齿，眼神阴狠的几乎要杀人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冷静片刻后，他努力克制自身怒气，终于找回理智。 这件事，绝对不是他能做主解决的，必须尽快回京，把这些东西呈给皇上。 如是想着，站起走向门外。 悄悄下楼，并未惊动柜台站着算账的掌柜，绕过楼梯来到后院。 客栈本就不大，后院更是小的可怜。 他一眼看到自己那被拴在简易马棚里悠闲吃草的马儿。 几步过去，解开缰绳，轻手轻脚打开小院后门，牵马出去。 出门后，翻身上马，乘着时辰尚早，立刻打马出城。 彭大人在泗乌镇留下的东西，他能想到，且捷足先登找到，那么卫云或者周文廷也能想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此这般，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必须赶在被其他锦衣卫发现前，把东西送到京城。 第六十三章 重阳节 萧山走了，说是怕她难过，所以不告而别。 乔薇面上不甚在意，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又觉得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也就接受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奶奶有些担心的看了她好几眼，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伺候萧奶奶睡下，乔薇梳洗一番，回房上炕坐下。 炕桌上还堆着昨晚未收拾完的彩线。 拿起彩线，双目空洞，一阵出神。 “你这般突然就走了，还真让人不习惯呢！” 似想到什么，乔薇嘴角翘起，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个臭男人，难怪昨晚那般纠缠自己，真真是坏透了。’ 寒露一过，便是九月。 萧山走后过了两日，是九月九重阳节。 大渝朝是延续古礼，重阳节这日素有登高望远，赏菊，佩茱萸，祭神祭祖，饮宴求寿的习俗。 这日，整个上林村的林姓人家，早早准备好祭祖所需的东西，且各家都会准备重阳糕，家境富裕些的还会准备菊花酒供客人饮用。 如萧家这样的外来户，自是不用参与其中的。 但乔薇却还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前一日特意去请了大姐一家与隔壁孙家的来吃酒。 要说为何，自然是为萧奶奶求寿啊！ 半月多的相处，奶奶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前日萧山走后，两人虽不多提，但乔薇却不是傻的，就算萧奶奶刻意掩饰，她也能看出奶奶眼底深藏的不舍与担忧。 为了让奶奶高兴，同时也是真心想为她老人家祈福求寿，乔薇这才特意张罗请客吃饭。 孙家的男人孙勇，前几日出门走镖了，因此来吃饭的只有孙家媳妇张氏与十岁的儿子孙东启。 大姐家也是如此，来的都是些女眷，大姐的公公与大姐夫被邀去林氏祠堂帮忙了，家里只有女人与孩子。 乔薇去请的时候，说出缘由，大姐的婆母倒是爽快的一口应下。 虽不知萧山在京城做的什么差事，但乔薇知道，萧家的家境，绝对算的上很是富裕。 奶奶早在成亲后两日内，把家里开支用度所需的银钱，全部交到她手里，连带萧山离开前悄悄放在炕柜抽屉里的二百两，一共有四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两张面额五十两的，三张面额十两的，另有碎银五两，铜板两吊。 萧奶奶说，这些银钱是他们后半年的嚼用。 接过银钱后，乔薇激动的坐在炕上数了几遍。 说出来真是让人笑话，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萧山定是看到了她这副财迷的样子，才在离去前，特意留下了两百两银票。 手里有钱好办事，底气足了，乔薇去买肉的时候，一点儿顾虑都没有，专门挑拣好的买了一堆回来。 村里的屠夫也姓林，且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除去农忙，基本上就靠杀猪卖肉挣些收项。 见乔薇一次买的多，林家嫂子送了几根大骨与她，还专门让自家半大的小子帮忙把肉送到萧家。 乔薇力气小，见那肉确实不轻，也就没有拒绝，笑着向林家嫂子道谢。 至于肉送到萧家后，萧奶奶给了那孩子两把糖的事，自是不提的。 顾文琪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生火做饭什么的，根本从未碰过。 但乔薇不同，从小性子软弱胆怯，寡言少语，喜欢闷着头做事，说起来到像极了乔老汉。 这不，几年下来，却让她练就了一手做饭的好手艺。 至少在这乡间，算是做的不错的。 看着案台上摆着的新鲜五花肉三斤，上好肋排五根，后腿肉一大块，猪头半个，猪下水一副，猪大骨若干。 心里思量了会儿，便有了计较。 半个猪头带着口条与耳朵，加些成亲时未用完的大料卤了；五花肉加些粉条干菜炖了，五根肋排可以切了做糖醋的，几个孩子肯定喜欢，猪下水搓洗干净，卤一半，另一半跟辣子一起爆炒，猪大骨熬汤，至于后腿肉就更简单了，炒菜的时候都加些进去，肯定好吃。 想好就干，乔薇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 期间萧奶奶也进来帮忙，乔薇推她不过，也只能找些摘菜的轻省活计，让她随意做做。 乔薇这边刚开始忙活，那边乔芸带着两个孩子先过来了。 萧家大门开着，乔芸牵着两个孩子，直接进了门。 刚走近厨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 乔芸本来满面的愁容，也不由被这轻快的笑声感染，心里也轻松了几分。 看到小妹日子过的高兴，她这个做姐姐的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调整了下心情，边走边道。 “哟，小薇，你这是说了什么，把萧奶奶哄得这般高兴？” 本来正在说笑的奶媳二人，闻言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小牛与梅梅两个孩子很有礼貌，一进门便上前给萧奶奶磕头行礼。 “曾奶奶好，小牛（梅梅）给您磕头了，小姨好！” 萧奶奶年长，每次见面乔芸都会交待两个孩子，要礼数周全。 萧奶奶最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忙上前拉起两个孩子，脸上笑容更甚。 “好孩子，乖，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牵过两个孩子的手，扭头看了乔芸一眼。 “小芸啊，不是奶奶说你，你看咱们两家又不是外人，孩子来玩玩就玩玩，怎得每次见面都行这大礼，可是想着向奶奶讨要红包了？” 这话一出，乔芸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素来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也跟着笑着打趣。 “看奶奶您说的，小芸是讨不到您的红包了，也只能差两个小家伙来闹上一闹，让您乐呵乐呵！” 萧奶奶本就跟她开玩笑的，此时笑的更加开心，转身看了眼旁边的乔薇。 “丫头，你看看你这大姐，都敢打趣奶奶我了，罢了罢了，奶奶我那几个私房钱看来是保不住了，保不住了！” 站在一旁掩面偷笑的乔薇，见自己被点名，陪笑道。 “奶奶，看您说的，怎得能动您的私房钱，这自然是算在孙媳头上才对。” 乔芸见自家妹妹成亲后，性子也开始慢慢活泼起来，心里更加高兴了。 “奶奶，小芸哪里敢要您的红包，只是希望我这不懂事的妹妹，若惹得您不高兴了，您可要多担待才是。” 萧奶奶却是摇头。 “小芸这话可就说错了，自小薇嫁过来，奶奶这是一日比一日过的开心，怎会不高兴？”说着牵过两个孩子走到一旁，接着道：“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奶奶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吃点心，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牵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萧奶奶这般年纪，最是喜爱孩子了，赵家的两个孩子乖巧懂事，招人疼爱，她尤其喜欢，房内各种点心不断，都是留着给亲友家的孩子们吃着玩玩。 乔芸笑着站在门口叮嘱道。 “小牛，梅梅，要听曾奶奶的话哦！” 两个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皆点头称是。 第六十四章 和离不简单 看着两个孩子跟着萧奶奶去了正屋后，乔芸挽起袖子，走近帮忙。 乔薇伸头忘了眼门外，并未看到大姐婆母赵婶子，随意问了句。 “大姐，怎得没见婶子跟你一起来？” 见小妹问起自家婆母，乔芸长叹一声，语气疲累中带着同情。 “哎，我那大姑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婆母自然要留在家里，今日怕是不来了。” 见姐姐神色间一片愁容，乔薇不由担忧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姐。” 大姑姐被打回娘家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回乔家，也经常与娘跟二妹说起。 想那时，小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这种事自然不好让她听了去，因此，这事她怕是不知的。 “哎！”再次叹口气，提起精神，乔芸边摘菜边道：“说起我那大姑姐，可真是个命苦的老实人。 成亲十余年了，为婆家生育了两个女儿，她那婆母最是重男轻女，平日里难得给她好脸色，农忙时不仅要下地干活，家里洒扫做饭，洗衣种菜，喂鸡养猪，都是她一把抓。” 说着面上神色不由愤怒严肃起来。“仅这般也就算了，我那大姑姐是个能吃苦的，这些也都忍下了。 最可恶的便是她那杀千刀的男人，”此时乔芸面上愈加愤恨，狠狠抛下手里的菜，一把拉过乔薇的手道：“那个杀千刀的，平素里好吃懒做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醉酒后，就会动手殴打我那大姑姐与两个幼女，拳打脚踢，侮辱谩骂。 为了护住两个孩子，我那大姑姐每每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可恨她家公婆与两个哥嫂，也不出言相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偶尔打的凶了，他们还偷偷当热闹看。” 乔芸的言语，深深的刺痛了乔薇的心。 自古女子软弱，便易被欺，她前世如此，赵家大女亦如此。 见小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乔芸以为她被自己方才的言语吓到，伸手在她背上轻抚几下。 “小薇，别怕，你放心，萧山的人品大姐还是知道的，断不会如那人般，别怕。” 乔薇扭头看着大姐，微微一笑。 “大姐，我不是害怕，只是想到赵家大姐那般可怜，两个孩子何其无辜，一时觉得心里担心难过罢了。” “哎！”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乔芸抬手理了理小妹耳边的碎发，接着道：“别说你担心难过了，就我看到她被打成那个样子，两个孩子怯怯弱弱，都愤怒的想要找去理论的。” 说起理论，乔薇疑惑道：“赵家大姐那般受虐，为何不和离回家呢，两个孩子还这般小，总是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多不好啊！” 乔芸抬眼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心里一番感慨，无力道：“你说的这些，我跟你姐夫自然也想到了，和离没那么简单，仅我大姑姐那一关都过不了。 她每次被打后就逃回娘家，你大姐夫要找过去理论也不让，没几日那李家三狗子一来接，她便带着两个孩子跟了回去，她如此不争，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般性格，却是与前世的顾文琪有几分相像。 话题越说越沉重，两人皆是一般面色愁苦中带着气愤。 乔薇心里可怜赵家大姐，却又无能为力帮不上忙，也只能对自家大姐道。 “大姐，反正今日来的没有外人，你去把两个孩子接过来玩玩，至于赵家大姐与赵婶子那边，等饭菜做好后，我留一些给她们送过去，你看如何？” 乔芸欣慰的笑看着自家小妹，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最是心善不过了。 “好，难为你还想着她们，那大姐现在回去，一会儿再过来帮你！” 乔薇转身握住乔芸的手，跟着笑道。 “这里妹妹一人可以的，大姐你回去好好劝劝赵家大姐。” 乔芸拍拍她的手背，略点了点头，便笑着离去了。 大姐走后，乔薇感慨的长叹口气，随即拿过一旁的菜刀，开始忙活。 再说乔芸这边，自是好说歹说半响，赵家婆母又跟着劝了几句，赵家大姐才同意两个孩子过去萧家吃饭。 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乔芸心里不满赵家大姐的迂腐软弱，却也心疼她过的可怜。 两个小姑娘是双生子，皆是一副头发稀疏，面黄肌瘦的模样，虽已九岁，竟跟五岁的梅梅一般高矮。 萧奶奶看到后，立刻抱着两个孩子好一顿心疼，一双慈祥和蔼的眼中，泛起点点雾气。 乔芸知萧奶奶怜惜两个孩子，却又怕她太过伤感，立刻对站在一旁的自家儿子使眼色。 小牛接收到信号，上前一步提议要把自己的点心给两个姐姐吃。 萧奶奶见几个孩子都这般乖巧，心里好受了些，就带着四个孩子一起去吃点心了。 安顿好孩子们后，乔薇跟着自家大姐去了厨房。 一进门，她眼中的泪水便忍不住落下。 “大姐，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 乔芸怎会不知，想到大姑姐那般不争气，也只能叹气了。 “哎，可不是吗，一会儿你可要多做些好吃的，给两个孩子补补。” 闻言，乔薇使劲点点头，似要表明自己的决心。 接下来，她忙活的更加起劲，仿佛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做这顿饭。 乔芸看着笑笑，却是没说什么。 快到午饭时辰，孙勇家的张氏带着十岁的孙东启姗姗来迟。 因着孩子多，乔薇专门在正屋摆了两张桌子。 四个大人坐大圆桌，五个孩子坐一旁的小方桌。 两桌菜都是一样的，八菜一汤，皆是荤多素少。 糖醋排骨，卤猪头肉，猪口条，猪耳朵，五花肉炖粉条干菜，瘦肉炒黄瓜，爆炒猪大肠，炒青菜，再加一个大骨萝卜汤。 主食是她昨日就做好的白面馒头。 几个孩子中，最小的梅梅也五岁了，自是可以不用大人喂饭的，所以四个大人坐在桌上吃的也很省事。 因着孙张氏在，乔芸与乔薇并未说起赵家大姐的事，只是找了一些喜庆的话说与萧奶奶听。 那孙张氏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一时间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与平时萧家的食不言寝不语大相径庭。 第六十五章 孙东启 用料十足的一桌饭菜，孙张氏吃的很满意。 自她嫁到孙家，虽衣食不愁，不用劳作，但每日要照顾一个性格孤僻的孩子，她也是诸多烦恼。 且那孙勇一年之中，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家，她一个年轻女子，独守空房，自是寂寞的很。 是以，平日里，她惯爱与村上的男人调笑，至于私下里有无不堪的交往，外人自是不知的。 这些萧奶奶却是知道的。 但因着孙勇的关系，她不好多管，也不便多说。 除却一些无可避免的交际外，平日里，她也只是偶尔去看看孙东启那个可怜的孩子。 说起孙东启，那又是一段让人心酸怜惜的故事。 当年孙勇年纪轻轻接了自家老爹的位置，在东安镇最大的镖局威远镖局做了镖头。 年轻吗，自是意气风发，心高气傲，跟着一帮胡混的兄弟，染上的赌博恶习。 后来入了赌坊的圈套，欠下大额的高利贷。 孙老爹为了儿子散尽家财，也没能堵住亏空。 孙勇仗着身上几分功夫，去找赌坊理论，推拉间打死了赌坊的一名喽啰。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孙老爹替他偿了命，萧山卖身替他还了债。 要说萧山为何要与他还债，原因很简单，孙老爹于萧奶奶萧山有照拂养育之恩，且那时孙勇媳妇又身怀六甲。 风光无限的孙家，一时间家破人亡。 更惨的还在后面，那孙勇媳妇知公爹为丈夫偿命，悲痛间动了胎气，不到十月为孙勇产下一子，接着香消玉殒。 可怜孙勇年纪轻轻，前头死了爹，后头死了发妻。 孙东启儿时一直养在萧奶奶身边。 萧山离家，孙勇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根本无法过活。 后来萧奶奶抱过孩子，慢慢喂养。 直到孙东启两岁后，孙勇挣到些银钱，才取了现在的继室，张氏。 说起这张氏，本就是个死了爹娘的孤女。 其舅母为了贪聘金，这才把她嫁给死了发妻还带着个孩子的孙勇。 张氏貌美，本就不安分的，嫁到孙家后，因孙勇常年不在家，平日里对孙东启也是打骂惯了。 后来这孩子也就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几日都说不出一句话。 萧奶奶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经常去孙家探望，但是却不好在孙勇面前说些什么，毕竟另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大人们这边吃着，乔薇不放心的转头看着孩子们那桌的情况。 小牛与梅梅不用说，自然是乖巧的吃着饭菜，但一旁的李家姐妹却是一直低头吃着馒头，菜都不敢夹一筷子。 见状，乔薇起身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轻抚了抚她们消瘦的脊背，柔声道：“大妞，二妞，怎么不吃菜，是觉得小姑姑做的不好吃吗？” 李家大妞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摇头。 “不，不是，不是，小姑姑做的菜可香了，只是，只是······” 一旁的李家二妞忙接着道：“小姑姑，二妞跟姐姐可以吃菜吗？可以吗？” 被她问的一愣，乔薇看着面前两个一脸期待的孩子，点头笑道。 “当然可以啊，这些菜本来就是做给你们吃的，快吃吧！” 说完，伸手为姐妹二人各夹了一块排骨。 大妞二妞听她说可以吃菜，立刻双眼泛光，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大口吃了起来。 乔薇见她们吃的开心，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笑笑的看着。 这两个孩子，怕是平时在家里，根本吃不到菜，才会有如此一问吧。 正欲起身回去，对面坐着的孩子便落入了她的眼中。 那是个安静的孩子，空洞的眼神盯着手里的馒头，手中的筷子也只夹自己面前的一盘青菜。 不似一旁稳重知礼的小牛，他的安静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扭头看大姐与孙张氏正逗得奶奶开心，乔薇放心的打量起对面那个异常安静的孩子。 这是个有着浓眉大眼，高挺鼻梁，唇薄白净的孩子，与孙勇相似不多，大概是肖母吧。 他身姿端正的坐在小杌子上，乌黑的大眼空洞无神，对周围的声音似一点儿没听到般漠不关心，就连一旁的小牛跟他说话，也好似没听到。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几步走过去，半蹲在他身旁，轻声问道。 “东启，你认识我吗？” 这孩子好似没听到，乔薇等了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重复问了一遍。 “东启，你认识我吗？我是小婶婶。” 这时，坐在圆桌旁的孙张氏看着这边一眼，大声笑道。 “小薇妹子，不用理会他，他就是那般，闷葫芦似的，一天说不出两句话，你快过来吃饭吧！” 这话一出口，坐在上席的萧奶奶面色微沉，慈祥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厌恶。 乔薇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抬头笑着对她道。 “孙嫂子，你慢慢吃，不用管小妹，小妹平日里就喜欢小孩子，大姐家的两个孩子也是经常过来玩的，咱们两家亲近，小妹这却是第一次见到东启，自然要好好跟他说上几句。” 孙张氏见她是真的喜爱小孩，不由打趣道。 “妹子这般喜爱孩子，可要抓紧与萧兄弟生一个才是，那样萧奶奶可就该笑的合不拢嘴了。” 说完拿起帕子轻捂住嘴，呵呵的笑了起来。 一旁乔芸见状，也跟着笑了两声。 萧奶奶虽厌恶她，但想到东启还要她照料，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也就跟着笑了笑。 乔薇听她一说，白净如玉的面庞立刻绯红一片，火辣辣热的发烧。 “嫂子，你可不能这般笑小妹，不然小妹可不理你了。” 说着低头掩面，似在等面上的红潮下去。 乔芸知她面薄，立刻岔开话题，与那孙张氏聊起林家祭祖的事来。 觉得面上不热后，乔薇知红潮该是退去，这才放下袖子，继续同身边的孩子说起话来。 “东启，多吃些肉才能长得高大壮实！” 说着架起一块五花肉放到他的碗里。 这时，沉默吃饭的孙东启，才有了些许反应。 只见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眼睛却依旧空灵。 接着便见他架起碗里的肉，静静吃了下去。 吃完后，却也不再去夹，照旧盯着面前的青菜吃。 乔薇见状，以为这孩子平日里在家中被管教严厉，胆小而不但夹菜，就帮着伸手夹了几块排骨，一些五花肉，想想又夹了些猪头肉与口条放在他的碗里。 直到碗里快装不下了，才罢手。 满意的看了看那一碗的肉，笑着点点头说道。 “东启，多吃点。”接着又扭头对其他四个孩子道：“孩子们，都多吃点哦。” 说完，站起身，见李家姐妹吃的一脸满足，小牛边吃边照顾身边的妹妹，孙东启虽没主动夹菜，却也开始吃碗里的肉。 也就满意的点点头，回到圆桌旁自己的位置坐下。 第六十六章 可怜的孩子 有乔芸在，一顿饭几人吃的自然是热热闹闹。 萧奶奶看在孙勇的面上，对张氏的态度绝对称得上很好。 饭毕，乔薇拦住没让大姐忙活，自已一人收拾了盘碟碗筷，接着给几人上了茶后，便去了厨房收拾。 毕竟有张氏这个客人在场，乔芸也没多说什么，陪着坐在正屋说话。 几个孩子渐渐熟络起来，结伴一起在院中玩耍。 孙东启性子沉闷，寡言少语；小牛成熟懂事，明理温和；李家的两个孩子自幼在家里不被重视，动则被打骂，自然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这般下来，也只有梅梅一人，生的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了。 有了这个小开心果，几个孩子玩的很开心。 时辰尚早，乔薇收拾完毕后，也坐在正屋与几人说了会儿话。 等到张氏带着孙东启离开后，乔薇才拿出事先留好的饭菜与一大包收拾好的糖果点心，递给了正欲回家的乔芸。 “大姐，饭菜是给婶子语赵家大姐准备的，这些吃食你也一并带回去，给几个孩子分着吃了。” 当着萧奶奶的面，自家小妹就这般给自己塞东西，乔芸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推辞，心里是暗恨着急。 这个妹妹，真是个傻姑娘，怎得当着婆家人的面，就这般贴补娘家姐姐，看来她以后还要多多敲打才是。 脑中想着，嘴里更加着急。 “小薇，这些大姐不能拿，今日带着几个孩子过来，已是叨扰了萧奶奶，哪有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拿，这说出去，大姐这张脸便是要羞死了。” 说着在萧奶奶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给自家妹子使眼色。 乔薇明了大姐话里的含义，却是真心实意的说道。 “大姐，你也别推辞，东西都是奶奶让我准备的，那赵家大姐却是可怜，两个孩子也跟着吃苦，小妹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吃食只是我们一点儿小小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听她如此说，乔芸惊讶的扭头看着一旁站着的萧奶奶。 这事，她确定没对萧奶奶说起过。 看她望着自己，萧奶奶轻叹口气，沉声道：“小芸，你以为奶奶是如何知道的？”说着拉过一旁的李家大妞，接着道：“你看看这孩子的手臂，都青紫成这般模样了，该是多狠的心，才下得去手啊！大人为了脸面可以隐瞒不说，孩子可就受苦了。” 看到大妞手臂上的伤痕，乔芸蹲下把孩子抱到怀里，拉开那单薄且满是补丁的粗布外衣翻看，看完大妞又看二妞。 乔芸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到大妞二妞身上的伤，心中愤恨，眼眶一酸，抱着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梅梅见自己娘亲抱着两个姐姐哭，不明所以的立刻上前抱住自家娘亲，跟着嚎嚎大哭。 小牛年纪大些，从大人的谈话以及两个表姐身上的伤，也就明白了娘亲为何哭泣，小小的人笔直的站在一旁，双拳紧握，心里也是异常愤怒。 最终，乔芸没有再推辞，拎着东西，带着四个孩子，离开萧家。 目送大姐与几个孩子走远后，奶媳二人这才关门进屋。 在正屋坐定后，乔薇心里惦记着两个可怜的孩子，也没了做绣活的心思，跟萧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哎，东启那孩子也是一般可怜，年纪小小就没了娘。” 乔薇才嫁过来，是不知道孙家的那档子事的，便一脸疑惑的问道。 “奶奶，何出此言，那张姐姐不是东启的娘吗？” 说起这个，萧奶奶面上感伤之色愈重。 “张氏自然是东启的娘，却不是亲娘。” 闻言，乔薇立刻惊讶的瞪大双眼。 “张姐姐竟是东启的后娘啊！” 似又想到什么，接着一脸明了的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方才东启的行为，也就能解释了。” 听她这般一说，萧奶奶不解道：“东启？东启有什么不对吗？” 乔薇立刻坐直身子，解释道：“方才他们离开的时候，孙媳见东启似乎不喜欢张姐姐靠近碰触，当时孙媳还以为是东启那孩子跟张姐姐闹别扭了呢！” 闻言，萧奶奶脸上少有露出不屑的神情，语气也有些轻慢。 “东启自然是不喜她的，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她养成这样，哎，要是东启亲娘还在就好了！” 说着说着，悲伤沉痛之色再次浮上眉头。 乔薇还记得自家丈夫之前跟她说的，照顾好奶奶，让她老人家日日高高兴兴的，便出言劝道。 “奶奶，您别太伤心，小心身子才是要紧，东启那边，以后孙媳去跟张姐姐说，让他每日过来陪陪您，可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萧奶奶立刻转忧为喜。 “还是小薇孝顺，之前奶奶也跟山子说过，那小子就是不让。” “奶奶，相公那是担心您，东启毕竟是个孩子，还要有人照顾才行，现在有了孙媳，自然可以让他日日过来玩耍。” 乔薇立刻出声为自家相公辩解。 萧奶奶再次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孙媳妇果真没找错。 “嗯，好孩子，还是你最孝顺奶奶。” 说着忽的想到什么，接着道：“今日重阳节，辛苦你为奶奶忙活一天，明日你带些东西，去看看亲家，奶奶这边你不用担心，住上两日也无不可。” 乔薇感动的点点头，双眼泛红。 “谢谢奶奶，您对小薇最好了！” 说着上前走到萧奶奶身边，轻轻帮她按摩着手臂。 奶媳两人笑着看了彼此一眼，没再说话。 聊了会儿，萧奶奶年纪大了，陪了一上午的孩子，这会儿身子有些乏了，乔薇服侍她躺下午睡后，就去了厢房，准备收拾一些东西，明日带回娘家。 自从嫁到萧家，她没有再绣香囊卖钱。 一方面是刚嫁过来，琐事众多，的确抽不出时间来；另一方面，她不好当着萧奶奶的面挣私房钱。 因此，她的挣钱大计，也只能暂时搁下。 香囊绣的再多，也只是小物件，卖不了太多钱。 现在她手上布料不缺，若是能抽空绣一面屏风，那卖得的银钱，就够小弟的束脩了。 边想边收拾东西。 次日一早，用过饭后，专门把午饭做好，放在锅里，中午奶奶随意热热便能吃了。 临出门前，被奶奶叫进屋去。 萧奶奶从炕桌上拿过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她。 “小薇啊，这是奶奶的一点儿心意，你也一并带回去。” 乔薇并未接过包裹，直接拒绝。 “奶奶，孙媳已经准备了东西，这些您留着用吧！” 萧奶奶走近把东西直接放在她手里，言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亲家把你这般好的姑娘嫁到了我萧家，奶奶自是感念他们的好，准备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你也别推辞了，快些去吧！” 见推辞不过，乔薇也只好收下。 大包小包拎着，她独自一人往下林村走去。 本来说好跟大姐一起回娘家的，如今赵家大姐发生这样的事，她这次也只能一人回去了。 第六十七章 三姐嘴真臭 自回门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娘家。 每年这几日，几个女儿都会回家看看，按照惯例，李氏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准备。 这日，学院的先生应邀去安阳县参加知县大人举办的重阳赏菊宴，乔晓峰得了两日休假，便跟着自家三姐一起回了下林村。 现在下林村众人皆知他在镇上书院读书的事，自然是有人直言夸奖，有人嫉妒说风凉话。 但乔晓峰却是一点不在乎，总归就是书中的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一早到家后，娘亲猜到四姐今日不定会回来，乔晓峰放下装书的背箱，小跑着出门去通往上林村的路边迎着。 乔春看到了，免不得又是酸言酸语的跟李氏好一顿抱怨，但忙着包包子的李氏，斜瞥了她两眼，没说话。 这个丫头，就是嘴硬，明明自己也想快些见到小薇，那一双不时瞥向门外的眼睛，早就暴露了她心中所想。 李氏也不点破，微笑着听她说着。 乔薇这边挎着大包小包，心情愉悦的走着。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爹娘与姐姐们，说不定还能见到小弟，她就高兴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疲累。 上林村与下林村离得本就不远，一路上来往的村民也很多，乔薇自幼鲜少出门，认识的人不多，好在来往的人皆行色匆匆，少见有人停下招呼寒暄。 远远看去，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晓峰，是小弟乔晓峰。 修长清瘦的身影，乔薇一眼认出了人群中自己的幼弟。 碍于路上人多，她面皮薄，不好大声呼喊，却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向前走。 乔晓峰也看到了自家四姐那娇小的身影，随即抬起胳膊使劲挥了挥，小跑着向前去。 “晓峰，你可是来接我的？” 方一走近，乔薇问道。 乔晓峰接过四姐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娘说四姐今日不定会回来，正好我得了两日假，闲在家里，便来迎上一迎。” 乔薇笑看着自家幼弟，半月多不见，他似乎又长高很多。 “还是晓峰对四姐好，走吧，咱们快些回去，别让娘等急了。” 有人帮忙拿了东西，乔薇轻松上路，步伐都不由加快几分。 一路上，姐弟二人闲聊家常，她自然要关心下幼弟在书院的生活与学习。 乔家大门敞开，乔春坐在院子里摘菜，一双清丽的眸子时不时望向门外。 乔薇一进门，便看到自家三姐，高兴的上前打招呼。 “三姐，你也回来啦！” 看到自家小妹笑的欢快，且面色红润，穿着亮丽新衣，乔春心里点点头，很满意。 ‘嗯，她带大的孩子，嫁到哪都不会错的，看看这小日子过得还真不错。’ 心里想着，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很不让人待见。 “怎么，我就不能回来吗？” 素来知道三姐的脾性，乔薇自是不会与她生气，几步上前，蹲下抱住三姐的胳膊，笑道。 “能，肯定能啦，能跟三姐赶在一起回家，真是太好了。” 闻言，乔春傲娇一笑，用摘菜的手往乔薇脑门轻轻一点。 “算你这丫头有点良心，没有成了亲就忘了姐姐。” 乔薇抬手捂住脑门，娇俏一笑。 “不敢不敢，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三姐。” 听到院里说话声的李氏，顾不得满手的面粉，掀开布帘小跑出来。 “小春，可是小薇回来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那思念的人，乔薇立刻放开乔春的胳膊，极速站起，向着李氏跑了过去。 成亲后，才知道能日日留在爹娘身边，天天看到爹娘的笑脸是多么幸福。 不管不顾的扑倒李氏怀里，乔薇忍着泪水，低声道。 “娘，是不孝女儿回来了。” 猛地被女儿抱个满怀，这几乎是孩子长大后再没出现过的，李氏也不由双眼泛出泪花，满脸笑意却是唇角轻颤。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知小妹自幼就爱黏在娘亲身边，看到这副场景，乔春心里跟着泛起丝丝苦涩，眼眶微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乔晓峰进门后站在一旁，听两个姐姐说话，一点儿要插嘴的意思都没有。 大好的日子，自然不能让一家人哭哭啼啼的，乔春忍住泪意，回头看到幼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声调侃起乔薇来。 “哟，四妹，你这是要把婆家的东西都搬回来的节奏啊，娘有你这样的好闺女，以后真是要享福了。” 感伤的气氛，自然被她这样一句酸话给打破了。 李氏扭头看了眼一旁儿子手里的东西，心里感动小女出嫁了还想着娘家的同时，也不得不担心着出言告诫几句。 抬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但看到自己满手的面粉，也只能讪讪的放下，轻叹口气，温和道。 “小薇，快站好，都成了亲的大人了，还这般抱着娘撒娇，像什么样子。” 听李氏一说，乔薇只要放开手站在一边，低着头小声道。 “娘，女儿就是想您了。” 闻言，李氏忽的想到小女匆匆出嫁的原因，不由心里又是一酸。 “哎，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带这多东西做甚，你既嫁去了萧家，自是要孝顺长辈，伺候丈夫的，怎能一回娘家就这般大包小包的，这要是让亲家萧奶奶与女婿知道了，就该看轻你了。” 乔薇抬头看着李氏，不满的嘟嘴。 “娘，女儿难得回来一趟，给您和爹带着东西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些都是相公之前就准备好的，还有奶奶给的，都是他们让女儿带回来孝敬您跟爹的。” 乔晓峰一贯维护乔薇惯了，便也跟着道。 “娘，您就别说四姐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少说两句吧。” 乔春听他这样一说，不由跟着乐了。 “哎，我说晓峰啊，我也是你姐姐啊，怎得就不见你维护我一句？你这弟弟当的，也太偏心了些吧！” 乔晓峰斜瞥了她一眼，心里不喜便扭头不去理会她。 看他这样，乔春那暴脾气还真是上来了，当即双手叉腰，满面怒气。 “娘，小薇，你们看他，这该是弟弟对姐姐的态度吗？”说着看了眼乔薇，心里怒气更甚。 “是，你三姐我是比不上你四姐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如今她又嫁了个好人家，你们自然更喜欢她了，要我看啊，你心里是只有乔薇一个姐姐的，我与大姐二姐，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李氏立刻出声打断。 “三丫头，说什么浑话呢？都多大了，还这般口无遮拦的，让外人听了去，还不笑掉大牙。” 一旁站着的乔晓峰，被她一番话说的是怒气直冲，满面绯红，捏紧手里的东西，直冲冲的往正屋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她，语气不善道。 “三姐，你嘴真臭！” 说完不管众人反应，立刻小跑着进屋了。 这一句话，彻底把院里母女三人逗乐了，乔春这会儿也顾不上生气，大笑几声捂着肚子，跺脚不依。 “娘，您看他，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李氏看惯了他们姐弟斗嘴，这会儿脑门一阵抽着疼，这个三丫头，可真是乔家的异类，生的是一副清丽娟秀的模样，却是个泼辣厉害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她跟老头子。 还好，三女婿跟亲家喜欢，不然她跟老头子真该头疼了。 “你呀，少说两句吧！” 站在一旁捂嘴偷笑的乔薇，也不计较自家三姐方才那一番酸话，跟着娘亲打趣。 “三姐才是貌美如花，人见人夸，三姐夫更是人中龙凤，小妹怎得比得上你，三姐你可别听晓峰的，你嘴一点儿都不臭，你嘴最香了，真的！” 说着面上故作严肃的看着乔春。 “你这死丫头，敢打趣你三姐，看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 乔春禁不起逗，立刻上前作势要打她。 “娘，三姐要打人啦，三姐要打人啦！” 姐妹二人在这秋日里，围着自家娘亲，欢快打闹起来。 时光，也好似回来姐妹几人未出嫁前，李氏微笑的看着女儿们，心里涌起阵阵甜蜜满足。 第六十八章 琐事 快到午饭时分，乔老汉也从地里回来了。 下林村地处大渝朝北方，一般九月中开始，就要农忙收割水稻，今年雨水好，庄稼涨势旺盛，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饭前，乔薇跟李氏与乔春说起大姐家大姑姐的事，李氏跟着一番长吁短叹，唏嘘同情，而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乔春听了，则是撇撇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说起来，还不是大姐夫的姐姐软弱无能，那样的婆家与男人，要是我，早就带着孩子和离回娘家了，她自己要在人李家当牛做马，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跟着受苦。” 话音未落，李氏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面色一沉，严肃道。 “三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怎得说话就不经过脑子的？” 乔春见自家娘又叫自己三丫头，忙捂着嘴讪讪的站着，一双眼睛东看西看，似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的，李氏平时都是唤她小春，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她三丫头，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乔薇见娘亲真的生气，三姐也不再言语，忙微笑劝道。 “娘，三姐一贯口直心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快别生气了！” 说着又转头看了乔春一眼，略摇摇头道：“三姐，如赵家大姐那般，想要和离何其容易，若是闹不好，被那李家休弃，以后日子难过些也就罢了，两个孩子是别想带走的。” 对，大姐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如此说来，岂不是要任由那李家搓扁揉圆啦！” 听她说完，乔春立刻愤然反驳。 闻言，乔薇与李氏皆没接她的话，只是各自长叹一声，无奈的摇头。 在她们这样的农家，嫁的好的如乔芸乔春，自然是过的舒适幸福，遇人不淑的如乔玉，赵家大姐，也只能有苦往肚里咽。 从古自今，女子皆如此！ 娘与小妹没说话，乔春似被打击到了，愣愣的站在那里，挑拣着箩里的豆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人这种感伤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 饭前乔薇提起去王家把二姐与两个孩子叫过来吃饭，却被李氏无言阻止了，至于其中的缘由，李氏不说，乔薇也没去问。 就她对娘亲的了解，如果娘不愿说，她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两个女儿与唯一的儿子回来，乔家的饭桌上，自然是要加菜的。 一早李氏买好了猪肉，又专门跟邻居换了几个鸡蛋。 饭桌上，猪肉炖粉条，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烧豆角，凉拌黄瓜，另外乔薇还专门给乔老汉炒了个花生米下酒。 没有外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正屋唯一的大方桌旁，乔老汉坐在主位，李氏与乔春分坐两边，乔薇与乔晓峰一起坐在下位。 显然，因为饭前的话题，母女三人情绪不高，饭桌上的气氛便有些冷清。 李氏一如往常为几个孩子夹菜，乔春罕见的没与幼弟拌嘴，平时本就安静的乔薇，这会儿更是望着碗里的饭失神。 乔老汉与乔晓峰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三人的异样，但这两人本就是寡言少语，不善言谈的性格，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乔晓峰看几人模样，心中猜想，该是三姐又说了什么惹的四姐不开心了，于是面上更黑了，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闷闷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乔老汉坐在一旁，看了看几人，也没说什么，自吃自得，不多理会。 李氏见状，也只能抛开心里的那点伤感，提起精神想说点什么。 “小春，你不是最喜欢吃娘做的包子吗，来，多吃几个。” 说着从旁边的竹箩里拿过一个，放到乔春面前。 知娘亲此举的含义，乔春一直是个想的开的，也就不再去纠结别人家的事，接过包子，大口咬着。 “嗯，娘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见三姐与娘亲这般，乔薇自然也不好再去忧思伤感，也跟着笑笑。 “三姐说的是，娘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好，好，喜欢你们都多吃几个，娘做的多着呢！” 见两个女儿这般说，李氏高兴的合不拢嘴。 气氛好了，埋头吃饭的两父子心里也跟着轻松了。 乔老汉放下手里的酒杯，抬头看了眼乔薇。 “四丫头，女婿可是离家去京城上差了？” 乔薇点点头，轻声道。 “是的，爹爹，相公前些日子就走了。” 闻言，乔老汉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家就萧奶奶一位长辈，现在女婿不在家，你定要伺候好萧奶奶才是。” 乔薇认真的点点头，神色认真。 “嗯，女儿会的。”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夹一筷子菜喂到嘴里，乔老汉满意的不再说什么。 本来坐在一旁吃菜的乔春，却是忽的把筷子拍在桌上，随即怒气冲冲。 “爹方才说起，女儿才想起一件事来，真真是把女儿气得不轻。” 本来正在好好吃饭的乔晓峰，被她这一吓，差点掉了碗，本就对她心里不满，这会儿不再顾忌其他，怒道。 “三姐，你说话就说话，拍桌子做甚，爹娘还在这里，你就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乔春懒得跟他计较，扭头瞪了他一眼。 “你别跟我置气，且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听完后你要是不跟着拍桌子，今日的碗筷就全归我洗。” 本来也有些生气的李氏，听她这般一说，不由也好奇起来，要知道，乔春本人可是最讨厌洗碗的，能让她拿这事打赌，必然不是一般的事。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乔晓峰开口道。 “你说。” 瞬间，乔春那止不住的怒气，猛地冲上脑袋，这暴脾气上来，她真想打人。 “还不是那些个长舌妇，见不得别人好，就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前几日，我跟你三姐夫去市集置办些东西，正好碰到下林村几个面善的媳妇子在卖些农产。 她们那般随意摆摊自然是不合律法的，你姐夫看着是我娘家同村的熟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 可谁知，那几个杀千刀的，竟窝在一起编排四妹，真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你姐夫拦着，我当时定要冲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乔薇闻言一愣，不由痴笑道。 “编排我？我有什么好编排的？” 第六十九章 受编排了 一旁的乔老汉，李氏与乔晓峰也是一脸纳闷不解。 想到她们说的话，乔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忽的觉得下面的话说出来，乔薇听了大概会承受不住，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还不是见不得四妹嫁的好，看到那萧家财大气粗，妹夫又长得一表人才，嫉妒了呗。” “如此，倒也没什么，这也确是事实，别人家见了眼红，说些酸话也属正常啊。” 李氏越发不解道。 乔春一脸无语道。 “哎呀，我的亲娘啊，如果只是说些酸话，女儿我怎会如此生气。” “那是如何，你倒是说重点啊！” 乔晓峰一脸不满。 这会儿乔春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坐直身子，说道。 “还不是怕小薇听了伤心，不然你何时见过我这般吞吞吐吐的。” 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的确不像乔春一贯的作风，乔薇猜想，那几人说的话，该是极不堪入耳的。 “三姐，你说吧，我受得住。” 如此，乔春也就不再忍耐，撇撇嘴直接道。 “还不是看萧山成亲没几日，就出门了，说什么他京城该是有人了，娶四妹只是为了找个丫鬟照顾年迈的萧奶奶；又说四妹嫁过去就是守活寡，说咱们乔家看上了萧家的钱，这是要卖女儿求富贵。 哎呀，当时我那个暴脾气啊，真要上去撕烂她们的嘴才能解气，可是却被你姐夫拉住了。 不过你放心，你姐夫自然也是要为咱们出气的，我被他拉到一旁后，他便招呼看街的几个小子，去收了那几个长舌妇的东西，还收了她们所有的银钱。” 嗯，这还是轻的，要她说，真该直接把她们抓到大牢里关几日才是。 乔春如是想着。 她这一番话说完，饭桌上立刻安静下来。 乔老汉紧握手里的酒杯，一张黝黑的老脸气的更加黑红了。 乔晓峰垂在一侧的手，紧握衣角，牙齿紧咬，面上怒气冲天，心里一阵发狠。 李氏本就性子软，平素也最注重名声，猛地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直接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该死的杀千刀的，怎得能这般编排我的小薇，小春，告诉娘那都是些什么人，娘要去找她们理论。” 见她如此，乔老汉手中的杯子使劲往桌上一拍，喝道。 “闭嘴，哭什么哭，你去理论，找谁理论？你这般说出去了，小薇的名声还要不要，乔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被乔老汉一吼，李氏立刻止住哭泣，委屈着低声道。 “她们那般胡说，还不让人去评理了不成。” “就是，不能让别人这般欺辱四姐，三姐，你快告诉我是哪家的，日后我定要让她们好看。” 乔晓峰隐忍着怒气，心中更加坚定读书走仕途的想法。 说出来后，乔春心里却是舒服了一些，虽然也很生气，但理智回来一些了。 “娘，晓峰，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先不说远哥已经替小薇出气了，就说这事儿，直接写信告诉妹夫不就好了，依我看，妹夫不是个善茬，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嘿嘿，怕是那几家以后就没甚好日子过了。” 闻言，本来一直愣神的乔薇，倒是突然醒转过来，直接出声否决。 “不可，三姐，这事儿万不能让相公知道，清者自清，只要相公真心对我好，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你呀，活该你受委屈，一家人为你操心，你这还不领情，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活该做个受气包子。” 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狠狠的点了乔薇脑门几下。 “四姐，你—” “晓峰，别说了，真的没什么，四姐真的不在意。” 乔晓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乔薇直接张口打断。 一旁暗自抹泪的李氏，也只能长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乔老汉却是点点头，沉声道。 “小薇说的对，咱们乔家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外人说什么，不必理会。” 乔薇接着爹爹的话。 “爹娘，三姐，晓峰，快吃饭吧，别让外人影响了咱们一家吃饭。” 乔春瞪了她一眼。 “好好，吃饭，吃饭，就你心大，以后受委屈了，别找我哭。” 接下来，一顿饭众人自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那样的话，听说后，怎能做到毫不在乎，不去理会。 乔薇心里早就委屈伤心的不行了，为了不影响爹娘与幼弟，也只能面上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因着乔晓峰没有拍桌子，饭后，乔春很是自觉地开始收拾起碗筷来。 乔薇心不在焉的跟在一旁帮忙。 大渝朝自开朝以来，便少有出嫁的女儿能回娘家过夜的，又因为萧奶奶年迈，方一吃过午饭，乔老汉便开口让乔薇早些回去。 乔薇心思不在这里，哪怕是强忍着，几位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哪能看不出她的异样，也只能让她早些回家。 乔晓峰不放心她一人回去，硬是要送她一送。 但乔薇这会儿心里伤心烦闷极了，只想一个人单独静静，拒绝了幼弟的好意，一人上路。 望着乔薇走远，李氏眼眶的泪水，再次忍不住溢了出来。 “娘，您怎得又哭了，让爹看到，又该骂您了。” 乔春最见不得人哭，也不甚会安慰人，只能直言道。 “你这死丫头，都不看看你妹妹受了多大的委屈，娘这是心疼她啊！” 伸手狠拍了下三女的胳膊，李氏佯怒道。 乔春却是不在意的笑笑。 “娘，快别哭了，女儿怎么可能让小薇受委屈啊，您放心，不会委屈的。” 看着三女狡黠的笑容，李氏眼泪不由止住，好奇道。 “你此话何意？” “嘿嘿！”乔春笑的更加狡黠阴险，“敢编排我带大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娘，您放心，妹夫那边的信，女儿早就托人送去了，其中添油加醋自然是有的，您且等着看吧，那几家今后没甚好日子过了。” 闻言，李氏破涕为笑。 “你这丫头，就是鬼主意多，你怎得就断定那萧山看了信，会帮小薇出气？又怎知道他有那个能力出气呢？” “娘，小妹回门的时候，您又不是没见过妹夫，就他那般人品相貌，冲着他对小妹紧张的态度，您说，他会忍心让小妹受委屈？” 李氏回想一下，这个女婿还真是很关心自己的女儿，便也跟着点点头。 “再说了，远哥说过，妹夫绝对是个身份不凡的，小妹能入他的眼，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被女儿如此开导一番，李氏心里也轻快不少，却是也没再问起三女是怎么给四女婿递信的了。 再说乔薇这边，一回家，见萧奶奶串门未回，再也忍不住，趴在炕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忘了时间，似要把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般。 再怎么活了两世，她都还是个涉世未深，久居深闺的大姑娘，第一次听到这般乡间的污言秽语，心里自然是委屈难受的。 此事，她不想让奶奶与相公知道，也只能躲在房里，偷偷哭泣。 第七十章 很重要的信 京城，北镇抚司卫所密室。 “参加指挥使大人！” 跟在暗影身后的萧山，一进门便半跪恭敬行礼。 坐在梨花木长桌后的锦衣卫指挥使沈忠，轻点了点头，面上挂着一贯的假笑。 “回来啦，案子可有进展？” 见指挥使如此开门见山，萧山直接从怀里拿出账本与书信，依旧保持半跪的姿势，低头，双手举起，沉声道。 “回大人，这是在彭知县遇害前，最后住过的客栈找出的账本与书信，小人事先略看了两眼，因内容涉及过大，小人不敢转手他人，一路亲自护送，更是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站在一旁的暗影，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递给沈忠。 沈忠打开书信，迅速翻看，越看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看完书信，接着打开账本，脸上的表情冰冷到了极致。 一时间，整个密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很多，半跪在地上的萧山，与站在一旁的暗影，都默默的忍受着这来自指挥使大人释放出的杀气。 少倾，翻看了几页账本，沈忠猛地一掌拍向木桌，沉声喝道。 “找死，这些人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见沈忠发怒，两人态度更加恭敬，低垂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片刻，收敛起情绪，这才把视线移到依旧半跪在地上的萧山身上。 “起来吧！” “谢大人！” 萧山态度恭敬，接着起身站在一旁。 “你既已看过书信，便也知道其中厉害，很多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这万通钱庄，本是开朝后，皇上命我私下建立的，当时新朝初立，国库空虚，偏又灾情严重，处处需要银钱。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也只能私下设立多家钱庄，我则利用锦衣卫的强权，要挟富户世家把银钱存入那万通钱庄，且五年之内不准取出，这才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后来，国库充盈后，当初所有存放银钱的人家，也都退还银钱并补偿了各家损失。 想不到当初为了解救穷苦百姓而建立的钱庄，如今却变成了皇子们争权夺位，大臣们谋求私利的工具。 真是可悲，可叹啊！” 说完，沈忠罕见一脸悲痛。 这样私密的事，指挥使大人竟轻易的说与他听，萧山心里惶恐，面上不动声色。 接着，沈忠话锋一转。 “听说你近日娶亲了？也是，算算今年你也二十有六了，确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 似想到了自己那惨死的妻子，沈忠脸上悲痛之色泛起。 萧山闻言，却是心中震惊，本以为自己做的很是隐蔽，却不想还是没能逃过指挥使大人的双眼。 “你也不用害怕，当年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年来，我自是把你当做自己人的，自然你的事，我也会多关心一些，放心吧，萧老太太与你那新婚妻子，我自会派人暗中保护。” 萧山再次半跪恭敬行礼。 “多谢大人关心！” 该说的自然都说了，沈忠对他随意摆摆手。 “罢了，退下吧，这两日你且与暗影一起，不要出现的众人面前！” “是，大人！” 萧山与暗影皆行礼。 “都退下吧！” 背对着二人站立，沈忠头也不回道。 待两人走出去，他似幽幽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太轻，离开的两人未能听到。 知那书信的重要，并未多做停留，他当晚入宫禀告皇上。 锦衣卫素来有直接上达天听，且随时随意入宫的权利。 看过书信后，康华帝景擎宇是如何暴怒，也只有御书房当值的太监与沈忠知道。 但在锦衣卫与康华帝身边的龙影卫的干涉下，这件事并未走漏一点风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次日早朝，太和殿前。 并未收到任何消息的各位大臣，一如往常的昂首挺胸站着，亦有三五成群低声闲聊的。 “皇上驾到！” 司礼太监恭敬庄严的声音唱道。 “跪！” 群臣百官皆跪地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康华帝走到主位龙椅坐下，低头目光扫过站在左边最前面的皓王 ‘这家伙最近好像又吃胖了，都快赶上他老子我了！’ 正跪在地上的皓王，猛地浑身一颤，脸上的肥肉顿时抖了几抖，这一大早的，父皇怎得又盯上自己了，最近他好像没犯错啊！ 略停留一会儿后，康华帝又把目光移向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瑜王身上。 ‘哼，你小子想钱想疯了吧，手都伸到老子口袋里了，今日还不得好好给你治治！’ 本来还在暗自嘲笑皓王的瑜王，察觉一股凉意袭上脊背。 ‘父皇，该不是发现什么了吧？不，不会的，卫云向来办事隐蔽，他说没问题，就绝对没问题！’ 稳了稳心中的慌乱，慢慢镇定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任由父皇打量。 却不知他脸上神色虽是转换飞快，却还是被坐在主位的康华帝一幕不拉的收入眼底。 当今皇上，绝对算得上是位勤政爱民，忠厚任恕的明君，虽对待皇家子弟有所偏颇，但终归是瑕不掩瑜。 今日迟迟未被叫起，一时间众位大臣皆心有思量，暗自盘算最近发生的大事。 半响，看够百官表情的康华帝，对一旁的太监总管略使了个眼色。 一边恭敬站立的太监总管立刻会意，接着抬头挺胸，尖细洪亮的声音唱道。 “起！” 这一声，仿若一张特赦符，朝廷百官齐声道。 “谢皇上！” 众人方一站定，康华帝立刻从身边的小太监处一把抓过昨晚沈忠送来的书信与账本，狠狠扔到瑜王的脸上。 正在庆幸躲过一劫的瑜王，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的被砸个正着。 “老二，你好大的狗胆！” 被砸的有点蒙了，瑜王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却反射性的跪下，委屈道。 “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说说看，你冤枉什么？” 敢在老子面前耍心眼，你小子还不够格，康华帝更是气的牙根痒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瑜王。 直直跪下的瑜王，顾不得双膝传来的疼痛，低垂着头，眼角向右一撇，似在暗示什么，却也不敢去翻看父皇扔下来的东西。 康华帝扔下去的账本自然是原版，只不过封皮被萧山稍稍处理过，是以瑜王一时并未察觉出来。 见他眼神恍惚，康华帝顿觉怒气冲天。 “看什么看，今日跑不了你的，也跑不掉他们的。” 说完，使劲拍了下髹金雕龙木椅，接着站起，面如冰霜，语气严厉。 “小东子，宣旨！” 站在康华帝左侧的太监总管东公公，同情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瑜王，上前一步，沉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云峰县知县彭方舟全家遇害案，系另有隐情，且牵扯朝中，牵连甚大，今令顺天府，大理寺，都察院主审，锦衣卫全权辅助，半月内彻查此事； 另有彭方舟弹劾瑜王极其手下官员，利用万通钱庄套钱贪墨之事，交由刑部主审，睿亲王与大学士谢哲文协审，且牵扯其中的大小官员，皆按律严办，钦此！” 宣完，东公公立刻恭敬严肃的收好圣旨，捧在手里，弯腰后退一步，站到康华帝左侧。 “此两件案子，即日开审，凡涉及其中的皇亲官员，直接处置，不必报与朕，任何人不准求情，若有说情者，按罪同处。” 说完，康华帝气的一挥袖子。 “哼，退朝。” 话毕，身后司礼的小太监立刻唱道。 “退朝！” 百官跪，齐声道：“恭送皇上！” 群臣跪拜间，康华帝一脸怒气带着太监宫女们离去。 最前面的瑜王，跪爬着向前几步，大声喊道。 “父皇，儿臣冤枉啊，冤枉啊！” 但他的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 第七十一章 再次回乡 康华帝一生，育有四子十女。 且大皇子景皓，二皇子景瑜跟了他最久。 是以他并未真心想要处置了这个犯错的儿子，也只是一时发怒，觉得自己素来看重的二子，触及了他的底线，想要给他点教训。 别人可能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睿亲王与谢首辅是多精明的两位，怎能不明白皇帝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至于后来彭知县的案子如何了，瑜王一党的贪污案有多惊天，这些萧山都不关心，因为他此时所处的地方，几乎算得上是全天下最隐蔽的一处了。 自然，对于外界的事，如果沈忠不想让他知道，他也绝不可能打听到。 对于把这件事捅出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沈忠，自然是有人感谢，有人痛恨。 沈忠却是毫不在意，自十年前，妻女被人暗杀后，他便是孤家寡人一个，虽至今未能查出下手的是何人，但嫌疑最大的两人，无外乎就是朝中势头正旺的两位王爷了。 他不怕有人报复，亦不会投靠任何党派，自从当年跟随康华帝后，他便发誓，一生只效忠康华帝一人。 但对于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轻人，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仅因着救命之恩，他是不会在意的，但想到手下传来的消息，想不到萧山的奶奶，竟然是杨家人，他便怎么也下不了狠手了。 犹记得那年正月，元宵佳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妻子。 当时他只是蹲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一名，而妻子却是闻名天下的儒学世家杨家的长房嫡女。 在他以为自己又要饿肚子的时候，是妻子给了他暖和的棉袄，美味的食物，后来还让人在杨府给他找了个差事。 在杨府的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但这种快乐，很快就消失了。 那日他只不过是偷溜出去，想买个小礼物送给妻子，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杨家竟然满门被收监入狱。 未待上堂细审，圣旨便来了。 杨家全族，男子全部斩首，女子送入教坊。 还好，后来他又遇到了妻子；还好，当今圣上推翻了前朝政权；还好，他跟对了人。 既然萧山的奶奶是杨家人，那便是为了已故的妻子，他也得稍照顾下这个不简单的年轻人。 抬手随意做了个手势，暗处立刻出现一人。 “大人，有何吩咐？” 沈忠头也不抬，语气不带一点儿情绪。 “告诉萧山，让他回老家避上一段时日，对外就说去南方办差了。” “是，大人！” 暗处的黑衣人恭敬道。 再说萧山这边，他确实很沉的住气。 每日跟暗影们生活在一起，自然多了些相互切磋武艺的机会。 两日下来，也算是心有所悟。 午后，暗影首领来到他的房间。 “此时前来，有何见教？” 暗影的名字代号，只有内部人知道，萧山是不知的，说话间更是无甚称呼。 暗影首领也不在意，开门见山。 “指挥使大人让你回乡一段时日，此事要保密，切不可对外人曝露了你的行踪。” 萧山起身站直，对着门外恭敬行礼。 “谢大人。” 暗影首领接着道。 “你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直接推门而去。 萧山也不会跟他客道，他本就是客居在人家这里。 大人让他现在回去，定是京城出了大事。 既然大人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不去关心便是。 也没东西需要收拾，乔装打扮一番后，萧山牵着一匹刚买了老马，悠哉悠哉的走在大街上。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软绵可口的娇妻，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喜得冒泡。 出城前，他专门去大明门附近转了一圈。 因着依旧做普通跑商打扮，也就不方便去内城商铺，只能在外城挑几家不错的铺子，买一些东西带回去。 不紧不慢，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刚走出二里路，从接应的暗影手里，换过一匹身形矫健的快马，接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京城到天津并不多远，快马加鞭也要不到三个时辰，萧山一夜马不停蹄，回到上林村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 至于出京后，暗影交给他的那封信，在路上休息的时候，他认认真真的读了两遍。 锦衣卫的人不能联系，这般算下来，能用的人便也只有刘家兄弟。 毕竟那些个乡间妇人，还用不着他出手。 一早，乔薇还未睡醒，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一股视线盯着自己，睡梦中半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下被吓得张嘴便要尖叫。 萧山见她醒来，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乔薇慢慢冷静下来，这，这分明是自家相公的声音。 于是试探着轻声道。 “相公？可是你。” 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之中最黑的。 门窗紧闭的屋内，只听到一声轻轻的鼻音。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乔薇顿觉睡意消散，撑着身子坐起，抚了抚自己额间的碎发，温柔道。 “相公怎得突然回来了，”想着他这个时间到家，该是赶了一夜的路，接着道：“还没吃饭吧，你先在屋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起身穿衣，就要下炕点灯。 萧山赶在这个时候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吃一碗饭那么简单，见她清醒，低沉沙哑的声音道。 “我不饿，路上吃过了，小丫头可是醒了？” 借着屋外朦胧的亮光，乔薇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如你这般盯着，是个人都睡不着的好吧！’ 微嘟着嘴，转了转眼睛，耐着性子柔声道。 “嗯，醒了，相公你赶了一夜路，快休息会儿吧，被子都是热的，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洗。” 说着下炕穿鞋，准备给他让出位子。 这时，萧山一把搂住身旁娇小柔软的身子，低头张嘴把某小丫头的惊呼吞进自己的腹中。 微凉的唇，带着丝丝寒意，纠缠在自己的唇上，却让她觉得那温度烫的惊人，双手使劲撑开彼此，乔薇用足全身的力气推脱着这个搂住自己的强悍男人。 萧山的力量，自然不是她能挣开的，扭捏了一会儿，乔薇便也只能由着这个霸道的男人索取，直到因呼吸困难满脸涨红，才被轻轻放开。 埋头在她柔嫩瘦消的颈窝，萧山低沉的笑声传来。 “呵呵，傻丫头，不是还有鼻子可以换气。” 边笑着粗糙宽大的手也开始不老实的解着她的亵衣，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白嫩的颈间，她一时含羞的双手捂住脸颊，不肯多说一句话。 萧山也不在意，自从尝过之后，他便食髓知味，谁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成夜成夜的脑海里都是小丫头软若无骨的身子，自是再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般清心寡欲。 第七十二章 奶奶的训斥 一早被吃干抹净的乔薇，累得再次昏睡过去。 太阳早就升的老高了，萧山都不知泄了几次了，这会儿还在努力奋战。 再说萧奶奶，一早起来，在院中厨房皆未见到乔薇的身影，以为孙媳身体不适，因而未能起身，正欲去西屋看看。 方一走近，听到那暧昧的声响与孙媳细弱轻柔的求饶声，自家孙子强悍霸道的安慰声，便笑着没再靠近。 走向厨房，萧奶奶心里真的乐开了花。 ‘这般下去，自己定是很快就能抱到重孙了！’ 如是想着，年迈的萧奶奶亲自上阵，做了孙子最喜欢吃的打卤面。 以萧山的警觉，自然知道奶奶过来又走开了，是以这次结束后，他便放过炕上沉沉睡去的人儿，独自下炕，穿戴整齐，又走到炕边帮熟睡的小丫头整了整被子，这才开门出去。 赶了一夜路，早上又激烈运动了几番，萧山自以为身体强壮，毫不在意的往厨房走去。 掀帘跨门而入，熟悉的香味传来。 “打卤面，奶奶，可是在做打卤面？” 萧山年幼的时候，萧家一度生活艰辛，那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便是他的最爱。 后来他入了锦衣卫，常年不得假期回来，也就再没能吃过奶奶亲手做的打卤面了。 “是啊，就是你最喜欢吃的打卤面。”回头见孙子罕见一脸期待的望着锅里，萧奶奶打趣道：“都娶了亲的人了，还这般馋嘴，要是让小薇看到，该是要笑话你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萧山笑了两声，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奶奶放心，小丫头这会儿睡得可香了，估计不到中午是起不来的。” 闻言萧奶奶立刻狠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还有脸说，一回来就折腾小薇，奶奶是想抱孙子，但小薇毕竟还小，你这般不知节制，会伤了她的。” 被自家奶奶如此直白的训斥，纵使他面皮再厚，也觉得有些羞臊，也只能低头认错。 “奶奶教训的是，孙儿知错了。”说着复又狡黠一笑，弯腰低头在萧奶奶耳边轻声道：“奶奶放心，小丫头定不会受伤的，孙儿自有灵丹妙药，正对她的症。” 对于这一点，萧山可谓是心有十足。 将养女子身体与私密的药，他上次走之前便收罗了很多放在家里，并威胁交待过小丫头，定要日日使用，小丫头那处名器，他也很是爱护的。 但萧山不知道的是，乔薇因为害羞，根本没用罢了。 见孙儿如此没脸没皮，萧奶奶这下是真的有些怒了，随即放下手里的大勺，转身神色严肃。 “山子，你以为小薇是怎样的女孩子，你收集来的那些个玩意，是什么人用的你不清楚吗？那些个魅惑男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拿回来给自己媳妇用？竟还有脸在这沾沾自喜？ 怎得，多年在外，奶奶教育你的，竟全部忘了不成？ 亏得小薇对你，对奶奶这般真心实意，没想到你竟拿那些东西来侮辱她。” 萧奶奶出身名门世家，这点萧山是知道的。 可以说，生他的父母，养他教他的全是奶奶。 他会的琴棋书画，懂的为人处事，知的人心险恶，明的忠奸善恶，皆出自萧奶奶的教诲。 但锦衣卫毕竟是个大染缸，十年来他变化甚多，唯一能保证的，也就是一颗忠于君主，孝顺长辈的心了。 至于怎么与媳妇相处，这点儿，他确实不甚了解。 乔薇醒来的时候，可谓是日上三竿已过。 几乎的猛地被惊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亵衣亵裤洒落一地，偷偷掀开被子瞄了一眼。 果然，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摇摇头，几乎是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她没穿衣服，是因为相公回来了。’ 接着早上发生的事，一幕幕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伸手拉起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缩到被子里，乔薇羞得满脸通红。 ‘哎呀，相公一回来，自己就这般没能起来，真真是羞死人了，没脸出去见奶奶了。’ 萧山端饭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宽大的炕上，亮丽的大红锦被里鼓起了一个小包，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被子的一头。 轻放下手里的碗，快速把散落在地上的衣裤收拾起来放在炕上，他大步一迈，走到炕边坐下。 伸手轻拉了下被某人裹成一团的被子，萧山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那鼓起的一坨，忍住笑意道。 “小丫头，吃饭啦！” 硬拉住不让他扯开，闷在被子里的乔薇，知自家相公进屋了，本就捂红的脸颊，更加红了几分。 “相公，你先出去一下，我马上起来。” “好，饭放在桌上了，你记得快些吃。” 知她现在定是没穿衣服，且素来面皮薄，萧山站起走向屋外。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入耳中，乔薇才掀开被子，稍稍露出一双大眼，偷偷观察屋内的情形。 嗯，确实只有她一人，不远处的圆桌上，一碗面冒着腾腾的热气。 伸出一只胳膊，把被子上的衣服拉到被里，一阵翻动后，乔薇穿戴整齐的坐在炕上，细细整理着短衫襦裙。 她素来爱洁净，衣服旧些没关系，但一定要保持干净整洁。 望着桌上味香色美的面，使劲吞咽了几口口水，伸手端起碗，迅速朝门边走去。 这段时日，一直是奶媳二人在家，乔薇因着每日要服侍奶奶洗漱，就把自己平日要用的洗漱手巾，都放在正屋西边角，专门盖出的用于冬日洗澡用的角房。 角房内，有两口大锅，直接连着烧炕的通道。 九月中旬，算不上多冷，村上大多人家还没开始烧炕，但萧家因着萧奶奶年迈，每年九月初便开始烧炕了。 因此，两口大锅内，一直都有热水，用来洗漱很方便。 乔薇一出门，在院中打拳的萧山，锐利的视线就落到她身上。 “面还没吃吗？” 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面肯定是没吃的。 害羞的点点头，乔薇羞红着脸低声道。 “嗯，想洗漱后再吃。” 几步走近，接过她手里的面碗，伸手摸了摸她的柔软黑亮的秀发。 “快去吧，面我端去热热，你洗完了来吃。” 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绯红的面颊上涩然一笑，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便跑开了。 第一次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萧山垂首看了眼碗里的面，双目低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三章 隔壁的响动 一顿早饭，乔薇吃的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坐在一旁，神色严肃的看着她的萧山，一点儿影响别人食欲的自觉都没有。 奈何面太多，她吃了小半碗便饱了，硬撑着又吃了两口后，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筷子。 “相公，我吃饱了。” 这时，一直深思的萧山，才收回心神。 “吃饱了？” 乔薇望着他，认真使劲的点点头。 萧山盯着她看了几眼，似确定什么后，便把她吃剩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筷子，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相公，你我······” 本想说那是自己吃剩的，但看他吃的那样香，大概是早上没吃饱吧。 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没有理会，接着吃面。 萧奶奶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外面串门。 人老了，更加喜欢热闹，除了下雨下雪，她每日都会去村里几个相熟的老姐妹家转悠。 萧山这次回来，不知能住几天，却又不便随意出门，只好待在家里，等候消息。 乔薇本想跟着他去山边转几圈，看能不能挖点野菜，摘些果子；未出嫁前，她经常跟幼弟去山里挖野菜，后来山里不让去了，她便只能在山边挖挖。 显然，萧家不像贫穷的乔家，她秋天挖的野菜，可以说是乔家冬季餐桌上，唯一的菜色了。 而现在，她想去挖些野菜，也仅是因为奶奶喜欢而已。 萧奶奶很喜欢吃腌制的小菜，尤其是她陪嫁带来的几罐，是以她想着再做一些。 奈何天公不作美，并未给她出门的机会。 当天午后，三人刚吃过午饭，一阵寒风吹过，天色瞬间变暗，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传来。 “山子，看来是要下雨了，你快帮小薇收拾收拾。” 抬头望了眼天，萧山微点点头，就出门朝厨房走去。 东安镇素来秋季雨水充沛，上林村与下林村地势高，是以连绵阴雨，别处乡民担心涨水淹屋，这里的人们确实不怕的。 下雨了，不能出门，乔薇整日边做绣活，边陪着奶奶说话，仿佛又回到前些时日，过的很是快活。 这般可就苦了萧山了，他不好整日陪两人坐着，外面一直下雨不便出门，也就只能在屋里看看书。 雨下了两日，这天下午，方才小了一些。 隔壁忽的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尖叫声。 这么大的响动，尤其是那喊声与骂声都如此耳熟，萧山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手里的书随手扔在桌上，起身出来，拿过廊下的蓑衣斗笠，穿上便要出门。 听到响动的乔薇也出来了，快步走向他问道。 “相公，方才我跟奶奶听到一阵叫喊，可是出事了。” 话音未落，隔壁又传来一阵怒骂与尖叫的求饶声。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乔薇似想到了什么，顿时惊的瞪大双眼，张嘴颤声问道。 “相，相公，我，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二姐夫的声音？” 是的，就是那个男人。 听到乔薇说起，萧山这才想到，方才那耳熟的喊声是乔家二女婿，王家二子，他的连襟，下林村的王二成。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隔壁孙家？ 怎么会在孙家被孙勇打骂？ 对，那怒骂声，便是孙勇。 面上镇定的毫无表情，心里却是明了了大概。 看了眼面前担忧着急的望着隔壁的人，萧山轻声安慰道。 “你且在屋里等等，告诉奶奶，我去隔壁看看。” 萧奶奶本来也要出来的，只是被乔薇拦下了。 点点头，感激的看着他，乔薇柔声道。 “相公，有什么消息，要快些回来告诉我。” 萧山对她点点头，接着转身走入雨中。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乔薇才转身向东屋走去。 萧奶奶还半靠在炕边等着，见她进来，急忙问道。 “怎么了？可是孙家出事了？东启那孩子怎样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要穿鞋下炕。 见状，乔薇忙上前拦道。 “奶奶，您别着急，相公已经去看了，东启应该没事，方才并未听到东启的声音。” 就算知道孙子去看了，萧奶奶还是担心的不行，炕上是坐不住了，也就顺势让乔薇帮者把鞋子穿好。 “小薇啊，跟奶奶去外面坐着等吧，这炕上是坐不住了。” 知奶奶对孙东启的看重，乔薇也不便多劝，只能从旁边屏风上，取下搭在上面的厚披风，张开给奶奶披上。 “奶奶，外面凉，您还是多穿件吧。” 满是皱纹的手握住正在整理披风的她的手，萧奶奶和蔼道。 “别忙了，孩子，奶奶不冷，走吧，出去看看。” 乔薇刚扶萧奶奶坐下，正要去沏茶，萧山便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矮小身影。 如乔薇一眼认出萧山般，萧奶奶一眼便认出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是孙东启。 顾不得其他，她猛地站起，快步向门口走去。 “奶奶，您慢点。” 乔薇立刻上前去扶，雨天湿滑，生怕奶奶一个不小心摔着了。 两人走到廊下站定，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两人，便来到面前。 如两人猜测般，果然是孙东启跟着萧山回来了。 脱下蓑衣斗笠，挂在墙上，萧山行礼不满道。 “奶奶，怎得这样的天气，还在屋外站着，快跟孙儿进屋。” 乔薇自然看到后面的孙东启，立刻上前帮他脱下蓑衣斗笠。 萧奶奶这会儿也顾不得理会自家孙子，直接上前拉住孙东启的手，心疼道。 “孩子，快，快，快跟曾奶奶进屋，这样冷的天，怎得穿的这般单薄，真是要心疼死曾奶奶了。” 萧山见自己说话根本无用，暗自对一旁站着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乔薇挂好蓑衣斗笠，接收到萧山的暗示后，上前一步道。 “奶奶，您快带东启进屋暖暖，孙媳去煮两碗姜汤，给他们去去寒。” “还是小薇想的周到，来，东启，跟奶奶进屋。” 说完，拉着东启向东屋走去。 萧山没有跟过去，转身又对乔薇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从屋下长廊向厨房走去。 孙家的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起，且又事关小丫头的二姐，萧山想了想，还是先跟她说说的好。 第七十四章 二姐夫出事了 进了厨房，乔薇顾不得去问隔壁的事，就开始烧水煮姜汤。 不一会儿，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煮好了。 盛起一大碗，放在靠门边的长桌上，萧山的面前，接着又转身去盛。 “相公，你先喝碗姜汤，我去给奶奶跟东启送一碗，这阴冷的天，大家都喝碗姜汤，就当暖暖身子。” 说完，就去灶台边接着盛出两碗。 萧山看了眼面前的姜汤，眸色中闪过一丝光亮，径直走到乔薇身边，接过她盛好的姜汤，沉声道。 “你在这歇着，我去。” 也不待她再说些什么，直接端起碗就出了门。 目送他出门后，乔薇回头把锅碗收拾妥当。 萧山很快就回来了，该是没跟萧奶奶多说什么。 进了厨房，见小丫头正坐在木桌旁摘菜。 “相公，奶奶与东启可喝了？” 抬头见他进来，乔薇出声问道。 萧山点点头，迈步在她身边坐下，思索片刻，语气充满轻视不屑。 “方才那叫声，却是你二姐夫王二成，他被孙勇打断了腿，此时正在孙家马棚躺着，我思忖着，这事儿还得由我出面去下林村王家一趟，孙家那边的动静，村里人自然听到了，只是无人敢进去看而已。 我先出发一步，你在家照看好奶奶与东启。” “什，什么？二姐夫被孙大哥打断了腿？这，这是为何？哎呀，相公，你快跟我说说。” 听说王二成被打断了腿，乔薇到没什么感觉，只是为二姐乔玉着急。 萧山这人，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这次因着小丫头的关系，才为那王二成说了两句好话，倒也不嫌拖久了会耽误那人的伤势，便鲜有耐心解释道。 “我去的时候，就见王家老二衣衫不整的歪在地上哼哼，又见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张氏也是同一副样子，勇哥是真的发怒了，正要去杀他二人，被我拦下了。 这般看来，定是那王家老二与张氏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如今败露了。” 他说的很慢，声音低哑带着磁性，吐字清晰却是言之凿凿。 这时，乔薇满脑满心全是二姐与两个孩子，二姐夫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半响，见她未有言语，萧山心里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如此，我就去了，你且在家等着吧。” 那样一个没责任没担当的男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乔薇愣神间，萧山已穿好蓑衣斗笠，打马出门。 闻声追出来，也只是看到雨中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关门转身，乔薇脸上忽的露出一个厌恶憎恨的表情。 ‘那恶心的男人，怎么没被孙大哥打死；相公真不该看她的面子上前阻拦。’ 王家人来的很快，却没见乔家人来。 已是傍晚时分，下了多日的雨，竟在这个时候渐渐停了。 因此，孙家门外看热闹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只是孙家大门紧闭，且如萧家一般是青砖大瓦高墙，众人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猜测。 其实事情早就被村民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孙勇媳妇张氏，素来与附近几个村上的男人勾勾搭搭的，这在上林村算得上是众所周知的事，就连萧奶奶都有所耳闻。 萧山自然是知道的，但因为事关孙家丑闻，而他又觉得那张氏不甚要紧，是以在孙勇面前也未提起过此事。 萧奶奶却因为孙东启需要人照顾，只要张氏做的不是太过分，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料此次被孙勇逮个正着。 说起孙勇，绿帽子能提前发现，还要感谢萧山一番。 这趟去京城走镖，他去两人经常见面的地方，放下乔家三女让他带的书信后，却得知萧山并未回京的消息。 后来京城一夜之间发生了几件大事，他放下手里的活，孤身一人匆忙往回赶，想着能碰到萧山也不一定。 是以这次，他并未先去镇上，而是直接回家。 这不就行了大运，得了这大一顶帽子来。 想他孙勇，自幼习武，虽比不上萧山天资聪颖，有所大成，但平时撂倒几个大汉，却也是轻松不费劲的。 说起那王二成，睡了人家媳妇，挨一顿胖揍，也是不亏。 王家在下林村，算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 王老汉与王大成听萧山说了自家老二干的糟践事儿后，商量一番便赶着驴车，跟在萧山后面，来到上林村。 好巧不巧这会儿雨停了，一路上都是看热闹的人。 见他二人把驴车停在孙家门口，本来议论纷纷的众人，自然有了定论。 乔薇没有开门，只是从门缝处看到是王老汉与王老大来的，没见二姐，心里放松的同时，又不由深深担忧起来。 ‘王二成这般，二姐知道了不知该多伤心啊！’ 想起自己那个虽不甚貌美，却勤劳能干的二姐，乔薇就一脸心酸。 之后事情解决的很快，看在萧山面上，孙勇又把王二成打一顿出气后，也就任由王家父子把人带走。 但留下的张氏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本就是孙勇花重金买来的媳妇，且又无娘家亲戚，还不是任由孙勇处置。 见王二成被放走后，张氏仿佛看到生的希望，一瞬间把方才孙勇说起要把她浸猪笼的话，通通忘到脑后。 跪爬到孙勇身边，伸手使劲抓住他的衣摆，哭着求饶道。 “勇哥，勇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着似又想到什么，猛地抬起胳膊指向门外，大声喊道：“都是他们逼我的，不怪我，不怪我，勇哥你常年不在家，独留我跟东启，想我们妇孺柔弱，那些人便上门欺辱于我，真的不怪我啊，勇哥，你原谅我吧，原谅我。” 她的哭喊声，吸引了孙勇的注意力。 弯腰捏起那白嫩的下巴，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映入眼帘，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向来知道怎么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用了个不知多少人用过的玩意，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唇角勾起，怒极却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你方才说，他们？” 张氏见他开口与自己说话，忙点头急道。 “是，是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一句话，孙勇真是被气乐了，心里也更加坚定当初的想法。 胳膊一扬，拂袖挥开张氏，扭头对身后的萧山道。 “山子，还要烦你去喊上几人，我今日定要将这贱人浸猪笼沉塘不可。” 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的萧山却是无甚表情，也无要劝的意思，直接点头向门外走去。 孙勇却是又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妇女一眼，眸中的阴鸷狠厉，却是张氏那种妇人重未见过的。 “放心吧，一个都少不了，你的那些个相好，我自会一个一个送下去让你们继续相好。” 被吓傻的张氏，直接瘫软在地上，瞪大的双眼，如同见到鬼魅般，披散的头发凌乱不堪，似疯妇般呆呆的摇头，无法言语。 第七十五章 二姐的决定 孙家的丑事，很快就解决了。 随着张氏被浸猪笼沉塘后，整个上林村莫名的安静了几日。 就连平日里那些个爱出门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们，也通通躲在家里，不敢轻易出门。 幼童孩子们，更是被父母牢牢拘在家里。 显然，村民们都被孙勇的果断狠辣吓到了。 自前朝到如今的大渝朝，为君者皆广施仁政，废死刑改为流放苦役，就连前朝末年，苛政如虎，皇帝也从未大开杀戒。 是以上林村已经多年未发生过对不贞女子，浸猪笼沉塘的事了。 虽说这种事在律法与礼法上，都是有迹可循，说得过去的。 但谈到孙家这事，人人皆要说上四个字：孙勇，真狠！ 事后，因着张氏父母双亡，无甚亲戚，官府那边到也无人追寻。 但这件事毕竟影响颇大，孙勇便起了带着儿子去京城谋生的打算。 东启却是个乖巧寡言的孩子，吃住在萧家也很习惯。 在萧山的帮忙下，乔薇把东厢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他暂住。 孙勇却是整日不见人影，连带着萧山也跟着他见不到人。 隔日一早，东方白亮，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射大地。 久违的阳光，再次挥洒，温暖着天空下的每一个人。 做好早饭，又把午饭做好放在锅里温着，乔薇拿着包裹，准备出门。 昨日萧奶奶便说起，让她今日回娘家一趟。 王家出了这般大的事，二姐那边定要讨个说法的。 这事儿不宜外扬，是以她也就没有开口提起让相公陪同。 吃过早饭后，萧山一言不发的去孙家借好车，把准备好的东西放上去，坐在车前等着乔薇。 她不想让他跟着回去，他也只能赶车到离下林村不远的地方停下，把东西拎下来递给她，深邃的黑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相公，你回去吧，我这说不定要在娘家住上一晚，你先回去吧！” 看了眼他炙热的目光，乔薇面色微红的低头说道。 对于她这个决定，萧山其实很不赞同。 这两日东启那孩子已经占去小丫头太多的注意了，如今她还要自己在娘家住上一晚！ 这下好了，属于他的宝贝还没稀罕两天，就被这个拿去看看，那个借去瞧瞧，真是的，还有完没完啊！ 如此一想，独自回去的萧山，连带着对孙勇都没甚好脸色。 就算萧山驾车送她回来，但乡下地方，人们素来起得早，因此在从村中穿过的一路上，乔薇虽是面带礼貌疏离的笑意，与各位乡邻打着招呼，但那探究疑惑以及众人自认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还是一点不拉的进了她的耳朵。 乡下地方，哪家发生一点小事，几乎都能闹的全村皆知，何况二姐夫这事闹得如此大。 虽说是王家的丑事，但因着乔薇的婚事与乔晓峰被书院先生举荐的事，让乔家在整个下林村出尽了风头。 这会儿终于有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大八卦摆在面前，任谁都想上来打听说笑几句。 顶着压力快步走到娘家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种情况，应该是乔家二老具在。 推门而入，进来后复又关好大门，乔薇拎着东西，边走边喊道。 “娘，娘？爹，爹？” 听到喊声，本来在屋后收拾菜地的李氏，把手里的农具扔给一旁的乔老汉，小跑着回道。 “哎，来啦，来啦。”边跑边拽过挂在墙上的手巾，随意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可是小薇回来了？” 刚跑过拐角，就看到正在放东西的四女。 见李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乔薇上前扶她坐下。 “娘，您慢些。” 见她又大包小包的拎回来，李氏不赞同的摇摇头，一脸凝重劝道。 “小薇啊，萧家虽说家境不错，但也仅是靠女婿的工钱过活，你既嫁了过去，便要好好谋划将来，手上更是要安一把锁，多攒着银钱，也好将来一家人能长远的在一起。 以后回来娘家，再不能这般带东西了。” 乔薇跟着坐下，一脸不在意的摇摇头。 “娘，您别担心，这些都是相公准备的。” “哦？女婿又回来了？”李氏疑惑道。 “嗯，前几日回来的。”乔薇点头，接着道：“娘，二姐不在家吗？” “哎！”说起这事，李氏又是一番捶胸顿足，当初她真是瞎了眼了，竟没能看出那王家老二这般不是个东西，真是苦了二女了。 “怎么回来？昨日这事儿一出，我跟你爹就去王家准备把你二姐跟两个孩子带回来，可怜大虎他奶与王大媳妇在一旁苦心劝说，痛哭挽留。” 闻此，乔薇立刻打断她，一脸不赞同的尖叫道。 “那是他们活该，还不是他们平时太纵容王二成了，那也不能留二姐在王家啊！” 李氏拿出帕子，抹了把泪，接着道。 “是啊，我跟你爹也是这般想的，王二成不是个东西，有妻儿还出去偷人鬼混，被人抓住打断了腿，你二姐跟两个孩子何其无辜，定不能继续跟着他受委屈的。” “那，怎么？”见此，乔薇疑惑道。 “作孽啊！”说着李氏不由摇头拍腿：“你二姐的性子你还不知，最是憨厚老实的，听她婆母与大嫂求了几句，当即便要留下不肯跟我回来，真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听完李氏的诉说，乔薇不由愣住了，二姐她是了解的，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意料之中，心里虽早猜测到会是这样，但还是暗暗希望二姐能硬气一回。 这会儿，意料之中的事果然发生了，她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言语。 又狠骂了王二成一番后，李氏拉过她问道。 “你说那张氏，真被沉塘了？” 乔薇双目无神，木拉的点点头。 李氏好似猛地想到什么，接着道。 “王二成那边，可是萧女婿去说了情，才免遭······” 刻意压低声音，沉塘两字却是没说出来。 乔薇再次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是她二姐，相公大概不会过问此事吧。 母女两人一时无言，坐在院中各自感伤。 没坐多大会儿，乔芸也回来了。 乔春那边怕她回来闹事，李氏也就没敢告知她。 三人一起，自是把昨日发生的事，又细细说上一遍。 乔芸怒二妹不争的同时，却也只能摇头轻叹。 这事儿，当事人不追究，她们作为娘家人，若是做的太过，以后二妹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如今，因着这事儿，王家人心里愧疚，将来断不会委屈了乔玉与两个孩子。 三人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去王家看看。 第七十六章 不知悔改 由李氏带着，三人很快来到王家。 二姐婆母王张氏热情的把李氏请去正屋说话，乔薇与乔芸则是想去看看乔玉跟两个孩子。 作为乔薇以前最好的朋友闺蜜，以及面对自幼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二嫂，王雪梅都觉得心中惭愧，因此对上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哥，更是没一句好话，没一个好脸。 她垂眸轻叹，不敢去看乔薇，低着头领着两人去了西厢。 王家比乔家富裕，院子很大，房屋也多些，东西两厢各有三个房间，正屋旁各有两间角房。 东厢是王家老大的住所，西厢住着二姐一家。 因着并未分家，平日里烧火做饭都在一处。 乔芸与乔薇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王二成的哼哼声。 “哎呦，疼死老子了，你快去请大夫来，快去呀！哎哟，哎哟。” 乔玉面无表情的坐在炕边，一言不发的端着碗挖起一勺稀粥，喂到他嘴边。 “哎，老子说话，你听到没啊，让你快去请大夫，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快去啊！” 一把挥开她喂来的饭，王二成看着这个长得如男人般甚至还没男人好看的媳妇，更加不满，这会儿直接把自己为何伤重的事，全部忘到脑后，又开始大吵大闹，不依不饶。 “老子看着你这张脸就倒胃口，你还不去请大夫，是想让老子疼死不成，就你副丑模样，老子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哎哟，疼死老子了，快去请大夫啊！” “你既不想吃饭，那我去端药。”乔玉直接忽略他的话，端着碗站起往门口去。 站在门口的王雪梅一脸尴尬，而她身后的乔家姐妹，却是气的满脸通红。 乔芸闺中就很是厉害，这会儿见那王二成一副没脸没皮，不知悔改的样子，腹中不由怒火中烧。 抬头一把推门而入，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走到乔玉身边，拉过自家二妹，开口骂道。 “好你个王二成，自己做下了那般丑事，我二妹看在公婆面上，不与你计较，好生照顾于你，怎知你却这般不知好歹。 若不是我四妹夫为你说好话，孙勇早就拉你跟那没脸的张氏一起浸猪笼沉塘了，如今你这般好好的躺在这，不感念我二妹的好，还在这作威作福，怎得，是欺负我乔家无人不成？ 今日你们王家定要给个说法，不然我便拉你去里正那里，就算大家都是外来户，也要为二妹讨个公道。” 乔薇也是一脸愤怒，涨红着脸站在乔芸身后，不停的点头。 乔玉依旧端着碗，无措的站着，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那躺在炕上的王二成，他素来不喜乔芸这个大姨子，如今听她说起张氏被孙勇浸猪笼沉塘，回想到当日孙勇看着他那弑血残暴的眼神，被吓得一时呆住，神色紧张无法言语。 本来在正屋说话的几人，听到这边的吵闹，皆快步走了过来。 一进屋，李氏看着大女一副剑拔弩张的愤恨表情，立刻出声问道。 “怎么啦，怎么啦？小芸这是怎么啦？” 王张氏跟在后面，看着炕上自家儿子衣衫不整在歪在那，二媳妇端着碗低头被满面怒容的乔芸拉在身后站着，就连平时性子最柔和谦逊的乔薇，也是一脸怒气的瞪着自家老二，也就明白了一些。 本来站在一旁的王雪梅，心中暗恨自家二哥出言不逊，面上羞得一片绯红，见自家老娘进来，立刻凑上去一阵耳语。 当然，她不会添油加醋，也不会少说什么，毕竟听到那话的不止她一人。 这边，乔薇也把方才王二成说的话，全部转述说给李氏。 王张氏听完，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就知道这个儿子是个不省心的，想她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干出的丑事擦屁股，真是生不如不生，老二就是个讨债的。 李氏就不一样了，本来被安抚下去的怒气，立刻飙升。 上前使劲拉过自家二女，大声道。 “走，跟娘回家。” 说完，拉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王张氏愣了一下，立刻转身跟在后面喊道。 “李妹子，李妹子，有话咱好好说，李妹子。” 本来在厨房做饭的王大媳妇，也跑了出来。 李氏这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拉住二女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松。 王张氏见喊李氏不行，转而唤起乔玉。 “二媳妇啊，二媳妇，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大虎小虎怎么办？二媳妇，娘求求你了，娘给你跪下了！” 说完就要跪下。 乔玉知婆母素来对她很是照顾，对两个孩子也是真心疼爱，此时心中虽也有怒气，但却不能让婆母对自己下跪。 使劲推下拉住自己的娘亲，转身扶住婆母道：“娘，您别这样，折煞媳妇了，我不走了，不走了！” 婆媳二人情深意浓，乔家母女那边却是更加愤怒。 又来这套，是吃准了乔玉性子软不成。 李氏拗不过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知该如何，但乔芸却是不肯这般罢休，直接上前再次拉过乔玉，对着王张氏道。 “婶子，我二妹性子软，这事儿怕是她做不了主，今日我们定要带她跟两个孩子回去，至于您儿子那边，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我就去找里正，直接让二妹与您儿子和离。” 说完，也不待乔玉如何挣扎，直接回头瞪了她一眼，怒道。 “你闭嘴！” 见大姐真的发怒，乔玉只能任由她拉着，向门外走去。 这边乔薇早就找到大虎小虎，一手牵着一个，跟着李氏离开王家。 回到乔家后，两个孩子跟着乔薇去厨房做饭，乔芸去后院喊来正在干活的乔老汉，四人坐在正屋，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商议的结果如何，乔薇并不知晓，等她做好饭菜，去正屋摆饭时，只见乔玉坐在一旁暗自落泪，乔老汉使劲吸着旱烟，眉头紧锁，李氏满脸愁容呆坐着，只有乔芸，上前帮她摆饭。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饭后，乔芸走到厨房，拉过正在洗碗的乔薇道。 “小薇，一会儿你就回去吧，顺便去大姐家说一声，今晚我在娘家住一晚。” 闻言，乔薇立刻反驳。 “不行，大姐，我不回去，我也要留下来。” 乔芸伸手摸了摸她乌黑光亮的秀发，柔声道。 “听话，小薇，这事儿有大姐就行了，定不会让二妹吃亏的，你先回去，你成亲不到两月，留宿娘家不合适，回去吧。” 这时，李氏也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乔芸的话。 “是啊，小薇，你大姐说的是，你留下确实不合适，快回去吧，这里娘来收拾。” 娘与大姐都如此说，乔薇知自己是推脱不过，只能顺从她们的安排。 “嗯，那我回去就是了。” 有了娘亲与大姐的帮忙，厨房很快收拾好，去正屋跟乔老汉说了声，又去东厢跟二姐告别后，乔薇拎着李氏准备好的腌菜，离开了乔家。 第七十七章 去京城 走到半路，乔薇就遇到了前来接她的萧山。 难得的假期，他自然不能放任小丫头在外留宿，想了想，还是早些接回家的好。 对于在半路遇到早早归家的小丫头，萧山瞬间心里高看了乔家几分，岳父岳母明事理，真是给自己省了不少功夫。 一路上想着二姐那事的乔薇，看到自家相公那一刻，也顾不上礼义廉耻，飞快迈着步子，跑了过去。 萧山停下马车，下车站定，乔薇已跑到他的面前。 “相公！” 委委屈屈带着哭腔与撒娇的一声呼喊，差点让萧山没能把持住。 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萧山眸色深沉，低头问道。 “怎么？谁欺负你了？” 乔薇飞快摇头道。 “不是，没人欺负我，是二姐，王二成那个坏蛋欺负二姐。” “哦？王二成？坏蛋？” 没想到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生起气来，还会骂人，萧山轻笑出声。 见他如此，乔薇立刻不依了，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更是委屈不满。 “相公，你笑什么？” 萧山见她又要哭出来，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车上，接着翻身跳上车。 “好，我不笑，你且说说看，那坏蛋王二成做什么欺负你二姐了？” 惊呼一声，被放在马车上的乔薇，粉拳在他背后敲了几下，怒道。 “相公，这在外面呢，会让人看到的。” “无人。”萧山确定道。 知自己说不过他，换个话题，乔薇把上午在王家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的说与萧山听。 不紧不慢赶着马车的萧山，很有耐心的听她不满抱怨。 “相公，你说这世道为何对女子如此不公？赵家大姐被丈夫打骂虐待，只能回娘家哭；王二成偷人被打断腿，却还要二姐在一旁伺候。 为何受伤受苦的都是女人，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男人，却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还恬不知耻的出言不逊。” 想不到自己的小丫头，竟还有正义凛然的一面，萧山笑着回头望了她一眼，赞同的点点头。 “是，确实对女子不公。” 见相公赞同自己的观点，乔薇立刻精神来了，说的更加起劲。 “相公，要我说，那王二成就该被浸猪笼沉塘，家中有妻儿还不知足，平日就知道问二姐要钱，从不关心大虎小虎，也不去地里干活，总是游手好闲的，没了他，二姐说不定会过的更好更自在。” 萧山没有言语，任由她自说自话，大概，她也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无论是前世的顾文琪，还是今生的乔薇，都没人真正的认真的听过她说话，此时萧山无言的倾听，瞬间给了她无比的自信。 一路上，也就只有她不断的诉说着自己的高见。 待两人回到萧家时，已是黄昏时分。 乔薇下车后，去跟奶奶说了会话，便去了厨房做饭。 这几日孙家父子都会来家里吃饭，又因着萧山也在家，晚饭她都会做的很丰盛，下酒菜必不可少，给东启与奶奶补身子的骨头汤也有，她手艺好，几人吃的很是舒适。 张氏的死，好似一点儿没能影响到孙勇，本就不饿的乔薇，吃了几口也就饱了，便起身给奶奶与东启布菜。 家里有了外客，乔薇专门烧了两桌，一桌菜色分量十足的摆在正屋厅堂，一桌菜色简单些的摆在厨房窗下的长桌上。 萧奶奶与东启皆不食辣，因此一些下酒菜这桌是没有的。 正屋内，孙勇与萧山连连碰杯，喝的很是畅快。 “还是你小子有福气，娶了个长得如花似玉年轻貌美的媳妇，还烧的一手好菜，你说你小子走的什么运，真真是让哥哥羡慕死。” 打着酒隔，孙勇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山却不在意，嗤笑一声。 “肯定比你有福气，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带着舒服吗？” 闻言孙勇筷子往圆桌上一拍，面上一黑，咬牙切齿。 “说起这个，我就想把那贱婆娘捞起来鞭尸，老子对她这么好，她还敢偷人。” 说完似想到什么，扭头眯着眼盯着旁边的男人。 “说，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这事儿？这就是你不厚道了，知道了也不告诉哥哥。” 孙勇紧盯着萧山，心中腹诽‘这小子肯定早就知道了，就他干的那勾当，这点小事能瞒过他的眼？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看自己笑话。’ 萧山知他想些什么，脸上笑意更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沉声道。 “早早的告诉了你，就没有那日的惊喜了，怎样？够惊喜吧？只是我也没猜到，你那顶绿帽子，竟然还是我那连襟给带的。” 见他如此没脸没皮，孙勇怒气上头，端起酒杯，低吼道。 “好小子，原来真等着看哥哥笑话，今日若不把你喝趴下，让弟妹看看你的丑态，还真对不起我这顶绿帽子。” 说着拿过酒壶为他满上，激情满满道：“来，喝，咱们兄弟今日定要分个高下出来。” 萧山拿过酒杯，与他轻碰一下，跟着饮下。 本就常年跑江湖的汉子，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跟镖局的兄弟去逛窑子时，几人都睡过的窑姐更是数不胜数，至于张氏，在他心中也就是找个人照顾自己儿子，哪有什么感情。 他最爱的那个，早早离他而去，往后余生，也不过是为了孩子活着罢了。 厨房这边，萧奶奶与乔薇说起孙勇之后的打算。 “什么？奶奶，您说孙大哥要带东启去京城？” 乔薇惊讶出声。 萧奶奶点头，慈爱的目光落到一旁正在吃菜的孙东启身上，轻声道：“是啊，勇子说，发生了张氏那件事，于他于东启来说，再生活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正好京城那边镖局缺人手，他便想着带东启过去。” 这下乔薇是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京城，那个对她来说如噩梦般存在的地方，是她今生再不想踏足的地方，她本以为自己生活在这个偏远山村，这辈子都不会与京城有关，可现在，跟自家相公关系最为密切的孙勇，却要去京城？ 这，这，顿时她只觉大脑一片乱，却又觉得似要抓住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抓住。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们不去京城就好。 不断安抚着自己，乔薇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低着头不再言语。 而此时，沉浸在自己不舍情绪中的萧奶奶，错过了身边乔薇不断变换的异样神色。 第七十八章 醉酒 酒桌上，最终倒下的是放了豪言壮志的那位，深更半夜时分，萧山也懒得送他回去，直接架起醉的一塌糊涂的某人，往自家东厢去了。 早就吃过饭的东启，此时正坐在灯下翻看乔薇前些时日买给他的三字经。 上面的字，他记得怎么写，却认不全，这些日子跟着萧奶奶学了一些，前面几页都能读出了。 门忽的被推开，就见萧叔扛着自家老爹进来，东启拿起书，退到一旁墙角站着。 萧山费劲把孙勇扛到炕上躺下，这才回头对角落里的孩子道。 “东启，你爹跟你凑合一晚。” 说完便扶额出门。 喝的有点多，夜风一吹，萧山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装醉，嗯，不错的主意。’ 想到就做，迈着虚浮的步子，他一歪一倒的往正屋走去。 萧奶奶已经睡下了，乔薇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听到脚步声，却是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 她记得奶奶说过，相公酒量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相公，你先洗漱去睡，我把这些收拾好。” 说完端着碗碟，绕过萧山往厨房走去。 见她走远，萧山疑惑的看了眼自己一双大脚。 ‘难道方才，演得不像醉酒？’ 罢了，只能等到小丫头忙完再说。 去角房梳洗后，回了西屋，坐在桌前，倒一杯热茶轻抿一口。 乔薇收拾的很快，他没等多久，便听到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就他那一身功夫，丝毫不费力就能分辨出是谁。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复又把茶杯放好归位，接着闪身到炕上仰躺装醉。 不行，今晚誓要把装醉进行到底。 开门而入，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尤其是这几日一直寒风阵阵。 关好门窗，乔薇一转身看到仰躺在穿上的大汉。 ‘咦，难不成是喝醉了？不该啊，奶奶说过，相公的酒量，三个孙大哥也喝不过的。’ 心里疑惑不解，乔薇搓着手快步走到炕边，轻声问道。 “相公？相公？你是喝醉了吗？” 萧山只觉她这话问的很有深度，一般醉酒的人，到底会怎么回答来着，嗯，他要想想。 见没有回音，乔薇爬到炕上，跪坐在他身边，再次问道。 “相公？是喝醉了吗？” 使劲思考的萧山，脑中灵光一闪，对，就是这样，没醉，一般喝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张张嘴，他努力回忆着此前见过的那些醉酒犯事的人，模仿着说道。 “没，没醉，我还能喝，还能喝。” 听他如此一说，乔薇确信他是真的醉了。 喝醉的人惯会说自己没醉，不要问她如何得知，那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费力扶他躺好，退去鞋袜外衫，拉过被子帮他盖好，乔薇翻身下炕，开门出去。 还是去煮些醒酒汤吧。 见小丫头开门出去，萧山翻身坐起，不解的望向门外。 ‘难不成是自己装的太像了？把小丫头吓走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萧山下炕穿戴整齐，像屋外走去。 穿过门廊，厨房传来的微弱光芒映入眼帘。 迈步过去，还在门外，就看到里面忙碌的小丫头。 曾经，刚入锦衣卫夜夜被灌醉回家后，他也盼望过有一个真心关爱自己的人，愿意为他洗手做汤羹，如今，算来却是得偿所愿了。 掀帘而入，萧山神色一片清明，悄无声息的走到乔薇身后。 伸手环抱住那纤瘦的腰肢，垂首抵着她单薄的肩膀。 猛地被人抱住，乔薇心中一骇，正要张口尖叫，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叫，是我！” 低沉的嗓音中因为饮酒略带沙哑，在这样的黑夜，竟有着一丝别样的诱惑。 听出是自家相公，乔薇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不得，便直接问道。 “相公，你酒醒了？” 萧山这会儿忽然觉得不好再去骗她，垂下眼眸沉声道。 “我没醉。” 乔薇这下更加确定他是喝醉了，就顺着他说道。 “嗯，我知道，相公，我先扶你去桌边坐下，醒酒汤马上就煮好了，你喝了再去睡觉。” “我没醉，真的，这次没骗你。” 萧山再次强调。 乔薇转身扶他到桌边坐下，认真道。 “嗯，我知道，你没醉，你先坐着，我去端汤给你。” 见她还是没信，萧山这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给他盛好醒酒汤后，乔薇想着宿在东厢的孙勇该是也醉的不清，便接着盛了一碗，送了过去。 自然是交到东启的手里，让他端给孙勇。 萧山望着面前的醒酒汤，只觉得自己方才做的事很是可笑。 喝完汤，硬拉着又要去收拾碗的乔薇，直接吹灯向西屋走去。 开玩笑，良宵苦短，再这般磨蹭下去，天就该亮了。 这个晚上，借着酒劲，萧山异常勇猛。 自是红鸾翻飞，活色生香。 次日，乔薇早起做好饭，萧山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后，便端着热水去服侍自家奶奶梳洗。 孙东启一早就起来了，似没看到院中的萧山般，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他向来对萧山与孙勇两个大男人没甚好感，平日里多喜欢跟萧奶奶与乔薇相处。 萧山不喜他粘着自己的小丫头，孙东启不懂温柔娴静的乔姐姐为何会嫁个这般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是以两人互看不顺，少有言语。 坐在灶台下烧火的东启，再次看了眼忙来忙去的乔薇，更加确信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乔姐姐定是被强迫的，他要变强，来解救乔姐姐。’ 家中有外客，乔薇按礼是要避嫌的，但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是以孙勇一早醒来，走出房门正好看到端饭去正屋的乔薇，也就顺势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饭菜，爽朗笑道。 “弟妹，早啊，多谢你昨晚的醒酒汤，不然今早我这头定是要疼死了，还是你手艺好，山子有福啊！” 被他拿走手里的饭菜，乔薇低着头望着自己脚尖，略一行礼。 “孙大哥早，您客气了！” 说完直接转身往厨房走去。 见她如此知礼，孙勇满意的点点头，以往他最看不上墨守成规的女子，但现在却觉得女子就该守死理，守得越死越好。 有他这个外客在，乔薇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萧家的饭桌上。 萧奶奶是长辈，不用避嫌，孙东启却不愿与他们在正屋吃，直接提前在厨房跟着乔薇吃过了。 饭后，孙勇跟萧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孙东启回去了，大概这一两日便要动身离开。 乔薇因着想到昨日二姐被接回娘家，便嚷萧山送她再回娘家看看。 大姐昨日未归，她去赵家的时候，大姐夫还很是担心。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看看的。 第七十九章 要不要插手 这次萧山没有让她独自回去，而是带了些孩子吃的东西，陪着她一起回去。 看着马车上的几盒吃食，乔薇忙上前推迟。 “相公，不用带东西的，昨日娘已经说过了，不准我带东西回去。” 说着就要拿下来。 萧奶奶在一旁看到，扶着门槛笑道。 “小薇，今日山子陪你一起回去，哪能不带些东西，你也别推了，都是些吃食，给你二姐家两个孩子的。” 听到是给两个孩子的，乔薇心里犹豫了，但一想到每次回娘家，奶奶与相公都会准备很多东西，又自觉不好意思，便出言婉拒。 “奶奶，孙媳每次回娘家，都要带上一堆东西，爹娘那边都说过很多次了，这次定不能带东西回去的。” 萧山最烦这般推来推去，直接抱她上车，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带上。”接着自己跳上车扭头对身后的萧奶奶道：“奶奶，您回去吧，我们中午便回。” 几日过去了，下午他要去镇上看看，中午前定是要赶回来的，这会儿要抓紧时间才是。 说完直接扬鞭赶马。 乔薇坐在车上，挥手示意萧奶奶回去，这一大早的，还是很冷的。 要说这孙家的马车，却是很简陋，只有简单的平板，没有篷子。 马车跑动，迎面而来的寒风越发刺骨，即使裹着棉被，乔薇脸上不觉传来阵阵刀割般的疼痛。 萧山知她皮嫩怕冷，反手拉她靠在自己背后坐着，端正身姿，为她挡去了大半的寒风。 乔薇一脸感动的坐在他背后，望着身前宽广结实的后背，心里顿时泛起浓浓的安心，也许把自己后半生托付给这个男人，也不错！ 坐在车上，匆匆从村中穿过。 萧山自是一个不熟，也不会特意停下去跟人打招呼寒暄，他们还不够格。 乔薇如带壳的乌龟般躲在他身后，也不管别人异样暧昧或是嫉妒羡慕的眼神，直接头也不抬的缩着身子。 很快马车就来到乔家门前，时辰尚早，乔家大门还未开。 抱乔薇下车后，萧山便上前去敲门。 发生了这样的事，乔家可谓算得上的乌云盖天，除了两个孩子，四个大人都几乎是一夜未眠。 因此一家人早早吃过饭，留李氏在东厢看着两个孩子，其余三人都去了后院。 后院的三亩多地，被李氏均分成三块。 一块已经种上了青菜菠菜大白菜之类的，还有两块乔老汉准备种上小麦。 前些天从邻居那里买了一些不错的麦种，家里田地本就少，这点地方是不能闲着荒废的。 都说人多好办事，昨天下午忙了一会儿，今早就剩了些收尾活计，乔老汉的意思是他一人就行了，让两个闺女去休息，可是姐妹二人哪里会肯，这般也就三人一起忙活了。 听到有人叫门，李氏以为是王家一早来人了，思及二女的事，心中不忿，便不去理会，准备晾上他们一晾。 萧山这边敲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应门，若不是那门里上着锁，他几乎要以为家里无人了。 因着乔家在村尾，周遭住的几户人家皆家境贫寒的，是以一早去地里的去了，去镇上做短工的也去了，他们这般敲门，却也没人注意。 半响无人应门，乔薇也有些急了，直接上前几步，扬手就要去拍门板。 萧山伸手拦住她，大掌一挥继续敲门。 乔薇配合着大声喊道：“爹，娘，大姐二姐，娘，娘？” 隐约传来的喊声，这才让李氏惊醒过来，忙扔下手里的针线活计，手脚迅速下炕穿鞋，小跑着开门向屋外去。 “可是小薇回来了？” “是啊，娘，是我跟相公。” 乔薇应道。 李氏加快脚步，上前开门。 “娘，怎得半天无人应门，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乔薇从门缝中看到自家娘亲，急忙开口询问。 “哪有什么事！”李氏边开门边道：“你也不喊几声，我以为是王家的来接你二姐，就懒得理会。” 这般想来倒也是，乔薇不觉点点头，若是王家的敲门，她也不会开门的。 “嗯，还不是相公，闷着头敲门也不出声。” 说着回头嗔怪的看了萧山一眼。 一旁牵着马车，无辜躺枪的萧山，一脸好笑的望了眼自家媳妇。 ‘这小丫头，越来越不怕他了。’ 门开后，萧山站定对着李氏行礼。 “岳母，一早叨扰了。” 李氏最是受不了女婿跟自己行礼，顿觉手脚无处摆放，不在意的摆摆手，略显有些紧张。 “四女婿也来了，来来，快进来！” 说完拉着乔薇闪身开门，让萧山把马车赶进院里。 李氏上前关好门，赶忙去招呼女婿。 乔家这事儿，萧山自认为应该避嫌，不好出面，但因着放心不下自家小丫头，又算着这两日便要回京，就想着在自己走之前，能把此事了解。 这般他就算走了，也能安心些，不然小丫头天天往娘家跑，孙勇这边也要搬走了，要是真出了事，他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不行，今后还是让刘北多注意这边，看来京城那边也要加快速度，还是早些把奶奶与小丫头接到身边，自己才能安心。’ 在墙边木桩子上拴好缰绳，萧山转身拿下车上的东西放到厨房门口的木桌上。 “岳母，不用客气，发生这种事，小婿本不好上门，但因实在放心不下小薇，这才上门叨扰，还请您不要怪罪！” 女婿关心自家女儿，李氏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四女婿这般看重小薇，她一张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一样，看到桌上的东西，不由脸色一摆，扭头拉着乔薇，严肃道。 “小薇，怎得又让女婿带东西回来？娘说的话你就半点儿没有放在心上？一会儿把东西带回去，听到没？你这般不会持家，今后怎么过日子？” 预料之中的事发生了，乔薇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萧山，眼神中的责怪，萧山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岳母，您不要怪小薇，这都是些吃食，给两个孩子的，小薇很会持家，都是您教的好，小婿这还没好好谢谢您跟岳父呢！” 萧山一番话说得李氏心里很妥帖，但当着女婿的面也不好一直说教女儿，此事只能记下。 “让女婿破费了，”说着想到王二成干的那事，又开始唉声叹气，“哎，你二姐可怜，两个孩子更加可怜，摊上那样的丈夫老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那该死的王二成，当初她跟老头子怎么就看走眼了。’ 这话萧山自然是不好接口的，只能笑笑的站在一旁。 见娘亲这般，乔薇立刻开口转换话题。 “娘，怎得没见爹与大姐二姐？” 闻言收回心神，李氏面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女儿的手道。 “他们都在后院，你先带女婿去正屋坐下，娘这就去喊你爹。” 她一个妇人，不便招呼女婿，边走向后院边道。 “四女婿，你跟小薇先去坐会儿！” 萧山再次拱手行礼，脸上笑的很官方。 想到二姐的事，乔薇也没了精神，蔫蔫的看了眼自家相公。 “相公，咱们先去正屋吧。” 说完也不待他有何反应，直接低垂着脑袋，向正屋走去。 萧山若有所思的看着小丫头的背影，脑中思索着这事儿自己要不要插手。 第八十章 令人满意的解决办法 听闻四女婿来了，乔老汉放下手里的活，就着屋后水缸净了手脸，向着正屋走去。 自家老爹来了，乔薇给两人上了茶水后，就去屋后找姐姐们说话。 还没说上两句，两个孩子就醒了，李氏跟着乔玉去给两个孩子穿衣，乔芸拉着乔薇去收拾萧山放在厨房门口的东西。 “大姐，二姐这事儿，爹娘那边可拿了主意？” 见二姐不在，乔薇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乔芸回头看了她一眼，长叹口气，略带疲累的摇摇头。 “爹娘你还不知道，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你让他们怎么拿主意。” “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二姐跟两个孩子怎么办？”听她一说，乔薇顿时着急的不行。 见小妹这般，乔芸欣慰的点点头，伸手顺了顺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柔声道。 “不这么算了又能如何，二妹不想和离，两个孩子需要爹，咱们也不能强硬着把她留下，老话说劝和不劝分，只要王家给了台阶，咱们就得下。” 大姐说的很慢，乔薇听得很认真。 ‘是啊，就算自己再愤怒又能如何，就算把二姐留在乔家又能如何，只会让爹娘的更操心，二姐更难过；但是，那王二成做出这样的事······’ “大姐，难道就这般算了？” 乔薇不甘的问道。 “不这样算了，还能如何？ 难道真让二妹和离？且不说真要和离，二妹带着两个孩子，以后根本没法过活，就说那王家，会真的任由大虎小虎跟着二妹？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男子薄情寡义，女子却做不得一点出格的事，就如那张氏被浸猪笼沉塘，而王二成却只是被打断了腿，还躺在炕上大放厥词。 二妹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咱们紧抓着不放，为难的只能是二妹。” 她心里也不甘，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谈话进行到这里，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坐在一边叹气。 不出乔芸所料，王家人果然带着东西上门接乔玉跟孩子回去。 两家的交情摆在那里，且王家二老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一系列的保证，再加上乔玉好似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乔老汉与李氏只能顺了女儿的心意下了台阶，收拾东西让她带着回去。 乔薇与乔芸站在一旁不言语，萧山作为外客也只能冲冲场面。 送走王家人跟乔玉后，萧山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便拉着乔薇上前告辞。 正好乔芸也要回去，推脱一番后，三人最终还是上了车，气氛沉闷的往上林村去了。 一下子女儿们都走了，李氏站在院中，半天没能回过神。 乔老汉依旧坐在门槛上，使劲嘬了几口旱烟，长叹口气，难得语重心长道：“老婆子，别想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管不了了，算了算了！” 马车驶出下林村后，乔芸回头看了眼乔家的方向，半天没有言语。 乔薇低垂着脑袋，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前世的画面。 那些年，她懦弱无能，自怨自艾，总是抱怨上天的不公，却从来不去努力争取改变。 如今再世为人，她依旧一副娇娇弱弱，胆怯逃避的模样，怎得就没能有一点成长呢？ 若不是自己太无能，也不会任由二姐被这样侮辱欺负。 心中的恨意怨气一时上升到最高值，若是前世顾文琪心中能有这么深的怨气，怕是早就化作厉鬼，去找那些人报仇了。 以此，她要改变自己，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定会有所安排，她若是一直怯怯懦懦，胆小怕事，怎么对得起自己前世的惨死？ 坚定心中的信念，她顾文琪立誓，作为乔薇的余生，再不可软弱可欺，定要做个自强自立，坚毅果敢的人。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乔薇，并未参与大姐与自家相公你的谈话。 萧山与赵冬同岁，自然比乔芸要大上一岁。 面对这般有见识的男人，乔芸不便从小妹的身份去称呼他妹夫，却又不好如以前一般唤他萧大哥，一时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 如此，不经意间憋了他几眼后，乔芸暗叹口气，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敏锐如萧山，自然察觉到这来自大姨子的探查，略一思考，便知晓了她的思虑。 “大姐，有话直说无妨。” 他一句大姐，直接打消了乔芸的顾虑，难得他能为小妹做到这般，如此看来，为小妹促成这段良缘，却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听说孙勇那边，是妹夫去说情，王二成才留了一条命？” 这事却是他办的，萧山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看来，当初我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 闻言乔芸一愣，似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转念一想，自己方才不也是觉得那王二成还不如死了好，便捂嘴轻笑一声。 “如此，妹夫可还有办法补救？” 别怪她狠心，她乔家的女儿，断没有被人这样欺负的道理。 王家人对二妹好，那还不是看着二妹老实能干，又生了两个儿子，平时任劳任怨也无半句怨言，自家儿子做出那样的事，竟还让二妹去伺候他，这样的儿媳要谁都愿意留在家里。 她不是爹娘，心软善良，谁要是欺负了她的弟妹，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不可。 更何况她私下问过二妹，自从生下两个孩子后，她与那王二成一直是分房睡，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如此有没有那王二成，看来确实意义不大。 忍气吞声，重来不会出现在乔芸的生命里。 赶马的手一顿，听她如此言语，萧山倒是不觉要高看几分自己这个大姨子，这般有魄力的女人，在这乡野地方确实少见，看来赵冬那小子确实眼光不错。 挥鞭拍了一下马儿，无人注意到萧山嘴角翘起，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诡异。 “自然是有办法的，就看大姐想如何了。” 乔芸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就，”略思忖了下，接着道：“他哪犯的错，就把哪废了吧，免得以后再犯错，妹夫意下如何？” 萧山眸中精光一闪，赞同的点点头。 “嗯，这倒是个令众人都满意的解决办法。” 说完扬鞭赶马，不再言语。 第八十一章 离别，相守 得到自己想要答复后，乔芸不再多言，端坐在马车上，笑的一脸莫测。 这下她就放心了，那人没了犯错的根，就算不能踏实度日，但至少不会再让二妹伤心。 扭头看了沉默不语的小妹一眼，这丫头，该是很伤心难过吧！ 也难怪，自己嫁的早，从小妹记事开始，就跟在二妹身后，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除了二妹，心里最难受的该是小妹了吧！ “小薇，别想了，听大姐一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事最后怎样，谁都不知，你且等着看吧！” 乔薇抬头，看大姐笑的一脸怪异，不懂她方才说的话是何意，却也没心情再问，跟着点了点头，视线移向远方。 路程不长，很快就到了上林村。 途经赵家门口，因着萧山说下午有事要去镇上，乔芸没留二人吃饭，直接下车回家。 两人回来的还早，未到晌午时分。 一路上乔薇想通了很多，就不再去纠结二姐的事，跟奶奶打过招呼后，高高兴兴的去做饭了。 见她没有异样，萧山赶车进院后，直接跟着自家奶奶去正屋说话。 三人简单吃过午饭后，他跟两人说了声，便牵马出门了。 算算他回来也有些时日，从昨日得来的消息看，京城的事已解决大半。 万通钱庄的贪墨案，最终还是查到瑜王头上，康华帝虽说过不必报于他，但瑜王毕竟是他看重的皇子，且早早封王建府，谁知道皇上这是一时气恼，还是说的真话，是以其他官员的处罚早已施行，唯有瑜王，这会儿还关在刑部专理皇亲案件的大牢里。 瑜王一党这次受损颇重，彭知县的死差点牵扯出卫云，最后都推到郑成的身上，这才不了了之；而被吴亮劫走的假账本，却迟迟未出现在京城，看来卫云的计划该是暴露了。 卫云此人阴险狡诈，这次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在他意料之中。 但户部尚书孙之敬就没那么好运了。 瑜王那边无法定罪，他就成了顶罪羔羊，落得个罢官免职，抄家流放的下场也就罢了，只是那老不死的是个没骨气的，耐不住诏狱酷刑，早把瑜王的那点丑事说的一干二净，真是苦了诏狱里一帮记录的校尉。 这般看来，他全家能不能活到西北流放之地，还未可知。 刚到镇上暗桩，就收到指挥使大人的传信。 坐在正位，看完书信后，便不再言语。 立在一旁的刘北刘南兄弟，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没敢多言。 半响，收起书信，端起桌上的黄山毛峰，轻抿一口。 “今晚我便启程回京，刘北，萧家那边你多照应，必要时不顾一切代价也要保老夫人与夫人安全。” 刘北上前半跪行礼。 “是，定不负大人所托。” 深邃的眸子从他身上扫过，萧山轻摆了摆手：“起来吧！”接着又把视线移到一旁刘南身上，轻哼一声，扬起嘴角，“刘南，这有个好差事交给你，且附耳过来。” 一番耳语后，萧山起身站定，复又看了两人一眼，神色凝重。 “东安镇这边就交于你二人了，遇事切记多做思量，这里唯有你兄弟二人是我信得过的，记住，若是有事，自有刘东或是刘西过来，其他任何人的任何话，都不可尽信。” 说完，直接迈步离去。 刘姓兄弟端正身姿行礼恭送。 待萧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刘南才摸着脑袋疑惑的看了眼身边的刘北。 “三弟，方才大人吩咐的事，真要去做吗？” 刘北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大人吩咐你什么事，我怎会知晓，不过二哥，你这话问的真多余，不是真要去做，大人怎会浪费口舌单独吩咐你。” 被弟弟批评，刘南也不在意，神秘一笑凑到刘北身边，低声道。 “你可想知大人方才吩咐何事？” 刘北白眼一翻，摇摇头，他是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般大人单独吩咐给二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上次去刮了下林村几个长舌妇人的头发，拔了她们的舌头；比如再上一次去吓得周财主不能人道后，再给下药让他日日噩梦，以至那胖财主一个月不到变成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两月不到就魂归西天了。 这些都是大人成亲后吩咐二哥干的，如此看来，最近定是又有人惹得夫人不快了。 大人很看重夫人，萧家那边他也要多上些心才是。 再说萧山，离开暗桩，乔装打扮一番后，在镇上逛了两圈，买了些东西后，才打马回家。 乘着乔薇做饭的功夫，他与奶奶说起，自己晚间就要回京的事。 萧奶奶沉默片刻，也就释然了，孙子的事，她管不了太多，只要他能平安，她也就没甚可担心的了。 但乔薇那边，却是嘱咐孙子切不可像上次那般不告而别。 入夜，两人都洗毕躺下，萧山长臂一挥，把身边的人儿揽入怀中。 “丫头，我要走了！” 被突然抱住的乔薇，以为相公又要使坏，正要挣扎开来，闻言，顿时安静下来，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才抬头温和一笑。 “何时走？” “明日一早！” “何时归？” “不知。”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一个多月间断的相处下来，这个男人虽然神秘霸道，却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他对自己的宠溺喜爱，她是知晓的。 无论是乔薇还是顾文琪都慢慢接受了他作为自己相公的存在。 上次的不告而别，她并未有太深的感触，大抵是伤感了两天也就罢了。 但这次他好好与自己道别，她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不知觉间，这个人早已如春雨润物细无声般，走进了她的心里。 察觉到气氛中的伤感，萧山也淡了干某些事的心思，只是紧抱着怀里娇软香甜的身子，粗糙的大掌不住摩挲着那白嫩光滑的柔荑，幽暗的眸中罕见一片深情，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丫头，一切短暂的分别，皆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守，我既得了你，便会护你周全，现在时机未到，但你要相信我，终有一天，咱们一家人会团聚的。” 第八十二章 卖房，买房 清晨醒来，伸手探向炕边，那处位置早已凉透，他定是一早就离开了。 拉过被子蒙住头，乔薇这会儿不想动，心里泛起的酸涩感，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实际上，她真的哭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有个人睁着眼睛看她到半夜，似要把她那娇俏可人的模样深深印到自己脑海。 之后的日子，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过得还算快活。 天气越来越冷，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炕。 萧家没有男人，乔薇与萧奶奶没法去山边砍柴，往年帮着卖柴的孙勇，前几日带着东启来告别后，就出发去了京城。 如此，确实让乔薇有些犯难了。 现在烧的柴火，还是昨日大姐夫送来的，大姐不肯收钱，但她们也不能日日等着大姐夫送柴。 这般过了两日，隔壁孙家忽然有了响动，乔薇搀着萧奶奶一同出门查看，却见里正带着位身穿细布棉衣，纤瘦俊逸，中等身高的陌生男子站在孙家院中。 上林村的里正，是个与萧奶奶年岁相仿的白须老翁。 自然，两人是认识的。 “林老哥，您这是？” 里正知孙萧两家素来关系好，也没想多做隐瞒，直接回道。 “萧家妹子，你也知道，勇子带着孩子走了，出门前特意委托老哥哥我把这处房子卖了，他定是怕你难过，才没跟你提及此事。” 萧奶奶一听，不由急了，房子都卖了，以后回来连个落脚地都没了，那怎么能行。 “不行，老哥哥，这房子不能卖啊，卖了以后勇子跟东启回来了住哪？不能卖，不能卖啊！” 那里正听完长叹口气，面上犯难。 “老哥哥我如何不懂这个理，当时勇子提起的时候，我也是这般劝说的，这房子怎么说也是老孙头留下的，哎，勇子却是个狠得，坚决要卖，且还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作孽啊，都是那张氏作的孽，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 作为里正，又是看着孙勇长大的，他自然很不齿那张氏做出的事，当初虽觉得孙勇办事狠辣了些，但如今想来，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大概也会怒极于此吧。 提到张氏，萧奶奶瞬间泄了气，是啊，她怎么忘了张氏那茬，依着勇子的脾性，是断然不可能再住在这屋子里了，发生那事后，他便不是在镇上镖局，就是在自家凑合，确实没再回过孙家过夜。 想来，这房子大概是真的保不住了。 至此，祖孙二人也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家的屋子被卖掉。 乔薇搀着萧奶奶边走边劝，生怕老人家太过伤神会因此伤了身子。 那边里正继续跟陌生男子介绍着孙家的房子。 行走间，那陌生男子眼神闪烁，眼角余光扫向慢慢离开的祖孙二人。 “孙家这房子，不是老头子吹嘘，在这整个上林村也只有萧家能与之一比，你买下定然不会吃亏的。” 收回眼神，陌生男子垂眸不语，面无表情，语气平平。 “晚生钱北，行三，您唤我钱三即可。” 这人虽穿着普通，但周身气度不凡，里正一直小心招待，也未曾直接问起姓氏，如今见他这般谦逊道来，心里倒是放松几分。 “好好，钱三，恕老头子冒昧问一句，听你这口音，该是本地人，不知为何来此处买房？” 作为上林村里正，打听这些本就应当，只不过他在答应帮孙勇卖房的时候收了好处，如今有了买主，还想着再抽取一层，自然心中有着计较，一些疑惑还是要问清楚的。 “您客气了，这些是该跟您说清楚的。 哎，说起来都是家丑，晚生上面本有两个哥哥，闹灾荒那会儿，哥哥们与父亲没能熬过来，只留下老母与晚生飘摇无依。 可怜老母亲带着晚生东奔西走，到处做工这才攒下了些许银钱，谁知回到家乡，家里的房子田地早就被亲戚占了去。 如今落得个无处安身，晚生也是没办法了，是以听闻上林村有房屋卖，且又可安家落户，便急忙过来看看。” 钱北一番话说的是声泪俱下，老里正一听，从中谋利的心都有些动摇了。 “哎，都是苦命人啊，生在乱世能活下来皆不易，以后带着你老母亲好好过日子吧，其他的你放心，都包在老头子身上。” 得到里正的保证，钱北感动的几乎要落泪了。 “您真是个好人啊，他日晚生跟母亲定上门拜谢您的恩情。” 看着这个憨厚的年轻人，里正似也想到自己当年活下来的不易，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诚恳。 “放心吧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见目的达到，钱北垂着的眼眸中精光一闪，直接进入主题。 “那您看我们何时搬进来合适？至于银钱您放心，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晚生只求能给老母亲一个安身立命养老送终的地方。” 这话直接打消了里正最后一点儿顾虑，一张老脸立刻笑的如菊花般。 “行行，孩子，你放心，老头子定然不会坑骗你们的，随时都可搬进来，明日老头子带着房契地契过来，咱们一起去镇上办安户的事。” 事情谈到这里，就算是定下来了。 次日午后，钱北驾着牛车，载着老母亲，直接驶进孙家大院，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钱家大院。 萧奶奶与乔薇站在门口看人家母慈子孝，顿觉心中五味杂陈，相顾无言，只能摇头叹息。 至于钱家这边，大门一关，两人身份立刻反转。 本来坐在车上被搀扶的老妇人，屈膝半跪恭敬行礼。 “三爷，您吩咐的事都已办妥，每日会有八位弟兄，两人一队轮班暗中保护。” 那叫钱北的年轻男子，正是萧山手下刘家兄弟中的老三刘北。 此刻只见他抬眼望着与萧家相连的青砖高墙，面色沉静。 “大人临走之前，交待过定要护老太太与夫人周全，这事儿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吩咐下去，按原计划开始实施，进度加快，年前务必完工。 至于你，以后多去萧家走动，不能让老太太与夫人起疑，了解她们生活所需，好生照料。” 老妇人恭敬低头。 “是，谨遵三爷吩咐。” 忽的想到什么，刘北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二爷那边可有消息。” 老妇人低头思索片刻，回道。 “这几日未收到二爷的消息。” 如此刘北随意摆摆手。 “去吧，记住在外人面前你的身份。” “是。” 老妇人说完，行礼起身退了出去。 ‘大人，您放心，刘北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护老太太与夫人周全的。’ 那封信大人虽没给他们兄弟看，但从大人的神色与此番安排，不难猜出，定是京中有人拿老太太与夫人说事。 第八十三章 过寿 算算日子，萧山离开已半月有余。 因着与隔壁钱家婶子的逐渐相熟，萧奶奶与乔薇的担心也就迎刃而解。 在萧家祖孙二人看来，钱北生了一副文弱书生的相貌身板，干起活来却是利索的让人佩服。 且为人严谨守礼，进退得当。 平日里经常主动帮祖孙二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知她们多了这样一家邻居，乔芸也多次过来串门查看，接触几次后，发现那钱北与钱婶子果然如自家小妹说的那般，是很好相处的一家人，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至于村上人说的那些闲言闲语，当事人都不在意，时间久了，也就没甚可说的了。 孙勇走后，再没人能与萧山送信，不知孙儿在京中如何，萧奶奶也没了日日出门说笑的心思，整日整日的闷在家里，看着乔薇绣花。 当然，乔薇的心里也不好受，日日入睡醒来，心中脑中都是自家相公的音容相貌，很明显，她想人家了。 那颗渐渐萌芽的春心，因着两地相思相恋的滋润，在这个冬日里茁壮成长。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冬月十四，正值冬至前两天，连日的大雪停了，初出的太阳散发出温和耀眼的万丈光芒，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一早，乔薇吃过饭，把午饭做好放在锅里，又去隔壁托钱婶子中午过来照看下自家奶奶，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是乔老汉四十二岁寿辰，乔芸前几日就与她商量好，一起回娘家为老爹祝寿。 冬日积雪未化，路面结冻，拦下了要下炕送她的奶奶，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外阳光下静静等待。 赵冬赶着牛车缓慢驶来，车上放了两床半新的被子，裹着被子的乔芸老远看到萧家门外自己那纤瘦娇俏的妹子。 乔薇今日穿着一件丁香色小袄配白色围脖，月牙白印花襦裙绣了浅淡云纹银边，乌黑的秀发，整齐盘在脑后，挽了个髻，白嫩的小脸冻得微红，印着和煦的晨光，更显得通透几分，娇柔淡雅的气质，引得人移不开眼。 “冬哥，你看我这个小妹，稍一打扮就一副国色天香的模样，看着还真是——”说着言语间不由停顿下来。 “还真是如何？”坐在前面赶车的赵冬，没在意那么多，直接笑着问道。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咱乔家的女儿。’乔芸忽的被心中这莫名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这般胡思乱想。’ 使劲摇摇头，稳稳心神，调整好情绪再次笑道：“还真是一副天女下凡的倾城之色，我说的对不对，冬哥？” 自家妹子生的貌美，她作为姐姐该高兴才是。 赵冬点点头，接着又扭头向后压低声音在乔芸耳边说了一句。 “可在我眼中，芸娘你才是天仙之姿，无人能比。” 说完回头继续平稳缓慢的赶着牛车。 身后乔芸顿时面颊绯红，一副小女儿娇羞之色溢于言表，无论多大年纪，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这是通病。 牛车驶至萧家门前停下。 稳住老牛，轻跳下车，接过乔薇手里的东西，赵冬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 “小薇，快上车吧。” 与乔晓峰一般，乔薇从小就很崇拜这个稳重聪慧却又温文尔雅的大姐夫。 “谢谢大姐夫。” 笑着道谢后，她绕过积雪，爬上牛车。 “大姐，今天可真冷啊，看你脸都冻红了！” 见自家大姐面色绯红，伸手欲帮她暖暖，自己的手一直团在袖套里，这会儿很暖和的。 回过神来的乔芸，立刻握住她将要伸过来的小手，略带羞涩的柔声道。 “没事儿，小薇，大姐不冷，来，快坐到被子里。” 拉她在身旁坐下，扯过车尾处的另一床旧被为她盖上。 这边赵冬也放好东西，直接跳上牛车。 “坐好，出发咯！” 挥鞭刷过牛尾，车轮压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老牛脚步稳健，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因着积雪堆积，是以路上并未有太多人出行。 牛车走的很慢，三人来到乔家的时候，乔玉跟李氏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连日大雪，乔晓峰与乔春没法赶回，因此今日只有乔芸、乔玉、乔薇三姐妹为乔老汉过寿。 大女婿赵冬每年都会过来，乔老汉倒也不觉意外，但有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却是让一家人没了好脸色。 显然，那人就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且脸皮厚到某种程度的王二成。 碍于乔玉的面子，又想到今日是为老爹祝寿，乔芸与乔薇也只能当做看不见那人，拜过爹娘后，直接去了厨房帮忙。 有娘与两个姐姐掌勺，乔薇自觉插不上手，就带着大虎小虎在院子里堆雪人。 两三岁的孩子，刚能把话说清楚，最是喜欢表现自己的时候，乔薇喜欢孩子，也不觉得烦闹，他们的童言童语，欢笑嬉闹，听在她耳中，就是全天下最天真动听的声音。 自从乔薇出嫁，乔晓峰去镇上读书后，乔家境况忽的发生很大的变化，比如说自家田产总能卖个好价钱，去镇上买东西总能碰到物美价廉的，因此日子也渐渐过得好了起来。 至于在背后操纵这些事的那双手，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若是锦衣卫做事，轻易能被人察觉出来，那么康华帝也就没心思关注自己儿子的胖瘦，该忧心天下了。 如此李氏也不好再如以前那般用清水一碗招呼女婿们，前些时日去镇上看乔晓峰时，专门买了些散碎茶叶回来。 今日乔老汉的心情显然不错，一张常年板着的黝黑老脸上，竟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赵冬最会察言观色，自然发现了这点儿微弱的变化。 “岳父，小婿见您心情不错，可是有喜事？” 一脸愉悦的乔老汉，手上拿着的旱烟杆子都忘了抽，见女婿问起，黑黄的老脸笑容更甚。 “也不是什么喜事，就是前几日小春传信回来，说是在书院先生的举荐下，晓峰确定可以参加明年的春试了。” 自大渝开朝以来，康华帝便下了明令，有两位举子举荐者或是经过头年书院初试者，皆可参加科举。 是以乔老汉如此高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真要恭喜岳父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晓峰小小年纪，竟得先生如此看重，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听他一说，赵冬心中也很高兴，当初自己果真没看错，这个妻弟很有读书的天分，还好没被荒废掉。 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王二成不屑的撇撇嘴，‘哼，什么稀罕，不就是可以参加个乡试，还不知能不能考上，高兴这么早，可别将来乐极生悲。’ 赵冬眼眸一斜，知王二成在想些什么，心神微动，眸中鄙夷之色忽闪，接着眼珠转动不去看他，面带笑意与老丈人闲聊。 第八十四章 诡异的眼神 两人的话题，王二成是一点儿插不进去，也不想插进去。 百无聊奈间，忽闻屋外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院中，两个孩子各自堆了一个雪人后，又开始团起雪球，与乔薇玩起打雪仗。 两世都没能有这般经历的乔薇，自然也玩的不亦乐乎，手捧着雪球，与两个孩子在院中相互追逐。 丁香色的小袄，月牙白的襦裙，乌黑的秀发整齐挽起，奔跑间飘荡的裙摆带起点点落雪，灵动翻飞好似落在人间的精灵；银铃般的笑声，动听悦耳，仿若世间最美妙的音乐，声声直击心肺，让人想要永远沉浸在那欢快之中。 王二成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小姨子，竟出落得如此美丽，顿时惊为天人。 低头喝茶间，猥琐露骨的眼神飘向院中，嘴角咧起一个阴鸷的笑，明亮的小眼泛起一丝如发现猎物般，紧迫炙热的光芒，心中淫邪狠辣的想法，没敢外露。 本来玩的欢快的乔薇，忽觉后背一阵寒凉，一股阴森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转身回望，并无异常。 但方才那芒刺在背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索片刻，抬头猛地对上王二成可怖的眼神，心中猛地一个激灵，顿时七魂吓走了三魄。 低下头，快步走过牵起两个孩子，急忙往东厢走去。 “小姨，小姨，我们还想玩一会。” 大虎小虎玩的正起劲，自然不肯跟她进屋。 王二成的眼神，瞬间让乔薇想起前世那个百般凌辱她的男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些事，但事实证明那些恐怖的记忆依旧留在她脑海深处。 “大虎小虎乖，小姨有些不舒服，咱们去屋里歇会，好不好？” 两个孩子自幼跟着乔玉，最是乖巧懂事，互看了一眼，一同点着小脑袋。 “小姨不舒服，大虎（小虎）扶小姨。” 说完，两个孩子使劲握了握她的手。 之后，乔薇为了避开王二成，索性直接待着东厢不肯出门。 正屋的席面是给三个男人准备的，见乔薇不肯出门，李氏便做主把女人的那一桌摆在东厢，母女几人带着两个孩子，围坐在炕上吃饭，到也很是热闹暖和。 欢快的气氛，让乔薇渐渐放松下来，至于王二成眼神中的含义，她心知肚明。 现在，她越发后悔当初让相公去求情了，就该让孙大哥把那人打死或是沉塘。 这次回来，萧奶奶交待乔薇在娘家住上几日，但她不放心奶奶一人在家，是以吃过午饭后，抱着李氏的胳膊，亲昵了好一会儿，最后见大姐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才不舍的松开手。 乔芸知她舍不得爹娘，轻叹口气，柔声道。 “小薇，你就留下住两日吧，萧奶奶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冬至那日我让你姐夫来接你。” 乔薇摇摇头，不舍的看了眼自家娘亲。 “大姐，我还是跟你回去吧，奶奶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见她这样，乔芸也很心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妹夫不在家，每日只有萧奶奶与她作伴，小妹该是很孤独吧。 “萧奶奶那边有大姐呢，大姐会每日过去照看萧奶奶的饮食起居，你就放心吧，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去了，只是在娘家住上两日而已。” 这话一出，乔薇瞬间动摇了。 昨晚奶奶也是这般劝她的，让她在娘家住上两日，现在大姐也这样说，如此她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平日，李氏定不会劝小女留下，但此时看她如此不舍，又想到她独守空房确实不易，便也心软了几分，只能长叹口气。 “小薇，留下住几日吧，萧奶奶那边就听你大姐的。” 自家娘亲也开口留她，乔薇心里最后一根防线，瞬间断裂，黑亮的大眼中扑闪着泪珠，面上却是笑意盈盈。 “嗯，我要日日跟娘睡在一起。” 闻言李氏笑着抬手点了一下她光滑白净的脑门。 “多大了还跟个孩子般，小心女婿知道了笑你。” “女儿才不管呢，反正就要跟娘睡。” 娘与姐姐们的宠溺，让乔薇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送走大姐二姐后，晚上她如愿以偿的跟李氏睡在东厢，母女两人说话到夜半，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乔家大门还未开，便传来轻脆的敲门声。 “婶子，婶子，我是雪梅啊，小薇起了没？” 见李氏过来开门，站在门外的王雪梅笑道。 来人正是乔薇闺中好友，王家三女王雪梅。 “起来了，起来了，雪梅丫头起的真早，吃过早饭没？在婶子家吃点？” 李氏手脚麻利的把门打开。 门一开，王雪梅立刻走了进来。 “婶子，我吃过了，昨日听二嫂说小薇回来了，本来晚间就想过来的，但想着小薇她该是有很多话要跟您说，也就没来打扰。” 关好门，李氏拉着她的手，向东厢走去。 “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冻坏了吧，小薇在东厢呢，咱们快去炕上暖暖。” 两人相携进了东厢。 见二人进来，坐在炕上的乔薇忙起身挪位。 “雪梅，就猜到是你，快，快上来坐。” 对于乔家王雪梅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也就不拘礼的直接脱鞋上炕，一把拉住乔薇的手，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好久没见你了，可真是想死我了，本来还想着去上林村看你来着，可我娘说待嫁的姑娘不能串远门，整日把我拘在家里绣嫁妆，你是不知道啊，差点把我闷死了。” 要说这王家三个孩子，王大成是个有出息的，年幼时在镇上跟一位老账房做学徒，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账房先生了； 王二成就不用提了，绝对是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至于这老三王雪梅，自幼就是个跳脱爱闹的性子，从小就是乔春的跟屁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李氏见她二人聊得开心，也跟着笑了。 “小薇，你好好陪陪雪梅，娘去看看你爹那要不要帮忙。” 前几日乔老汉接了个做一套嫁妆的活计，柜子，箱子，妆奁，桌椅等大件是一个不能少，他一人忙不过来的时候，李氏便要上前搭把手。 王雪梅很是自来熟，直接娇笑着对李氏道。 “婶子，您去吧，我有好多话要与小薇说的，您不用管我。” 乔薇低头捂嘴轻笑，雪梅还是这个样子，张扬的让人羡慕。 却不知李氏最是喜欢王雪梅这副性子，自然也不会与她计较，直接穿鞋下炕开门出去。 屋内只有两人后，王雪梅拿过乔薇手里的针线，往绣棚里一扔，娇嗔道。 “我不管，今日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好好陪我说话。” 任由她拉着自己摇来摇去，乔薇扶额笑道。 “好好，听你说，听你说。” 小姐妹在一起，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聊了一会儿，乔薇似忽的想到什么，猛地打断正喋喋不休数落自家娘亲的王雪梅，沉声问道。 “雪梅，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二姐夫的眼神很诡异？” 第八十五章 偏心的康华帝 乔薇忽的一问，王雪梅愣了一下。 低头伸手摸了摸下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变得暗沉，神色间也带着烦恼与无奈。 “哎，小薇，我也不瞒你，自从二哥腿断了后，整个人变得阴阳怪气的。 以前他就算不喜二嫂，也不会对两个孩子怎样，时常还会给两个孩子买些吃食玩意，但自从这次他腿好后，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不过你放心，有我爹娘与大哥大嫂在，他是不敢欺负二嫂的。” 看来断腿对王二成的影响确实很大。 “不对啊，当初听二姐说，那腿只是受了些伤，怎得就断了呢？” 王雪梅摇摇头，轻叹口气。 “那还不是要怪他自己，还没好利索就耐不住跑出去瞎晃，谁知在山边上又摔了一跤，本就没好彻底的腿，这下直接摔断了，大夫说了，日后即便好了，走路也会有些影响。” 听她一说，乔薇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大概这王二成今年犯衰神，走哪都倒霉。 之后两人又说起王雪梅的婚事。 乡下农家，最爱把婚期定在年前年后。 腊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两家人商量了很久，才定下的。 说话间就到了中午，王雪梅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吃饭，乔薇也就只好送她出门。 本还准备下午去王家看看二姐与两个孩子，转念想到王二成那人，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日就要回去，晚上乔薇又缠着要跟李氏睡在一起，李氏绕不过，也就让她如愿了。 冬至当日，东安镇的习俗是要在自家包饺子吃的。 一早起床帮自家娘亲做好饺子馅，又揉好面团后，乔薇这才收拾了娘亲准备的东西，在门口等着。 赵冬来的很早，几人一番寒暄后，在李氏的不停催促下，乔薇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坐在车上，她使劲瞪大眼睛，想要多看几眼娘亲。 李氏也是一脸心酸的站在门口，挥舞着手臂，望着渐行渐远的牛车，迟迟没有移动半步。 京城。 三司会审的最终结果，在康华帝若有似无的暗示下，最终没能在名义上真正给瑜王安上罪名，也只是定了个治下不严，听信谗言的虚无罪名。 早朝，康华帝当着朝臣的面，狠狠责骂他一番后，罚了一年俸禄，半年禁足，这事就算了解了。 这个惩罚，在王爷皇子们看来，无关痛痒。 户部尚书孙之敬算是顶了大头，左右侍郎也都下了台，户部牵扯其中的大小官员众多，大理寺与顺天府前后核查数遍，顺天府尹专门上报康华帝，借了锦衣卫的人手，才把全国各处牵连其中官员底细查了个清楚明白。 前后三四个月过去，直到年关将至，瑜王禁足之期将满，各处官员的处罚才真正宣布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抗不住牢狱酷刑，直接病死狱中的；也有上下奔走散尽家财保住小命的；更有抛妻弃母转投其他阵营的。 总的看的，自萧山带回账本后，整个京城局势动荡，风雨飘摇，人人自危，官员们惶惶不安，生怕牵扯其中。 因着郑成的死，杀害彭知县的幕后主使没能查出，其实主使是谁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康华帝心软了，下面的人自是不会主动出头去触皇上眉头。 这次最让康华帝不满的，大概就是杀人行凶者是锦衣卫中人，且还是南镇抚司专理法纪军纪的千户。 卫云虽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但终究还是招来康华帝的不满与瑜王的怀疑，至于指挥使沈忠那边，早就知道了这小子的那点儿心思，也一直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户部经过这次大洗牌，职位空缺出来，康华帝把选派官员的事交到了内阁首辅谢哲文手上。 正好这两年新出的寒门学子众多，且都在外经过一番磨练了，一时间京中走马上任的官员，皆是没有背景党派的天子门生。 户部尚书一职却是康华帝亲自任命的，万历八年探花郎，长公主的驸马，大将军温永安的次子，温铭瑄。 前朝素来有驸马不可入朝为官的明令，但康华帝登基后，对自己的长女很是疼爱，千挑万选看中了大将军次子温铭瑄。 谁知那温铭瑄却是个有出息的，一路从秀才考到进士，学问笔墨，八股制艺样样出众。 不忍埋没人才，康华帝下令废除驸马不可入朝为官的先令，是以那温铭瑄一直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几年过去，也不过是才调任到户部做了个小小的主事。 因着长公主的身份与大将军的风骨，他自是不愿加入任意党派，且也不屑去巴结任何人，只想一心为百姓谋福祉。 此次被破格任命为户部尚书，几乎是连升四级，吓死人啊。 皓王一党这段时间那是看尽了热闹，当然其中也不乏多下几个绊子，多翻几条旧账，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天府查案倒是顺利很多。 皓王本人更是得意忘形，一个月抬了八个丫头做了通房，每晚忙活的不亦乐乎，王妃为此很是神伤。 一个月后，从皓王府后门悄悄被抬出五具死尸，皓王自认为做的掩人耳目，却不知此事全部落入康华帝眼中。 知道这事的康华帝，发了多大的脾气，摔了多少杯子，这个也只有贴身伺候的东公公与龙影卫知道。 大子好色变态，二子贪财，康华帝心里苦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养歪了。 哎，说来当爹的，孩子多了就偏心，明明他还要老四、老五、老六三个儿子！ “瑜王这次失了一条臂膀，看来要好好恢复一段时日了。” 半倚在窗边，狭长的凤眼因多饮了几杯而有些迷离，一身青衣便服的宋知书，薄唇轻抿，低头盯着手里的杯里的万香春。 “哼，与咱们有何关系？那里面的水深着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冷哼一笑，于二强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萧山眼眸微动，瞥了两人一眼，刀削般的侧脸印在墙上，显得有些模糊，本来明亮的黑眸也似蒙上一层雾气，曲肘撑着头，定定的望着杯里晃动的酒水，只有那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精光，道明了他此刻的清醒。 “大哥说的对，那又跟咱们有何关系？与其烦恼那个，还不如多喝几杯。” 低沉沙哑的声音微颤。 于二强虚浮着脚步，绕过圆桌坐到他身边，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朗声笑道。 “好小子，终于把你灌醉了，也不枉我跟三弟舍命相拼。” 顺着他的手势，萧山直接半趴在圆桌上，也不管衣袖是否粘染到菜汁汤水。 “大哥，好酒量，小弟服了，服了。”说完趴在桌上再也不动。 宋知书也迈着轻慢的脚步，一歪一倒的走了过来，半扑到萧山身边坐下，嘴里嘟嚷着道。 “大哥二哥，小弟真的不能再喝了。” 第八十六章 猜疑 月色微醺，朦胧迷幻。 垂眸撇了眼醉倒的二人，于二强脸上狰狞的刀疤，随着唇角挤出的笑容，显得越发诡异恐怖。 而在他没注意的瞬间，一双清亮黝黑的眸子，把他这一神色净收眼底。 这个月夜，兄弟间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冬至过后一月，大寒节气。 今年京城的雪，似乎下的比往年更大一些。 彭知县一家惨死的案子，终于落下帷幕。 多日来暗潮汹涌的京城，因着年关将近，逐渐恢复了它的繁花似锦，紫醉金迷。 在这起案件中，锦衣卫看似牵连在其中，但真正被查出的，都是些虾兵蟹将，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也是，都是千年的人精，谁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一年，确实是多事的一年。 从六月彭知县的案子，到后来萧山查到的万通钱庄，总让人有种错觉，似暗中有一双手推波助澜，造就了现在的结果。 显然，最终获利最多的人，嫌疑最大。 “皓王的一手好牌，打得的确响亮，但是，二哥，这似乎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宋知书单手扶着下巴，说出心中的疑惑。 萧山靠坐在窗边矮榻上，端起面前新煮的热茶，轻抿一口，转望了眼窗外的雪景。 “天下能人异士众多，皓王府里的幕僚，就是你我，也做不到了如指掌。” 宋知书抬眸也看了眼窗外。 “是啊，自从周文廷投靠皓王后，咱们收到的有关皓王的消息，大多真假参半，不可全然尽信。” 冬季赏雪烹茶，最是惬意。 “瑜王这次栽了这大个跟头，说不定很快就要采取行动，回击一番了，他素来不懂什么是卧薪藏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看来这京城啊，是太平不了多久了。” 说着长叹一声，踱步至矮榻边坐下。 见他坐下，萧山拿起茶壶，轻缓平稳的给他倒上一杯。 “这京城什么时候太平过？有些人惯会粉饰太平，你又不是不知。” 随意把手里的佩刀往身旁一扔，宋知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管茶水是否烫嘴。 “哎，说起来都是东宫空虚，太子未立惹的祸，也不知皇上为何迟迟不肯立储，可怜老百姓好不容易过上的太平日子，怕是又不长久了。” 此话一出，萧山立刻神色严肃，斜眼望了眼窗外，耳朵也不自觉的竖起，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 “三弟慎言，隔墙有耳，陛下的决定，岂是你我能随口妄议的。” 无奈的撇撇嘴，宋知书知自己方才又说错话了，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这不是看只有二哥一人吗？要是有外人在，小弟定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见他这副模样，萧山知他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又想起他素来的习性，不由眉头紧皱。 “三弟，你以为皓王此番作为，指挥使大人与陛下会不知？你以为咱们私下言论，就不会被别人听了去？” 说着坐直抬头，清冷的眸子紧盯着对面的人，神色冷漠，声音阴沉。 “在这偌大的京城，就没有多少事能真正瞒过当今圣上的眼睛与耳朵，咱们身处锦衣卫要职，更要谨言慎行，时刻保持清醒，切不可因言谈举止而误了大事，或是招来祸患。” 停顿一下，似想到什么，阴沉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起来。 “你能想到的，你所知道的，别人岂会想不到？岂会不知？只要你有了想要隐藏守护的秘密，势必就要付出更多，想别人想不到的，做别人做不到的，如此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只不过是在延迟被发现的时间而已。” 相识近十年，宋知书第一次在自家二哥脸上看到如此神色，转念一想二哥如自己般家破人亡，不由心中惭愧，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掌纹，脑中似又出现小妹天真烂漫的笑容。 “是啊，没有秘密方能无敌，大哥二哥与我，皆是如此，不然也不能在这吃人的地方，至今保持中立。” 如此沉重的话题，一时勾的二人思念起心中隐藏最深的回忆。 萧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自己小丫头娇美温柔的笑脸，但仅是一瞬，便恢复清明。 抬眸见对面三弟一脸悲伤，不由轻声长叹。 “哎，三弟，逝者已矣，想开些吧。” “不，二哥，小妹没死，我能感觉的到，只要我还活着，肯定能再见到她，真的，你要相信我。” 似要急切得到萧山的认同，宋知书猛地坐起，神色坚定肃然，双手撑着桌子，探身盯着他。 这大概是一直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吧，萧山心中一软，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的太过残忍。 点点头，定神回望了他一眼。 “你也不要如此激动，二哥自然是相信你的，但你要记住，在没找到小妹之前，一定要保自己周全。”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知书逐渐放松下来，似又变回最初的那个文弱书生，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不少。 “大哥呢？近几日都没见他。” 似想缓解气氛般，萧山刻意找了个自认为轻松的话题。 提到于二强，宋知书立刻一脸嫌弃加不解的表情，拿过茶壶为二人倒上热茶。 “定是又被柳春阁的那位勾去了。” 端起热茶，萧山眉头再次锁起，沉思片刻，低声道。 “大哥此番难道动了真情？这样大的一个把柄，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定会造成大祸；三弟，你以后要多多留意大哥，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随意。” 宋知书垂眸思忖片刻，明了二哥话里的意思，跟着点点头。 大哥这般看重那个妓子，且柳春阁背后的势力是谁，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再联想到前些时日他们三人私建的暗桩，传来有人暗中投靠皓王的消息，如此便要早做防范。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萧山也不再多言，端过茶杯细细品茗。 脑中则是回想起前两日刘北传来的消息。 天津与京中的暗桩，的确有向皓王投诚的人，且都被清洗干净，自然这件事也引起了大哥与三弟的注意；至于京中知道郑成与吴亮行动的人，除了大哥三弟，还有好几人，一时分辨不出叛徒是谁。 刘东那边却是没有问题的，他这段日子一直盯着皓王那边。 说是皓王最近看上了靖安侯的二女，那个京城第一美人林冰兰，但靖安侯好像早把这个闺女许配给了刑部尚书赵玉的长子。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皓王这个肥猪，看上了自己最仰仗手下的女儿，且还要跟手下的儿子抢媳妇。 想来，靖安侯该是舍不得自家娇滴滴的女儿羊入虎口，就看刑部尚书赵玉有没有那个魄力了。 毕竟皓王的变态嗜好，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中，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丑事了。 第八十七章 真实身份 三人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八年前的一次任务。 那是一个寒冷的雨夜，在锦衣卫混迹一年多的萧山与宋知书，一起被分派到江南去查一桩陈年旧案。 且不说年代久远，单就人证物证也不齐，萧山二人探查多日，皆是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两人遇到了正好要去京城顶替父职的于二强。 锦衣卫招人一向唯能者勇者优先，且升迁大多靠自身能力，但对于本就有官职的，在某种层次上是允许世袭的。 于二强此人，长得人高马大身宽体壮，不似普通江南人那般纤弱文雅，且为人爽朗不羁，耿直豁达，顶替父职便是千户，一身好功夫在手，认识的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众多，又与一些富商乡绅熟稔。 于此案给予二人很大帮助，三人因此相熟。 回京后，更是经常相约吃酒，一来二去觉得意气相投，也就自然结为异姓兄弟，并相约立誓，效忠当今圣上，不参与党争夺嫡。 多年的相处，那于二强也未刻意掩饰自己身上有异于南方人的特征，机缘巧合之下，萧山与宋知书便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 碍于兄弟情义，两人并未拆穿，更是多番为其遮掩，时至今日倒也相安无事。 “皓王那里，最近可要盯紧一些，咱们之中出了叛徒，天津那边好说，京城的还是早日揪出来的好。” 沉思一会儿后，萧山觉得这事有必要与这个三弟说上一说。 对于二强他还有所顾虑心有怀疑，但宋知书却是他可以付出绝对信任的人。 当年两人一起从那样的地方九死一生逃出来，历尽磨难进了锦衣卫，多年小心谨慎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同生共死的情义，让两人之间有些绝对的信任。 大概他唯一隐瞒的，就是上林村的家眷了。 宋知书收起说笑的嘴脸，面色严肃冷冽，轻挑的凤眼寒光阵阵，文雅的气质也被这忽来的冷漠神色冲淡几分。 “二哥此番，可是猜到皓王那边无甚人手可用，因而把手伸向咱们兄弟内部？” 略点点头，萧山低眸盯着手中的翠绿的清茶。 “周文廷那边的势力不弱，但真正得到指挥使大人与皇上重用的却很少，皓王想到咱们兄弟这边，也是意料之中的。 但你我初心不改，忠心不变，却不能保证他人亦是如此。” “大哥在此时迷上柳春阁的头牌，这其中该不会有阴谋吧？二哥，咱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大哥？” 思索片刻，宋知书问出了这句。 抬眸看了他一眼，复又轻抿一口茶。 “提醒什么？” “自然是提醒大哥留意那柳春阁的头牌啊，说不定那女子就是皓王的人。” 垂眸再次为二人续上茶水，萧山低哑却带着沉闷的声音传来。 “你说了，大哥也未必会听，咱们能想到的，大哥心中未必不知。” “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皓王的人抓住把柄，利用了去。” 知二哥说的都是事实，宋知书却还是不肯放弃的分辨道。 “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阳谋阴谋数不胜数，能活着的都是有利用价 值的，只要有利用价值的，总会露出把柄给人抓住，能躲过这次，未必能躲过下次。” “那咱们怎么办？不去管大哥了吗？” 多年的兄弟情义，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大哥能否听进去，却不是你我二人能左右的。” 因着兄弟情义，三人才能走到一起，相互扶持多年，关键时刻，他自问做不到冷漠无视，视若罔闻。 东城皓王府，外院文轩阁书房内。 “你是说，那于二强的身份有异？有何异处？你且快快说来。” 终于听到一点儿于自己有利的消息，皓王抖动着满脸的肥肉，立刻从桌案后的雕花楠木方椅上起身，一脸饶有兴致的走到靠窗高椅上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豆大的小眼瞬间来了精神，睁大到极致带着精光，紧盯着面上哈腰陪笑的人。 这人五官端正，相貌俊雅，浓密的眉，有神的大眼，挺翘的鼻梁，轻薄的唇，一副彬彬有礼的文弱书生模样，弯腰讨好陪笑，一脸谄媚的样子，放在他的脸上却有些不搭。 “月余前，小人偶然遇到在酒楼中吃酒的于二强兄弟三人，心中知晓那三人一直是王爷您想拉拢掌控的，便多留了个心眼，暗中观察了一番。 那萧山确实是个不简单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且警觉异常，小的差点被他发现，宋知书是个笑面虎，面上和善背地里心狠手辣，此二人父母早亡，无甚牵挂，少有把柄破绽。 但于二强就不一样了，他世袭父职，才得来的锦衣卫千户，且一坐就是八年未变，立功的大事没少做，却迟迟未能升迁，这一点儿您不觉得奇怪吗？” 说着这人微微抬眸，眼光忽闪暗中打量了下上位者的反应。 皓王放下茶盏，抬手抚摸自己的胡须，满脸好奇又带着不解的疑问，浑浊的小眼闪着精光。 “听你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见皓王被自己说动，那人立刻犹如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神色激动。 “王爷可知，那于二强档案上写的是祖籍江浙淮水？” 这他当然知道，皓王疑惑的点点头。 那人接着道。 “问题就出在这，一个祖籍江浙淮水的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您说奇怪不奇怪？”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皓王满脸的肥肉顿时一松，兴趣缺缺的打断他。 “这事还要你说，本王早就查过，他爹是淮水人，但他娘却是东北的，他自幼跟着祖家在东北长大，会说东北话也不奇怪啊。” 那人见皓王一脸不耐，立刻又换上那副谄笑的嘴脸，接着陪笑道。 “王爷，您别着急，接下来才是重点，”说着轻摸了下鼻梁：“他说祖家在东北，却是无从考证，小人与他人不同，在此处留了个心眼，专门派人去淮水探查一番，果不其然，让小的发现了一件大事。” “哦，何事？你快快说来，不准再卖关子。” 瞬间又被勾起的兴趣的皓王，急切问道。 那人也不再多说，直奔主题。 “前些日子小人得到回报，说是找到一位曾经与于二强家做过几日邻居的人，那人说于家妇人祖籍东北安城无疑，但却是父母双亡，逃难来到南方，后被卖给于家做童养媳，王爷您看，这父母双亡的人，哪还有祖家帮着照看幼子？” 这话一出，豆大的小眼精光乍现，脸上的肥肉也因着激动而显得红润，粗重喘了几口气，皓王高兴的几乎要立刻跳起。 “哈哈哈哈—— 这般说来，那于二强定是冒名顶替无疑，此番有了他这个把柄在手，还怕他不好好听话？ 哈哈哈哈—— 这么久了，可让本王逮住他们一人，也不枉本王之前花费那多心思，好好，此事先生办的甚好，他日本王登基，先生当论首功。” 第八十八章 劝说 被称为先生的，便是皓王最近新收的幕僚，来自江南的元水先生。 定远街，某一小茶馆。 “哦？这般说来，那自称元水的先生却是个厉害角色，不光来历不明，足智多谋，出手迅速，怕是大哥那边，皓王已经起疑了？” 眉目间一片担忧之色，宋知书低声问道。 萧山略一点头，侧身探进。 “先前吴亮截杀郑成后，便匆匆把账本献给皓王。 皓王那头脑，当时就要入宫告发。 最后被这位刚入府的元水先生冒死奋力拦下，当场拆穿其中卫云的计谋，以致让皓王躲过一劫，未酿成诬告兄弟的罪名，因此入了皓王的眼，现在更是日日带在身边行走，为其出谋划策。” “确实有几分脑子。”宋知书无意道。 萧山抬眸瞥了他一眼。 “知道大哥身世的人众多，几年来去暗中查访的不计其数，就连咱们锦衣卫中，也有人专门去查过，皆一无所获；如今却能被他查到些蛛丝马迹，岂是简单的有几分脑子？” 再次垂眸盯着手里的茶水，沉声道：“那人绝对不简单，说不定——” 见他语气停顿，宋知书急忙问道。 “说不定什么？二哥，你倒是快说呀！” 深邃的黑眸中精光一闪，略显单薄的唇角划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说不定此次瑜王一党案，便是那人的手笔。” 皓王府，文轩阁书房。 “多谢王爷厚爱，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元水先生上前一步，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王爷切莫着急，咱们能查到这点儿蛛丝马迹已是不易，若不好好加以利用，被那于二强先一步察觉，就功亏一篑了。” 皓王生于乡间，长于农妇出身的皇后身边，童年未得父亲照看，等到天下局势稳定，康华帝把他接到身边时，已经养成一副极上不得台面的小农嘴脸，胸无点墨，大字更是不识几个。 出于对发妻与这个长子的愧疚，康华帝一直记在心里，初登大宝后，便急着给嫡长子指了一门书香门第的亲事。 当然，王妃的出生、学识、相貌，皓王与皇后都很满意，这么多年来，皓王背地里有些见不得人的喜好，但在这个王妃面前却还是一本正经，给予了绝对的地位与尊重。 也因此，要皓王去动脑子想那些阴谋阳谋，策论兵法，简直比让他减去满身肥肉还要困难。 “何来功亏一篑？先生方才不是说，已经找到那证实他身份的人了？有了那证人，咱们还怕什么？” 皓王果真如是问道。 元水先生低头，眸中黑光更深，说话却是带着笑意。 “王爷，证人目前在咱们手里，若此事外露，他能不能活着到京城，就另当别论了，是以，小人才说要从长计议。” 如此解释，皓王若还不懂，那就算他白当了几年王爷了。 “嗯，先生说的是，那先生可有计策？” “王爷，此事咱们可以······”说着元水先生上前低声对着皓王的耳边一阵耳语。 少倾，就见那皓王的大圆脸上，露出诡异的奸笑。 “好，好，先生好计策。” 几日后，宋知书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快步冲到萧山暂居的宅院。 那是位于京城内城西侧，高门大户云集的定远街上一处三进的院子。 大渝朝京都内城，出了紫禁城以一条长街为中轴线，把整个内城划分为东西两城。 东城多是皇子王爷以及有爵位在身的皇亲贵胄们住的，宅子为圣上御赐；而西城则是朝中大臣，世家富户云集的地方。 “萧小瓜，快开门，你们爷在家吗？” 萧府大门内，被唤作萧小瓜的男仆立刻开门躬身行礼。 “三爷您来了，二爷在正厅等您呢。” 宋知书一听，立刻闪身快步向厅堂走去。 身后仆人起身关门。 “二哥，二哥？我听刘东说，大哥昨晚宿在你这，可是真的？” 刚走进正院，就看到自家二哥坐在主位，宋知书不由出声喊道。 端着茶盏，轻抿一口，待他走进坐下，萧山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正在后院厢房睡着呢。” 闻言，宋知书提了多日的心，放了下来，几步走到客位坐下，歪着身子大口喘气。 “那就好，那就好，小瓜，快上茶，爷渴死了。” “一早就听你咋咋呼呼的，吵的老子头疼。” 浑厚沙哑的男声，自厅外传来，下一刻便见一高大雄壮的身影走了进来，却是直接走到正位坐下。 “大哥。” 宋知书摸摸头，不好意思的喊了声。 进来的男子正是于二强。 “你找我有事？”紧按着额头，这宿醉后的头疼，烦扰，烦扰。 还真是有事，他一直惦记着要劝上大哥一劝，本来想好的话，这会儿见到正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随即抬头把目光移到二哥身上。 接收到信号，萧山斜瞥了他一眼，轻放下手里的茶盏。 这时被唤作小瓜的仆人行礼进屋，为二人上了热茶，退了出去。 “看你二哥做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 最见不得三弟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二强端着茶盏出声喝道。 被他如此一说，宋知书面上一红，就要出口分辨，忽的又想起自己来的本意，也就放松了身子，低声说道。 “大哥，最近一直未见你人，可是又去那柳春阁了？” 于二强斜眼看他，挑挑眉。 读懂大哥眼里的意思，他还是接着开口劝道：“大哥，不是小弟说你，青楼妓院，本就是寻欢作乐，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你若真想娶妻，定是要找个身家清白的，柳春阁的那位，还不知是哪边的人，小弟担心大哥泥足深陷，着了别人的道。” 他说话间，于二强已是黑了一脸，面上的刀疤显得越发狰狞，周身气势外放，一股随时要蹦起来杀人的模样，着实让人害怕。 周遭一片安静，于二强与萧山皆为接话。 这般气势，宋知书自然知大哥怒了，但话已出口，也只能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第八十九章 各谋其路 半响，萧山见他身上怒气俞浓，心中嗤笑，面色不变，沉声道。 “大哥，京城怕是要乱起来了，你若想在这浑水中捞上一把，做兄弟的自是不会阻拦，但就不知，你愿意做谁手里的棋子？” 于二强怎不知两个兄弟是为了自己好，但八年过去了，两个兄弟都升至千户，自己事没少做，钱没少送，功没少立，却是半步升迁机会都看不到，心中怎能不急。 “棋子又如何？咱们不都是陛下手里的棋子吗？能做一枚有用的棋子，有何不好？” 他这般说法，萧山知再劝下去也是无用，随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如此，做弟弟的无话可说，这是大哥要的东西，今日大哥出了这门，日后咱们相见，便再无情义可言。” “二哥，你说什么呢？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话一出，宋知书立刻蹦起来，一脸急切与慌乱的不知所措。 伸手拿过桌上的银票，于二强目光在萧山身上停留片刻。 “二弟，你的人情大哥记下了，日后定会还你，”说着侧身几步走到宋知书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咱们兄弟当初走到一起因的是志趣相投，如今大哥另有谋划，不能拉你们下水，日后咱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少些联系吧。” 说完就要迈步离开。 宋知书哪肯这般轻易放他走，明了他言语中的大意，心中不想承认也不想去听。 “大哥，你就真的甘愿被人利用？” 于二强抬眸咧嘴，看了他几眼。 “谁利用谁还未可知，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说完一把挥开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朗声大笑，迈步离去。 半响，大厅一片寂静，直到再也听不到那沉重又轻快的脚步与豪迈的笑声，宋知书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目无神，满脸的不可置信。 叫萧小瓜的仆人小步进来，躬身行礼。 “二爷，三爷，大爷方才离开了。” “哪还有什么大爷，二爷，三爷，都散伙了。” 宋知书悲愤怒吼，转身就要跑开。 “站住。” 身后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他不由脚步一顿。 轻走几步，对着仆人随意说了句。 “你先下去。” 萧小瓜再次行礼告退。 待屋内只剩两人后，萧山复又坐回主位。 “坐下。” 宋知书纵使心中不满，却还是转身在一旁坐下，但那满脸的愤怒与焦急，毫不掩饰显露在他面前。 萧山眸中一动，轻闭双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深邃。 “于二强的身份，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包括于二强本人。” 本以为二哥要说教一番，谁知他竟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但称呼的变化，足以说明二哥方才做的决定是认真的。 “二哥，咱们结拜的时候立过誓言，同生共死的话，岂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 宋知书还是不肯相信大哥二哥就这般散了兄弟情分。 对于这个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萧山绝对是付出最大的耐心。 “知书，咱们认识也有十年多了，我的家世你可曾对别人提过半句？” 宋知书面上愣神，随即目光坚定的看向他。 “未曾。” 他满意的点点头。 “同样，我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小妹的事。” “二哥，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再次点点头。 “咱们知道于二强身份这件事，若是被他知晓，以他的秉性，你觉得他会如何？” 说道这里，宋知书迟疑了，脑中第一反应却已出来。 “他会杀了咱们。” 这才是重点，抬头望向远方，萧山长叹一声道。 “八年了，大哥变了，再也不是咱们当初认识的那个大哥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他不愿再与咱们一道走，就算勉强绑在一起，也是无用。” 这几年大哥的变化，他不是不知，但想到这些年兄弟三人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很多事情他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但是大哥的身份被皓王察觉，真的没关系吗？” 萧山无奈的摇摇头。 “他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皓王那边查到的，他该是一早就知道，所谓迷恋柳春阁的头牌，不过是相互试探罢了，那位元水先生该是也察觉到了，所以才让皓王那边自导自演了一场赎身戏码，于二强从我这拿钱走，也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 冷静下来的宋知书，略一思考便明白其中的关键。 “看来，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那肥猪一人了。” 斜瞥了他一眼，萧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兄弟，二十多岁了还总是口无遮拦，将来定会托他下水。 “这小子，总是记不住祸从口出。” 宋知书懂二哥眼里的含义，不好意思的抓头挠腮笑了笑。 “二哥，小弟知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记住了，记住了。” 萧山觉得自己要败给他了，怎得两人只差一岁，他却总觉自己在操他老子该操的心。 “以后不用再提起二哥三弟，生死与共什么的，也不是咱们先打破的。” ‘自然老天想惩罚，也与他无关。 当年年幼无知，结拜什么的，还是留在话本里好，他还想着与小丫头白头偕老呢。’ 提起这个，宋知书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但身处锦衣卫看惯了世间凉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想也不觉什么，点点头。 “是，山哥，以后你还是唤我表字吧！”说着顿了一下，“无情，我刚起的，山哥就随便喊喊吧！” 正在喝水的萧山，闻言心中一动，顿时一口茶水不上不下，呛入咽喉，“咳，咳咳，咳咳咳······” 再说于二强那边，拿了钱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门唇角一咧，冷笑一声，烛光下，他脸上的刀疤显得越发狰狞。 “哼，想利用我，只怕你们没那本事。” 知道他身份秘密的人，早就被自己杀光了，别人知道的，都是他想让人知道的，这个时候想在党争中插上一脚，没点把柄给别人怎行。 “二弟，三弟，别怪大哥心狠，只要你们不乱说，大哥定会把你们的命留到最后。” 说完合衣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至于晚间，锦衣卫千户于二强如何为一个柳春阁的头牌一掷千金，如何从京中纨绔子弟手里夺得美人归的，自然是后话。 第九十章 孙勇 如萧山所料，不出几日，锦衣卫上下就传遍了于二强与他二人断绝兄弟情义，改投皓王一党的消息，当然是暗中传播，这种事情，只要有个脑子，都不会在明面上讲出来。 一时间，观望看笑话的，唾骂于二强见利忘义的，赞叹于二强选择明智的，嘲笑萧山二人迂腐的等等，几乎闻得风声的人，都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处在八卦中心的三位主角，自是各过各的，不去理会。 孙勇自从带着自家儿子离开上林村后，先是在镇上安顿下来。 没住多久，就收拾行李按照计划来到京城。 萧山的身份，他一直是知晓的，在无甚大事与没有家书稍带的时候，他们从不主动联系对方，这是两人多年来的约定。 他的特殊身份，对孙勇来说，有这样的兄弟朋友，有利有弊，大多时候是弊大于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几个月，在京城镖局过的并不痛快的孙勇，多番思量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要加入锦衣卫。 想要入锦衣卫，对平民百姓来说，很简单却也很难。 但是有了萧山这个熟人，一切就都变得很简单。 年关将至，这日一早，罕见没有下雪，一轮红日早早映红半边天。 孙勇带着孙东启，来到萧山位于定远街的那处宅院。 “阿山，哥哥不说别的，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帮不帮我？” 方一坐下，便直接道明来意，孙勇直入主题开口问道。 萧山坐在主位，不动声色的端着茶盏。 “勇哥，既然你今日说出这话，那做兄弟的也就不得不问问你了。” 说着放下茶盏，起身踱步向前。 “当年弟弟为何远走他乡，又是怎么机缘巧合之下入了锦衣卫，你算是其中唯一的知情人，今日这般问我，可还记得当年弟弟初入锦衣卫时，你说过的话？” 萧山的一番话，冲散了孙勇一时的头脑发热。 虽时隔多年，但往事依旧历历在目，老头子的牺牲，发妻的亡故，兄弟的情义，他怎能忘记。 “当时我的确说过，今生绝不让咱们萧孙两家的人，再入锦衣卫。” “勇哥记得就好，那方才你说的话，兄弟就当没听过。” 萧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阵凄苦自嘲。 ‘当年若不是为了逃离马帮，他是怎得都不会加入锦衣卫的，若让奶奶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怕是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波了。’ “阿山，我孙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头子，青娘与你，若不是我犯下那般大错，他二人不会因此丧命，你也不会跟着马帮去塞外。 你也许不知，那年在京城初见你，我有多激动，五年了，我跟着镖局走遍整个边塞，都没能打听到半点儿你的消息，每次回乡看到萧奶奶期盼你回家的眼神，我心里更是悔恨自责的不行。 若再选一次，就算是赔上性命，我也不会再让你被马帮带走。 可是你却入了锦衣卫，锦衣卫啊，那是什么地方？比马帮危险千百倍不止啊！” 说起这些，孙勇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几乎压的他直不起腰，这个兄弟，是他一生唯一能补偿的人了。 “勇哥，这些跟你都没关系，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萧山怎能不懂他的心思，但他若不替勇哥卖身还债，那嫂嫂怎么办，嫂嫂那个时候将要临盆，无论怎样，勇哥都不能离开。 “入锦衣卫的话，勇哥不必再提，小弟这里给你一句准话，这事我绝不答应。” 沉浸在自己悲痛情绪中的孙勇，猛地被他这句话唤醒，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他知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会拒绝的这般干脆。 “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还是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 萧山轻点下头，侧身不再看他。 “那好吧，”说着他起身站直：“东启留在你这住上几日，我先回镖局了。” “勇哥日后若是有事，直接在老地方等我，这处宅子还是少来为好。”顿了一下，紧皱眉头，接着道：“至于东启，我自会为他寻个安全去处，你就不用在为他担心了。” 本就觉得自己带不好孩子的孙勇，接受了他的一番好心，感激回望了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几眼，略一点头，沉声道。 “如此便麻烦你了，告辞。” 说完，朝着后门，大步走去。 自然，他来萧府，是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走正门，在这种敏感时期，跟锦衣卫指挥使身边的红人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出门后，穿过窄巷，还未走出，身后忽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好汉留步。” 孙勇身上带着几分功夫，对于周身的异动，他还是能察觉到几分的。 “你，在叫我？” 扭头回望，见那人恭敬端正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疑惑的伸手指向自己。 来人躬身行礼。 “在下安元泰，敢问好汉可是威远镖局的孙勇孙镖头。” 还真是找自己的，孙勇也跟着随意回了个礼。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如何识得孙某？” 那自称安元泰的人，长得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穿了件藏青直裰，怎么看都是一文弱书生。 仔细回想一圈，他确信自己不识此人。 似看出他的疑虑，安元泰唇角微动，轻轻一笑，很是儒雅。 “孙镖头多虑了，您认不认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识您，且还能帮你您达成心中所想。” 他心中所想？ 收起脸上的笑意，孙勇神色严峻紧盯着对面的男人，锐利的眼神直逼那人面门。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你跟踪我？” 安元泰毫不在意他眼底的杀气，轻摇摇头，继续笑道。 “在下这般身手，怎可能跟踪孙镖头？此处不宜谈话，咱们换个地方详谈一番？” 闻言，孙勇低头暗自思忖。 他刚离开萧家，就碰到此人，且还说知道他心中所求，那么此人背后的势力，定不简单，怕不是他这样的平头百姓可以抗衡的。 似看出他心中的顾虑，安元泰脸上笑容不变，轻声道。 “孙镖头不必多虑，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跟孙镖头聊聊，还望您赏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除了儿子早已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怕的，何不随他去看看。 如是想着，孙勇沉吟片刻，略一点头。 “烦请先生带路。” 得到想要的答复，安元泰脸上依旧笑容不改。 “孙镖头这边请！” 第九十一章 铲雪 几日后，萧山收到刘东传来的消息，面上故作镇定，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勇哥千方百计要进锦衣卫。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去卫所点卯时，便听闻近日入职的新人中，有一位武艺高强的镖头，被卫云拉拢了去。 进入腊月，几场大雪后，天气越来越冷。 有了隔壁钱家与大姐一家的帮助，萧奶奶与乔薇过的还算闲适。 一早，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吃过早饭后，乔薇拿着铲子满院子铲雪。 往年院里的落雪，都是孙勇带着镖局的兄弟们过来帮忙清扫的，今年发生变故，这雪看来只能自己扫了。 想起孙勇那孩子，萧奶奶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小薇，累不累？冷不冷？累了就休息会！” 萧奶奶拿着扫把，边扫这廊下的积雪边看着乔薇和蔼笑道。 听到身后扫把响动的声音，乔薇回头看到自家正在扫雪，忙放下手里的铲子，几步走过去，就要夺她手里的扫把。 “奶奶，您快放下，小心滑倒。” 萧奶奶伸手一挡。 “快别抢奶奶的，你这丫头，奶奶又不是老的不能动，这点儿轻省的活还是能做的。” “奶奶，您老当益壮，年轻着呢！只是这扫雪，您真的不能干，雪地湿滑阴冷，您先在炕上歪会。” 乔薇依旧不同意，一手扶着她，一手上前接过扫把。 伸手帮她拭了下额头冒出的细汗，萧奶奶慈爱的看着这个孙媳妇。 “行，奶奶听你的，但院里的雪你也别铲了，一会儿你钱婶子过来，我跟她说说，看看钱北那孩子今日在不在家，让他来帮着铲铲吧。” 铲雪这等重活本该自家孙子做的，现在却要让柔弱的孙媳去做，她自是心中不忍，但孙子还不知几时归家，也只能麻烦钱家小子了。 这段日子，钱家母子对她们的帮助，乔薇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铲雪这般小事，她真的不想去麻烦别人。 “奶奶，院里的这点雪，孙媳可以慢慢铲，总是去麻烦钱家小哥也不好，您别担心，孙媳心里有计较，累了就休息，绝不逞强！” 说着脸上甜甜一笑。 知这孩子在意什么，萧奶奶不好再劝，也只能随她去。 “你这孩子，管旁人说甚，奶奶自然是相信你的。” 乔薇接过扫把放在一边，抬手扶萧奶奶去厅堂坐下。 “奶奶，外人的话，孙媳心中是不在意的，但人言可畏，钱家小哥还未说亲，相公又常年在外，咱们还是避讳着些好。” 满意的拍了拍孙媳的手，萧奶奶脸上带着温和满意的笑意。 “行吧，就听小薇的，但你要答应奶奶，可不能累着自己。”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伸手给她倒上一杯热茶，便转身向外走去。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再次看了眼她轻快离去的背影，萧奶奶脑中浮现出多年前自己看到的那相似的一幕。 “越看越像，身形样貌相似也就罢了，就连日常的一些小习惯，也这般想象，难道——” 闭闭眼，微摇摇头，往事如云烟，像不像又有什么关系！ 走到院里，捡起自己方才放在雪上的铲子，双手握住，稳了稳脚步，乔薇再次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始铲雪。 她身量不高，又很消瘦，铲雪对于她来说，真的很费力。 连续铲了半个时辰，浑身肌肉上疼痛感传来，腰背疼得最是厉害，扶着铲子的长柄站直，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珠，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大门没锁，乔芸推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额头鬓角细发似也有些汗湿般粘在脸上，双手杵着铲子柄站在雪地里，微张着嘴喘气。 “小薇！” 轻喊出声，乔芸双眼注视着她，眼底充满疼惜，转身关好门，拿着铲子大步向前。 “大姐，你怎么来了？” 乔薇抬眸，看到匆匆进来的乔芸。 正好从厅堂走出来的萧奶奶，拎着茶壶，对着乔薇道。 “小薇，快过来奶奶这里休息会儿，别累坏了！”转眸看到进来的乔芸，接着道：“小芸来了，来来，快拉你妹妹过来坐会，那丫头倔的很，喊她半响都不肯休息。” 走到小妹面前，乔芸心疼的替她擦了擦汗水，责备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迎上萧奶奶的笑容。 “萧奶奶，您快别出来，刚铲过的雪地滑，您等着，我马上带她过去。” 说完夺过小妹手里的铲子放在一边，不由分说拉她向厅堂走去。 “你这丫头，怎得性子这般急，雪停了你姐夫与我自会过来帮忙铲雪，你这小身板瞎折腾什么？” 伸手抚上自家大姐宽大的手背，乔薇歪头笑看她道。 “早知道大姐跟大姐夫会过来，我就不铲了，大姐，那铲子又重又不好用，地上的雪摸着那样轻薄，却是越铲越重，真把我累坏了。” 这个妹妹自幼没干过地里的活计，自然不怎么会用农具，翻开她那白嫩小手，发现掌心被磨破了几处。 不愿被自家大姐翻看，乔薇使劲缩回手。 “大姐，我不疼的。” “哎！”长叹口气，乔芸摇摇头，没再看她。 走近后，萧奶奶拿着茶壶迎二人。 “奶奶，一会儿冬哥也会过来，院里的雪我们来铲。” 三人行至侧面的圆桌旁坐下，乔薇接过萧奶奶手里的茶壶，亲手给三人倒上热茶。 拉她坐下，萧奶奶心疼的摸了摸她那乌黑光亮的头发。 “你这孩子，怎得就不肯听人劝呢？”说完转头看向乔芸：“小芸，就麻烦你跟冬子了，阿山那孩子不在家，让小薇受苦了，是奶奶没照顾好她！” 一想到这种时候，别人家都有个男人能担起一面，自己家却是孙媳处处操心，萧奶奶再一次为自家孙子常年不在家而感伤起来。 复又转身看着自家娇俏可人的孙媳，内心不由开始挣扎，自己当初向乔家求娶，难道真的错了？ 一看到奶奶的眼神，乔薇便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急忙出声安慰。 “奶奶，您别多想，能嫁给相公，能做您的孙媳，小薇不知有多开心，一点儿都不觉得苦，相公跟您对小薇很好，小薇都知道的。” 乔芸虽不知萧奶奶为何突然变得这般伤感，但从乔薇的话中，也能听出一二，便也跟着劝道。 “萧奶奶，这丫头能嫁到萧家，那是她的福气，至于妹夫那边，将来定会有妥善的解决办法，不会一直这般的，”说着似想转换话题，“您看小薇，成亲后长胖了些不说，现在还能铲雪了，真真是比往年好了数倍不止，这可都是您的功劳啊！” 乔芸一张巧嘴，最会劝人说话，乔薇听完忙跟着使劲点头。 三人没说多大会儿，赵冬便扛着铲子过来了，乔芸拦住没让小妹上前，自己与自家相公把院里的雪铲到一边，留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乔薇也没闲着，跟着清扫廊下屋前的浮雪。 第九十二章 初提从商 自乔芸与赵冬帮忙扫雪那日后，萧奶奶便真的把一家团圆的事放在心上。 腊月初五，冬日暖阳挥洒人间，乔薇收拾好早饭后，又把午饭做好放在锅里温着。 “奶奶，明日雪梅出嫁，今日孙媳与大姐一道回去帮忙，午饭做好放在锅里了，您中午热热就可以吃。” 正坐在厨房桌旁吃饭的萧奶奶，抬头笑道。 “行啦，行啦，快去吧，别让小芸等急了，奶奶这边不用你操心。” 解开身上的围裙，收拾好一旁的手巾，乔薇再次不放心的叮嘱道。 “奶奶，您今日就别出门了，钱婶子那边孙媳打过招呼，上午会过来陪您说说话的，下午孙媳会早些回来，您别担心。” 萧奶奶不在意的挥挥手，催促道。 “快去吧，奶奶记住了，别让你大姐等久了。” 觉得自己交待完毕，乔薇才推门出去。 要带回去的东西，早就帮着搬到牛车上，抬脚出门，便看到坐在车上闲聊的大姐与大姐夫。 “大姐夫，大姐，久等了。” 见小妹出来，乔芸对她招招手。 “快，快上来坐。” 牛车上依旧放了两床半旧的被子，两人裹着被子坐下，也不觉得冷。 “坐稳了，出发咯。” 坐在前面，穿着半新厚棉袄的赵冬，挥动鞭子，赶牛前行。 一路上，姐妹两人自是有说不尽的话题聊着。 等三人到了乔家的时候，李氏已经去王家帮忙了。 乔芸拉着乔薇下车，用身上带着的钥匙开了门，赵冬几下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随即又搬到正屋放好，才赶车离开。 “大姐，大姐夫这是？” 见赵冬走的方向，并不是回上林村的，乔薇扭头不解问道。 乔芸转身关门上锁，微微一笑。 “你大姐夫最近跟人拿了些货，准备年后在镇上盘个店面，开间布坊兼带着做些成衣卖。” 大姐夫竟想做从商？大姐也同意吗？这商贩的标签一旦贴上，将来······ “大姐夫这事，你也赞同？” 乔薇一脸担忧看着乔芸。 锁好门，转身拉她向王家走去。 小妹的担忧，她心中明白，但乡下人想要奔个前程，没有银钱方面的支持，哪里能行？至于小牛与梅梅那边的出路，也是她最担忧的，但想到冬哥昨晚的一番话，她有些动摇。 “小薇，你大姐夫这事，我是赞同的，你的担忧大姐都明白，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虽低，但却生活无忧。 当今皇上圣明，废除前朝商户不得参加科举的律令，且我跟你大姐夫早就想好了，将来好好培养小牛读书，只要他能考个功名，这商户的名声也就没甚影响了。” 这些乔薇何尝不懂，自新朝建立，皇上登基后，百姓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从商的人也越来越多。 农民地位再高又有何用，没钱就没地位可谈。 当初周财主强抢她的时候，还不是欺乔家贫寒。 就连前世的父亲，虽看不上母亲的出身，但变卖母亲陪嫁送礼巴结上官的事，却是没少做。 “大姐家里可是有难处？为何此时想到从商了？” 想她整日麻烦大姐一家，却连他们生活有难处都没能看出，不由心中有愧。 眼看快到王家门口，乔芸拉她站定，神色郑重道。 “小薇，大姐家的事，你别担心，自然是没甚难处的，只是你大姐夫那人你也知晓，是个有志向有头脑的，大姐只是不想见他被埋没而已。” 乔芸的这番话，乔薇却是赞同的。 大姐夫赵冬，的确是个有魄力，且想法不简单的男人，这也是乔家二老素来倚重这个大女婿的原因。 可以说，乔家几个女婿，除了知根知底的二女婿外，其他三个都是深藏不漏，有本事心机的。 想通了这些，乔薇也只能点点头，语气真挚道。 “大姐，既然你跟大姐夫都商议好了，小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是银钱方面若是有难处，定不要跟小妹客气，就是相公那边，若是知道大姐家有需要，也会毫不犹豫帮忙的。” 赵冬与萧山的关系素来亲密，乔芸是知道的，男人间的事情，她也很少过问。 但小妹话说道这份上，她也不会强撑着脸面拒绝。 “看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妹妹，要是有需要，肯定第一个想到你，放心吧！” 见大姐说话语气真诚，乔薇不得放下心来。 接着姐妹二人笑着向王家走去。 其实有件事，乔芸没好对幼妹讲述。 婆家大姑姐赵秋娘前几日冒雪带着两个丫头回来，三人被打的不像人样，两个孩子瘦的可怕，脸上都还带着伤。 冬哥当时不依就要找过去，却被大姑姐哭着拦下了。 晚上夫妻二人商议一番，觉得大姑姐还是和离回来的好。 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大姑姐，与两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她心里很是心疼怜惜，虽说以后家里多了三个人，日子会苦些，但也不能再把大姑姐往火坑里推。 谁知两人还未与公婆商量，那边李家却派人来接。 冬哥不肯让自己大姐再回去挨打，要去李家讨个说法，但大姑姐却不肯，闹了一番后，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这一切冬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怎能不明白大姑姐的心思。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过的不幸，三五不时的回娘家，爹娘经常拿出体己贴补，这些弟妹都没计较，还给自己两个丫头做好吃的，缝新衣。 她感念弟妹的好，却不能恬不知耻的和离回家，加重弟弟与弟妹的负担，自家本不甚富裕，这些年状况稍有好转，也都是弟弟与弟妹踏实肯干，辛苦劳作换来的，她不能做那不明事理的人。 哎，又是一个可怜人。 冬哥那里，就是看出大姑姐心里的那点担忧，这才放下一切顾虑，下定决心要从商的吧。 罢了罢了，嫁鸡随鸡，冬哥要干什么，她这个做妻子的，定要支持帮扶，患难与共。 胡思乱想间，两人绕过看热闹的众人，跨进王家大门。 第九十三章 再遇那恶心人 王家较乔家富裕，交好的邻里很多，且王家二老两边的亲戚更是多不胜数。 与乔家大小相似，结构迥异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此时时辰尚早，与从上林村赶回来的乔芸与乔薇不同，村里离的近的叔伯婶子们，一早就过来帮忙了。 王家养的猪羊家禽众多，前几日乔老汉便过来帮着挑了一头最大最肥的猪，直接杀了。 赶上闺女出嫁，且又年关将至，一头猪杀了也就杀了，王家二老倒也没觉心疼。 乔薇一进门，就被王家大嫂王林氏安排去东厢二房陪王雪梅说话，乔芸则跟着王林氏去了厨房帮忙。 王家前两年新盖的砖瓦房，三间敞亮的正屋，一厅两房，东西两厢各有两间宽大的厢房，正屋与厢房连接处盖了两间角房。 两间正屋，左边住着王家二老，右边住着王家老大夫妇；东厢两间屋，比较大的是王雪梅的房间，稍小些的住着王家老大的两个儿子；至于西厢，住着王二成一家。 如果奇怪王家没有分家，为何王家老大却能住在正屋？ 原因很简单，这房子是王家老大与王家二老出钱盖的，王二成半个子都没拿，白得了新房子住。 一进王雪梅的闺房，靠墙的炕上，热热闹闹坐着五六个穿着一新的年轻姑娘。 从人缝中看到乔薇的王雪梅，立刻自炕上起身，一脸高兴喊道。 “小薇，你来啦，快过来，”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我边上。” 两世为人，乔薇都是个不喜欢热闹人多的性子，再加上本身不善交际，此时就显得有些怯懦。 见王雪梅热情的招呼自己，她也不好躲开，随即笑道。 “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恭喜你呀！” 走过去，脱鞋上炕，在王雪梅身边坐下。 见她过来，王雪梅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笑意更甚，扭头见她神色中的疏离淡然，又转头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自家表姐妹们，便似明白了什么，开口笑道。 “小薇，我给你介绍一下，”指着穿翠绿小袄的姑娘道：“这位是我大舅家的大表姐张春菊，”接着指着旁边穿粉白小袄的姑娘道：“这位是三舅家的二表姐张翠花，”再指向穿蓝色碎花棉袄的姑娘道：“这位是二舅家的三表姐张冬梅，”指向旁边穿同样碎花棉袄的姑娘道：“这位也是二舅家的，不过是我表妹张小草，”最后指向坐在对面的两位姑娘道：“这两位就不用介绍了，你也认识。” 的确认识，是同村林成婶子家的两位妹妹。 乔薇依次对着几位点头微笑。 “你们好。” 见她打过招呼，王雪梅接着道。 “我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也定好亲的，不过她们都是年后成亲，”说着对着那几位姑娘，“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小表妹，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乔薇。” 几位表姐妹也是善意的对着乔薇笑笑。 “乔姑娘好。” 闻言，林成婶子家的两位姑娘与王雪梅皆捂嘴窃笑。 几位表姐妹面带疑惑，不懂她们三人为何笑起。 乔薇不好意思的扭了扭手中的帕子，轻微颔首，面色绯红。 忽的见她头上挽起的妇人发髻，几位姑娘立刻明白了原委。 却是张家大表姐善意的笑笑，拉过乔薇的手道。 “妹妹别介意，咱们姐妹几人鲜少来姨母家走动，方才言语唐突了，你别介意。” 这时坐在她身旁的张家表妹娇笑道。 “乔姐姐长得真好看，”说着歪着脑袋看着乔薇认真道：“我可以喊你乔姐姐吗？” “当然可以。” 张家几位姑娘都是很好相处的和善性子，一番聊下来，众人皆觉很是投机，尤其是乔薇展示出那一手不凡的苏绣后，几位姑娘的眼神更是由友好瞬间转为崇拜。 王雪梅得到了乔薇亲自绣的一套枕头做添妆，那是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中午开席后，因着几位姑娘不是待嫁便是待字闺中，王张氏也不好安排她们去院中挤大桌子，就随了王雪梅的意思，在屋内随意摆了些饭菜，几人边吃边聊，很是开心。 与乔薇成亲时相同，王家也是在院中摆了流水席面，来帮忙的邻里很多，来吃饭的亲友更多。 忙忙碌碌直到未时末，宾客才相继离去。 明日是亲迎的日子，王家房间不多，住得远的也都留下过夜，住不下的商议好去乔家挤一挤。 才见一面就黏上乔薇的张家表妹，非要闹着去乔家跟乔薇一道。 但乔薇却是不准备在乔家过夜的，天冷路滑，她不放心萧奶奶一人在家，这会儿早就急着想回去了。 见时辰确实不早，李氏带着两个女儿告辞，便抬脚准备离去。 刚一走到大门，正好碰到送客回来的王二成。 “岳母，大姐，四妹。” 王二成阴沉着一张脸，语气冷漠的跟李氏三人打着招呼。 李氏跟乔芸也是一脸冷漠，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直接板着脸随意点点头。 “二姐夫。”作为小妹，乔薇自是不能如娘亲与大姐那般，只能忍着心中的厌恶与恶心，随意行了个礼。 见到这个自己肖想已久的小姨子，王二成心里那点龌蹉的心思，瞬间浮上心头。 乔芸自是懒得理会于他，直接拉着自家老娘与妹妹，闪身离去。 侧身望着三人离去的背景，王二成唇角再次勾起熟悉的弧度，片刻似想到什么，笑容凝固在唇角，变成一脸的阴森可怖。 ‘说起来都怪那萧山，娶走了自己肖想已久的小姨子，还害得自己被孙勇打断了腿。 还有那可恨的林老头，定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收了钱也没能把腿给自己治好。’ 再一想到自从能下地走路后，就再也没能挺起头来的某处，王二成的双眼迸发出的凌冽与恨意，直接落在走远的三人身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萧山救了他却救出一个祸害来。 如芒刺在背般的注视感，让乔薇顿觉一阵毛骨悚然，但是她不敢回头，二姐夫那诡异的眼神，如前世那人般，着实可怕。 匆匆回到乔家，赵冬已经从镇上赶回来，正坐在厅堂与乔老汉说话。 冬日天黑的早，乔芸也未与父母多说什么，跟着赵冬抱起早上收起的旧被子。 乔薇拉着李氏走到一旁，低声道。 “娘，这里是十两银票。”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简单的粗布荷包，递到李氏手里。 “里面女儿专门用油纸包着的，您小心收好。” 闺女出嫁时留的五十两都还未用完，她怎能再收孩子的银钱，李氏使劲推过，不肯收。 “小薇，爹跟娘不能要你的钱。” 乔薇不肯与她多说。 “娘，这钱是女儿自己挣得，跟萧家没关系，您就放心手下吧，就当做给晓峰明年的读书钱。” 说完直接把荷包塞到李氏怀里，转身往门外跑去。 “小薇，小薇，你这孩子，快收回去。” 李氏边喊边跟着追出去。 见门口站着的大女与大女婿，也只能收回手，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乔芸三人辞别了父母，便上了牛车离开了。 望着女儿们远去的背影，李氏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罢了，自己先收起来，帮四女存着。 第九十四章 莫奶奶 日躔星记，大吕司晨。玄象改次，庶众更新。岁事告成，八腊报勤。 腊八节，既是祭祀神明祖先的节日，也预示着年关将至。 这是乔薇成亲后，第一次在萧家过腊八节，前几日她专门托隔壁钱北去镇上帮着买了莲子，桂圆，百合，绿豆，白果，红枣，珍珠米，薏仁米，桂花等。 大渝朝地广物博，各国之间皆有贸易来往，因此市集上能买到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 这些材料煮出来的腊八粥，有健脾开胃，补气安神，清心养血的功效，在她还是顾文琪的时候，生母未去之前，每年都能喝到这样的腊八粥。 手里有钱心不慌，乔薇专门嘱咐钱北多买些回来，若是奶奶吃着喜欢，以后便经常煮给她老人家养养身子。 一早起来，跟着奶奶拜祭了爷爷，公爹婆母的排位后，乔薇端出两碗煮的香甜软糯的腊八粥，陪着奶奶在正屋进食。 雪似乎下够了般，这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过年需要的东西，都交由隔壁钱北与大姐一家代办，本就不爱出门的乔薇，日日躲在家里腌菜腌肉，绣花缝衣，忙忙碌碌倒也很少想起那个远在京城的人。 待两人吃完后，萧奶奶跟着乔薇来到厨房。 “小薇啊，咱家的腊八粥还有吗？” 手里洗着碗，乔薇扭头笑道。 “还有很多呢！奶奶方才没吃饱吗？孙媳再给您添一碗？” 说着就要从一旁橱柜里拿干净的碗来盛。 萧奶奶几步上前阻止。 “别，奶奶吃饱了。” 放下碗，她疑惑回头。 “是想给奶奶的几个老姐妹送些去，方才吃小薇煮的腊八粥，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又不粘牙，想来那些个老姐妹定然会很喜欢的。” 如是一说，乔薇唇角轻扬，转身扶萧奶奶在门前桌旁坐下。 “奶奶放心，还有很多呢，孙媳这就去装好，一会儿呀，咱们一道去给几位奶奶送去，您看可好？” 雪虽停了几日，但路上融化的雪水结成一块块光滑的冰，人走在上面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倒，她自然不放心奶奶一人出门，且不说还要拎着粥。 知道孙媳的担心，萧奶奶笑着抚了抚她鬓角散落下来的碎发。 “好，好，好孩子，咱们一道去。” 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收拾好后，她又跑去正屋拿出一件斗篷为萧奶奶披上，两人才相携出门。 要去的人家有三户，乔薇专门拿了一个三层的食盒。 该是以前孙勇家的经常给萧奶奶送饭，是以大门西面得倒座房内，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食盒。 第一个去的，是与萧家同样住在村尾的莫奶奶家。 要说这莫奶奶，也是个可怜人。 老伴留下三个孩子被拉去充军也就罢了，偏偏在逃荒的路上，二子与三子走散，之后再也没能找回来。 独留莫奶奶与大儿子颠沛流离。 新皇登基后，辗转多年，才来到这上林村安家落户。 靠着变卖绣活与干苦工勉强糊口的母子二人，日子过的很是凄苦，偏偏后来唯一的大儿子又染上恶疾，可真是散尽家财也没能救过来。 如此，这莫家，也只就独留莫奶奶一人。 这些年唯一支撑她活下来的，是那两个因走散而生死未卜的儿子。 祖孙两人相互搀扶着，走的很慢，当莫家的小院进入视线的时候，乔薇还是不由被莫家的穷困震惊了。 两世为人，她都没见过这般，嗯，这般飘零残败，低矮漆黑，破落简陋的房子。 竹子穿插木棍做成的简易篱笆矮墙，只两扇可以单独分开的栅栏做的大门，并未有锁，当然也不用上锁，那么矮的篱笆，她都能轻松跨过。 院子不大，三间土胚正房竖在正对着大门的位子，旁边斜搭了一处简易的草房，应该是厨房。 半亩地不到的小院里，满是厚厚的积雪，根本看不出下面原本是菜地，还是其他。 远远望去，一穿着粗布夹袄，满头银发的老妪坐在正房门前唯一的凳子上，仰头望天，似闭目沐浴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很是享受。 “江妹子，一大早的晒太阳，你这日子，过的真悠闲啊！” 莫奶奶姓江，故萧奶奶直接称呼她的姓氏。 萧奶奶看是很熟悉这里，也不待主人家招呼，直接拉着乔薇开门进去，边走边笑道。 “下这么大的雪，都没能冻死你这把老骨头，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莫奶奶歪头睁开一只眼，瞥了眼门边，冷哼一声。 “你都没死，老婆子哪能先去？”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乔薇心中顿时不悦，走路的步子减慢几分。 萧奶奶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安抚的拍了拍她握着食盒的手。 “这就是你家小子的媳妇？嗯，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这次你到眼清目明了一回。” 看到搀扶着萧奶奶的乔薇，那莫奶奶坐直身子，转身看着二人。 萧奶奶似真不在意她的话，摇摇头笑道。 “都说让你去我家，咱们老姐妹有说有笑多好，怎得也比你在这挨饿受冻的强吧，偏偏你就是头犟牛，怎劝都不肯听。 莫不是因为性子太犟，所以才姓江？” 听到这话，莫奶奶眼神忽的变得迷离深远，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遥远了。 “慕青，你不明白，我不能走，我在等大树小树回来，若他们回来见不到我，指不定多伤心呢！” 见她有这般，萧奶奶几步上前蹲下，仰头直视她那满是皱纹黄斑的脸。 “冬娘，放下吧，就算你去了我家，大树小树回来，也是能找到你的。” 莫奶奶双目无神的摇摇头。 “慕青，你说大树小树还会回来吗？他们能找到这里吗？” 萧奶奶握紧她的手，神色坚定，目光深远。 “会的，肯定会的，只要你好好活着，他们肯定会找到你的。” 她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再也不能出去找自己的孩子，只能在原地等着，只能等着，可是这里不是原来的家，他们真能找到这里吗？ 看到这种场面，乔薇不觉眼中一酸，原来莫奶奶锋利的言语下，藏着这样一颗温暖的慈母心。 大概是想转移这悲伤的气氛，萧奶奶忙起身拉过一旁的乔薇，笑道。 “来，咱们进屋，尝尝我这好孙媳做的腊八粥。” 说着接过她手上的食盒，上前拉起莫奶奶往屋内走去。 呆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的乔薇忙上前扶着莫奶奶。 一般的年纪，莫奶奶竟比萧奶奶要老上十岁不止，且腰背弯曲，背驼的无法站直，步子走的很慢，双腿轻颤，乔薇伸手稳稳的扶住，生怕她歪倒在地上。 莫奶奶扭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神色复杂，任由她搀扶着进屋。 第九十五章 回来 从莫奶奶家出来，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迷，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悲伤与触动中。 “奶奶，孙媳以后可以再跟着您来看莫奶奶吗？” 萧奶奶笑着看了眼她，真是个心善的孩子。 “当然可以，只要小薇不觉麻烦就好。” 使劲摇摇头，乔薇神色认真道。 “奶奶，孙媳定不觉得麻烦。” 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萧奶奶接着道。 “好啦，别想太多，莫家这边不会有事的，旁边的住户会经常过来看看，每日也会按时送饭。” 按时送饭？这是何意？她有些不解。 萧奶奶故作神秘，拉她左右观望，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 “旁边的住户，山子都打点好了，不然奶奶也不会放心冬娘一人住着。” 原来如此。 提到萧山，乔薇不由想起那个刚毅少言，冷俊深沉，细心体贴，神秘却很有主见的男人，他真的很好呢。 想到自家相公的好，她不由脸上微红。 萧奶奶笑看着她，也不点破。 “走吧，咱们去其他两家送粥。” 乔薇点头称是，两人脚步轻慢的朝村中走去。 另外两家的老人，都是上林村本土的居民，皆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很是热闹。 且一家人都很友善，对待首次登门的乔薇也很热情。 自她成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欢迎。 千推万辞了两家的留饭，两人缓步往村尾走去。 回家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还未走进自家大门，萧奶奶与乔薇便看到自家厨房烟囱里升起的缕缕白烟。 着急的望了眼萧奶奶。 “奶奶，不对啊，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确定检查过，灶里的火是灭的。” 难不成她没看清楚，自家厨房莫不是烧着了。 “您先在这等着，孙媳先回去看一眼。” 万一着火了，是绝不能让奶奶靠近的。 萧奶奶神情古怪的看了眼自家大门，眼珠一转，想明其中的关键后，伸手拉住就要跑回去的乔薇。 “小薇，别着急，你看那烟，直直升起，窗户大门处也未见浓烟，怎么会是着火了，肯定是，”说着语气一顿，“走，咱们回去看看。” 听奶奶这么一说，她觉得很有道理，这都一上午了，要烧着早就烧着了，怎么也不会等到这会儿，心中稍稍一安，便跟着萧奶奶往回走。 走了几步，忽的想到什么。 ‘不对，若不是着火，那是谁在自家厨房做饭？’ 一进家门，乔薇拎着食盒快速向厨房走去。 掀开门帘，一个高大健壮却很是熟悉的背影，进入眼帘。 沉默片刻，她不确定的轻声唤道。 “相公？你回来啦！” 那人转身，就见门口处站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黑眸清明的看了眼来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嗯，我回来了！” 四目相对，乔薇一时忘了脸红，忘了害羞，忘了言语，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想这个男人的。 跟在她身后的萧奶奶，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山子回来啦！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说着往灶边走去。 听到这句话，乔薇猛地回过神来，几步上前，放下食盒，一把拿过围裙系上，快步向灶边走去。 “相公，你扶奶奶去歇会，我来做饭。” 说着接过萧山手里的铲子。 这边萧奶奶已经看到锅里的饭菜，笑道。 “哟，不错吗，都做好了。” 任由乔薇抢走自己手里的铲子，萧山笑看着身前的小丫头。 “走吧，开饭了。” 扭头一看，锅里果然饭菜都准备好了，讪讪的放下铲子，乔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辛苦相公了！” 抬手摸摸她头顶的细发，萧山一脸宠溺。 “好了，帮忙端饭吧。” 看着孙子孙媳这般，萧奶奶故作严肃的清清嗓子。 “就在厨房的小桌上吃吧。” 说完转身向门口小桌走去。 乔薇瞬间羞红了脸，忙绕过萧山去端菜盛饭。 虽会做饭，但别想一个大老爷们能做出多么精致可口的饭菜，萧山简单煮了一大盆猪肉白菜炖萝卜，配白米饭。 这一大盆菜却是有些重量，乔薇端着有些吃力。 斜眸看了一眼，萧山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盆。 “去盛三碗饭来。” 手上一空，乔薇一愣，听他吩咐，忙转身去盛。 猪肉烧的久了些，很柴；白菜放的晚，半生；萝卜炖化了，根本夹不起一个整块。 但就是这样，一家三口吃的很香。 午饭后，萧奶奶跟萧山在正屋说话，乔薇乘着收拾的空档，拿出多买的五谷杂粮各色材料，又煮了一锅养胃补气的腊八粥。 相公该是着急赶回来的，定没来得及吃腊八粥。 没多大会儿，说完话的萧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厨房。 脚步无声走到灶边，弯腰伸手自后抱住她那纤细的腰肢，头歪向一边，低声道。 “小丫头，想我了吗？” 猛地被人抱住，吓得一顿，下一刻发现是自家相公，正欲开口抱怨几句的乔薇，听到他这般说话，直接羞红了一张小脸。 “相公，你说什么呢？大白天的，让别人看到了不好，你快松开。” 好不容易得来这点探亲的时间，萧山哪肯就此放手，自是不依不饶的抱着她。 “奶奶午睡去了，没人看的到。” 见他这般厚脸皮，乔薇一张脸更红了。 “相公，你快放开，我在煮粥呢，小心烫到你。” 说完挥舞着手里的大勺，左右扭动身子，使劲想要挣开。 小丫头脸皮薄，不肯配合，萧山只好无奈的收回手，这站在锅边，他的确担心烫到她。 “在做什么呢？” 不肯给抱，萧山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灶台边坐下，拾起一旁的木柴，添了一根到灶里。 见他放手，乔薇心中一松，大大呼了口气。 “腊八粥啊，相公你忘了，今天是腊八节，要喝腊八粥的。” 抬头望了她一眼，萧山没接话。 一个下午，因着男人的回归，乔薇忙忙碌碌准备了许多吃食，萧山一直陪着听她唠叨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觉得很温馨，很踏实，仿佛京城的一切都远离开外。 这一刻，他竟生出了辞官归隐的心思。 第九十六章 丑事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 这种日子他萧山目前只能想一想。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很多事身不由己，想要真正得偿所愿，还需继续努力。 一个下午的悠闲时光，对他来说极是难得。 晚饭一家人吃的依旧是腊八粥。 “小薇，这粥煮的真好。” 乔薇笑着收起碗筷。 “奶奶喜欢，以后孙媳多做就是。” 萧奶奶满意的点点头。 “好，奶奶等着。” 萧山坐在一旁，冷俊淡然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清冷的眸子泛起暖意。 “奶奶今日出门，可是去看莫奶奶了？” 提起莫奶奶，萧奶奶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可不就是去看她了，前些日子一直下雪，不便出门，今日路上稍干些，又赶上腊八节，怎能不去看看她。 这般冷的天气，她一人住在那破土屋里，奶奶着实担心啊！” 说起莫奶奶，乔薇不由自主放慢手里的动作，听二人谈话。 “相公，那莫奶奶真真可怜极了，一人住在那里，让人很不放心呢！” 萧山素来心肠硬，说出的话不甚好听。 “有何可担心的，你们放心吧，莫奶奶那样的人，长寿着呢。” 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乔薇面上不悦，觉得自家相公话说的有些凉薄，但萧奶奶却是明白的。 “你这小子，这话倒说到点上了。” 听不明两人对话，她收拾了碗筷，向厨房走去。 晚间，服侍萧奶奶睡下后，萧山梳洗一番后，抬脚走向梦中出现千百遍的屋子。 屋内烧炕，暖洋洋的，乔薇衣衫单薄，半跪在炕上点着油灯收拾衣物。 听到开门声，忙回头笑道。 “相公，你来了，快，快过来试试新衣。” 关门走去，这才看到炕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六套厚薄不一的男士衣袍。 “这三套是冬衣，专门把棉花压结实后，缝制的，穿上轻便也很暖和；这两套是春衣，不知相公你下次何时回来，所以先做好备着，下面还有三套亵衣亵裤。” 一边说，一边翻给他看。 看着炕上忙碌的小丫头，萧山眼中暖意涌起，向来沉寂的内心有些说不清的火热。 顺着她的心意，试了其中一套后，乔薇满意的点点头。 “好看，相公穿着真好看。” 闻言，萧山唇角翘起，扭头目光灼热的盯着她。 “那娘子可喜欢。” 这般直言，乔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羞红了一张脸，双手迅速把炕上的衣服收拾好。 “相公，时间不早了，你赶路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早些歇息？正中下怀，萧山双手抱胸，灼热的目光愈发强烈，似要把看上的人儿烧着般。 来之不易的回乡探亲，即使晚上，他也不会放过一点一滴的时间。 平时热度适宜的大炕，今日躺在上面，乔薇只觉背上细汗密布，隐隐有些痛感，好似皮肤摩擦出火焰般，她不觉扭动了些身子，想要换一个清凉的地方，而这时，身上努力耕耘的某人，轻哼出声，压抑的舒爽低吼，浑身大汗淋漓，粗重的喘息声，越过窗子传到屋外。 奋斗持续了一个晚上，蒙蒙的亮光穿透窗子，萧山心满意足起身下炕，出门打了盆热水，仔细帮着昏睡过去的小丫头擦洗一遍，又轻手轻脚穿上衣服，去书架上拿过纸笔。 摊开宣纸，快速磨墨。 看似笔走龙蛇，笔锋强劲，少倾，一张便签写好。 落笔，拿过便签放在炕边圆桌上，他转身看了眼熟睡的娇俏小丫头，眸中带笑，抬脚出门。 踏着星光，他必须离去，今日午后，他人要出现在卫所。 来到墙边，闪身翻过青砖高墙，落到隔壁院中。 “拜见大人！” 方一落地，三位一身黑衣男子，上前半跪行礼。 “起来吧！” 这时，屋内听到响动的两人，快步走了出来。 “拜见大人！” 年轻男子躬身行礼，中年老妇半跪行礼。 随意摆摆手。 “起来吧，我时间不多，挑重点说。” 年轻男子上前一阵低声耳语。 萧山听了点点头。 半响，才道。 “这边你们看好了，若有异变定要保老太太与夫人周全，京城那边已经开始部署，至于那些个无关紧要的，看着不顺眼就直接处理了，不好下手的给点教训便是。” 说完直接转身。 “刘北跟我走！” “是，大人！” 躬身行礼后，四人身形微动，消失在迷蒙夜色中。 “你说那人，还在下林村？” 刘北点点头。 “回大人，今晚就在村尾周姓寡妇家。” “那，咱们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刘北回答，直接闪身出门。 两人行至村外，自然有人牵马接应。 三人骑马来到下林村，绕过村头，直接去了村尾。 拴好马匹，由刘北引路，三人来到周寡妇家房顶。 本就不甚富裕的农家，虽盖了几间砖瓦房，用的却是一般料子，刘北不费劲便拿开其中一块。 屋内的声音，清晰传了出来。 “你既想着你那小姨子，还来找我作甚？” 女性特有的尖细声中带着丝不屑。 “那娘们儿哪有你的滋味。” 同样有些尖细的男声传来。 这男声，依稀可以听出，是乔家二女婿，王家老二，王二成。 “老娘就算有滋味，你也尝不到啊！” 女人娇笑中带着嘲讽。 “今天爷就让你看看，到底能不能尝到。” 王二成怒吼。 之后便传来二人淅淅索索的肉搏声。 不一会儿，啪的一声，响彻屋内。 “滚，坏老娘兴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硬不起来就给老娘滚。” 女人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讽刺。 “哼，臭娘们儿，再嚷嚷一句，看爷不打死你！” 王二成直接怒了。 “呵，打死我？你得有那个本事才行，老娘可告诉你，村长家的大郎可喜欢老娘了，你要是敢动老娘一根手指头，小心在这下林村混不下去。” 女人似一点儿不惧怕，直接反驳道。 “我看啊，你这老二是不行了，老娘这不欢迎没用的男人，你还是去找你的小姨子吧！呵呵呵呵——” 说着，女人再次嘲讽的笑起。 此时，那王二成下炕穿上衣服，神情阴鸷，眼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哼，什么稀罕？跟乔薇那丫头比，你就是坨屎，以后求爷来，爷都不来了，哼，你等着，早晚爷要上了乔薇给你看看。” 闻言女人再次嘲笑道。 “呸，你不怕那萧山？别大话说早了，闪了舌头！” 穿好衣服的王二成，转身狠狠啐了那女人一口。 “臭娘们，等着看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然也没把身后女人的怒骂声当回事儿。 残旧屋顶上，萧山一脸深沉，神色冷冽，双眸微凸带着狠辣，周身散发的杀气，几乎可以瞬间杀人于无形。 ‘这人该是有多想死啊，才敢肖想大人的妻子。’ 身后站着的两人，一脸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那逐渐远去一瘸一拐的身影，摇头暗叹。 第九十七章 败露（上） 不要命的人大把，今年好像格外多。 刘北此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大人，您看，要不要小的直接把他们。” 说着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哼！”冷哼一声，萧山语气冰冷，薄唇轻启：“想死，没那么容易。” “大人的意思是？” 刘北躬身，神色严肃。 萧山唇角勾起，双眸低沉。在这朦胧夜色中，泛出点点刺眼寒光，冷笑出声。 身后二人心中一凌，每当大人露出这样的笑容，那么接下来定会有人死的很惨。 “那王二成留着，我自行处置，毕竟他还是我连襟，至于那周寡妇，留给你处置了。” 刘北闻言，眸色冷冽。 他们四兄弟，就他接触夫人最多，夫人那般心善温和的好人，却被那寡妇出言不逊给侮辱了，他岂能让她好受。 “大人，您看这样如何： 那寡妇有很多相好，先让那些相好相互见见，认识认识；之前听刘西说，济北荒原那边，镇守边关的兵士们几年尝不到女人滋味，甚是可怜。 正好近日有一批军妓跟着粮草送去济北，那寡妇如此喜欢男人的兄弟，想必是极愿意去的，能为大渝朝做些贡献，也算是她祖上积德了。” 萧山点点头。 “如此，还真是便宜她了。” 说完，转身向村外走去。 几日后，夜间，下林村村尾。 “小骚货，说，想爷了吧？爷厉不厉害，你爽不爽？” 依旧是周寡妇家，依旧是那张坚强结实的炕，却传来又一陌生男人的声音。 此时已经瘫软在炕上的周寡妇，如脱水鱼般大口喘着气，半跪在炕上，伏地身子撅起屁股，白嫩的腰肢扭动着，两鬓的细发汗湿贴在脸上。 “大郎，最厉害！” 见她如此模样，男人也很享受，张嘴说出的话，却很污秽。 “骚货，让你放浪，爷跟你那短命的丈夫比，谁厉害？ “那死鬼怎能跟大郎你比，在翠儿眼里，大郎是最厉害的！” 说着还扭头对着男人抛了几个媚眼。 “嗯，大郎，人家还要，给人家嘛！” 乡下男人，哪里见过这般知情知趣的女子，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 “好，好，给你，都给你！” 这时，绕过屋外的矮篱笆围墙，一处活动的竹栅栏处，一道黑色的身影轻轻打开栅栏门，进入院中后，蹑手蹑脚关好栅栏。 借着浅淡的月光，黑色身影边走边摩擦着手掌。 “臭娘们儿，才两天就稍信说想老子了，还差点被家里的婆娘发现，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说着往正屋东边走去。 行至门外，屋内的暧昧香艳声音传来，就听那周寡妇不断浪叫。 黑色身影闻言立刻面色一黑。 这骚娘们，感情是喊自己来看她表演活春宫啊，看老子不进去打死你跟那奸夫。 如是想着，不觉怒发冲冠，仿若自己真是捉奸的丈夫般，大手一挥，伸腿一踹，房门应声而开。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炕上努力奋战的男人一个激灵，瞬间身体软了下来。 正在兴头上的男人，立刻转身张口就要开骂。 谁知下一秒便被从外面冲进来的黑影一把拉下炕。 “哪来的野男人，也敢跟老子抢女人，看爷爷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一阵拳打脚踢，根本不给身下男人半点反抗的机会。 “啊！”看清炕下的情况后，她不由惊叫出声，“你们······” 正欲下炕劝阻，忽的感到身上一阵清凉，低头一看，自己竟未着寸缕，不由面上一怔，拉过被子，慌忙裹在身上。 当然，炕下被打的那个男人，也如她一般光着身子，且这会儿还在挨打。 把自己包裹好后，周寡妇这才分神去关注炕下的打斗。 “快别打了，快别打了！住手，都住手。” 本来被动挨打的男人，这会儿也缓过气来，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腰身与大白屁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开始还手。 “让你打爷，让你打爷，还想打死爷，今天看谁打死谁！” 已经打红眼的两个男人，自然也没心思去管对方是谁。 就在这时，东墙矮篱笆外，又一男人打开竹栅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这人身形高大，魁梧健壮，但却一副贼眉鼠眼，黑夜中看不清容貌。 还未走到正屋，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闹声。 高大魁梧男人头脑简单。 “这，不会是招了贼了吧？”说着立刻大步向前，怒喊道：“翠娘，我来救你！” 进屋后，果然见炕下一光着身子，一身形消瘦的两个男人扭打着，而屋子的女主人却是坐在炕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好你们两个小贼，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在主人家打架，看爷今天不打死你们！” 说着上前参与打斗。 坐在炕上的周寡妇，直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谁能告诉她，这一个，两个，三个相好，都聚到今晚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有排好顺序的，怎得今日几个都来了，一会儿不会还有人来吧！ 如是想着，周寡妇瞪大双眼惊恐的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 果如她所料，排名第四的相好，已经出发在路上。 东墙边的矮篱笆旁，再次站着一人，竹栅栏被打开后，还未绕到正屋门前，响亮的怒骂打斗声已经传到耳中。 高大男子的怒吼，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住在村尾的几户，被惊醒后，都亮灯出门寻看。 响亮的打斗怒骂声，响彻夜空。 年光将近，本就是最易招盗的时节，听到点响动，半个村子的人，几乎全部醒了。 男人们拿着棍，女人们打着灯，老人们杵着拐，小孩们锁好门蹲在炕上瑟瑟发抖。 没多大会儿，周寡妇这不大的小院，被齐聚而来的村民包围。 “怎么啦，怎么啦，周寡妇家可是招了盗贼了？” “不对不对，这声音听着像是在打斗？” “什么？周寡妇一个妇道人家，竟敢与盗贼打斗？” “哇，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柔弱瘦消的周寡妇，竟是这般刚烈勇敢的女子。” “还是快去找里正来吧，她一个女人，耽误久了，该是要吃亏了！” 门外，聚来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在这样的年月，盗贼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本就不甚富裕的农家，谁都不愿本村有盗贼出没。 毕竟这次没偷到自家，说不定下次倒霉就被撞到了。 一时间，下林村的村民，皆发扬了自身少有的那点古道热肠，争抢着要去抓盗贼。 主要是大渝新律：抓住盗贼送去官府者，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 “里正来了，里正来了。” 正当村民们蠢蠢欲动，下一秒便要冲进去的时候，住在村头的里正老人家，姗姗来迟。 第九十八章 败露（下） 里正，是一个村子里最有权威的人。 本来围做一团，熙熙攘攘的众人，立刻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林姓里正，面色沉静，神色严肃，不苟言笑，抿唇皱眉，双目炯炯有神目视前方。 在周寡妇家门口站定后，回头环望四周，这才对一众村民点点头，接着转身上前，眼眸一动，示意跟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敲门。 那跟着里正来的，正是他的二子，将来下林村里正的继承人，林二虎。 林二虎得了自家老爹的示意，忙上前一步，伸手敲门。 “周家的，周家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快来开门。” 许是屋内几人打斗正胜，未听到屋外的呼喊；许是周寡妇太过紧张，精神错乱并未在意。 总之，当众人撬开门锁，齐聚正屋时，炕下的三人依旧扭打成一团，炕上的周寡妇已是喊破了嗓子，惊恐到了极致，呆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被簇拥着走进来，里正也不由被扭做一团的三人吓得怔了片刻。 跟在后面伸头观看的村民，男人们皆惊呆的张大嘴，手里木棍斧头，锄头铲子哗啦掉了一地，更是不巧砸到几人的脚上，一时间痛呼声此起彼伏。 女人们在看到那光着身子的肥胖男人后，立刻惊叫一声，扭头捂住双眼。 但是地上扭打成团的三人，却似一点儿未听到门口的声响，打红了眼般不肯松手。 这种情形，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缘由。 确实招了贼，不过是一个个采花贼，且这贼还是主人家自愿招来的。 里正见三人模样，不成体统，早就气绿了一张皱纹斑斑的老脸，八字小胡上扬，瞪大的双眸凸起，似要掉出来般。 三个大老爷们，跑到一个寡妇家扭打一团，这要是传出去，于他于下林村的媳妇姑娘们，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顿时，心中怒火中烧，里正不觉气海翻涌，气沉丹田，张嘴中气十足的吼道。 “都给我住手！” 响彻半村的怒吼，惊醒了另外一半没来看热闹的村民的同时，也惊醒了扭打中的三人。 清醒过来，三人大脑一阵断片，迷惑的彼此看了几眼，接着便是一阵哀嚎。 “哎哟，爷的牙，爷的脸，爷的眼睛，疼疼疼疼疼·——” “呸，老子的牙怎么掉了三颗，该死的，老子的胳膊肘，老子的大腿骨·，老子的卜楞盖——” “这，这，我的胳膊，我的脸，这是谁咬的，谁打的？” “管你们是谁打的谁咬的，都给我滚出来，”说着指向光着身子的两人，“还有你俩儿，都把衣服给我穿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正厅走去。 此时，周家正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里正与下林村这一辈年岁最长的老爷子。 周家也是外来户，且搬来没两年家里的男人相继过世，是以平日里只有周寡妇一人，家中并不富裕，正厅只有主位上两张椅子。 没有椅子也没关系，只要不妨碍大家看热闹就行。 想不到临近年末，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大戏，冬日里本就百无聊奈的村民们，皆一脸兴趣盎然，交谈激动，暗地偷乐。 当然，也有乐不起来的。 比如说，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少了个男人的四户人家。 正厅地上，已经跪了两人。 “里正，林老爷子，这还有一个呢！” 说着，只见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从门外拎进来一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走到正厅，使劲一推，那人应声跪地。 待他抬起头来，却是众人熟悉的嘴脸。 “二成？二成你怎得在这？” “大哥，我就是跟着大家来看热闹的，他们非要抓我过来。” 同样住在村尾的王家，自然是最早听到响动的，难得休沐在家的王大成，拦住没让爹娘起来，自己带着媳妇与弟妹过来。 看到弟弟的那一刻，瞬间有些事情，他就想明白了。 比如说，方才他出门前，怎么都找不到自己弟弟；比如说，看到不是盗贼后，一直坚持不肯离去的自家弟妹。 几乎是看到王二成的一瞬，王家大嫂立刻扭头看向拉着自己胳膊的弟妹。 ‘这个弟妹，命太苦了，哎！’ 看着地上跪着的瘸腿男人，一副骂骂咧咧丝毫不肯认错的男人，乔玉此刻一点儿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暗自庆幸，方才把自家爹娘劝了回去。 “大嫂，我们回去吧！” 扭头不再去看地上的男人，乔玉拉着王家大嫂。 知她大概是心中难过，王家大嫂点点头。 “好，天冷路滑，正好咱们妯娌一起走，有个照应。” 说完回头对着自家丈夫点点头，便拉着乔玉离去。 见弟妹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自家面子，王大成不觉心中有愧，猛地上前，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王二成。 “不要脸的玩意，王家的脸算是被你丢尽了。”复又想起前段时间发生在孙家那事，王大成觉得自己那一脚踹的着实有些轻了。 在众人面前，挨了自家大哥一脚的王二成，顿时一阵恼怒，却也不敢回手。 “大哥，你干嘛？都说了我是来看热闹的。” 虽然恼怒，但看着自家弟弟这般不知悔改，王大成心中一沉，长叹口气，抬头躬身行礼道。 “里正，林老爷子，我王家这不孝子就交给您二老处置了，是打是骂，悉听尊便，大成这边就先告退了。” 王家老二虽是个不成器的，但王家老大却很不错，里正与林老爷子自然也是不愿与这品性颇佳的年轻人为难，两人相视一眼，皆点点头。 如此，王大成收回手，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内心中最强烈的渴望，就是自家从未有过这个弟弟，若是这个弟弟不在了，该多好啊！ 看到自家大哥渐行渐远的身影，王二成不觉有些着急。 “大哥，大哥，你不能说走就走啊，我是你弟弟啊！” 任他如何呼喊，王大成都未回头，当然其他人也会拦住，不让他离开。 有些看热闹的村民，更是不屑的朝他啐了几口口水，脸上讥讽嘲笑更甚。 很快，穿戴整齐的一男一女，在众人的监视下，走了出来。 一时间，正厅地上，跪着四男一女，五个人。 而在众人没有看到的屋顶，一人影飞快闪动，瞬间消失在墙边竹林中。 第九十九章 和离（上） 大寒前后，又下了两场雪。 吃过早饭后，萧奶奶与乔薇两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铲子放在大门旁边，便坐在厨房，烧水摘菜。 自上次萧山回来之后，就跟萧奶奶商议过，说是雇用隔壁钱家的钱北，帮着她们做些劈柴扫雪，采办跑腿的活计，每月只需给些银钱即可。 当然，这些也是钱家母子愿意的，毕竟钱家婶子不止一次上门说过，想让钱北去镇上找个差事，补贴家用。 还没忙多大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该是钱家小子来了，小薇你去开门，这点儿菜，奶奶来摘就好！” 看了眼的确所剩不多，乔薇笑着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来了来了！” 乔薇疑惑钱北今日怎得这般急躁的同时，也不由加快脚步。 伸手开门，正欲开口，却看到屋外的来人。 “大姐？你怎么一早来了？” 看到自家小妹，乔芸神色严肃，双唇紧抿，眉宇间带着浓烈的愤怒与担忧。 “小薇，快跟我回娘家一趟，二妹那边出事了！” 一听是二姐那边出事，乔薇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那王二成又作妖了，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 “好，大姐，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奶奶说一声。” 说完也不待乔芸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向厨房走去。 掀帘进入，萧奶奶坐在灶边的小杌子上。 “怎得，可是钱家小子来了。” 解开腰间的围裙，乔薇蹲下看着奶奶，轻声道。 “奶奶，是大姐来了，让孙媳跟着回一趟娘家，说是家里出了点儿事！” 自然，还不确定二姐那边是什么事，乔薇觉得还是先不说为好。 见她神色肃然，语气凝重，萧奶奶也不由收起笑容。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乔薇摇摇头。 萧奶奶素来通情达理，觉得她应该还不知晓。 “那就快去吧，多带着银钱，若是不够，再稍信回来，奶奶让钱北给你送去。” 山子不在家，她一个老妇在这寒冬腊月，跟着去了也是添麻烦，便也只能在银钱上帮帮了。 知奶奶的一番好意，乔薇感动的点点头。 “谢谢奶奶，孙媳这就走了，午饭就让钱家婶子帮着做，您小心别出门，路上湿滑。” 拍拍她的手，萧奶奶应道。 “快去吧，奶奶这边无需担心，别让你大姐等急了。” 乔薇点点头，起身快步出去。 不一会儿，便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待赵冬赶着牛车，拉着二人回到下林村的时候，村上的气氛很是奇怪，竟还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乔家大门敞开，乔芸与乔薇在门口就下车，牛车由赵冬赶到院中。 见她三人回来，正从正屋出来的李氏，赶忙迎了上来。 “小芸，小薇啊，你们可算回来了，王家那杀千刀了，做出这般肮脏事，小春正在屋里发脾气，你们快去劝劝吧！” 乔春在发脾气，乔芸与乔薇对视一眼，看来确实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不然也不会连住在镇上的乔春，在这寒冬腊月，风雪呼啸的季节，这早赶了回来。 两人一边一个搀扶着李氏，快步向正屋走去。 而在院中栓牛车的赵冬，早就被三人忘到九霄云外。 不同往日的长幼尊卑男女有别，今日几乎是乔家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厅坐着。 乔老汉坐在主位上，使劲嘬着旱烟杆子，左边站着的是三女婿何志远，此时何志远正伸手拉住就要冲出去的乔春，右边站着的是乔玉与大虎小虎。 大虎小虎一脸懵懂的左右一边一个抱着自家娘亲的腿，乔玉低头轻抚着他们的脑袋，看不出神色。 “这是怎么了？小春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不说话，乔芸与乔薇扶李氏坐下后，开口问道。 “哼！”冷哼一声，乔春把头扭向一边，一张清秀的小脸，气的通红，眼中的愤怒很是明显。 见她不肯说，乔玉又低着头一副不知想什么的样子，自家爹娘更是指望不上，乔芸也只好把眼神移到何志远身上。 “三妹夫，你说！” 被点名的何志远，一脸无奈的看了眼面前的妻子，长叹口气，轻声道。 “大姐，这事儿志远说起多有不便，这，这——” 见他欲言又止，本就生气的乔春，这下更是气恼。 “好，你不好说，我来说。” 她这般模样，乔薇心中一凌，看来三姐是真的怒了。 接下来，就听乔春形象生动，抑扬顿挫，细致认真的把前日凌晨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听到王大成也撒手不管后，乔芸忍不住伸手使劲拍向身边的方桌，板起的脸上满是怒气，气红的双眼迸发出冰冷的寒光。 “这王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他们平时娇惯宠溺，那王二成怎能再次干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来，二妹嫁与他这么多年，有生育两个幼子，可过过一天好日子？”说着转头看向李氏，“当年我就说，这王二成不是良配，娘您却因着自己与王家婶子交好，非要把二妹嫁过去，如今二妹吃尽了苦头，您高兴啦？” 说完又转身看向乔玉。 “你成亲的时候，大姐就说过，若是日子过不下去，果敢一些，和离回家，咱们乔家不缺养女儿的银钱，也不怕外人非议。 是，晓峰未成亲，你考虑的多，但就算晓峰娶妻了，又能如何？弟妹若是不愿照拂于你，自有我们姐妹为你做主。 何至于如今你把日子过成这般，连累大虎小虎受人冷眼笑话？” 训斥完乔玉，接着又把矛头转向乔春。 “还有你，小春，你不是一贯最厉害吗？怎得这回儿见你二姐受了欺负，连个屁都没有？在这喊打喊杀的干什么？要是真想替你二姐出气，咱们现在就一起去王家，找那王二成讨个说法。” 猛地被自家大姐点名，本还有些呆愣的乔春，立刻来了精神，大姐都这般说来，若今日不把那王家闹个天翻地覆，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当年，下林村第一小霸王的美称。 “好，大姐，咱们现在就去！” “胡闹，都给我站住。” 乔老汉猛地把烟杆往桌上一敲，沉声吼道。 乔芸这会儿却是不怕的，见自家老爹发火，直接转身一笑。 “哟，爹，您还知道发火啊？我还以为咱们姐妹没爹呢？” 闻言，李氏与乔薇立刻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 乔芸却是使劲一摆，大声道。 “拉我做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这么多年了，爹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为咱们姐妹几人做过主？小时候跟别家小孩打架，那次他不是不管对错，都先打上咱们一顿？ 二妹出嫁这么多年，那王二成是打过骂过，现在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干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他又何尝替二妹讨过一回公道？ 咱们乔家的女儿，那个不是勤劳能干，心灵手巧的，走在外面谁不夸上几句，偏偏就自家爹娘，遇事从未拿过主意，更别提保护自家孩子了。” 乔芸一番话重重落地，姐妹几人皆沉默不语。 第一百章 和离（下） 她确实说出了几人心里最深的痛。 若说乔家二老不爱孩子，那怎么可能，谁家父母也做不到他们这般不吃不喝也要让女儿风光出嫁的。 但若说乔家二老爱孩子，那几个孩子从小到大，在外受欺负了，回到家里父母确实从未替他们出过头。 是以乔芸长姐如母，养成了这副遇事做主，精明能干的性子，而乔春则是嚣张跋扈，泼辣厉害，敢作敢当。 当然也有如乔玉乔薇，软弱胆怯，沉默寡言，柔弱可欺。 只能说，乔家二老不是不爱孩子，而是不会，不懂如何爱孩子，这大概是天底下，很多父母的通病吧。 这时，一直站在门外的赵冬，大步一迈，走了进来。 “芸娘，你这话过分了！” 说完躬身对着乔家二老一礼。 “岳父岳母，小芸说话不中听，您二老莫怪，”说着站直身子，看着乔芸：“但此次，小婿却是极赞同她去王家讨说法的。” “冬哥！” 见自家相公支持自己，乔芸感动的几乎要落泪。 而被乔芸这番话震惊的乔老汉，却是抬头看着这个自己素来倚重的大女婿。 连一旁只会哭哭啼啼的李氏，也不由抬起头来。 “大姐夫，你这话何意？” 乔春双眼晶亮，崇拜的盯着赵冬。 赵冬扭头对她笑了笑，抬眸看了眼一脸无奈的何志远，沉声道。 “二妹这事儿，咱们一再忍让，只会让那王家以为二妹心善，为了两个孩子不会和离，虽训斥敲打了王二成一番，却并未付出任何实质上的承诺。 如今，王家二老年岁渐长，王家老大夫妇虽然心善却也是有心思的，王二成一事无成，若将来王家二老驾鹤西游，二妹带着两个孩子，跟着那王二成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如此，还不如现在闹开了撕破脸，为两个孩子与二妹谋条生路。” 作为这个家的女婿，虽无法置身事外，但却是看的很通透。 其实这些，放在平时，乔芸也能想到，但无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站在一旁的何志远，暗地里对着赵冬比了个佩服的手势，神色清明看着他。 这个大姐夫，真是个聪明人。 王家二老与王老大那点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迫于自己的身份，不便明说，如今由大姐夫说出来，还真是合适。 “春娘，大姐夫这话说的在理，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宗案子，就如二姐这般的人家。” 听他提了一句，乔春立刻回想起自家相公似乎真的跟自己说过一户双子争家产的案子。 结果是怎样来着，让她想想。 见她一下没想起来，何志远再次开口提醒。 “那家老二是个争气的，得了家产好好经营，几年下来青砖瓦房都盖了好几间，老大就不行了，没了爹娘管制，赌的越发厉害，最后硬是把卖妻卖儿，也没能还上欠的赌资，被活活打死。” 话说到这，乔家几人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 “原来那王家，竟是这般黑心的一家人，不行，二姐这事儿定要有个解决办法才行。” 长期以来，碍于两家关系好，李氏与乔老汉从未把事情往那般糟去想，如今听女婿相继提起，也觉得不能再放任不管了，若是将来女儿跟两个外孙被卖，他们就后悔莫及了。 “二妹，你是当事人，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慢慢冷静下来后，乔芸转身走到乔玉身边。 众人的话，乔玉自然听的分明，大姐与妹妹们对自己的关爱，她也是懂得，其实她心中早就有了决定，这次看来是真要走到那一步了，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儿。 低头再次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乔玉抬起头，憨厚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爹娘，大姐大姐夫，三妹三妹夫，四妹，谢谢你们这般关心我，”说完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姐，认真道。 “大姐，我想好了，我想和离，王家的财产我都可以不要，但两个孩子我要带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这是乔芸第一次觉得，这个妹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无能懦弱。 有了她这句准话，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对着乔玉点点头，乔芸把视线移到自家爹娘身上。 “爹，娘，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被两个女婿那般一说，乔老汉与李氏彻底打消了与王家修好的想法。 乔老汉心中有愧，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竟不懂如何保护自家孩子，因此让女儿受了诸多苦难，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站出来保护女儿，再不能被那小子欺负了。 而李氏呢，早就在大女道破她当年因为自己与王张氏交好，后来也就应了王家的请求，把二女嫁给那个不学无术的王二成的事悔恨不已，说来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害了自己的孩子。 “我跟你娘没意见，都听你二妹的。” 乔老汉直接忽略掉李氏，回道。 也是如此想的李氏，跟着点点头。 得到答复，乔芸把目光移向赵冬。 “冬哥，你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赵冬一向聪明，此时也有些为难，抬手摸了摸鼻尖。 “芸娘，二妹和离的事儿，倒是好解决，但两个孩子，却有些麻烦，若那王家抓住不放，两个孩子咱们确实不好留下。” 这些乔芸自然也想到了。 闻言，乔玉低头不语，只是对着两个孩子笑笑。 乔薇却是紧张的不行。 “大姐夫，两个孩子不能给他们，王二成那人，定不会对两个孩子好的。” 赵冬哪里不懂，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似下定了决心，乔玉张嘴道。 “大姐，我不和离了。”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神色复杂，作为一个母亲，谁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 气氛顿时一片安静。 站在一边的乔春，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语。 身后，何志远唇角微翘，轻声道。 “小婿倒是有个办法，但也只能暂时解决一下。”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听他此言，乔春立刻转身紧张拉起他的衣袖。 同样，屋内的几人皆抬眼注视着他。 清清嗓子，何志远轻笑道。 “其实大家不用这般紧张，这事儿本就很好解决，二姐和离的事，今日爹娘与大姐请了里正，写了和离书，让那王二成签字即可，至于二姐就跟着四妹或是小婿与春娘回家，躲上几日，王家问起，就说二姐带着孩子去亲戚家散心了，过些时日便回。” “你这是什么主意？难不成二姐以后就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回家啦？” 这一听就是个馊主意，乔春伸手锤了一下何志远的胸口。 “春娘，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挡住她的手，何志远接着道。 “无论是何家还是萧家，都不是王家敢轻易上门找麻烦的，二姐带着孩子先放心住下，至于那王二成，哼哼，年后随便找个由头，小婿把他抓到牢里关上个几年，这事儿不就好解决了！” “好主意，志远，你真聪明！” 这个主意甚合乔春的心意，闻言她不由当众夸起自家相公。 乔家众人也很赞同，接着几人又详细商议了去拿和离书的事宜，乔薇与乔玉则去了厨房做午饭。 闲不住的乔春，带着大虎小虎在院中堆雪人，打雪仗。 吃过午饭，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由何志远与乔春驾马车，把乔薇与乔玉母子送到上林村萧家，而乔芸夫妇跟着李氏乔老汉去王家要了和离书。 显然，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因觉愧对于乔玉，王家自然不好赶着要回两个孩子，王家二老没精力带，王大嫂也不愿一直带着小叔的孩子。 至于王二成，早就有了休掉那个长得如男人般的婆娘的心思了，此事正中下怀，本想写休书，但碍于里正与自家父母的压力，也只能在和离书上签字。 这般，乔玉和离的事，正式拉下帷幕。 第一百零一章 过年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煮锅肉。 二十七杀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玩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正如大虎小虎唱的童谣般，乔薇迎来了在萧家的第一个年。 这个年，因着有二姐的帮忙，虽缺了个男主人在家，但萧家却是年味十足。 “大虎小虎快过来，曾奶奶这里有糖吃！” 看着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两个孩子，萧奶奶不由出声唤道。 听到有糖，将要三岁的两个孩子，立刻撒开小腿向前跑去。 “萧奶奶，您再这般惯着，他们可真要闹翻天了！” 乔玉满脸笑意，站在厨房门口，随意在围裙上擦了下手上的面粉，看着院中三人。 “那有什么关系，男孩子本就该活泼些，虎头虎脑的，奶奶看着就高兴！” 摊开手心，任由两个孩子拿走满手的饴糖，萧奶奶慈祥的摸了摸两个小脑袋。 几步上前，乔玉抬手扶着萧奶奶走向厨房。 “今日都二十九了，也不知妹夫何时回来，我观小薇这几日总是无精打采，估计是想妹夫了！” 自从来到萧家，乔玉可以说是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脸上的笑容多了，说的话也多了。 萧奶奶很喜欢这个醇厚勤劳的丫头，与那两个懂事可爱的小家伙，母子三人的到来，为她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不少乐趣。 “哎，山子今年怕是不会回来过年了，小薇那丫头，怕是要空等了！” 说起孙子，萧奶奶也不由叹气。 明显觉得这个话题不对，和离后乔玉的心境开朗很多，自然也察觉到了。 “今日与小妹做了馒头包子，奶奶您跟我去尝尝？” “好呀，红枣大豆馅的包子，最香甜软糯了，定要多吃几个才行。” 说着两人相携去了厨房。 忙忙碌碌中，年三十终于到了。 没有等到心中思恋的人，乔薇有些失望，但因着自家二姐与两个小包子的陪伴，倒也没觉得孤单。 来萧家的第一个年，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萧奶奶本是南方人，习惯了年夜饭吃上一桌丰盛的饭菜，乔薇与乔玉自幼生活在北方，年夜饭便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 为了满足大家的喜好，萧奶奶大手一挥，定下章程。 晚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团圆饭，至于饺子，留到守岁后吃。 是的，年三十是要守岁的。 百里之外，京城。 大渝建朝十六年，康华帝绝对算的上是一位德政广施，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亦如往年，多国使臣早在腊八一过，便相继进京。 大渝三面与邻国接壤一面是广阔无边的大海。 东面隔海相望的是岛国蓬国；西面是同样兵强马壮却耕地稀缺的西姜；北面是勇猛强壮，以游牧为生的荒原北汉，而南面，却是令几国人见之绕道，闻之闪躲的素来以养蛊制毒为生的南诏。 这次国宴，四国皆派出重要使节，自然北镇抚司的众人也都忙碌起来。 协助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维护京中治安，几乎是他们每年都要做的事情。 如往年般，萧山与宋知书作为指挥使大人的亲信，很自然的分派负责使馆附近的治安。 同样也如往年般，看不惯彼此行事作风争锋相对的王公子第、聚众在烟花之地争风吃醋的贵族公子、在天下第一楼瞻楼因抢夺雅间大打出手的贵人家奴、以及在城外庙会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浪子等等，层出不穷的闹事手段，真真是要愁掉顺天府尹那满头本就稀少的白发。 闹事的人，大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几天早朝连着被御史弹劾治安不严的顺天府尹，直接抱病在家，撂了挑子。 你让他一个三品的文官去管一品将军家的幼子？或是内阁大臣的嫡孙？还是西姜来的公主？ 别呀，饶了他吧，这些都不是他能轻易收押审问的好吗！ 对于顺天府尹的撂挑子行为，康华帝一把端起茶盏，使劲喝一口。 这老东西，就不能多抗几日，他好不容易得了几天清闲，想着跟影莫学一下惦记已久的落英剑法，怎得就这般难呢？ 任谁都想不到，咱们一脸正气，仁厚礼贤，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竟然是个武学痴迷者，偏偏又是那种根骨一般，悟性一般，勤奋有余却无甚空余时间的庸才。 对，就是庸才，当然这话影莫作为龙影卫首领，只能心里想想，绝不敢有一丁点表露。 最后实在闹得没法了，康华帝一旨明令颁下： 凡在京中闹事者，不论身份，不论年龄，不论哪国人，皆直接抓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求情，且顺天府尹暂时可全权指挥京中在职的锦衣卫抓人，待年后再一桩桩明审。 这道旨意一发，朝中文武百官，王侯将相立刻明白，只要是再给顺天府找麻烦的，这个年就只能在牢里过了，且年后还要明明白白算账。 如此，看明形势的老人精们，纷纷回家约束家中子弟，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栽了。 有了这道明旨，顺天府尹次日便病愈下床，开始大干特干一番。 显然，总会有些敢于挑战皇权，与恶势力作斗争的无知份子，哦，不对，不是恶势力，是皇权势力。 一时间，顺天府大牢人满为患，顺天府尹那是满面笑容的找到大理寺，刑部，甚至是北镇抚司的诏狱，借了位子装闹事者。 有了这大靠山，不用白不用，反正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又没有儿子，大女早亡，小女出嫁，他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敢惹的他不痛快，通通抓起来！ 同样，被调派到顺天府，负责保护顺天府尹的萧山，一脸淡漠的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臭老头，这人真是没事找事，若不是有他们，他早死百十回了。 随着年关将至，京城终于平静下来，百姓们置办年货，洒扫庭除，张红挂彩，一时好不热闹。 而他们这些或是背井离乡或是家人全无，且在最肮脏的权利夹缝中求生的人们，皆倍感凄凉。 大约每年这个时候，也是锦衣卫上下最和谐的时候，少了平时的争锋相对，众人打照面的时候，脸上虽没有笑意，至少不带杀气。 第一百零二章年 跟萧奶奶与二姐一起守岁，两个小家伙玩闹了一会儿，便扛不住躺在炕内侧睡着。 一家皆是妇孺，又是这举家欢庆的日子，萧家大门紧闭，几人聚在东屋萧奶奶的炕上守岁。 子时一过，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起，璀璨炫目的烟花直冲云霄，三人站在院中，迎头望天，笑意盎然。 前世种种已如前世灭，今世花开花落花满天，只愿遵从本心，平安喜乐！ 对着漫天绚丽烟花与耀眼夺目的星光，乔薇许出心中最真实的渴望。 放过除旧的爆竹后，姐妹二人相携去了厨房，生火烧水，下了早就包好的饺子。 爆竹声中一岁除。 新年伊始，处处欢声笑语。 辛苦忙碌一年，大多人家都会舍得在春节置办一些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 比如孩子的新衣，盘里的花生糖果，锅里的炖肉烧鸡。 生活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一年到头一家人能聚在一起，享受这一年的丰收，无疑是最幸福的。 清早，萧家大门一开，就有三五成群的孩子过来讨要糖果与压岁钱。 一开门便被一群孩子围住，乔玉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衣角襦裙的孩子们，憨厚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姨，姨，您过年好！” 孩子们乖巧的对她道贺新年。 “过年好，过年好，走，跟姨进屋拿糖吃咯！” 说着便领着孩子们往正屋走去。 年前萧奶奶专门托隔壁钱家小弟去镇上买回两大包糕饼炒货，麦芽糖蔗糖更是买了好大几盒。 她与小妹看到后，真是大吃一惊，那些点心糕饼，她们三人吃上一月怕是也吃不完。 当时萧奶奶也不解释，还故作神秘的对她们眨眨眼。 今早天一亮，见她老人家特意从西厢端出来几盘糕点炒货，开门后又看到这么多孩子，她心里也就明白了。 这一天，萧家门前人声嬉闹，热闹了一个上午。 来拜年的孩子络绎不绝，每人穿着新衣空手而来，进屋拜年后，拿着红包与吃食，满载而归。 红包是乔薇前几日准备好的，每个里面五文钱。 期间带着孩子来拜年的大姐一家，被萧奶奶留下吃午饭。 这般，四个孩子跟着萧奶奶在正屋发糖，乔家姐妹又聚到一起，在厨房做饭畅聊。 “大姐，怎得你跟大姐夫今日不用去赵家祖家拜年吗？” 坐在灶边烧火的乔玉，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姐。 说起这个，乔薇也有些不解，跟着看向乔芸。 见两个妹妹这般好奇，乔芸知瞒不过，却也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随即开口笑道。 “哪还有什么祖家！你们忘了去年冬哥奶奶也走了，今年是守孝头一年，按说我跟冬哥是应该去的，但冬哥大伯那边为了老人家留下的点儿私房，年前就吵得不可开交。 我那婆母你们还不知道，最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哪能让他们称心，这不，年前就在家跟公爹吵了几天，今日一早就赶冬哥跟我带两个孩子过来拜年了，看来今年，赵家那边是不用去了。” 姐妹二人听完，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乡下地方，为了点银钱闹僵的兄弟姐妹，比比皆是。 “那大姐与大姐夫就吃过晚饭再回吧，正好咱们姐妹聚聚，大虎小虎也有伴儿玩！” 乔薇手上切着菜，扭头笑道。 烧火的乔玉也跟着点点头。 乔芸是个洒脱的性子，懒得理会婆家长辈间那点糟心事，自然是眼不见为净。 “好啊，大姐正求之不得呢！今日定要在你家大吃一顿不可。” “想吃什么尽管让你小妹做，奶奶家管够。” 还未进门便听到乔芸这样一句话，萧奶奶接着话音打趣道。 听到她的声音，三人立刻转身行礼。 乔薇与乔玉掩面偷笑。 见妹妹们这般，乔芸不依的跺跺脚。 “萧奶奶，您这般打趣芸娘，下次芸娘可真是没脸来了！” 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萧奶奶跟着笑道。 “那可不行，小芸要来，你要是不来了，奶奶岂不是就见不到小牛牛与梅梅那两个开心果啦！” “啊，原来您老人家是惦记着小牛与梅梅啊！” 说着故作不悦的憋憋嘴。 她这般模样，直接逗乐了屋内几人，萧奶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越长越回去了不成？怎得还跟自家孩子计较起来。” 半年的相处与适应，乔薇的性子也变得开朗了些，跟着打趣道。 “奶奶，大姐哪是跟两个孩子计较，明明是怕您把小牛跟梅梅哄的不愿回赵家，那大姐与大姐夫就亏了！” “回去，回去，梅梅要跟娘回去，娘别不要梅梅。” 正好从厨房外进来的四个孩子，听到了乔薇最后的那句话。 小梅梅立刻上前，眨着泪眼汪汪的大眼，对自家娘亲表着决心。 一旁大上几岁的小牛平日里严肃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歉然笑意。 “傻妹妹，小姨是跟咱娘说笑的，哪里会真的留下你。” 大虎小虎听了这话，却很高兴。 “姐姐，姐姐，不回去不回去，跟大虎（小虎）玩。” 四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引得屋内四位大人欢笑连连，为这往年一贯清冷的萧家，增添不少生机。 站在院中独自劈柴的赵冬，听到笑声抬头望向厨房，唇角也跟着翘起一抹弧度。 有了亲人的乔薇，第一次尝到过年的快乐，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幸福的含义，同样也是第一次明白在欢笑中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小辈们的陪伴，孙媳的恭孝，萧奶奶感恩上苍让她活了下来。 乔芸一家终究还是没留下来吃晚饭，赵家亲戚尖酸自私不好相处，但碍于世俗礼教，她与赵冬自是不能做的太过分，午饭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去。 今日玩得有些累，早早的吃过晚饭后，大虎小虎便跟着自家娘亲去梳洗睡觉。 高兴了一天，萧奶奶也有些乏了。 早就看出她的倦意，乔薇收拾完碗碟，打了一盆热水，向东屋走去。 “奶奶，累了一天，您泡泡脚，早些安置吧！” 蹲在炕边，帮她脱下鞋袜，慢慢把那双虽瘦的皮骨分明，却结实有力的脚放在热水里，力道适中的按摩脚底穴位。 “这套按摩手法，是孙媳前几日跟二姐学的，说是对老人家入睡很有帮助。” 萧奶奶慈爱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孙媳，心里欢喜感动更甚。 “小薇啊，山子没能回来，委屈你了！” 不提那人还好，一提起来，乔薇竟忽觉眼角鼻尖一酸。 “奶奶，孙媳不委屈！” 不知自己是否双眼含泪，她不敢抬头，只能垂眸轻声低语。 声音中却是带着沉重鼻音，萧奶奶长叹口气。 “哎，我可怜的孩子，是奶奶跟山子对不起你呀！” 说完抬头看向紧闭的窗户，连连叹息，神色忧伤。 乔薇没再接话，萧奶奶亦没再说什么。 此时两人的心里，皆惦记着那个百里之外的男人。 第一百零三章 夜归 服侍萧奶奶睡下，一人独坐在炕上，环顾四周，书架上放着她新画的花样，长桌上摆着她用旧的细笔炭笔，圆桌上只有她喝水的瓷杯，矮榻上她常坐的那一处放着一个大迎枕，炕角的屏风上，只搭着她的外衣。 那个男人，竟没在这个房间留下一点儿痕迹。 以致于她想他的时候，只能拿出自己做的新衣翻看，显然，这衣服上一点儿他的味道都没有。 乔薇觉得有些感伤亦有些孤独。 “若是有个孩子能陪伴自己左右，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伸手抚上腰腹，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是否已经再次投胎了呢？ 抬眸凝视着闪耀跳动的烛光，不堪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恨自己懦弱，怨自己不争，不懂上天为何让她重生。 难道是为了让她去给自己与孩子报仇？ 那么自己现在这般逃避，不敢直视过往的行为，是错了吗？ 猛地起身下床，穿好鞋披上外衣，乔薇决定去东厢跟二姐挤上一晚，她这会儿真的不想一人待着。 端着油灯，开门出去后，复又关好房门，迈着碎步向东厢走去。 刚迈步走到廊下，忽的听到墙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谁，谁在那里？” 不自觉的握紧手里的油灯，双目睁大到极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盯着发出响动的那处。 脚步站定，她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竟连大声喊叫都忘了。 “快离开，不然我喊人了！” 憋了半天，只是娇娇弱弱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被黑暗掩住身形样貌的某人，轻声一笑。 “小丫头，可想我了？” 话音一落，乔薇立刻知道是谁，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这样准确快速的听出他的声音。 “相，相公？是你吗？” 接着黑暗中慢慢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努力瞪大泪眼，全身止不住颤抖着。 “是我，丫头。” 手中油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后便瞬间熄灭，但已经确定那人方向的乔薇，牟足全身的力气，使劲奔了过去。 方一靠近，立刻跳起伸手抱住那人的脖子。 要问她为何要跳起，很简单啊，身高不够，跳跃来凑！ 萧山这边倒是呆愣一下，双手自动快速反应，一手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一手托住那挺翘柔嫩的娇臀，轻轻弯腰低头，不让她掉下。 真是没想到啊，自己这才回来，小丫头就这般投怀送抱，也不枉他三天两夜未睡，快马加鞭往回赶。 “相公，你可回来了！” 这话说出，却是带着哭腔。 还未待萧山回答，正屋与东厢的灯相继亮了。 “是谁在外面？” 先是萧奶奶的声音。 “小薇，是你吗？” 再是乔玉的声音。 抱在一起的两人皆是一顿，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就着目前的高度，借着月光望向自家丈夫那双黝黑明亮的眸子。 两人站在靠近东厢的位子，乔玉那屋，已经隐隐传来窸窣的穿衣下炕声。 “快回一句！” 冷俊的男人，深邃的眸子中带着丝玩味与窃笑。 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在夜色的掩盖下，乔薇红着一张脸，轻声道。 “奶奶，二姐，是我，方才起来想打点水，不小心把油灯摔碎了。” 听到她的声音，屋内的人影顿了一下。 “小薇别怕，站着别动，二姐这就出来。” “不，不用了二姐，你快睡吧，我这就回屋了，油灯天亮了再收拾不迟。” 焦急中带着慌乱，她怎得也不能让二姐看到自己与相公这般模样。 寂静的夜晚，两人的说话声虽不大，但东屋的萧奶奶还是听到了。 “小薇，你小心些，快去睡吧！” 乔玉没再坚持。 “那好，小薇，你小心些！” “嗯，二姐你也休息吧！” 说完又转向萧奶奶的方向。 “奶奶，您也睡吧！” 两边各自应声后，灯光相继被吹灭。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乔薇这才轻呼口气。 “说完了？那咱们去休息吧！” 灯灭之前，萧山斜眸对着某个方向甩出了个冰冷的眼神，见小丫头这边结束，长腿一迈，抱着媳妇往自西屋走去。 意识到自家相公一点儿放下她的意思都没有，乔薇有些害羞。 “相公，你快放下我，我自己走！” 似怕再次吵醒奶奶与二姐，她刻意压低声音。 萧山脚步没停。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乔薇一愣，面色燥热更甚。 “相公，你坏！” “再说一遍，我听不见！” “相公，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次能待几天？” “明日初二，你回娘家，为夫怎么也要赶回来陪你才是，至于什么时间走···”说着停顿一下：“陪你回完娘家就走！” 原来是专门回来陪自己的，相公对她真是太好了。 忽的又想到什么，乔薇嘟着嘴不满道。 “相公，你不是听不见吗？” 好吧，他无言以对。 待行至房门口，萧山停住脚步。 怎得不开门进去？抱紧他的脖子，乔薇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相公？” 萧山这下纠结了。 腰好软，左手不想放开，臀好翘，右手也不想放开。 怎么办？真是个大难题。 “相公？怎么不开门？” 半响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却隐隐感觉到腰间与臀部传来的炙热，乔薇顶着一张红脸，不解的再次问道。 听到她催促的声音，萧山心中一动。 手太忙，还有脚啊。 伸脚轻踹，力度适中，房门应声而开。 挺身进入，反脚关上房门，接着便直直的往炕上走去。 一进屋便上炕，乔薇再傻，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动作轻柔的把怀里的人儿放到炕上，两只大掌还在不停摩挲着不肯放开。 俯身压下，萧山顿觉周身疲累，几乎瞬间消失，仿佛此刻置身于浮云之上，真是说不出的柔软舒适。 但被压住的乔薇却不这般想，被人死死压住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被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且身上肌肉健硕发达的男人压着。 当然，那男人的上下其手，已经被那压迫感给掩盖了。 伸手使劲推着他的胸膛，乔薇扭动纤细的脖颈，秀美微蹙，不满抱怨。 “相公，你快起来，重死了。” 好你个小丫头，敢嫌自家相公重。 “就不起，压死你！” 这话一出，乔薇真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这，确定是自己那个沉稳可靠，老练正派的相公说的话吗？ 于是，压迫感与挣扎皆被忘在脑后，抬起一只手捂着嘴巴，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轻松愉快，动人悦耳的笑声。 她的喜悦与娇笑，让萧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小别胜新婚，新婚燕尔便两地分离颇久的小夫妻，自然有很多话要讲很多事要做。 自然，做事的是那个俊朗不凡的男人，说话的是那个娇媚绝美的女人。 第一百零四章 真情表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乔薇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边映出的点点亮光。 忽的想到什么，翻身微动，身旁沉静的睡颜落入眼中。 啊，相公真的回来了，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见他未醒，她胆子也大了一些，一手支头，半躺在炕上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 还是那副丰神俊逸的模样，刀削的脸庞，高挺的鼻，浓密的眉，微薄的唇，略有些黑黄的皮肤。 沉睡中的萧山，无疑是安全无害的，没了醒着的霸气外***人气势，乔薇看着很是喜欢。 只是那眼底的黑影与细纹，暴露了这个男人的辛苦与疲劳。 抬手抚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果真是结发为夫妻。 转动身子，半趴在炕上，她仔细的打量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长发，试着轻轻解开。 但那些发丝显然还不想分开，它们缠的很紧。 解了半天，越缠越紧结成一块，乔薇气馁的扔开那几缕发丝，扭头看到放在头顶炕柜上的绣棚。 单手半撑着身子半跪，另一手伸向绣棚所在的位子。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耶，拿到了。 握紧绣棚，快速拿到身边，翻出平时裁剪衣服用的剪刀。 左手拿起那一缕倔强的发丝，右手握紧剪刀。 剪刀发丝一相逢。 咔嚓。 发丝应声而断。 某人的眼睛也跟着睁开。 “小丫头，你这一早拿着剪刀，对着自家相公的脸，难不成是想——” 依旧保持半侧躺姿势，右手紧紧抓住她握着剪刀的手，眼眸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更多的是满心欢喜。 见他醒来，乔薇有些慌神，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相公，你你，我我，头发缠住，你，我，剪刀。” 说了半天，却是没一句在正点上。 早在她第一次扭动身子的时候，萧山便醒了。 之所以没动，只不过是想看看小丫头会干些什么。 这会儿，见她一手剪刀，一手发丝，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顿觉这人真是可爱到骨子里，让他越发爱不释手。 哎呀，怎么办，这般喜欢怎么办啊！ 顺手拿过她右手里的剪刀，随手扔入绣棚中，另一只手拿过她左手里的结发，紧握在自己手里。 接着揽她入怀，低头轻道。 “小丫头，你这般惹人怜爱，让我怎么舍得放手离开，怎么舍得放你走，如是，你这辈子也只能做我萧山一人的宝贝了。” 这番真挚话语直接进入乔薇耳中，那样浓烈霸道的情感冲击着她敏感稚嫩的心灵。 被他真情表白震得大脑一片空白的乔薇，根本不知此刻自己在想着什么，努力张嘴想要回应，却是半句话没能说出。 但那满眶的热泪是怎么回事？那发酸发红的鼻尖是什么情况？ 她的异样，让萧山有些不明所以。 怎得？难道做他萧山的宝贝，就让她这般难过？ 本来带着暖意的眸子，逐渐浮上一层冰冻般的阴寒，紧抱着她的双手，也微微松开。 而被泪水蒙住双眼的乔薇，自然没有发现他的这一变化。 离了那个温暖安全的怀抱，她突然觉得很不安。 于是下一刻，突破了心里最后的防线，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住他的脖子，半跪在炕上挺直的娇躯贴向他，仿佛要把自己全部融入那具结实有力，又温暖安全的身体内般。 “相公，谢谢你。” 原来一颗死去的心，是要靠爱来唤醒，一个不安的灵魂，要靠承诺来抚慰，直到今时今日，乔薇觉得自己这才真正从顾文琪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今生乔薇只愿与你，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世上最动听的甜言蜜语，大概就是这句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了。 寒冰逐渐消融，阳光普照大地，纵他有百炼钢，此刻也尽数化为绕指柔。 意外而来的答案与告白，更像是一种承诺，直接狠狠抨击了萧山的那副铁石心肠。 在锦衣卫多年，他早已习惯喜欢的东西就要牢牢抓在手里，就算以后不喜欢了，厌恶了，宁愿毁掉也不能让给别人。 当然，之前对于这个轻易得来的小妻子，也是这般想法。 如今，她说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这般承诺，自己能给她吗？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把那缕纠缠的发丝藏在怀中，接着伸手抱住胸前的娇躯，第一次只是单纯的抱着她，不带任何情欲。 等到两人分来的时候，外面天早已大亮。 乔玉一早起来做好饭后，便回房给两个孩子穿衣。 萧奶奶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 牵着两个孩子出门，依旧没见到小妹的身影。 “萧奶奶，早！” “曾奶奶，早上好！” 乔玉母子三人，很是有礼的跟萧奶奶打着招呼。 “你们早啊，”弯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早啊！” 大虎小虎很喜欢这个总是对自己笑，给自己糖果糕点吃的曾奶奶。 三岁的孩子说的稚嫩童言童语，最能讨老人欢心。 “曾奶奶起得早，要注意，滑滑不摔跤！” 大虎上前拉住萧奶奶一只手道。 “大虎乖，真是曾奶奶的小心肝，真懂事，还知道担心曾奶奶了。” 萧奶奶歪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大虎，摸摸他的小脸称赞。 一旁看自家哥哥受到夸奖的小虎不依了，也忙上前，拉过萧奶奶另一只手，大声道。 “曾奶奶穿厚厚，曾奶奶吃多多。” 小虎不如大虎会说，只能着急着把平时娘亲说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哎哟，小虎真是曾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啊，来，曾奶奶亲一个。” 一向喜欢孩子的萧奶奶，直接被两个孩子哄得高兴极了，半蹲着身子，等着两个孩子亲近。 大虎小虎自然是愿意亲近她的，一人一边，甜甜亲了一下。 看着两个孩子，乔玉更是满脸的笑意，就连一早浮上心头的那个如老鼠般肮脏恶心的男人，也被她抛到脑后。 一早，萧家院内响起阵阵欢颜笑语。 就连住在隔壁钱家的众人，也都不觉跟着翘起嘴角。 第一百零五章 见面 若说乔玉为何会想起那王二成，自然因为今日是年初二。 大年初二？有何特别？ 大渝各地惯有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习俗。 窝在炕上你侬我侬，甜蜜拥抱的两人，被院里传来的声音轻柔唤醒。 扭头见天色已然大亮，自己却依旧抱着自家相公的乔薇，这会儿不由害起羞来。 “相公，我先起了，你赶路辛苦，再多睡会儿。” 轻轻缩回自己的手，慢慢离开那个温暖怀抱，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垂着一张绯红的脸，小声说了句，便身形敏捷的翻到炕边，拿过炕尾矮桌上的衣服，快速穿戴整齐，头发随意梳起，下炕穿鞋，脚步轻快的往门外走去。 看着那个慌忙逃走的小女子，萧山面上第一次出现这种带着纠结的复杂神色。 怎么办，小丫头对自己表露了真心，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为何他心里如此沉重。 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直面爱情的萧山，自然不知道那种沉重就是怕自己无法回应娇妻的爱。 院中，萧奶奶与乔玉正说到今日晚起的乔薇，这边西屋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接着就见一道身影飞速闪出关上门，小跑着向她们过来。 怎得这般着急逃跑的模样，好似背后有人追她般？ 萧奶奶与乔玉一脸不解彼此对望。 却是乔玉先问出口。 “小薇，这是怎么了？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跑这快做甚？” 几步跑到两人身边站定，抬手摸了摸大虎小虎的细发，这才微喘着气回道。 “没什么，二姐，是相公昨晚回来了，他赶路劳累，我怕吵到他休息。” 一听萧山回来了，萧奶奶脸上再次露出愉悦激动的笑容。 “山子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又想到他赶了夜路，神色便有些担忧：“走，走，咱们去厨房说话，别吵到他休息。” 乔玉点点头，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乔薇上前扶着萧奶奶，三大两小，五人往厨房走去。 小妹盼望良久的妹夫回来了，乔玉心里也很高兴，但高兴的同时，却有些不安的担忧，妹夫会不会责怪小妹把自己跟孩子留下？ 若是因为她们的关系，让妹夫对小妹生出不满，那就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罪过了。 在萧家的日子过的是好，但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她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低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 可是大虎小虎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如是想着，本已舒展开来的浓眉，再次紧紧蹙起。 自入冬后，萧奶奶不愿乔薇来回奔走，便让亲家公乔老汉帮着打了一张大方桌与几张长板凳摆在厨房，至于做桌子的木料与工钱，萧奶奶本意是要给乔老汉的，但是乔老汉只收下了木料，工钱硬是半分没要。 知道亲家是什么样的人品，萧奶奶也没再推辞，但之后乔薇每次回娘家，她都会准备丰厚的礼品让孙媳带回去，就当是孝敬父母了。 萧家大门旁的两间倒座房盖的都很大，除去做饭摆放粮食蔬菜瓜果的地方，还有很大的空余。 大方桌做好后，原来的小方桌跟小杌子也就搬到西面倒座房收了起来。 早饭是年前包的大包子，豆包菜包都有，还有煮的香甜软糯的八宝粥，当然这八宝粥是姐妹二人在腊八粥的基础上改创的。 因着过年，乔玉还专门炒了个油渣白菜，凉拌了个萝卜丝。 大虎小虎年纪虽小，却胜在乖巧懂事。 主动跟着自家娘亲去了角房梳洗。 当然，才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的乔薇，也低着头去洗了脸，洁了牙。 等到几人收拾好，来到厨房的时候，萧山已经坐大方桌的一边，等着吃饭了。 “二姐！” 见到乔玉牵着两个孩子进来，他立刻起身拱手行礼。 再次见到这个气场十足，却又谦逊有礼的妹夫，乔玉不觉有些怵怵的，低头微点了点。 “妹夫回来啦，快快坐下吃饭吧！” 说着又想到什么，慌忙低头拉过两个孩子，厉声道。 “大虎小虎，快，给你们四姨夫磕头拜年去。” 小孩子的感官最是敏锐，手上沾染无数血腥的萧山，自然不是什么好亲近的人。 大虎小虎有些害怕的躲在自家娘亲身后，扭捏着不肯上前。 一向对几个姨夫都很喜爱的两个孩子，竟然这般害怕萧山，乔薇也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自家相公，又看了眼两个外甥。 “你们两个今日怎得这般不懂事，还不快给你们四姨夫拜年。” 见两个孩子迟迟不肯上前，乔玉也有些急了。 萧山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萧奶奶噗的笑了起来。 “大虎小虎过来，到曾奶奶这儿来。”说着对两个孩子招招手。 两个孩子一看是那个慈祥的曾奶奶唤自己，又见她坐在那可怕姨夫身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去。 待两个孩子走到自己边上，萧奶奶摸摸他们的小手，这才接着笑道。 “是不是四姨夫板着一张脸太丑了，所以你们不敢跟他说话？” 大虎小虎如实的跟着点点头。 乔玉见状，大声呵斥。 “大虎小虎，怎得这般不懂事！” 萧奶奶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 “小玉，没得这般为难孩子，本就是我这孙儿总是板着一张臭脸，就连奶奶我看着都不喜欢，更别说这两个孩子了。” 说着回头看了眼自家孙子，故作严肃道。 “在家里就别摆着你那张臭脸，小薇看着不觉难受，奶奶看着却觉吃不下饭，大过年的，别跟死了奶奶一样，来，笑一个。” 大概，也只有萧奶奶敢这样说萧山了。 但今日心情虽有些复杂，却出奇有耐心的萧山，很是听话的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来，大虎小虎，姨夫有大红包给。” 说着伸手招两个孩子过来。 听说有大红包，又见这个姨夫笑了，两个孩子这次倒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待两个孩子走到跟前，萧山从怀里掏出两个绣着小鱼的精致荷包，一人一个递了过去。 “去吧，拿去玩吧。” “妹夫，不可。” 乔玉自觉吃住在萧家，已经很过意不去，自然不好再收人家东西。 昨天一早，萧奶奶坚持给了两个孩子压岁钱，她推辞不了，只好收下，今日哪能再收妹夫的。 萧山少与女人交流，这上林村的妇女，除了跟自家奶奶交好的几个老太太，也就只跟乔芸说过几句。 但因着乔玉的身份，他却难得耐起性子，回道。 “二姐不必在意，过年本就图个喜庆，两个孩子乖巧懂事，我也很喜欢，这段时间还要多谢二姐陪伴照顾奶奶与小薇。” 见他如此说，乔玉忙挥手摇头。 “妹夫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你不用客气。” 乔薇最是了解两人，一个嘴笨不会说话，一个嫌麻烦不愿多说，如此她也只好上前圆场。 “好啦好啦，快别说了，饭都要凉了。” “对，对，吃饭吧！” 萧奶奶也跟着说道。 乔玉明白小妹的好意，扭头对她笑笑。 至于回房后，她发现两个荷包各装着一条纯金的小金鱼与五六个银裸子，心里对这个妹夫的感激，自然更甚。 第一百零六章 他来解决 “啊，相公，你还未梳洗吧！” 早饭开始一会儿后，忽的想到这个，乔薇轻移身子，靠向萧山方向，压低声音道。 正在吃包子的萧山，被她这忽来的一句，弄的直接呛到。 “咳，咳咳，咳咳咳！” “山子，怎得，是呛到了吗？” 萧奶奶关心道。 “妹夫，快喝口粥压压。” 乔玉关心道。 “相公，你不会真的忘记梳洗了吧！” 乔薇再次压低声音关心道。 端起粥碗，猛喝一口，这才觉得那来自肺腔了的咳嗽好了一些。 看着身边这个依旧没心没肺，还在关心自己有未梳洗的小丫头，他真觉得自己被气乐了。 拿过包子狠咬一口，这才压低声音靠近她道。 “为夫方才在院里用凉水洗过了。” 得到答复，乔薇轻轻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但她怎么觉得，方才相公咬包子的动作，看着有那么一丝古怪，好像，好像是想咬她。 使劲摇摇头，不会，不会的。 见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萧奶奶疑惑道。 “小薇，怎得啦？可是有什么遗忘的，没准备好的？” “没有，没有，您准备的已经够多了，孙媳没什么遗忘的。” 乔薇摇头。 “那，山子，一会儿吃过早饭，你去隔壁钱家把牛车借来，带着小薇小玉跟两个孩子去下林村一趟吧，奶奶这边不用担心，吃过早饭奶奶要去莫家转转。” 萧奶奶放下碗筷，吩咐道。 萧山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本坐在一旁安静吃饭的乔玉，却开了口。 “奶奶，小妹，妹夫，这些时日多有叨扰，我跟两个孩子很是过意不去，今天回去后便不再回来了，”说着扭头看向萧奶奶：“奶奶，若是日后得了空，小玉再来看您。” “小玉啊，你可不能不回来，若那王二成强行要把两个孩子带走怎么办？不能啊，大虎小虎不能给他啊！” 听乔玉说不回来了，萧奶奶有些着急。 “是啊，二姐，你必须要跟我回来的，大虎小虎不能给王家。” 乔薇也急忙劝道。 但乔玉却是下定决心，不愿再麻烦小妹与萧奶奶，只好低头保持沉默，算是无声拒绝。 若王家非要两个孩子，那她也只能跟着回去。 多年的姐妹，乔薇自然一眼就看出自家二姐在想些什么。 这时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的萧山，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二姐不必如此，下林村你住了多年，且岳父岳母健在，你想带着孩子回去，也是理所应当，”这话一出，只见身边立刻多了两道责怪的眼神。 萧山却是不在意的伸手摸了摸乔薇头顶的乌发，唇角勾起一弯熟悉的弧度。 “王家那边，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赶快吃完饭，咱们直接回去。” 说完也不再理会其他，直接转身点头对萧奶奶道。 “奶奶，孙儿吃好了，您跟二姐慢吃，孙儿先去隔壁借车搬东西了。” 接着对着乔玉点点头。 知这个妹夫是个不凡的，那周财主的事都能轻易摆平，更别说自己那点小事了，乔玉这回是真的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准备带回乔家的年礼，与乔玉的行礼都已搬上牛车，夜半翻墙回家的萧山，马让刘东带回镇上，因此也只能驾着刘北那辆专门用来演戏的牛车回去。 嫌弃的看了眼车前的老牛，萧山心里越发觉得刘北那小子抠门了，连辆马车都舍不得买。 还未等到乔薇姐妹出门，萧家门外，又一辆牛车赶来停下。 “山子，你回来啦！” 牛车上，背对着赵冬坐着的女人，听到声音，也跟着回头。 “呀，妹夫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王二成那事终于能解决了。 要说乔芸为何认定萧山能解决。 不是她识破了萧山的身份，而是自从上次两人暗谈后，没出几日，那王二成果然伤了命根子。 因此，乔芸心中对这个有能力，有手段，有魄力的妹夫，付出了绝对的信任。 看清来人后，萧山轻点点头。 “冬子，大姐！” 这时，面带微笑的乔薇与乔玉，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 “大姐，大姐夫，你们来了！” 看到门外的另一辆马车，乔薇眸中光亮一闪，大声唤道。 “大姐，大姐夫。” 乔玉也跟着打了招呼 “大姨母，大姨夫，过年好！” 大虎小虎很熟悉乔芸一家，甜甜的上前喊人。 待牛车停稳后，坐在上面的乔芸翻身下车，抱起同样坐在车上的女儿，笑道。 “妹夫回来了就好，方才我还跟你们大姐夫发愁呢，担心这车太小，坐不下咱们这多人！” 赵冬转身把自家儿子抱了下来。 待四人站定。 小牛拉着妹妹小步上前。 “二姨，四姨，四姨夫，过年好。” 接着走到萧山面前，带头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四姨夫，昨日没见到您，今日小牛给您拜年了。” 梅梅见哥哥这般，虽有些害怕那个高大强壮，不苟言笑的四姨夫，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跟着跪下磕头。 “四姨夫，梅梅给您拜年了。” 若是面对如大虎小虎，亦或是小牛那般的男孩子，萧山自觉没什么，给了小东西把玩把玩，也就打发了，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般奶声奶气的小女娃给自己磕头，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紧张。 随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绣着小鱼的荷包递给小牛，接着又拿出一个绣蝴蝶的荷包递到梅梅面前。 “谢谢四姨夫。” 接过荷包，小牛起身站立。 梅梅有些怯怯的，见萧山弯腰靠近她，立刻紧张的身子往后躲了一下。 见她这样，萧山知自己身上的气势吓到了孩子，立刻收敛换上一副和善模样，唇角勾动，微微一笑。 “你叫梅梅？来，这个给你。” 无论什么时候，长得好看的人，只要笑起来都不会太丑。 同样，无论什么时候，天真的孩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努力抬着头的小梅梅，盯着这个对自己笑的很温和的四姨夫看了两眼，才伸手接过荷包。 “谢谢四姨夫，四姨夫抱抱。” 女孩子一贯娇气些，更别说这个由爹爹与哥哥宠着长大的小丫头。 有生以来，大概是第一次有小孩子主动让他抱，当场就愣住的萧山，大脑断片，呆在那里。 努力伸出手的小梅梅，却没有得到四姨夫的回应，小嘴一憋，泪眼汪汪。 在一旁看笑话的乔薇，看到自家相公的尴尬，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孩子，柔声道。 “梅梅，小姨抱，可以吗？” 如仙女般漂亮的小姨，一向是梅梅最喜欢的。 “好好，小姨好看，梅梅喜欢。” 小短胳膊搂住乔薇的脖子，靠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乔薇脸上笑容更甚，明亮的大眼笑弯成了月牙。 “梅梅也好看，小姨也最喜欢梅梅。” 门外站着的几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回娘家 与萧奶奶告别后，三个女人坐在萧家牛车上，四个孩子坐在赵家牛车上，一行人欢声笑语的往下林村赶去。 四个孩子裹着被子坐在车上，各自拿出萧山给的小荷包把玩，当然，里面的小金鱼，银裸子已经被大人收了起来。 三个女人同样裹着被子，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牛车轱辘，缓慢前行。 过年期间，村民们停下一年的劳作，休养生息，走亲访友，好不快活。 这种时候，不论平时有多大多深的矛盾怨恨，仿佛都能被周遭喜庆欢乐氛围冲散。 一路上，遇到的熟人很多，萧山自然是不会跟别人寒暄打招呼的，乔玉跟乔薇一个不爱说话，一个鲜少出门。 这般下来，他们这一车也只有乔芸这个善于交际的人，逢人能说上两句，乔玉乔薇只能跟着礼貌笑笑。 后面一辆牛车上，赵冬应付这种场面也很游刃有余。 也有想搭个便车的，但看到那一车的人与大包小包堆起的物件，也只能摇头作罢。 其中不乏有被萧山那张冷若冰霜的黑脸给吓走的。 穿过村子，牛车方一停下，一道身影迅速从乔家冲出。 “大姐，二姐，四妹，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快下来，我都等得急死了。” 来人正是乔家三女乔春。 见她就要冲到牛车旁去拉乔薇，萧山一个闪身从车前跳下，眼峰一转，斜瞥了她一眼。 忽的感觉周遭传来一股寒气，乔春眼眸转动，才发现是那个面生冷淡的四妹夫在瞪自己。 这家伙，怎得，敢瞪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春，直接被激怒了。 好家伙，作为妹夫还敢瞪姐姐。 我瞪，我瞪，我瞪死你！ 心中想着，她也这么做了，不再去催促姐妹们下车，身子一侧，双手掐腰，聚精会神的瞪起萧山来。 马车停稳后，坐在最边上的乔玉下来，伸手去扶身后的乔薇。 姐妹三人下车后，一转身就看到门前站着的那个粉袄青黛襦裙的清丽女子，瞪着一双大眼，鼓着腮帮像是要吃人般。 顺着她的视线，三人看到车前，一脸淡定把牛车牵入院中的萧山。 “三姐，你这是在干吗？这般盯着相公？” 乔薇不解上前，拉了下乔春。 正蹬的起劲的乔春，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没看出我在跟妹夫比，谁的眼睛大？” 闻言，三姐妹皆无言以对。 乔薇摇头，怎得就忘了告诉相公，不能瞪三姐，自小只要有人瞪她，她就会这般一直跟人比眼睛大。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乔家二老与何志远也出来了。 “大女婿，四女婿来啦，小芸，小玉，小薇也回来啦，快，快进来。” 李氏一看女儿女婿都来了，黑黄的一张脸，立刻笑的如春日的菊花般。 萧山与赵冬一前一后，躬身行礼。 “岳父，岳母！” 接又对着何志远拱了拱手。 何志远同样回了一礼。 乔老汉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吼了句。 “就你眼睛最大，行了吧，快进来，别挡着路！” 看来方才乔春那句话，之后出来的三人是听到了。 乔老汉与李氏走在最前面，乔芸乔玉上前一左一右拉着乔春，捂嘴笑着走在中间，跟在后面的乔薇，回头偷看了眼自家相公。 留在最后的何志远，上前走到萧山身边，牵过牛车，一脸歉意道。 “萧妹夫见谅，春娘她就是那副直性子，但本性不坏。” 萧山点点头，表示没在意这些。 乔家几人的情况，他早就一清二楚。 这个乔春，自小就是个厉害的泼辣性子，但对自家人却是真心的好，尤其是乔薇。 怎么说呢，就刘北收集到的消息看，夏初知道乔薇受伤的原因后，她竟带着一群街头混混，在街上绑了那周财主，狠狠的打了一顿。 当然，事情做得很是掩人耳目，现场也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再加上有一个在衙门谋职的小差役相公，这事儿自然没查到她身上。 就这般看来，乔家的几个孩子，性情都不错。 见他真的不在意，何志远笑着往院内走去。 后面一辆车上，几个孩子要等到进了院子才肯下来。 牛车稳稳停在西厢墙边，拴好缰绳后，萧山走过去帮忙把四个孩子抱了下来。 “大姐夫，辛苦你了！” 伸手摸了摸梅梅白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何志远笑道。 两人见过几次面，这个三妹夫给他的感觉还算过的去，本就算是一家人，赵冬也愿意与他处好关系。 “妹夫来的真早。” 孩子们下车后，三个小的跟着最大的小牛，小步快跑到李氏与乔老汉面前，咕咚跪下磕头。 “姥爷姥姥，小牛（梅梅/大虎/小虎）给您们磕头拜年了。” 四个孩子齐齐喊道。 老百姓过年图个啥，不就是人丁兴旺，阖家团圆，平安喜乐，身体康健，吃饱穿暖，年年有余！ “好好，都是好孩子，走，跟姥姥进屋，姥姥给你们拿好吃的。” 笑的嘴都合不拢的李氏，伸手抱起两个小的。 平日里少见笑容的乔老汉，憨笑出声。 “来来，红包在姥爷这，一人一个，一人一个。” 说着上前扶起另外两个，抱起年幼一些的梅梅，单手从怀中掏出几个早就封好的红包。 “走走，女婿们都进屋，小芸，你招呼着，东西先别管它，都进屋喝茶。” 一直站在一边，从书院回来过年的乔晓峰，这才有机会插嘴说句话。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过年好。” 眼神却是在乔薇身上多停了几秒，“我去帮姐夫们搬东西。” 自然，作为女婿，他们几人不能听乔老汉的，不去管车上的东西。 乔玉和离后，年前李氏就把东厢收拾了出来，炕上的被絮都换了新的。 今年家里宽裕很多，乔老汉专门给这个命苦的二女打了一套柜子桌椅。 至于成亲时作为嫁妆送到王家的，老两口的意思是不要了，王二成那恶心玩意用过的东西，拿回来怕脏了他们宝贝女儿的手。 东西自然都搬到东厢，乔晓峰年幼，尚未说亲，李氏也不怕女儿知道家里有多少物什，是以放在哪里都无所谓。 第一百零八章 烦心事与下场（加更一章） 搬完东西后，男人们都坐在正屋，陪着乔老汉说话喝茶，因着要参加年后的县试，乔晓峰也被当做大人看待，跟着坐在正屋说话。 “晓峰，年后的县试可是在二月？先生可有交待什么？” 作为大姐夫，赵冬第一个开口问道。 “县试是在二月，一共考五场，注意事项先生都交待了。” 乔晓峰拱手恭敬答道。 赵冬满意的点点头。 坐在对面的何志远跟着点点头，这个妻弟还真是块读书的料。 “你只需好好准备考试，其他的不用担心，先生说你最近忧思太重，可是有何烦心事？” 年前他与春娘去书院拜访的时候，先生便问起家里是否有难事，说是晓峰最近听课做文章总是容易走神。 闻言，赵冬与乔老汉都把目光移到乔晓峰的身上。 一下被盯住，乔晓峰不觉有些紧张。 “没，没，我没烦心事。” 他这副低头沉默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心事重重。 先生说过，以他的天赋跟勤奋，考过县试是没问题的，甚至之后的府试也没甚难度。 如是这般，再等到三年后的院试，之后的乡试，会试等等。 若是考上了，家里哪有那多银钱让自己去读书，父母又一年比一年老去。 若是没考上，对不起父母姐姐们是其一，对不起先生们是其二，就说以爹娘对他的期望，定是还要让他继续读书，那般下来，银钱从哪里来，他总不能一直让爹娘养着吧。 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 抬眸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个大概的猜想后，伸手摸了摸衣边绣的云纹，萧山沉声道。 “你若是考上秀才，之后不止能免除乔家的差徭，见知县不跪，且若是成绩较好的廪生，每月公家还会发放月粮于你，若是能考中举人进士，那能得的好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如是，晓峰你是在担心银钱吗？” 一下听明白萧山的意思，赵冬直接开口问道。 被说中心事的乔晓峰，更加沉默了。 “哎！”乔老汉不觉狠拍了下自己大腿，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黝黑枯瘦的老脸上浮上愁苦之色，还是自己不中用，让孩子读书都不得安生。 “晓峰，银钱的事，自有岳父岳母，姐夫们与你姐姐们来想办法，你只需好好读书便可。” 赵冬眉头微蹙。 何志远跟着点点头。 意料之中的话，但乔晓峰却不想一直给姐姐们添麻烦。 毕竟已经出嫁的姐姐，总是贴补娘家弟弟，在这山野乡村，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想读书走仕途，就要勤奋努力，方才不负家里人对你的支持，至于现在花的银钱，你也不用觉得亏欠，将来你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父母与你那几个用心良苦的姐姐们便可。” 再次开口，这绝对算的上是多管闲事了，什么时候他还要负责安抚小舅子的心情了？ 萧山觉得自己越发有耐心了。 话糙理不糙，他这话，甚有道理，几人都跟着点点头。 屋外，四个孩子的欢笑声传来，乔晓峰顿觉埋在心里多日的阴霾，好似慢慢散去。 “多些三位姐夫，晓峰明白了！” 厨房内，姐妹四人正帮着做饭。 却是乔薇掌勺，乔玉烧火，乔芸切菜，李氏摘菜。 怎么不见乔春？ 她在表演说书。 “你们是不知道，那日周家发生的事，可谓是丢尽了咱们下林村的脸。” 斜眼见二姐果真一点儿不在意提起这事儿，乔春也就放下心来，开始把前些日子打听到的八卦，好好的跟姐妹们说说。 时过境迁，如今乔玉已经鲜少想起王二成那人，离开王家的这些日子，是她此生过的最轻松幸福的一段时光，如今三妹旧事重提，她竟觉得好似在听闲话般。 “哦，是吗？那是我走的早，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二姐问起，乔春瞬间精神十足。 “接下来发生大事了，哎呀，二姐，你可真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转身见二姐真的不在意，乔薇也忍不住好奇道。 “怎说，三姐？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你倒是别打断我啊！”乔春不满的瞥了她一眼，接着道。 “话说当日，夜半月高，那是寒风呼啸，更深露重。 忽的周寡妇家，一阵尖叫怒骂，直接惊醒这下林村村尾的八九上十户人家。 年关将至，自是岁末贼多，本以为是那周寡妇家进了贼人，友好的邻里接连起身来帮，却听到那周家打闹声甚重。 夜静人安，如此打闹迅速传遍半个村子，那可谓是家家户户皆出动啊——” “说重点。”见她这般拐弯抹角，正在摘菜的李氏，出声打断。 “哎呀，我的亲娘哎，您怎得一点儿都不懂得享受，我这说的是绘声绘色，您就好好听着吧。” 不满的看了眼自家娘亲，乔春咽了咽口水，接着道。 “好吧，那就从二姐走后说起。” 走到案台边，拿过茶壶，倒碗水一饮而尽。 “那日二姐走后没多久，穿好衣服的周寡妇与那光身子男人就进来了。 里正与林老爷子自然是发了大火，当场就要处置那几人。 无奈那几人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怕是他们爹娘都认不出了。” 说着似想到什么，立刻捂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还真是爹娘都认不出来。” “三姐，你倒是快说啊！” 见她笑的如疯妇般，乔薇不满回头看着她，催促道。 半响，直到屋内四人都抬眼瞪她。 “好，好！”笑够的乔春这才接着说道：“那三人中啊，被打的最狠的，也就是那光身子的，就是里正家老大，林大虎。 你们说，是不是很好笑，里正连自己儿子都没认出来，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四人听的一脸茫然 “那林大虎跪下后，便直接跟自家老爹喊冤，说自己好好睡觉，却被人给打了。 他那声爹一出，里正那张老脸可真是五颜六色变得好看。 一个老爷们儿，好好睡觉，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寡妇家睡觉，还好意思喊冤。 这般，里正自然是不好处理这事儿了。 林老爷子卖了里正一个面子，也就让那三个男人报上名号后，就回家了，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另外两个男的也是他们姓林的。” 说完，乔春一脸不屑的撇撇嘴。 “哦？你说他们都是姓林的？” 乔芸问道。 “可不是吗？矮个子的是村头的林大癞子，高个子的是村中间的林大壮，那个傻子林大壮。” 李氏对着一旁啐了一口。 “呸，姓林的没几个好东西。” 这话却是没错。 前朝末年战乱，老百姓们流离失所，苟延残喘，好不容易等到新皇登基，迎来了太平安乐的日子。 已经远离家乡的人们，少有能再归故土的，因此康华帝便颁发一道明令。 凡大渝朝百姓，因战祸流落他乡的，皆可在当地县衙登记，重新办理户籍，且按人头分配荒田耕地。 这也就是下林村有这么多外来户的原因。 而一些林姓本住民，仗着家族庞大，经常欺负他们这些外乡人。 第一百零九章 有个闺女也不错 “哎，谁让这是下林村，谁让这里是林姓的人做主呢！说起来啊，最可怜可恨的，还是那周寡妇了。” 跟着一脸感慨的乔春，长叹出口。 “对呢，三姐，那周寡妇最后如何了？” 方才只说那几个男人，周寡妇那边确实没提，乔薇好奇的握着铲子，也忘了翻炒锅里的炖菜。 “还能怎样？林老爷子既然放过了那三个本家男人，便不会放过那唯一的外姓女人，且还是罪魁祸首。 好像是说周寡妇不守妇道，荒淫无度，败坏民风，本想直接把她沉塘的。 谁知那周寡妇也不是甘愿任人宰割的，当场直接爆发，在林老爷子跟里正面前大吵大闹，还把村里跟她有一腿的男人，全部说了个遍。 可怜那人群里被殃及的池鱼，一个个的被自家婆娘拎着耳朵揪了回去。” 一脸长吁短叹，乔春边说边啧嘴。 “这个娘倒是听说了一些，年前好几家因为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娘跟着隔壁你们林婶子去劝过好几回。” 李氏平日里不爱出去跟村上的那些个长舌妇嚼舌根子，她知道的也都是听隔壁林嫂子说的。 听她一说，乔春再次来了兴致。 “娘，那我接下来说的，你肯定不知道。” 说着故作神秘的对李氏挤挤眼。 “周寡妇那晚一闹，后来不是被里正赶走了吗？她走的很干净，可谓是杳无音讯。 但志远前日告诉我，他在县衙大牢见到一周姓寡妇，听她说是下林村的便留心问了两句。 说是得罪了什么人，年后要跟着军资一起押送到济北荒原去。” “济北荒原？那不是塞外边疆，与北汉接壤的地方吗？听说那里连连战乱，百姓无法生活，现只有军队驻扎。 那种地方，送她去做甚？” 说道这里，正在切菜的乔芸，也不由有些好奇。 “哎哟，我的大姐，你怎得连这个都不知道。”说着她几步走到乔芸身边，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弯腰压低声音道。 “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做军妓呗！” “呸呸，大过年的你这丫头在家里胡言乱语什么，快过来给我摘菜。”听她说完，李氏赶忙站起身，几步走过去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这丫头，说话就不知过一遍脑子吗？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你！” 说着更是伸出手指使劲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娘，我说什么啦，您干吗！” 捂着脑袋，乔春嘟嘴生气道。 看着她那副丝毫不肯认错的模样，李氏再次觉得自己当年太过娇惯这个孩子，怎得什么话都敢说，不知在婆家可是这般，真让人操心啊。 依旧在切菜的乔芸，心中一动，扭头看了眼自家三妹，淡淡道。 “方才你那般着急跑到门外迎接我们，该不是就想说这事儿吧？” 刚拿起菜的乔春，听到大姐这般问自己，立刻激动的跳起来。 “对啊，就是要说这个。” 这次乔芸却是没有回头，半响，轻声说了句。 “真八卦！” 几人听了皆掩嘴偷笑。 乔薇偷看了乔春一眼，唇角带笑，眉目弯弯，小声道。 “就是，真八卦！” 这话直接惹怒了本就一脸不悦的乔春。 “你这死丫头，敢说你三姐，怎得，成了亲就想造反不成？看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 说着上前几步，就要去抓她。 不肯束手就擒的乔薇，拿着铲子左躲右躲。 李氏三人看着打闹的两姐妹，也跟着笑了。 没了那个讨厌的人，在乔家的这顿饭，众人吃的都很开心。 几个女儿皆未嫁到本村，李氏也不好留她们晚饭，拿出准备好的回礼给三个女婿，便催促女儿们早些回去。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还好父母身体硬朗，她们婆家都很开明，几人一年能常回来看看。 来的时候是两车人，回去的时候，却是少了一车。 乔玉的离开，让乔薇有些伤感，但又不好太过勉强，毕竟二姐在萧家常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萧山驾着一辆空车走在前面，后面赵家的牛车上，两个大人与两个孩子裹在一起，好不暖和。 饭后，已经从乔薇那里得知，萧山会帮忙解决王家的事，缠绕乔芸多日的心头大事终于解开，这会儿正耐着性子陪女儿跟小妹玩翻花绳。 听着身后几人的欢颜笑语，萧山一张冰冷的脸上，阴沉的更加可怕。 如此吓得一路上想开口搭便车的人，皆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冬日里，天黑的早。 又陪着乔薇在赵家坐了一会儿，待两人回到萧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 “相公，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车一停稳，乔薇轻身一跃，跳下马车。 转身伸手正要抱她下来的萧山，依旧阴沉着脸，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相公？”以为他没听见，乔薇歪头看着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信步走去，牵过缰绳，萧山回头定定看了她一眼。 “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隔壁钱家走去。 “相公？”见他要走，乔薇自言自语道：“相公方才说什么？” 边想着边转身走进自家大门。 “我？” 相公，晚上你想吃什么？答案是：你！ 猛地想通了的乔薇，一张俏脸瞬间泛起淡淡红晕。 “哎呀，小薇，这是冻坏了吧，看这小脸红的，快，快跟奶奶进屋。” 听到声响，刚打开门走出来的萧奶奶，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红着一张俏脸的孙媳。 说着伸手拉她进屋。 心中暗自抱怨相公几句，乔薇轻呼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要散去脸上的红晕。 “奶奶，晚饭咱们吃面条，可以吗？” 萧奶奶随意点点头。 “好，好，吃什么都好。” 夜半三更，烛光摇曳，人影浮动。 “相公，不要了，不要了，求你，不要了。” 娇滴滴的女声，软绵的声调，听着让人脸红。 “才这般就不行了？” 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混在其中。 “相公，相公，别，别，那里不行。” 似娇似怒，似嗔似怨。 “哪里？这里？还是这里？还是这里？” 雄厚沉重的男声，带着粗重的喘息。 “啊，呜呜呜······” 女人抗不住昏睡过去，烛火抗不住自动熄灭，只有那个抗的住的男人，还是努力耕耘。 当到了最后将要爆发的时候，脑中猛地浮现出梅梅那张小小的笑脸，于是萧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任由种子播撒到身下的良田中。 低头伸手，摸了摸那白皙平坦的小腹。 “若能有个闺女，那也不错。” 好吧，萧大爷直接忽略了也许是个儿子这个可能。 第一百一十章 死了 悄然别去，一人偷走，两人忧伤，三人相思。 又是凌晨十分，穿戴整齐的萧山，盯着炕上纯美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转身，迈步，离去。 出了村子，并未直接走向回京方向。 “刘北，王二成在哪？” 萧山沉声道。 “一个时辰前，在下林村西第三户，林二狗家。” 刘北拱手回道。 “你在这等着。” 说完转身欲走。 “大人，此等小事何须您亲自动手，交给属下们便可。” 刘北再次躬身行礼。 停住脚步，抬手挥了挥。 “敢肖想爷的宝贝，不亲自动手，爷心难安。” 不待刘北再说什么，直接抬脚运气。 这，大概是萧山第一次在外使出轻身功夫。 下林村—— “嗝，那臭婆娘，以为躲到萧家去，老子便不能拿你怎样了？以为和离了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哼，哼，臭娘们儿，等着瞧。” 脚步虚浮，一瘸一拐，醉眼朦胧，王二成歪歪扭扭的往林二狗家大门走去。 “狗蛋，要不要我送你啊！” 林二狗醉醺醺的跟在后面喊了一句。 懒得回头，王二成伸高手臂挥手示意不用。 “哼，臭娘们儿，乔家没一个好东西。”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 “还有周寡妇那个臭婆娘儿，都给我等着。” 你说这王二成，走夜路就算了，偏偏还挑了条人烟稀少的偏僻小路来走，摆明就是寻死。 站在两户人家中间暗巷的阴影处，萧山冷眸微垂，双眼微闭。 咒骂声由远至近，待那人正要经过面前，只见一只长臂伸手，双指轻点，那人身子一软，倒地不起。 “给你什么呢？ 夺命？鹤顶？阴玉？明华？ 不行，都不适合啊。” 略思索片刻后。 “对了，还有这个，梦红颜，不错，这个很适合你。” 半蹲下身，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雕花白瓶，从中倒出一颗粉色药丸。 双指抬起地上那人下巴，捏开下颚，喂进去。 接着起身，大步离去。 这个夜晚，王二成渡过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美女相伴，夜夜笙歌，金银财宝，锦衣玉食。 本就是个经常夜不归宿的，王家众人也没把他的晚归放在心上。 一条鲜有人烟的泥土小路，沉浸在新年喜悦的人们，并未发现那里倒了一人。 等到王二成的尸体被人发现，已经是初四傍晚了。 初五，破五，家家户户吃饺子，叮叮咚咚迎财神。 莫奶奶说好今日来萧家吃饭，乔薇很看重这顿饺子，一早便起来忙活。 饺子包好，还未下锅，那边莫奶奶就过来了。 中午三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饺子，饭后两个老太太坐在廊下晒太阳，乔薇收拾好东西后，去西面的杂物房一阵翻找，挑了一把最合适的锄头，准备去把院里那块唯一的土地翻上一翻。 “小薇，别弄了，你也不嫌累，年后让小北过来帮着翻吧！” 见她干的吃力，萧奶奶心疼喊道。 乔薇站直，抬手试了试额头细汗。 “没事儿，奶奶，我每天翻一点儿，天暖了就可以种点青菜瓜果。” 萧奶奶还要再劝，一旁莫奶奶出声打断。 “丫头，量力而行，做不来就找人帮忙，可别逞强伤了身子。” 乔薇笑着点点头。 “嗯，小薇知道了。” 说起翻地这活，在乔家的时候，乔薇是做过的，为此乔老汉专门用竹子做了把轻省便利的小锄头给她用，她做的很习惯，也不觉得多累。 才翻了一会儿，便听到大门外传来两声清脆响声。 因着过年，萧家大门一早打开，并未如平时般紧闭。 站直扭头，正好看到由外进来的自家大姐。 “大姐，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乔芸快步走进来，笑着跟两位长辈行礼。 “萧奶奶，莫奶奶。” “小芸来了，可是有事？” 萧奶奶招手笑笑，一旁的莫奶奶只是随意点点头。 自家大姐来了，乔薇放下手里的锄头，也跟着三两步走了过来。 “大姐，真的有事？” 乔芸脸上虽带着笑容，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有事。 挣扎了片刻，扭头看了眼自家小妹，接着又转头看向萧奶奶。 “哎，这事儿，小芸觉得还是要来跟您与小薇说上一声比较好。” “究竟是什么事？大姐你快说啊！” 以为是大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乔薇急切问道。 长呼口气，乔芸轻声道。 “王二成死了，昨晚被人发现的，说是已经死了两天了。” “啊！” 惊叫出声，这个消息确实让人心情有些复杂。 若说高兴吧，毕竟大虎小虎的爹没了，若说难过吧，抱歉，她们真的装不出来。 “死了？怎么死的？” 一旁面不改色一脸无所谓的莫奶奶，疑惑问道。 “额，这怎么说呢···”想到从冬哥嘴里听到的关于那王二成的死状，乔芸觉得这会儿自己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表面上看，是醉酒后宿在外面，被冻死的，但是——” “但是什么？大姐，你倒是快说啊！” 缓过神来的乔薇，觉得自己还是高兴的，听到这里也有些好奇了。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跟死时的姿势，很奇怪——嗯，我就直说了吧。 听人讲，说他一脸淫笑，衣衫敞开，浑身都是自己抓的抓痕。 究竟是冻死的，还是自残而死，已经查不出了，王家那边觉得丢人，已经收敛入棺，说是今日黄昏就要下葬了。” “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淫棍，死了还要污别人的眼睛，我就说好人自有好报，小玉那丫头，多好的姑娘，跟了他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死的好，死的好，早该死了。” 年前乔玉带着两个孩子跟着萧奶奶去了一次莫家后，便喜欢上了这个爽朗洒脱的老人家，之后更是经常过去帮着收拾屋子，洗衣做饭，撒晒庭院。 乔玉老实勤快，话少憨厚，两个孩子活泼可爱，因此三人很得莫奶奶的欢迎。 自后从萧奶奶口中知道她的遭遇后，莫奶奶更是愤怒的不行。 这不，听说那王二成死了，她是不怕什么天谴报应的，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乔芸乔薇虽也是这般想的，但却做不到如她那般直言不讳。 “你呀，就是这张嘴——”萧奶奶伸手点了下莫奶奶的头。“就这张嘴最让人喜欢了。” 闻言，院中四人，皆心照不宣的大笑出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宵节看花灯（加更一章） 正月里撞白事，乔薇觉得很不吉利。 二姐已经和离了，她自觉没有必要回去拜祭。 虽可怜大虎小虎没了爹爹，但私下里，她又觉得，那爹爹有还不如没有。 自然，乔芸也跟她一般想法，两人欢快聊了一下午，越聊越高兴，就差没有放鞭炮庆祝了。 两老两少，这个下午，就着王二成的死讯，皆满脸笑意。 第一次跟这个鲜少在外走动的莫奶奶接触，乔芸觉得她并不如传言那般难相处，反而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至少，她很喜欢。 很久之后，乔芸才明白自己为何那般喜欢她。 原来自家三妹乔春的性子，竟与这个老太太相似极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月儿圆圆，元宵圆圆，团团圆圆，和和满满。 这一天，乔薇带着萧奶奶专门跟着钱家母子去了一趟县城。 安阳县是个很奇妙的地方，虽地处北方，但往来十年的知县，皆是江南人士。 是以，每年安阳县的元宵节赏灯会，都会吸引附近十里八乡的乡绅富户，隐士名儒，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前来观赏。 在还是顾文琪的时候，乔薇也只是偶尔从丫鬟小厮口中听闻京城元宵灯会的热闹，但却从未逛过，看过。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能去县城看看，虽只能在白日里随意欣赏一下，不能留到夜晚看最大的龙腾祥云七彩灯，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吃过早饭后，去房内拿过自己前几日做好的藕荷色绣花背包，把桌上准备好的两包五香花生与原味瓜子放在包里，斜挂肩上，关窗锁门。 接着又去厨房拿出早上烙好的几张饼子与两小壶清茶，才转身出门。 萧奶奶已经先去隔壁钱家了，再次检查一遍家里的门窗后，她才放心的关门落锁。 接着一脸笑意小跑着往钱家去。 “奶奶，婶子，要走了吗？” 两步跑到钱家门口，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前说话的二人。 “嗯，小薇，过来过来，钱小子那边已经架好车了，马上咱们就走。” 轻招招手，萧奶奶笑道。 待她走近，钱婶子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小薇啊，先等等，我让阿北去屋里拿两床旧被褥放在车上，不然咱们这一路坐到安阳县，定要被冻僵的。” 乔薇很喜欢这个长相富态，憨厚面善的婶子。 “还是婶子想的周到。” “真是个乖巧的好姑娘。”抬手摸了下她的小脸，钱婶子扭头对萧奶奶道：“还是婶子您眼光好，娶了个标致能干的孙媳妇儿。” “那是，可不是你婶子我自夸，我这孙媳妇儿啊，放眼整个上林村真是没几个能比得上的，还好当初婶子我下手快。” 说着似想到什么，萧奶奶回头看了眼正在赶车出来的钱北，稍靠近钱婶子，刻意压低声音。 “不是我说你，瑶娘，你家钱北年纪也不小了，你这做娘的也该操心给他说个媳妇儿，不然孩子大了，就该怪你了。” 这个问题在钱婶子这边，自然有一套编好的说辞。 只见钱婶子一拍大腿，故作忧伤生气道。 “婶子，您这话可真是说道瑶娘心里了，这些年啊，为了阿北的婚事，我可谓是操碎了心，奈何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 非说什么世道炎凉，万一娶个心思多的媳妇，会带着娘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也不知那孩子是在哪听了恁多恶媳妇的故事，跟我说起来啊，那是一套一套的。” 说着见钱北赶着牛车出来，不做声色的停下片刻，接着道。 “这不，每次都被他说得我哑口无言，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我也就看开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哪日他有看上的姑娘了，瑶娘便是豁出老脸不要，也要为他求娶回来。” 萧奶奶与乔薇听着点点头。 “也罢，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做长辈的，该支持的时候，还是要支持的。” 这时停稳牛车的钱北，转眸看向几人。 “萧奶奶，娘，萧嫂子，上车吧，咱们该出发了。” 说着把车前挂着的车凳放下。 三人对他笑笑，乔薇上前搀扶着萧奶奶与钱婶子上车。 收起车凳，钱北一跃跳上牛车前座，细鞭一扬，赶车上路。 上林村到安阳县的路程并不算近，四人出发算早的，待来到安阳县城外的时候，已是午后时分。 午饭四人吃的是乔薇带的饼子与清茶，用棉布包裹三层，又放在被褥里裹着，饼子与茶水都还有些余温，几人吃的肚饱身暖。 “吁！” 长鞭一收，缰绳一拉，钱北使劲稳稳的停住牛车。 “萧奶奶，娘，安阳县到了，这牛车怕是不能进城，接下来咱们要走着进去了。” 大渝户部令明言： 凡城郊外地的车马，一律不得进城，且每座县城都有专门的看管收容所，里面设专人照看牛马，按时收费，夜间费用减半，如遇年节大事，可适量增减管理费用。 跃下牛车，放好车凳，钱北伸手搀扶三人下车。 “娘，您跟萧奶奶与萧嫂子在这等着，儿子去把牛车停好就来。” 说完对着萧奶奶与乔薇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 “婶子，钱大哥年纪轻轻，办事还真是牢靠。” 同样是第一次来县城，乔薇一路上高兴的早就不知心飞到哪去了，平时的端庄娴静也丢到一边。 但比她大上几岁的钱北却不一样，一路上沉默少言，平稳赶车也就算了，竟连路都一点儿没走错。 那么远的路程，若是让她带路，怕是走上三天，都不定能到县城。 萧奶奶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 “你以为钱小子跟你一样，长这大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东安镇啦？你忘了你钱婶子可是走南闯北，踏遍大渝的，那钱小子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是不错的。” 伸手摸摸自己的头，乔薇笑的一脸崇拜望着钱婶子。 “婶子婶子，你以后要多跟小薇讲一些外面的事，将来若有机会，我定要跟奶奶都去看看。” 钱婶子被她这张娇俏的笑脸迷得愣神片刻。 “好，好，婶子跟你讲，都跟你讲。” 几人说笑间，钱北已然停好牛车，大步过来。 “萧奶奶，娘，萧嫂子，咱们进城吧。” 拱手行礼，接着把手里帷帽递向乔薇。 “嫂子，今日人多，城内龙蛇混杂，为以防意外，还是把这帽子戴上吧。” 不同于在下林村与上林村，或是东安镇那种偏远的小地方，像安阳县这种稍大些的城郭，总有县官差役管不着的糟脏地带。 如乔薇这般相貌，养在高门大户深闺内宅还好，若是放在外面被人瞧了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 每年元宵节，安阳县都会走丢几个良家女子，美貌新妇。 但就是这般，来观赏花灯的人，依旧是前仆后继，人山人海。 当然也不乏那些拐卖妇女的案子，被县官差役隐瞒不报的情况。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灯美姹紫嫣红 戴好帷帽后，乔薇一手挽着萧奶奶，一手挽着钱婶子，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往城门走去。 或是应付惯了这种场面，或是因为现在是下午，四人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排起的队伍，并不是很长。 钱婶子站在最前面，中间是乔薇与萧奶奶，钱北站在末尾。 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携带鸡鸭鱼鹅，扫把椅子鸡毛掸子，花灯细竹彩纸锅盆，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带不来的。 新奇的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乔薇一颗激动的心，跳跃的更加欢快。 沉着一张脸暗中环顾四周，钱北收敛气势，掩起面容，聆听着周遭变化。 排了一会儿，几人顺利进城。 安阳花灯圆又明，东市西街名天下，要说哪家灯最好，阳三街头楼杏云。 “萧奶奶，娘，萧嫂子，听说这东市西街杏云楼的花灯闻名天下，今日咱们难得来一趟，要不就先去那里看看？” 一进城便看花了眼的乔薇，这会儿根本没有主意，只是瞪大一双水灵的眼睛，隔着白纱帷帽的空隙左右张望。 与她相比，萧奶奶跟钱婶子就淡定很多。 一个出身前朝世家，一个跑了多年江湖，自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 “好，就去哪杏云楼看看！” 萧奶奶点头笑道。 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乔薇，钱北照例紧跟其后，四人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一路往杏云楼走去。 东市西街。 十里长街竹架高耸，姿态各异的花灯挂满其上，花灯式样繁多，形态优美，做工精细，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待来到那杏云楼门前，三人更是看的应接不暇，不想眨眼。 门外三层楼高的花架上，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朴素典雅的官灯，舞姿婆娑的仙女灯，色彩鲜艳的孔雀灯争相辉映。 周遭是络绎不绝的观灯路人，三人边看边走了进去。 不同于街道上的人声鼎沸，杏云楼里观灯的人，却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自点评赏析。 “原来，这杏云楼是一座酒楼啊！” 一进门，入眼的便是三层楼高的花灯悬挂垂下，形态各异的动物灯，色彩绚丽的百花灯，富贵吉祥的莲花灯。 当然最壮观的便是正中挂着的八面四角华丽宫灯。 且每个面上似都画着不同的水墨画，映着点点烛光，朦胧魅惑，似真似幻，看的人心潮澎湃，激动异常。 一楼是大厅，围着正中的花灯圆台摆放着一圈雅座，圆台上站着一位打扮艳丽，娇美动人的女子，此时她正取下一盏花灯，柔媚悦耳的声音，清脆的读出上面的谜面。 二楼与三楼是单个的雅座包厢，且每个包厢都有单独的两盏宫灯悬挂在窗边，宫灯下却是两个做工精细的铜铃，能在上面定下一个位置的人，必然非富即贵。 自然二楼三楼也是观赏花灯最好的位置。 不断涌进的人群，直接把四人挤到一边，随着女子读出谜面后，一楼拥挤的人群中，立刻有人挤上前去回答自己想到的谜底。 而二楼三楼的雅客却不是如此，想出答案后，只需轻摇窗边宫灯下的铜铃，就有专人上前取走答案。 “这里确实是一座酒楼，但这里面挂的花灯，全部出自安阳县最好的做灯师傅之手，且只有每年元宵节当天才展示一日，花灯上的谜面，多是由江南几位大儒所出。 能答对一题，便可免去当日在杏云楼的饭钱；答对两题，免去饭钱再附送纹银五十两；答对三题，是免去饭钱加纹银一百两，以此类推。 因此每年来这里碰运气的读书人很多，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乡绅富户也很多。” 伸手挡下周围不断涌进的人，钱北小声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他一说，乔薇不知怎的，瞬间没了兴致，随即转头对萧奶奶道：“奶奶，孙媳见这里甚是拥挤，很是吵闹，咱们换个地方逛逛吧！” 本以为她是喜欢热闹才推荐三人来这里的钱北，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好，好，都听你的，”这种场面萧奶奶也不愿多留，便顺着她说道：“奶奶方才见外面街上甚是热闹，要不咱们去逛逛？” “那咱们去西市吧，每年元宵节那里都会有卖各种稀奇东西的商贩，萧嫂子若是有兴趣，咱们到是可以过去看看。” 西市多有南北商货，她应该喜欢吧，钱北再次建议。 “好呀，好呀，就去那里。”说着拉过萧奶奶与钱婶子的手：“奶奶，婶子，咱们去看看吧！” 今日本就是为了陪她逛逛，萧奶奶便由她高兴。 “行，走吧！” 几人说着，向外走去。 不同于东市华丽壮观，富丽堂皇的商铺街面，西市只是简单的两排二层小楼立在路边一字排开。 每户小楼上除了悬挂着各自的招牌外，还有各种形态的花灯装饰，相对的两户小楼中间，连接着一条长竹，长竹上每隔半米距离，挂着一盏粉尖采莲花灯。 往下看，整齐排列的商铺门前，一左一右皆挂着各式花灯，一眼望去可真是姹紫嫣红一片，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把目光移到路上，各色摊贩争相吆喝，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嬉戏奔跑的孩童每人提着一盏花灯，高兴的唱着童谣相互追逐。 穿梭于商铺摊贩间的行人，少有贵人打扮，多是同他们一样来县城赏花灯的附近村民。 因着还未出正月，新年的喜庆氛围依旧，各色商品也算是打出了惊人折扣，因此来往的人皆双手满满，就连玩闹的孩童，也是一人一串糖葫芦或糖人吃着。 “哇，奶奶，这里好多人，好热闹！”被眼前热闹场景吸引的乔薇，拉着萧奶奶的手更加激动了：“奶奶，奶奶，你看那边，好美好壮观啊，还有那边，那里有花灯卖呢！” 说着放开萧奶奶的手，往离几人最近的花灯小摊走去。 怕她走丢，钱婶子扶着萧奶奶，快步追了过去。 “小薇，小薇，你慢点儿！” 几人走到花灯摊子前站定，萧奶奶一把抓住她，收起脸上的笑意，眉心微皱，严肃认真道。 “小薇，这里人多，可不能随意放开奶奶跟婶子的手，若是不小心被人群冲散，被那拐子抓了去，你让奶奶怎么跟亲家交待？” 知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乔薇低下头，隔着帷帽瞥了眼萧奶奶，小声道。 “对不起奶奶，孙媳知道了！” “好了，好了，小薇，你奶奶这也是担心你。”见萧奶奶摆起脸，钱婶子立刻上前打起圆场：“你是想要个花灯吗？来，看上哪一个了，婶子买给你。” 钱婶子这边换了话题，乔薇也不想再去惹奶奶不高兴，于是接着道。 “婶子，怎能让您破费，我只是看它们好看，随便看看罢了。” 她都出嫁为妇的人了，怎能还要花灯这般小姑娘家玩的东西，自然是看看就好。 一脸不舍的斜瞥了眼最边上那个小金鱼花灯，乔薇抬头，神色坚定道。 “走吧，奶奶，孙媳陪您去前面逛逛。” 见她这般，萧奶奶开口问道。 “怎得，看上那个了？” 隔着帷幔，自然看不清她的神色。 “小哥，那个金鱼花灯，我们买了。” 向来最会察言观色的钱北，直接上前对那个年轻的摊主道。 花灯摊主看似而立之年，长得浓眉大眼，塌鼻厚唇，很是一番憨厚老实的模样。 快步上前取过金鱼花灯，递到钱北面前，一脸笑意。 “客官，这是您要的花灯。” 接过花灯，付了钱，伸手递到乔薇面前。 “嫂子，喜欢就买下，咱们本就是来看灯会的，若是不买一两个花灯回去，岂不是白来一趟。”说着又转身对着萧奶奶与钱婶子道：“萧奶奶，娘，一会儿您二位若是有看中的花灯，定要说出来，咱们一道买回去。” “嗯，这话说的对，来了不买也是白来。”萧奶奶点点头，一脸赞同。 钱婶子捂嘴笑道：“好好，咱俩也买，咱们一人一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人 待三人逛完西市，一人拿着一盏花灯往城门走着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 乔薇一左一右挽着萧奶奶与钱婶子的手，脚步欢快的向前走着，隔着帷幔不断传来她轻柔灵动的声音，不知在说着什么高兴的事，一时间惹的萧奶奶与钱婶子大笑连连。 跟在三人身后的钱北，双手，胳膊，脖子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裹，全是前面三人的战果。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瞧女人逛街买东西的能力，无论这个女人年轻或是年长。 看他这般惨状，暗中跟着保护的三人，皆努力忍住胸腔里发出的颤动，只有在没人注意的角度，方才捂嘴偷笑几声。 若是让刘南知道自己这副模样，那以后自己就别想抬起头了。 钱北如是想着，却又不敢抱怨半句。 因着是元宵节，安阳城的城门延迟到亥时关闭，现在时辰还好，四人出城的时候，看到有很多住在附近的人们这才进城。 待四人在城墙边站定，这才发现白天高耸挺立的城墙，此刻竟也挂满了各色花灯。 绚丽的色彩，辉煌璀璨，耀眼夺目，三人看着竟舍不得移开眼。 这般明艳的色彩，更是照亮了城门外的大片空地，如她们般停步观赏的人众多，大家纷纷出言赞叹。 “萧奶奶，娘，萧嫂子，我先去把牛车牵过来，你们在这等着，哪都不要去。” 钱北看看时辰，准备去牵牛车。 “好，你去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钱婶子，回头对他微微颔首。 醒过神来的萧奶奶与乔薇，也跟着点点头。 得到答复，钱北大步流星的往早上停牛车的地方去了。 身上的东西终于可以放下。 待放好东西，牵牛车过来，却发现本该等在一旁的三人，不见了踪迹。 城墙边角，离花灯几米远的一处地方。 “快住手，你们不能这般，他只是个孩子，怎能禁得起你们拳打脚踢！” 看到被打趴在地上的那个孩子，乔薇交握的手紧了紧，上前厉声道。 方才三人正欣赏花灯，猛地人群中一阵慌乱，接着就见三个高大强壮的汉子，拎着一个瘦消矮小的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此处虽不是荒郊野外，但守城的兵士看到了都没管，如她们一般看花灯的普通百姓，更是不敢多管闲事。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乔薇，怎么也做不到不去理会，并非正义感爆棚，也并非不自量力，只是那个如幼弟晓峰般大小的孩子，路过时透过飘起的帷幔，落入她眼中那乞求的眸子，让她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于是，掀开帷幔向自家奶奶确定后，她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他们。 接着跟在后面的萧奶奶与钱婶子也追了上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殴打一个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跟过来的萧奶奶看清眼前的一切后，跟着厉声道。 钱婶子却是一脸阴沉的站在一片，神色看不出异常。 “哟，还真来了三个多管闲事的，怎样，大哥，小弟赌赢了吧！” 站在左边的高个男子，长得一派端正相貌，面上神色却谄媚奸诈，果然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无奈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一把拍在高个男子的手上，站在中间被唤作大哥的男子，使劲一口啐在面前趴在地上的孩子身上，肥大如猪般的胖脸上，挤出一个不悦的表情，嘴里说出的话很是污秽不堪。 “哪来的三个臭娘们儿，敢管爷的闲事，莫不是家里待不下去了，想跟爷去四方闯闯？”说着，那豆大的眼珠一转，视线落在站在最前面的乔薇身子。“爷可跟你们说好了，老的不要，中间那个年轻的，倒是可以跟爷去乐呵乐呵。” 此话一出，乔薇三人顿时怒火中烧，被气的一脸通红的萧奶奶，上前一把拉过乔薇到自己身后，面色一沉，声音冷冽，气势十足。 “哼，不要脸的东西，敢打我孙媳妇的主意。” 对面三人一愣，无意识的后退半步，浑身一阵战栗。 ‘咦，自己怎得被一个老太太给吓住了？’ 猛的反应过来的肥胖男人，使劲请了下嗓子，讪讪的摆了下手，正要张嘴说话。 忽的脖间一阵刺痛，下一刻，他使劲瞪大眼睛，双手握住脖子，张大嘴巴呼喊，却是半分声音未发出，整个人就软软的将要倒下。 站在右边的稍矮些，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模样的男子，立刻伸手扶住他。 “大哥，大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说着抬起右手指着萧奶奶道。 “老不死的，你刚才对我们大哥做了什么，快说，不然小爷让你好看。” 话音刚落，尖嘴男人猛地抬手捂着脖子一声喊叫，也如肥胖男人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抬起的右手依旧指着三人的方向。 “你好好想清楚，是不是也想如她们那般。” 钱婶子阴冷沉闷的声音传来。 本来还在纳闷那两人为何突然变得那般的萧奶奶与乔薇，立刻把目光移到身边的钱婶子身上。 高个子男人看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不知生死，立刻吓得裤裆一湿，双腿一抖，跪在地上。 “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接着便使劲磕起响头来。 见他这般，钱婶子依旧面色不该，沉声道。 “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是说的清楚明白，我家老太太便饶你不死。” 本就是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且此时想看灯会的人忙着进城，想赶回家的人忙着取车，在这寒风阵阵的正月里，却是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一点儿动静。 虽有寒风，但空气中还是传来了一股骚臭味道。 原来是那高个男子被吓尿了。 伸手掩住口鼻，反应过来的乔薇快步上前扶起那个趴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孩子，一脸怜惜的托他到三人身边。 见她把孩子托了过来，钱婶子再次厉声道。 “还不说。” “说，说，我说，我说。” 被吓尿的高个男子，复又磕了两个头，才颤颤巍巍道。 “他，他只是个不知从哪来的小乞丐，咱们兄弟只不过是在县里的衙役手下做了个跑腿的，因着过年县老爷不准乞丐进城乞讨，咱们兄弟负责这城门外的一块，凡是看到乞丐，上交讨来的银钱者便放过一马，若是没有银钱的，便，便······” 越说越小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没了声音。 “便要如何？难不成是想要人命不成？” 同样蹲在一旁，仔细翻看那孩子身上的伤后，萧奶奶稍稍压下的怒火，再次飙升。 “你们这群人，莫不是良心被狗吃了？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的去手？” 再看向那人一副没骨气的瘫软在地上的样子，长呼口气，萧奶奶觉得与那样的人置气，是一点儿都不值得。 “走吧，瑶娘，带上这个孩子，咱们走吧，钱小子那边该是在找我们了。” 说着转身又要蹲下去搀扶那昏死过去的孩子。 钱婶子快她一步。 “小薇，把孩子扶到婶子背上，婶子来背他就好。” 乔薇摇摇头，直接拒绝道。 “婶子，不行不行，还是咱们一起扶着吧。” 站在一旁的萧奶奶，轻声开口道。 “罢了，小薇，就让你钱婶子背吧！” 说话的声音，却是带着浓浓的疲惫。 待帮着把孩子放在钱婶子背上，乔薇跟在后面帮扶着，回头对萧奶奶道。 “走吧，奶奶，为他们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萧奶奶点点头，跟着迈步离开。 至于那摊在地上的三人，自是有人处置。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秘密（加更一章） 刚走几步，三人便遇到牵车找来的钱北。 “萧奶奶，娘，萧嫂子，你们这是去哪了？真叫我一阵好找。” 故作一脸焦急，钱北上前一步道。 “娘，您这背着的是谁呀？”探头一看，“啊，哪家的孩子？” 说着伸手接过孩子，抱到牛车上放好。 背上一空，钱婶子叹道。 “哎，一言难尽，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多大，背在身上竟轻的那般可怕，就连见惯人情世故的钱婶子，也不由心疼起来。 乔薇一直跟着两人，走到牛车边去看那个孩子。 萧奶奶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钱家母子，眸中挣扎了片刻，出声道。 “瑶娘，钱小子，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至于有些事，还是等日后再慢慢询问吧，小半年的相处，觉得钱家母子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至于人家隐藏的那点秘密。 哎，这年头，谁家没点隐秘，罢了罢了，以后再说吧。 伸手拿过车凳放好，调整好孩子的位置，钱北搀扶着萧奶奶上车。 待三人坐好后，收起车凳，翻身跃上牛车，挥鞭赶车踏上归途。 回去似乎比来的时候要快，子时刚过，牛车缓缓驶入上林村。 走到萧家门口，不待钱北放下车凳，乔薇轻身一跃跳下牛车，小跑着上前，拿出包里的钥匙打开大门。 十五的月亮圆又亮，午夜时分照亮萧家大院。 开门后，转身快步走到车前，抬手搀扶着萧奶奶下车。 “奶奶，天黑路滑，您慢点。” 待把奶奶扶到门前站定，乔薇方才回头对钱家母子道。 “钱大哥，烦劳你帮忙把那孩子抱到东厢炕上！” 正牵着缰绳的钱北，回头看了眼乔薇，随即垂眸看着脚底的地面，掩住眼底的锋芒。 也已从牛车上下来的钱婶子，双手交握柔声劝道。 “小薇，这孩子还是安置在婶子家吧，萧家只有你跟萧婶子两位女眷，照顾起来多有不便，且这孩子来路不明，留在你们家也说不过去。” 说着垂眸沉思一下，接着道。 “婶子带回去，就说是阿北走散多年的表弟，今日去县城才找了回来，这般也能堵住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跟着把视线移向萧奶奶：“萧婶子，您看如何？” 平白无故家里多出一个半大的孩子，确实不好解释，若是里正来问，她的确没想好说辞。 那孩子虽小，毕竟是个男孩，留在钱家确实比较方便。 萧奶奶略微颔首，扭头对乔薇道。 “小薇，你钱婶子说的甚有道理，有钱小子帮着照料确实比较方便。” 站在牛车边，乔薇复又看了几眼车上熟睡的孩子，这才转身对钱婶子与钱北福了一福，行礼谢道。 “如此，小薇在这里先行谢过钱婶子与钱大哥了！” 钱北依旧低着脑袋没有说话，只是略微对她点了下头。 “小薇客气了，那婶子跟阿北就先告辞了，”说着转头对萧奶奶行礼，接着道：“萧婶子，您与小薇早些歇息，瑶娘这边就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又回头对乔薇说道：“小薇，快扶你奶奶回去歇着吧，那孩子明日再来看也不迟。” 钱北转身恭敬的对萧奶奶行了一礼。 时辰的确不早了，乔薇再次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钱婶子，钱大哥慢走。” 萧奶奶随意摆摆手。 “去吧，去吧，明日我跟小薇自会上门拜访。”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院内走去。 听见这话的钱家母子身形一顿，接着又快速恢复正常，往自家走去。 映着明亮的月光，不用点灯萧奶奶也能看清眼前的路。 见奶奶进去后，乔薇也小跑着走进自家大门，关好上锁。 接着又脚步飞快的追上萧奶奶，伸手搀扶着她。 两人一路无话。 待乔薇端来热水，服侍萧奶奶梳洗的时候，方才小心翼翼的张口轻声问道。 “奶奶，您是不是生气了？” 低头看着这个轻柔撩水，帮自己揉捏脚底的孩子，萧奶奶第一次觉得自己与孙子不应该对她隐瞒太多。 “哎！”长叹一声，她抬起头望着微微闪动的烛火，凸出的颧骨顶着一张沧桑的皮，似想通了什么，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释然的笑，从额到眼角，再到唇角。 就连那双失神的双眸，也泛起慈爱的光芒。 “小薇，奶奶没生气，只是有些感伤。” 罢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这个孩子总有要独当一面的时候。 “奶奶没有因为孙媳做事莽撞冒失不悦吗？”抬起低垂的脑袋，晶亮的双眼泛着灵动，闪烁的光芒中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孙媳那般管闲事，冲动又不计后果，奶奶您真的不生气吗？” 萧奶奶微闭双眼，轻摇摇头，接着睁开那双浑浊却很温润，祥和且淡定的眼眸，唇角微翘，确实一丝不悦都没有。 “若说你多管闲事，那奶奶也是帮凶呢！”说着，话锋一转，沉声道：“新朝初立，本就百废待兴，总有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名声与私利，置百姓生死于不顾，那三人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公然行凶，就是算准了没人敢管他们。” “那奶奶还让孙媳去出头，当时孙媳虽然气愤，但也着实被吓得不行。”想起当时的情景，乔薇不由后怕的抚了抚胸口。“对了，奶奶，您说那两个坏人，怎得就突然不能言语，倒地不动了呢？” 说到这里，才是重点。 “你怎得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回来的路上也没见提起半句？” 知道原因的萧奶奶，倒是有些好奇。 乔薇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她。 “奶奶，看您说的，这天寒地冻，路途又遥远，孙媳怕您冻着，又担心那孩子的伤势，还想着那三个坏人会不会追上来，自然就顾不得问您了。” 还真是个至真纯善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前的细发，萧奶奶轻声道。 “好孩子，难为你一路担心了。” 说着再次抬头望向烛火，半响，方才柔声说道。 “很多事，并非咱们眼见耳闻就为实，隔壁钱家母子，看似普通的山野乡民，实际上是山子请来照顾咱们的，因着怕事情做得太打眼，所以才让他们隐藏身份，扮作普通乡民。 那晚你看到的，也只不过是因为你钱婶子身上带着几分功夫，一般三五个大汉是没法近她身的。” “哇，钱婶子竟这般厉害。” 听完奶奶的陈述，乔薇水汪汪的大眼充满崇拜的光芒。 “难怪奶奶放心咱们跟着去安阳县，放心孙媳去路见不平，原来钱婶子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快意江湖，恩怨情仇，绿林高手，劫富济贫，这些在她还是顾文琪的时候，偶尔从府中小厮们嘴里听过，想不到现在身边就有一个，乔薇瞬间觉得自己行了大运，明天定要让钱婶子教自己两招。 见她一点儿不好奇孙子为何安排会功夫的人照顾他们奶媳二人，却因听到瑶娘会功夫而激动成这样，萧奶奶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孙儿那天跟她细谈，说的那话是何意思了。 ‘奶奶，您别问我在京中做甚，孙儿自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您，至于小丫头那边，您就算告诉她这些事，她也不会多想，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清远 回来的虽晚，但次日一早，乔薇还是早早就起了。 吃过饭后，便拉着萧奶奶往隔壁去了。 “钱婶子，钱婶子，是我，乔薇，钱婶子起了吗？” 站在钱家门前，伸手敲门。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着急。” 萧奶奶跟在后面笑道。 “奶奶，您不懂，孙媳今日定要让钱婶子收我为徒，若是孙媳能学会一招半式，将来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还能保护您呢！” 乔薇认真为自己辩解。 “啊，原来是想来拜师学艺的呀！” 亦是一早起来的钱婶子，走到门前，便听到乔薇这番话。 大门打开，两步上前，她抱着钱婶子的胳膊开始撒娇。 “婶子，婶子，我的好婶子，既然您都听到了，就收下小薇这个徒弟吧。” 开门迎二人进来，钱婶子眼带笑意的对萧奶奶福了福身子。 萧奶奶颔首，会意一笑。 “瑶娘，你就收了她吧，从昨晚听说是你出手制服了那三人，她便惦记上要跟你学功夫，这不，都要魔怔上了。 哎，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自从嫁过来后，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活泼了，当初还以为她是个安静的，谁知现在才发现是个闹腾的。” 这半年来，渐渐释然的乔薇，慢慢放下了一些藏在心里的仇恨，得到了很多真心关爱，性子也开朗大胆许多。 “奶奶，看您说的，孙媳哪里闹腾了。” 翻动着水灵明亮的眸子，乔薇盯着自家奶奶不满的嘟嘴娇声道。 她这副模样，直接逗乐了一旁两人。 听到屋外的笑声，双手抱胸坐在炕边的钱北，微垂的黑眸掩在阴影处，但那唇角勾起的弧度，说明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醒了？” 勾起的弧度仅停留一瞬，相貌平平的脸上再次变回漠然。 “醒了就起来，装睡没意思。” 躺在炕上的孩子，狭长的睫毛微颤，挺翘的鼻梁上一道伤疤，微薄的唇干的炸裂，两边唇角皆红肿一片，耸起的颧骨上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双颊凹陷，一点儿肉都没有，粗糙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漆，一头蓬乱的干黄细发，已被整齐梳好扎在一起。 这副面容，怎么看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难民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怎得跑到安阳县乞讨？你爹娘可还健在？” 一串话问出，却是不管他有没睁开双眼。 黑长的睫毛再次颤了颤，最终还是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眼，清亮的黑眸占据了半个眼球，那双眼睛，如秋水，如星辰，如宝玉，如白玉暖石里嵌着两颗黑耀宝珠。 “安清远。” 略带沙哑却有些尖细的嗓音，彰显了这个孩子正处于变声阶段。 回头扫了眼炕上，却是被那双耀眼的眸子惊艳片刻。 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熟悉神色，炕上的孩子立刻闭上眼睛，低垂着脑袋，红肿的脸上翻出不悦与愤恨。 “哟，你小子，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啊？有本事去毁容啊。” 被他这副样子逗乐的钱北，起身站立，正面对他。 “哼，庸俗！” 炕上孩子，轻声道。 “好，小小白脸，我庸俗，我庸俗，只是不知你这个被庸俗的人照料了一个晚上小小白脸，能不能自己起来把饭吃了？” 男孩转头，瞪着黑亮大眼望着他。 “你，你叫谁小小白脸？” “自然是谁答应，叫的谁。” 双手抱胸，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你，你······” 男孩抬手指着他，气红了一张脸。 一把挥开那指向自己的干瘦枯手，钱北不耐道。 “行了，有力气指我鼻子吵架，就是可以自己吃饭啦，来，起来吧！” 说着走到炕尾搬过炕桌放好，又把一边圆桌上的饭菜端了过来。 “吃吧！” 一脸怒气的男孩，鼓起的双颊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肿的。 “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若不是小嫂子心善，爷才懒得理你，自己吃吧，爷出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抬脚出门。 待他走后，躺在炕上的男孩，双手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耳边回荡着他方才说的那句小嫂子，脑中却是回想起昨晚夜光下，自己看到的仙女。 “阿北，那孩子醒了吗？” 正要去东厢看那孩子的三人，正好与出来的钱北撞个正着。 轻轻颔首，钱北低声道。 “醒了，正在吃饭，娘，您带萧奶奶与萧嫂子进去看看吧。” 正有此意的三人，对着他点点，开门走了进去。 最心急的乔薇，走在最前面。 刚关的门，咯吱一声又开了，炕上已经坐起的男孩，眼中不耐之色一闪，正要爆发，却猛地一顿。 “啊，真的醒了！” 看到炕上坐起的男孩，乔薇激动快步上前，几步走到炕边坐下，这才回头看向身后两人。 “奶奶，婶子，这孩子真是个命大的，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说着又转身把目光移到男孩身上，眉眼弯弯，轻柔一笑。 浓眉大眼，高鼻小嘴，真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嗯，比自家小弟好看。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请个大夫看看吗？” 跟在后面进来的钱婶子与萧奶奶，自然也看到了那孩子的面容。 这，这，真是个漂亮的男孩。 安清远自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般明媚温柔的笑容，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看他的眼神中不带呆愣的惊艳，只是暖暖的关爱。 “你，就是昨晚救我的仙女姐姐吗？” 垂眸低头，小声不确定的问出。 “仙女姐姐？我吗？”疑惑的指着自己，乔薇摇摇头。 “我不是仙女，我叫乔薇，你可以唤我乔姐姐或是小薇姐姐。”说着又抬手指向旁边两人。 “那位是我奶奶，你可唤一声萧奶奶，旁边是昨天救你的钱婶子。” 对，就是这个仙女姐姐，就是她救了自己。 安清远头垂的更低了，红肿的脸颊有些发热。 “嗯，小薇姐姐。” 回过神来的萧奶奶，走上前来，抚了抚乔薇鬓角的细发，笑道。 “这下放心了？都跟你说了，你钱婶子的医术不比村上的林大夫差，你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好啦，先让孩子把饭吃了，有话等会再说。” 钱婶子也上前一步，掩嘴打趣道。 “他身上就是些皮外伤，休养几天就能痊愈，怎么样，我的小仙女还担心吗？” 听到钱婶子称呼自己小仙女，乔薇面上一红，羞涩的嗔了钱婶子一眼。 “婶子，看您。” 钱婶子捂嘴笑容更甚。 萧奶奶也跟着笑了。 只有坐在炕上，沉默的拿着筷子的男孩，低垂的眼眸波光粼粼。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询问与拆穿 在三人的催促与注视下，安清远略带羞涩的吃完了这顿饭。 嗯，吃相很优雅，就算被她们看着，也能保持一定的礼数，不紧不慢，该是受过很好教养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人？” 见他放下碗筷，乔薇上前帮着钱婶子收拾，萧奶奶在炕边坐下，慈爱的伸手拍了拍他，那双苍老明亮，闪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在再说，你若是说谎，她定能一眼识破。 再次低下头，垂着的眸子左右扑闪，被下越握越紧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奶奶，我叫安清远，今年十一岁，家在哪里早就不记得了，从记事以来，我就是个乞丐，除了名字跟年纪，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他都要坚持这般解释。 略微颤抖的双肩，加上那忽闪的睫毛，无疑暴露了他话里的谎言。 这孩子，是想隐瞒什么吗？ 既然他不愿多说，萧奶奶自问没那个本事让他敞开心扉。 “那你岂不是无家可归？” 站在一旁的乔薇却是相信了他说的话，那微颤的动作，看成是他彷徨害怕。 “奶奶，清远弟弟好可怜。” 伸手拉着萧奶奶的衣袖，娇声道。 “要不咱们就留下他吧！” 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一直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她便觉得于心不忍。 “您看，他跟晓峰一般年纪，却连晓峰一半强壮都没有，太让人心疼了。” 虽知他有所隐瞒，但表面看怎么也不像心思歹恶的，萧奶奶也不是那心狠人，被乔薇一缠，便要应下来。 却是被方才收拾东西出去，现在复又进来的钱婶子打断。 “小薇，婶子又没说不收留这孩子，你这般着急做甚？”走到桌边放下热茶，轻笑道：“怎的，莫不是你不相信婶子能照顾好这孩子？” “当然不是，”怕她误会，乔薇立刻走近一步，挽着她的胳膊道：“小薇哪能不相信婶子，只不过，”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 “只不过是小薇缠着非要救人，结果人救回后，却要麻烦婶子与钱大哥照料，小薇心里过意不去。” “那有啥过意不去的，你莫多想，当初救这孩子回来，婶子也是参与了，自然不能半途不管，咱们就这般说定，就留他住婶子家，你若是不放心，时常过来看看便好。” 抚上她放在自己臂弯间的手，钱婶子爽快的笑着做出决定。 “萧婶子，你看如何？” 坐在炕上的萧奶奶满脸赞同的笑笑，山子不在家，收留陌生男子就算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会对自己孙媳名声有损。 如此看来，留在钱家确实最为合适。 既然奶奶跟钱婶子都这般说了，萧家与钱家又是隔壁，乔薇觉得这样也不错。 “好，就听婶子跟奶奶的。” 说完走回炕边，笑看着炕上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孩子，伸手摸向他的脑袋，柔声道。 “清远，以后你在钱家可要好好吃饭，养好身子，姐姐每日都会过来看你的，等你好些了，也可以去隔壁看我跟奶奶，好不好？” 温柔的触感，细腻清脆的声音，柔和亲近的动作，让一直以来最讨厌别人碰触的安清远，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小声轻嗯了句。 见他这般乖巧，乔薇掩在笑容下的悲凉多了几分。 明明同自己幼弟一般大的年纪，却一副经历了世间沧桑的模样，对待别人轻易就决定了他的命运，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真是太让她心疼了。 而端坐在炕上，享受来自心中仙女温柔抚摸的安清远，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对自己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吗？真的就那般相信自己说的话？’ 三人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躺下歇息了。 走出关上房门，太阳斜挂在半空，院中钱北正在给老牛喂草。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点儿不觉得冷。 在乔薇的纠缠下，钱婶子最终答应教她使暗器这般无需修习内家心法的轻省功夫，并定好明日开始教习。 晌午，萧奶奶与乔薇离去后，钱北提着茶壶，拿着两个杯子，向东厢安清远睡得房间走去。 进屋后，也不去看炕上的人是否醒着，直接把炕尾的小桌拿来摆好，手里的茶壶茶杯摆在上面，倒满两杯热茶。 “安清远，十一岁，官话中带着江南口音。” 说着端起手里的茶，轻抿一口。 “若我没记错的话，安这个姓氏，在江南可是大姓贵姓，不知你与那平城安家有何关系？” 本躺在炕上闭目养神的孩子，在他开门的瞬间就醒了，此时端正坐在他对面，一脸愤怒的盯着这个不请自来，自说自话的讨厌男人。 “你想干吗？直说吧。” 不去在意从他身上传出的怒意，再次给自己添满茶水。 “你住在我家，还问我想干吗？呵，你是不是好笑？一个诗书传家的名门子弟，流落到这荒野小县城就算了，还一副小乞丐打扮，你说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 许是没想到会被人直接拆穿身份，坐在炕上的孩子，猛地半跪站起，瞪大的双眼如铜铃般，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 “你，你胡说，什么名门子弟，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 “呵，是吗？”斜瞥了他一眼，钱北收敛笑意沉声道：“不知叶老先生知自家孙子说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叶大人知道儿子不认自己，会是生气，还是伤心呢？” “你，你，”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他不由大声喊叫。“你胡说，什么叶老先生，叶大人，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说完双手捂住耳朵，闭上双眼，使劲摇头。 但是，那不想听到的话，还是清楚明白的传入他耳中。 “江南平城，叶老先生的二子叶剑英叶御史，他有个名扬天下的神童儿子，年仅十岁便考上举人，还是咱们大渝开朝以来最年轻的解元郎，听说他叫叶彦哲，字清远，十一岁，而他的母亲，正是江南首富安家的嫡长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状（上架前加更） 正月十五一过，也就预示着悠闲的新年假期结束了。 朝中文武百官又要过上鸡未叫便爬起来准备上朝的苦日子。 哎，谁让咱们康华帝是个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纳言求治，勤卷好学，早睡早起身体棒的好皇帝呢！ 真是苦了手下一帮天天盼着睡懒觉的操劳大臣。 不过，今年的第一个早朝，明显不如往年那般平静。 十六一早，守在宫门外半宿未睡的顺天府尹，踏着刚开的宫门声，一路快步加偷偷小跑着往勤政殿去。 每年正月十五晚上，咱们勤劳的康华帝都会独自宿在勤政殿，准备新年后的首次上朝。 当然，就有一些喜欢打小报告的，便抓住这样的机会，一早争先恐后入宫，这不，还未走到大殿门口，顺天府尹厉敬诚厉大人远远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殿外。 待走近后。 “参见瑜王。” 跪下磕头行礼。 “厉大人免礼平身。” 伸手微扶，瑜王在外一贯会摆出一副贤明模样。 “瑜王今年可真早啊，老臣在宫门口等了半宿，宫门一开便快步赶过来，想不到还是被您给抢了先，佩服，佩服！” 新年初始碰到这么个灾星，厉大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瑜王做出一副未听懂他话里含义的表情，朗笑两声，沉声道。 “看来厉大人是觉得本王的轿子跑的快，下次本王借给您坐坐，保证不用您半夜在宫门口等着。” “你—”见他讽刺自己，厉大人正要出声反驳，殿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哈腰低头，笑的一脸谄媚的白脸小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着两人躬身行礼，随即开口道。 “厉大人，皇上吩咐，让您进去。 “那本王呢？” 见未提到自己，瑜王急忙询问。 小太监复又躬身对着瑜王福了福，轻声道。 “皇上并未传唤王爷，王爷您先耐心等上片刻。” 闻言，瑜王面上一黑，似要爆发，但想到这是何处，也就奋力忍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厉敬诚，一脸轻慢的走到他身边，轻哼了声道。 “走吧！” 小太监闻言立刻上前带路。 “厉大人，您这边请。” 接着两人快步向殿内走去。 待两人进去后，守在门口的太监，再次关上殿门。 站在外面的瑜王，脸上更黑了。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入内殿，见到长桌后的皇上，厉敬诚立刻跪下三叩行礼。 “罢了罢了，起来吧！”康华帝对他随意摆摆手，自己手上写字的笔却是未停。 “说吧，今年又要告谁的状？” 很是了解这老小子每年的这一出，康华帝头也未抬不在意的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厉大人又几步上前，直接跪下，开始大声嚎道。 “哎哟，皇上啊，您怎得这般说老臣，老臣心里苦啊！”说着似马上就要哭出来，“这大过年的，老臣每日宿在衙门不得回家，手下的衙役更是恨不得长出八条腿来到处奔波，那衙门大牢都人满为患，可是大街上惹事的人还是怎么抓都抓不尽。 最近老臣都在想，是不是老臣人品不好，所以那些个纨绔子弟总喜欢跟老臣作对，每次过年过节都要出来闹上一闹。 这衙门大牢实在是住不下了，老臣只好卖着一张老脸去大理寺，刑部求救，就连锦衣卫那边，老臣也去借了几间牢房，这才勉强把人都装下。 这不，住的人多了，总有那些个相见分外眼红的，住在牢里也不得安身，每次不是你打的我鼻青脸肿，就是我打得你头破血流。 哎，老臣这医药费都不知贴补了多少进去，那可都是老臣背着家里辛苦攒下的一点儿私房钱啊！ 可是这钱花了，却也没能落一个好，那牢里的公子哥们儿可都说了，等他们一出去就给老臣好看。 哎呀，这官是没法做了，大过年的回不了家被夫人骂，在衙门里被朝中大人们追着骂，出门在街上被百姓骂，回去躲在牢里还要被一群小辈们骂。 老臣今日来，可不是想告状的，是真的想求陛下，准许老臣辞官归乡。” 一大堆话说完，更是跟着真要嚎嚎大哭起来。 被他吵得头疼，却也不敢打断。 这老家伙，若是打断不让他一次性说完，他定是不肯罢休，不哭上个把时辰，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瞬间没了写字的心情，康华帝抬头对着一旁服侍的东公公点了下头，随即抬脚走到厉大人身边蹲下。 东公公会意的快步去吩咐旁边小太监一句，小太监点头哈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茶快步走了过来。 接过热茶，东公公几步走到康华帝身边跪下，把热茶递了过去。 蹲在厉大人身边的康华帝，接过热茶，放到厉大人面前的地上，沉声道。 “老厉啊，你这每年十六都要跑来大哭一场，累不累？你不累，朕都替你累。 哎，嫂夫人也真可怜，一把年纪了还要天天忍受你这脾气，真是够呛。” 说完站起身来，轻声道。 “起来吧，都一把老骨头了，少折腾些吧。” 说了那么多话，还真是有些口渴的厉大人，端起面前的茶盏，不客气的猛灌两口，方才把茶盏递还到一旁东公公的手上。 “谢皇上。” 再次磕头行礼后，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名册呢？拿来吧！” 待他站起，康华帝单手伸向他，故意板着一张脸。 快速从袖里拿出早就写好的折子与名册，一起递到康华帝手里，厉大人这才笑的一脸菊花道。 “皇上，您慢慢看，老臣写的很清楚，您慢慢看，不着急。” 看着手里犹如一本诗集般厚薄的名册，以及超出一般折子两倍厚的密折，康华板着的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唇角微咧几下，康华帝一脸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老厉，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半个京城的贵族子弟，都被你抓到牢里去了？” 厉敬诚哈腰点头，笑的一脸谄媚。 “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多，您放心，陛下，老臣只是按照您的旨意，把那些个公然闹事的抓了进去，但是您放心，老臣知道他们的身份，每日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至于那饭钱，老臣也一并写在折子上了，您别忘了让户部给报销一下。” 谈话到了这里，康华帝怒着一张脸，捏着手里的名册，只觉得自己新年积攒下来的好脾气全部用光，当即两手一背，大步走到长桌边，手里的名册折子一把扔在桌上。 “滚吧。” 跟了康华帝多年，厉敬诚很是了解他的脾气，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上去蹙眉头，直接行礼后，快速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身份曝光，极度伤心 上林村，萧家。 乔薇消失后，萧家可以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刘北不再畏手畏脚，当天下午召集了整个东安镇附近所有的锦衣卫，前后左右把萧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乔芸与李氏上门都要被仔细盘查一番。 消息传回京城后，萧山便直接回信，不必再做遮掩，即日准备进京。 而萧家这边，孙媳由家中凭空消失，再加上孙子身份的曝光，萧奶奶一个没受住，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找不到娘亲，曾祖母又病倒，淼淼响响被吓的不清，一直哭闹不休，直到安清远过来才慢慢哄住。 日间，蓝秋烟坐在厨房门口，拿着小扇子看着药炉的火候，身边七岁的李盈盈与四岁的李远带着淼淼响响并排坐着剥豆子。 “婶娘，豆子剥好了，做给曾奶奶吃，曾奶奶吃了痛痛飞，就可以带淼淼去找娘亲了，是不是？” 三岁的淼淼手里拿着豆子，歪头看向蓝秋烟。 “对，对，响响与姐姐一起剥豆豆，曾奶奶吃了快快好，咱们一起去京城找娘亲。” 同样三岁的响响，认真剥开手里的豆子，跟着道。 极力忍住又要溢出的泪水，蓝秋烟不敢回头看两个孩子，只好装作认真盯着药罐的样子，柔声回道。 “淼淼响响乖乖的，等曾奶奶病好了，咱们一起去京城找你们爹娘，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淼淼响响对视一眼，黑亮的大眼睛里发出闪耀的光芒，手里动作更加用力。 “好，好，找爹爹，找娘娘，淼淼想爹爹，想娘娘。” “响响也想爹爹，想娘娘。” 两个孩子的天真稚语，听的蓝秋烟心里一酸，自责的情绪再次涌起，眼底的泪水终究没能忍住，滑下落入一旁的干木柴上，映出点点水痕接着消失不见。 “好，好，淼淼响响乖，淼淼响响乖——” 年岁大些的李盈盈，看出自家娘亲的异样，小头一歪，见娘亲正在落泪，自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绣蝴蝶手帕递了过去。 “娘——” 面前忽然出现一块手帕，再听到那细嫩的声音，蓝秋烟扭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快速接过手帕，拭去满脸的泪水。 火炉上，药罐噗噗冒着热气，偶有一两滴凝结药水的蒸汽聚集从口头溢出，顺着罐口向上接着滑向药罐外壁，跟着落入火中。 大门忽的从外被推开，安清远拎着篮子信步走了进来。 听到响声，四个孩子立刻扭头，看到进来的是安清远后，淼淼响响抓着手里的豆子，一个站起小腿跑的欢快，一左一右上前抱住他的腿。 “叔叔，给淼淼买甜甜糖了吗？淼淼要吃。”左边淼淼道。 “叔叔，响响也要吃。”右边响响道。 见两个小家伙扑来，安清远立刻提高手里的篮子，生怕碰到他们。 “买了，买了，都在这里，都在这里，淼淼响响拿去跟姐姐哥哥一起吃，叔叔去看看曾奶奶好不好？” 松开小短胳膊，淼淼响响乖巧站在一旁，笨拙的行了个不标准的礼道。 “谢谢清远叔叔。” “好，乖，都乖！”抬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安清远走到一旁把篮子递给蓝秋烟，“蓝姐姐，这是一些点心，你分给孩子们吃，我去看看奶奶。” 顶着微红的双眼，蓝秋烟温和一笑。 “好，好，去吧，快去吧，奶奶一早就念叨你了。” 安清远点点头，复又摸了摸淼淼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这才转脚往正屋走去。 东屋炕上，萧奶奶半倚在炕柜上，钱婶子端着一碗清粥小心喂她。 门并未关，安清远长腿一抬走了进来。 “奶奶，今日可好些了？” 炕上两人，回眸见他进来，皆轻松一笑。 “清远来了。”萧奶奶道。 几步走到炕边，自钱婶子手里接过粥碗，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奶奶，您要快些养好身子才是，孙儿今日收到平城传来的信，祖母知道表嫂被劫，您病倒后，着急的不行，当即就要过来，最后还是被大伯劝住了，如今小叔叔带着妻儿已经在北上的路上，五哥也出发去找表嫂了，您安心养病，待您身子好些了，咱们便出发去京城，指不定那个时候小薇姐姐也被接回来了，那咱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边说边喂，动作轻柔，丝毫没让萧奶奶有一丝不适。 “可别让你祖母来回折腾，奶奶已经好了，都能下床了，你快写信告诉她，别让她担心。”萧奶奶急道。 安清远摇摇头，有些不赞同。 “奶奶，您别着急，定要养好身子才是，若小薇姐姐回来，见您卧病在床，定会心疼落泪的。” 提到乔薇，萧奶奶心神一动，极速消瘦的脸上已经没了几块肉，高耸的颧骨包裹在褶皱的松皮下，如骷髅般的苍白有些吓人，因消瘦而凹陷的双眼干涉的难受，想要挤出两滴泪水，却带出一阵阵酸疼。 “婶子，您可不能再哭了，再哭这双眼睛可就真没救了。” 看出她的异样，钱婶子急忙劝道。 “奶奶，您可要保重身子，小薇姐姐还怀着您的重孙，您要养好眼睛才是。”顺着钱婶子的话，安清远跟着劝道。 “哎——”长叹口气，萧奶奶整理了下心中的酸涩，挥手示意安清远不必再喂，这才开口说道：“想我杨家书香门第，几世清流，怎得他就欺师灭祖去做了那锦衣卫的行当，锦衣卫是什么？朝廷的鹰犬爪牙，那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一处了，只有那下三滥的人才会去干得行当。 他萧山自己是什么出身，他不懂吗，他不知吗？ 杨家是怎样的门户，他是知晓的，萧家虽世代为农，但也绝对是行的正站得直的良民。 他这般为了权势银钱自甘堕落，还骗的我为他说亲，骗的小薇与他生儿育女，他让我怎么去面对乔家二老？ 百年之后，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那早亡的爹娘与我那老头子啊？ 京城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端着碗坐在炕边，安清远静静的听着奶奶伤心诉说，同时心里也生出无限的悲哀。 “奶奶，表哥入锦衣卫必然时有原因的，门户并没有那么重要，您不要太在意，孙儿想小薇姐姐的爹娘应该也是不在意的。 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新皇爱民如子，广施仁政是个明君，跟着这样的皇帝，表哥定然不会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来。 现下小薇姐姐被劫走，就算将来救回来了，也于名声有损，乡下地方粗俗，那些个村妇们还不知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您若坚持住在这里，小薇姐姐也必会留下，这般一来—— 还不如借此机会搬去京城，再不与那些个三姑六婆打交道，也能让表哥一家团聚，不用长久两地分开。” 安清远的一番话，言及利弊，萧奶奶听后长久没有言语。 第二百章 烤肉风波 “我想吃红烧肉，红烧鸡，红烧鸭，红烧排骨，只要是红烧的我都想吃——” 生无可恋的看着面前的烤兔肉，乔薇胃里一阵翻涌，扭头对着一旁干呕起来。 无奈的伸手为她顺了顺后背，徐清扬拿过烤的焦嫩鲜香的兔肉，狠狠咬了一口嚼了几下，接着撕下肉最多的一条兔腿递了过去。 “来，吃口兔腿压压，你看这兔腿烤的，肥嫩多汁，外脆内软，真是好吃的我都想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呢！” 本就干呕不停的乔薇，一看到他递过来的兔腿，双眼金星一冒，鼻腔一个刺激，胃里几下滚动，哗啦一口，真的吐了出来。 见她真的吐了，随手扔下焦香的烤兔腿，徐清扬急忙转身扶她，一脸焦急问道。 “平时不就干呕几下，怎得今日真吐了？不行，我要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说着，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又从腰间拿过水袋喂她喝了一口，扶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才看到她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不由更加担心。 转身蹲下，双臂用力将她抱起，抬脚迈步往栓马的大树走去。 “你且忍忍，我这就带你去寻大夫。” 胃里的难受还没过去，就被他这一拉一抱，乔薇直接没能忍住，又要呕吐出来。 “放下，快放下我，你摇的，我难受——” 柔嫩纤瘦的小臂挥动，白皙如玉的柔荑轻锤了几下他的胸口，乔薇脸上一片痛苦，灵动的双眸含泪，柳眉紧蹙，绝美的小脸皱成一团，樱红的小口发出细弱的声音。 “快放下我，求你了——” 最终还是忍下了那股呕意，乔薇难受的半句话也不想再说。 看着她清秀的眉眼紧皱，一手捧腹一手捂住樱唇，瘦成巴掌大小的脸上一片痛苦，徐清扬转脚放她在树下平铺着的防潮皮褥子上躺下，轻拿过扔在一旁的小包裹为她垫着头，又从大包裹里拿出一件披风帮她盖上。 “你这个样子，必然骑不了马，这荒郊野岭的，把你一人留下我不放心，大夫寻不成，你又这般难过，可怎么办才好？” 扑坐在褥子边的草地上，丝毫不在意那瞬间浸透衣物的湿意，徐清扬神色紧张握住她的手，俊朗的脸上满是担忧。 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乔薇半眯着眼睛，使出最后的力气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接着转头不再看他。 “别跟我说话，反正我不吃烤兔子，你最好把它拿远点，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想吐。” 已经习惯了她冷淡的态度，徐清扬恍然大悟。 “原来是闻着烤兔子难受啊，”忽的脑中灵光一闪，接着双手快速在自己腰间怀中摸索起来，少倾，摸到侧面时，大掌一顿，快速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普通的白瓷小瓶。 看到这个白瓷小瓶，他原本紧张的神色瞬间展颜笑开。 “薇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保胎丸。 你还记得吗？在镇上的时候，大夫给咱们开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与你弟弟年岁差不多的小伙子送来的。 快，快起来吃两颗，吃了就好了。” 躺在褥子上的乔薇，没再闻到那烤兔子的味道便也没那么难过，听他说起保胎丸，也想起临行前那个小伙计的交待。 ‘若是不舒服了吃一颗，管保姐姐母子平安。’ 撑着身子坐起，接过他递来的保胎丸，倒出两颗喂到嘴里。 看她吃下，徐清扬急忙转身把水袋拿来递到她面前。 “来，喝口水压压。” 转头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才接过水袋喝了两口。 药丸送入腹中，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感觉，收好瓷瓶放入衣袖，乔薇转而对他说道。 “清扬，你煮些白粥泡饼给我吃吧，烤肉我真的吃不了。” 这，绝对可以算是半个多月来，乔薇对他说过的最温和的一句话了，不带憎恨不带厌恶，不带乞求不带抱怨，只是简简单单用最平静轻松的语气对他说话。 “什么，你叫我什么？”徐清扬不敢置信的回问。 “清扬，我叫你清扬。”乔薇回道。 “清扬——好，就是清扬，薇儿，你以后就叫我清扬。 你想吃白粥，好，等着，清扬这就给你做。” 说完，直接转身脚步轻快的往堆放行礼的木架边走去。 因极度的高兴与喜悦，那修长的双腿与结实的双臂竟然，竟然—— 呆愣的看着他离去的搞笑背影，乔薇忍不住出声唤道。 “清扬——” 听到她的呼喊，徐清扬立刻回头。 “在——” 乔薇不好意思的抬手指了指他的手臂。 “额——你——顺拐了——” “哦，你等着，马上就好，很快！”好似没听到重点，徐清扬依旧保持绝对水准的顺拐，拿了铁锅往火堆边走去。 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乔薇也懒得去纠正，他既喜欢顺拐，那就顺吧，随他高兴。 百无聊奈间复又躺下，穿过层叠绿叶点点阳光挥洒人间，偶有一两束落在她的脸上，在这样的季节竟也不觉炙热。 算算时日，自己离家已有半个多月，当然，如果她算的对的话。 扭头看了火堆边的男人一眼，乔薇转身背对他侧躺，伸手摸了下掩在衣衫下隆起的小腹，微动动嘴，小声说道。 “宝贝，加油，马上就有吃的了，你一定要乖乖的，爹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动作轻柔的不住抚摸着肚皮，她不再出声，而改为在心中默念。 白粥泡饼很好吃，一小锅全部进了她的肚子，徐清扬看她吃的高兴，自己抱着烤兔子坐的远远的便啃便傻笑。 吃完饭她小憩了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周边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薇儿，醒了，正好我们要上路了，”说完指向斜面的林子，“穿过这片林子，以咱们的脚程，落日前应该能走到一处开阔的山石峡谷，几年前我跟师父路过那里的时候，曾经在那片峡谷壁上见到过一个山洞，今晚咱们就在那处山洞过夜。” 说着走来扶她站起，又把披风与铺在地上的褥子收起叠好拴在马上，接着道：“你放心，那山洞地势高，又通风干燥，四周长满了荆棘与毒草，一般猛兽蛇类根本不敢靠近，今晚咱们定能睡个安稳觉。” 收好所有的东西，他最后转身走来，搀她往前面的马匹走去，脚下微动身形微飘，下一秒，乔薇已经在马背上坐好。 收回内力轻踏地面，徐清扬抬头笑的一脸灿烂的看着她。 “坐稳了吗？那咱们出发！” 说完，牵着缰绳快步往前走去。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女子骑马，男子牵马，穿梭在林间，看似走的慢悠悠，但却很快消失在几人的面前。 “大人，夫人真是受苦了，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第二百零一章 追上却不能相见 一行四人分散坐在刚刚离去的两人扎营的地方，刘南前后转了一圈后，一脸愤怒的走到萧山面前坐下，鼓起的腮帮子如充气的球般好笑。 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端坐在树下女子方才躺过的地方，萧山闭目养神，仔细回忆着方才自己看到的一切。 小丫头瘦了，很瘦，比刚嫁给他的时候还瘦。 小丫头肚子大了些，孩子还在。 小丫头面色不好，都四个多月了还在吐。 小丫头很聪明，自少明白看形势说话，不用挨饿受冻，其他方面吃点亏，他不在意。 小丫头吃了保胎丸，证明她之前肯定动过胎气！ ······ 想到这些，萧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猥琐卑鄙的男人。 显然，徐清扬并不猥琐，但有些卑鄙却是真的，萧山之所以会把他归为猥琐男行列，完全是因为不想承认以下几点。 那个男人武功高强，相貌堂堂。 那个男人对小丫头很顺从。 那个男人会煮粥。 那个男人很体贴，至少对小丫头很体贴。 ······ 这般想来，萧山顿时觉得脑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升起，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但却依旧紧闭双眼，不让他人看出自己眼中的异样。 “哼，哼——”刘南不满的瞪向侧面的林子，鼻孔冷气直冒。 “好了二哥，你就别哼哼了，夫人不过是瘦了些，等咱们回了京，多收罗些上好的人参燕窝送到大人府上，让厨娘每天炖十全大补汤给夫人喝，保证不出半个月，定能补回来。” 见他还在纠结，一向话少的刘西走到他身边坐下，小声劝道。 扭头白了他一眼，刘南不满道。 “你从未在夫人身边待过，自然不懂夫人的好，若是刘北那小子在，方才定冲出去跟那家伙拼命了。 夫人天仙般的人儿，无故被那家伙劫了去，定然受尽了苦头才会瘦成那般，这要是让老太太看到了，指不定该多伤心呢，还有淼淼响响那两个小可怜，年纪小小便离了娘亲，真真是可怜啊——” 说起来，刘南并未主动跟萧家人接触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但他连续在几人身边盯了近四年，看着她们的喜怒哀乐，看着她们的善良温暖，看着淼淼响响从出生到一点点儿长大，偶尔无人的时候，他还偷偷塞过几块糖果给两个孩子，偷偷摸过两个孩子的小脸。 这样的感情，比不上刘北的强烈，但也绝对比刘西情深。 听他嘀咕了半天，刘西面色不耐，眉头锁起，接着不耐变为隐忍，隐忍又逐渐面临将要爆发的趋势。 终于，在他就要爆发的时候，萧山睁开了眼睛。 “刘西！” 正欲开口打断刘南的碎碎念，熟悉的声音猛地传入耳中，刘西一个闪身至萧山面前站定，躬身行礼后跟着蹲坐在地上。 “大人有何吩咐？” 恢复清明的双眼，一如往常的清冷深邃，丝毫看不出异样，萧山看了眼面前的男子，开口吩咐道。 “你先跟上去，切记离得远些，那人功夫在你我之上，小心行事不得大意。” 刘西点点头，沉声回道。 “是，大人！”说着僵硬的扭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刘南，他不由又皱起眉头，“大人，最好把他打晕。” 说完，马也不牵，直接向着前面两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刘南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林间树枝环绕，枝叶茂盛，不多会儿便看不到他的影子，收回视线，转而把目光落在又闭上眼睛养神的大人身上，略想了想，轻摇摇头，接着起身走到引路的锦衣卫身边坐下。 “王兄弟，听说你家是蜀中川州的？” 那引路的锦衣卫姓王名亮，身量不高，体型微胖，形貌平平看着还算老实。 “回大人，小的老家是川州文安镇响水上村的。”王亮恭敬答道。 见他说话利索，刘南很是高兴，继续开始发问。 不远处树下，萧山开始思量起接下来要做的几件大事。 再说另外一边，徐清扬牵着缰绳，开启话唠模式。 “薇儿，你以前出过远门吗？我第一次出远门是在十岁的时候，随师父去西姜参加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你知道吗？就是所有的江湖中人不分国别聚集到一起相互比武切磋，然后排出名次的英雄会。” 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随意扯了根路边的芒草，徐清扬挥手比划几下，沾满污渍的衣袖随风僵硬飘动两下，湿了半截的蓝袍下摆处，几团灰黑的泥迹随着他行走的动作前后上下摇晃。 往上看，清俊的脸上泛着自信的光芒，在那闪耀的光芒下，他那头凌乱带土的发丝好似看着也没那么难受了般，黑褐色的眸子随着他扭头的动作来回落在前方的树林与马背上她苍白绝美的脸上，薄唇勾起带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时师父用自己的绝学双龙剑法，打败了西姜崇山派的千别，斩获魁首，天下群雄高举兵器欢呼祝贺，那场面真让人终身难忘啊——” 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记忆中的场景，徐清扬神色幽远，语气轻柔中带着骄傲。 “如此说来，清扬的师父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很是认真的听他把话说完，乔薇开口问道。 停下脚步，转头见她终于肯与自己搭话，徐清扬笑的如孩子得到糖果般喜悦。 “不是，师父只能算是天下高手排行榜第四。” “哦？你师父不是夺得魁首了吗？难道后来又被别人打败了？”乔薇不解问道。 “薇儿不是江湖中人，不懂这些也是应当，倒是我解说有误。 江湖上一直有三位不世出的绝顶高手，分别是天下第一高手邝北辰，并列第二的池木里与纪无名，这三位可以算是传说了，除了西姜崇山派的池木里掌门，其他两位已经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以至于如今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但三人的位置却是没人敢轻易动摇的。” 徐清扬解释道。 听他说完，乔薇点点头，接着问道。 “清扬的师父这么厉害，清扬也很厉害，那清扬与师父到底谁更厉害呢？” 徐清扬回头，从马背上解下水壶打开递给她，然后笑着回道。 “当然是师父比较厉害，以我的天资，至少还要十年才能达到师父巅峰时状态。” 接过水壶，喝了两口，乔薇道。 “那咱们到双剑门后，我会见到清扬的师父吗？” 第两百零二章 跳梁小丑 乔薇说完那句话后，久久没得到回复，好奇的低头望向行走在马儿左侧的男人，沉默片刻见他依旧没有说话，便也不再开口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乔薇确信他真的不会开口了，忽的轻柔悠远的男声传来。 “见不到了，师父早就驾鹤仙游了。” 绵长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伤感与怀念，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好似沉沦梦幻起来，忧郁的气息自他身上发出，乔薇不由轻皱起眉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日落西山，西面泛起红黄橙绿的晚霞，两人终于走出树林。 坐在马上，视线必然会好一些，乔薇伸长脖子极目远眺，入眼的是高耸入云的奇山怪石堆积成的险峰峭壁，自中间被劈开出现一条不窄不宽的小道，小道上或大或小的碎石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虽挡住了一些主路，但小心绕过还是能供人行走的。 山崖高高挺立插入云霄，陡峭的山壁上偶有顽强的花草随风飘摇，几棵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树枝自顽石中横插出来，树枝上竟还长着青翠茂盛的枝叶，山道中的碎石上也是如此，或长着青苔或串出深绿低矮灌木。 “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地方，真是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景色，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是绝对想象不出的，看着那震撼人心的山石，嶙峋峭壁险象环生，似随时随意便会掉落般，青绿的树草生机盎然，为这股渗人的险峰增添了一丝活力与柔和，就连山道里很是挡路的碎石，都摆着各自妖娆奇特的姿势或站或躺在前，硬是生出一种壮阔和谐之感。 “清扬，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这些山石也太奇特了吧！” 边看边断续说着，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乔薇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灵动的眸子左右转动，应接不暇的欣赏着眼前的绝景。 “这是横断山的九转曲廊，奇石峻岭横生，飞檐峭壁悬崖，天险凛凛世间，最是蜀中要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穿过这条长廊直通岭南北侧岳江，到了岳江咱们雇艘船，顺着岳江一路向南，不出三日便可到达宣城双剑门。” 一脸傲然的回头看了眼乔薇，徐清扬抬手指向前方气势非凡的险峻道路，沉稳的语气中带着激动。 “兵家必争之地？ 你瞎说的吧，这条路窄小难行，两边是万丈悬崖，若前方遇到敌军，想要撤退都难，大部队行军定然不会选择此路，且不说极易遭伏，就说这山路艰险，难以通过，士兵们走出这峡谷后，怕是半分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若那时遇到敌军，就是伸长脖子送上去给人砍，就这，还兵家必争，徐清扬，你别说笑了！” 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乔薇回头继续欣赏风景。 这家伙是把自己当傻子忽悠吧！ 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徐清扬脸上笑容有些尴尬。 “我的薇儿真聪明，想骗你还真是不容易。”迎着夕阳，牵马前行，嘴里不由继续分辨道：“但薇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九转曲廊易守难攻，守住了这块地方，便断了敌军从岳江北岸北上的道路，想要从岳江南岸北上更是困难重重，如此看来，这处怎么也能称得上是兵家要塞了吧！” 泰然骑在马上，乔薇摇了摇头。 “古往今来，岭南都不是富庶之地，更不是上位者眼中的必争之地，攻下了江南，岭南与蜀中就不愁无法收入囊中。 再说，这条峡谷是不是兵家要塞与我何干？我自是懒得与你分辨！” 说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乔薇扭头继续欣赏风景不再理他。 闲谈间，两人两马走出树林，步履稳健不紧不慢的穿行于林立的奇石之中，没了树荫的遮挡，漫天的晚霞从两人背后斜射过来，照的马背上的人影拉的极长。 她不与他说话，空气好似忽的安静下来，偶有阵阵轻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美景与美食总会让人心情不自觉的好起来，此刻没有美食，但仅这得天独厚的美景，也让她不由放松几分，美好的记忆闪现脑海间，轻闭双眼，好似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这般想着，她脸上神色越发柔美动人。 与她的轻松闲适相反，徐清扬俊逸不凡的脸随着晚霞的渐渐散去越绷越紧，因背着落日而显得有些阴沉黑暗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拧起的眉心凸出，带着两撇浓眉也跟着有些扭曲，极具诱惑的凤眸收起了往日的轻挑，换上沉重不悦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窄薄的唇紧抿。 “跳梁小丑，就凭你也想从我手里抢人？” 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说出的话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早在两人还行走在林间的时候，他便察觉到有人跟踪，之所以一直视而不见，也只是想弄清楚对方有几人，功夫如何。 与乔薇闲谈间，他几次回头眼神扫过林间某处，皆未发现半个人影，放出心神也未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因此他得出结论，后面跟着的人很善于隐匿行踪，但功夫确实一般。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锦衣卫的人。 这般看来，那萧山确实有几分本事。 锦衣卫，平民百姓闻之丧胆的人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便是来上百人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半点儿也不着急，更觉没甚可担心的。 “薇儿，你看那边！”眸光忽闪，瞥到左侧山壁上，一处离地面两人高的入口宽敞不明深浅的山洞，徐清扬唇角勾起，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薇儿，那就是我与你说的落脚地，今晚咱们就在此处过夜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乔薇扭头看向左侧的山壁，与猜想中相差无几，她轻淡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跟着刘西留下的记号，三人脚步飞快穿行林间。 百米之外的一处巨大山石下，刘西扯过一根随处可见的芒草叼在口中轻咬，浑身气势外放，感受着周边的变化，双目眯起，半响未眨一下，上牙紧咬下唇半点声响未敢发出，脸上肌肉紧绷成几块，凸凹不平看着有些恐怖诡异，左手紧握着腰间的绣春刀，右手握住刀柄，以便随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刀来，这是他紧张时最惯用的姿势。 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细响，他挥手正欲拔出刀柄，但却在听到声音的下一秒稳稳停下。 第两百零三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上） “刘西，是我。” 黑暗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刘西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这才觉察到手上传来的阵阵酸痛。 “你小子，这是跟刀有多大仇恨啊，这样死握着它，二哥从小就告诉你，这绣春刀是咱们最亲密的伙伴，关键时刻更是保命的玩意，要爱它，疼它，你小子怎么就学不会啊！” 紧跟在萧山后面的刘南，看到自家四弟欲在大人面前拔刀，慌的脑门细汗密布，抬脚绕过抢在前面开口说道。 借着山缝中传来的微弱月光，看清来人后，刘西一个迈步绕过面前的愣汉子，疾步走到萧山面前的山石下，就要跪下行礼。 “不必，有何异样，快说。” 拉住他的胳膊，萧山面色冷静，问道。 顺着他的手势站直，转头见身后的山石尚能隐住几人的身影，刘西回头答道。 “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退回林间，属下再与您细细道来。” 认真看了眼面前的年轻男子，漆黑的夜晚并不能完全看清他面上神情，但萧山却知道他在紧张。 刘西混迹江湖的时间最长，胆大心细善探查追踪，能让他这样紧张，看来是真有重要的事。 轻点点头，萧山开口道。 “好，先返回树林。” 话毕，四人并未多做停留，直接转身借碎石掩住影子快速离去。 山壁上，徐清扬双手抱胸站在洞口，深邃的眼眸凝望远方，在看到那渐行渐远的人影后，心中暗自思忖片刻，接着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哼，萧山。” 对着那处冷哼一声，他一脸不屑的转身走进山洞内。 从外面看不出深浅的山洞其实并不大，该是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洞壁粗糙凸凹不平，伸手一摸还能掉下些石灰来，山洞口矮内高，两人直起身子站立，极力伸出手还碰不到顶，地面干燥平整没有杂草长出，踩在上面结实没有异物感。 进入山洞后，乔薇很惊诧山壁上竟会有这处地方存在，待徐清扬从洞内最靠里的一处搬出一堆干燥的木柴，生起一堆旺盛的火苗后，她这才看清山洞的真实面貌。 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拿过一根燃烧正旺的木柴，乔薇抚着肚子小心在山洞中来回走动。 惊讶的里外翻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到火堆边坐下，抬头望向从洞口走来的男人。 “清扬，太神奇，这个山洞太神奇了，”说着伸手指向自己身后斜面角落里的一堆干草木柴道：“那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干草木柴，之前有人在这里住过，对不对？” 说出心中的猜想，乔薇神采奕奕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第一次见她脸上出现这样明亮的神色，他顿觉方才的一点儿不悦瞬间消散，微笑着走到另一边坐下，与她闲聊起来。 “是有人住过，薇儿真聪明。” 白了他一眼，乔薇接着道：“那么明显的痕迹，我若还猜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好不？” 徐清扬笑笑。“薇儿不傻。” 懒得理会他的态度，乔薇问道。 “这山洞不会是人挖的吧？” 徐清扬点点头。 “是啊，不是人挖的，难道是狗熊挖的？老虎挖的？狮子挖的？” 怒瞪他一眼，乔薇不满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 收起脸上的戏谑，徐清扬认真道。 “对，是人挖的。” “谁挖的？”乔薇问道。 “我！”徐清扬回道。 “啊？真的假的，不会吧——”乔薇惊诧双手捂嘴，双眼中充满怀疑。 无奈的摇摇头，徐清扬一脸苦笑。 “想不想听个故事。” 眨巴了几下眼睛，乔薇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睡意，也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她愿意听，他自然是愿意说的，轻闭双眼长呼口气，再睁开时一双黑亮的眸子中布满回忆与感伤。 “那是万历元年，师父带我去西姜崇山拜会池掌门，途径蜀中时，遭遇仇家伏击，当时我入师门不过三年不到，只学了点入门的粗浅功夫，师父带着我自然不敌仇家，我们一路逃亡终于被逼上了绝路。 那时，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对面的山崖上——” “呼呼，呼呼——” 正要说到重点，浅浅的鼾声传来，徐清扬僵硬着脖子回转，便见乔薇双手抱膝歪着脑袋睡着了。 纤瘦单薄的身子映着摇曳的火光左右摆动了几下，不知是火苗跳动还是她身形不稳。 长叹口气，徐清扬满脸黑线上前，一把抱起她转身往斜后方干草上，他早早铺好的被褥走去，单膝跪地轻放她在褥子上躺好，复又拿过一旁的厚披风为她盖上。 虽是夏夜，但山间阴寒，她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受凉的。 安置好一切后，他放松身子坐在被褥旁，回头看了眼燃烧旺盛的火苗，眸中精光闪烁几下，接着轻挪动了下身子，挡住了照到她脸上的那束光芒。 林间，同样燃烧旺盛的火堆上，两只肥硕的山鸡滋滋冒着油光，更有几滴落下入了火中，接着消失不见。 围坐在火堆边，刘西一脸凝重的开口说道。 “大人，那人身手远在属下意料之上，属下都不知是何时被他发现的。” 闻言，萧山沉默片刻，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发现你的？” 刘西低头想了想，回道。 “他带着夫人刚出树林，那时晚霞红遍半边天，应该是申时末，酉时初。” “看来咱们确实小瞧他了，怕是你一开始跟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听他说完，萧山笑道。 “如此，明日必有一番苦战。” 这个时候，几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但萧山脸上却露出笑容，刘南有些不解，却没敢问出口。 至于端坐在一边的王亮，很有自知之明的降低存在感，他没有背景，也没有官衔，不过是刚入职的校尉一个，若不是这次领路，那是一辈子也见不着萧佥事这样的人物，他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只希望能快点回家，家中老母说为他相了个能生养好相貌的姑娘，就等着这次任务结束后，便回去成亲。 如是想着，面上神色一松，似要跟着萧山笑起来，忽的脑中一个激灵，面上笑容还未出便快速收了回去。 借着黑夜，背在身后的双手偷摸在衣襟上擦拭了下手心里的冷汗，他低下头，紧张的盯着自己黑面黑线黑底的黑鞋。 “王亮，王亮，王亮——”唤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刘南伸腿踢了他一脚。 “我没笑，没笑——”猛地被踢，他身子一个没稳住，歪了一下倒向另一边。 “你瞎嚷嚷什么呢？莫不是被刘西说的那家伙给吓到了？ 哎呀，我说你呀，你怕个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小喽啰，就算咱们真要动手，也用不着你呀，别怕，别怕！”刘南说着挪动屁股下的石头，移到王亮身边坐下，一把拉他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人问你，那条峡谷，除了往前跟往后，中间还有没有别的岔路。” 被拉起坐下后，王亮这才收回心神，刘南安慰的话他好似一句没听进去，浑身发抖，双唇不住打颤，半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罢了，刘南，你慢慢问他吧，问清楚了再来回我！” 斜眸看了眼两人，萧山道。 第两百零四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下） 美好的清晨，在一片鸟叫虫鸣中苏醒，乔薇还未睁开眼睛，便闻到阵阵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 初晨的暖阳穿过低矮窄小的洞口斜射进来，却只留在洞口处的一方位置，此时，徐清扬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站在洞口，凌乱束起的发髻顶端直直杵着洞顶山壁。 昨晚夜黑看不清楚，但现在qingtiānbáiri，看着他那般站在洞口，怎么都觉得有些滑稽。 撑着身子坐起，乔薇以帕掩面笑的欢快，纤细单薄的双肩不住抖动，似在极力隐忍。 见她醒来，手捧鲜花，徐清扬笑的出尘俊逸。 “薇儿，你看这花美吗？”也不等她回答，他直接伸手把花递到她手里，接着道：“给，送给你。” 愣愣的接过花，乔薇面上有些挣扎，呆呆的望着手里的红黄绿相间的鲜花，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总是知道怎么讨好女人，若不是她两世为人见惯了世间人情寒凉，定会被他花样百出的求爱示好给虏获。 看到她愣神，徐清扬黑亮的眸子中精光一闪，接着转身走到火堆边，拿过一旁的木勺木碗，自火架上的铁锅中盛出一碗鲜香的蔬菜粥，转而走到她面前蹲下。 “清早我见山壁上长了些药草，我虽不精医术，却也知这味药草对孕妇是有利无害的，便采了一些煮粥。 你最近胃口不好，就当为了孩子，也要多吃些才是。” 拒绝他喂自己，乔薇伸手接过粥碗，转身背对着他小口吃了起来。 不怪她对他没有防备之心，两人一路行来，他若想害她的孩子，早就下手了，现在孩子月份大了，他便不能轻易下手，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没有防备的后果，是还没吃完锅里的粥，便觉一阵头重脚轻，还未待反应过来，整个身子软软的倒下。 倾身向前，右手接住粥碗，左手一揽带她入怀。 随手放下粥碗，接着动作轻柔的放她躺下，看着那昏睡过去仍旧紧蹙眉心的绝美女子，徐清扬抬手轻抚了几下那光滑细嫩，白璧无瑕的玉颜，柔和一笑。 “薇儿，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你牵挂的那人，睡醒了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话毕，抬脚转身迎向光明，双手背后气沉丹田，终身一跃跳下山壁。 空寂的峡谷，清幽绵长，孤身站在一处半人高的巨石上，徐清扬朗声大笑。 “既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咱们之间终归要有个了断的，不是吗？” 激荡的声音顺着窄长绵延的九转曲廊不断向前向前再向前，直直进入林边站着的四人耳中。 笔直站在树林与山壁交接处，萧山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跟着站的笔直的三人，在听到那顺风传来的狂言后，一股怒气灌顶，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刘南，一副随时将要爆发的模样。 半响，萧山睁开眼睛，单手握刀，开口道。 “王亮留下。” 说完，直接抬脚运气，几个闪身向前飞去。 紧随其后的是刘西，而刘南，却是慢了两人一步。 “王亮，不必多说，你将要娶妻的事，大人是知道的，既让你留下，你就乖乖留下吧，别忘了，你娘还在家等你。” 抢先一步开口说话，刘南直接把王亮将要说的话堵了回去，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怀里，头也不回的向前冲去。 随着他飘走的背影，空气中忽的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回去好好过日子。” 当场呆愣住的王亮，傻傻的捧着那灰棉布旧荷包，久久未能回神。 另一边，萧山并未回徐清扬半句话，以轻功飞去后，直接挥刀相向。 该是一时没想到他会如此果决，徐清扬愣神片刻，却是在那短窄锐利的刀锋将要落在自己面门上时，一个闪身飞出躲开了这当头一击。 “你喜欢直接的，好——” 提气运功极速绕过直逼自己面门的凌冽杀气，徐清扬纵身闪躲，借着在一块巨石顶端转脚的功夫，轻蔑一笑说了半句话，而接下来的半句，直接被刘西从左面砍来的一刀当场逼了回去。 一贯打架中，不是打人便是被打，单打独斗还能有喘息的功夫，但锦衣卫向来奉行，面对敌人能群攻就不单挑，单挑的都是寻死的，群殴才是上策。 刀光剑影中，满是污渍的黑褐色袍子几次被刀锋划过，但全然没掉落半块，依旧是双手背后，徐清扬左肩右肩配合着回身转动，能躲开的时候直直跃向周边的碎石，不能躲开，便抬脚反勾刀背，身子一轻绕着刀背一个旋转，高高停在刘南挥来的绣春刀上。 “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性急？咱们不是应该先说说是非曲直，接着对骂一番，然后再拔刀动手吗？你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按流程走啊？” 语速加快说完这长一句，徐清扬以绝对碾压的优势躲过三人连续挥来的几刀，三人虽心有不服，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功夫不如人。 “要打就打，少在那叽叽歪歪的，像个娘们儿。” 几刀都没能伤他分毫，刘南不觉有些气恼。 并未去理会徐清扬的言语挑衅，萧山一直警惕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周遭气势稍有变化，他便知对方是否要出手。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打法能不能战胜这个江湖高手排行榜第六的家伙，然而作为锦衣卫的本能，便是不死不能言弃，更何况这家伙抓了自己的宝贝，这情敌见面难免会分外眼红。 刀锋划拨长空，发出铮铮的轻鸣，灰淡的倒影破空而至，在徐清扬又以为要落到自己面门上的时候，却忽的转了个弯，向他后背脊骨处刺去，而就在此时，看懂了自家大人招式的刘西，转身以侧攻面。 徐清扬凌乱的头发披散下的脸有些灰黄，在这一瞬间却变得极为苍白，明显是没想到萧山的招式，而就在此时，那尖锐的刀锋似乎已经碰触到了他的后背，隐隐有要刺入的趋势。 实际上他没感觉错，萧山的刀尖的确划破了他的外衣，甚至连带着中衣也一道划破，而在那外衣中衣包裹下的糙皮粗肉上，一道血痕快速出现，接着几滴湿润鲜红的水珠溢了出来，印在他黑褐色的外衣上，丝毫看不出痕迹。 这便是黑褐锦袍的好处，无论怎么受伤流血，都看不分毫。 第两百零八章 重逢（新年加更五更） 萧山的刀落得很果决，很草率，很用力，很锋利，很····· 在场的除了刘西，没人料到他下手这么干脆利落。 徐清扬没想到，以至于在死之前连说半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待那颗圆滚的头颅咕噜噜落地时，那双明亮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不可置信。 同样，乔薇也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便是自家相公挥刀砍头的场景。 好吧，刚刚清醒一丝的意识，被吓得再次飞散，她接着继续昏迷。 “刘西，你们兄弟早就没了亲人，自是不能把刘南一人留在这荒郊野外，拾些干柴吧，咱们带他回家。” 仍旧抱着刘南尸体落泪的刘西，闻言愣神片刻，接着茫然的点了点头。 乔薇再次醒来的时候，迷蒙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那间有些眼熟的屋子，入眼的帷帐，床架，半旧的黄梨木柜子，铺着红褐色桌布的小圆桌。 “这不是那间客栈吗？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啊！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那家伙怎会那么容易死，相公怎会那么残忍，原来都是在做梦。” 自说自话的闭上双眼，伸开双手使劲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的太累了，浑身酸痛不止，腹中饥肠辘辘。 “丫头，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乔薇努力伸直的双手猛地一顿，僵硬的脖颈转动了个弧度，视线在内屋稍了一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正想着是自己太想相公而产生幻听了，忽的外间屏风上，一道人影晃过。 听到里间传来窸窣声音，萧山放下手里的加急信件，绕过长桌快速往里走去。 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探身伸手，拉下她高举的双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中。 “醒了，饿了吗？” 一时没反应过来，乔薇有些愣神。 “相公，你，你怎么会在这？” 伸手摸了摸她苍白干瘦的小脸，萧山脸上笑的柔和。 “小丫头，莫不是睡多了昏了头，为夫自然是来带你回家啊。” “回，回家？”乔薇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离家这么久，奶奶跟淼淼响响肯定很想你，咱们要快些回去才是。”萧山耐心回道。 提起奶奶与淼淼响响，乔薇大脑顿时叮叮作响，心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接着眼眶鼻尖一酸，温热的液体就要溢出。 “哇——呜呜呜——呜呜——相公，我好怕，我好怕，我想淼淼响响，我想奶奶，呜呜呜——相公，我怕，大姐，爹，娘，二姐——呜呜呜——” 双手拉她入怀，萧山心中跟着泛起阵阵酸楚，使劲拥紧怀里越发纤瘦单薄的身子，薄唇微张，轻声安慰。 “好了，丫头不怕，我的小薇不怕，咱们很快就能看到奶奶与淼淼响响了，不怕，咱们不怕——” 男子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深沉的沙哑，绵长富有磁性，乔薇听到耳中不觉更加委屈，好似要把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害怕恐惧全部哭出来般，她双臂紧抱男子结实的腰肢，双手紧抓着男子背后的衣物，浑身发抖发颤，大脑一片凌乱。 这一哭，过了很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萧山不知。 待哭声渐渐变弱，乔薇顶着一双肿胀酸痛的红眼，抽抽噎噎的靠在萧山怀里，纤细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相公，你怎么才来啊，我怕死了，方才我还做了个噩梦，梦到被徐清扬带到蜀中山林，那林子里潮湿阴冷，还有好多手指一半大的蚂蚁与各种可怕的虫子，我好怕好怕—— 我还梦到他与相公打架，他砍伤了相公，差点杀了相公，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 说着乔薇轻轻抬头，泪眼朦胧的伸手抚摸自家相公的脸，带着哭腔说道。 “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萧山低头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宽大的手掌不住为她顺着后背。 “丫头不怕，这不是梦，徐清扬已经被为夫杀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了。” “什么？他死了？”抚摸着他脸颊的纤白小手一僵，乔薇脑中猛地回想起自己第二次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顿觉胃中气血上涌，一阵翻滚无法抑制。 “呕——” 鲜红的血浆喷洒，响亮的人头落地滚了几下，而那没了头的身体，倒在地上还抖动了几下才渐渐安静下来，还有那脖颈血肉模糊时不断流出的猩红。 半趴在床边不住干呕，乔薇胃中早就空空如也，这会儿极力干呕，似要把腹中的肠子跟着吐出来般，但最终也只是吐出些酸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来人，来人，快请大夫，请大夫。”抱着怀中吐晕过去的人儿，萧山极吼出声。 次日，乔薇再次醒来的时候，萧山不在。 “夫人，您醒了。”轻柔的女声很是温和。 使劲眨巴几下后，乔薇这才迷茫睁开双眼，扭头看到床边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不由轻声问道。 “你是谁？” “我叫李杏，爹娘兄嫂唤我杏儿，夫人您也可以唤我杏儿。” 看到床上的绝美女子慢慢睁开双眼，唤作杏儿的女子脸上笑容更加鲜动，跪在床边，双手捧脸。 “夫人，您真好看，比镇上赵员外家的燕燕小姐长得还好看。” 双手用力，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杏儿忙起身扶她，接着道。 “夫人，您饿了吗？娘与嫂嫂煮了米粥，您要不要吃一些？” 在杏儿的帮助下，乔薇半靠着床边坐好，抬眼打量四周，仍旧是之前那间客房，脑中猛地想起那血腥的一幕，不由又要作呕。 见她捂嘴作呕，杏儿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从里面掏出一颗黑红的干果，快速喂到乔薇口中。 “夫人，这是嫂嫂给我做的杏子蜜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顺着她的手，吃下那颗蜜饯，胃中的恶心感逐渐被压下，乔薇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半响，觉得腹中舒服了些后，才转头看向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小姑娘，温柔一笑道。 “谢谢你，杏儿。” “不用谢，夫人，您不用跟杏儿客气呢。”杏儿跟着笑道。 “我叫乔薇，杏儿唤我作乔姐姐或是小薇姐姐吧！”乔薇道。 “不行的，您是大人的妻子，杏儿唤您夫人是应当的，大人临走前交待杏儿要好好伺候夫人，夫人，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杏儿便好。”杏儿摇摇头，认真道。 见她坚持，乔薇也不好多说什么，轻呼了几口气，接着问道。 “杏儿说的大人，是萧山？” 疑惑的点点头，杏儿道：“是萧大人啊，夫人，您是不是太饿了？” 确认她口中的大人是萧山后，乔薇面上一时有些呆滞，又有些纠结。 “嗯，是有些饿了。” 杏儿急忙起身道。 “夫人稍等，杏儿这就去给您端粥。” 第二百零九章 有些复杂的相处 从杏儿处得知，萧山一早便出去了，最快晚间回来，乔薇心中稍稍放松一些，端着粥碗的手也轻松了许多。 亲眼目睹了他杀人，她真的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杀人头点地的一幕太可怕了，她需要时间去忘记。 也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毕竟那个被杀的人是徐清扬。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接踵而至的是轻快的男声。 “表嫂，你在吃饭吗？我能进去吗？” 听到声音，杏儿立刻站起小跑着去开了门。 “叶公子，夫人正在吃粥，您进来吧。” 垂眸看了眼面前为自己开门的小丫头，叶彦旭微微一笑。 “多谢杏儿。” 听到他对自己道谢，杏儿一张小脸迅速泛红，双手捂住羞红的脸颊，微一侧身，低声道。 “叶公子客气了。” 侧身绕过站在门口的杏儿，叶彦旭正要迈步往里屋走去，脚下一顿，回头对着杏儿笑道。 “杏儿，我也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端一些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叶公子稍等，杏儿马上给您端来。”脸上红潮未散，却又泛起更多，迅速转身顾不得关门，杏儿边说便小跑着往楼梯口去了。 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叶彦旭唇角一勾，邪魅一笑，手里长笛在指尖转了个圈，也不去关门，直接迈步往里屋走去。 “表嫂！”绕过屏风，一眼看到桌边端坐着一位姿色倾城的女子，叶彦旭拱手行礼，言语淡然。 慢慢起身回了一礼，乔薇轻声道。 “你是清远的哥哥？” “清远？”叶彦旭上前几步，走到桌边，“表嫂是说叶彦哲？他是我六弟，我是他五哥。” 乔薇点点头，伸手指向桌边。 “嗯，请坐。” 叶彦旭也没客气，直接在她对面坐下。 “表嫂，小六还在姨祖母身边吗？” 抬眼看他，乔薇回道。 “我离开的时候，清远还在上林村。” “那他肯定还在，表嫂，我跟你们一起去京城吧，正好我也有几年没去拜访二叔二婶了，还有三哥，四哥。”叶彦旭道。 “京城？我们要去京城？”乔薇惊讶问道。 “是啊，就小六写给我的信，自从表嫂被劫后，山表哥便把姨祖母与淼淼响响一起接到京城了，对了，我也想见见淼淼响响。”叶彦旭回道。 “京城。”再次听到这个地方，乔薇心中竟不再如之前那般恐惧害怕，隐隐还有些激动与喜悦。 “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奶奶与淼淼响响都在那里吗？” “是啊！”叶彦旭点点头，接着道：“表嫂，你把手伸出来，我为你把把脉。” 还沉浸在去京城的喜悦中，乔薇不自觉的伸出手，任由他细细号脉。 半响，收回手，叶彦旭看着单纯可爱的眉心慢慢皱起。 “表嫂，忧思太重对孩子不好。”心中无奈叹气，接着低声说道：“表嫂可是因为看到那血腥的一幕，有些吓到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暗自窃喜中，猛地听他这么一说，乔薇面上一怔，接着低头不语。 看她这样，叶彦旭知自己猜对了，当时他发现乔薇醒来，正欲开口阻止，无奈萧山出手实在太快，他想做点什么，却连半分时间都没有，想她一介柔弱女子，亲眼目睹了那么血腥的一幕，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释怀的。 “我一会儿去抓几副安神养胎的药，表嫂先喝着，待回京后，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慢慢就会好的。” 木讷的点点头，乔薇轻飘的声音传来：“好，多谢五表弟。” “那，我就先出去了。”叶彦旭道。 “表弟慢走。”乔薇起身送道。 “不用送了，表嫂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拦住不让她送，叶彦旭大步走出，关上房门。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房内只剩下她一人，呆坐在桌边看着碗里剩下的白粥愣神，乔薇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男子的音容笑貌。 “你抓了我，本就不是个好人，却还想强占我，谋害我腹中孩儿，甚至想至相公于死地，你那么坏，被相公杀了也是应当。 但为何我心中会有些难过，为什么？”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番，眼角泪水溢出，这次的泪，却是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死去的男人。 而此时，站在门外并未离去的叶彦旭，完完本本的把这段话听了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萧山踏月归来，骑着大马英姿勃发。 “身上伤还没好利索，就一个两个的跑去骑马，这是不想好了，不要命了不成？”双手抱胸倚在门框边，叶彦旭一脸不满的看着下马走来的两人。 斜瞥了他一眼，萧山并未会，直接绕过他进门往楼上走去。 “山表哥，等一下，我有话与你说，关于表嫂的。” 见他就要上楼，叶彦旭出声喊道。 听他提起乔薇，萧山脚步一顿，道。 “刘西，你先去吃饭。” “是，大人。”刘西拱手行礼道。 大步向前，在经过叶彦旭的时候，刘西不由撇撇嘴。 转身在楼下靠窗的桌边坐下，萧山开口道。 “说吧。” 跟着走来，在他对面坐下，叶彦旭低头想了片刻，接着扭头招来小二。 “山表哥，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咱们边吃边说，如何？” 萧山没有反对，任由他叫来饭食。 饭毕，放下筷子，萧山转身对着叶彦旭拱手一礼。 “五表弟，为兄明日便要启程去岭南，你表嫂那边还要劳烦你护送她回京，他日在京城相聚，为兄定会重谢。” “山表哥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放心去吧，表嫂那边有我在，保证毫发无损送她回京。”叶彦旭拱手回礼。 “好，五表弟，那为兄先回房了。”萧山道。 “嗯，山表哥快去看看表嫂吧，晚了表嫂该睡了。”叶彦旭道。 再次拱手行礼后，萧山起身上楼。 半旧的阶梯，因常年失修，每踏一级台阶都会发出咯吱的响声，萧山走的很快，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难受。 叶彦旭方才的话，一遍遍的回荡在他的耳边，他没想到自己的小丫头看到了那一幕，且还说了这样的话。 那个男人抢自己妻子在前，杀自己兄弟在后，即使碎尸万段都难解他心头之恨，可是现在，小丫头却为那人难过，她为那样的人难过—— 抬脚行至门边，萧山并未开门进去，而是沉着一张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第二百一十章 双剑门的覆灭（上） “大人，让那个娃娃脸护送夫人回京，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要不属下多安排几个兄弟跟着，这样也放心些不是？”看着缓慢行驶渐行渐远的马车，刘西有些不放心问道。 “不用，叶彦旭的功夫你我亲眼见过，他一人足矣。”萧山阴沉着一张脸回道。 “娃娃脸功夫虽然了得，但毕竟太过年轻，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属下担心他一人照顾不好夫人。”刘西接着道。 但这次，萧山却是没有理他，直接转身上马离去。 “大人，大人——”跟着翻身上马挥鞭，刘西不懂大人为何忽然对夫人这么冷漠，不解的摇摇头，快速追了上去。 另一边，叶彦旭生气的赶着马车，单手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眼坐在里面的女子，愤然问道。 “表嫂，我长得很幼稚吗？明明就长得很俊啊，刘西那小子一口一个娃娃脸的唤我，真是气死人了。” 抬眸看了眼他因生气而鼓起的两颊，配上那hunyuán水灵的清澈大眼，加上嫩粉色上薄下厚的唇，怎么看都很可爱有木有。 违心的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乔薇忍住笑意，一脸严肃道。 “嗯，刘西瞎讲的，彦旭长得俊，一点儿也不幼稚。” 放下车帘，叶彦旭满意的点点头。 “对吗，我就说是刘西那小子嫉妒我比他长得好看，哼——” 轻笑几声，转而掀开车窗的帘布，探头看向远处，却并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相公，相公，你是嫌弃我了吗？嫌弃我被人抓走失了清白？可是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想到这几日，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已凉透，晚上又迟迟等不到他回来，若不是夜半身边温热的触感，她几乎要认为相公夜不归宿了。 可是两人日日睡在一起却不得相见，他说的话都是通过叶彦旭转达的，就连今日自己回京，他都没来见上一面。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不洁，他厌了自己？ 如是想着，两行清泪滑落，乔薇极目远眺，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另一面，打马前行的萧山，心里也不好受。 从知道她被劫走，他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就连面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少了应有的尊重与耐心，平时更是一副随时将要爆发的模样。 众人知他心里的担忧，皆不敢上前触霉头，就连跟他心性最相像的刘西，都一反常态躲得远远的，唯独刘南，那个脑子不够聪明的傻大个，顶着憨傻的脸，时常凑上来与他闲聊，言谈中更是多次提及如他逆鳞的乔薇。 每每听到他那碎碎念，萧山心中并未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嫌恶，更有些期待他能提到乔薇。 别人不知，但他自己却很明白，只有在听到关于小丫头的一些事时，他的一颗狂躁的心才会有短暂的平静，而这种平静让他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以致在后来与徐清扬对战的时候，能够超常发挥出自己练的并不是很得心应手的《飘三十六剑》。 徐清扬该死，至少在他认为，徐清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解不了他的心头之恨，现在，他不光要让徐清扬死，更要双剑门上下为刘南陪葬，他要彻底灭了双剑门。 也许会有人认为，不知者无罪，双剑门内总有一些无辜的人，但他却不那么认为，既是与徐清扬有关联的，哪能不去死。 而这个时候，最不可怜徐清扬的乔薇，却为了徐清扬的死伤心难过，这对萧山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他不能也无法做到去质问怒骂那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却也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去面对她。 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山，他逃了，躲了—— 岭南宣城，象山脚下。 影漠随暗影首领初一来到宣城后，带着康华帝的圣旨第一时间去见了宣城驻军统帅，暗中传达的圣上的旨意后，便跟着暗影首领去调查双剑门勾结朝堂，意图不轨的证据。 岭南宣城，盛产煤茶丝药，世家大族稀少，商贾居多，百姓富庶，行走在街头巷尾，少见流民乞丐，路人棉布锦衣穿金戴银，面上神色轻松满足，和善好客却很难探查消息。 联合当地的锦衣卫明察暗访几日，却是一无所获，直到收到萧山的飞鸽传书，确认徐清扬丧命蜀中九转曲廊后，影漠做主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宣城的气氛这才发生异变。 “初一兄，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这几日，兄弟们暗中抓捕到的从双剑门私逃出的弟子家奴，没有成百也有大几十了，这再不收网，怕是鸟儿都要飞光了。”深深叹了口气，宣城驻军统帅魏志成浓眉紧蹙，神态焦急，不住来回走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单手端着茶盏细细品茗，影漠跟着回头看了眼暗影首领初一一眼，接着继续小口啜茶。 “魏将军稍安勿躁，逃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人物，真正重要的都在后面，如今徐清扬的死讯刚传来，这双剑门就乱了起来，若等上几日，有些人收不到京城的回信，怕是那会儿会更乱。 届时将军带领手下精兵牢牢守住双剑门wàiwéi，我与影漠带人进去，生擒那徐清云后，功劳都归将军，您看如何？” 初一不慌不忙的起身往门边走了两步，抬眸望向廊外的天空，接着回头认真说道。 “哈哈哈——”大笑几声，魏志成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接着狠狠把茶盏放到一旁的方桌上，神色愤怒，厉声道：“这些个江湖草莽，平日里给他们几分颜面，便蹬鼻子上脸，妄自托大，如今还胆敢参与朝中立储之事，着实不想要命了。” 说着，似想到什么，猛地起身向初一走了两步，接着道：“不瞒二位，为兄早就看那徐清云不爽了，这些年，他小子仗着有徐清扬这个江湖高手撑腰，渐渐把双剑门的名声打了出去。 这整个岭南的官家富户，家里家外的护院打手，大小镖局里的镖师，走商的贩子请的护卫，都是他双剑门出来的，双剑门一有出事，这些个与他们有来往的官员，便出手把事情压下。 他一江湖门派，混的比哥哥这个将军都吃香，哥哥想要筹些军饷物资，还要去看那些个乡绅富户的脸色，他倒好，话不多说半句，别人那是整箱整箱的财宝往他双剑门送，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双剑门的覆灭（中） 轻笑一声，影漠眼眸一斜，冷哼不语，而初一却好似想明白了一些事，转身两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歪头靠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 “素问皓王殿下府中，金碧辉煌，明珠璀璨，王妃娘娘住的主院内，有一座专门从江南运来的千洞百口假山，听说那假山里外足足有上千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洞穴，稍大些的能容人通过行走的，各自穿插形成一座婉转曲折的天然山石迷宫，那迷宫的出口竟有百个之多。 小弟身份低微，自然是没那个福分进皓王府一观，不知影漠兄可见过那座假山，能否为小弟与魏将军说说？” 扭头冷眼瞪他，放下手里的茶盏，影漠冷哼道。 “你既心知肚明，便要知晓不该问的别问，皓王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我这种身份能随意进入的。 再说，皓王殿下自幼长于乡间，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如今生活奢靡些，陛下都没说什么，怎么，你有意见？” “岂敢，岂敢，小弟不过随口一说，有冒犯之处，影大哥见谅，见谅啊。”初一站起，拱手行礼，赔笑道。 见他这般，影漠也懒得多去理会，随意摆摆手，扭过头闭目养神，倒是一直站在旁边认真听着的魏志成，忽的来了兴趣，大步靠近初一身后，伸手拉他走到门边，接着又回头瞥了影漠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初一老弟，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皓王府果真如此气派？比起皇宫大内如何？” 同样回头暗瞥了影漠一眼，见他一动不动好似没听到两人说话，初一这才低声回道。 “那可不，京城谁人不知，皓王府亭台楼阁犹如仙境，金碧辉煌闪瞎人眼，府中奇石珍宝无数，夜晚王妃寝室连烛火都不点，那是直接拿夜明珠取亮，皓王更是拿百年人参汤漱口。” 闻言，魏志成直接惊的瞪大双眼，一张嘴更是张得老大。 “报——”未待两人再说什么，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一穿着灰黑铠甲的士兵快步跑了进来。 “报！”上前一步，在魏志成面前半跪行礼，士兵双手端起，大声道：“报，将军，萧大人进城了。” 听到是萧山来了，影漠忙起身走近几人，魏志成脸上收起方才的惊讶，换上一副激动的神色，而初一心神一动，面色一沉，急声问道。 “萧大人现在何处？” “回大人，萧大人进城后，便直接去双剑门了。”垂眸目不斜视，士兵朗声回道。 “双剑门？他去了双剑门？是他一人去的，还是？”眸中泛起一丝不解，初一接着问道。 “不是，萧大人带来的十余人加上城中的锦衣卫都跟着去了。”士兵回道。 “不好，他要去——魏将军，劳烦您立刻带兵围住双剑门，务必不能让一人逃出。”听那士兵说完，影漠一个箭步上前，盯着魏志成神色肃然道：“此事还要劳烦将军了。” 见他如此郑重，魏志成立刻端正身姿，拱手一礼，沉声道：“二位放心，有本将军在，定会把那双剑门牢牢围住，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来。” 说完直接对两人拱拱手，转身快步离去。 “属下告退。”半跪的士兵躬身行礼，接着起身小跑追着魏志成离去。 扫了眼他们的背影，影漠视线转移到站在他身边的初一身上，深思片刻，沉声道。 “萧山进了宣城，并未第一时间联系你我二人，而直接带人去了双剑门，这事有异，若我没猜错，定是萧夫人那边出了意外。” 与他猜想到一块，初一抬脚向前。 “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两人身形一闪，飞身起步往不远处的双剑门去了。 跟着两人离去的，还有影藏在暗处的若干龙影卫与若干暗影侍卫。 双剑门今日经历了灭门般残忍血腥的tushā，萧山本不是个善茬，就算如今娶妻生子了，看似性子温和儒雅很多，但并未真正改变他原本嗜血弑杀的本性。 而那嗜血弑杀的本性，也不是他最初就有的，一切形成于他初入锦衣卫时，遭受到的各种不平等的悲惨遭遇。 十年前，在没有任何背景金钱，没有任何人提携的前提下，全靠自己出生入死以命相搏，走到今天的位置，他萧山本就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心性狠辣，无情无义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此刻，站在人群中，单手握着绣春刀，墨绿锦袍上黑红点点，有些苍白又有些蜡黄的脸上，飞溅到的鲜红一片，他神色冷漠，双目深邃，刀尖冷冷的架在徐清云的脖子上，说出的话更是一点儿温度都不带。 “你最不该的，便是把手伸到我身上，如今你最有用的一枚棋子已经被我杀了，而你也变成了一枚弃子，这整个双剑门都要为你的痴心妄想陪葬。” 呆愣的看着偌大的院中，七零八落的尸体与断臂残肢，徐清云柔美的脸上满是绝望与不甘，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双剑门，竟这般覆灭了，他无法面对，更让他不敢相信的，便是徐清扬的死讯。 抬头，狠瞪着萧山，他咬牙切齿大声喊道。 “我不相信，徐清扬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你骗我的，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假传徐清扬的死讯，让皓王对双剑门失去信心，不再为双剑门撑腰，好一招挑拨离间，好，好啊！” 犹如看一个白痴般的看了他一眼，萧山怒极反笑。 “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自有人能打败他。” “不可能，这天下能打败他的人早已不行于世，他背叛了我，背叛了双剑门对不对？”依旧不相信徐清扬的死讯，徐清云面色狠辣，厉声问道。 穿梭在鲜红的血泊中，刘西快步跑到萧山身边，找了一处相对干净些的地方半跪行礼，大声道。 “大人，双剑门上下一个不留，全部伏诛！” 满意的点点头，萧山面无表情开口道。 “把尸体都收集起来，一把火烧了。” “是，大人！”起身，刘西低头看向面前跪倒在地上的男子，心中泛起的怒气怎么都压制不住，这个男人，就是害死二哥的罪魁祸首，徐清扬千里劫人，若不是得了他的准许与帮助，哪会如此顺利？ 二哥本该无忧无虑的在上林村抓鱼逮鸟，暗中跟着小公子与小小姐到处玩耍，就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己之私，害的夫人怀孕被劫，二哥丧命。 恶狠狠的盯着徐清云，刘西长呼口气，问道。 “大人，这人如何处置。” 刘西的愤怒他了然于心，不在意的摆摆手，萧山回道。 “随你处置，但不能让他活到明日。” 刘西点点头。“是，大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双剑门的覆灭（下） 刀鞘摩擦刀刃，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唤醒了还沉浸在自己愤怒情绪中的徐清云，看着那在夕阳余晖下，闪着晶黄光亮的刀尖，他顿觉浑身战栗，双牙打颤。 “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皓王殿下的人，你们不能杀我。” 磨刀霍霍向猪羊，刘西拔出腰间的绣春刀，一秒都不想等，挥刀就要砍下。 锃的一声，在刀尖就要刺入徐清云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时，猛地一道寒光闪过，快速撞击到尖刀半身，撞弯了尖刀的方向，也撞出了刘西与萧山的暴脾气。 迅速扭头，看向那寒光出现的源头，萧山面色一黑，沉声问道。 “怎么，龙影卫要抢人？” 入目如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并未能过多触动影漠与初一冷漠无情的心，这种场合两人皆不是第一次见，但无论见过多少次，每次再见到，都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入鼻的腥锈味并不好闻，不自觉的放轻呼吸，暗自运气，避开血泊血迹，几步走到萧山身边，冷瞥了他一眼，影漠这才开口道。 “萧佥事稍等，我就两句话，说完你们自便。”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几乎是被刘西方才的那一下吓了个半死，见影漠过来，徐清云犹如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跪爬向前，就要抱住他的腿。 袖间劲风一闪，在他还未靠近自己之前，影漠挥手扫开，接着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双剑门的钱都藏在哪？你说出来，我求萧大人给你留个全尸。” 本就受了重伤的徐清云，被他这么一扫，直接翻滚了几下倒在离几人不远处的地上，猛吐了几口鲜血，却是再也爬不起来。 双臂用力想要撑起身体，但最终没能成功，徐清云俯趴在血泊中，侧着被鲜血染红的脸，双眸充满恨意。 “哈哈哈，龙影卫，康华帝的龙影卫，哈哈哈——咳咳咳——天要亡我双剑门，天要亡我——皇帝老儿想要钱？他做梦，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见他出言不逊，影漠手中寒光一闪，银灰色的暗器瞬间落入徐清云的身体消失不见。 “说了，你还有个痛快的死法，不说，我照样有办法找到。” 腰腹间猛的一痛，但这股疼痛在心肺处疼痛的掩盖下，显得不值一提，徐清云口中鲜血不断流出，身上各处不断涌来麻痹刺骨的疼痛，这时的他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也就再也无所畏惧，想要大笑却因牵扯到被掌风震碎的心肺，而无法笑出声。 “你们，你们以为，我真的——那么傻，把钱——都给了那个——死胖子？哈哈——咳咳咳——咳咳——给他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咳咳——剩下的——咳咳，只有我知道，你们杀了我——咳咳，就再也别想找到——那些——钱——” 断断续续说完这段话，他双眼不自觉的闭上，接着又睁开，感觉到身体内的能量逐渐流失，他不由有些着急，但却再也无法说出太多话。 看到他的异样，刘西有些着急，转身对着影漠拱手行礼，道。 “大人，您问完了吗？属下若再不动手，怕是他就不行了，属下大仇未报，不能再等了。” 说完回头就要拔刀，但还未等他下手，那徐清云直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你——”手中尖刀落地，刘西上前一把提起徐清云的尸体，大声喊道：“你给我醒来，不准装死，醒来——” 确认那徐清云断了气，初一这才探身向前，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影大哥，这，这人死了，钱还没问出来呢！” 并未去看地上的死人，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影漠转眸看向萧山。 “陛下的计划，被你破坏了，宣城偏远，怎么善后你自己看着办，京城那边我不会多说，但双剑门的家产必须全部上缴国库。” 沉默的点点头，萧山拱手一礼，态度诚恳。 “多谢影大人，缴来的财务，萧山定会清点造册，再由初一兄亲自押解入京，保准万无一失。” “诶——萧山，谁说我要帮你押解了，我是暗影，你懂不懂什么叫暗影？我不押，谁爱押谁押！”还未待影漠说什么，初一急忙开口撇清关系。 而四目相对的两人，却并未去在意他的话，相互点点头，便各自离开。 “哎——你们别走啊，我说了我不押，你们听到了没啊，给个准话啊！”眼看着两人离去，初一着急上火的站在原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急的不行，也只能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喊。 愤恨的放下徐清云的尸体，刘西扭头看了初一一眼，接着转身小跑着追了上去。 走了半响，刘西心中疑惑，不解问道。 “大人，徐清云已死，咱们去哪里找他藏得银钱？” “魏志成将军前几日抓了一人，那人是徐清云身边的得力弟子，你去把他要过来，好好审讯一番，还愁找不到双剑门的银钱？”萧山回道。 “哦！既是魏将军抓到的人，影大人自然也是知晓的，那他方才为何——”心中不解，刘西边问边思考，接着恍然大悟道：“影大人只是想炸那人一炸？” “他确实卖了很大一个人情与我，日后他若开口，咱们兄弟定当竭力相帮。”萧山道。 几日后，萧山打马快速往京城方向赶去，身后跟着的只有刘西一人，而早他几日，影漠带着手下的弟兄，先一步出了宣城。 这日，宣城郊外官道上。 “大人，咱们真要帮他们押解这些东西入京？”一身穿暗纹黑绿锦衣的男子，赶马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并未扭头看他，初一长叹口气，回道：“小九，你怎得就没看出来，指挥使大人有意抬举萧山，若不出意外，怕是那萧山便是下一届锦衣卫指挥使，你我二人效命何人，难道你忘了？” 唤作小九的暗影暗自点头。 自此，大渝朝最大的江湖门派，彻底覆灭，而罪名却是。 双剑门勾结外敌，暗中筹集巨资图谋不轨，锦衣卫上门抄家却遭剧烈反抗，无法只好采取强硬措施，反抗激烈的当场斩杀，另有抓入宣城大牢者，等候皇上发落。 更有与双剑门牵连甚多的宣城官员商户收押入监，皆待皇上发落。 第二百一十三章 犹豫 “表嫂，表嫂，还有两日就到京城了，咱们马上就能见到姨祖母与小六了。” 一手推门，一手拎着篮子，叶彦旭语气轻快面带笑意走了进来。 屋内，顶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乔薇半倚在窗边的雕花独板围子罗汉床上，拿着炭笔细细画着花样，听到声音，这才扭头看着来人温柔一笑。 “彦旭表弟回来了。” 几步走到她对面坐下，随意把手里的篮子放在一旁，叶彦旭探身看向桌上她画好的几张花样。 “表嫂，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真好看。” 垂眸继续手里的花样，乔薇回道。 “只是随意画画，勉强能入眼而已，比起清远，差多了。” “小六也会画花样？真的假的？表嫂你没骗我？”听她提到安清远，叶彦旭不可置信问道，但话出口后，脑中忽的想到什么，便也自觉没甚好惊讶的，接着道：“也是，他自幼跟着爷爷学画写字，一手画作早就青出于蓝，这些花样看似繁琐，对他来说怕是没甚难度，信手拈来吧！” 乔薇点点头。 “嗯，这些花样，我要半天时间才能画好，偶尔没注意，一笔错了就废了一张，但清远就不同了，这所有的加起来，他不到一个时辰便能画好，且下笔柔和，走势顺畅，从未见他画错过。” “那是，他跟着爷爷学画七八年，若这点成就都没有，那他出去怎敢说自己是叶家子孙。”说起自家爷爷，叶彦旭不自觉骄傲的昂首挺胸，眼眸转动间，忽的注意到身边的篮子，一拍脑门笑道：“表嫂，看我，只顾着说话，正事都忘了。” 说着打开盖住篮子的棉布，从内端出一个大碗，大碗内红白一片，鲜红的辣油伴着乳白的宽粉，青翠的葱花点点撒在上面，一个晶黄的煎蛋放在一边。 “来，表嫂尝尝，这麻辣宽粉可是这里的一绝，我每次来这里，都要吃上一碗，辣出一身汗才舒服呢！” 动作轻慢的把手里的碗放在她面前，复又转身再端出一碗放在自己面前，接着从篮中拿出两双筷子，分出一双递给她，叶彦旭笑的一脸灿烂，双手交握摩挲几下，黝黑明亮的凤眼微眯，紧盯着面前的大碗宽粉。 收起花样放在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看了眼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宽粉，乔薇不觉味蕾顿开，食指大动，拿着筷子的手，正要放入碗中，却在最后停下，抬头看了眼叶彦旭，轻笑一声，道。 “谢谢彦旭表弟。” “表嫂又客气了，来，咱们快吃吧！”跟着她的动作一顿，叶彦旭左手不在意的摆了摆，急切催促道。 “好，吃粉！”乔薇回道。 收到讯息，他右手立刻开动，吃了两口后，báinèn圆润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本就如摸了胭脂般鲜红的薄唇，更加红艳了几分，若说平时看他是一副可爱稚嫩的娃娃脸，那此时这副稚嫩的长相增添了一丝晶红剔透的诱人之色，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一碗粉，连汤下了肚，乔薇顶着hunyuán的肚子，靠着罗汉床上的大迎枕无法动弹。 “嗝——彦旭表弟，我吃饱了，嗝——撑死了！” “表嫂，这宽粉好吃吧！”同样仰靠着大迎枕的叶彦旭，摸着自己圆滚的肚皮，扭头看了乔薇一眼，轻笑问道。 “嗯，好吃！”微点点头，乔薇回道。 “我就知道表嫂会喜欢，这一路我观察过了，表嫂爱吃酸辣的，我也喜欢，哈哈，表嫂，以后再有好吃的，你可不要忘了我。”叶彦旭道。 “放心吧，不会忘了你的，彦旭表弟，我做的酸辣鱼不错，等咱们回了家，表嫂专门做给你吃。”乔薇道。 “酸辣鱼？”猛地坐起，叶彦旭一脸激动的看着乔薇，双目泛光，“表嫂也会做酸辣鱼？我最喜欢吃酸辣鱼了。” 半撑着身子坐起，乔薇转身看他笑道：“你表哥也最喜欢吃我做的酸辣鱼，以前每次他回来，我都会做给他吃。” 说着，想起那天临走前，都没能看到一眼的自家相公，乔薇心中的欢快瞬间被冲散，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悲痛袭上心头，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同样也不知相公是怎么了，但就那两日并未谋面的相处，让她觉得两人之间生疏了很多，那种生疏让她很没安全感。 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叶彦旭皱起眉头，抬手挠挠头，满脸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他最不会的便是安慰人，哄人开心，这么些年了，除了偶尔哄小七玩玩，其他的女人，他连话都没多说过两句，更别提开导劝慰了，看她神色感伤，他憋了半响无言，却涨了个满脸通红。 回过神来，乔薇扭头看他，涨的通红的一张脸，越发鲜明可爱，她看了不觉心情好了很多，抬手掩面，轻笑一声，柔声道。 “彦旭表弟，你吹首曲子与我听，可以吗？” 急忙点点头，叶彦旭伸手自腰间拿出长笛，起身走了两步停下，半倚着雕花隔栏，双手握笛，调换手势。 接着，一首宛转悠扬，缠绵悱恻的曲子飘然奏响。 屋外，一廊之隔的对面房内，端坐在桌边喝茶的萧山，眼眸深邃沉默不言。 “大人，夫人与叶公子就住在隔壁，咱们为何不直接去找他们？”站在一旁的刘西不解问道。 并未直接回复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萧山转身站起走向里间。 “无甚原因，我累了，去睡会，你也去休息吧，切记不要暴露。” “是，大人！”秉行着不该问的不多问，刘西纵使心有不解，也并未再说什么，目送萧山进屋后，直接转身出门，转而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 悠扬动听的曲子依旧，合衣仰躺在床上，萧山盯着床顶的帷幔发呆，眼前不时闪过刘南死前的模样，耳边则是回想着那日小丫头说的话，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或是掉到牛角尖里，怎么都钻不出来，现在他急需有人拉他一把，但别人拉他的时候，却又不想出来。 “小丫头，你为何要可怜那个家伙，为何要为了他的死难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喃喃的自言自语，纵使心中十分渴求想要知道答案，却胆怯的不敢出门去对面问个明白。 胡思乱想了一番后，随着曲子的悠然旋律，萧山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见面释怀（上） 离京越近，乔薇心中越发紧张，对这座雄伟繁华，喧闹又不失安逸的城郭，她有着矛盾的熟悉与陌生感，前世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重生后第一次来这里却是以这种身份与状态，她不知未来会如何，更不知能不能达成夙愿，让那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车轮滚滚，缓慢停下，双眸闪动，繁多的念头不断闪现的脑海中，乔薇面色微沉，神色复杂。 “表嫂，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在这小镇上休息一夜，明日再进城如何？” 抬头看了看还挂在半空中的烈日，叶彦旭黑亮的眸子转了转，拉住缰绳稳稳停在一家简陋的客栈门前，接着转头对着身后的车厢喊道。 马车停住，乔薇掀开车帘，看向车外，外面日头还很大，宽阔平坦的街道上，偶有三两行人，皆行色匆匆，路边的商铺倒是开着门，但却看不到有客人来往，往远一点儿的地方望去，并未看到高楼亭台林立，普通的民房宅院整齐排列，好似一眼就能看到那些房舍的尽头。 时辰尚早，她不懂叶彦旭为何要在此停留一晚，小镇很小，应该只有这一家客栈。 收回眼神，温和一笑，乔薇道。 “好，就听彦旭表弟的，咱们明日再进京。” 咧起嘴角甜甜一笑，叶彦旭眯起双眼，掩藏眼底的锋芒，身形一转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跳下马车，接着快速走到车尾，拿下半挂着的凳子，走到车门处放好，伸出双手笑道。 “来，表嫂，我扶你下来。” 回程的一路，两人走走停停，前后一月有余，叶彦旭对她照顾的很周到，但乔薇除了肚子大了，身上却是半点没胖，甚至比以前更瘦了。 弯腰钻出马车，一手抚着门框，一手伸向叶彦旭，乔薇面色柔和，神态自若。 “多谢彦旭表弟！” 待两人刚在门口站定，正对着大厅的柜台后，百无聊奈拿着扇子前后摇动的掌柜，半睁着的眼睛扫了眼门外，在看清门口来人后，豆大的小眼精光一闪，枯瘦干瘪的身躯猛地站起，握着扇子的右手使劲在自己身边拍了几下，不住抖动的山羊胡下，被掩盖的嘴角一咧，谄笑着快速绕过柜台走了出来。 “客官，客官您来了，来来，快请进，快请进——”握着蒲扇大步走到两人身边，极速摇动为两人扇风，接着回头看了眼柜台后，见刚睡醒的小二，还在愣神，立刻站直身子大声吼道：“小二，还不快把客官的马车牵到后院，上好的草料伺候好客官的马，快去！” 抬眸看了眼客栈掌柜谄媚的笑脸，叶彦旭转头看向乔薇，柔声道：“表嫂，咱们进去吧！” 回看了他一眼，乔薇轻点点头，左手扶了扶自己戴在头顶的灰顶白纱帷帽，右手稍拈起裙摆，抬脚跟着叶彦旭的步伐往店内走去。 “掌柜的，两间上房，再准备些吃的送来。”叶彦旭边走边道。 “好的，客官，您楼上请！”瘦的一副皮包骨的掌柜，侧身走在前面，引两人往二楼走去。 小镇虽离京城不远，但却因是进京的诸多道路中，最偏远穷困也是交通最不便利的一处，会选择从这里入京的人很少，因此镇上平时少有外客来往，这客栈也只能勉强维持。 二楼的上房不大，只有简单的一床一桌两椅，不大的圆桌并未铺桌布，而是直接摆着一套纯色的灰白陶瓷茶具，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桌面却是同茶具一样有些灰黑，两张同色的圆椅对称摆在圆桌的两边。 不远处，没有屏风隔档，直接可以看到那张同样看不出材质的小床，床上灰褐色的帷幔有些破旧，上面依稀还能看到几个灰白色的补丁，黑灰色的褥子上，一床姜黄色棉被折叠整齐摆在床脚，床头放着个黄褐色的竹枕。 这上房，却是比之前他们住的客栈的下房还要差很多。 嫌弃的看了眼房内的陈设，叶彦旭脸色有些难看，黑沉着一张脸走到桌边，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摸了一下。 收回手指，仔细看了两眼，微蹙的浓眉一挑，神色有些惊讶。 “客官，夫人，您二位请坐！”掌柜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小眼精光一闪，几步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倒出茶水，接着回头对两人说道：“客官，咱这小镇偏僻，一年也来不了几个过路的客人，小店也是勉强维持开着，这房舍确实简单了些，但您放心，这桌椅茶具，褥子棉被，小店是日日收拾打扫，被褥也是才洗过的，保证干净整洁无异味，您就放心住下吧！” 说着端起一杯茶，放着已经在桌边坐下的叶彦旭面前。 满意的点点头，接过凉茶，叶彦旭回看了掌柜的一眼，左手微动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端起凉茶轻抿了口，才开口道。 “东西虽旧了些，但还算的上干净，茶水也不错！”说着伸手把银子推到掌柜的面前，“去打一壶热水送来，我表嫂怀着身子不便饮茶，再去准备些好菜，我与表嫂还未用饭。” 双目瞪大，盯着桌上的银锭，掌柜的微微伸出自己那双枯瘦的双手，指间颤抖抑制不住的慢慢探向那泛着暗灰光芒的银色，干瘪灰白的嘴唇颤巍咧开，露出里面黄褐色的牙齿。 “好的好的，大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您稍等——” 说着，极速抬眸打量了叶彦旭一眼，见他准许，一把抓住桌上的银锭，枯皮脸上笑容更甚，微驼的腰背不住躬身点头，脚步轻飘的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拿了银钱，他走的很急也很快，以至于忘了带叶彦旭去看另一间上房。 而乔薇，早在进门后，叶彦旭还在打量房内状况的时候，她便毫不在意的往床边走去，现下正半靠着床架闭目养神，顶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这会儿看到床铺，顿觉浑身疲乏酸痛，双腿发胀，周身软绵绵的就想睡觉。 听到掌柜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叶彦旭扭头看了眼靠在床边的乔薇，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表嫂，你先睡会儿，一会儿饭菜好了，我再叫你！” 依旧半靠在床边，乔薇使劲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惨淡一笑。 “好，如此便劳烦彦旭表弟了。” 叶彦旭站起，拱手一礼。 “表嫂客气了，那彦旭就先出去了，表嫂好好休息，不必起身相送。” 微一颔首，乔薇道。 “嗯，多谢表弟。” 抬脚出门，转身关好房门，叶彦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屋内木床咯吱扭动的声音彻底消失，这才转脚往楼下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见面释怀（中） 下楼后，叶彦旭并未离开，而是要了一壶凉茶，坐在不大的厅堂中自酌自饮。 刚入夏的天气热的不行，即使喝着凉茶也不能熄灭他心中燥热的火气，他在等人。 没过多久，大概半个时辰不到，客栈外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传来。 “吁——”手上使力拉住缰绳，待马儿停下后，萧山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跟在自己身后的刘西，长腿一迈，大步走进客栈。 “客官您来了，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见又有人来，掌柜的心中直呼老天保佑，皮包骨的黄脸笑成一朵开的灿烂的菊花，弯着腰快步迎上去，态度热情。 直接忽略他的存在，萧山身上冷气直冒，抬脚头也不回的向叶彦旭坐的桌子走去。 “掌柜的，他跟我是一起的，你快去准备两间上房。”抬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叶彦旭开口对瘦掌柜说道。 毫不在意萧山无礼的态度，掌柜的很识趣的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小意道。 “哎呀，客官，您也看到了，小店上下就两间客房，方才都给您订了去，后院只有小二睡得一间通铺，是再没房间安排给这两位爷了，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两位了。” 眼眸转动扫视了四周一圈，萧山不在意的挥挥手，道。 “两间就两间吧，去准备些饭菜送来。” “是，是，客官稍等，马上来。”见他们好说话，掌柜的心中更是感谢菩萨庇佑，赔笑两声后，小跑往后院厨房去了。 伸手为他倒了一杯凉茶，叶彦旭冷哼笑道。 “怎得，舍得现身了？” 端起凉茶一饮而尽，接着敲敲桌面示意他继续，萧山沉着一张脸回道。 “明日回京，今晚你与刘西将就一下。” 看懂他的意思，憋住心里的火气，叶彦旭重重把茶壶往桌上一放，猛地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饮尽凉茶，灵动的大眼一瞪，说出的话有些锋利。 “一个大老爷们儿，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是无能，表嫂如今被救了回来，你却这般做法，真让人心寒，亏得表嫂顶着个大肚子，日日担心你的安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一路上你看她瘦的，可还有半分人样？”说着不觉心口处怒气冲天，似要爆发，一把拿过茶壶，再次倒一杯凉茶饮下肚，叶彦旭话锋一转道。 “我自是不懂你为何这般，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今晚你去不去见表嫂？” 微微颔首，面色沉静听他把话说完，萧山回道。 “说完了？你说完了，我就先回房了，一会儿让小二把饭菜送上去。” 话毕，也不去看他什么反应，萧山站起转身往楼梯口走去，却是在将要转弯的时候，脚步微顿，扭头看着仍旧坐在大厅生闷气的某人，认真道。 “五表弟，多谢！” 听到声音，本还沉浸在自己怒火中，正思考要不要以下犯上去打那家伙一顿，看能不能让他开点窍的叶彦旭，猛地抬头看向楼梯口，却只看到那半边墨绿色的衣摆。 愣神片刻，冷哼一声，接着面上一松，笑的天真烂漫。 乔薇是被饿醒的，腹中空空如也，饿的空响还有些刺痛，睁开沉重的眼皮，左手撑着身子，正欲侧翻过身子再慢慢坐起，却在下一秒听到那个梦中出现千百次的声音。 “丫头，醒了吗？” 被这突来的声音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努力想要看清坐在床边的男人，却被眼眶中不断溢出的晶莹模糊了视线。 使劲抓住伸向自己那结实宽厚的大掌，粉唇轻颤，说出的话都有些轻淡缥缈。 “相，相公，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不是我在做梦，真的是你吗？” 一手握住她báinèn纤小的柔荑，一手揽她入怀，萧山低头下巴抵在她头顶，鼻孔猛地收缩，狠狠吸了一口来自她身上的独特香味，接着薄唇微启，因连日赶路而带着独特沙哑的嗓音轻柔回道。 “丫头，我的小薇，我的宝贝，是我，是我。” 不确定的收回双手，颤巍巍的摸向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下，直到那两股刺痛感传遍全身，乔薇这才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的相公来了，她的相公真的来了。 柔弱的身子扭动一下，原本软绵的双腿忽的有了力气，右脚一抬一伸转而坐到他的腿上，轻薄亵衣下，白皙细嫩的双臂一把抱住他的脖颈，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哇——呜呜呜——”这会儿，也顾不得在意这客房的隔音，更不想去管别人的看法，乔薇穿着单薄的亵衣一屁股坐在萧山身上，双腿使劲夹在他的腰间，双手搂住他，瘦消凹陷的小脸埋在他胸前，hunyuán的小腹低着他腰腹处健硕的肌肉，浑身不自觉的发抖，接着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控诉传来。 “相公，相公，呜呜呜——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呜呜——我好怕，好怕——呜呜——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话，也不抱我，也不亲我，我好怕——呜呜呜，相公，我好怕你嫌弃我，不要我了，呜呜呜——相公，相公，我没有对不起你，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呜呜——相公，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声音，犹如带着十分力量的暴击，每一声都如一根坚硬锋利的细针直直刺入他的心房，埋在他心底的那点矛盾与纠结瞬间被冲散消失，只剩下满满的自责与无线的悔恨。 双臂想要使劲把怀里的人儿揽入自己的身体，但腰腹间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不敢恣意妄为，粗糙的大掌轻柔的顺扶着怀里哭个不停，水一般的人，萧山柔声应道。 “丫头，我的小丫头，不怕了，不怕，我们回家，明日便回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不怕，不哭了，我的宝贝，我们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女人的控诉男人的安慰，单纯质朴的女人不会撒娇，刚毅精明的男人不会甜言蜜语，两人以最简单的纯色话语各自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与思念，悔恨与喜悦，但这最简单的话，在门外站着的二人听来，却是人世间最悦耳动听，温暖人心的。 “刘西，我怎么有点想哭呢？”叶彦旭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忧伤中有些感动。 闪亮的大眼，顶着báinèn可爱的圆脸，即使是一脸委屈感动，在刘西看来却是带着诡异的幼稚天真，浅淡的薄唇上下轻颤，他使劲咽了口口水，转身不去看他。 “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忍回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见面释怀（下）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两匹骏马轻摇出了小镇，往京城方向去了。 终于摆脱了车夫的工作，叶彦旭骑着大马，神态悠然自若的行走在乡间，白皙圆润的娃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刘兄弟，你看这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壮阔柔和，青翠的远山，飘荡的白云，五彩缤纷的野花，粉蝶翻飞，虫叫鸟鸣，可真是美，太美了！” 斜瞥了他一眼，刘西黑着一张脸，阴沉道。 “叶五公子，我稍长您三岁多，您还是唤我刘西吧！” 叶彦旭也不看他，接着道：“年龄不是重点，小刘兄弟，只是个称呼，我随便叫叫，你也可以叫我小叶兄弟，或是小五都可以。” “叶五公子说笑了！”刘西冷漠回道。 “小刘兄弟，咦，小刘，小六，小六，小刘，小刘兄弟，我还真是不能唤你小刘了，彦哲是小六，这不就重了吗？ 还是听你的唤刘西好，刘西兄弟——” 叶彦旭絮絮叨叨的开始碎碎念模式，刘西阴沉着的一张脸越来越僵，唇角努力想要保持的客气微笑，也终于挂不住的抽了几下。 车内，窝在萧山怀里睡得正香的乔薇，听到窗外那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由秀美微蹙，樱红的小嘴不满嘟起，瘦小的身子缩了缩，接着往萧山怀里拱了拱。 左手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右手抬起掩住她露在外边的耳朵，萧山转头对着车外那人方向，气沉丹田，运气出声。 “叶彦旭，你闭嘴！” 以气传声猛地入耳，叶彦旭不由一怔，脸上原本愉悦的笑容僵住，眼眸一沉，跟着暗中运气。 “萧山，你，别太过分！” 两人功夫相差甚远，萧山一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与他正面交锋，但吵到自己的小丫头，他便不能忍气吞声。 正要运气与他较量，乔薇却忽的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接着掀开窗帘对着叶彦旭微微一笑。 “彦旭表弟，此处风景如此秀丽，你何不作诗一首，也好让咱们见识下表弟的文采，之前在上林村的时候，清远也时常作诗与我听，我虽听不太懂，但也知他作的极好，彦旭表弟比清远年长，定然文采也比他更好。”说着回头对着萧山嫣然一笑，接着道：“相公，今日咱们有耳福了。” “是啊，姨祖父当世大儒，清远少年天才，想必五表弟你也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就以这夏景，表弟赋诗一首，于我与你表嫂开开眼。”大脑一转，瞬间明了乔薇的意思，萧山跟着她说道。 而依旧悠然在前面赶车的刘西，也故作一脸期待的看着叶彦旭。 一下子被两人的这番话堵住，叶彦旭身子一僵，唇角勾动几下，红润白皙的脸上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似想到什么，一把扬起手里的鞭子，抬手指向前方大声道。 “表哥表嫂，也不知这里离京城多远，我先去探探路，你们慢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挥鞭打马，溅起阵阵尘土飞扬，萧山手上微一使力，拉乔薇入怀，另一只手快速放下车帘。 “安静了，丫头，你再睡会儿！” 顺从的躺在他的怀里，乔薇轻点点头，探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接着扭动了几下身子，寻找了一个最舒适的睡姿，闭上双眼。 而另一边，打马逃离的叶彦旭，跑了没多久便减慢速度继续悠然欣赏起风景。 六月末的天，正午的烈日当空，耀眼炙热，晒得人浑身冒汗，前几日便收到消息的萧奶奶，一早遣换回原名刘北的钱北赶车，带着两个嚷嚷着要见娘亲的孩子，早早的在城外的茶棚下候着。 狭小的茶棚内，只摆了三张桌子，萧奶奶带着淼淼响响做在中间一桌，刘北与钱瑶带着其他人坐在另外两桌。 “瑶娘，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见山子与小薇，不会是他们路上出什么事了吧？”焦急的坐在长凳上，萧奶奶瞪大苍老的双眼，紧盯着来往的车辆，额头细汗密布，手里的帕子不时拭去那将要滑落的汗珠，紧张的双手交握。 “钱奶奶，娘亲今天真的会回来吗？”同样盯着来往行人车辆的淼淼，也很紧张的问道。 站在桌边的钱婶子钱瑶，走上前为两人倒上一碗凉茶，温和笑道。 “老夫人，小姐，你们别着急，大人既说了今日回京，便是一定会回来的，现在时辰尚早，夫人怀着身子，马车定然不会走的很快，要不瑶娘先送您与少爷小姐回去吃饭，晚些时候再过来，您看如何？” 萧奶奶摇头拒绝，接着看向来往的车辆行人。 “瑶娘，你带两个孩子回去吧，我在这等着便可。” “曾奶奶，淼淼不回去，淼淼要等娘亲。”听到要送自己回去，三岁半的淼淼急忙道。 “曾奶奶，响响也要等娘亲。”同坐在一旁的响响也有些着急。 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萧奶奶笑的一脸慈爱。 “好，好，咱们都不回去，一起等你们爹娘，好不好？” “好！”淼淼响响回道。 早就猜到几人的反应，钱瑶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转身走到刘北身边，低声道。 “去准备些饭菜来吧！” 同样紧盯着路上车辆行人的刘北，轻点点头，抬手对着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接着便见两个高壮男子快步闪身离去。 午时三刻，日头稍偏，半掀开车窗帘，乔薇扭头看向窗外，看着路边行色匆匆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不觉心中感慨万分。 躲了四年多，最终还是回来了，如果这是上天的意思，那她便不能再如以前那般贪图安逸，不图上进，单纯度日，那些欠她的，害她的，一个都跑不掉。 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带入了怀中，萧山脸上温和一笑，但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却没错过方才乔薇脸上的恨意与果决，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身上传来的怨气冷漠让他有些不安，好似只有如现在这般把她抱入怀中，才能缓解。 “丫头，在想什么呢？”下巴轻低着她的肩头，双手抚在她圆滚的肚皮上，萧山柔声问道。 双手抬起放在他的手背上，乔薇扭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眸中怨恨消失不见，换上的是原本的干净清澈。 “想奶奶，想淼淼响响，想爹娘姐姐们，想晓峰清远，想蓝姐姐，盈盈与小远，还有钱婶子，钱北大哥！” “傻丫头，别着急，马上就能看到他们了！”回亲了她一下，不知为何，萧山觉得她最近好像变了一些，但若说哪里变了，他还真说不上来，“岳父岳母与大姐二姐倒是不在京城，但你放心，等安顿好你们，为夫便写信与赵冬，让他带岳父岳母进京。” 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放松身子依偎在他怀里，乔薇复又亲了下他的脸颊，笑道。 “相公，你真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阖家团圆 “来了，来了，刘北，刘北，快看，那赶车的是刘西吧，大人与夫人定在车上！”搀着萧奶奶来回走动的钱瑶，猛地看到不远处缓慢驶来的黑色马车上的车夫，激动的抬起手指向那马车，扭头迅速看了身后男子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到自己搀扶着的老妇人面上，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止不住。 “老夫人，老夫人，来了，来了，您快看那，那赶车的是大人身边的刘西，有他在赶车，大人定在车上！”钱瑶道。 “真的吗，瑶娘？你说山子与小薇在车上？可确定了？”听她说着，萧奶奶因过度喜悦而有些颤抖的手，不自觉的使力握紧搀扶着自己的双臂，布满皱纹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片焦急迫切，身子微微探出来回看着远处驶来的几辆马车，却无法分辨自家孙子孙媳到底在哪辆车上。 顺着钱瑶手指的方向，刘北一眼便发现人群中那辆陌生的马车上熟悉的面孔，握着绣春刀的手心湿成一片，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一脸郑重语气急切道。 “老夫人，您稍等片刻，待刘北去请大人与夫人过来。” 萧奶奶点点头，同样急切回道。 “快去，小北，快去。” 刘北一个转身站起，脚下如生风般，身形矫健的穿过人群往那马车跑了过去。 “曾奶奶，曾奶奶，是娘亲回来了吗？是娘亲吗？”已经能听懂大人间对话的淼淼，转身抓住萧奶奶的衣摆，因温度升高而有些热红的小脸高高扬起，投来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曾奶奶，响响要娘亲，要娘亲。”另一边，反应慢了半拍的响响，听姐姐说完后，也跟着过来抓住萧奶奶另一边衣摆，嚷道。 握紧的手心微微松开，萧奶奶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乌黑柔软的细发，紧张的神色中浮起一丝喜悦与放松，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的眸中满是慈爱。 “是你们娘亲回来了，淼淼响响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地，淼淼响响灵动水亮的眸子光芒一闪，快速松开手里的衣摆，转而向前跑了两步，颠着脚尖急切望向来往的人群。 “娘亲，娘亲，——” 传过熙攘的人群，马车中仍旧依偎在萧山怀中休息的乔薇，猛地听到两声熟悉的呼喊，那呼喊在这近三个月里，不断出现在她的耳畔梦中，一个激灵转身坐起，接着迅速掀开车帘打开车窗，探身看向车外，黑亮的大眼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眼便看到那两个矮小的小脑袋。 “淼淼，响响！”温热的水雾瞬间袭上眼眶，她眸中含泪，脸上带笑，扭头看了眼身后半抱着自己的男子，激动的伸手指向路边那处，“相公，是淼淼响响，还有奶奶与钱婶子，你快看，相公——” “淼淼，响响，娘亲在这儿，娘亲在这儿，奶奶，钱婶子——”伸手探向窗外，她顾不得去擦拭脸上的泪水，纤细的手臂来回摇动，大声喊着路边茶棚下的几人。 想要一把拉过她，却又有些不忍心，萧山无奈的摇摇头，倾身向前扶稳不让她摔出去，接着扭头对着车外道。 “刘西，去右面茶棚。” “是，大人。”刘西回道。 “刘西，是大人与夫人回来了吗？快，快把车赶到路边，老夫人与少爷小姐等着呢。”刚回完萧山的话，刘西转头便看到匆匆跑来的刘北。 挥鞭拉绳，控制着马儿前进的方向，刘西嘴角一咧，笑道。 “三哥，快上车，大人与夫人已经看到老夫人他们了。” 翻身上车，在刘西身边坐下，刘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没再说话。 已过正午，进城的人并不是很多，是以刘西很快便把马车赶到路边停下，这边车子刚停稳，还没待他拿来车凳，乔薇已经从车内钻了出来，提着裙子就要跳下车。 被她这一动作吓得胆战心惊，跟在她身后的萧山，大掌一挥揽住她因怀孕而显丰盈的腰身，稳稳向前轻轻落地。 有些不悦的看着怀里不安分扭来扭曲的女子，萧山面上一沉正要开口说话，却是半响也未能chājin去。 “淼淼，响响，奶奶——我，我回来了！”使劲挣开腰间的禁锢，顶着hunyuán的肚子，乔薇泪眼婆娑向前两步，浑身颤抖向对面三人伸手双臂。 “娘亲，娘亲——呜呜呜——娘亲，淼淼想你，娘亲——”看清眼前站着的自家娘亲后，淼淼响响小嘴一瘪，小跑上前抱住她的腿，晶亮的眼眸中豆大的泪珠如银线般滚落，粉嫩的小嘴张大大哭大喊起来。 “我的小薇啊，我的心肝，你受苦了。”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乔薇，轻抚着她的胳膊，萧奶奶老泪纵横哭喊道：“我的小薇啊，这次真是把奶奶吓死了，吓死奶奶了——” 搀扶着萧奶奶的钱瑶，看到这感人的一幕，也不由跟着落下泪来，左手轻顺着萧奶奶的后背，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瘦了些，回去婶子日日给你炖汤喝，不要半月定能给补回来。” 已是瘦的皮包骨的纤手，轻抚上自己手臂上干枯蜡黄带着灰褐色斑点的双手，眼底温热晶亮的泪珠直接滴落入地，乔薇张嘴说出的话带着颤抖。 “奶奶，小薇——好想您，好想好想您，奶奶——” 这般，被围的严密的茶棚中，三个月不见的几人相互述说着心中的思念与喜悦，再次见到此生与自己最亲密的家人，心境已然发生变化的乔薇，此时无比放松，享受着再世为人得来的幸福。 “好了，老夫人，您身子刚好些，可别再哭了。”钱瑶劝道。 “是啊，奶奶，您可要保重身体才是。”乔薇跟着道。 收回双手，掏出手帕拭去泪水，萧奶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好，好，奶奶不哭，你也别哭了。” 轻点点头，垂眸看向自己身边，不住颤抖的双手，最终落到两个孩子脸上，微抖的指间轻抚着两个孩子细嫩光滑的面颊，双眸被泪水淹没，轻蹲下身子想要如以往般抱起两个孩子，却被身后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掌阻止。 绕过她上前，一手一个抓起抱着她大腿的两个小家伙，修长挺拔的身子蹲下，毫不费力的抱起两个哭的起劲的孩子，萧山起身笑看着面前的人道。 “奶奶，小薇怀着身子，一路舟车劳顿，五表弟还跟着呢，咱们先回家，再好好说话。” “好，好，回家，咱们回家说话！”擦干泪水后，复又抓起乔薇的手，萧奶奶笑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兄弟之情，父子之情 瑜王府，内院馨香小筑前厅书房。 “王爷，直到今日清早，锦衣卫衙门里总属于萧山看管的内库已全被于二强与周文廷二人私下搬空，东西全部运到外城一处三进的宅子里，他二人提货用的是萧山的牌子。” 拱手站立在书桌对面，卫云低头道。 “哦！”放下手里的紫毫，站在桌后的男子双手一拍，绕过书桌几步向前，大笑说道：“好，好，这傻子如此贪财好色，仗着自己嫡长的身份肆无忌惮，难不成以为整个京城的人都如他一般呆傻？可笑，愚蠢，他莫不是认为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了？” 洪亮的笑声中带着不屑与讥讽，走到卫云身侧的紫檀嵌翡翠罗汉床上坐下，瑜王接着道：“过来坐，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谢王爷！”拱手行礼，卫云神色恭谦，快步转身从外厅搬来一张矮凳，接着放到那罗汉床斜下方的位置，身形笔直挺立坐了下来。 “回王爷，今晨收到消息，萧山从岭南回来了，同他一并回来的还有他那村妇夫人与江南叶家孙子辈排行第五的叶彦旭，听说此人是叶家几代中唯一弃文从武的男子。” “叶彦旭？秉生先生的三子？”瑜王疑问道。 “是，王爷。”卫云回道。 “书香世家竟也出了鲁莽武夫，可笑，真是可笑至极！”皓王大笑道。 并未陪笑，卫云低垂着脑袋，待瑜王笑声渐止，接着道：“王爷，皇上身边的影漠，今早也暗中出城了，后跟着一条掩饰身份的商队从西门进了城，那商队压了二十多车的货物，全部从东角门进了宫。” “什么？”拍案惊起，瑜王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二十多车，你确定？” 卫云点点头。 “属下听后也不敢相信，后亲自去看了，不多不少二十八车，车上货物包裹严实，看不清具体有多少箱。” “二十八车，二十八车，竟有如此之多，难怪他一贱民出生，出手比本王都阔绰，原来是外有生财之道。 哼，想当年，本王不过是借了万通钱庄转手些银钱，硬是被父皇禁足半年，而他这般敛财，父皇竟屁都没放一个，偏心，他就是偏心老大。”双手背后来回在房内走动，瑜王黑着一张脸怒道。 而他这话，卫云听得胆战心惊，本就垂着的脑袋低的更很，收敛心神起身躬身行礼，却是半句话都不敢接口。 半响，见瑜王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卫云这才接着说道：“那王爷，咱们可要出手？于二强运走的咱们可要劫回来？” 逐渐冷静下来，已经习惯康华帝偏心的瑜王，并未如表现出的那般气愤，转脚坐回罗汉床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 “说说你的想法。” 跟着坐回自己的矮凳，想了片刻，卫云开口道。 “王爷，属下以为那些银钱不要也罢，入锦衣卫内库的，都是打了印造了册的，就算咱们劫了过来，怕是将来也不好出手，若倒霉些被陛下知晓，那就更麻烦了。 与其把那烫手的山芋抓在手里，不如扔出去让大家都看到。” “你是说，让本王在早朝上点破这事儿？”瑜王道。 卫云微微抬头，唇角一勾，轻笑道。 “正是，王爷您想，陛下今日看到影漠从双剑门带回的财务，定气恼的不行，若明日再听到皓王主谋绑走官员的妻子，威胁索要钱财，那会如何？” “还能如何，肯定是龙颜大怒，兴师问罪啊！”说着转念一想，扭头看他接着道：“不对啊，你说老大主谋绑了萧山的家眷，这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但毕竟没有证据，本王当众提出不难，可拿不出证据，父皇定会治本王个诬陷兄长的罪名。” “王爷别急，您可以这般——”说着卫云两步上前，俯身在瑜王耳边轻语。 “哦——” 瑜王听着不断点头，少倾，再次朗笑出声。 “好，好，好计谋，如此既能让百官看出那傻子的贪得无厌，又能卖萧山一个人情，好，就这么办，本王这就去写折子。” “王爷英明！”退回几步，卫云唇角阴沉一笑，再次躬身行礼。 皇宫，勤政殿内。 “禀圣上，从双剑门搬出的二十八车财务已全数入了国库，另有从岭南各处相关人员处收来的还在路上，不日便可全部押解回京。” 单漆跪地立于殿中，影漠神色恭敬，语气严肃认真道。 翻开手里的账目，随意看了几眼，握着帕子的右手使劲掩住口鼻，康华帝猛地怒火攻心，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这个不孝子，他这是有多缺钱啊，贪这么多，就不怕贪多嚼不烂？ 这些年朕是缺他吃还是少他穿了，逼得他在外这般敛财，他这是要做甚？想要谋反不成？” “皇上息怒！”改为双膝跪地，影漠叩头呼道。 “皇上息怒，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同站在一旁的东公公，见康华帝震怒，立刻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劝道。 “息怒，息怒，朕无法息怒，他这是想要做甚，朕能不知道？不就是想要朕这个位置吗？占着自己嫡长，便肆无忌惮？朕这还没立他为储，他便这般贪财敛财鱼肉百姓，若真让他当了皇帝，那还得了？” 暴怒吼道，抬手扔出手里的拍子，康华帝双手拍桌，再也无法忍耐。 “朕如今只是装病，他们便这般勾结出手，若将来朕真的卧病在床，岂不是连口热茶，连个包子都吃不到？” “皇上息怒，您怎么会吃不到包子呢？王爷们再怎样也都是您的儿子，自从您身体抱恙，几位王爷是日日进宫请安，瑜王殿下更是恨不得夜夜守在您身边伺候，厉王殿下为您遍寻名医，烨王殿下性情耿直，但每日都会跟奴才打听您的饮食，听到您多吃一碗饭，那高兴的，比捡到银子都乐呢！” 急忙上前搀着康华帝，东公公柔声劝道。 听到他提起几个孩子，康华帝顿觉浑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直直向后倒坐在雕龙嵌玉黄梨木宽椅上，重重的呼了口气。 半响，轻飘带着疲累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起来吧！” “谢陛下！”闻言，影漠叩首行礼，接着起身站直。 “你说老大使人抓了萧山的家人？”康华帝问道。 “回陛下，是锦衣卫千户于二强暗中找的人，至于此事是否为皓王指使，属下并不知晓。”影漠恭敬答道。 “萧山是个不错的，上次老二想害老四，也是他出的手，事后朕有意让他与老四走的近些，想不到却给他招来这样的祸患，倒是苦了他了。”康华帝长叹口气，悠然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萧府（上） “回来了，回来了，蓝姐，快把饭菜端上桌，大人与夫人回来了。” 先众人一步骑马回府，随手把缰绳扔给看门的李老头，刘北大步跑向内院，还未走到厨房，便大喊喊道。 听到声音，蓝秋烟放下手里的菜，双手迅速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一下，接着快步跑出，看到迎面跑来的刘北，一把抓住他道。 “回来了？小薇回来了？” “是，是夫人回来了，车马上就到门口，蓝姐你快些准备好席面，大人与夫人着急赶路，还未用午膳呢。”刘北脸上罕见笑的灿烂。 双眼一亮，蓝秋烟迅速转身跑进厨房，抬手指向灶上的大锅。 “春桃，春杏，快，快把灶上的蒸菜端出去，采菊，采兰，把炉上炖的汤盛出来，刘嬷嬷，年嬷嬷，大火烧起来，炒菜马上下锅，晚霞，冬珠，去正屋把餐具摆好，夫人马上回来了，咱们都手脚麻利些。” 探身进来，看厨房一片忙碌，刘北转身笑着往正院走去。 车轮滚滚，在定远街萧府门前停下。 “老夫人，夫人，到了，到家了。”车外，钱瑶的声音传来。 坐在车内握着乔薇的手一直没有放下，萧奶奶脸上笑容慈爱。 “到了，小薇，咱们到家了。” “娘亲，娘亲，到家了，到家了。”淼淼响响也跟着说道。 “家？”乔薇有些不确定。 “对呀，家，咱们的家。”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坚定笑道。 车外，骑马的几人翻身下马，萧山快步来到马车门前。 “奶奶，小薇，到了。” 话音刚落，两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晶亮的小眼泛着光芒，淼淼在前大声道。 “爹爹，爹爹，抱淼淼下车。” 慢两步挤出来的响响跟着道：“爹爹，响响也要抱。” “好，过来。”伸出双手，萧山脸上也带着笑容 抱两个孩子下车后，转身去扶萧奶奶，却被跟着走来的叶彦旭抢先一步。 “姨祖母，孙儿扶您。” 心情喜悦到极点，萧奶奶探身把手伸到叶彦旭手中，苍老的脸上笑容更甚。 “好，好孩子，跟清远一样，都是好孩子。” 闻言，叶彦旭腼腆一笑，搀扶着萧奶奶的手更加沉稳。 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萧山转头把目光移向马车中最后出来的人身上。 “丫头，到家了。” 探身走出，顺着萧山的牵引下了马车，周围人影晃动，众人神色喜悦满脸笑意，乔薇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萧府的，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府邸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生活的那处院子，扭头把视线落在搀扶着自己的男人身上，她想到他的身份，想起前世娘亲惨死的那个雷雨风暴的夜晚。 “小薇，小薇，这是怎么了？回家了，高兴傻了？”钱瑶扭头看着乔薇神色有些呆滞，轻笑一声道。 跟着扭头看了她一眼，萧奶奶笑的有些伤感：“定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住不好，苦了她怀着身子还要招这样的罪。” “丫头，别怕，这是咱们的家，以后再也没能人欺负你了。”听着奶奶说的话，揽着她肩膀的手一僵，萧山收起面上的笑容，扭头看她郑重说道。 回过神来，并未听清他方才说的话，乔薇苍白的脸上柔和一笑。 “相公，回家真好。” 她很感动，也很心安，说出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喜悦，而在他听来却不是那般，他的小丫头定是在外吃了很多苦，那人死一千次都不能解他心里的恨，转念一想，那人虽死了，但幕后主使还活着。 萧山心中猛地燃起复仇的烈火，而最善隐忍的他，直接把这股火放在心底最深处，等待着合适时机的到来，给那些人致命一击。 三进的院子并不小，席面摆在主院，绕过回廊来到内院，宽敞的庭院中左面山石林立，两颗果树一左一右立在山石旁，右边是围成圆形的花圃，里面姹紫嫣红开了一片，虽并不是什么品种名贵的奇花异草，但这样芬芳的颜色，在乔薇看来，却是人世间最美的存在。 庭院两边是一米多宽的回廊，整个府中回廊连接前院后宅，这是萧山专门交待改建的，为的就是下雨天也能悠然漫步，左右两边回廊相交处，是敞亮的双开门正屋，正屋两边各有一间。 正屋大门打开，依稀可见里面的桌椅装饰，庭院中，来回行走的仆妇，在看到走来的几人后，皆停下手上的活计，整齐站作两排，接着躬身行礼齐声道。 “恭贺夫人回府，奴婢给夫人请安。” 这阵仗在农家女乔薇看来很大，但在有着顾文琪灵魂的乔薇看来，的确算不得什么大场面。 面色不动，乔薇目不斜视，轻点点头，压低声音沉静道。 “起来吧！” 就算是商贾出身，但苏氏生前也是做了多年当家主母的，在她未去之前，也是很认真的教导过顾文琪礼仪的，就算后来她死了，顾文琪失了一些记忆，以致前世活得窝囊，但如今想起了那些往事，便再也做不到如以前那般上不得台面。 直接被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度风华怔住，众人都有些疑惑惊讶，最先反应过来的萧奶奶，转身从萧山手里接过她的手，轻拍了拍，笑道。 “走，小薇，秋烟一早就忙着准备你喜欢吃的饭菜，咱们进去吧。” “奶奶，蓝姐姐也来了吗？”反握住萧奶奶的手，乔薇问道。 “嗯，秋烟一家也来了，还有你莫奶奶，也跟着来了，她们本来也要去城外接你的，被奶奶给拦下了，你可莫怪。”萧奶奶道。 “莫奶奶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乔薇高兴笑道。 “奶奶，小薇，走吧，进屋了。”上前两步，萧山轻声道。 “好，好，进屋。” 边说着，在众人的簇拥下，几人迈步穿过庭院，往正屋走去。 跨门而入，萧奶奶正要拉乔薇坐下，身后猛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熟悉的女声悠然传来。 “小薇！” 迅速转身，乔薇脸上笑的温和。 “蓝姐姐，我回来了。” 端着托盘疾步上前，最后在她面前停下，蓝秋烟忍了几月的泪奔涌而出，一时连端着菜的手都有些发抖。 “小薇，你瘦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蓝秋烟哭的更凶，“都怪我，怪我没照看好你，让你受苦了，都怪我。” 自从乔薇被劫走后，蓝秋烟便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能阻止的，但她就是会止不住想，若那天她没有留她一人在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第二百二十章 萧府（下） 伸手理了理她鬓角散落下的细发，乔薇眼眶一酸跟着落下泪来。 “蓝姐姐，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真的没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原本愉悦的气氛，被两人这一哭给冲散，看着她们姐妹情深，众人心中也有些难受。 温和的神色消失不见，萧山面上一黑，阴沉着一张脸狠瞪了站在自己对面的蓝秋烟，伸手上前，揽过乔薇的肩膀，柔声道。 “丫头，别哭，奶奶还等着你吃饭呢！” 背对着他站着的乔薇，根本没发现他面上的表情，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而破涕为笑，道。 “对，蓝姐姐，咱们都不哭了，我还等着吃你做的好吃的呢。” 而站在对面的蓝秋烟，眼眶中奔涌的泪水被萧山那一瞪眼，直接吓了回去，看惯了他的好脸色，她竟忘了他的身份，端着托盘的手不由一抖，在这炎热的六月天，她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嗯，不哭，进屋，进屋！”低着头不去看萧山，蓝秋烟端着托盘绕过两人走到桌边，迅速放下盘里的菜。 “好啦，快来坐下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在钱瑶的搀扶下，已经在桌边坐下的萧奶奶，看着几人说道。 “对，边吃边说，边吃边说！”钱瑶也跟着笑道。 转身间，掩饰好自己方才释放的气息，萧山面色温和带着笑意，揽着乔薇的肩膀至桌边坐下。 桌上，酸辣鱼，小鸡炖蘑菇，凉拌黄瓜，干煸豇豆，红烧排骨，糖醋藕片—— 满桌子荤素搭配，全是乔薇喜欢吃的。 夹起一块排骨咬上一口，乔薇看着蓝秋烟满足笑道。 “真好吃，蓝姐姐，谢谢你！” 站在一旁伺候的蓝秋烟，张张嘴正欲开口，却被坐在萧奶奶左侧的叶彦旭抢了先。 “表嫂，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美味的酸辣鱼吗？”筷子尖指着自己面前烧的鲜红欲滴的鲤鱼，看着那红艳艳的辣椒，叶彦旭不由暗咽了口口水，问道。 “嗯，就是这个，彦旭表弟，今日你有口福了，蓝姐姐烧的酸辣鱼可是一绝呢，你定要多吃些才是。”乔薇一脸自豪道。 笑着夹起一块放到叶彦旭的碗碟中，萧奶奶道：“彦旭啊，喜欢就多吃些，晚上姨祖母还让秋烟给你做。” “对对，叶五公子多吃些。”蓝秋烟跟着笑道。 “多谢姨祖母，多谢蓝姐姐！”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叶彦旭，笑起来更加稚嫩可爱，好似未成年的少年般，美目如玉，唇红齿白。 嗜酸嗜辣的叶彦旭，夹起碗里的鱼肉，大快朵颐。 看他吃的开心，乔薇也跟着吃的很欢快，但端坐在她身边的萧山，夹菜的手逐渐放慢，心里浅淡的怀疑慢慢加深，转眸看向乔薇的眼神不由加重几分。 一顿饭吃的众人心满意足，萧奶奶有很多话想问，但看着乔薇与叶彦旭手上筷子不停，也就不忍心问出口。 ‘这两个孩子，在外面该是受了不少苦吧，都饿成这样了，真是可怜！’ 同坐在一起吃饭的淼淼响响，很是乖巧的陪着自家爹娘，身量高些的淼淼，还不时夹起自己面前碟子里的鸡肉放到娘亲碗里。 吃饱喝足就想睡觉，这几个月来，乔薇几乎是日日睡不够般，一天里大多时间都在睡觉。 待众人在偏厅坐下，两个丫鬟端来茶水点心又退了下去，萧奶奶正要开口发问，便看到靠坐在软榻上，不住打哈欠的乔薇，以及两个靠在她身边跟着打哈欠的小家伙。 想了想，她开口轻道。 “山子，你先带小薇与两个孩子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吧！” 扶两个孩子坐直，乔薇急忙道：“奶奶，孙媳不困，孙媳还想与您说说话呢！” 萧奶奶摇摇头，慈爱的看着她。 “你怀着身子，本就嗜睡，这连日赶路定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如今回到家中，话什么时候都能说，现下还是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再跟奶奶说话不迟。” “是啊，表嫂，这一个月来，你都没休息好过，还是先去睡会，姨祖母这边有我陪着，我精神好着呢！”叶彦旭笑道。 正要开口回她，却猛地打了个打哈欠，腰间也有些酸胀不耐，抬手抚了下自己圆滚的肚皮，略想了想，抬眸笑道。 “奶奶说的是，是孙媳方才想岔了，如此孙媳先去小睡片刻。” “去吧！”萧奶奶回道。 “快去吧，表嫂！”叶彦旭跟着道。 起身上前扶她站起，接着弯腰抱起两个孩子，萧山对着坐在一旁的两人道。 “奶奶，孙儿先行告退！” 接着又看向叶彦旭道：“五表弟，你自便！” 乔薇轻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道：“奶奶，孙媳告退。”接着又对叶彦旭行了一礼，“彦旭表弟，失礼了。” 萧奶奶脸上笑容不变，对着两人摆摆手道。 “快去吧！” 叶彦旭也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起身搬起凳子在萧奶奶身边坐下。 待两人退出去，候在门口的春桃与春杏上前，一边一个搀扶着乔薇，两人微微屈膝行礼。 “夫人，奴婢春桃！” “夫人，奴婢春杏！” “奴婢们扶您回房歇息！”春桃春杏齐声道。 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小丫头弄的一脸疑惑，乔薇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萧山。 “相公，她们——” 抱着两个孩子慢步走着，萧山柔声道。 “她们两个是奶奶给你选的贴身婢女，以后就留在房内伺候，如今你怀着身子，走哪里都要有人跟着才能让我放心。” 乌黑明亮的眸子望着他，那眼眸中的感动与崇拜让萧山放下了心里升起的那点儿疑虑，抱着两个孩子的手动了动，那狭长的凤眼微眯，带出两弯迷人的弧度，紧抿的薄唇慢慢放松，唇角勾起一抹诱惑的弧度，接着轻启，沙哑带着独特磁性的男声传来。 “好了，你也累了，咱们先去休息片刻，明日为夫再带你好好看看咱们的家。” 狠狠的点头，弯起的眉眼甜蜜一笑，乔薇笑道。 “好，都听相公的，相公最好了。” 说完，直接抬步向前走去，而萧山抱着两个孩子绕过三人走到前面，唇角的笑容却迟迟没有散去。 跟着后面搀扶着乔薇的春桃与春杏，神色不变但心中惊讶不已的跟着向前，脑海中却是一直回想着方才大人脸上露出的神色。 ‘原来，大人竟也会笑的那么绝世倾城。’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叶家来人（上） “嬷嬷，看到了看到了，夫人果真如小五子说的那般，是个天仙般的美人，今日在正院，我也只是远远瞥了一眼，真是美啊——”身穿浅黄上衣，灰褐襦裙的年轻女子，小跑着进了后院厨房，一把拉住正在摘菜的老妇道。 “你这丫头，还真敢去偷看，小心被萧小瓜知道，把你赶出去。”微胖的中年老妇抬手点了下年轻女子的脑门，笑道。 “小瓜哥才不会呢，小五子就是听小瓜哥说的，小瓜哥听钱婶子说的，他们都说夫人人美心善，是这全天下最好最温柔的主子，夫人那么好，定不会把我赶出去的。”年轻女子捂住脑门回道。 “夫人如今才回来，好不好暂且不论，但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都要记住了，以后嘴上装个把门的，别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微胖妇人郑重说道。 年轻女子点点头，回道：“嬷嬷放心，采菊不是多嘴的人，在外定不会说府里的事。” 微胖妇人伸手拍了怕她，轻笑一声道：“好了，既闲着就帮嬷嬷摘菜，夫人刚回来，咱们要多做些拿手好菜给她尝尝才是。” 前厅后院不过是一前一后相隔不远，原先萧府没有女眷，萧山一人大多宿在前院书房，就连偶来借宿的于二强与宋知书，也多是宿在前院厢房，是以这内院只是简单随意陈设了下，前厅后院一墙之隔，并无连接。 顺着前厅廊下未走几步，转个弯便看到宽敞朴素的正屋。 还未走到正屋，便有两个婆子走了过来，对着两人恭敬行礼道。 “给大人，夫人请安！” 略放慢两步，萧山微侧身子，看着乔薇道：“丫头，这两位是冯嬷嬷与葛嬷嬷，专门照看淼淼响响的。” 认真听他说完，乔薇轻轻颔首，接着抬眸看向两人，温和一笑道。 “两位嬷嬷免礼，幼子顽皮，辛苦二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夫人这真是折煞奴婢们了，两位小主子聪慧知礼，谦孝明事，能服侍两位小主子，是奴婢们的福气。”站在左边，身量稍丰盈些的冯嬷嬷笑道。 “对，对，是奴婢们的福气。”葛嬷嬷跟着回道。 慢慢蹲下，放两个孩子站好，抬手摸了下他们的小脑袋，萧山难得笑的温和道。 “淼淼响响乖，跟嬷嬷去吧，你们娘亲累了，要休息会儿。” 乖巧的点点头，两个孩子仰头看着乔薇，一脸心疼。 “娘亲回家辛苦，要多多睡觉，好好休息。”稍大些的淼淼道。 “嗯，还有弟弟也要乖乖的，不能吵到娘亲休息。”上前两步，轻轻摸了下乔薇如罗般的大肚，响响严肃道。 被他这认真的小表情弄的哭笑不得，乔薇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温柔笑道。 “响响乖，弟弟也乖，你们都是好孩子。” 上前一步拉过弟弟的手，淼淼也跟着摸了摸自家娘亲的肚皮，接着放下手，拉着响响后退几步，躬身行礼。 “娘亲，女儿先告退了！” 看姐姐行礼，响响也跟着行了一礼。 “乖，去吧！”见孩子这般懂事，乔薇高兴的不行，看着两人的目光越发柔和。 站在一旁的嬷嬷，忙上前牵过两个孩子的手，脚步轻慢的往厢房走去。 目送几人走远，萧山走来接过乔薇的手，对站在她身后的侍女道。 “你们两个去打些热水过来，准备替夫人沐浴。” 恭敬候着的春桃春杏二人，躬身行礼齐声道。 “是，大人！” 说完，萧山这才揽着乔薇往正屋走去。 主院偏厅，叶彦旭坐在萧奶奶下手，紧盯着她看。 “姨祖母，彦旭可以跟表哥一般，唤您奶奶吗？” 萧奶奶笑道：“当然可以。” “奶奶，您与祖母真像。” “那是自然，我与你祖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长得相像也属正常。”萧奶奶道。 复又上前两步，叶彦旭半蹲在萧奶奶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中满是思念与感伤。 “奶奶，彦旭好想祖母她老人家，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如何了！” 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萧奶奶轻拍了下他的手道。 “好孩子，你祖母身体好着呢，前几日清远刚来过，带来了你祖母的信，信里还提到你了。” “提到我？真的吗，奶奶？祖母真的在信里提到我了？她老人家不生我的气了？”说着叶彦旭眼眶含泪急切道。 萧奶奶点点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你幼妹的事清远都告诉奶奶了，那不怪你，你祖母与你四叔四婶也不怪你，你离家三年多了，这次在奶奶这里休养几日，便回去看看吧，你祖父祖母与爹娘都想你了。” “不，奶奶，我不回去，没有找到蓁蓁，我是不会回去的。”收起眼中的喜悦，叶彦旭低头沉闷道。 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萧奶奶责怪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若是一辈子找不到蓁蓁，那你就再也不回叶家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一句话没留，说走就走，三年多未归家，可想过家中父母这三年多是怎么过的？你娘知道你走后，一度急的卧病在床，直到这两年才有所好转，你若再一意孤行，就不怕将来后悔？” “娘病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猛地站起就要往外走，叶彦旭急道：“奶奶，定是清远那小子使坏，故意不告诉我娘亲生病的事，看我不找他算账去，彦旭先行告退了！” 说完直接行礼转身，也不管身后萧奶奶抬手阻止就要往外跑。 “五弟要找谁算账？”洪亮沉稳的男声由外传来，接着是连绵不绝的脚步声。 “那还用问，定是找小六，他敢找咱俩算账吗？”清亮爽脆的男声接着道：“小六，你又怎么招惹他了，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欺负小孩，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四哥说的是，弟弟谨记在心，日后定不会再欺负小孩子！”故作镇定老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与玩味，唇角勾起浅浅一笑。 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叶彦旭不由暗自懊恼，却在听到三人的一番对话后，直接气的跳脚。 “三哥，四哥，小六，不带你们这样的，三个欺负一个。”说着目光绕过三人，直直落在跟在他们身后的中年夫妇身上，微一跺脚，撒娇道：“二伯二伯母，三哥四哥六弟欺负彦旭，你们要为彦旭做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叶家来人（中） 六月的午后，蝉鸣鸟叫，清风吹过带起百花清香，随风摇动的枝叶相碰撞哗啦作响，顺着假山石缝直流而下的瀑布，虽小巧，却也落出了些许壮阔的味道。 厅内坐着的，正是方才进来的几人。 “姨母进京，剑英未亲自相迎，还请姨母恕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端正身姿，笔直而坐，拱手行礼，低头道。 “剑英不必多礼，姨母被迫进京，本就不便张扬，山子如今的身份，你该避嫌才是。”抬手微摆了摆，萧奶奶暗自叹气，沉声道。 “姨母说的哪的话，您是娘的亲妹子，我们兄弟的亲姨母，山子是我的表侄，如何能避，别人爱说什么自让他们说去，就是说到陛下那里，也没有不让臣子拜访长辈的道理。”yèjiànying一脸正义凛然道。 “对，爹说的对，姨祖母，山表哥虽是锦衣卫，但却从未听说他做什么构陷忠良，贪赃枉法的事，更没听说山表哥参与皇子夺位，可见山表哥是个正直的好人，只不过身陷锦衣卫牢笼无法脱身罢了。”坐在yèjiànying对面的男子，微微探身郑重说道。 ‘正直——的好人？’同坐在一排最末位的叶彦哲，也就是安清远，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勾起的唇角跟着颤了几下，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漠然，斜瞥了自家大哥一眼，冷哼一身，扭头看向门外。 这说话的男子，正是叶家孙子辈排行老三，yèjiànying的长子，安清远的长兄叶彦清。 听了叶彦清的一番话，堵在萧奶奶心中多日的一口气，这才稍稍顺畅了些，转身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转头看向yèjiànying，问道。 “剑英啊，你跟姨母说实话，这些年你在京城，可有听说山子做何伤天害理的事？你只管说，不必在意其他。” 抬眸看了她一眼，yèjiànying浓眉微蹙，眉目间有些挣扎，张张嘴却欲言又止。 作为言官，对于锦衣卫爪牙鹰犬，他一向是不耻提及，更别提关注他们那些人了，当日初闻萧山锦衣卫的身份，他心中亦挣扎了良久，私下里更是同多位同僚打听过，确认萧山确实没干过穷凶极恶，有损阴德的大事，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表侄。 但极度恶劣的事没做过，不代表没做过其他，在锦衣卫中混了十年，如今还能升上佥事，隐约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还在这内城中置了这么大一处宅院，若说他是个好人，怕是鬼都不行，也只有自己那傻儿子能说出他是个正直的好人这种呆话吧！ 就在yèjiànying犹疑间，坐在他下首的安氏，以帕掩面，开口笑道。 “姨母，看您说的，有您从小教导，山子那孩子怎么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呢？再说了，这京城天子脚下，若有人敢为非作歹，怕是顺天府的厉大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侄媳偶然听闻，那厉大人私下里多次称赞山子年少稳重，办事牢靠，能被厉大人称赞，咱们山子肯定不会差。” 听她说完，萧奶奶长呼口气，慈爱笑道。 “剑英媳妇，你可别只挑好听的说与姨母，那小子坏着呢，你可别替他遮掩。” “姨母，瞧您说的，侄媳怎敢对您说假话，侄媳这可是听厉夫人说的，您怕是还不知道，这厉夫人的次女是咱家老四古卿的媳妇，厉夫人听说您进京了，正盘算着过些时日亲自上门拜访，到时，您亲耳听她说说，便知真假啦！”安氏跟着笑道。 “好，好，姨母信你，信你便是了，倒是没想到，这老四媳妇，竟是京城贵女。”萧奶奶问道。 “是啊，咱们妯娌四人，唯有她一人是官宦嫡女，但她那性子，却是一点儿不像大家闺秀，平日里惯爱研究些吃食，诗词绣工却是一窍不通，人啊，长得清丽水灵，性子温婉最是好相与的，待日后她回京来拜访您，您亲自看看便知了。”安氏回道。 “你们几个都是好的，能有你们这样的儿媳，我那老姐姐可是有福气，他们兄弟几人也有福啊！”萧奶奶道。 这时，坐在最末位的安清远，起身行礼，温润一笑道。 “奶奶，小薇姐姐温柔孝顺，绣工精致又烧得一手好菜，淼淼响响聪慧乖巧明事知理，这般看来，您才是最有福气的呢！” “小薇姐姐？你说的可是表嫂！”一直坐在叶彦清与安清远中间的清俊男子猛地抬头，放下手里的书卷，微微蹙眉，沉声问道。 还未待安清远回答，坐在他对面的叶彦旭跟着站起，几步走来，双手抱胸笑道。 “四哥猜对了，小六口中的小薇姐姐啊，正是表嫂。” “表嫂就表嫂，怎能唤姐姐，彦哲，你莫不是学你四哥，日日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坐在右边第一位的叶彦清道。 “三哥，你说小六就说小六，何必带上我？”坐在他下位的叶家孙子辈排行老四，yèjiànying的次子叶彦逸不满道。 “四哥，三哥说的也对，你确实读书读得有点傻了，就连小七都说你很呆呢！”叶彦旭不嫌事多，接着道。 “什么？小七说我呆？”叶彦逸一脸不可置信问道。 “是啊，就是上次你走路读书掉到池塘里，正好被小七看见了。”叶彦旭幸灾乐祸道。 “天啊，不会吧！我的形象啊！”叶彦逸彻底放下手里的书卷，抬头仰面，单手捂面凄惨道。 绕过长廊，正抬脚要进屋，萧山眉峰一凌，绕过站在厅内的两人，也不去看那仰面朝天的，更不去看那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他的，而是直接走到主位，对着萧奶奶行了一礼后，复又转身对坐在左边的中年夫妇躬身行礼，恭敬道。 “叶二伯，二伯母安好。”接着又转身对着其他几人行了一礼道：“几位表弟好！” 叶彦旭几人，皆起身行礼回道， “山表哥好！” yèjiànying起身上前两步，虚扶了他一下，单手抚须笑道。 “好，好小子，咱们虽见过几次，但在这种场合见面，还真是头一次，不错，是个好孩子。” 跟着yèjiànying站起的安氏，也上前两步，走到萧山面前，微微一笑道。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脸上依旧没甚表情，还是那副冷淡模样，萧山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 “叶二伯，二伯母，几位表弟，既然来了，还请留下吃顿饭才是，内子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请安，还请各位莫怪。”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叶家来人（下） “小薇姐姐身子不适？她还好吗？不行，我要去看看！”安清远急道。 “彦哲，回来！”yèjiànying沉声吼道：“越发没规矩了！” “没事，没事，清远这些年一直跟在小薇身边，两人感情好些也是自然，当初他唤小薇姐姐，也是我默许的，剑英啊，你就不要怪他了！”见yèjiànying似要发怒，萧奶奶站起劝道。 转头狠瞪了安清远一眼，yèjiànying有些歉然拱手一礼。 “姨母，剑英教子无方，这些年让您劳神了！” 萧奶奶摇摇头，道。“无妨无妨，清远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些年山子时常不在，家里一切多亏有他照料，姨母当谢谢你们才是。” 两人客气间，叶彦逸扭头暗自打量了自家弟弟片刻，接着收回眼眸，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而另一边，萧山分心听着自家奶奶说话的同时，也留心观察了下安清远的神色。 ‘这小子，狗皮膏药般的粘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够啊，若不是他姓叶，自己早就收拾他了。’ 少倾，几人这边话以说的差不多了。 “姨母，山子夫妇一路奔波劳累，要好好休息才是，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待过几日，老四夫妇来了，侄媳亲自上门请您过府。”安氏笑道。 “好，好，那姨母就不多留你们了。”萧奶奶跟着笑道。 话到此处，yèjiànying与安氏站直端正行礼，身后叶彦清，叶彦逸也跟着行礼。 “姨母，侄儿告辞！” “山子，送送你二伯二伯母与表弟们！”萧奶奶道。 “是，奶奶。”萧山转身伸手道：“叶二伯，二伯母，几位表弟，请！” 众人转身，站在最后面的两人却是纹丝不动。 却是叶彦旭先开了口。 “二伯母，您方才说，四伯四伯母要来京城？” 微点点头，安氏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右手，语重心长道：“彦旭，你四伯四伯母根本没怪过你，他们这次来，你再不能躲了，知道吗？” 听到肯定的答案，叶彦旭一时有些愣神，心里某一处忽的如针扎般的疼，疼的他无法忍受想要逃离，心里想着逃离，实际上他也付出了行动。 还未待安氏反应过来，手上一松，面前的人眨眼间消失不见，站在离二人最近的安清远，抬眸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中，慢慢升起的点点红霞，幽幽开口道。 “娘，您不该现在开口，五哥没找到蓁蓁，怎么可能去见四伯母。” 几步追出门外，安氏扭头不住环顾四周，却是半个人影没能看到，最后无奈回头道。 “相公，小五又逃了。” 长叹口气，yèjiànying也是跟着无奈摇头，而一旁站着的叶家兄弟几人，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见众人这般，萧奶奶上前一步，伸手掐了下自家孙子一把，暗中对他使了个眼色。 接受到奶奶的信号，本想置身事外的萧山，只好开口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叶二伯，二伯母，不用担心，彦旭表弟我会寻回来的，你们就放心吧！” 闻言，yèjiànying抬头看他，长呼口气，郑重道：“山子，彦旭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安氏也跟着道：“对，山子，还要你多操心才是。” 萧山点点头，沉声道：“叶二伯二伯母放心，待侄儿找到彦旭表弟后，定会亲自把他送回叶府。” yèjiànying轻微颔首，继而转身再次对萧奶奶一礼。 “姨母，山子，告辞！” 说完，带着一家人，跟着萧山往外走去。 待几人都出了门，留在最后面的安清远，并未跟上去。 “奶奶，清远，清远想留下。” 由钱瑶搀着走来，萧奶奶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温和笑道。 “清远，你在奶奶身边三年，期间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是孝顺了奶奶，可于你爹娘却是大大的不孝。 如今咱们都来了京城，你若想奶奶与小薇跟两个孩子了，随时可以过来看看。” 萧奶奶这话，意思很明显，是不想他留下的。 跟着站在一边的钱瑶，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道：“是啊，清远，咱们都在京城，你想来也方便，下次你来，婶子再给你做甜米糕吃。” 一把握住萧奶奶与钱瑶的手，安清远泪眼朦胧道。 “奶奶，婶子，清远舍不得你们！” 萧奶奶与钱瑶一人握着他一只手，拍了拍道。 “去吧，孩子，你爹娘等着呢！” 虽然很想留下，但他心里明了，在京城不比在上林村，他没有理由一直留在外面不回家，纵使爹娘不在意，那个男人也不会允许。 收回双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安清远后退几步，躬身行礼道。 “奶奶，婶子，清远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决绝背影，萧奶奶与钱瑶心中一酸，跟着眼眶也止不住有些发涩，毕竟是在自己身边生活多年的孩子，哪能轻易割舍下，但她们也都明白，自从那日坐上马车，离开那个叫上林村的地方后，一切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夜，乔薇醒了的时候，华灯以上，夜已过半。 “相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醒了？马上亥时三刻了，可是饿了？” ‘咕噜噜——’响亮的声音从小腹处传出，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看来是饿了！” 羞红了一张脸，本来已经坐起的乔薇，复又拉起被子掩住面容，一双眼睛在被子中睁的老大。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萧山起身，几步走到外间，对着门开口道。 “春桃，把厨房准备好的饭菜端来。” “是，大人！”门外清脆女声轻道。 转身正欲进去，忽的看到桌上摆着一叠糕点，几步上前端起碟子，这才转而向内室走去。 “丫头，饭菜马上就来，先吃两块糕饼垫垫！” 走到床边，转身把糕饼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萧山伸手拉开被子。 “怎么了？这般捂着不热吗？” 六月的天，即使是晚上，整个人捂在薄被下，还是有些热的，被他拉着坐起，乔薇一张脸通红，不知是因为方才羞得，还是薄被捂得。 长臂一伸，拿过糕饼递到她面前，萧山不解问道：“怎么了？脸这么红？很热吗？” 垂眸打量了下她身上的亵衣，不该啊，这是今夏最轻薄的绿烟纱了。 双手捂着脸，乔薇低垂的脑袋摇了摇，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相公，没事。” 复又放下碟子，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那就吃吧，方才不是饿了吗？肚子叫的那么响！” 正要去接糕饼的手一抖，乔薇抬眸瞪了他一眼，嘟嘴佯怒道。 “相公，你故意的。” 萧山一脸疑问，不解道。 “你说什么，为夫怎么故意了？” 一把接过糕饼，狠咬了一口，乔薇怒瞪着他道。 “哼，相公，你变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话与夜战 饭菜端来的时候，一碟糕饼，乔薇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好吃吗？府里厨娘做红烧排骨可是一绝，为夫专门把她买来，你以后想吃，日日都能吃到。”单手支着头，萧山笑道。 “嗯，好吃，相公你不吃吗？”乔薇低头边与碗里的排骨奋战边道。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萧山道。 “啊，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抬眸看了眼桌上七八碟菜，乔薇惊呼道。 “你怎么是一个人呢？”说着端正坐直，接着弯腰伸手探向她圆润的肚皮，唇角一咧笑道：“这不还有咱们女儿陪你一起吃吗！” 继续咬了口排骨，乔薇扭头看他，水灵的大眼上黑长的睫毛扑闪。 “相公，你可不能当着响响的面说是女儿，他一直想要个弟弟呢！” 右手探入她轻薄的亵衣下，顺着那光滑的肚皮来回抚摸，萧山扭头看着她问道。 “丫头，你也想要儿子吗？” 咬掉排骨上最后一块肉，乔薇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转头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柔声回道。 “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探身伸手，一把拉她做到自己腿上，萧山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两手请放在她腰间凸出的小腹上，沉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可是我只想要女儿。” 扭动身子转头看他，乔薇不赞同的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他抚摸自己肚皮的大掌。 “相公，你不能这样的。”说着收起笑意认真道：“说起这个，我早就想跟你谈谈呢，淼淼响响都是咱们的孩子，相公，你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 “为夫没有偏心！”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使劲允吸着那让自己心安的味道，萧山闷闷回道。 “才不是，相公，你明明就是偏心。”乔薇惊道。 “对，为夫偏心你！”萧山道。 “不是，相公偏心淼淼。”乔薇否认道。 “为夫没有。”说着，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脖颈，往她胸前拱了拱。 伸手推开他，乔薇嘟着嘴不满道。 “相公别闹，我在跟你说正事呢？咱们做爹娘的，对待孩子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哎哎——相公，你在听我说话吗？” 丝毫未把她的话听到心里，萧山顺着自己的心意，探头在她胸前不住寻找那股自己渴望的温柔。 夜深，子时刚过，拉了拉滑下的薄被为怀里的人儿盖好，低头在哪光滑如玉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后退半臂转身下床，快速穿好衣物，拿过挂在床头架子上的绣春刀至腰间别好，最后转头看了眼洁白纱帐后的朦胧身影，萧山转脚开门出去。 夜正浓，人未央。 拿着沈忠给的腰牌顺利进宫，萧山垂眸跟在小太监身后，穿过皇城内宫的蜿蜒甬道，来到深宫内一处荒废多年的宫殿。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单膝跪地，叩首行礼，萧山语气恭敬神态肃然道。 “来啦，平身吧！”康华帝双目紧盯着黑夜中，站在不远处残破宫殿房顶的两人，映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两人衣袂翩翩，似要羽化升仙。 “来了就跟着看看，朕可是跟人打赌了，赌了一百两呢！” “谢皇上！”萧山朗声回道。 快速起身走到沈忠旁边，躬身行礼轻声道。 “大人！” 抬手虚扶他，沈忠抬头指了指对面主殿屋顶上的两人，轻笑一声歪头问道。 “你看他俩，谁会赢？皇上可是压了一百两买影漠赢，我也跟着压了五十两，你赌不赌，现在下注还来得及！” 顺着他指的方向，萧山抬头看向屋顶上的两人，唇角轻翘，低声问道。 “大人，不知这坐庄的是何人，赔率如何？” 收回视线，沈忠伸手指了指前面与康华帝并坐在一起的白发老翁，笑道。 “那位坐庄，一赔十。” 一进门就注意到那人的与众不同，在如今大渝朝天下，能与康华帝并排坐在一起的，定不会是普通人，但他并不觉得很吃惊，只是看着那人隐隐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熟悉感。 低头思忖片刻无果，萧山转身对着沈忠轻声道。 “那皇上与大人今日怕是要破财了，属下就不掺和了。” “哦？萧卿不看好朕的龙影卫首领？”纵然两人说话皆刻意压低声音，但坐在两人前面的康华帝与白发老翁还是听见了，此时他二人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萧山与沈忠，一个面带笑意，眼带疑问，一个垂眸窃笑，眼底精光乍闪。 “小子，你觉得老夫的徒儿会输？”白发老翁笑问。 并未抬眸去看那说话的老翁，萧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觉嗤笑，拱手一礼，沉声答道。 “回皇上，影首领武功盖世，萧山自然是看好他的，但叶彦旭怎么说也是属下的表弟，赔率太低恐会伤了年轻人的心，是以属下作为兄长，还是要为他抬抬场面，说些好话的。” “哦，对，沈爱卿与朕说过，叶老夫人与你家有亲，听你方才唤那叶小五表弟，难道你家长辈是杨家人？”康华帝疑问道。 “回皇上话，家中祖母是当年杨家长房嫡次女，因此属下唤叶老夫人一声姨祖母。”萧山恭敬回道。 “缘是如此，想不到杨家还有人能逃过一劫。”康华帝点头说着，似想到当年的事，一时有感于心，深叹口气道：“也怪朕当年没能早些攻下江南，不然也不至于杨家满门被害，哎——” 就在两人说话间，静谧的月光下，忽的两道身影相互交叉又快速错开，短兵相交低吟浅唱，刀光剑影瞬间即逝，右耳轻微抖动一下，白发老翁迅速扭头向前，接着低声道。 “开始了！” 随着他这句话，康华帝与萧山皆未在言语，不大且破旧的殿门前，或坐或站，或靠或倚着的众人，抬眸向上，瞳孔放大到了极致，浑身肌肉紧绷，放出所有的感官去注视着那半空中不断相交分开的一黑一白两道影子。 浅淡相交接着快速分开，影漠全身每一处神经不自觉紧绷，所有感官放开，沉着冷静的应付着来自对面那个轻狂少年的攻击，他今年二十有三，幼时开蒙习武，迄今为止已十七载有余，虽是中人之姿，但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加上师父的悉心教导，他也算是学有所成，在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渝都少有对手。 前段时间出了个江湖第六的徐清扬，还未待两人见面，那人已命丧黄泉，今日遇到这个打败徐清扬的叶彦旭，他自问已拿出十分功夫应对，自然是不会输，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肯出手 叶彦旭不喜欢与人比武，但自从他出师后，最常做的事便是与形形色色的人比武。 却说今日，下午从萧家出来后，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疯老头，且还是个很招人厌的疯老头。 那老头见他骨骼惊奇，天资卓越，硬要收他为徒，他自是不愿，好说歹说老头就是不肯放他离开，最后不得已，他只好内力外放，告诉老头自己早已拜他人为师，不能再跟他习武。 本以为这样就能走了，谁知那老头见他内力醇厚，深不可测，当场双眼泛光，拉着他就要比试一场。 想他叶彦旭行走江湖也有三四年了，虽是为了找回幼妹迫不得已，但怎么说他也是叶家子孙，当世大儒叶离渊的孙子，自幼饱读四书五经，最是尊老爱幼，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一个同自己祖父年纪相仿的花甲老翁动手。 不愿与老翁动手的结果，便是被拉到这皇城内宫，与对面绷着一张脸的小哥比武，哎，放过他吧，他真的不想打架。 影漠的武器是一把三尺长剑，剑柄不长，不到剑身的四分之一，也不算宽，大概是剑柄的四分之一，而就是这两个四分之一的比例，造就了这把锋利无比寒光冷影的双刃长剑。 双手合握简朴的雕云纹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在庭院的青砖上却隐隐投下一个幽深的剑影。 剑影只存在片刻，就随着夜月的移动瞬间消失，片刻后，又因着烛火的照耀再次出现，就在这一亮一暗交错间，它伴随着主人果断坚决却不优雅的姿势向前又向左向右。 面对逼向自己面门的长剑，叶彦旭神情淡然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这副作为，在下面的几人看来，不是太过自大便是过分自信，但明显，相信前者的居多。 长剑尖锐，尖端尖细闪亮发出晶莹的光芒，好似漆黑的夜晚忽的出现一颗闪耀的星，刺眼又向往，那颗星离他越来越近，在将要刺入他黑亮灵动的大眼前一刻，乳白的长袍随风而去，留下一丝白影与那晶莹的星相碰撞。 就是这般，叶彦旭还是不想与他打，每每在他放招逼近自己的时候，便施展轻功躲开，几次下来，影漠自觉受辱，黝黑如铁的脸庞骤然变红，然后急速变白，接着变红再变黑，快速变换的脸色伴随着手里的剑招更加凛冽。 “叶彦旭，你这是何意？觉得我不配让你出手吗？” 见他只躲却不接招，影漠不由有些气恼，收回剑招脚尖停在殿顶飞檐之上，面色漆黑目光凌厉紧盯着他。 自怀中掏出长笛，叶彦旭无奈的摇摇头，迎上他的目光，朗声回道。 “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打架而已。” “打架？不，是比武。”影漠道。 “无论是打架还是比武，都非我所愿。”叶彦旭道。 “那你为何而来，难道是想逛逛皇城内宫？”影漠回道。 “诶——你可不能给我扣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我是被那个疯老头强拉来的！”说着，叶彦旭急的将要跳脚，长笛一挥直指廊下歪坐在椅子上的白发老者。 不用看，影漠知道又被自己那不着调的师父给骗了，什么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挑战他，什么要绰绰年轻人的锐气。 他就说嘛，他的身份这么隐蔽，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还要挑战自己。 一时间被众人投来的各色眼光淹没，白发老翁依旧半歪在椅子上，抬头瞥了两人一眼，最后扭头把视线落在立在康华帝身侧的萧山身上。 “小子，帮个忙，说两句呗！” 冷眼看他，萧山扭头轻哼，没有理会。 见他不肯帮忙，白发老翁起身坐直，怒气冲冲直吹胡须，伸手狠拍了下身侧的高几，看了眼康华帝，冷哼长叹道。 “老弟，还想不想看了，别怪我没告诉你，那小子可是邝北辰的关门弟子，今日咱们若错过了，怕是会抱憾终身啊！” “邝北辰？可是那个打败你的邝北辰？”康华帝探身上前，双目放光急声问道。 被他这眼神吓得不由后退，白发老翁咬咬牙，点头不服气道。 “对，就是那老不死的，当初若不是我前一晚喝了太多酒，怎么会败给他？” “败了就是败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康华帝大笑出声，接着扭头看他道：“想让他们继续也行，你得让我改下赌注，这次我赌叶彦旭赢。” “诶诶诶，没你这样的，都说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哪有你这样中途换注的，不行，不能换。”白发老翁急道。 “不换也行。”康华帝说着就要站起，抬手招了招站在自己身侧的萧山，道：“摆驾回宫！” 飞身站起，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白发老翁谄媚笑道：“别呀，别啊，先别走呀，换，换，我给你换还不成吗？”说着拉他回座位上做好，然后从怀中掏出个破旧漆黑的小本子，翻开几页撕下一张，很不情愿的递给康华帝。 “现在给你换了，若一会儿你改变想法了，再跟我说，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虽为难些，但还是会给你换的。” 使劲从他手里拽回那张不大的纸条，纸条上清清白白写着叶彦旭三个字，满意的看着纸条上的名字笑了笑，康华帝这才抬眼看他。 “老不死的放心吧，这次我保证不换了。”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沈忠，抬手自怀里掏了掏，思索片刻正要上前。 “你别想，老夫今日给他换也是破例，别人打死也不换。”似看出他的想法，白发老翁扭头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恨恨说了几句，接着又斜瞥了康华帝一眼。 “还看不看啊，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看，看——”收好纸条，康华帝扭头看向萧山，满脸笑意道：“萧卿，你看叶小五那边——” 洞察明理如萧山，自然明白康华帝话里的意思，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朗声道。 “皇上稍安勿躁，待臣与彦旭表弟说句话。” “好，好，快去说吧！”康华帝道。 “谢皇上！” 说完，萧山转身往长满野草的破旧庭院中走了几步，挑了院中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站定，这才抬头看向房顶上的那人。 “彦旭，你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一直站在屋顶，廊下几人的动作净收眼底，叶彦旭此时也有些好奇萧山究竟要跟他说什么。 抬手对对面的影漠行了一礼，叶彦旭脚尖一点，纵身跃下，接着稳稳停在萧山对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败赔钱 待两人站定，萧山上前半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真的吗？表哥，你没骗我？”未听他说完，叶彦旭惊叫出声。 “为兄自然不会骗你。”萧山回道。 “那表哥告诉我她在哪？”叶彦旭接着道。 萧山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了。” “不知，你可是锦衣卫啊，怎会不知？”叶彦旭不相信。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山放低声音道：“彦旭，她很好，并未落入坏人之手，这天下太大，北有北汉南有南诏，东有蓬国西有西姜，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为兄的身份不便离京。” “你不能离京我能啊，我去找，我去找。”叶彦旭急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具体的方位，但今晚这事，你看——” “我打，不对，我比，我现在就去比，等我比好了，表哥一定要告诉我她之前出现的地方。” “好，一言为定。” 谈话结束，萧山转身施展轻功回到廊下站定，另一边，叶彦旭脚尖一点，衣袂飘然落于房檐之上。 “影首领，得罪了！请——” 不同于方才稚嫩清脆的声音，叶彦旭收回心神，绷着一张脸张口低声说道，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但却因他在用声带发出声音的同时，带着自己的几分气息，待声音传到影漠的耳中，清楚明白响亮，震得他双耳发怔。 一直逼他出手，但当他真正出手后，影漠才发现，自己方才的那些招式，在他面前好似花拳绣腿不值一提，想到这里顿时面上一热，随即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飘三十六剑的精髓，在影漠手上发挥出极致的功效，长剑顺势而飞，绕道对手背后在迅速返回，这一来一回间带动的是凌冽的剑气与杀意，双刃刀锋泛着点点寒光，在高速前行中，点点逐渐连接成一条，然后是一片，最后变成一条银光长线。 在这条银光长线中，叶彦旭单手拿萧，唇角一勾，脚尖一点，稳稳停在半空中，一击未中，影漠收手微转，身体往右一侧，接着右手自外向内划出一道弧度的同时，更带回一阵凉风。 长剑好似长了眼睛耳朵般，收到主人的命令迅速调转方向带着银光闪现返回，却在半途中，被一股沉重的气息给压住不能动弹。 廊下，萧山双目紧盯着房顶上两人的举动，夜月的照耀下，影漠的飘三十六剑与叶彦旭出尘绝世轻功皆被他收入眼底，纵使面色不变，但心中的震惊让他不由浑身颤抖。 ‘他怎么会飘三十六剑？ 方才他用的是三十六招中的第八招与第二十一招，就这两招，剑出行云流水，剑过凛冽如风，收剑沉稳。 这，自己连他的一半的功效都未能达到。 但就是这般，竟被彦旭那小子轻松破了？’ 他知道叶彦旭功夫了得，但却并未想到，是了得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叶彦旭空出的单手用力打了一掌，顺着那看似虚无的掌风，他脚尖下的长剑低鸣出声，挣扎的抖动不已，却还是慢慢被压了下去。 而几步之外，影漠双手对掌做捧花状，气沉丹田运气凝神于双手掌心，全身精力集中在手，再由双手先去尝试抬起收回长剑，屡试无果后，收回掌风，脚尖一点跟着快速落到长剑剑柄上，接着双掌快速推出收回。 这套掌法是他自创的，掌风凌厉沉重，落手狠收手快，最适合这样的近战，每一掌打出的时候，都带着十分的内力，接着顺势收回再打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打乱对方阵脚。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在接了两掌后，叶彦旭始料未及中了一掌，便也来了兴趣，这套功夫是他从未见过的，连掌打出这般速度，来回不留痕迹却能给人以重击，对自身消耗虽大，但对敌方的消耗更大，这套掌法在他看来不是最厉害的，却是最考验基本功的。 顺着两人的相互叠加的掌风，影漠与叶彦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快速冲上天空，直冲黑夜消失为两个黑点，不待廊下人探头观望，两个黑点又迅速冲下落于庭院之中，接着向左向右向前向后不住闪现。 廊下众人双眼紧盯，一颗颗脑袋随着两人身影移动的方向，一时双目无法顾全，皆不能轻易分辨出二人身影。 萧山站在那里没动，双目带着心神跟随着那瞬移闪动的两人，脑中轰轰作响，丹田处热血翻滚气流翻涌。 “这，大概才是绝顶高手过招该有的场面，想来咱们以前那般，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根本上不得台面。” 靠坐在门庭廊下的一处断裂开口的石阶上，影十一单手抚额，长叹道。 “哼，现在知道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了吧！”白发老翁斜瞥了他一眼道。 歪头看向白发老翁，影十一不满道：“若是师父少让徒儿去排队买几回话本，那徒儿的功夫定会更上一层楼。” 闻言，白发老翁狠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为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如今让你跑个腿，你还要逮着机会就抱怨吗？真是不孝徒，不孝徒啊！” “诶——老哥哥，先别管小十一孝不孝，一千两黄金拿来吧！”康华帝大笑打断两人道。 “黄金？什么？” 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荒废的庭院，穿过那层叠的半人高的茅草，白发老翁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徒儿的身影。 等等，那小子怎么在行礼？ 等等，他在说什么？ “叶五公子，佩服佩服！”影漠一脸激动的拱手行礼。 “影大哥，承让！”叶彦旭难得遇到一个不错的对手，心里也很满足。 礼毕，影漠转身几步走到门庭廊下，对着唯二坐着的两人半跪行礼，神色坦然朗声道。 “陛下，师父，影漠有负您二位的期望，还请您二位恕罪。” “哈哈哈——”大笑起身，康华帝伸手扶起影漠，道：“恕什么罪啊，你何罪之有？” 说着转身看向门庭内站着的众人，接着笑道：“好，好，今日得见这般盛况，朕装病多日的憋屈终于一消而散，哈哈哈，好，好——”抬脚走下石阶，穿过茅草在叶彦旭面前停下，康华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夸道：“好小子，干得好，叶家的子孙就是聪慧，学问比别人做的好也就罢了，这唯一一个习武的，竟这般厉害，好，不愧是离渊先生的孙子。” 神色淡然迎上康华帝的眼神，叶彦旭唇角勾起，露出招牌式的可爱微笑。 “皇上您过誉了。” “好小子，还谦虚呢！”再次拍着他肩膀的手没停，康华帝接着道：“多在京城住几日，过些时日宫中设宴，你也来，朕让影漠去接你。” 叶彦旭张嘴正要拒绝，跟在康华帝身后走来的萧山，先他一步开口道。 “谢皇上恩典！彦旭表弟届时定来赴宴。” 萧山说着抬眸对叶彦旭使了个眼神，接着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收到他的暗示，叶彦旭虽心有不明，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 “多谢皇上恩典。” 第二百二十八章 乔薇初变（下） 在春桃春杏的服侍下，没过多久，她便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往外间走来。 罗汉床上，萧山早已放下卷宗，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相公，等急了吗？”由春桃搀着走到他面前，乔薇开口笑道。 起身接过春桃的位子，收起眼底的探究，抬手摸了下她略微上妆的báinèn脸颊，萧山道。 “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上妆了。” “相公不喜欢吗？”乔薇歪头娇笑。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轻点了下她的鼻子，萧山回道。 “相公喜欢就好。”说着转身双手挽着他的胳膊，接着道：“相公，咱们快出去吧，怕是奶奶该等急了。” 抽出手转而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小手，萧山低头轻声道。 “走吧，我扶你。” 三进的院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萧奶奶住的院子在正院右侧，有着三间正房，四间厢房的院子，因着她们刚搬过来，院子都没命名，也未给淼淼响响单独安排院子，只是在主院的厢房收拾了一间给两个孩子住。 至于钱瑶与蓝秋烟，钱瑶住在萧奶奶院子里，单独收拾了间厢房，而蓝秋烟带着两个孩子，跟莫奶奶住在内进另一处较小些的院子。 主屋正厅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淼淼响响跟着李盈盈与李远坐在左边内侧靠窗的罗汉床上，正拿着几个九连环玩着，萧奶奶与莫奶奶端坐在正堂主位，端着茶盏相谈甚欢，钱瑶站在萧奶奶身侧，偶尔插上两句，脸上带着笑容，右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丫鬟们正在摆着碗筷。 “小薇，起来啦，昨晚睡得好吗？” 正要进门，迎面碰到端着紫米糕的蓝秋烟，乔薇停下脚步，从萧山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屈膝行礼，微笑回道。 “蓝姐姐，早安，昨日辛苦了。” 几步上前，把手里的碗碟递给一旁的春杏，蓝秋烟伸手握住她的手道。 “跟姐姐这般客气做甚，看你瘦的，这手上就剩一层皮了。”说着想到她这几月吃的苦，蓝秋烟不觉眼眶一酸，脑中却闪现出昨日看到的那个恐怖眼神，她急忙收起忧伤的情绪，咧嘴一笑道。 “走吧，饿了吧，姐姐今日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快，快进去吃饭吧。” 说着放开她的手，转脚走到侧面引她进去。 “老夫人，大人与夫人来了。”蓝秋烟笑道。 见蓝秋烟识趣的离开，萧山复又搀着乔薇进屋，两人在正厅站定。 “孙媳给奶奶请安，莫奶奶您早安。”乔薇屈膝行礼，柔声道。 “孙儿给奶奶，莫奶奶请安。”萧山拱手道。 “行了，在家里不用多礼，小薇，快，快过来奶奶身边。”萧奶奶急忙挥手道。 再次屈膝福了福，乔薇抬脚上前。 另一边，听到说话的声音，淼淼响响急忙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翻身快速爬下罗汉床，在各自嬷嬷的帮助下迅速穿好鞋子。 “娘亲，娘亲——”小跑着过来，却是在跑到萧山身边停下，接着就见两个孩子恭敬端正的开始行礼。 “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嗯。” 满意的点点头，萧山轻嗯了声。 刚在萧奶奶身边站定的乔薇，抬手对两个小小人儿招了招，眉眼弯弯笑的柔和。 “淼淼响响快过来。” 迈着小短腿，两人飞快跑到乔薇身边，一左一右站定，拉着她的裙摆轻摇。 “娘亲，您睡好了吗？嬷嬷说娘亲很辛苦，让淼淼不能吵到娘亲，淼淼乖乖的，没有大声哦！”口齿伶俐的姐姐淼淼先道。 “娘亲，娘亲，响响也乖乖哟！”说话稍晚的响响不甘落后。 听他们说完，坐在主位上的萧奶奶与莫奶奶相视一笑，接连起身。 “好了，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走吧，吃饭啦，方才不是还说饿了？”萧奶奶拉着乔薇的手不放，慈爱笑道。 跟着站起的莫奶奶，起身拉过乔薇的手拍了拍，柔声道。 “好孩子，你吃苦了，回来了就好，这几个月你奶奶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如今你们一家团聚，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她说完，乔薇转头看向自家奶奶，水灵的大眼中浮起点点雾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奶奶，孙媳让您担心了。” 抬手摸了摸她白皙嫩滑的脸颊，萧奶奶道。 “好孩子，过去的咱们就不提了，吃饭，先吃饭。” 说着拉她往右侧圆桌走去，身后丫鬟婆子也跟着往右侧偏厅走去。 圆桌不大却也不小，桌边整齐摆着六张圆凳，桌上六副碗筷对应着圆凳放着，每个碗里盛着煮的清香的白粥，几碟精致的小菜青翠欲滴，旁边稍大稍深些的碟子里是新做的包子，馒头与各色米糕。 品种齐全但分量不多，却能看出都是乔薇喜欢吃的。 扭头看向站在自己侧面的蓝秋烟，乔薇面带感激笑道。 “蓝姐姐，谢谢你。” 正帮着嬷嬷抱两个孩子在凳上坐好，蓝秋烟扭头看她，跟着笑起。 “谢什么，多吃些才是正理。” 夹起一块紫米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萧奶奶笑道：“是啊，小薇你要多吃些。” “对，对，娘亲吃多多，弟弟长大大，陪响响玩。”坐在乔薇身侧的响响，拍手笑道。 “谢谢奶奶。”说着夹起一块藕片放到萧奶奶碟中，道：“奶奶也吃。” “好，好，吃，大家都吃。” 随着萧奶奶的一句话，桌上几人皆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夹过一个小包子放到响响面前，乔薇笑道。 “响响也吃。” “谢谢娘亲。”响响甜甜笑道。 “娘亲，我也要，我也要。”淼淼急道。 伸出筷子跟着夹了一个，萧山垂眸看着淼淼道。 “你娘亲不能劳累，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 灵动的大眼盯着乔薇看了一会儿，接着又看了自家爹爹两眼，淼淼想了想，郑重道。 “嗯，娘亲辛苦，淼淼是乖孩子。”说着抬头看向萧山“谢谢爹爹。” 抬手摸了摸她头顶上的羊角小发髻，萧山面色柔和的笑了笑。 “表哥，吃饭也不叫我，我快饿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问起乔家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彦旭脚底生风，说话间抬脚进来，几步走到圆桌边站定。 “给奶奶请安。”礼毕抬头看到桌上还有一位老太太，又接着行了一礼道：“给老奶奶请安。” 萧奶奶扭头看他，接着又看了眼自家孙子，这才开口道。 “彦旭也在啊，来，过来坐，瑶娘，多搬一张凳子来，秋烟，再添一副碗筷。” “是。”钱瑶与蓝秋烟行礼道。 坐在萧奶奶身侧的莫奶奶，抬眸笑看着叶彦旭道：“这小伙子不错，说是清远的哥哥，看着两人差不多的样子，该是年岁也相近吧。” 两人说话间，叶彦旭接过钱瑶手里的圆凳，放在萧奶奶与乔薇身边坐下，稍理了理衣袍，抬头笑的一脸明媚。 “回您的话，晚辈年长清远五岁，在家中行五，您唤晚辈小五或是同奶奶一般唤彦旭都可。” 放下筷子，莫奶奶笑着点点头。 “小五？好，好孩子，听说小薇是你救回来的？真是少年有为啊。” 转身接过蓝秋烟递来的碗筷，叶彦旭回道。 “您谬赞了，晚辈不过是代表哥把表嫂送回来而已。” “彦旭呀，这是奶奶的好姐妹，你跟着你表哥表嫂唤一声莫奶奶。”说着夹起一个包子放到他碗里，“来，先吃饭，吃饭——” 复又拿起筷子，莫奶奶道：“对，吃饭。” 方才跟着放下筷子的众人，见两位长辈动筷，这才跟着开始吃饭。 饭桌上，几人边吃边聊，平日里严守的食不言寝不语暂时被抛开，萧奶奶与莫奶奶不住为乔薇夹菜，乔薇边吃边回着两个老人的发问，而坐在她身侧，一直照顾着两个孩子的萧山，眉峰却是逐渐蹙起。 饭后，萧山拉着叶彦旭匆匆离开了，出门前只说晚上会回来吃饭，几年间已经习惯他时常不在，众人没多在意，同坐在正厅喝茶闲聊。 “奶奶，您进京多日，在这府中可还住的习惯？”怀孕不便喝茶，春桃端了盏蜂蜜花茶与她，轻抿一口，抬眸笑道。 跟着喝了口茶，又掏出帕子拭了拭唇角的水渍，萧奶奶回道：“哪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只要你们都在，奶奶住哪里都是习惯的。” 轻放下茶盏，乔薇收起笑意，坐直身子，细眉微蹙，乌黑水灵的大眼看着萧奶奶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奶奶问道。 垂眸思忖片刻，她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奶奶进京前，可见过孙媳的爹娘与姐弟？他们可还好？” 当初三姐离家，爹娘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如今自己突然不见，他二老与姐姐们知道了该是多着急啊，还有晓峰，今年是大考之年，若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他，那她真是万死莫辞啊！ 该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萧奶奶长叹口气，轻声安慰道。 “小薇，你别担心，乔家那边山子早就传信过去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平安无事，晓峰这几日便要进京，待你们姐弟见面，再细细问他不迟。” “是啊，小薇丫头，你既已平安归来，就好好养着身子，这般你那幼弟进京后看着放心了，也能安心参加科考，若这次他一举中第，那你还愁见不到爹娘？” 坐在主位另一边的莫奶奶也开口安慰。 听她如此一说，倒也真是那么回事儿，乔薇收起心神，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大事，顿觉轻松很多。 “莫奶奶，承您吉言，若晓峰能高中，乔薇定会让他亲自上门谢您。” “哎哟，你这随便说两句，就能让举人老爷亲自来谢你，这买卖做的，真值！”抬手指着莫奶奶，萧奶奶笑道。 “怎么，你眼红了？”莫奶奶探身笑问。 “曾奶奶眼红了？”转身迈开小腿跑到萧奶奶身边，淼淼踮着脚尖拉着她的胳膊问道：“曾奶奶，快让淼淼看看您的眼睛，您疼不疼，淼淼给您吹吹！” 跟着放开乔薇的衣摆，响响也好奇的跑了过去。 “曾奶奶，响响也看看，响响也帮您吹吹。” 稚嫩的童言天真无邪，纯真暖心，萧奶奶伸手摸着两个小脑袋，低头亲了两人一下。 “哈哈哈，你们曾奶奶眼红的紧呢，淼淼响响快快给她看看吧！”看着一老两小三人，莫奶奶笑的更加开心。 屋外廊下，正指挥着家中仆妇收拾院子的钱瑶与蓝秋烟，听到屋内传来的阵阵笑语，也跟着笑了起来。 闲散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回到至亲至爱的人身边后，乔薇绷了几个月的情绪逐渐放开，怀孕的反应也就慢慢显现出来。 午饭刚吃过，拉着淼淼响响在院子里还没走到两圈，便觉浑身乏累，双眼困得将要闭上。 “娘亲，你是不是困了？”见她越走越慢，淼淼抬头问道。 轻点点头，乔薇打了个哈欠，回道。 “是有些困了，淼淼不困吗？” 小脑袋摇了摇，淼淼接着道。 “那娘亲去睡会儿吧，淼淼还不困，想跟弟弟再玩一会儿。” “好，淼淼响响乖，跟嬷嬷玩。”连打了两个哈欠，乔薇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乌黑的细发道。 说完，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丫鬟婆子急忙上前，春桃伸手扶着乔薇。 “夫人，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好！” 冯嬷嬷与葛嬷嬷也跟着上前，一人一个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身行礼道。 “夫人，您慢走。” 淼淼响响跟着行礼。 “送娘亲。” 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乔薇只觉上下眼皮不住打架，困乏的不行，转身由春桃搀扶着往主屋走去。 “响响，娘亲肚子里装着小弟弟，很辛苦的，你不能缠着娘亲，知道吗？”看着自家娘亲缓慢走远的背影，淼淼扭头看着响响，认真严肃道。 听了姐姐的话，响响也是郑重的点点头，语气坚定道。 “姐姐，响响知道，娘亲要多多吃饭睡觉，弟弟才能快些长大，响响乖乖的，不去吵娘亲。” 转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淼淼满意的笑了笑。 “好，真是个乖孩子！” 身后，冯嬷嬷葛嬷嬷相视一笑，接着探身向前，开口问道。 “小姐，少爷，咱们还走吗？” 拉着响响转身，淼淼坚定点头。 “走！” 爹爹说过，多走路跑步，把身体锻炼好了，就能跟着刘叔叔学武，学了功夫保护娘亲打走坏人，再不让娘亲与弟弟吃苦受怕，曾奶奶就不会担心病倒了。 第二百三十章 谈话起疑 乔薇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透过窗户外传来的点点光亮，她转身坐起，抬手轻按着阵阵抽搐的脑门。 “春桃——” 房门应声而开，稍稍丰盈的少女提着灯笼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大人回来了吗？” “酉时末了，大人让人带话回来，说会晚点儿归，让您别等他了。” “啊，都酉时末了，快，快服侍我穿衣。” 一听时辰不早了，她强忍着脑门上的强烈疼痛，撑着身子就要下床，迅猛动作下，整个人一歪往右侧床沿上倒去。 快步上前扶她坐好，春桃半蹲在床前撑着她。 “夫人，您别着急，老夫人傍晚来看过您了，见您昏睡不醒，钱婶子给您号了脉，说您劳累过度，一时放松下来，身子便有些吃不住，让您好好休养，晚饭在房内用即可。” 听她说完，乔薇撑着迷糊的意志，双手探出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 “孩子，孩子没事吧？” 强撑不住，春桃只好站起扶她在床上躺下，边说道。 “夫人，别担心，您腹中的小少爷好着呢，钱婶子说了，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养几日，便能缓过来。” 顺着她的手势侧躺下，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直到感觉到那圆润凸起处隐隐动了几下，这才长呼口气放下心来。 “夫人，可要吩咐厨房摆饭？”见她又要闭上眼睛，春桃放低声音问道。 左手抬起摇了摇，乔薇虚弱道。 “不了，我想再睡一会儿。” 见她这般，春桃有些担心。 “夫人，您用了饭再睡吧！” “我不饿，等大人回来的再吧！” 拉过薄毯为她盖好，转身放下纱帐，春桃面色担忧的走了出去。 正院右侧，萧奶奶的院子里。 主屋灯火通明，房门大开，却没见有人出入。 屋内，萧奶奶与萧山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喝茶。 “山子，你有没有发现，小薇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掏出帕子擦着手，萧奶奶淡淡道。 抬眼看她，萧山不解。 “哪里不一样了？她确实是小丫头，孙儿确信。” 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萧奶奶笑道。 “别跟奶奶打马虎眼，你那点儿小九九，别以为奶奶不知道。”说着转过身来，对着他，探出身子小声道：“今日午间饭后，小薇那丫头竟然问起，日后是否要改口唤奶奶祖母，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唇角一咧，笑看着她回道：“奶奶，怕是您想多了，她定是见叶家表弟都唤祖母，这才有此一问，说起这个，孙儿还想问您呢，在乡下地方唤奶奶也就算了，如今咱们到了京城，您看着称呼要不要跟着改一下？” “改？怎么改？改什么？你小子也要唤我祖母？”说着萧奶奶猛拍了一下矮桌，佯怒道：“你小子就别作妖了，让人听了笑话。” 闻言萧山立刻拱手行礼。 “孙儿不敢，奶奶您别生气。”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萧奶奶这才收手坐直，继续说道：“别岔开话题，我就不信你没发现小薇的变化。” “奶奶，变不变都是您的孙媳，淼淼响响的娘亲，您何必——” 抬手打断他，萧奶奶接着道：“奶奶自是不会因为她的一点儿变化，去怀疑她不是小薇，奶奶只是担心她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没有告诉咱们，以至回来后待人接物礼多了些，显得有些生分。” “没有啊，孙儿没觉得跟她生分呢！”萧山眼神闪烁，轻声回道。 复又探出身子压低声音，萧奶奶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 “从昨日你们回来，到今日午间用膳，一屋子人里外伺候，小薇面上半点儿异样皆无，那周身的气度，哪点儿像个农家女？ 再说瑶娘与秋烟一旁伺候她也好似未察觉，这要搁到以往，她早就拉着她们同桌吃饭了。” “这有什么，她们是下人，本就不该与主子同桌吃饭，往日在上林村，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到了京城，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放下茶盏，萧山放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接着起身对着萧奶奶一礼。 “奶奶，若您无其他事，孙儿先行告退了，您早些安置吧！” 说完直接转身，逃也似的快步出门离去。 身后，盯着孙子仓皇逃走的背影，萧奶奶不由嗤笑出声。 “你小子，奶奶又不是找你媳妇麻烦，看把你吓得——” 回到主院，四周很静，绕过长廊顺着檐下来到正屋门口，蹲坐在门槛上的春桃立刻起身恭敬行礼。 “大人！” 清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萧山开口问道。 “夫人可醒过？用过饭了吗？”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春桃道。 “回大人，夫人酉时末醒了，见您未归便又睡下了，晚膳未用，说等您回来一起。” 微一颔首，萧山道：“吩咐厨房摆饭吧，就摆在外间。” “是，大人！” 说完，萧山转身向前，轻推开房门，接着探身走了进去。 屋内没点蜡烛，略有些黑，借着屋外的烛光与月光，倒也能看清里面情况，运气凝神放轻脚步，走到烛台边掏出火折子点亮蜡烛，端着蜡烛向内间走去。 探身向前掀开纱帐在床边坐下，抬手摸了下床上熟睡女子绝美明艳的脸颊，乌黑深邃的眸中冷光乍现。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怎么变，你只能是我的小丫头。” “相公，你回来了！”眯着眼睛看了眼身边坐着的男人，乔薇抬手揉了揉睡得有些酸胀的双眼，低喃道。 收起眼底的精光，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萧山探身向前，双手撑在枕边两侧，低头亲了下她粉嫩的脸颊。 “醒了，起来吃饭吧！” “嗯，好，相公，你用过饭了吗？” 抱着他的脖子，顺着他坐起的姿势起身，乔薇回亲了他一下，笑道。 宽厚的大掌揽着她柔软无骨的脊背，轻笑两声道。 “怎得越大越调皮了，快起来吧，为夫也没吃呢！” 嘟嘴笑着放开他，乔薇双手背后撑着身子坐起，双腿一扭转身下床。 “才没调皮呢，只是没吃饭，肚子饿了没力气！” “饿了怎么不起来吃饭？”站起蹲下为她穿鞋，又拿过搭在一旁屏风上的外衣帮她披上，萧山伸手揽她走到外间坐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初闻 饭桌上，几碟清淡小菜，两碗八宝粥，一碟小米糕伴紫米糕，一箩小巧玲珑透着里面红黄翠绿馅料的薄皮包子。 “来，吃吧，方才不是饿了吗！”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她碗里，接着又为自己夹了一个。 接过他递来的包子小口吃着，乔薇问道。 “相公，你今日很忙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忙，只是关于双剑门的一些后续事宜要交待一下。”萧山道。 坐直身子，乔薇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拿着筷子的右手有些僵硬，机械的咬了口包子，没再说话。 “主要是皓王太贪又不管善后，双剑门每年上交的银钱不计其数，他没登记造册也就罢了，还挥霍一空，府中金碧辉煌却没甚能拿出来的，所以才打上了为夫的主意。” 见她不说话，萧山眸色一暗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 第一次从自家相公口中听到那个承载她所有恐惧怨恨回忆的名字，她顿觉浑身一颤，每一处神经肌肉不自觉紧绷，原本夹起的包子自由滑落掉入粥碗，张嘴咬食的动作更是直接顿住。 敏锐如萧山，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手里的筷子，转身伸手拉了她一下，柔声问道。 “怎么了，丫头？” 被他拉回神，握着筷子的手逐渐回了力气，垂眸夹起碗里的包子，神色呆愣的咬了一口，接着扭头对他凄惨一笑。 “没，我没事。” 萧山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脑海中不自觉又出现那个该死且已经死去的男人的身影，放在桌下的右手握紧，指甲使力嵌入肉中，似有浅淡血丝流出。 吃了口包子，稳了稳心神，逐渐恢复神智后，乔薇这才扭头看向依旧拉着自己右臂的男人。 “相公，怎么了？你怎么不吃饭？” 见她恢复，萧山面上的冷漠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没事，吃饭吧！” 他的冷漠，她自然感觉到了，但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有关那个恶心男人的事，也就自动忽略了他的情绪。 “相公，方才你说的皓王，是皇长子皓王殿下吗？” 轻点点头，萧山道。 “嗯，就是他。” 夹起一个包子递给他，乔薇边吃边问道。 “那双剑门与他有何关系？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接过包子大口吃掉，萧山道。 “这都是朝中事务，你无需知道。” 终于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乔薇不由放下筷子，扭头看他，清亮的眸子泛着疑问的光芒，樱红的薄唇轻启。 “相公，你生气啦？” 萧山摇摇头。 “没有。” “有，就有，你就是生气了，你觉得我问双剑门就是问徐清扬，所以你生气了。”猛地放下筷子，乔薇面色潮红不满道。 并不理会她的动作，萧山继续吃饭。 “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这下明白症结所在，乔薇转身双手拉着他。 “你不相信我？” 跟着放下筷子，萧山转身看着她。 “我相信你。”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乔薇重重的呼了口气，双肩耷拉下来，但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定。 “我不关心双剑门，只是想听听你方才说的皓王的事，若你问我为何想知道皓王的事，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说着猛地抬头看他，清明的眸子中满是坚定与真诚。 “相公，你相信我，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想明白了，全部都告诉你，好不好？”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从那熟悉的眸子中，他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坚决，看到了倔强，却没看到闪躲，犹疑，所以他选择了相信，谁让她是他的命，她温柔倔强的性子，让他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委屈。 “好，我等你，等你自愿告诉我。” 清丽绝美的脸上，绽放的笑容越来越艳丽，乔薇双手伸出抱住他的脖子，探身上前坐在他的腿上。 “相公最好了。” 顺势揽住她的腰肢，萧山暗叹口气柔声道。 “皓王的事很长，你先吃饭，我慢慢说与你听。” 抱着他的头亲了一下，从他身上下来，复又回到凳子上坐好，拿起勺子吃了口粥，乔薇扭头看着他笑道。 “好了，相公，我吃饭，你慢慢说。” 怀里猛地一空，萧山唇角勾起轻笑一声，转身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些蔬菜放到她碗里，才开口说道。 “说起这皓王，也是作孽，双剑门归附他也有五六年了，这些年暗中运往进京城的银钱千万两有余，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珍珠玛瑙，首饰布匹更是数不胜数。 若搁到旁人身上，定会对这些银钱加以利用，无论是用来拉拢手下，还是养兵囤货，亦或是辗转生财都是很好的。 可他仗着嫡长的身份，自认为皇位迟早会被收入囊中，整个大渝朝所有人的银钱自然也是他的，有了如此想法，便有了他骄奢无度，白日宣淫的弥乱生活。 素问皓王府内堪比皇宫内院，假山园林皆原封不动从江浙运来，院内一石一木一花一草都有专人照料打理，夏花冬开不算什么，听闻去年冬皓王妃换满池温水，只为冬至宴上睡莲盛开博个彩头。” “啊，那要用多少柴火，烧多少热水呀！” 惊讶出声，乔薇低头狠咬了口包子，心里愤愤然想起那年冬天，自己窝在如冰窖般的被窝里，穿着最厚的衣服，身上还是暖和不起来，去领炭火的小丫鬟回来说，王妃节俭冬日府中初一十五发两次炭，各人用完了便没了。 那个冬天，她差点冻死，最后硬是被逼到夜半偷摸去灶房捡些火头炭来取暖的地步。 扭头看了她一眼，萧山抬手理了理她头顶散落下来的细发。 “柴火热水不重要，只要肯花钱便没有难事。” 微点点头，乔薇边吃边道。 “嗯，相公说的对，那皓王让他那个手下，嗯，叫，叫于二强的抓走我，也是为了银钱？” 提起那人，萧山面上泛起点点阴沉，薄唇紧抿，半响才开口回她。 “一半是为了这个，皓王挥霍无度，又贪好女色，手下养了一帮为他搜寻美人的恶人，养那些个人自然是要花大价钱的，双剑门上贡的那些根本不够他用。”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相公你身上了？”歪头看他，乔薇不解问道：“相公，咱家有那么多银钱吗？” 修长的食指伸出，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朗声笑道。 “你当你相公是造银钱的？光置办这宅子，咱家的储蓄已然花了大半，剩下的过几日小瓜收拾好后，便会交到你手里，日后这管家的事，就全看你的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处置 “相公，我不行的，就让小瓜管着吧，我真的不行的。”放下筷子，摇头摆手，乔薇焦急拒绝。 抓住她的手放在怀里，萧山语气坚定。 “我说你行你就行，放心吧，钱瑶会帮你的。” “钱瑶？钱婶子？”乔薇问道。 微微颔首，萧山回道：“嗯，钱瑶当初可是帮着侯府夫人管过家的，你跟着她多学学就会了。” 无奈的点点头，乔薇轻叹口气，幽幽道。 “真的要学吗？好吧，听相公的。” 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萧山满意笑道。 “乖，真是我的好宝贝。” “那相公，双剑门的事与徐清扬抓我威胁你的事，皇上知道吗？” 乔薇道。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收起脸上的笑意，萧山道。 “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想不知道都难，怪就怪皓王不该把主意打到锦衣卫内库上来，锦衣卫的内库就是皇上的私库，他想抢皇上的私房钱，皇上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还是没能全部听懂，乔薇疑惑的看着他，嘟嘴有些不满抱怨道。 “相公，你说清楚些，我怎么听着都有些糊涂了，还有皇上怎么处置皓王你也没说。” 双手用力一拉，揽她在自己怀中坐下，萧山抬眸看着她笑道。 “小丫头，别心急，吃饱了吗？” 乔薇点点头。 “吃饱了。” “吃饱了咱们去里面说。” 双手用力抱起她，脚步稳健的往内室走去，边走边对着门外道。 “春杏春桃，把桌子收拾了，再吩咐厨房准备热水，一会儿爷要沐浴。” 敞开的门外，两个身影出现，接着传来她们整齐的声音。 “是，大人。” 内室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雕牡丹花嵌珠玉宝石罗汉床，动作轻缓放她在一侧坐好，萧山起身从外间拿来一碟坚果蜜饯放在小桌上，从中拈起一块梅干肉送入她的嘴里，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若没皇上的准许，谁敢去灭双剑门满门，你被那人劫走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怕是皇上就知晓其中的关键，只是他不想承认皓王会如此做，但还是派出了身边最信任的龙影卫跟着去了岭南。 你以为为夫为何着急赶往岭南？ 都是为了劫住徐清云，不让他把财物运走。 双剑门的那些银钱与账本，便是指证皓王最强劲有力的证据，锦衣卫从岭南押解回京的财物，内务府清点下来，足足能抵上大渝三年的税收了。 而那些账本上，更是清楚记录着双剑门这几年往皓王府运送的每一笔财物，所有的财物加起来的数目更是惊人可怕，那么多的银钱全被皓王给挥霍了，丫头，你猜皇上会不会生气？” “生气，皇上肯定气死了。”乔薇愤愤道。 萧山点点头，接着道：“可还有更让他生气的在后面。” “什么？”乔薇问道。 “就是他让于二强劫走你的一个原因啊！”萧山回道。 “哦，是相公方才说的皇上的私房钱！”乔薇恍然大悟。 “对，就是那些私房钱，在为夫离京的这段时间，皓王派周文廷暗中搬空了锦衣卫的内库，于二强那里有我的令牌与印章，锦衣卫上下自然无人拦着，再说他们做的隐蔽，又有指挥使大人的暗中纵容，自然是想搬多少搬多少，能搬走的绝不留下。”萧山道。 “相公，那他们也太傻了吧，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们看不出来吗？”乔薇有些不解。 伸手再次拈一块蜜饯喂到她嘴里，萧山笑道：“自然是看出来了，所以于二强才一直躲在家里没动，他定然恨死皓王与周文廷了，让他背了那么大一个锅，偏偏令牌印章又都交了出去，他想要回来是不可能了，想阻止又怕得罪人，果真是进退两难啊！” “活该，谁让他那么坏心肠。”乔薇恨恨道。 伸手摸了下她气圆的小脸，萧山接着道。 “皓王虽长得蠢笨像头猪，但却并不是真的猪，就算他不知这是个陷阱，那周文廷在锦衣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他能不知？” “那他们为何还那般做？”拉下他的手，乔薇道。 不住的揉捏着她báinèn的小手，萧山道：“是那内库的金银珠宝闪花了他们的眼？还是皓王身边有咱们口吐莲花的绝妙谋士，你猜？” “徐清扬抓走我，于二强要挟你，皓王与周文廷搬空皇上的私房钱，相公，我怎么看都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不去理会他的调笑，乔薇秀眉微蹙，急声问道。 抽回手坐直身子，想起在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几人，萧山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自然是有阴谋的，在那些人眼中，咱们都只是棋子而已，只不过目前棋子有用，所以才留了下来，若哪一天，棋子无用了，那便只能沦为弃子，不想做弃子或是棋子，便要努力筹谋争取做执棋人。’ 这些话，他没打算对她说。 “终归是自己的孩子，皇上当年夺天下的时候，皇后带着皓王确实吃了不少苦，双剑门的事证据确凿直指皓王，但皇上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他说着，乔薇不由心中一寒，藏在心里最黑暗出的悲凉再次涌了上来，想起自己前世的惨死，她悲怆哽咽，仰面朝天以阻止眼中将要溢出的泪水。 “天道不公，好人无好报，恶人无恶报。” 转头看她，萧山顿时心中一阵心疼，绕过小桌坐到她身边，双臂伸出揽她入怀，以下颚抵着她头顶的黑发，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磁性与魅惑。 “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罢了，皓王这次是难逃一劫了，他以为于二强是他的人，其实于二强早就私下投靠卫云，卫云是瑜王的人，瑜王自然也知道了这事，今日早朝便揪着皓王这点儿不放。 这下朝中文武百官皆知晓了，有些个脾气暴躁些的武将，当场就要跟皇上撂挑子，说什么济北百姓民不聊生，兵士以野菜果腹，而皓王却奢靡无度，贪得无厌，鱼肉百姓。” “那后来呢？皇上处置皓王了吗？”埋头在他胸怀中，乔薇低声问道。 “皓王府一应财物全部上缴国库，皓王由亲王贬为郡王，免除所有职务幽禁府中。”萧山轻声回道。 “就这般？”乔薇有些惊讶。 萧山点点头。 “嗯，就这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寻来上门收徒（上） 几日后。 难得萧山今日休沐，闲暇在家准备好好陪陪妻儿。 早饭后，众人聚在内院花园假山边，一座立在池塘左侧的凉亭中，品着花茶吃着瓜果点心。 “奶奶，昨日晚间，孙媳与相公说起这院子命名的事，咱们搬来也有些时日了，除了外院相公的书房，其他院子都没命名，正值今日相公休沐在家，咱们何不把这名字一并都想了，让刘北大哥找人做了，也好早日挂上有个分辨，这般府内也方便管理些。” 靠着凉亭边的柱子坐着，乔薇端着一盘西瓜，小心喂着身边两个孩子边道。 伸手自她手里接过盘子，萧山转身在她身边坐下，接替她喂两个孩子。 “是啊，奶奶，这题字命名的大事，还要您来才是。” 离两人不远，同坐在圆桌旁的萧奶奶与莫奶奶相视一笑，抬眸看着他夫妻二人笑道。 “这宅子是山子置办的，管家的是小薇，给院子命名你们小夫妻商量着决定了便是，问奶奶做甚？ 再说题字，山子，你多少年没见奶奶拿笔了？还让奶奶题字，你小子这是想看奶奶笑话吧！” “孙儿不敢，奶奶您谦虚了，小薇与莫奶奶不知，难道孙儿也不知吗？您的一手字写的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试问多少当世大家都难及项背，孙儿临摹您的帖子至今也未能全然领会，您若不出手题字，那咱们这个家里怕是没人敢出手了。”喂孩子的动作一停，萧山看着自家奶奶认真道。 “山子，真的假的？你奶奶当真写得一手好字？”正给蓝秋烟的两个孩子剥葡萄的莫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疑问道。 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乔薇，也跟着扭头看着他。 见两人这般，萧山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道。 “莫奶奶，萧山怎敢骗您，奶奶的字堪称大家。” “哇，奶奶，您好厉害！”惊叫出声，乔薇瞪着一双水灵圆润的大眼珠，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奶奶，双目泛光，眸底满是激动与崇拜。 “是啊，慕青，你可真是厉害，隐藏的这么深啊，想咱们十多年的姐妹情谊，我竟不知你写的一手好字。” 被她俩这般一说，萧奶奶一时有些涩然，抬眸瞪了自家孙子一眼，开口解释道。 “冬娘，你还不知道我，自从跟了山子他爷，拿笔的次数还没有拿菜刀多，后来有了山子他爹，更是连字怎么写都忘了，直到山子长大，那时家里日子好过了些，才想起自己识字，偶尔得了空闲教过山子一段时日，谁知他竟是个有天分的，学的又快又好。 哎——后来他爹娘相继离世，我也就没再教他，也更没练字作画的心思了——” 说起这些往事，气氛慢慢有些感伤，萧山低头垂眸看着碟子里剩下的两块鲜红多汁的西瓜，眸色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萧奶奶极目远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房顶发呆，莫奶奶则是联想到了自家的几个孩子，一时戚戚没再言语，而乔薇，再次想到了前世自己凄惨早逝的娘亲。 就这几日她有意无意跟家中奴仆打听的结果，礼部右侍郎顾德元如今属皓王派系，家中嫡女顾文瑶五年前嫁入靖安侯府，为侯府嫡三子林天俊的正妻，而那林天俊少年英才，长得儒雅俊秀风度翩翩，又习得一身高强武艺，如今在皇上亲兵金吾卫谋职，很得金吾卫指挥使青奈。 她没想到，自己那个没人性的爹与阴毒的继母，竟能为那个面善心狠的庶妹寻得这样一门好亲事，果真上天是睡着了吗？竟给了那恶人这样的良缘？ 宽敞凉爽的亭中，阵阵夏风拂过满塘的睡莲带来丝丝幽香与凉意，大人们的沉默不言，丝毫没能影响到几个孩子在亭中嬉戏玩闹。 “萧山，出来——” 如狮吼般的男声震耳欲聋，这声音强劲中带着醇厚的内力，外行听声吵闹，内行听出门道。 抬手把碟子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萧山站起拱手行礼。 “奶奶，莫奶奶，孙儿前面怕是有事，先行告退。” 被那声音惊醒的萧奶奶，抬手拍了下自己心口处，接着一双慈爱苍老的眼睛迅速望向乔薇，不在意的对他摆摆手，萧奶奶急忙开口道。 “你去吧，可别让那人如此吵闹吓人，小薇怀着身子，可不能这般。” 转身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萧山清冷的眸底泛起一阵怜惜，本想再说两句，却忍痛作罢，再次拱手行礼后，快速转脚离去。 萧奶奶起身，走到乔薇身边坐下，伸手揽她靠在自己怀里，不住轻拍她的脊背柔声道。 “小薇，没吓到吧，别怕，奶奶在呢！” 同样被惊醒的莫奶奶，看向乔薇的眼神也很不安，略想了片刻，转头看着亭中的两个小丫鬟，开口道。 “春杏，你快去前院找瑶娘过来，就说夫人受惊了，让她快来看看，春桃，你去厨房找秋烟，让她多煮一些安神汤来。” 春杏春桃闻言上前屈膝行礼，朗声回道。 “是，莫老夫人！” 说完，两人后退转身小跑离去。 看她二人离开，莫奶奶这才看向乔薇，担忧问道。 “小薇可还好，有没有吓到。” 收回心神，乔薇慢慢从萧奶奶怀中坐起，扭头看了眼萧奶奶与莫奶奶道：“奶奶，莫奶奶，我没事，让您二位担心了。”说着探身看向一旁玩耍的四个孩子，急声喊道。 “淼淼响响，来，快过来，还有盈盈小远，都过来——可有吓到你们？” 见她真的没事，萧奶奶与莫奶奶稍稍放心下来，跟着转手拉住四个孩子嘘长问短。 再说萧山，听到那声音后，几乎是脚下生风，暗自施展轻功少倾来到外院正厅。 还未进门，便拱手运气沉声道。 “老前辈突然上门，在晚辈家中大吼大闹，不知所谓何事？” 厅内，萧小瓜满脸愤怒一动不动的瞪着自己面前，那个死皮白赖歪坐在主位方椅上，满头白发一脸沟壑纵横的老翁，伸出的左手拿着指着那人，半张的嘴巴好像在说些什么。 迈步进门至萧小瓜身边停下，并未斜眸看他，右手伸出在他身上点了一下。 身体瞬间得到释放，萧小瓜愤怒不已，左手依旧指着那人不住发抖，双目充血瞪的hunyuán。 “大人，这老头好不知羞，强硬着闯进来，打伤府中兄弟，还没脸没皮的坐在主位上，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点儿道理不讲，小瓜跟他说话也不理，还一直大吼大叫要见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寻来上门收徒（下） 抬手示意他停下，萧山目光淡漠的看着仍坐在主位不动弹的白发老翁，面无表情沉静说道。 “小瓜，你先退下。” “大人，要不要属下再去叫人？”萧小瓜不满怒道。 “退下！”萧山低声吼道。 被自家大人一吼，萧小瓜心神一凌，浑身冷汗猛地冒出，双手迅速抬起躬身行礼，神色恭敬朗声回道。 “是，大人！” 少倾，宽大敞亮的厅内，只剩下两人一坐一站相互对视，萧山不知他为何上门，但念及他当年送自己剑谱的恩情，便也没开口撵人，盯着他看了半响，这才抬脚走到主位另一张方椅上坐下，垂眸幽幽开口问道。 “说吧，您这般动静上门，有何指教？” 白发老翁也不看他，依旧半歪在椅子上，笑道。 “怎么？叶小wubu在你这？” “您来找小五？出门左转前行再右转，穿过石洞再左转右转，接着再直行，路口正数第三家，yèjiànying御史府上，慢走不送。”说着起身行礼，冷漠答道。 “诶诶诶，你小子别这么着急赶人啊，老夫是来找你的。”见他这般，白发老翁急忙道。 这下萧山也不急了，转而回到主位上坐好，扭头看着他问道。 “不知您找晚辈何事？” 收起轻挑的态度，白发老翁端正坐好，探身向他道。 “老夫要收你为徒。” 眸中疑惑一闪而过，萧山不解问道。 “您，想收晚辈为徒？” 白发老翁点点头，复又歪回去，神色高傲道。 “快让人上茶，拜师行礼吧！” “为何？”萧山问道。 “为什么何？老夫想收就收，有什么为何，没有为何，你快快拜师才是。”白发老翁不耐道。 “如此，晚辈谢过前辈。”说起起身对他拱手一礼，接着道：“晚辈无需拜师，您请回吧！” “什么？”白发老翁惊叫蹦起，脚下一弹从椅子上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你小子说什么？你不想拜师？” 收手站直，萧山不卑不亢，神色坚定道。 “前辈，您没听错，晚辈不需要拜师。”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拜老夫为师？你知道老夫是谁吗？这天底下想拜老夫为师的人，都可以从宫门口排到塞外了，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蹬鼻子上脸的事可做不得。”白发老翁微怒喊道。 见他似有怒气，又想到他那不明不清的身份，萧山复又行了一礼，接着道：“前辈您息怒，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您的身份晚辈自然是不知的，但您内功深厚，武艺高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这点儿晚辈还是知道的。” 听他这话，白发老翁有些不解。 “你既知老夫是高手，为何不肯拜师？” ‘哼，若是说不出个好理由，看老夫不一掌拍死你。’白发老翁如是想着，盯着萧山的眼神不由精光直闪。 被他这不住闪烁的目光瞪的浑身发毛，萧山态度恭敬，神色坦然道。 “前辈，晚辈而立之年方才领会一些内功皮毛，自是天资根骨一般，就算拜您为师，由您亲自指导练上十年怕是也达不到影首领的半数修为，何况晚辈身处锦衣卫要职，上要效忠陛下，下要孝顺长辈，抚育幼子，俗事缠身无法悉心跟您学习武艺，就算拜您为师，将来传出去怕是也会损了您的威名。” 他这番说法真假参半，但在白发老翁听来，却也不无道理，只是见他这两年来练功确实勤奋，而康华帝那边因为听了某个人的谗言，非要让他收徒，他这才勉为其难的跑了一趟。 这下好了，他到还没有说什么，人家倒是拒绝的干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了自己的功夫，老家伙那边也能交差，如此看来却也是两全其美了。 越想越觉得他很有自知之明，白发老翁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柔和几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口气开口道。 “老夫想过了，你说确实有几分道理，你这个年纪拜师学艺是有些晚了，天资根骨一般，内力提升的也很慢，单靠自己领悟能练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这样吧，老夫传授你一套正宗的练气吐纳的内家功夫，免得你自己瞎练走弯路。” 态度恭敬躬身行礼，萧山道。 “多谢前辈。” 白发老翁点点头，接着走回方椅上坐下，神态悠然道。 “那现在可以上茶了吧？” 跟着走回方椅上坐下，萧山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对着门外沉声喊道。 “小瓜，上茶。” 一直候在门厅外的萧小瓜，转身走到门外，对着二人行礼道。 “是，大人。” 萧小瓜动作麻利，茶水上的很快，因着在门外也断续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即使心中再不满那白发老翁，却也无不得不端上上好的春茶出来。 端茶品茗，厅内再次剩下两人，放下茶盏，萧山扭头看了他片刻，心中思忖，暗下决定，开口道。 “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 “哦？不情之请？你说说看。”白发老翁眯眼品茶，似笑非笑道。 “还是拜师的事，晚辈有一子，今年三岁，天资根骨不错，不知有无机会拜入前辈门下？”萧山拱手行礼，态度认真恭敬。 不怪他会想到这个，这还是前几日就寝前，乔薇对他提起的，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淼淼响响马上三岁了，已经到了读书启蒙的年纪，奶奶也说过中秋之后为两个孩子请个先生，但相较于读书写字，响响似乎对骑马射箭，打拳练剑更感兴趣些。 男孩子习文弄墨，科举入仕是不错，但万一他不是那块读书的材料，也不能强压着非要他读，如今他喜欢打拳什么的，咱们做父母的便为他寻上个好师傅悉心教导，就算将来成不了大气，也不至于出门在外被人欺负。” 好似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白发老翁面上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低头想了片刻，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眸中，满是赞叹与满意。 “好，你小子不错，在锦衣卫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了十年，还能不贪不怪，不忘初心，也难怪你们沈大人会高看你一眼。”说着放下茶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大笑道：“你这个不情之请老夫答应了，明日便会遣人上门，你且好好准备拜师礼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介绍认识 随着皓王被贬幽禁，京城的权势党派明面暗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站在皓王一方的靖安侯，最近家中女眷在参加瑜王府与厉王府的宴请时，态度皆不同以往的冷漠孤傲梳理客气，很是热情，言谈举止间交好之意明显。 想是因着皓王失势，靖安侯着急找下家，说起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林家嫡次女怎么说也是死在皓王手里，人家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然不错，皓王自作孽，老谋深算如靖安侯，自然不会再把宝压在他身上。 而同样是皓王一党，且一同被害死独子的刑部尚书赵玉，却突然迷途知返，约束下人，紧闭门户，谢绝拜帖，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衙门办公，好似皇子夺位再与他半分关系皆无。 除去这两个大头，其他皓王党便也不值一提，如乔薇前世生父顾德元，更是能撇多干净便撇多干净，恨不得与皓王半点儿关系没有，如今因着二女，倒是与靖安侯府走的颇近。 锦衣卫内部也同样接受了一番清洗。 这本就是沈忠与烨王几人暗中谋划的，如今的结果也在几人的预料之中。 “只可惜没能抓住卫云的把柄，若是把他也清理了，咱们这锦衣卫才真正算是干净了。”宋知书忿忿不平的坐在圆椅上，一手拿过茶壶不住为自己饮尽的茶杯添水。 同坐在圆桌旁的萧山，冷淡的笑了一下，道。 “卫云此人，最是狡猾狠毒，他的那点儿事谁人不知，想抓住他把柄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但你看可有人成功过？” 宋知书摇摇头，放下茶杯长叹口气道。 “哎，可惜这次没能彻底搬到周文廷，谁想到他那般狡猾，竟事先把那存放金银物件的庄子过到于二强名下，怕是于二强自己都不知晓吧。” 抬眸看了他一眼，萧山唇角微翘，眼眸带笑。 “他若知晓，当初便不会要挟我了，说起也怪他自己，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皓王再傻那也是当了十多年的皇长子，周文廷更不用说，他玩弄权谋那会儿，怕是于二强还没入锦衣卫呢，这样的两个人，他竟毫不设防，如此被抬上去顶罪，也不亏他。” “听说判了秋后处斩，圣上亲自下令把人关在刑部天牢，不准任何人探视呢！”宋知书探身轻声道。 微一颔首，萧山抬手点了点桌面。 “这么大的事，圣上自然要砍一些人的脑袋来平息众怒。” 伸手拿起茶壶，为两人续满水，宋知书眉头微蹙，不解道。 “山哥，不对呀，这般说来，圣上对周文廷的处罚便是有些轻了。”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斜眸看了他一眼，萧山开口道。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这说明咱们皇上还没真正对皓王死心。” 放下茶壶探身向前，宋知书接着问道。 “山哥，你是说，皓王还有机会翻身？”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声音却并未压低，这萧府里外大到管事护院，小到丫鬟婆子，都是他们兄弟的人，是以他说话一点儿不设防备。 而拎着食盒从内院走来的乔薇，正好把两人最后的两句话听入耳中。 放下茶杯猛地站起，萧山面色柔和带着浅淡的笑意，转身绕过圆桌快速往门口走去。 看着、他这般，宋知书有些不解，转念想到方才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再联系到他出去时脸上挂着的温柔笑意，好似抓住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抓住。 “丫头，既来了怎么不进来？” 跨步出门，几步走到乔薇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萧山柔声道。 定了定心神，脑中不再去想方才听到两人说的话，乔薇抬眸看他，灵动水润的眼中一片清澈透亮，因天气炎热而泛起红晕的两颊上梨涡浅笑，粉嫩的樱唇微翘，伸手指了指被他抢过去的食盒，道。 “午后无事，屋内燥热难耐，淼淼响响嚷着要吃冰镇瓜果，蓝姐姐心思灵巧，用瓜果与冰块做了些解暑的吃食，我尝了一些，确实清凉去热，便想着给相公送一些来。 却是没想到相公有外客在，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下食盒，萧山转身接替春桃的位子搀她向前。 “无碍，也没什么大事，咱们进屋，为夫给你介绍一个人。” 扭头对他笑了笑，见他面色轻松自在，神态中带着一丝愉悦，乔薇不由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谁，粉唇轻启回道。 “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让相公这般相待呢！” 两人说话间，屋内的宋知书已然也走到门边，只是觉得不便出去相扰，就站在门口处迎着，方一见到两人进来，立刻拱手行礼，语气郑重严肃中带着探究与疑问。 “嫂嫂，小弟这厢有礼了。” 抬脚正要随着萧山进门，入眼便见一身着青绿锦袍，乌发挽起束于发顶，面净如玉浓眉凤眼，挺鼻薄唇的儒雅俊秀男子，神色坦然坚定，目光清澈明朗，态度谦和中带着疏离的立在那处。 “小薇，这是宋知书，与为夫相识十多年有余，如今同在锦衣卫任职，你当他是为夫的兄弟便可。”抬手指着宋知书，萧山转头对着乔薇道。 面带微笑，安静听他说完，乔薇屈膝行礼，温和回道。 “宋兄弟有礼了，前些时日多谢宋兄弟了。”说着转眸看向萧山道：“相公，如今我身子不便，你要帮我好好谢谢宋兄弟才是。” 端正身姿立于一旁，宋知书紧绷的神色下是努力掩饰的紧张与释然，他没想到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嫂子，竟是位娇柔淡雅，绝色倾城的盛世美人，这般姿色气度，便是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也是少有见到的，这般他也就有些明白当初山哥的紧张与担忧了。 能娶到这样一位绝世佳人为妻，是个男人都会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更别说性子看着还这般柔和，山哥是交了什么好运，能在安阳县那山沟沟里，掏来这样一件宝贝。 眸光一转，嫉妒的看了眼萧山，宋知书再次拱手行礼。 “嫂嫂客气了，山哥待我如亲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嫂嫂日后有事，直接招呼一声，知书定不会推辞。” 乔薇笑着点点头，低头垂眸以帕掩面回道。 “如此，便多谢宋兄弟了。” 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对话，萧山鄙视的瞪了宋知书一眼，眸底的不满毫不掩饰。 ‘这家伙，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当初不知是谁说自己为色所迷，为了个女人不顾前程大义，哼——’ 第二百三十六章 乔家要进京 宋知书并未多坐，吃完乔薇送来的解暑吃食后，便起身告辞离去。 主要不是他想走，实在是萧山那吃人的眼神，盯的他不得不走。 吩咐春桃春杏收拾食盒，萧山搀着乔薇往右侧偏厅摆着的独板围子罗汉床走去。 探身上前拿过两个宽厚柔软的大迎枕放好，再转身扶她坐下，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未拆封的书信递到她手里。 “这是？” 疑惑接过书信，却在看清那信封上的字迹后，惊讶激动的就要蹦起。 一把拉她坐下，萧山轻笑说道。 “方才知书来之前收到的，本想给你送过去，却一直未能走开，快打开看看吧！” 傻笑的看着他，乔薇心中高兴到了极点。 “多谢相公，相公最好了！” 说完快速探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接着低头垂眸撕开封信上的朱砂，认真细致的看了起来。 信是乔晓峰写的，内容简短扼要，语言陈诉连贯清明，仅仅两张纸，却清楚深情的把乔家人对她的担心关爱全部写了出来，她看着看着眼眶不自觉发酸发胀，双肩耷拉着周身瞬间被阴郁的低气压覆盖，不多会儿，那滚烫hunyuán的泪珠便不再受眼眶的控制，直直滑出一道银色长线落到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接尔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好了，信上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伤心，快别哭了，再哭咱们女儿都该笑你了。” 抬手抚摸了下她圆润的小腹，萧山轻揽她入怀安慰道。 顺势窝在他的肩窝，眼中泪水止不住往外溢，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 掏出帕子拭去满面的泪痕，接着快速拿过那两张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被泪水染湿的几处，复又看了遍信上的内容，乔薇抬眸看向萧山，带着水汽的眸子更显晶莹剔透。 “相公，爹娘，爹娘也要来京城了？” “嗯？岳父岳母也要搬来京城？”深邃的眸子猛地一亮，萧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使劲点点头，乔薇认真道。 “是，相公，你没听错，不光爹娘要来京城了，大姐一家也要搬来。” 说着把手里的信递到他面前，接过信，一目十行的飞快看完，眸底惊讶慢慢消失，接着变回原本的温和柔情。 “晓峰是个有出息的，今秋必定能高中，如此岳父一家早些搬来京城也好早做打算。 倒是冬子能跟着搬来，让我有些佩服他。” “大姐夫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好，大姐家富裕了，赵家的那些个亲戚便日日上门打秋风，平素去镇上铺子里拿了东西，也不给银钱，赵家老伯念及旧情拦着不让大姐报官，大姐夫再会做生意也抗不住养着几个日日白拿的，这次下决心搬来京城，怕是要破釜沉舟博上一把了。” 乔薇回道。 听她说着，萧山回想起儿时去赵家见过的那些个人，眸色清冷跟着点点头。 “赵老伯是个善心人，耳根子软又有些迂腐，冬子家当年过得也是极苦的，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你放心，等他们搬过来，为夫定会伸以援手，让大姐一家能安安稳稳的在京城做生意。” 说起这个，乔薇猛地想到前日看到的账目，抬头看他不解问道。 “说起生意，相公，我观咱家产业，大多以庄子田产居多，却没没看到有甚铺面茶楼酒肆，想来相公与我一般，对那些生意场上的事不善精通。 但仅凭田产庄子，哪能有如此多的收益，相公，我正想问你呢，咱家的银钱到底是哪来的？每个月都会多上一大笔，账面根本对不上。” 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萧山嗤笑出声。 “你这丫头，真是个死心眼，账面对不上，有没有问钱钱瑶？你难道忘了你相公我是做什么的？你猜想看那些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听他说完，乔薇顿时恍然大悟，接着秀眉紧锁，探身向前急忙开口劝道。 “相公，你可不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罔顾王法的事啊，奶奶与我，还有淼淼响响与我腹中的孩儿都离不开你，你万不能做那些贪赃枉法的啊！” “傻丫头，瞎想什么呢？你相公我是那种人吗？”大掌揉捏了下她báinèn光滑的小脸，萧山轻笑说道：“在锦衣卫任职，总会有一些灰色收入，这些朝廷上下心照不宣，便是指挥使大人偶尔也会拿上一两分，圣上作为主子拿大头，咱们这些下面的人，也只是分些蝇头小利，算不得什么，你别担心。” 说着，稍停顿了下，该是不想她再继续纠结于此，萧山转口换回方才的话题，接着道：“倒是岳母，好像有些不舍故土，不愿离开，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娘是怕三姐回来，找不到她们，怕将来失了联系，日后再难相见。” 乔薇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见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萧山说道：“嗯，要不为夫出面把她找回来？” “可以吗？”立刻抬头看他，乔薇双目泛光，激动道：“相公能找到三姐吗？她走了快三年了，我好想她啊！” 宽厚的大掌握住她伸来的柔荑，萧山道：“她这三年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乔薇惊叫出声。 “相公，你是不是知道三姐在哪里？” 萧山并未否认，直接点头道。 “当年她离开，刘北派人跟了去，后来见她日子过的安稳了，跟去的人才回来的。” “日子过安稳了，什么意思？”乔薇紧张问道。 “就是，她有人保护了，说不好现在已经成亲了。”萧山回道。 “真的吗？相公，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那人好不好，对三姐好不好？相公你太坏了，瞒了我这么些年，要不咱们把三姐一家接回来，也好给爹娘一个惊喜。”乔薇高兴的有些激动，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拉她的手放在双膝上，萧山神色清明的看着她。 “乔春的脾性你是最了解的，她若不想回来，咱们贸贸然找过去，她也不会回来，丫头，你别着急，等她想通了，自会回来的，岳父岳母那边还是不要提起为好，免得二老惦记着。” 听他说完，乔薇沉默的很久，最终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买房，收拾 收到来信后，萧奶奶与乔薇便商量着开始准备乔家搬来的事宜。 萧山亲自选了离萧府不远的一处两进的宅院买了下来，萧奶奶与乔薇亲自去看过都很满意，又让钱瑶安排府里部分丫鬟小厮过去收拾。 一想到乔家二老要来京城，乔薇是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喜悦，隔几日便顶着大肚子出门去宅院查看，缺补少添忙的不亦乐乎。 这日一早，两人起床后。 “丫头，今日还要去那边看看吗？” 伸直手臂配合着她的动作穿好外衣，萧山转手拿过一旁的腰带，递到她手里道。 接过腰带绕过他的强健结实的劲腰轻轻系上，乔薇垂眸手上动作不停。 “嗯，昨日见书房内的笔架有些不稳，砚台也有些不好了，想着今日去东市逛逛，买些笔墨纸砚一并备着，晓峰进京后也方便使用。” “采买的事还是让钱瑶去做吧，这京城她比你熟，你大着个肚子，还是少随意走动的好。”萧山道。 轻点点头，乔薇抬头看他笑道。 “好，听相公的，我今日过去就坐在那里看着，发号施令。” 抬手点了下她的挺立小巧的鼻尖，萧山面色宠溺道。 “这才乖，一会儿我让萧小瓜去库房找找，前几年别人送了我几块上好的端砚，你也一并带过去。” “不行，那太贵重了，相公，你的心意我带晓峰心领了，他少年成才，本就有些心高气傲，若再养成娇奢的性子，怕是祸非福。”秀眉微蹙郑重的看着他，乔薇开口果断拒绝。 跟着她的话微点点头，伸手拉住她的手慢慢揉捏，萧山悠然道。 “好，都依你，那几块端砚就等到晓峰高中之时，咱们再送过去，今日衙门有事，为夫就不陪你用饭了，晚上可能会回来晚些，你先睡不必等我。” 乖巧的由他抚摸着自己的手，乔薇轻声回道。 “嗯，相公记得好好吃饭。” 抬手摸了下她头顶的细发，萧山转身自床边拿过绣春刀与乌纱帽，抬脚快步离去。 跟着送到门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乔薇轻呼口气转头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春桃，早饭就摆在屋内吧，淼淼响响昨晚宿在奶奶院子里，该是在那边用饭了，春杏，去吩咐车夫把车架好，一会儿我要出门。” “是，夫人！”春桃春杏屈膝行礼，柔声回道。 满意的点点头，乔薇这才转身往里屋走去。 日头高升挂与半空，炙烤着来往的行人车马，乔薇带着春桃春杏坐在车上，悠然自得，闲谈说话。 “春桃，听钱婶子说，你就是京城人士，怎么màishēn为奴了？家中可还有亲人？” “回夫人，春桃却是京城人士不假，原本就住在外城圆儿胡同，家中经营小本买卖，也算吃饱穿暖有些结余，后来兄长无故染上赌博恶习，输的倾家荡产，又欠下gāolidài，那些人找兄长不得寻到家里去闹，爹娘当场被气死，那些人要不到钱便要卖了奴婢去抵债，最后还是宋大人好心救下了奴婢，给奴婢银钱为二老办了后事。 父母双亡，兄长不知所踪，为了躲开那些要债的，奴婢便求了宋大人màishēn在萧府为奴，也算是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低垂着脑袋，春桃语气轻飘淡淡说道。 她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好似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但乔薇却从中听到了凄凉与悲伤，轻叹口气，探身拉过她的双手，安慰说道。 “怪我，不该问起你这些，以后你就在府里好好过日子，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回握住她的手，春桃抬起脸却是双目含泪。 “多谢夫人，夫人与大人还有老夫人宋大人都是好人，春桃能在萧府为奴，便是天大的福分。” 见她这般，春杏生怕乔薇跟着感伤，便笑着开口打断两人。 “好了，怎的还哭起来了，快别哭了，如今咱们不都好好的吗？你莫把夫人也带出泪来。” 闻言，立刻抬手擦干面上的泪痕，春桃展颜咧嘴笑道。 “嗯，奴婢不哭，能在夫人身边伺候，奴婢笑还来不及呢！” 跟着她露出微笑，乔薇抬手以帕掩面，温柔道。 “有你们两人，我才是该高兴的那一个。” 春桃春杏对视一眼，跟着笑了起来。 “夫人，咱们还去东市吗？” 门外，车夫的声音传来。 低头想了想，乔薇看向春杏道。 “告诉车夫，直接去那边院子。” 轻点点头，春杏探身向前，大声道。 “直接去乔府。” 收到指令，车夫扬鞭赶马，稳步向前。 这处院子本就离萧家不远，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由春桃搀扶着下了马车，乔薇抬步往内院走去。 坐在正厅主位，端起下人准备的菊花茶轻饮了几口，乔薇这才开口问道。 “屋子都收拾好了吗？正屋的纱帐换了吗？东厢的圆桌可摆进去了？还有外书房的窗子，可有重新糊了纸？” 站在下首的两个仆妇屈膝行礼，态度恭敬认真回道。 “都按照夫人吩咐的做好了，厨房里的器物后院的花圃，前厅的桌椅帷幔，夫人交代的全部更换完毕。” 放下茶盏，点点头，乔薇抬手笑道。 “好，辛苦两位嬷嬷了，下午回府后，直接找钱婶子领赏吧！” 两位仆妇再次行礼，朗声回道。 “多谢夫人！” 随意摆摆手，乔薇道。 “下去吧！” 待妇人退了出去，微闭双眼沉思片刻，再次睁开眼后，乔薇转头开口说道。 “春杏，你去各处再查看一遍，看可还有缺的，春桃，你扶我去后院转一圈。” “是，夫人！” 说完，春杏行礼转身出门，春桃探身向前扶她起身。 宽敞的游廊连贯前厅后院，乔薇单手撑着腰由春桃搀着漫步走在园中。 “春桃，你在京城长大，可有听说过礼部侍郎顾德元顾大人家？” 想了几日，乔薇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礼部侍郎顾大人？”轻摇摇头，春桃不解回道：“没有，夫人认识那位大人家的什么人吗？要不春桃帮您打听一下吧！” 她这话却是给乔薇找了个极好的接口，扭头看她轻笑了下，乔薇回道。 “多年前家里有个亲戚来京城谋生，说是在那位顾大人府上做活，这么多年没联系，不知她还在不在，你且帮我好好打听下顾大人一家，尤其是四五年前的事，务必打听清楚些，那个亲戚就是四五年前去的顾府。” 听她说着，春桃不住点头，接着认真回道。 “好的，夫人您放心，春桃定会打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乔晓峰进京 “你说夫人今日问起礼部右侍郎顾家？” “回大人，确是住在东城文德东街的顾侍郎家。” “夫人可说要你打听些什么了吗？” “没具体说要知道什么，夫人只说家中有亲戚多年前màishēn去了顾府，如今想找些门路把亲戚接出来，这才让奴婢去打听的。 哦，对了，夫人让奴婢特别留意一下这五年来顾家发生的事。” “五年？”低头沉思，萧山沉静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表情，“既然夫人想知道顾家的事，你便告诉她，总归顾家那点儿事也没甚可隐瞒的。” “是，大人！”屈膝行礼，春桃面容漠然，神态间有些不同于平日的成熟冷淡。 “下去吧，照顾好夫人！”并未看她，萧山说道。 “是，奴婢告退！”再次行礼，接着脚步轻快退了出去。 几日后。 自从接到乔晓峰的来信，乔薇是一日都没能睡好，孕期本就身子不适夜晚不得安然入睡，再加上得知乔晓峰不日便要来京的喜讯，那是怎么也没法睡好。 “娘亲，小舅舅是今天来吗？您没有记错吧？”站在乔薇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响响小脸上满是期待与怀疑。 “响响乖，娘亲绝对没有记错，你爹爹已经去城门口接人了，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小舅舅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乔薇语气温和笑道。 坐在主位，正拿着千字文教淼淼认字的萧奶奶，闻言扭头看向两人，轻笑说道。 “瑶娘，秋烟你们看，都说侄肖舅，咱们响响可不就最粘晓峰那孩子，以前每日晓峰来，他都整日跟着，当初咱们搬离的时候，他硬是哭湿了晓峰的衣襟都不肯松手。 一会儿见到晓峰，山子又该醋上了。” 坐在一旁圆杌子上的钱瑶颔首微笑，边摇动着手里的蒲扇边道。 “晓峰那孩子守礼谦孝，聪慧知事，学问好文章写得好也就罢了，偏偏木匠的手艺也是青出于蓝，看他给淼淼响响做的那些个小玩意，刀工细腻，技艺精湛，便是这京城最好的老木匠，看了也会称赞两句，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老夫人，您不喜欢？” 转头看了她一眼，萧奶奶嗔笑道。 “喜欢，怎会不喜欢，晓峰好，清远也好，这些个孩子都是好的，说起这个——”收起笑容，把目光落到一脸焦急不住向门外张望的乔薇，接着说道：“小薇啊，奶奶有段时日没见到彦旭了，他是去了你二伯家了吗？” 听到奶奶唤自己，乔薇这才转头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双眼微眯轻声回道。 “奶奶，那日您与莫奶奶去城外上香，彦旭表弟着急离京便没与您亲自辞行，孙媳以为相公对您说了，是以便没再提起此事。” “着急离京？可是平城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可说了什么吗？”萧奶奶急声问道。 “不是平城那边的事，奶奶您别担心。”乔薇说着转身看着她，双目一片轻柔带着安慰，樱唇轻启开口解释道：“是相公手下的人查到叶家八妹的消息，彦旭表弟听后立刻就跟着那人去了漠北，说是不找回小八妹便不回来了。” “啊！真的吗？真是老天保佑！”萧奶奶说着双手合十，双眼闭起不住点头拜谢神灵，“那孩子自幼遭了大磨难，这次若真能找回来，便是让我以后日日吃斋念佛都可，还望老天保佑！” “他哪里是着急去找人，分明是去躲皇宫里的那些个公主了，奶奶，您可别被那小子骗了。” 浑厚熟悉的男声自外传来，厅内众人立刻转头看向院中声音的来源，却是响响最先反应过来。 “小舅舅！” 矮小圆滚的身子在两条短腿的支撑下，快步交叠向前，直直冲出厅堂，绕过自家爹爹扑到跟在后面的那人怀里。 萧山表情有些愕然，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悦，再看到自家儿子吃里扒外后便有些气恼，接着听到自家媳妇的话后，直接怒火烧的黑红了一张脸。 “晓峰，你终于来了，四姐好想你啊——” 挺着肚子快步向前，好似要如响响一般直接扑到乔晓峰的怀中，却是在经过萧山身边的时候，被一根粗壮强健的铁臂拦了下来。 “走这么快做甚，他人都来了又不会跑，你注意腹中孩儿——”这话出口，确实有些醋了。 跟着走来的几人站在门口，看着院中人的反应，又觉好笑又觉暖心。 单臂抱着响响，乔晓峰先是垂眸看了眼自家四姐，见她无恙这才转身放下响响，对着台阶上的几人行礼道。 “萧奶奶，晓峰给您请安了！” “好，好孩子，无需多礼，赶路累着了吧，快进屋歇息！”萧奶奶慈爱回道。 轻点点头，乔晓峰朗声回道。 “晓峰不累，谢奶奶关怀！”说着转手对着另外两人行礼道：“钱婶子安好，蓝姐姐安好！” 同站在台阶上的钱瑶与蓝秋烟，见状急忙回礼道。 “晓峰客气了，你可是秀才老爷，如此这般可是要折煞我们了。” 礼毕起身，乔晓峰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什么老爷不老爷的，他在你们面前可不就是个小子，你们可别给他带高帽子，他若是骄傲了，秋闱落了榜，我可要不一你们了。”挣开萧山的手转身向前，乔薇挽着乔晓峰的手臂言笑晏晏道。 钱瑶与蓝秋烟闻言，满脸笑容凝结，接着相视一眼，以帕掩面大笑出声。 “晓峰啊，你可要努力啊，婶子等着你一举夺魁！”钱瑶笑道。 “是啊，晓峰，可不能给你那姐姐撒泼打诨的机会啊！”蓝秋烟跟着道。 两人的调笑直接让乔晓峰羞红了一张脸，这时牵着萧奶奶干枯大掌的淼淼歪头想了一下，接着上前一步，小胳膊小腿弯曲，很是规范的行礼道。 “淼淼见过小舅舅，小舅舅赶路辛苦了！” 接收到淼淼抛来解救橄榄枝，乔晓峰立即会意一笑，两步上前抱起淼淼，道。 “几月没见，我们淼淼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懂事，小舅舅带了些小玩意，一会儿拿给你。” 见自己最喜欢的小舅舅抱了姐姐，响响立刻不愿意了，短腿小跑两步追上来，抱住乔晓峰的胳膊仰头急道。 “小舅舅，响响也懂事，响响也要小玩意。” 低头笑看着他，乔晓峰单手托抱着淼淼，另一只手摸了摸响响的小脑袋，面色柔和宠溺。 “响响与姐姐都有，都有！”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喜临门 一时间，站在廊下的众人，感觉又回到了那个方圆不大的小院中，那些一去不复返的祥和幸福日子，该是他们此生最快乐的所在。 待众人在厅中坐定，萧奶奶这才想起孙子方才说起叶彦旭离京之事。 “山子，方才你说什么，彦旭是为了躲公主不告而别，可是真的？难道不是因为找到蓁蓁了？”老人家面露愁容急切问道。 转眸看她，萧山唇角勾起，面色柔和，安慰一笑道。 “奶奶，您别担心，确实有了小八妹的消息，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彦旭表弟去或不去意义不大，他离京主要是为了躲避圣上宫宴赐婚。” “那就是没有找到蓁蓁了？哎——若是长姐知道了，又该伤心难过了。”萧奶奶担忧道。 转身担心的看了萧奶奶一眼，乔薇清明的眸中泛起一阵担心伤感，心中暗叹口气轻声劝道。 “奶奶，您别担心，小八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遇到善心人收留，不会有事的，相公手下众多，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 “是啊，老夫人，八姑娘有菩萨庇佑，会没事的。”钱瑶跟着劝道。 “老夫人，五公子武艺高强，他既去寻了，定是能寻到的，您身子才好，可不能过分操劳了！”蓝秋烟道。 一时，萧奶奶的感伤直接让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抱着响响沉思片刻，乔晓峰突然开口说道。 “奶奶，您还记得四年前秋，四姐生产前后几日，二姐在我家屋后小路救得那个兵卒吗？” 洪亮却不尖细的男声响起，直接打断了众人的担忧，见他忽的说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厅内几人除了已然知晓缘由的萧山，其他人都有些好奇，一时间各种疑惑的目光投到乔晓峰身上。 “晓峰说的，可是请瑶娘去医治过的兵卒？”萧奶奶问道。 “正是。”乔晓峰回道。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萧奶奶转身满面疑问的看向他。 “他当年不是不告而别了吗？怎么，如今回来要报答恩情了？” “是，也不是！”乔晓峰微微颔首，轻咬下唇，心中一时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晓峰，什么是，不是的，你倒是快点把话说清楚啊！”听的有些着急的乔薇问道。 想到这毕竟是自家二姐的终身大事，他本想找个人少的时候单独说与自家四姐的，方才那种情况，他一时无法说出转移话题，但话到嘴边自又觉不妥，正是心中挣扎，进退两难。 看出他的担心与窘迫，萧山挺直腰背坐直身子清清嗓子，接着扭头对厅内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使了个眼神。 萧府的下人都是萧小瓜亲自挑选的，又有钱瑶调教数月，自然对自家大人的规矩眼神很是了解。 站在后面的下人纷纷行礼，接着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而作为府内总管的萧小瓜与护卫队队长的刘北，则是留在厅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守住大门。 厅内，萧奶奶与萧山乔薇端坐着，淼淼响响跟着盈盈小远出去拿乔晓峰带来小玩意耍，钱瑶与蓝秋烟坐在萧奶奶下首的圆凳上，乔晓峰抬眸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起身对着萧奶奶恭敬行了一礼。 “奶奶，晓峰方才言语吞吐，实在是此时有关家姐名声，不便对外人张扬，还请您体谅！” “哦？那兵卒难道不是回去报答小玉救命恩情的？”萧奶奶问道。 轻点点头，乔晓峰面色微红，轻声说道：“奶奶，那人叫柳成，是镇西将军温铭臻手下平南军校尉，当年他不告而别后，直接回了平南军，这几年冲锋陷阵斩杀敌军，建功立业荣升千户，前些时日他带着官媒亲自上门提亲，求娶二姐。” “这，这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萧奶奶说着探身向前，看这乔薇笑道：“小薇，奶奶就说shànèyoubào，你二姐那般好的人，菩萨是不会看着她吃苦不管的，看，如今这不就苦尽甘来了！” 说着又转身看向萧山道：“山子，镇西将军你可认识？可要好好打听下那兵卒的人品家世，这次可不能马虎大意，委屈了咱们小玉。” “奶奶，孙儿与温将军无甚交情，但打听人品简单，您先听晓峰把话说完，再着急使唤孙儿不迟。”知道下文的萧山一脸不急不慢的笑道。 “未说完？难道这事还能出了岔子不成？”乔薇惊讶出声，转眼看向乔晓峰问道：“可是王家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晓峰，你只管说，你姐夫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若真是王家人作妖，奶奶定会给小玉做主。”听到王家，萧奶奶也有些愤然。 “不是，不是王家！”乔晓峰双手轻摆，回道：“萧奶奶，四姐，你们别着急，王家这次到没说什么，是二姐，二姐不肯点头。” “二姐？”惊讶出口，乔薇道：“可是因为大虎小虎？” 闻言，萧奶奶点点头，明了道：“如此也能理解，小玉那般心疼两个孩子，为了两个孩子都能忍下王二成那般猪狗不如的，若是那兵卒不接受两个孩子，这事怕就难了。” 抬眸看着两人一眼，沉重的叹口气，乔晓峰浑身一松，疲惫道。 “奶奶，四姐，不是因为大虎小虎，柳成当年在咱家养伤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们两个，这次来提亲，还特意说会对两个孩子视如已出，大虎小虎年幼丧父，当年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还能记得他，对他也很是亲热。 那柳成二十有九，品行端正，相貌憨厚，家中高堂早亡，也无姊妹兄弟，自幼从军跟在温将军手下，多年下来手上也有些许银钱结余，爹娘与大姐大姐夫看了都很满意，这本也是天作之合，但二姐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应下，无论我们怎么劝，她就是不答应。” “原来是二姐本人不愿啊！”乔薇道。 听得很是感慨，萧奶奶转眸看向乔晓峰，柔声劝道。 “晓峰，秋闱在即，你好好温书学习，这些事就别管了，等过些时日你爹娘都来了京城，奶奶与你四姐亲自出马，定能说服你二姐的。” 起身拱手行礼，乔晓峰释然道。 “晓峰代二老谢过萧奶奶，其实他二老的意思，也是想着让您与四姐劝一劝二姐。” 抬手示意他坐下，萧奶奶慈爱笑道。 “放心吧，这事儿包在奶奶身上。” 第二百四十章 恐会难产 入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乔薇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许是因她身形消瘦娇小，以至肚子看着着实大的惊人。 “瑶娘，你看小薇这肚子，确定不是双胎？”萧奶奶双眼担忧看着钱瑶。 同坐在亭中乘凉，乔薇抬手抚着自己圆大的肚皮，扭头同看着钱瑶。 收回为她把脉的手，钱瑶拿起脉诊放到自己的小药箱内，转眸看着二人笑道。 “老夫人，您就别担心了，夫人这胎却是单胎，大人孩子都很好，这肚子看着大，该是夫人身量过瘦，但却不能大补，若大补长了孩子，那便是极危险的。”说着扭头看着乔薇，严肃认真说道：“夫人，听婶子一句劝，从今日起，必须戒掉吃宵夜的习惯，平日里少吃甜点瓜果，饭后要多走走，以便将来生产。” “对，小薇啊，可要听你婶子的话，这孩子太大将来生起来可是要命的，以后晚膳多吃些，吃完了奶奶陪你走。”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一到夜半就饿醒，不吃上一大碗葱花鸡蛋面便睡不着，乔薇双颊晕红，低头垂眸涩然一笑道。 “婶子说的是，小薇记住了。” 满意的点点头，萧奶奶与钱瑶还是有些担心，各自私下想着法子。 是夜，萧山回来后，抬脚正欲往主院走去，这边钱瑶忽的出现。 “大人，留步。” 脚下一停，萧山并未回头。 “怎么，有事？” “老夫人请您过去说话。”钱瑶答道。 眸中疑惑片刻，萧山转身往慈安堂走去。 说起这院子的名字，乃是乔薇命名，萧山题字。 萧奶奶的院子是慈安堂，他们住的主院是如薇轩，淼淼响响住的启文阁，钱瑶与蓝秋烟住的绿柳居，剩下的院子还有靠近湖边的临湖小筑，竹林边的长青园。 各院的匾额前几日木匠做好送来，乔薇与萧奶奶看了都很满意，萧山的字笔锋劲道，行云流水中少了一丝飘逸多了些许沉重清冷的味道，但字骨挺拔下笔如有神，更因乔薇的缘故，带了些温柔淡然的味道，整体看着让人觉得柔和中不失锋利，疏离却不少亲密。 总之就是写的很好，就连萧奶奶也不住称叹，说这绝对是萧山超常发挥。 两人行至慈安堂正屋门外，钱瑶在前，轻声道。 “老夫人，大人来了。” 屋内烛火亮堂，透过窗子看屋内人影晃动了一下，接着苍老的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吧！” 探身向前一步打开门，沉重的雕花木门发出咯吱的响声。 “大人，您请！” 抬脚迈入，对她点了点头，萧山转身往内间走去，身后，钱瑶动作轻快麻利的复又把门关上。 “奶奶！”躬身行礼，萧山恭敬道。 “来，过来坐下说话。”萧奶奶指了指身侧的罗汉床。 收手走过掀袍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小薇回来有段时日了，你日日在衙门忙，少有时间陪伴她与两个孩子，以往在上林村，还有乔家人经常串门与她说话，如今到好，因着你的身份，她不敢出门更无人上门结交，除了清远与他娘偶尔过来请安，能陪着说说话，其他是半个人影都见不着，我且问你，衙门真有如此忙，每月连休沐的时间都没有？” 老人家的这番话，三分规劝七分指责，萧山一个人精，怎能不懂，他垂眸颔首，尝试想要张嘴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半句话都没能说出。 “我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日你并不是这般，我都能看出来更别提与你朝夕相对的小薇，她不说还帮你fěnshitàiping，如今弄的自己郁结于心，瑶娘可是说了，这般长久下去，恐会难产。 怎么说小薇为你生儿育女，乔家人对你尊敬有加，也并未因为你的身份在小薇面前搬弄事非，有这样的岳家与妻子，你要感恩珍惜，日子是要自己过得，外人的闲言碎语听听便罢，小薇的品行你还不知，她能安然回来，定是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奶奶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且自己看着办吧！” 萧奶奶说完，并未去看他，而是长叹口气，起身往床边走去。 “回吧！” 沉静无言，看着奶奶苍老佝偻的背影，萧山起身躬身行礼。 “奶奶的教诲，孙儿定会谨记于心。” 月明星稀，烛火昏暗，今晚春桃值夜。 为了不让自己夜半醒来，乔薇强撑着与她闲聊，就是不让自己睡着。 “夫人，今晨烨王府送来帖子，请您赴宴——”边整理着柜子里的衣物，春桃边道。 “不是说了由奶奶去吗？ 奶奶出身名门，又有表二伯母跟着，再备份厚礼，怎么可算是给足了烨王殿下面子，我身怀六甲，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去了会给相公丢脸的。”拿起萧山放在桌子上的传记，乔薇翻开看了几眼道。 放好衣物关上柜门，春桃转身走来为她到了一杯热水。 “夫人，切莫妄自菲薄，您是大人的嫡妻，又长着一副仙女般的姿容，怎会给大人丢脸呢！” 放下书，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乔薇嘟嘴道。 “反正我就是不想去，天气燥热人多手杂，烨王府设宴定会邀请朝中百官的家眷，我若顶着个大肚子跑去了，还不知人家会怎么笑话我，笑话相公呢，春桃你就别劝了，我是绝迹不会去的。” 抬手扶她在矮榻上坐下，春桃低头掩面笑道。 “夫人，您今日怎得这般性急，也不听奴婢把话说完，奴婢并非要劝您赴宴，而是想告诉您，烨王府的宴席，怕是礼部右侍郎顾大人的家眷也会去，所以奴婢想跟着老夫人去，好暗中观察打听一下。” 听她说着，乔薇反手拉住她的双手，眼眸一亮，甜甜一笑。 “对呀，我的好春桃，还是你聪明，明日我就去跟奶奶说，让你跟着去。” 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春桃笑道。 “夫人，前些时日您让奴婢打听顾家的事，这些日子事务繁多，奴婢还未说与您听，这会儿您既不想睡，奴婢便与您说说？” 急忙点头，乔薇双目紧盯着她一脸期待。 “嗯嗯，这几日都把我忙糊涂了，你快些说说。” 收起脸上的笑意，半蹲在她膝边，春桃开口低声道。 “五年前，顾大人的原配生的嫡长女，在皓王府暴毙而亡，说是病死的，顾家遣了下人去皓王府领了尸体，在城外山坡买了一处地方匆匆下葬，此事做的很是隐蔽，京城内少有人知。 而就在这之后三月不到，顾大人继室生的顾二小姐嫁给了靖安侯的嫡三子为正妻，听说婚后那林三公子很是看中顾二小姐，独宠顾二小姐一人，并未纳妾，院内大小事务都由顾二小姐说的算，两人鹣鲽情深，在京城一直被传为佳话。” 第二百四十一章 顾家那点事儿 听到这里，乔薇不知为何忽的觉得胸口处泛起一阵阵恶心，自己娘亲惨遭毒害，自己暴毙横死，凭什么罪魁祸首的女儿，能嫁的这般好，过得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抬手捂住胸口，极力忍住将要爆发的怒气，乔薇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 “还有吗？继续。” 看出她的异样，春桃眸色复杂，眼底一片急切担忧，微张张嘴，接着道。 “此外顾大人还有一子，将要及冠之年，却是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平日里惯爱流连青楼酒肆，参加科举多次连个功名都无，但因是家中独子，顾大人与现任顾夫人宠爱的紧，从未打骂过。 顾大人因为这个儿子，没少得罪朝中文武大臣，现如今皓王被贬幽禁，他没了靠山，便一直扒着自家女婿，更为靖安侯马首是瞻。” “这般看来，那顾家二小姐确实嫁的不错。”乔薇咬牙切齿道。 春桃依旧满面担忧的看着她，但说话的语气却有些不耻。 “这就不一定了，夫人您刚来京城不知，这京城的名门贵妇惯爱fěnshitàiping，每个人在外都说自己过得多好，家中夫妻和睦，在外相敬如宾，但私底下又有几个能比得上咱家大人这般疼爱夫人您的，贵族联姻不过是利益驱使，能有几分真情！” 扭头看她，乔薇有些惊讶，想不到春桃平时看着老实憨厚，心里却能有这番见地，看来相公手下的人，都是不凡的，怕是自己此番让她打听的事，相公那边也早已知晓了吧！ 如是想着，乔薇也就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开口说道。 “那这几年顾府可有何大事发生？” 垂眸想了想，春桃回道。 “大概是四年前的秋天，顾家公子与泰安伯府的三公子为了件小事大打出手，被锦衣卫抓了去，泰安伯夫人亲自进宫求了娴贵人，这娴贵人是泰安伯的亲妹子，泰安伯家的三公子很快被放了出来，倒是顾家公子在诏狱里住了好些日子，后来奴婢听刘西偶然说起，好像是顾大人亲去皓王府哭求，甚至搬出了已逝的嫡长女，这才把顾公子救了出来。” 搬出她，乔薇不屑冷哼一声，想不到自己死了还能有利用价值，顾德元，你怎能如此卑鄙无耻，用着原配妻子的银钱，养着小妾还扶正，卖女求荣也就罢了，女儿暴死竟连半句公道话都不说，还恬不知耻的借此理由去救自己的儿子？ 你到底是吃了什么，怎能长着一副如此黑的心肝还好好的存活于世？ 心中奔涌的怒气最终还是被压制下去，乔薇蹙着眉头闭上双眼，鼻孔不住呼着冷气。 “春桃，你既有路子，便帮我好好盯着顾府，最好能安插些人手进去，今后顾府众人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别告诉我你做不到，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大人，但还是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至于为何要盯着顾府，你不必知晓。” 听她说着，春桃脑中警铃大作，仔细回想了一遍，立刻知道自己又没能控制住这爱八卦的大嘴巴，让夫人察觉到了异常，无奈垂眸点头，面露愧色跪下行礼道。 “春桃吃错，还请夫人责罚！” 伸手扶她站起，乔薇面色微松对她笑道。 “你没错，这里是萧府，大人也是你的主子，你告诉他我的事这无可厚非，我不怪你，但也想你明白，凡是我交待的事，你只需好好去办，大人不会多问亦不会阻止。” 春桃起身，恭敬行礼道。 “谢夫人不罚之恩，夫人交待的事，春桃定会办好。” 满意的点点头，乔薇并未真正相信她，但却明白她会绝对听命于自家相公。 “好了，这事你可以告诉大人，但却不能告诉老夫人或是其他第四人，明白吗？” 使劲点点头，春桃心中惊讶这个年轻貌美的夫人如此心细，坦诚的让你想要骗她都无法做到，更惊叹她对大人的了解，一时心中好似明白了大人为何放着京中那么多闺秀看不上，反而娶了夫人这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子。 “是，春桃明白。” 眯起的眸子如弯弯的月牙般，看似在笑却又觉这笑里带着其他意味，乔薇自然是无条件相信萧山的，这个男人与她有着骨肉相连，若连他都不能直接信任，那这世上就在没能让她信任的人了。 “还有一事，顾府有个江南来的苏嬷嬷，相貌平平不爱说话，绣工出众憨厚老实，原本是在顾家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你找人打听下，看那嬷嬷还在不在顾府，若不在顾府了，现在何处！” 这次，春桃没有再生出疑问，摆正心态后，她也想明白了，这既是主子吩咐的，作为奴婢照做便是，多问无益。 “是，夫人。” “行了，时辰不早了，大人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奴婢告退。”说完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说了这久的话，她真有些累了，尤其是整条脊背，酸胀疼痛难忍，一手撑腰一手抚着肚子慢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拿过一个枕头放在腰背处垫好，这才轻闭上清冷水灵的大眼，半靠在床架上养神。 萧山回来的时候，乔薇已是靠在床边睡着了，原本披在肩膀上的比甲半落在地上，浑身穿着单薄的轻纱亵衣，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脑后，更有一些划过她纤细的肩膀落到胸前，顺着那黑发往上，熟睡中的人儿秀眉紧锁，一张脸白里透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很是明艳诱人，紧闭的眼眸下，漆黑阴影一片，眼眶这么黑，她该是有段时日没能休息好了吧。 伸手正欲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却被那粉嫩透亮的樱唇吸引目光，深邃的眼中眸色加深，薄唇紧咬呼吸加重，一颗心砰砰直跳，让他努力想要移开目光却怎么也做不到。 猛地，刘南的笑脸出现在面前，接着是那人死后，面前人儿的感伤，欲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黑沉的眸子慢慢变浅变淡，最后连留在她身上都有些困难。 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对那件事早已释怀，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看着她沉静睡颜的时候，脑中心中总是不断回荡着她当时感伤的神色以及说出的那些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团圆（上） “嗯——相公，你回来了——” 半睁着双眼，乔薇正欲抬头坐起，但长久保持这样睡姿的后果，便是腰酸背疼，脖颈刺痛僵硬，双腿发麻无法动弹。 轻闭下双眼掩饰眸底的深沉，转身坐在床上揽她入怀，大掌一挥轻揉着她的脊背与脖颈。 “困了就躺在床上睡，下次切不可这般了。” 靠在他的怀里轻点点头，再次闭上双眼含糊说道。 “嗯，我知道了，相公真好。” 纤细báinèn的手臂伸起，环抱着他强劲结实的腰肢，粉嫩的脸颊在他怀里拱了拱。 “相公，我等了你好久，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快些睡吧！” 揽着她的削肩慢慢放她躺下，伸手拉过床内的薄被正欲为她盖上。 “不要，我现在就要说！”纤白的小手伸出，使劲抓住他将要收回的臂膀，乔薇挣扎着睁开困倦的不行的双眼，粉唇嘟起不满说道：“明日相公万一又去衙门了，那就又不能说了，今晚一定要说，一定要说。” 被她这可爱模样弄的有些哭笑不得，强拉下她的小手握住，接着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柔声道。 “你忘了为夫明日休沐在家了？快睡吧，睡醒了为夫好好听你说。” “休沐？相公你明日休沐啊，那咱们要好好准备准备，爹娘来信说，就这几日进京。” 想起今日晚间收到的信，萧山抬手理了下她鬓角散落的细发，接着道。 “为夫回来前收到消息，岳父一家明日黄昏时分能到，你且早些休息，明日为夫陪你去那边宅子再看看，有什么缺漏的早些补齐，晚上岳父一家也好休息。” “真的吗，太好了，明天就能看到爹娘与姐姐们了，太好了——”猛地睁开双眼接着又闭上，乔薇扭动了下肩膀翻了个身喃喃道：“相公，我真的有话要跟你说，很重要的话，是，是之前没告诉你跟顾家——有关的——” 说话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消息，萧山唇角含笑看着她，却在听到最后一句顾家的时候，眸色有些加深。 夏日里，虽燥热烦闷但也充满新鲜的乐趣。 乔家二老半辈子在下林村渡过，另外半辈子在不断逃荒的路上挨过，自是到如今岁数都没过过真正意义上富足自在的好日子。 双手挽着萧山的手走在不大的庭院中，一颗小脑袋不住东看西瞧。 “相公，你说这宅子，爹娘能住的惯吗？前院都铺上了青石板，后院也没块能种菜的地，灶台也与下林村那边的不一样了，娘她老人家不会用怎么办？” 转眸看向萧山，乔薇一双灵动的眼中猛地有些担忧起来。 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忍不住笑道。 “古话有云，近乡情怯，你这怎得近亲也情怯了？”说着大掌轻拍了拍她的小手道：“放心吧，你说的这些为夫已经跟萧小瓜说过了，等岳父岳母安定下来，若想种菜便把后院的花圃改为菜园，还有咱家后院的一片空地，全部都用来种菜。 至于厨房那边，岳母若想自己做，蓝秋烟会过来教她们，若岳母能习惯人伺候，萧小瓜早就物色好了厨娘，直接叫过来便是。” 一脸崇拜的看着萧山，乔薇再一次觉得自家相公不光外形俊朗不凡，内里也是极温柔体贴心细明理的。 “相公，谢谢你。” 再次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尖，萧山垂眸看她。 “傻丫头，咱们是夫妻，道什么谢。” 午后，萧家又是一家出动，两辆马车赶着往东城门口驶去。 火辣的太阳炙烤着，来往路人行色匆匆，萧山今日躲热没有骑马，与萧奶奶乔薇同坐在第一辆马车上，闲话家常。 跟在后面的马车上，乔晓峰带着淼淼响响正在背三字经。 “奶奶，清远有段时日没来了，是表二伯家有事吗？”单手摇着蒲扇为两人扇风，乔薇低声问道。 从她手里接过扇子，萧奶奶和蔼一笑回道。 “你表二伯最是闲散恣意的性子，你表二伯母温柔体贴，家里能出什么事？不过清远却是有段时间没来请安了，连带着你表二伯母都好久没来了。” 听她说完，乔薇扭头看向萧山疑惑问道。 “相公，你知道吗？” 从自家奶奶手里抢过蒲扇，萧山端坐在两人对面，轻摇动扇子边答道。 “表二伯母这段时间总是被各宫娘娘宣进宫问话，听说皇上确实看上了彦旭，定要挑选一个女儿出来指给他。 至于清远，不过是跟着四表弟去西姜拜访一位大儒，估计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啊，皇上看上了彦旭表弟？”乔薇惊讶出声。 “不是说没去参加宫宴吗？那些个贵人公主不是还没见到吗？怎得皇上就看上了？”萧奶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好吧，两人直接把安清远去西姜一年半载的事忽略了。 如此无法，一路上，萧山便开始细细把当日夜半皇宫比武的全过程仔细转述给两人。 还是城外那处茶棚，还是那三张半旧的桌子，多个两人也不显拥挤，乔薇与萧奶奶还在议论着方才车上从萧山口中听到的事，而钱瑶与刘北，也是满目惊诧的听奶媳二人再次转述。 她们不知不代表刘北与钱瑶不知，皇上身边龙影卫首领的功夫厉害到什么程度，绝对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想象到的。 按说这本属于皇室秘闻，不该说与外人听得，但萧山却不认为这是什么秘密，前段时日那个缠着要收自己为徒的老家伙，说好了给响响找个师父的，这出了门拐个弯都这么久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看来还是早些把叶彦旭那小子弄回来才是要紧。 夕阳西下，彩霞映红了半边天。 再没了闲聊的心思，乔薇挺着圆大的肚子，来回在茶棚前走来走去，神色焦急不耐，双目满是担忧。 “相公，不是说黄昏时分就到了吗？怎么还没到？” “小薇啊，你别着急，刘北已经骑马去迎了。”萧奶奶安慰道。 “你别着急，还是坐着等吧。”萧山跟着劝道。 却是话音刚落，忽的传来一声熟悉的呐喊。 “小薇，小薇——” 猛地扭头看向人群，双目极速扫视寻找，脸上焦急中带着喜悦，接而是激动，之后又是喜悦，最后在看到那辆灰褐色的马车后，所有的喜悦瞬间迸发变为极致的兴奋。 “娘，爹，大姐，二姐——”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团圆（下） 黑矮不高却也不瘦弱的老马拉着一辆灰褐色看不出材质的车厢，在前赶马的是赵冬，车厢不大不小，正中开着的车窗处，李氏与乔芸乔玉争相探头欲看，每人脸上风尘仆仆却带着喜悦的笑容。 车后，跟着一长串单板马车或是驴车，板车上堆起很高外面用防水的雨布包裹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乔老汉坐在后面第一辆驴车上，在他身边还坐着个黑瘦的汉子，那该是赵冬请的镖师，跟着押送搬迁物件。 期盼多日的家人终于来了，乔薇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与高兴，掀起裙摆探身向前，就要冲过去。 “爹，娘，大姐，二姐，我在这，女儿在这——” 被她这忽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萧山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拉她入怀，宽厚的大掌微微使力抓住她纤细的两臂。 不远处的马车上，同样被她这一动作吓到的乔家众人，惊的一身冷汗，赵冬急忙拉马赶车向路边靠去。 “吁——”马蹄踏踏，在茶棚前停下。 早一步下马的刘北，自车后搬来马凳放在车前，乔薇边要挣开萧山的禁锢边向前对着马车厢急喊道。 “娘，大姐，二姐，娘——” 车内，同样一脸喜悦急的不行的乔家众人，掀帘而出，却是乔芸走在最前面。 “小妹，妹夫！” 抬脚快速跳下马车，接着转身扶下自家二妹与娘亲，还未待李氏脚下站定，终于从萧山手中挣脱的乔薇，一个迈步，扑到李氏怀里嚎嚎大哭起来。 “娘，娘——女儿好想您——娘——呜呜——” 差点被她扑倒，李氏一手拉住乔芸，身子倾斜被侧面的乔玉顶住，方才没有直直倒下。 待脚下稳住，身子站直后，李氏这才收回手，看似狠重却不带力气的拍了怀中纤瘦身子的脊背一把，佯怒嗔怪道。 “你这丫头，怀着身子还如此莽撞，是不是见娘不在身边，女婿对你太好，肆无忌惮了？” 死死的抱住李氏的腰，埋首在她怀里痛哭，似要把这几月来的委屈与害怕都哭出来般，无论她是谁，李氏都是她的娘亲，这毋庸置疑，若说心中的恐惧担忧在萧山或是萧奶奶的面前还能强撑着，那么在李氏的面前，她才能作为一个女儿去放肆的不顾其他。 “娘，女儿怕，女儿怕再也见不到您，女儿好想您与爹爹还有姐姐们，女儿好想你们。” 哽咽着阐述着自己心中的恐惧与思念，跟着立在一旁的众人也是一脸心酸感伤。 人世间，最让人激动的莫过于今生再次重逢。 乔薇不知自己哭闹了多久，也不管自己那样会不会很难看，总之当乔家一行人坐上马车往城内走去的时候，天色已然见黑，炙热的太阳回家休息，温度似乎降了一些，偶有阵阵凉风吹过，吹散长途奔走的人们的发丝。 “娘，家里都安排好了吗？若是三姐回来，能找到咱们吗？” 与自己娘家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乔薇歪靠在乔芸的怀里，双手挽着她的胳膊，扭头看着李氏问道。 说起这个，李氏也不由有些感伤，长叹口气，悠然开口。 “哎，娘可不就是担心你三姐，才犹豫着不想搬家。” 伸手为她理了理散落的碎发，乔玉拍了拍自家娘亲苍老枯瘦的双手，安慰道。 “娘，您别担心，有林婶子与大虎小虎的爷奶看着，三姐若是回来了，定会来京城寻咱们的。” 说着，乔玉转眸看向乔薇，朴实的脸上露出微笑道：“小妹，你也别担心，咱家的房子由隔壁林婶子帮忙看着，家里几亩田地也都托了里正找人租了，如今晓峰有功名在身，村上那些个人，谁不指着巴结咱家，看到你三姐回来，指不定都争抢着迎回家招呼呢！” “是啊，当初多亏你提出让晓峰读书，不然咱家哪能过得如今日这般风光，托晓峰的缘故，你大姐夫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做，小牛如今跟着晓峰读书，以后若能走上仕途，那咱家可真是要兴旺了。” 满脸骄傲的乔芸，眼角的笑意浓浓，抬手拍了拍乔薇的小手，唇角勾起眉眼弯弯。 听她说着，乔薇坐起转身看她。 “大姐，你说这话小妹可要驳上两句了，这几年大姐夫一路走来多辛苦，你们夫妻二人遭了多少白眼，才能有今日的成就，怎能说是托晓峰的缘故呢，那是你们自己辛勤努力得来的才是。” “是啊，小芸，冬子这几年着实不易，如今来了京城，你小妹夫有官职在身，晓峰也要走上仕途，以后你别逼冬子太紧，日子能过就行，银钱够花就好，不要好高骛远，既不再与那些人打交道了，人家看不看的起，与咱们自是不相干的，听娘一句劝，别太要强了。” 顺着乔薇的话，李氏也跟着劝道。 听她这话，乔薇却有些不解，疑惑的扭头看向乔芸，问道。 “大姐，怎么了，赵家那边的又上门打秋风了？” 跟着转身面对着她，乔芸脸上淡然一笑。 “没有的事，你别听娘瞎说，我跟你大姐夫好好的，大姐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如今二妹三妹终身大事未定，晓峰刚走入仕途，将来要开府成亲，小牛与梅梅日渐长大，哪里都需要用钱，我与你大姐夫怎能不努力，赵家亲戚那边已经断了，咱们一家人都搬来京城了，公爹婆母也说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若不是从冬子手里要到了好处，他们那些吸血虫般的恶人怎么能放过你公爹婆母？可怜镇上的铺子，那可是冬子的心血啊！”李氏说着满脸涨的通红，浑身都带着有些颤抖，干瘦的手指着乔芸责备道。 “就你这丫头狠心，那么大的铺子，生意又好，你说给他们就给他们了，眼皮都不眨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娘，你别忘了，女儿与冬哥如今还是农籍，在东安镇，赵家族谱上有名，有四妹夫再帮着打点，冬哥从商多年才能保持农籍，若不让那赵家人得点好处，小牛与梅梅便要跟着我们沦为商籍了。” 乔芸这话一出，李氏满肚的火气瞬间被浇灭，纵使心中再不满，但她却也明白，女儿说的是实情，那赵家亲戚再可恶，赵家族长也站在他们那边，就算晓峰是秀才，也不能参与赵家族中事物。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乔薇与乔玉，一个不住扭头看着自家娘亲与大姐激烈争辩，一个低眉顺眼连连叹气。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几人心思各异也就淡化了重逢的喜悦，乔薇眸色复杂的看着她们，暗暗猜测着自己离开后赵家发生的一系列事。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定亲了 车轮滚滚，不住前行，为了缓解气氛，乔薇只好开口换个话题。 “娘，晓峰来时与我说，当年那个兵卒上咱家们求亲了？” 说起这个，李氏不由笑颜开来，转身一把拉过乔玉的手，脸上满意高兴，而乔玉本就低垂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丝毫看不到她面上神色，却通过那羞红的脖颈便能知晓，她脸上定是潮红一片。 “是啊，就是你二姐救回来的那个小子，当初他伤愈不告而别，娘着实气恼了几天，觉得你二姐救回了个白眼狼，连句谢谢都不说就跑了，哟，这次还真是娘看走眼了，想不到那小子是去建功立业了。 如今挣了功名在身，便急忙来咱家提亲了。” “这事成了？晓峰不是说二姐不答应吗？”乔薇问道。 “娘都应下了，由不得你二姐不应。”李氏仰头骄傲说道。 想起当初那小子来家里提亲的排场，她就觉得开心，当初二女和离的时候，村里村外多少人在背后嚼过舌根，哪个不是等着看她家笑话？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会有个千户大人在几年之后来家里求娶她的二女，又有谁能想到，当年二女的无意善心之举，竟能造就这样一段缘分。 “二姐，果真如娘说的这般？娘同意了，你就同意了？”乔薇有些不信，转眼看向乔玉。 快速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李氏怒笑望着她道：“你这丫头，才离开几个月就长胆子了？娘的话都不信了？” “娘，女儿都多大了，您还弹脑门！”立刻抬手捂住脑袋，乔薇嘟嘴抱怨道。 “多大了？你就算七老八十了，在娘面前依旧是个孩子。”李氏双手掐腰道。 坐在一旁的乔芸与乔玉，见她二人这般，跟着捂嘴笑起。 “大姐，二姐，你们还笑——哼，我要生气了！”乔薇不满撒娇道。 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乔芸转而看向乔玉道。 “好了，小玉，你就告诉她吧，看把她急的。” 坐在两人对面，乔玉抬手拉下自家娘亲的胳膊，轻笑一声道。 “小薇，爹娘之所以应下，是看出那柳成确实是个品行端正，性子憨厚老实能好好过日子的，这次你大可放心，他断不会如王二成那般。 至于二姐刚开始有些犹疑，主要是担心大虎小虎，他们两个小子，就算柳成现在能接受，但将来呢？他若是有了自己的亲子，还会待大虎小虎好吗？” “二姐说的是，人心都是偏的，你有这番思虑也属应当，大虎小虎已是半大的孩子，早就明了是非，就算放在身边养着，他们也知他非亲父。” 乔薇点头说道。 “所以娘才说那柳成是个好的！”见她们姐妹说话慢吞，急性子的李氏插嘴道：“小薇啊，那柳成当着娘的面发誓，只求娶你姐，不在意子嗣，还说有大虎小虎两个孩子就够了，日后不准备再要孩子。” “什么？”乔薇惊呼出声，“他真的如此说？您与二姐应下了？” 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乔芸低声训斥道。 “大呼小叫做甚，有大姐在，怎么也不会让娘与二姐任由人家那般许诺。” 微吐了下舌头，乔薇立刻双手捂嘴，看着乔芸偷笑道。 “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吗！” 抬眸瞪了她一眼，李氏不满道。 “在你心里，娘就是这般不近人情的人？ 他柳家三代单传，上无高堂下无兄弟姊妹，如今舍命拼了功名来求娶你二姐，娘怎么也不能做那断人香火的事啊！” “是大虎小虎。”乔玉轻叹口气，幽幽说道：“两个孩子自幼没了生父，王家二老与大伯一家对他们虽然不错，但终归是错一层，大虎小虎很喜欢他，极力撮合，每次他上门，两个孩子一直围在他左右不肯离开。 哎——孩子大了，终究还是需要父亲，二姐想赌一把，若是柳成真能对他们视如已出，也算是一桩和美的事。” 听她说完，车内三人皆暗自点头。 忆起那些年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乔玉觉得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但若是两个孩子想要个完整的家，那么她愿意再次尝试。 闲谈说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人还没聊够，马车却稳稳的停了下来。 车外，先一步下车的孩子，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跟着马车骑马的萧山来到车前，抬手行礼，恭敬大声道。 “岳母，大姐，二姐，小薇，到了！” 车内，母女几人前后探出身子，准备下车。 待众人下车，在门前站定，刘北这才带着车队绕过长街转而往乔府走去。 “婶子，四女婿真真是出息了，置办了这么大的宅子给您养老，我家小薇真是有福了，秋月要谢谢您，谢谢您当初的抬爱。” 看着那高大气派的大门与门前惟妙惟肖的巨大石狮，李氏的表情不住闪现一双眼睛左右观看打量，整个心都被这极致的气度富贵给震得急速跳动，惊的张大的嘴是怎么都合不住。 “秋月说笑了，婶子才要谢谢你把女儿教养的如此好，为萧家开枝散叶。” 萧奶奶上前一步，拉过李氏的手，笑道。 “走，秋月，三柱，咱们进屋，进屋！” “好，好，婶子您先，您先请——” 推搡客气了一番，李氏由萧奶奶拉着，乔老头赵冬父子由萧山引着，乔薇挽着两个姐姐的手，一起抬脚往屋内走去。 已然是华灯初上，萧家内院灯火通明。 蓝秋烟指挥着丫鬟婆子把两桌席面分摆在前院与后院正厅，菜色都是一早准备好的，这会儿人来了，冷盘蒸菜上桌，炒菜烧火开炒。 前院，萧山，赵冬父子，乔晓峰陪着乔老头喝酒说话，后院，萧奶奶，莫奶奶，乔薇，陪着乔家母女三人与赵家婶子拉家常。 几月没见的三家人，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吃了一会儿后，熟悉感逐渐寻回，李氏涨着酒气上头，一把拉着萧奶奶与莫奶奶说起乔玉的婚事，而另一边，乔老汉与赵老头自喝着酒，赵冬则跟萧山讨论起在京城经商路子。 夜深，酒席撤了后，三家人都有些醉酒，萧山安排下人把人安置好后，已是深夜时分，回到自己院中，昏黄的烛火摇荡带着些许暖意，定神看向那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不觉目光放柔唇角勾起。 抬脚快步向那处走去，好似在这炎热的夏季，只有那处地方能温暖他的身心。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叶四夫人 有着萧山事先安排，乔家人次日吃过早饭便出发去了新宅。 昨日跟着一起护送他们进京的镖师并未跟着来萧府，而是由刘北带着直接去了乔府，至于那几车家当，自然也被送到那边。 乔家二老既是举家搬迁，乔晓峰又有功名在身，想必以后再回下林村的可能性也是极小，前几日萧山便做主在门外挂上了乔府的匾额，就等着岳父一家进京后，直接入住。 四女婿事事安排妥当，乔家众人很是感激，乔晓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就更加发奋读书，而乔芸与赵冬却是有着自己的谋划。 几日后，萧府主院。 “相公，你说大姐大姐夫到底在想什么？宅子那么大，又不是没地方住，他们为何非要搬出去，还搬到外城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我想去看他们都不方便。” 伸手为他整理了下衣襟，乔薇嘟嘴不满道。 “大姐是嫁出去的姑娘，带着公爹婆母一家老小住在娘家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冬子是个有责任担当有抱负的，定然也是不愿一直寄居在岳丈门下。 你放心，他们现在住的那处我去看过，两进的小院子，前店后宅很适合做点小本买卖，冬子与大姐有行商头脑，正好咱们在外城也有几处铺面出租，今年租期到了之后就不再续租了，到时为夫去跟冬子商量下，咱们出钱他们出力，挣钱了大家分。” 抬手理了理腰带，萧山道。 他这话说着好似两家人合作，但乔薇一听便知他是要拉自己娘家人一把，顿时心里温暖甜蜜，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与爱意。 “相公，你真好！” 被她这般盯着，萧山心中一动，低头垂眸双手抬起捧起她báinèn绝美的脸颊就要吻上去。 “大人，夫人，叶四老爷，叶四夫人，叶二夫人与厉夫人上门拜访，老夫人让奴婢唤您二位过去。”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后，轻柔的女声接踵而至，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浓情蜜意。 房门大开，虽站在内室但却不知自己方才那番模样是否被人瞧了去，乔薇面色绯红低头把脸埋在萧山怀里，双目紧闭捂住双耳装作没听到。 无奈的垂眸看她如受惊的兔子般躲在自己怀中，萧山揽着她圆润的腰肢，转而对着屋外说道。 “知道了。” 屋外，得到答复的丫鬟微福了福身子后，动作轻快转身离去。 “好了，是平城的表四伯与四伯母来了，咱们快些收拾了出去吧！” 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萧山柔声说道。 “嗯！” 放下双手快速低头转身，拿过一旁梳妆台上的扇子，乔薇转身往屋外走去，却是在掀开珠帘前停了一下。 “相公，厉夫人可是顺天府尹厉老大人的夫人？” 转身看她，萧山点点头。 “是，表四伯母正是厉老大人的次女。” 微一颔首，掩住眼底的光芒，乔薇接着道。 “素问厉老大人断案如神，不畏强权为民请命，堪称当世包青天，今日有幸能一睹厉夫人风采，真是太好了。” 几步上前拉过她的手，萧山低头以额抵在她头上，轻笑道。 “厉老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但厉夫人素有悍名在外，怕是没那么好相与，一会儿她若是说什么了，你听听便罢，不必往心里去。”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但心中还是跃跃欲试，乔薇轻点点头，开口道。 “嗯，我知道了，相公，咱们快去吧，可不能让客人久等。” 转手揽着她的肩膀，两人这才抬脚出门。 却说萧家正厅内，头一次见萧奶奶的厉夫人，简直是激动的不行。 “老夫人，前日听小女说要来拜访您，红婉那是激动的两日没能睡好，一想到有生之年还得以见您一面，那可真真是天大的福气。” “红婉如此说，真是折煞老婆子了，你是高官嫡妻，我一乡野老太太，见到你才是老婆子的福气。”萧奶奶慈祥笑道。 听她一说，厉夫人却是不一了，起身两步走到萧奶奶下手，探身向前激动说道。 “老夫人哪的话，若不是前朝末帝昏庸无道，杨家哪至于覆灭，当年京中名媛贵女知道杨家逢难，哪个不暗自为您担忧落泪，幸而老天有眼，让您能躲过一劫。” 一进门就听到这话，乔薇面露不解，双目疑惑的看了眼自家奶奶，跟着萧山上前，转手行礼。 “给奶奶请安！” 见二人进来，厉夫人立刻止住方才的话题，转脚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抬眸看着厅内站着的两人，笑着点点头。 “山子小薇来了，快，见过你们表四叔叔与四婶娘，二伯母，还有厉夫人。” 按照萧奶奶说的，萧山与乔薇又分别对几人行了礼。 叶家老四叶古卿抬眸看了眼萧山与乔薇，点了点头，而四婶娘厉氏却是起身上前两步走到乔薇身边，伸手拉过她的双手笑道。 “这就是山子媳妇，果真如二嫂说的，是个如花似玉倾城绝美的人儿，姨母真是有福了。” 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对青翠透亮的翡翠手镯为乔薇带上。 “还是小四媳妇会说话——”说着萧奶奶以帕掩面慈爱笑道。 见她把玉镯戴到自己手上，乔薇推脱不肯收下，接而抬眸看向萧山。 “长者赐不敢辞，你就收下吧！” 闻言，乔薇这才任她为自己戴上，接着屈膝行礼，恭敬道。 “谢婶娘！” 满意的点点头，叶四夫人厉氏笑的眉眼弯弯满目柔和。 “这才对吗，你年轻肤白滑嫩，就该戴这样明丽的颜色才好呢，孩子如今几个月了，可还闹腾？真是辛苦你了。” “回婶娘话，孩子七个多月了，平日里还算乖巧懂事，有奶奶与相公疼爱，侄媳不辛苦的。” 乔薇轻声回道。 “咦，怎么没见淼淼响响，四弟妹还没见过那两个小的，真真是随了山子媳妇，一个个长得粉雕玉琢，聪慧可爱，你若是见了，定然喜欢的紧。” 端坐在一旁的叶二夫人看着两人笑道。 “淼淼，响响？可是你前些时日说起的萧佥事的那对龙凤胎？”坐在她对面的厉夫人开口问道。 叶二夫人点点头，接着笑道。 “可不就是那两个孩子，厉夫人见了也定会喜欢的。” 听着两人说着，坐在主位的萧奶奶脸上笑容更甚。 “那两个皮猴子最近非要学些拳脚功夫，每日早起便会去后院练武场跟着家里的小子们练上一个时辰，算算时辰也该是要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被拐 妇人们坐在一处，自会聊些家长里短，如此男人们便有些尴尬。 萧山素来脸皮厚惯了，有没有人对他毫无影响，只要能陪在自家媳妇身边，这下可就难为叶古卿了。 该是察觉叶古卿的尴尬，萧奶奶斜眸暗瞪了眼自家孙子，转身对着他道。 “古卿啊，你们难得来一回京城，这府邸是山子新置的，前院书房还缺一块匾额，今日还请你买姨母个薄面，给提上一副，不知古卿是否愿意？” 一直端坐着有些焦躁的叶古卿，忽闻萧奶奶如此一说，立刻明白她这是为自己解围，忙起身行礼恭敬答道。 “姨母客气了，在您面前古卿岂敢班门弄釜。” “是啊，姨母，当年您的才名可是不输公爹的，他哪能在您面前买弄！”叶四夫人跟着说道。 “那都是外人瞎传的，老婆子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子，多年没碰过笔墨，连怎么拿笔都忘得差不多了！”说着转眸看向萧山，眼中精光一闪，道：“山子，还不带你表四叔去书房看看，你四叔叔可是平城书院顶好的书法先生，还不快请他指点指点你。” 萧奶奶初一开口便猜出她的想法，不情不愿的站起上前两步，萧山拱手对叶古卿行了一礼。 “四叔叔，还请您多多指教，这边请！” 说着伸手引他出去。 “如此，古卿先行告退！” 终于得到解脱的叶古卿，起身对着众人行礼道。 “孙儿告退！”萧山也跟着行礼退了出去。 直到不见两人身影，乔薇止不住心中的震惊，却也不便当着众人的面提问，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压下。 陪话闲聊自是有些累人，几个孩子来请安又是一番闹腾，作为主人乔薇不能随意借口退下，只好干坐在一旁作陪。 烈日渐起，灼热炙烤着大地，萧家前厅宽大敞亮，几人坐在也不觉得热。 “四弟妹，你有话就直说吧，姨母与山子媳妇不是外人，何况这事她们早有耳闻，确实无需隐瞒。” 最终，还是叶二夫人按耐不住，面色挣扎片刻，开口说了出来。 听她一说，萧奶奶与乔薇立刻明白她们此番上门所谓何事，想起当年安清远对两人说的事，顿时也觉有些担忧。 “小四媳妇，蓁蓁的事姨母倒是听清远提过几句，你且放宽心，山子那边一旦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是啊，婶娘，您切莫太过伤心，这事侄媳听相公说过，说是已经有了些许眉目，所以彦旭表弟才会匆忙离京去寻人，您与四叔叔放宽心，说不定很快就有蓁蓁表妹的消息。” 一提起这个，叶四夫人不觉眼眶一酸直接落泪，以帕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呜呜——多谢姨母与小薇惦记着，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孩儿，三岁不到便被拐子拐了去，如今五年过去了，家里出去寻的人一波又一波的回来，还是半点消息皆无，呜呜呜——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都怪我这个做娘的粗心大意，我可怜的孩子啊——” 见她如此，屋内几人皆被勾出泪来，厉夫人起身走到她身边，揽她入怀轻声劝慰。 “孩子，这怎么能怪你？你是这天底下再好不过的母亲了，你要相信蓁蓁那孩子定会完好无事的归来，如今不是有消息了吗？ 你耐心些，蓁蓁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 “是啊，弟妹，彦旭的功夫再加上锦衣卫的消息，咱们定能寻回蓁蓁的。” 叶二夫人拭去眼角的泪水，跟着劝道。 “真的能找回我的蓁蓁吗？二嫂，你没骗我？” 叶四夫人抬起头，满面泪水望着叶二夫人。 顶着肚子起身走了过去，乔薇伸手握住叶四夫人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怜惜。 两世为人，她最是明白父母对子女的那种舍身代痛的爱，这种感同身受让她不由联想起前世自己早亡的生母，若她还活着，自己也不会落得后来的下场。 “婶娘，您放心吧，蓁蓁表妹一定会回来的，相公说过已经安排人在找了，您要养好身子，若表妹回来了，您却倒下了就不好了。” 使劲回握住她的手，叶四夫人激动的看着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山子真的安排了锦衣卫在找？” 整个大渝，锦衣卫的关系网遍布天下，想要找一两个人自是没有问题的，这也是叶四夫人匆匆进京的原因。 对于一个多年未曾联系过的远亲，她不敢保证人家会不会出人出力去帮她，三年多前初知道萧山的身份，她便想过去上林村，最后却是被叶老夫人给拦下了。 当时萧奶奶与乔薇的身份并未曝光，她再想找回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如此自私。 可今时不同往日，若能求得萧山出手，找回蓁蓁便再也不是她的梦。 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尽量去忽略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乔薇微眯起眼，安慰她笑道。 “婶娘放心吧，相公定会找回蓁蓁表妹的。” —— “你真的那样对她说的？” 是夜，丫鬟们服侍二人洗漱后，乔薇穿着单薄的亵衣坐在床上，拿着蒲扇边扇边看着面前正在看书的男人说道。 轻点点头，面露疑惑。 “怎么了，相公？难道你也不能找回蓁蓁表妹吗？” 扭头看了她一眼，萧山无奈摇头苦笑。 “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都能做为夫的主了，为夫何时说过一定能找到叶蓁蓁了？” 听他一说，乔薇立刻起身穿鞋下床，大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不管，相公，你要帮帮婶娘，蓁蓁表妹太可怜了，那么小就被拐子拐走离了父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相公你就加把劲，帮忙把她找回来吧！” 左手拿书在她头上轻拍一下，萧山转眸看她。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为夫三年前便收到消息发现叶蓁蓁的下落，可这三年都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你，今日你夸下海口，若三年后还不能找回来，那叶四夫人岂不更伤心欲绝？” “啊，相公，不能三年啊，三年太久了——” 单手捂头，惊叫出声。 “三年你还嫌久？”萧山眯眼笑道。 “是啊，相公，三年太久了，你不是说已经有蓁蓁表妹的下落了吗？怎么还要三年啊？” 疑惑看着他，乔薇不解问道。 抬手轻抚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接着低头亲了一下，对着滑嫩异常的凝脂白玉，他真是爱不释手。 “是有些下落了，也不过是知道她暂时安全。” 乔薇一向喜欢他的抚摸，那略带薄茧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总能带来一种让她心安的感觉。 “都知道她安全不安全了，为何不能带她回来？” 食指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笑道。 “知道她安全，是因为为夫知道她跟谁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能找到他们。” “那她跟谁在一起？”乔薇问道。 “孙东启！”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互猜疑，传出有孕 厉王府，严己堂书房。 “多谢王爷搭救，若不是您出手，属下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从今往后二强这条命以后就是王爷您的，任由您差遣。” 双膝跪地，三叩行礼，于二强面色恭敬感激，态度真诚严肃道。 上前一步，虚抬手扶他，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阴鸷的脸上薄唇勾起，带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弧度，在昏黄幽暗的烛火映照下，如布满邪气的鬼魅魍魉，微一张口，说话的声音却是完全相反的方正柔和。 “于千户快快请起，别人不说，本王自是明了，此事本就与你半分干系皆无，你只是被迫为他人顶罪罢了，放心，本王明日便进宫与父皇言明，为你伸冤。” “王爷不可！”于二强惊起跪行两步上前，伸手抓住厉王的衣摆急忙说道：“王爷切莫如此，此事已是尘埃落定，陛下那边也早有明断，您若此时为属下说话，那就是打陛下的脸，万万不可啊！” “那也不能任由你被冤枉了去！”厉王一脸正气凌然，面色潮红，很是为他打抱不平。 见他这般，于二强心中的防备松了几分，看向厉王的眼神也浮起几分真诚与感动。 “王爷真心为属下鸣不平，属下感激不尽，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日王爷荣登大宝，再还属下清白便是，现如今京城时局动荡，圣上龙体欠安，王爷还要早做谋算才是。” 听他说着，厉王急忙扶他站起，清俊的脸上一片焦急惶恐之色，说出的话也跟着有些紧张。 “于千户慎言，父皇天子之躯，小小疾病哪能伤他分毫，相信不日便能痊愈，如今朝中储君未立，但上有皓王——哦，不对，是皓郡王长兄，下有瑜王，烨王两位英明决断的兄长，储君之位定会出于他三人之中，小王出身低微，能得各位王兄照拂，一世荣华平淡度日便觉足矣，其他的不做妄想。” 一把反手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臂，于二强起身，神色有些激进，就连说话的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厉王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您的能力抱负属下是知晓的，那是远在其他三位皇子之上。”说着他面露阴狠之色：“皓郡王那头肥猪自是不用提，无德无能又贪财好色，即使圣上有心，怕是朝中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他登上皇位，也就是个嫡长的身份在那摆着，不足为惧—— 烨王出身不好又性情耿直，被圣上派去军中历练多年，却也没能真正掌握一方兵马，身边全是一群有勇无谋的乌合之众，近几年虽被圣上留在京城，却不懂结交文武百官，他那样的性子，自是看不惯朝中大臣结党的，如此说来，他就算想要争一争这储位，怕是也没那个能力。” 厉王点点头，对他说的话还是很赞同的。 转身抚须走了两步，于二强接着道。 “齐王有腿疾，与储位无缘，这般看来，咱们最大的对手，便是二皇子瑜王。” 正又要点头赞同，厉王忽的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深思换为焦急，扭头瞄向窗外，见四下无人才走近于二强小声说道。 “于千户慎言，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若是传到父皇耳中，那便是要掉脑袋的。” 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于二强有些不耻，果然是低贱宫女生的，胆小怕事鼠目寸光，这样的人真能争到储位吗？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王爷不必担心，这书房内外只有你我二人，属下这番话也只会对您说，您有天子之才，属下定会辅佐您登上帝位。” 说着于二强再次半跪行礼，低头垂眸沉声说道。 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厉王黑亮的眸中精光一闪，满脸的阴鸷再次浮现，薄唇微张，却是带着发颤的声音传出。 “本王，本王真的可以？于千户，于千户真的认为本王能登上帝位？” 依旧低着脑袋，于二强语气坚定道。 “王爷天之骄子，帝王之才，储君之位非您莫属。” “可是，二哥，二哥母妃出生高贵，很得父皇宠爱，又有柳老都督镇守京城，本王一无官员支持，二无兵权，三无银钱，拿什么与他争？” “王爷放心，属下知道一些瑜王与卫云的勾当，借此机会深入探查一番，定能找到一击击败他二人的办法。” 于二强说的信誓旦旦，但垂眸看着他的厉王却轻蔑的笑了一下，这笑容持续的时间不长，因着于二强一直低着头并未看到，自是也不知晓厉王对自己的不信与轻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于二强才起身退下。 书房大门敞开，直到看不到任何人影，厉王身后一道黑影慢慢走到烛光下。 却是一位相貌平平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王爷，您真的信他？” 嗤笑一声，厉王清幽的声音中带着冷漠与不屑。 “一个前后跟过老大老二的人，先生觉得本王能信他？”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府邸内。 “先生这消息来源可靠吗？本座安插在皓王府的手下可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烨王府外院木樨堂书房密室，沈忠惊讶的睁大双眼，一脸怀疑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周莹莹有孕这事还未传开，皓郡王与郡王妃还不知晓，沈大人的手下不知也属正常。” 端坐在垫子上，元水先生轻摇蒲扇，悠然笑道。 冷哼了声，沈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接着扭头不再看他。 “周文廷之女此时有孕，不知先生有何打算？”烨王笑的儒雅，轻声问道。 “回王爷，这个消息过几日便会传开，皓郡王膝下子嗣单薄，唯有郡王妃产下一子，周莹莹身份特殊，能怀上孩子也算正常，但能不能生下来就未可知了，咱们无需做甚，静观其变即可。” 放下蒲扇，元水先生道。 “先生此言差矣，这孩子是铁定生不下来的，但咱们也不能静观其变，该推波助澜的时候，还是要动动手的。”放下茶盏，沈忠朗声说道。 闻言，两人转头看他，见他一脸自信满满，却是烨王先问出口。 “哦？沈大人意欲如何？” 弯腰探身向前，轻笑一声，沈忠唇角一勾道。 “王爷有所不知，皓郡王妃身边的嬷嬷是本座手下的老人，这些年皓郡王府的那些个侍妾通房皆有孕不过三月便母子双亡，皓郡王爱慕女色对此不闻不问，但其中的缘由本座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周莹莹的身份虽然特殊，但能不能逃过一劫还未可知，周文廷心狠手辣唯利是图，自己女儿发生点什么他不在乎，但周夫人就不同了。 皓郡王与周文廷私下做的那些事，咱们一直在找最好的时机大白于天下，属下认为，这次便是最好的时机。” 二人听着点点头，元水先生轻抚了下胡须，跟着笑道。 “沈大人好计谋，此计既可彻底扳倒皓郡王，又能让皇上对瑜王产生猜忌，还能把咱们王爷彻底撇干净，如此一箭三雕，果真妙计。”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拜师 进入七月后，每日骄阳似火映照大地，一到正午整个京城街头巷尾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各大铺面的生意也由晨间的喧闹逐渐冷清下来。 这日午后，淼淼响响拉着乔薇在花园的小池塘边散步说话。 “娘，咱们明日去姥姥家可以吗？上次小虎哥哥答应给女儿做两个小兔灯笼，女儿想去看看做好了没。” 拉着乔薇的手，走在右边扎着一对羊角小髻的淼淼仰头说道。 “对，娘，明日咱们去姥姥家吧，大虎哥哥说好要教我做风筝的。”走在左边的响响跟着说道。 牵着两个小手，乔薇面色温和。 “好，好，咱们明日就去，不过娘可要事先说好，姥姥家要办喜事，你们两个可不能捣乱。” “嗯，娘亲，淼淼知道，是二姨母要成亲了对不对？小虎哥哥说他很快就要有一个很厉害的爹爹了，还说要带我去看呢！” 淼淼天真无邪的抬头看着乔薇道。 “对，所以你们要乖乖的。”乔薇点头笑道。 “那大虎哥哥有爹爹了，还会跟响响玩吗？”响响道。 “肯定会的，小虎哥哥说了，会让他爹爹给咱们做又多又大的灯笼。”淼淼道。 “那我也想再要一个爹爹，给我做多多的风筝。”响响道。 “笨蛋响响，咱们已经有爹爹了，不能再要爹爹了！”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淼淼小脸一绷瞪了他一眼道。 忽然被姐姐打了，响响觉得有些委屈，但却憋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可是爹爹只给姐姐买小灯笼，不给响响买风筝。”说着抬头看向乔薇，一脸期待问：“娘亲，响响想再要一个会做风筝的爹爹，可以吗？” 听着他稚嫩的童言，乔薇一时有些伤心又有些愤怒，嘴上轻言安慰他，心里去不住咒骂起那个重女轻男的某父亲。 行走在几人身后，身着黑灰锦袍，俊逸不凡的男子轻笑一声，转眸看向身边的男人调笑道。 “想不到萧小公子竟有这样的想法，我说萧大人，您平时是否太过偏心了？” 早就一脸黑线的萧山，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如玉的面容阴沉一片，看向前面那个扑在自己娇妻怀里撒娇的男孩一脸不满。 “萧某家事，不用影大人操心。” 这时，低头安慰着自家弟弟的淼淼，猛地扭头看到身后两人，惊叫一声接着快速向那人跑去。 “爹爹——” 听她一喊，乔薇与响响也跟着回头，但两人的眼神却大有不同。 瑟缩在自家娘亲怀中，响响黑亮的小眼不住转动，他不知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被爹爹听了去，看着爹爹那不善的眼神，心里有些害怕。 本就满腹怒火的乔薇，瞪着萧山的一双眸子将要冒火，感觉到怀中儿子的异样，再看向那人的脸，不觉怒气更甚将要爆发。 “爹爹，您怎么现在回来了，今日您也休沐吗？” 扑到萧山的怀里，淼淼天真问道。 “淼淼不是想要个武功高强的师父吗？爹爹为你寻到了，就回来了。” 萧山回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乔薇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急忙收起眼底的怒气，转身放开响响屈膝行礼。 对面，影漠对着她回了一礼。 蹲下抱起淼淼向前走来，收起脸上的不满，在她面前站定后，萧山这才开口道。 “小薇，这是影漠影大人，淼淼响响的师父。” “影大人好！” “萧夫人好！” 暗中打量了那人两眼，乔薇这才转眸看向萧山，面无表情冷淡说道。 “奶奶那边可知晓影大人来了？” 萧山看着她道：“已经去打过招呼了，奶奶说由咱们做主便可。” 轻点了点头，乔薇看向影漠，笑道。 “多谢影大人，以后两个孩子还要劳您烦心，您这边请，请先去前厅喝茶，咱们好好商议拜师礼——” 还未待她说完，萧山直接打断道。 “无需什么拜师礼，一会儿去后面练武场，淼淼响响与他叩首行礼即可。” 再次扭头瞪他一眼，乔薇咬牙切齿道。 “那相公与影大人先去练武场，妾身去吩咐下人准备些茶点过来。” 放下淼淼，未待影漠开口，萧山直接拒绝道。 “不用准备茶点了，为夫带他们去便可，你先回屋歇着吧！” 唇角轻抽几下，乔薇努力忍住自己将要上前打人的冲动，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站在一旁的男人忽然开口笑道。 “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些口渴，还请萧夫人多准备些凉茶才是。” 他这话，算是替乔薇解了围，收起面上的不满屈膝行礼，再次对着他甜甜一笑，乔薇柔声道。 “影大人稍等片刻，妾身这就去准备。” 说完低头摸了下两个孩子的脑袋，温和道。 “淼淼响响乖，跟着影大人好好学艺，娘亲去准备你们爱吃的点心。” 淼淼响响抬眸看她。 “孩儿谨遵娘亲教诲，定会好好学艺。” 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对着影漠笑了笑，却是半眼未看萧山，直接转身离去。 说起这练武场，也只是乔薇在内院花园偏角处腾出来的一块不大的空地，专门给淼淼响响锻炼身体耍玩打闹的，当然萧府外院有专门批出来的练武场，只不过那是供看家护院以及锦衣卫的护卫们练功用的。 淼淼响响年幼懵懂，平日里多是刘北教他们些拳脚功夫，如今影漠亲自寻上门来，萧山的态度也不由认真起来。 他少年离家，一路走来九死一生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在外想要他命的仇家不计其数，是以对于两个孩子习武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周大人家千金有孕之事，不知影大人可知晓？”双手抱起两个孩子，萧山大步绕过游廊往亭子后面走去。 扭头看了他一眼，影漠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步伐。 “知或不知，与我何干？” 萧山愕然，抬眸不去看他，轻哼一声道。 “自然与大人没有关系。” “同样与萧大人也无甚关系。”影漠说着停下脚步，一脸淡漠的看着他但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眸中却充满认真。 “为了家中妻儿老小，这趟浑水萧大人还是不要趟的好！” 跟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萧山轻微颔首。 “多谢影大人提醒，萧某自是不会以身犯险。” 收回视线，影漠再次抬脚向前，直视前方。 “萧大人，身在此山中也可坐山观虎斗，以您今日的身家地位，谋划于胸方能坐收渔人之利。”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生气，哭闹，谈心 当晚，得了师父指点的淼淼响响，晚膳时分在饭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绝对是要把两人新拜的师父夸上天去。 “都睡了？” 洗漱完毕，坐在内屋的罗汉床上看着手里的兵书，听到外间传来的动静，扭头一看见她神色疲倦走了进来，萧山忙起身迈步向她走去。 进屋前，乔薇便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淡漠的慢步走向内屋，直接装作没听到他说话，转头对着门外候着的春桃道。 “春桃，打盆水来与我净面。” 天气日渐炎热，纵使晚间已经沐浴过，仅去隔壁院子看了下两个孩子，来回走动几步，还是满脸满身的汗。 门外春桃应下后，快速往院内小厨房走去。 眼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却一个眼神未留，萧山心中一动，便明了她为何这般，复又想起午后响响说的几句话，顿时心里有些怪异的难受，也没如以往跟上去关怀询问，而是跟着板起一张脸，转脚回到罗汉床上坐下，继续看书。 他不说话，闷了一下午气的乔薇更是不想去理他，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直到春桃端来温水，服侍她净了手面躺下，两人依旧毫无交流。 时辰尚早，很久没有这早入睡的乔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因为心中气恼烦闷，还是腹中孩子压迫的腰背难受，总之来回翻了几遍后，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哼，相公，我不开心，我生气了——” 猛地翻身坐起，透过层叠轻薄的纱帐看着罗汉床上那似有若无的身影，乔薇一个探身撑着腰肢下床，也不穿上鞋子，直接赤着脚大步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今日下午凶我——”说着想到下午他黑沉的脸色，不觉心中一恼，鼻尖一酸，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原本瞪着他的水灵眸子中泪珠瞬间如奔涌决堤的江河，直线滑落映着昏黄的烛火划出一道清亮的银线，接着落入她纯白的亵衣或是灰褐的地板消失不见。 “哇，呜呜呜——相公是大坏蛋，相公凶我——呜呜呜——” 孕妇情绪多变，易怒且多愁善感，能从午后忍到现在，绝对是到达顶峰极致，两人多年夫妻，乔薇自然了解萧山对自己的心，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哭闹，只因觉自己受了委屈。 两人成亲多年，几乎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伤心落泪，萧山被吓得直接从罗汉床上弹起，一把抓过她的两臂，手足无措的用衣角为她拭泪，边擦边柔声安慰。 “是，是，是为夫不好，都是为夫的错，快别哭了，宝贝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快别哭了——” 见他出声安慰自己，乔薇心中委屈更甚，一下哭的更凶。 “呜呜——你凶我——” 她这种哭法，可是苦了萧山了，方才心里那点儿不舒服早就抛到九霄云外，长臂一伸快速抱起她，抬脚快步向床边走去。 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床上，冷峻的脸上满是焦急怜惜，拿过枕边的帕子不住为她擦拭着泪水，萧山抱她坐在自己怀中，低头吻去那银珠泪线。 “好了，丫头，咱不哭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凶你了，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你还怀着孩子呢，为了咱们女儿，可不能再哭了——” “那你还不理我？” 稍止住泪水，乔薇嗔怪道。 “我哪有不理你！”萧山小心道。 “就有，方才进屋到现在，你都不理我。”乔薇继续责怪他。 “明明是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萧山回道。 “你还说！就是你不理我，不哄我。”提高声音，乔薇又要大哭。 “是是是，是我不理你，谁让你——”见她又要爆发，萧山急声说道。 “谁让我什么？你说——”见他突然止住不言，乔薇扭头转身瞪着他问道。 “我不说，说了你又要生气。”转眸不去看她，萧山再次绷起脸，抿嘴微怒。 “你说，是不是响响说要我给他找个爹爹，你听到了？”早就洞悉一切的乔薇，瞪大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盯着他。 萧山扭头，不去看她也不说话，只是冷哼了声，表示承认。 “相公，你，是醋了吗？”歪头看他，乔薇轻声问道。 扭过头到另一个方向，萧山复又冷哼一声。 猛地一个探身迈开双腿面对面坐在他腿上，撑着身子双手伸出抱着他的脑袋，hunyuán凸起的大肚子顶着他强劲结实的八块腹肌，乔薇用力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还吃醋，相公，这还不都怪你，若不是你偏心淼淼，响响一个三岁的孩子，会那般说？ 相公，你这叫自食恶果！” “哼，那小子就是欠揍。”脑袋被她控制住，萧山也不敢使力挣开，只好双手揽着她的腰，扶她坐稳，嘴里却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相公就是偏心，欠揍的是相公！”乔薇怒道。 “为夫才没偏心，淼淼乖巧懂事，又是女孩子，为夫喜欢她多些不应该吗？”萧山不甘回道。 “那相公是承认自己偏心啦？”乔薇道。 “男子汉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难道要让我也去宠着他哄着他，若是养成个怯懦胆小的性子怎么办？”萧山依旧嘴硬不肯承认。 “他才三岁，他还不懂这些，他只是想同姐姐一般得到父亲的喜爱罢了，相公，响响也是咱们的孩子，你难道就真的不喜欢他吗？”乔薇反驳道。 眸色微沉，掩住眼底的光芒不去看她，萧山沉默片刻，张嘴说道。 “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喜欢他的，只是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你看今天，他不就说要重新找个爹爹吗？” “相公你少有在家，响响年幼渴望父爱，你每次回家只抱淼淼玩耍，响响只有在一旁巴巴看着的份，就算他再小不懂事，日子久了也是明白你不喜欢他喜欢姐姐，这般他怎么会愿意亲近你？ 他说想要找个爹爹，也不过是想要父亲的关爱，你怎么就不懂呢？” 乔薇语重心长道。 听她这样一说，萧山不由回想起这几年自己每每回家，都看姑娘软萌可爱，疼爱的紧，又觉男孩该养的强劲些，自然就少有去亲近儿子，算起几年下来，响响与安清远乔晓峰甚至刘北都很亲近，唯有对他是恭敬畏惧。 说起还真是自己自作自受。 想通些后，萧山抬起眸子盯着面前神色忧桑望着自己的娇妻，不觉心中惭愧，接而开口道。 “是为夫错了，想来为夫却是不懂怎么做父亲，这些年确实亏待响响了，你放心，日后再不会那般了。” 第二百五十章 落胎惨死 一晚的谈心，萧山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合格处，次日一早用膳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家伙，怎么看都觉得像极了自己幼时的模样。 ‘对了，丫头说他最喜欢吃什么来着，奶黄包！’ 如是想着，拿起筷子从圆盘中夹起一个奶黄包放到他面前的碟中，萧山唇角勾起，面色柔和看着他道。 “响响，来，多吃些，今日还要跟影师父习武吗？” 一手抱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响响抬眸看向萧山，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与不可置信，呆了半响后，才讪讪开口回道。 “谢谢爹爹，师父每隔一日午后过来。” 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萧山双眼微眯，脸上浮起一阵浅笑。 “你不是想要一匹小马吗？好好跟着师父学，若能坚持下来，爹爹便送你一匹小马。” “爹爹，我也要，女儿也要。” 一听能得到马儿做奖励，淼淼放下筷子，急忙开口说道。 “姑娘家的骑什么马，好好跟着你娘学学绣花才是。”萧山道。 听着爹爹与姐姐的对话，响响直接当场呆愣。 而另一边，看着萧山确实一改往日对响响的漠视，乔薇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饭后，牵着自家娘亲的手在院中散步，响响小小的心脏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爹爹给自己夹菜，爹爹说奖励自己小马，姐姐没有小马，只有自己有，爹爹还对自己笑——’ 一早来到衙门点卯，还未进门便见来来往往的校尉小旗三五成群行色匆匆，萧山神色淡漠绕过众人径直往隶属于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 行至门边将要开门，门却忽的从内打开，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两步跳了出来，一把拉过他开口笑道。 “山哥今日来晚了，可是错过一场大戏呢！” 抬眸看他，轻笑一声，推开他的手，迈步进屋。 “不就是周文廷家的那点事儿，值得你这般高兴？” 跟着他走了进去，宋知书摇头叹气，幽幽说道。 “山哥你是没看到今日周夫人那凶悍的模样，若不是兄弟们拦着，怕是周文廷那张脸便留不住了，方才两人走的时候，周文廷脸上的两道血痕都还没止住血呢！”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想来周夫人该是被逼急了，毕竟就那么一个女儿，这般凄惨的死去，周文廷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确实没有人性。” 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为两人倒上茶水，萧山冷哼说道。 “人性？山哥你是说笑吧，周文廷那家伙若是有人性，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到那人手里？ 如今那人被贬幽禁，没了出门作恶的机会怎能不折磨府中姬妾？若不是有郡王妃兜着，怕是死的人更多吧。”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宋知书扭头看他，满面讥笑。 见他如此轻蔑耻笑语气，萧山忽的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随即转身看他，调笑道。 “说起这周姑娘惨死，你就没点儿别的想法？” 宋知书一愣，满面笑容凝固，少倾，讪讪放下茶杯，转过身子端正坐直，目视前方轻声长叹。 “有想法又能怎样？从与她相识，我便知没有结果，既是无果也就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听说她被送去皓王府做妾，也就打消了那些念头，如今听闻她如此惨死，只愿她来生投胎在普通人家，平安喜乐一生。” 说着，神色间浮起些许感伤缅怀，该是想起当年两人初识的场景。 见他这般，萧山也不好再过多问，转脸喝了口茶水，这才接着说道。 “那这事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还不是皓郡王sèyu熏心，竟连有孕的姬妾都不肯放过，这才落得个一尸两命的后果。” 收起脸上的感伤，宋知书一拍矮几愤然说道。 扭头看了他一眼，萧山不可置否的摇摇头，轻笑说道。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礼部侍郎顾德元的嫡长女是如何死的？” “礼部侍郎顾德元？山哥说的可是靖安侯三子林天俊的岳丈？他的嫡长女，当年送给皓郡王的那位？”宋知书疑惑说道。 微点点头，萧山道。 “对，正是那位。” 低头垂眸思索片刻，忽的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抬头转身看向身边端坐饮茶的男子，宋知书惊的张大嘴。 “有孕期间强xingfáng事，大出血一尸两命——” 放下茶杯，萧山起身向书桌走去。 “这般你还觉得是皓郡王sèyu熏心？” 快步跟着走过去，宋知书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猜想的有些可怕，待走到桌边站定，才咬唇暗呼口气，沉声问道。 “素问盛京王家书香门第，曾出过六位帝师，门下翰林不计其数，王老大人三朝元老，更曾为帝师，王家孙子辈还出了一位与叶家神童叶彦哲不相上下的小公子，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教出那般心狠手辣，不折手断的歹毒女子，怕是山哥猜错了吧？” 抬手研磨，提笔运气，萧山抬眸看他。 “书香门第教出来的自然是极有才华，聪慧良善的女子，只是可惜这女子所嫁非人，在那深宅内院最终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魍魉。” 双目瞪大盯着他半天没能说出半个字，处于震惊中的宋知书怎么也没想到那样端庄娴静的女子竟能下的了如此狠手，但转念一想，皓郡王年近不惑却只有小世子一个孩子，怕都是郡王妃的功劳吧。 “哎——深宫内院本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可惜她如此纯良憨厚的女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下笔迅速有力，笔走龙蛇，墨迹清远淡然却又带着一股锋利的杀气，少倾收笔站立垂眸看了一眼宣纸上的字，萧山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方正的长桌上，随风轻动的宣纸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八字醒目耀眼。 身陷局中，不过都是相互的算计利用，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其实不然。 七月半，盂兰盆节。 萧山幼年丧夫丧母，由萧奶奶一手抚养长大，每年中元节这天，萧家都会准备隆重的祭祀仪式，以告先人。 “奶奶，祭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爷爷与公爹婆母的灵位也都重新安置妥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顶着大肚子走进慈安堂，乔薇边走边说道。 见她进来，萧奶奶放下茶盏，轻叹口气，慈爱说道。 “这些事你素来办的妥当，奶奶无甚要吩咐的，晚间山子回来，看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由春桃搀扶着走到萧奶奶身边的位子坐下，乔薇转身面对着她道。 “奶奶，孙媳听闻城外定国寺香火鼎盛，还可为先人立长明灯，明日盂兰盆节，孙媳也想去寺里拜拜，好为爷爷与公爹婆母祈福。” 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萧奶奶笑道。 “难为你有这份心，但明日寺庙必定人多，晚些时日奶奶让山子陪你一起去，可好？” “奶奶放心，有钱婶子与刘北大哥跟着，不会有事的，既是去为先人祈福，还是明日去才最显心诚。”乔薇道。 看她满脸坚定，萧奶奶无奈叹口气，道。 “好吧，明日还是让山子陪你去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巧遇 以往在上林村，乔薇跟着李氏乔芸也去了几次安阳县的寺庙，但那毕竟是地方上的小佛小庙，与京城的定国寺自然是不能相比。 马车摇荡行在路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三五成群带着香火纸钱往定国寺方向走去。 萧山今日没有骑马，而是同乔薇一起坐了马车，春桃春杏便跟在马车边行走，刘北刘西骑着马在前开路，马车后还跟着几个身形高大强壮的汉子。 外人一看便知，这不是官员家眷便是富户商贾妻妾，纷纷注意避让，一路行来到也算顺畅。 “相公，你今日不用去衙门吗？中元节宫里不用祭祖吗？” 看着身边揽着自己，不住揉捏着自己双手的男子，乔薇扭头疑惑问道。 垂眸看了她一眼，接着在她光滑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萧山这才满意开口道。 “皇上重病缠身，自然是没了祭祖的精力，祭祀的事以交由瑜王殿下负责，这京城谁不知锦衣卫同知卫云是瑜王的左右手，有他在也就没你相公我什么事了。” 虽对朝堂之事不多了解，但乔薇还是理解的点点头，正欲转过头来，又忽的想到一件事，接着问道。 “那瑜王殿下把祭祀安排在定国寺了吗？那咱们一会儿还能上到香吗？” 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轻笑出声。 “傻丫头，定国寺虽为国寺，但当今圣上不愿皇家祭祀惊扰寻常百姓，是以在宫内专门建造了一座祭祀用的庙宇，所以咱们一会儿去定国寺，定能上到香的，你就放心吧！” 听他这样一说，乔薇才渐渐放下心来，又觉如此坐着说话不便，就转身面对着他坐好，báinèn的柔荑拉住他不安分的大掌，认真问道。 “相公，一会儿去佛祖面前，你定要诚心，我知你们锦衣卫素来不信鬼神，但既是为爷爷公爹婆母祈福，就要让佛祖菩萨看到咱们的诚心。” 无奈的点点头，萧山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话。 “好，为夫知道了。” 还未待乔薇再开口说话，车窗外忽的传来春桃清脆的声音。 “夫人，前面停着的是礼服右侍郎顾大人家的马车，您要看看吗？” 来京城几月，一直安于家中养胎，偶有去乔家走动的乔薇，虽日日惦记着顾家那点儿事，却也愁于无法为前世的自己伸冤报仇，现下听说顾家的马车在前面，思想控制不住身体，直接一个箭步起身快速趴到车窗边，掀开车帘，急声问道。 “哪里？” 见她探出头来，神色急切，春桃忙指向前面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 “就是那辆，奴婢认得那是顾府的马车。”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乔薇不知自己是怎么扭头把视线移过去的，只是在看到路边站着的那两人后，浑身一怔僵住不能动弹，一双水灵的眸子迅速变得浑浊迷茫，神色呆滞惊恐，接着是愤怒，然后愤怒随着马车越走越近，那人的脸越看越清而变为极致的怨恨与凌冽的杀气。 被她这一动作弄的有些不明所以的萧山，双臂用力托住她的身子，生怕马车一个颠簸伤到她，而在她身体发生变化的一瞬间，便注意到异样。 “丫头，你怎么了？” 许是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接受到她的恐惧与怒气，萧山也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路边站着的两人。 那是两个妇人，一个稍年轻些，穿戴华贵气度雍容，以帕掩面正转身对着身后的奴仆怒骂，这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主母打扮，另一个老妇乌布素衣，穿戴简单却也能看出是大户人家极有体面的婆子，此时拿着扇子不住的为那主母妇人扇着风。 这两人，他是知道了，礼部右侍郎顾德元的家眷。 “丫头，那位顾夫人，你认识吗？” 思忖片刻，萧山柔声问道。 好似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乔薇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发怒的嘴脸，浑身僵硬思绪又回到前世无数个被责骂罚跪的夜晚，记忆中的那张怒容与眼前的一般无二。 路边，原本赶着去定国寺上香的现顾夫人jiāngshi，因马车行至途中突然故障，无法只得下车抛头露面站在车外，等着家仆把马车修好。 这般炎热的天气，再加上这样拥挤熙攘的日子，原本微怒的情绪因着太阳的炙烤与路人的讥笑，直接无法容忍的爆发出来，就连身边贴身嬷嬷的劝阻都半句没能听进去。 怒骂中，忽觉一股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jiāngshi迅速扭头扫向路上行人车辆，最终把视线落在乔薇乘坐的那辆马车上。 看到那张绝美陌生的脸颊上，灵动黑亮的眸子紧盯着自己，隐隐发出锐利愤恨的光芒，好似与自己有很大仇恨般，被那双眼睛盯着，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快速收回视线转身不再去看，但脑中却在迅速回想自己是否认识那张倾城的面孔。 待她稳了稳心神再次把目光移向那辆马车时，对上的却是一双深邃阴沉带着刺骨寒冷的眸子，被那眸子看了一眼，她浑身血液好似要凝固般，身子一僵无法动弹，风韵犹存的脸瞬间极速变白接着变黑又变红，饱满丰润的双唇也由原本的朱红色忽的变成酱紫，就连鲜亮的唇妆都掩饰不住。 “丫头，没事吧？” 已经收回心神的乔薇，满脑都是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四年多来的幸福生活，让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前世受到的所有nuèdài折磨，直到今日再次看到那人，她才明白自己心里的仇恨从未被遗忘，只是被她收在最黑暗的角落里，不愿拿出来罢了。 抬眸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那清冷眸子中满是担忧与关爱，一向淡漠的人因着自己的缘故竟也变得慌张起来，发胀酸涩的双眼看着他那俊朗坚毅的面颊，温热的液体不声不响落下。 “相公，相公，我怕——” 颤抖纤细的双臂伸出，揽住他的脖子投身他的怀中，终于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依靠终身的存在，乔薇埋首在他胸前，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 今日的巧遇，让她忆起前世痛苦记忆的同时，也让她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去报仇，甚至连撼动那些人的一角都办不到，她本就不是坚毅果敢的性子，如今有了家人更加无法不顾后果快意恩仇，还好她有能相信依靠的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倾心相述 从定国寺回来后，乔薇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当晚坚持做完祭祀后，便直接回房睡了。 她的异样，自然也引起了萧家众人的注意。 “山子，今日定国寺人很多吧，看把小薇累的，要不一会儿让瑶娘去号个平安脉，也让人放心些。” 慈安堂，靠坐在床边罗汉床上的萧奶奶，微蹙眉头，轻叹问道。 搬了个凳子坐在她下手，萧山抬头看着她道。 “让奶奶担心了，下午回来时已经号过脉了，脉象平稳，母子都很好，您放心吧！” 这才点头放下心来，萧奶奶道。 “如此便好，这段时间奶奶总觉得小薇心里有事，忧思太重对孕妇不好，你有时间要多陪陪她才是。” 板着一张脸严肃认真的听她说着，萧山回道。 “是，奶奶，孙儿知晓了。” 如此也无甚可交待的了，萧奶奶抬手摆了摆。 “行了，忙了一天了，早些回房歇着吧！” 起身恭敬行了一礼，萧山道。 “孙儿告退。” 待他回到主院时，春杏一人守在正屋门外，屋内烛火昏暗，静谧异常。 “大人！”春杏屈膝行礼道。 微抬抬手，萧山压低声音问道。 “夫人睡下了？” 轻点点头，春杏小声回道。 “嗯，回来就睡下了，说是头疼乏得很。” 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萧山向前轻手轻脚开门进去。 顺着昏黄的光亮，迈步向里屋走去，入眼床边纱帐已然放下，隐约可见床上躺着的窈窕身影。 大步走来，随意褪下外衣饰物，接着走到床边慢慢躺下。 白日里，她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萧山不懂她一个农家女哪里来的那般沉重深厚的怨恨，当年两人成亲前，他便亲自遣人调查过，自家小丫头确实是乔家四女无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东安镇那块巴掌大的地方。 但今日她见到那妇人为何会那般激动，那顾家究竟与她有何关系，这些他都没能想通，也查不出来。 转身侧躺，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清瘦背影，伸手揽着她翻过身拉入自己怀中，他心中深叹口气，暗下决定。 乔薇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该是昨晚睡得太早，晚上又没喝水，这会儿口喝的厉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向浅眠的萧山，睁开黑亮的眸子，借着窗外传来的微弱亮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轻声问道。 “怎么了？可是身上不适？” 抬眸见他醒来正看着自己，乔薇睁着水灵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相公，我吵醒你了？” “没有，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轻摇摇头，乔薇道。 “不是，相公，我口渴——”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一手抬起她的头，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等着。” 说完直接起身，向外间走去。 隔着轻薄的纱帐，乔薇看着他套好衣服去了外间，不一会儿便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收回视线，翻身躺好，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天看到的场景。 “怎么办，乔薇，你根本无法为我报仇，就你这性子走出这个院子能做什么？真是软弱无用啊！” “我也不想这般，我也想为你报仇啊，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这大着个肚子，想做点什么也做不成啊！” “是啊，就算你没怀孕，可你一个乡下来的妇人能做什么？” “要不等晓峰高中当了官，我让他为你报仇。” “晓峰？先不说晓峰能不能一举高中，就算他真的考中入朝为官，等到他能为我报仇的时候，怕是那些恶人早就死了吧！” “那，咱们对相公坦白，让他为你报仇。” “跟相公，坦白？” “对呀，对呀！” “相公能接受吗？能吗？” “什么能不能？丫头，来，起来喝水。” 拎着茶壶走了进来，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端进来，萧山动作轻慢的在床边坐下，伸手拉她起来。 听到声音忙收回心神，一个转身顺着他的手势坐起，乔薇撑着肚子靠坐在床上，伸手接过杯子小口喝着。 “丫头，方才为夫进来时，听你说什么能吗，不能的，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萧山问道。 边喝着水边抬眸看他，屋内没有点灯，借着朦胧的光亮，乔薇看到那张熟悉的清俊温润的脸只觉安心。 喝了几口后，觉得口中没那么干涩后，转身欲放回杯子，却被萧山接了过去，起身走到一旁的桌边放下，接着又走回来上床在她身边坐下。 他一坐下，乔薇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探身窝在他的怀中，柔声说道。 “相公，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顺势揽住她丰盈的腰肢，轻微调整了下方位，让她能够靠的舒适些，萧山觉得自己隐约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没猜到。 “嗯，说吧！” 光滑细嫩的脸颊贴着他刚毅结实的胸膛，虽有些硌人，但那清淡的味道闻着让她心安。 “相公，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怕说了你会害怕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你若害怕就别说了，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够了。”萧山回道。 抬眸看他，乔薇很是感动。 “真的吗？相公你不会不要我？” 低头轻吻了下她的眼睛，萧山道。 “你是为夫的宝贝，为夫怎会不要你。” 伸着脖子回吻了下他的唇角，眸色坚定的看着他，轻声说道。 “相公，你在京城多年，可有听说过一个叫顾文琪的女子？” 顾文琪，他自然是听说过，不光听说过，前几日还在衙门与宋知书谈论过，但让他惊讶不解的是，这个名字怎么会从自己一直生活在山野乡间的娇妻口中说出。 “可是礼部右侍郎顾德元的嫡长女，今皓郡王故去的姬妾？” 听他说着，乔薇慢慢收回双手起身坐直，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纤细báinèn的双手，接着伸手抚摸着那包裹在亵衣下圆润的肚皮，神色凄惨清冷，轻哼一声幽然说道。 “我就是顾文琪。” 好似从天外听到了这句话，萧山震惊异常，呆愣当场没能做出反应，双目直直盯着她，确定方才那句话是从自己那熟悉的粉嫩樱唇中说出，整个人当时就觉得不好了。 如此说来，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这下就能解释顺畅了，原本设想过千万种缘由，唯独这一种是他重未想过也不会不敢去想的，作为一个不信鬼神杀人如麻的鹰犬，你让他怎么去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须臾间，脑中百转千回，反应过来的萧山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双手用力握紧，清冷的眸子中散发着阴冷的光芒，原本温和的神色瞬间变为狠辣深沉，微薄的唇开合，说出的话让人听着都觉寒冷刺骨。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只能是乔薇，我萧山的妻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的仇，我来报 他这样忽然变脸，吓得乔薇浑身一怔半天没能缓过神来，但却在听到那最后的一句话后，猛地挣开他的双手，探身向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压抑低沉的哭了起来。 “相公，无论是乔薇还是顾文琪，都是我，都是你的妻子，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怀中，娇小的人儿抽动着双肩不住哭泣，肩上快速传来的湿意，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伤心，僵硬的双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但面上的深沉狠辣却渐渐消失。 “上天眷顾让我能重生遇到相公，就算现在让我死了，也是死而无憾的。” “胡说，你是要与为夫一起相伴到老的，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 回手揽住她，萧山坚毅说道。 “好，好，我不死，陪相公一起变老。” 说着，眼中泪水不断涌出，怎么也没能止住。 萧山再次确信，自己的宝贝小丫头确实是水做的，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等他断断续续的问出她重生的过程后，她才慢慢止住眼泪。 “也就是说，在皓王府惨死后，你过了半年在乔薇身上苏醒，而原本的乔薇在当时撞到后脑便直接断气了？” 双肩轻微抽泣几下，乔薇轻点点头。 “嗯，我醒来的时候，乔薇已经死了，但是我却记得她以往的所有记忆，后来奶奶上门提亲，爹娘同意后，我便嫁给了相公。” 看她这般娇弱可怜，复又想起她当年遭的罪，萧山只恨自己当时没能亲自处死那个畜生，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沉声说道。 “这么说来，那皓郡王便是害死你的元凶了？” “嗯！”乔薇道。 “你昨日看到顾夫人，会那般激动，也是因为她当年送你去皓王府，间接害死你？”萧山接着问道。 伸手从他怀里坐起，坐直身子双目含泪看着他，乔薇激动反驳道。 “才不是呢，相公，她不是顾夫人，我娘亲才是顾夫人，她是杀害我娘亲的凶手，她是杀人凶手。” “你娘亲？你说的可是那顾德元的原配，苏州富商之女苏婉柔？” 萧山问道。 坚定的点点头，乔薇回道。 “嗯，我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当年外祖父见顾德元温文知礼，恭孝谦逊，便不介意他家境贫寒，把娘亲下嫁于他，谁知他竟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冷血无情的小人，辜负了我娘亲不说，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别人糟蹋。” 说着她不自觉双手握拳，原本温婉娴静的脸色忽的变得悲戚阴沉，面色发青变黑又快速转为苍白，粉嫩的唇不住颤抖发紫，上唇紧咬下唇，说话的声音也由轻柔逐渐转化为凄惨痛苦的喊叫。 “他怎么忍心把我送给那个恶魔，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可以把我送给人糟蹋欺凌——啊，呜呜呜—— 那就是个恶魔，他就是个魔鬼——” 双臂展开拉她入怀，双手安抚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满眼怜惜中精锐的寒光一闪而过，感受到她的惊恐与害怕，拥着她的双臂不由收紧几分，低沉的声音轻柔中带着疼惜。 “好了，丫头不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熟悉的味道浸入口鼻，带给她强烈的安全感，浑身的肌肉随着他轻柔的安抚，语言的宽慰慢慢平静下来，逐渐恢复清明后，乔薇低垂着脑袋埋首于他胸前，浑身一松瘫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相公，我怕，那皓王府就是个吃人的地府恶牢，身边个个都是恶鬼魑魅，无论我怎么祈求他们都不肯放我离开，每日都有人殴打辱骂，还有皓王，他就是妖魔，他——” 说着，恢复平静的身子又慢慢颤抖僵硬，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眸子酸涩肿胀疼痛难忍。 “不怕，丫头不怕，有为夫在，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不怕，丫头不怕，咱们不想了，不想了好吗？” 发现她的异样，拥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萧山眼中精光逐渐锋利变为狠厉的杀气，原来一直想不通的一些事慢慢明晓，当年作为一场笑话看的事，想不到就发生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当年的冷眼旁观，更为自己过往做的一些事而感到悔恨。 窗外，黎明破晓，天慢慢变亮。 “所以，你才让春桃暗中调查顾府的事，是想报仇？” 轻点点头，乔薇闭着双眼，轻嗯了声。 “好了，以后你就安心的在府中养胎，无聊了就请岳父岳母与二姐过府闲话打发时间，至于报仇雪恨的事，全权交由为夫处理便好，那些伤害过你的，为夫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着抬手抚摸了下她柔亮的细发，轻呼口气，柔声说道。 “丫头，你要记住一件事，你是安阳县东安镇下林村乔家四女乔薇，与京城顾家半分关系都没有，那些事你知我知不可为外人道，即使是奶奶与乔家姐妹也不能透露半句，记住了吗？” 说这话时，他一双深邃清冷的眸子注视着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柔和，但也能听出其中的认真与严肃。 努力睁开酸胀难耐的双眼，对上他坚定的瞳色，乔薇再次点点头，张张嘴轻声回道。 “我知道了，相公，这事定不会再对外人提起。” 说着撑着身子抬头仰面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唇角微翘带出一抹略惨淡的惊艳。 “相公，谢谢你！” 跟着勾起唇角轻笑出声，长臂一伸拥着她，右手拉过那嫩滑的柔荑慢慢揉捏两下，接着低头说道。 “傻丫头，你我之间还用言谢？为了你做任何事，为夫都是愿意的。” 乖巧柔顺的靠在他的怀里，乔薇慢慢闭上眼睛，一颗心因着他给的安全感慢慢放松下来，对那些人的怨恨也好似慢慢淡了许多。 ‘相公，谢谢你在知道我那样屈辱肮脏的过去后，还能这样疼爱接受我！’ 这句话乔薇没有说出来，她为乔薇时冰清玉洁，但却掩饰不了她作为顾文琪时的肮脏不堪，身体得以重生，但那些羞辱难言的记忆却无法删除。 初晨的红日完全升起，园中来往的仆人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主屋内的两人，而屋外廊下，春桃春杏端着瓷盆漱口杯，神色焦急小声交谈。 “春杏姐，都这个时辰了，大人还未起身，怕是衙门的点卯要迟了。” “迟了便迟了，这么多年大人从未因私忘公过，就是告上一次假也无甚关系，好了，咱们耐心候着便是，其他的还是少言为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私下动作 中元节过后一月不到，便是中秋团圆节。 大渝朝地域广阔，南北气候相差很大，坐落在偏北方的京城，四季分明，季节交替明显。 今年的中秋佳节，因着康华帝龙体抱恙，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有些压抑，朝中早早下令不得举办庆典仪式，还未入夜街上便已宵禁，是以百官百姓也只能各自在家摆上一桌宴席，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赏月庆团圆。 而今年萧家与乔家都没了庆祝的心情，两家人的心都记挂在百里之外参加乡试的乔晓峰身上。 “相公，你说晓峰能考中吗？这都好几日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啊？”吃过团圆宴后，几个孩子跟着萧奶奶在院中赏月，早就急不可耐的乔薇，暗中拉着自家相公走到偏角人少一处，仰头小声问道。 大掌抬起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乌发，萧山无奈苦笑道。 “丫头，秋闱刚过，初冬放榜，就是为夫在有本事，也无法现在知道晓峰是否高中，至于他没进京，听说是回乡拜访先生同窗，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爹娘都急死了，他还有心情在外面玩？”乔薇惊叫出声。 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萧山面色柔和笑道。 “晓峰秋闱若是高中，日后便是要进入官场的，自然有官员乡绅争着要与他结交，以后这种事情多着了，他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就别为他操心了。” 听他说完，乔薇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没有回话。 “怎么了，丫头？”见她如此，萧山关怀问道。 抬起头，清亮的眸子中带着忧伤，乔薇看着他幽幽说道。 “晓峰自幼随我一起长大，虽比我小却一直保护照顾我，当年咱们成亲他自责了很久，觉得自己无用无法保护我，才让我不得不匆忙出嫁，直到后来见我过得幸福才慢慢释怀，如今他长大了，要独当一面了，我一面高兴却又私心不愿他离开。 相公，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没用？保护不了家人，也无法为自己报仇，若不是有你，我可能真要嫁给那个可恶的财主做妾了。” 映着明亮的月光，她白皙的脸颊如光滑温润的玉石般，让人心神向往，他忍不住伸手轻柔抚摸着，清冷的眸色加深几分，薄唇轻启说话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 “不，丫头，你很有用，你能好好待着我身边，陪着我为我生儿育女，与我相伴到老不离不弃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其他的交给我，我来保护你的家人，为你报仇。” 他这话说的深情，乔薇听得心中感动，灵动的大眼泛着晶莹的光亮，湿润的水珠晃动几下将要落下，明艳的红唇轻动，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与真心却又什么都没说出。 不远处，坐在院中赏月的萧奶奶与钱瑶，暗中扭头看了几眼角落里的两人，接着相视一笑移开视线。 次日一早来到衙门，一进屋便看到书桌后坐着的那人正盯着桌上的东西在看。 “知书，来的挺早呀！” 几步上前走到桌边，一把抽出他看的起劲的书，萧山拿来翻来念道。 “《雪花神剑录》——呵，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看这些话本了？” 猛地站起冲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宋知书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瞪大双眼分辨道。 “山哥，这可不是普通的话本，这可是京城最近最流行的，我排了两个晚上才从一个书生手里抢到了，你可别给我弄坏了，我还没看完呢！” 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桌边坐下，接着从怀中掏出今早刘西给他的密信开始翻看。 “周夫人那边你跟了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进展？” 说起正事，宋知书急忙收好话本，上前探身靠近他小声说道。 “山哥，这次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这周夫人果然不肯就此罢休，自从上月中元节在定国寺结识了五公主身边的婢女后，这一月频频出城，打着去定国寺烧香拜佛，为女儿祈福的名号，实际上是去见了五公主的婢女，估计现在已经被说服为瑜王所用了。” 抬头视线从手里的密信上移开，萧山道。 “周夫人凶悍善妒，就生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却被周文廷以强权送给皓郡王，若是周莹莹在郡王府过得好也就罢了，偏偏天不遂人愿，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周文廷外室生养了儿子，自然不在乎这个嫡女的死活，但周夫人就不一样了，以她那样的性子，定会不管不顾为惨死的女儿报仇的。” 赞同的点点头，宋知书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他。 “这是昨日晚间收到了，叶家八姑娘的下落还真被叶彦旭那小子找到了，但那八姑娘似乎不愿回来，怕是这事还有的折腾了。” 接过纸条快速看了一遍，萧山唇角勾起，道。 “难怪勇哥申请外派，看来真是去找东启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罢了，不去管他们了，还是说说皓郡王那边的动静吧！” “那个肥猪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就那样，每日不是在府中发脾气，就是折磨那些可怜的女子，仅这个月从郡王府后门偷运出来的年轻女子尸体就有八具，还有那些没被运出来了，因着有龙影卫在皓郡王府暗中盯着，咱们的人也就不好太过张扬去细数，反正不会比运出来的少。” 想起那些被随意仍在乱葬岗的可怜女子，宋知书说话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怜惜。 “既然龙影卫都知道，那咱们就不用把精力放在那边了，你最近多注意瑜王与卫云那边，五公主既然出手拉拢了周夫人，其中必然有大阴谋，都盯紧了，必要的时候咱们也好推波助澜，帮他们一帮。” 想起五年前自家丫头也是那般被害，萧山不由怒火中烧，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狠辣阴沉。 绕过长桌走到他身边，宋知书弯腰轻声问道。 “山哥也想那肥猪死？” 扭头瞥了他一眼，萧山冷笑一声，回道。 “难道他不该死吗？” 赞同的点点头，宋知书一脸正气道。 “那肥猪作恶多年，当今那位顾念父子之情不愿下手处置，但那些女子也是爹娘养大的宝贝，死的不明不白的总得有个说法吧，既然瑜王想要做那个青天，咱们成全他便是。” “行了，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作甚，顾德元那边定要彻底清查，任何一点儿小罪证都不能放过。” 萧山冷淡说道。 “是，山哥，定按照你的吩咐办妥。” 宋知书轻笑回道，心里却想着那顾德元不知是怎么得罪山哥了，怕是这官也做不久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发作 自从与萧山彻底说开，乔薇心结解开，慢慢敞开心扉后，说话做事也变回以前那般温柔开朗，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唯一让萧奶奶与萧山放心不下的，便是那越长越大的肚子，无论她怎么控制食量，肚子还是不断长大，她本人却半点肉没长，还隐约消瘦几分。 “相公，再过些时日就要放榜了，你可派人在那边看着了？晓峰如今还未回家，若有了消息，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歪靠在大迎枕上喝着茶水，乔薇扭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说道。 放下手里的兵书，萧山转身从她手里接过茶盏放下，抬头看她笑道。 “这次刘北亲自去那边守着，他办事你还不放心？” 轻点点头，乔薇柔声说道。 “刘大哥办事，自然让人放心。”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就算是现在明了了各自的身份，乔薇还是无法做到直呼刘北全名，但对于刘西刘东，她却能毫无压力的直接称呼他们。 说完拿起书刚看上两眼，忽的想到一件事，复又放下书转头看着她道。 “丫头，苏嬷嬷找到了。” “苏嬷嬷，哪个苏嬷嬷？”一直没能反应过来，待话刚出口，乔薇立刻惊叫坐起，转身伸手扶着桌子，瞪大双眼盯着他紧张问道。 “是苏嬷嬷，苏，苏嬷嬷找到了？相公，你确定吗？” 认真点点头，萧山回望着她，柔声说道。 “你不用怀疑，就是顾家岳母从苏州带来的苏嬷嬷，五年前顾德元从皓王府接回你后没多久，jiāngshi便找了个由头把苏嬷嬷卖了，苏嬷嬷年迈，又木讷不善言辞，在人牙子手里辗转几次没能卖出去，后来便失去下落，前段时日我让刘南专门出城仔细查寻，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老人家。” “真的找到苏嬷嬷了，太好了，相公，你真的找到苏嬷嬷了，她在哪？我要见她。” 激动的不能自己的乔薇，快速穿上鞋子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拉过他的手急切问道。 跟着起身扶她回到床边坐下，萧山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严肃道。 “怎得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起的那般猛，也不仔细自己的身子。” 一时情急没能注意，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乔薇知错的低着脑袋，一双水灵的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相公，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轻叹口气，萧山无奈的摇摇头，语气也跟着温和几分。 “为夫知道你着急见苏嬷嬷，如今天色已黑，你也不想想她老家人身在城外，怎么可能说来就来，早知你这般性急，为夫就不告诉你了。” 嘟嘴垂眸，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偷偷抬眸瞥了他一眼，乔薇嘟嚷着小声道。 “相公，人家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嘛？” 顶不住她软言西语，撒娇磋磨，萧山回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劝导她道。 “为夫不是与你计较，只是不喜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苏嬷嬷既已找到，你们相见那是迟早的事，切不可太过激动紧张伤了身子与孩子，知道吗？” 认真的点点头，乔薇语气坚定说道。 “知道了。” 见她认错良好，萧山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扶她上床躺下，待两人都躺好后，直接翻身以掌风灭灯后，转身揽她入怀轻声说道。 “好了，睡吧，明日就能见到嬷嬷了。” 次日一早，乔薇还未醒来，萧山已穿戴整齐出门去了衙门，临行前交代萧小瓜准备一间屋子，算着刘南今日该会把那嬷嬷接来京城。 一早醒来，还未挣开眼睛便伸手在身边摸了几下，手上微凉的温度告诉她，相公走的有一会了。 翻身坐起，乔薇轻叹口气， “春桃，春杏——” 房门应声而开，早在门外候着的两人端着准备好的东西走了进来，屈膝行礼，恭敬说道。 “夫人您醒了！” 翻身下床，乔薇柔声问道。 “大人什么时候走的？” 两人走进来放下瓷盆毛巾，春桃上前掀开纱帐挂好，春杏走来拿过架子上的衣服服侍她穿上。 “回夫人，大人卯时正就走了，说是今日衙门有事，早膳都未用。” 轻微颔首，乔薇起身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拿过梳子接着问道。 “那大人走之前可有交待什么？” “只问了夫人的膳食，又嘱咐奴婢陪您多走走。”春杏答道。 “好吧，淼淼响响来过了吗？不是说今日过来陪我用膳的吗？” 乔薇问道。 “少爷小姐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奴婢本想来唤醒夫人的，但淼淼小姐说您怀着身子疲累，让您多睡会儿，说他们不饿，不让奴婢唤您。” 春桃接话回道。 心中一暖，面上温和一笑。 “淼淼响响都是好孩子，快，春杏，快帮我梳头，别让他们等急了。” 说完，手上加快速度，在春桃春杏的帮助下，快速穿好衣物，起身往前厅走去。 还未走上几步，下腹处忽的传来一阵湿热，停住脚步，握着春杏的手一紧，绝美的容颜瞬间变得苍白，略有些颤抖的唇轻张几下，急速喘了几口气说道。 “春桃，快，快去叫钱婶子来，我，我好像要生了。” 听她说完，春桃与春杏也跟着着急起来，但两人毕竟是在萧府经过训练的，慌乱一刻后迅速冷静下来，春杏抬眸唤来院中一个洒扫的婆子，吩咐了几句后，跟着转身搀扶着乔薇往屋内走去。 “夫人，您别着急，奴婢们先扶您回房躺下，钱婶子与老夫人那边已经遣人去通报了。” 点了点头，有过一次生产经验，她知道自己是羊水破了，明明还未到预计的生产时间，羊水却提前破了，由春桃春杏搀扶着往回走的同时，她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钱瑶来的很快，后面还跟着萧奶奶，莫奶奶与蓝秋烟，春桃紧张的在门口来回走动，强作镇定的指挥着院内的婆子准备东西。 生产要用的东西与流程，前段时日钱瑶已经专门对她们进行过简单的训练，是以今日乔薇虽发作的突然，但一切准备事宜却是做的有条不紊。 “春桃，怎么样了，夫人还好吗？” 几步上前，一把抓过春桃，钱瑶急声问道。 任由她拉着往屋内走，见到主心骨的春桃，因着紧张说话都有些颤抖。 “夫人，夫人羊水破了，其他都还好，春杏正在服侍夫人用早膳。”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外间，春桃上前掀开帘子，钱瑶大步往里间走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难产（上） 一进来，便看到乔薇靠躺在床上，端着一碗红枣粥小口吃着。 “怎么样，夫人，感觉还好吗？” 这会儿还没有多大的反应，乔薇放下粥碗，对她温和一笑。 “婶子，无事，只是羊水破了，这会儿还没什么感觉。” 大步上前走到床边，春杏忙起身让出位子，钱瑶走到床前掀开薄被，翻看了下乔薇下身的情况，了解了状况后，复又帮她盖好被子，转身在床边坐下。 “春杏，去拿个枕头来，帮夫人把下身垫高，春桃，吩咐灶上参汤热水不能断。” “是！”春桃春杏应声行礼，接着转身快速往屋外走去，却是在门口，遇到了急忙赶来的萧奶奶一行人。 “老夫人安！” 又是一阵忙乱的行礼请安，此时已经被乔薇的突然发作吓到，萧奶奶不在意的摆摆手，急声道。 “免了，免了，快去忙吧。” 说着拉着莫奶奶的手，两人由嬷嬷搀着，快步走进里间。 “瑶娘，小薇怎么样了？” 刚为乔薇把号脉，钱瑶收手起身行礼道。 “老夫人别担心，夫人母子都很好。” 听她说完，一行人这才放下心来，蓝秋烟绕过众人走到床边端起乔薇放下的粥碗，轻声问道。 “夫人可还想吃些什么？乘着现在还有力气，可要多吃些才是。” 从她手里接过粥碗，乔薇这才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奶奶，莫奶奶，让您二位担心了，蓝姐姐，我吃饱了，淼淼响响吃饭了吗？” “吃着呢，你就别管他们两个皮猴了，盈盈正看着她们两个吃饭呢。” 跟着上前，萧奶奶走到床边接过钱瑶的位子坐下，慈爱的摸了摸她鬓角散落的细发，柔声说道。 “奶奶，产房污秽，您还是与莫奶奶蓝姐姐去外面等吧，这里有接生嬷嬷就够了。” 温和一笑，乔薇开口说道。 萧奶奶却不在意这些，拉着她的手道。 “你别怕，奶奶已经让人去喊山子回来了，你别担心，好好听嬷嬷们的，有奶奶在，你就放心生产吧！” 乔薇点点头，接着劝道。 “孙媳知道了，奶奶您别担心，快出去吧！” 身后，一直面色凝重沉默不言的钱瑶忽的开口劝道。 “老夫人，夫人说的是，这产房内有嬷嬷们与瑶娘就够了，您就去外面等着抱重孙吧。” “是啊，老姐姐，都围在这里，接生的嬷嬷们也不好上手，咱们还是出去等着吧！” 莫奶奶跟着劝道。 一旁候着的几个接生婆子急忙上前，跟着劝了几句，一个个都保证会照顾好乔薇，萧奶奶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准备出去。 “小薇啊，你别害怕，奶奶在外面陪着你，你千万别怕啊！” 在众人的簇拥下，萧奶奶边往外走，边慈爱说道。 抬臂对她挥挥手，乔薇安抚她笑道。 “奶奶，孙媳不怕，您别担心。” 待众人都走出正屋后，钱瑶这才对着身后的蓝秋烟肃然道。 “秋烟，你去厨房亲自把我准备的催产汤熬上，一会儿端来给夫人喝了，再去库房寻一支百年老参备着。” “啊——催产汤？”蓝秋烟压低声音，惊讶出声。 “瑶娘，小薇这胎真的没事吧？”萧奶奶跟着问道。 见房门被关上，钱瑶也不在避讳，转身看着几人一眼，直接开口说道。 “老夫人，夫人身小胎大，羊水早破却未见红，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生产，这种情况就怕羊水流光，胎儿保不住，奴婢思索着用上催产汤加上老参补气，胜算应该大些。” “什么胜算大些，若不能保得夫人母子平安，你们就都不用活了。” 阴沉响亮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接着便见一身墨绿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配绣春刀的清俊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却是急忙赶回来的萧山。 “奶奶，莫奶奶！”疾步上前，拱手行礼，萧山转身对站在一边的钱瑶道：“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定要保夫人母子平安。” 急忙半跪行礼，钱瑶面色苍白，唇色发青。 “大人，夫人这胎怀的凶险，如今又提前破了羊水，更加险了几分，奴婢就是赔上姓名也不敢保证母子均安，关键时刻您还是要选择一个啊！” 她这话说的不假，乔薇身形瘦小，头胎双子，孩子小好生才没什么风险，而自从这二胎怀上后，一直颠沛流离，忧思伤身，如今胎大难产，她自是使净浑身解数，也不敢保证大的小的都能保住。 听她说完，萧奶奶眼前一黑，顿时天转地旋将要晕倒，萧山一把上前抱住自家奶奶，钱瑶起身快速伸手在萧奶奶人中出掐了一下。 “奶奶，奶奶，您没事吧！” “老夫人，老夫人——” “老姐姐——” 一时间，院中众人皆有些慌乱，纷纷围了上来。 幽幽转醒，萧奶奶浑浊的眸子紧盯着自家孙子，枯瘦的双手使劲握住他宽厚的大掌，颤抖的双唇重重呼了几口气，才慢慢说出一句话。 “山子，要保住小薇，一定要保住小薇啊！” 抱扶着自己奶奶在婢女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回握住她苍老的双手，萧山轻声回道。 “奶奶，您放心，有孙儿在，小薇与孩子都会没事的，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去休息吧。” “是啊，老姐姐，咱们还是去偏房等着吧，小薇丫头是有福的，不会有事的。” 莫奶奶也出声劝道。 “老夫人，您放心，瑶娘定拼尽全力保夫人平安。”钱瑶跟着劝道。 伸出一只手握住钱瑶的手，萧奶奶双眸祈求的望着她。 “瑶娘，答应奶奶，一定要护住小薇丫头。” 见她这般，钱瑶眼眶湿润，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咬牙点头，坚定说道。 “放心吧，老夫人。” 这下，萧奶奶才放下心来。 “来人，送老夫人去偏房休息。” 一声令下，萧小瓜指挥着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上前，或背或抱着萧奶奶去了偏房。 目送着自家奶奶离去，萧山心中的焦急变为紧张，极力想要稳住的心神也渐有崩塌的趋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钱瑶，转头看了她一眼，深沉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慌乱不安。 “这是出自神医岳无争之手的保命丸，必要的时候给夫人服下，保住夫人，一定要保住夫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难产（下） 催产药很快就熬好了，蓝秋烟端着药进屋的时候，乔薇还一脸欢笑的听着接生的嬷嬷们说着趣事。 “蓝姐姐！” 扭头一眼看到她，乔薇柔声唤道。 “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蓝秋烟关切问道。 轻摇摇头，乔薇言笑晏晏。 “没有。” 慢步走到床边坐下，把手里的药递过去，蓝秋烟温和一笑道。 “来，这是钱婶子吩咐我熬的，说是喝了有利产妇生产，你乘热喝了。” 接过碗，乔薇面不改色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直到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才把碗递了出去。 见状，蓝秋烟急忙从一旁拿过一块蜜饯喂到她嘴里，满目怜惜问道。 “苦吗？” “不苦，为了孩子，什么都不苦。”乔薇回道。 听她说完，蓝秋烟顿时双眼一酸，强烈的伤感涌上心头，极力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细发，柔声说道。 “小薇别怕，姐姐陪着你。” 记不得她都多久没在自己面前称过姐姐，乔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清亮的眸子中满是欣喜，伸手拉住她的手道。 “蓝姐姐真好！”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在催产药的作用下，乔薇自觉下腹越来越痛，密集的疼痛让她想要翻身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都不能够，身旁一直陪着她的钱瑶与蓝秋烟，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异样。 屋外，已经等了三个多时辰的萧山，端坐在门口的方椅上，目视远方一动不动，廊下同样坐着的，还有乔家众人。 收到乔薇生产的消息后，李氏便催促着乔老汉赶车往这边来，从安阳县回来的乔晓峰，正在待嫁的乔玉，以及住外城的乔芸夫妇都来了。 知道乔薇的状况，李氏哭闹了一番后，便跟着女儿女婿们坐在廊下等消息。 “有淼淼响响还不够吗？为何还要小薇生？她那样的身子，当年能顺利产下淼淼响响已是菩萨保佑，这次从怀上开始她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可怜的儿啊，如今胎大难产，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怎么活呀——” 看着镇静坐在一边的萧山，低垂眼睑好似全然未把自家女儿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李氏心里就没来由的怒火中烧，这会儿也顾不得忌讳他的身份，狠瞪了几眼，低声哭喊道。 “好了，娘，您就别说了，若是让小妹听到了，指不定会怎样，您就安心等着吧！”也是心急如焚的乔芸，使劲拉了拉自家娘亲的衣袖，急声说道。 坐在李氏身侧的乔玉，跟着抬眸看了眼萧山，接着快速低下头，双手交缠相握，嘴里不住念叨。 “娘也是担心你们小妹啊，我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命苦，她还没过到几天好日子，娘——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有什么苦都让我这个做娘的来受吧，求求您一定要保佑我可怜的女儿啊！” 李氏说着，直接从凳子上滑下跪倒地上，双手合十对着苍天开始拜祭。 见她这般，众人心思各异，黑着一张脸的乔老汉欲上前骂上两句，但想到屋内的小女还处在生死关头，也就歇了发火的心思，端坐在椅子上拍了下大腿，唉声叹气起来。 “娘，娘，您快起来，小妹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乔芸乔玉急忙上前，伸手使劲拉住李氏的胳膊，不让她做出荒唐的举动。 坐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萧山，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屋内传来的凄惨喊叫给打断了。 “啊——嗯——相公，我疼——” 已经极力隐忍了几个时辰，下腹处不断传来的密集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抑制胸腔的呐喊，握着床单的双手青筋暴露，汗湿一片，往上看去，本就白皙的脸颊苍白如纸一丝血色都无，樱粉的唇被瓷白的牙齿咬出一道血印，双目紧闭，秀眉紧锁，一副痛苦难耐的神色，脸上凌乱散落着早被汗湿的细发，身上单薄的亵衣也湿透粘在身上。 而她这声喊叫，对萧山来说就是一张催命符，更是一把划拨他所有镇定伪装的利刃，浑身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爬走进屋的，只是看到眼前无数人影晃动，皆在阻止他往自己内心向往的那处走去。 “大人，不可，您不能进去——” “大人，产房污秽，您怎么进来了，春桃春杏，快把大人拉出去——” “大人，夫人会没事的，您快出去，您不能进来啊——” 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乔芸，帮着婢女拉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 “妹夫，快跟我出去，你不能进去啊！”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身体被人拉住无法前行，他内心翻涌，双目猩红似要饮血，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袭入脑海，却在看到床上的那人后，瞬间化为平静。 “相公——” 躺在床上，颤抖的伸出右手，乔薇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迷茫中似看到心底深处最渴望的人，咬住下唇的牙齿松开，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凄凉的笑。 “血——不好，血——夫人开始出血了——” 半跪在床上的接生嬷嬷，掀着被子看到洁白的褥子瞬间被鲜血染红，惊的双手捂嘴大声喊道。 门外，听到喊叫的李氏，直接趴倒在地上，凄厉哭喊。 “小薇，我的女儿——” 而原本拉住萧山的乔芸，忽觉浑身力气瞬间消失，直接瘫坐在地上呆愣出神，春桃与春杏手上也忘了使力，呆呆的站在一边，双目瞪大，豆大的泪珠直接滑落。 得到释放，萧山修长的身子往前一扑，一个闪身来到床边，长臂一挥拥她入怀。 “丫头，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的像是在安慰乔薇，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双手回抱他，乔薇扭头看着他，温柔道。 “相公，别怕，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不能睡，丫头，你不能睡为夫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不能睡，求你，不要睡。”收紧双臂，萧山轻声乞求。 “好，不睡，我——不睡，听你——说话，听你说——话。”乔薇断断续续回道。 床位，迅速探身观察了乔薇的状况后，拿过事先准备好的参片喂到乔薇口中，钱瑶轻呼口气，语气坚定说道。 “夫人，没事的，没有出血了，很好，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您跟着我使力，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对，孩子——” 参片入口，又听到钱瑶提起孩子，乔薇忽的瞪大双眼，原本松开的手再次握紧床单，不住抖动的双唇上下开口，接着见她猛地来了力气般，咬出牙齿道。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婶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跪趴在床上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按揉着她的肚子，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平静下来，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小薇，没事的，来，跟着婶子的指示用力——来，呼气——吸气——憋住，用力——” 跟着她的节奏，窝在萧山怀里的乔薇，开始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高中解元 “哇——” 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屋外焦急等待四个多时辰的人们忐忑不安的心。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托起孩子，接生嬷嬷满脸笑意道。 孩子一出来浑身上下猛的松快，之前几个小时的疼痛好似从未发生过般，乔薇瞬间觉得自己来了精神。 “相公，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儿子出生了。” 干涩的双眼已经留不住泪水，使劲扭动脖颈想要看清身后拥着自己的男人的面容，软绵无力的身子却没能做到。 “丫头，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吗？” 丝毫不去关注新生的婴孩，萧山满心满眼全是自己怀中的女子。 “我没事，身上不疼了，感觉好多了。” 话音未落，一直跪在床尾帮她清理的钱瑶，猛地抬头从怀中掏出瓷瓶，快速扔给萧山，语速加快道。 “大人，快把药给夫人服下，夫人在出血。” 刚稍放松下来的萧山，再次浑身紧绷，颤抖的大手想要打开瓷瓶却怎么也做不到。 跟着站在一旁的蓝秋烟，急忙冲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瓷瓶，飞快打开倒出药丸，再探身喂入乔薇口中。 “春杏，快，快倒杯热水来。” 药丸入口即化，原本精神还好的乔薇，迅速变了脸色，如纸的小脸苍白的将要透明。 “相公，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被她这忽的转变吓到，萧山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脸，急声唤道。 “不能睡，丫头，不能睡，陪我说说话，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相公——好——好——” 她话未说完，便直接昏了过去。 “不——” 凄厉的男声划破长空，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瞬间被他这浑厚沙哑却又有些尖细的吼叫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而屋外，新生的婴孩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张开小嘴不住大哭，争抢着跑来的看弟弟的淼淼响响，也跟着放生大哭。 几天后，靠坐在床上小口喝着鸡汤，乔薇微笑看着床边摇篮里的孩子，乔芸绘声绘色的讲着当天萧山的反应。 “小妹，你是昏过去了没看到，妹夫当时是真哭了，整个人好似魔怔了般，抱着你死死不肯松手，无论钱婶子怎么跟他说，你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他都不信，后来爹娘，萧奶奶都来劝他，他好似什么都听不到，就是抱着你不肯撒手，最后还是淼淼响响的师父过来，打晕了妹夫，众人才把他抬出去的。” “噗——”一口鸡汤猛地喷出，乔薇羞得满脸通红，低头垂眸，小声说道：“啊，怎么能让影师父看到，羞死人了——” “那也是无法啊，除了那位影师父，这个家里谁也弄不过妹夫啊——” 掏出手帕帮她擦了下唇角，乔芸无奈摇头笑道。 一张脸顿时羞的通红，也让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乔芸看着心里一暖，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深叹口气幽幽说道。 “小妹，你这次可真是把咱们吓到了，萧奶奶她老人家听到你大出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娘更是哭喊着要妹夫给你偿命，爹虽然没说什么，但大姐还是看的出他心里对妹夫的不满。 当年你成亲的时候，大姐就与你说过，晚几年再要孩子，你不听，来年就有了淼淼响响，还好那两个孩子是双胎，你生产的时候也没遭太大的罪——” “大姐，别说了——”直接出声打断她的话，乔薇伸手把汤碗放在床头方几上，又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苍白带着蜡黄的小脸上淡然一笑，抿了下唇开口说道：“能为相公生儿育女，我是极愿意的，这次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小妹月子不便出门，大姐，你帮着多劝劝爹娘，让他们不要责怪相公，相公他怜惜疼爱我，奶奶待我更是没的说，如今孩子安然落地，我的身子也无甚大碍，爹娘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与相公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瞎说——”反手握住她的手，乔芸佯怒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你这还是点儿小事？钱婶子可是说了，你这次生产伤了元气，身子骨怕是比起以前还要差了，好好将养着，将来还能平平顺顺，以后切莫再任性了，孩子有三个就够了，也算是为他们萧家开枝散叶了，你呀，还是多顾着自己的身子吧！” 轻轻一笑点点头，乔薇撒娇说道。 “好啦，大姐，我知道了，对了，娘与二姐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 “这不马上就要放榜了，咱家搬来京城又与妹夫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如今闻得你产子，竟还有好些人上门拜访，爹娘无法只好留在家里招待，倒是二妹，被准二妹夫给请去了，说是去看宅子了。” 乔芸说道。 “二姐亲自去看宅子？”乔薇惊诧问道。 长叹口气，乔芸道：“二妹不去怎么办？准二妹夫孤身一人，如今是在温将军面前得了脸面，才让他回来准备成亲事宜，前后通共就半月不到的时间，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三月，期间他再没机会回来，所以便乘着这几日在京城，让二妹去看着把宅子重新装饰一遍。” “想不到二姐夫能在京城置办宅子，看来还是有些家底的。”乔薇说道。 “哪有什么家底，宅子是温将军送的，离咱家不远，小两进不算大，但二妹一家住却是绰绰有余。”乔芸道。 “这般说来，温将军真是个好人，如此体恤下属。”乔薇说道。 长久保持一个坐姿，身上有些不适，她正要开口让乔芸帮她挪动下，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却是春桃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看得出她跑的很急很快，头上一向盘的整齐的发髻都散落了几根飘在脸颊两侧，她一路冲进来，行至里间桌边停下，满脸喜悦的看着两人，压低声音激动说道。 “夫人，赵夫人，大喜，大喜啊——” 春桃是钱瑶亲自教导过得，一向稳重知礼，虽性子比春杏活泼些，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冒进失礼，乔芸眉头轻蹙，起身上前看了下床边摇篮里睡着的婴孩，接着抬头瞥了她一眼，神情明显不悦。 而靠坐在床上的乔薇，也是收起脸上的笑容，扭头看着她柔声问道。 “大喜？喜从何来？” 两人的不悦尽收眼底，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礼，春桃屈膝福了福身子，理了理衣衫发丝，端正站好恭敬说道。 “回夫人，是乔家少爷大喜，高中乡试头名解元。”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出月子 “什么，你说什么？晓峰中了，还是头名解元？” 听她说完，乔芸惊叫出声，话刚出口，又忽的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刚出生的婴孩，急忙轻摇了几下摇篮，见孩子并未醒来，才轻呼口气放下心来。 “可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晓峰争气，快，快去把萧小瓜唤来，不，先去请老夫人来，再去看看大人回来了没。” 漫天的喜悦让乔薇软绵无力的身子也来了力气，转身坐直，灵动的双眼泛起浓浓的笑意，看着春桃急声吩咐道。 “哎哟，你怎得动作这般大，快，快躺下，如此不知轻重，若是让妹夫看到，又要怪大姐没看好你了。” 站着的两人看她猛地坐起，皆吓得上前扶她躺下，乔芸一脸不赞同的摇头，板着脸训斥道。 拿过枕头放好，动作轻柔的扶她躺下，春桃柔声说道。 “夫人，您别着急，大人已经回来了，老夫人那边也已经收到消息了，正好晓峰少爷过来看您，老夫人与大人正陪着他在前厅说话，估计一会儿就会过来看您，还有萧管家那边，大人已经安排好送去乔家的东西了，夫人您就别操心了。” 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激动，但一想到晓峰能中头名解元，乔薇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起身大笑，顺着两人的手势躺下后，面上笑的甜甜，歉然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快别说我了，春桃你快去前厅看着，有什么事马上来告诉我。” 伸手帮她盖好被子，接着转身收拾好床前方几上的碗筷，春桃起身行礼，恭敬回道。 “是，夫人，奴婢告退。” 说完，脚步轻快的退了出去。 “我说你呀，真是被妹夫宠坏了，以前那般温和怯懦，现在胆大跳脱的让人发愁，别是学了三妹，养成了个泼辣的性子，那就更让人愁死了。” 见她躺在床上还不肯老实，乔芸有些发愁说道。 “哪有？大姐，我这不是高兴吗？晓峰中了解元，你不高兴？” 拉住她的手，乔薇俏皮一笑，撒娇说道。 轻点了下她的脑门，乔芸跟着笑道。 “当然高兴啊，这下咱家是真要改换门庭了，好，太好了——想当年爹娘带着咱们姐弟五人，那过得是什么日子——” 如此，姐妹二人满心满脸的喜悦，坐在这封闭严实的主屋内，忆起当年满腹感慨。 京城的秋天过得很快，乔薇出月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下过好几场雪，离过年也没多久了。 在钱瑶的要求下，萧家上下都担负起监督乔薇的重任，这个月子她做了两个月零八天，孩子洗三满月，她躺在床上，萧奶奶为晓峰办庆祝宴，她还是躺在床上。 今日白天，钱瑶过来把脉，确定她真的痊愈，这才批准她出了月子。 “夫人呢？还在洗澡？” 年关将至，整日忙的不见人影的萧山，难得提前从衙门回来，一进房门找了一圈，都没能看到那个挂念了一天的人，转身正欲去找，便看到从屋外走来的捧着衣衫的春杏。 双手端平，春杏屈膝行礼，恭敬回道。 “是，大人。” “方才就说在洗澡，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在洗？” 他回来时就听说她在洗澡，现在他吃过饭洗过澡了，她还没出来，萧山不由蹙起眉头，有些不解。 “莫不是泡久了昏倒了？” 垂眸低声嘟囔了句，接着眉峰一凌，薄唇紧抿，好似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转身抬脚，快速往暖房侧面走去。 知她体寒，一入冬萧山便吩咐下人昼夜不停给暖房供暖，两人的卧室也从主屋挪到暖房，暖房不大，侧面一门相连隔出一间洗漱，此时乔薇正在这侧间使劲搓洗着自己的身体。 接过春杏手里的衣服，吩咐她退下后，萧山轻轻推开侧间的小门，抬脚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水汽浓厚泛起薄雾袅绕，透过一人高的屏风，隐隐可以看到人影晃动，接着是轻动水声。 “春杏，衣服放在架子上，过来帮我搓下背。” 以为是拿了衣服回来的春杏进来，隔着屏风乔薇柔声说道。 熟悉悦耳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水声竟带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魅惑，定定的站在门边，萧山不自觉的吞咽了几口口水，却还觉得喉间干涩难耐。 “春杏？怎么了？” 见他迟迟未动，乔薇略一扭头，隔着屏风问道。 醒过神来，快速转身关好房门，接着走到一旁放下衣衫，拿过架子上的巾子大步上前，绕过屏风后，一副令他更加口干舌燥，渴望数月的劲爆美景进入眼帘。 轻薄的水汽点点，女子báinèn纤细的身体泡在宽大的浴桶里，光滑如玉的藕臂抬起，背对着他半趴在浴桶边，香肩微露，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转动身子的动作，从那凹凸有致的美背滑落，落入木桶中顺着泛起的波纹消失不见。 水波下，隐隐可以看到的是一具白到发光的曲线，顺着某处凸出望去，能看到自己最喜爱的某处丰盈的弧度，低头垂眸，盯着自己宽厚粗糙的大掌看了片刻，眸色加深一道精光快速闪过，接着脑中灵光一动，想起白日听到的答案，他决定不再忍耐。 说干就干，双手用力一拉，身上单薄的亵衣瞬间落地，修长的双腿前后迈步，走到木桶边运气跃起，扑通落入水中带着的水花飞溅，多了一个人木桶中的水位迅速上升溢出，哗啦流了一地。 被这突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双臂一个没抓稳忽的滑入桶中，身子一转将要惊叫出声。 而那惊叫与身子，却直直落入身后强壮男人的口中与怀中。 一人宽两人挤的木桶，轻轻摇动带来一阵欢愉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水温渐渐下降，萧山双手托着怀里人儿光滑báinèn的娇臀，让她贴在自己胸口，水下两人某处相融，乔薇轻打了个寒颤，浑身一缩身下一紧。 被她这一下弄的差点交待了的萧山，粗糙的大掌轻捏了下她的娇臀，薄唇轻启，温柔问道。 “冷了？” 浑身酸累的一动都不想动，趴在他胸前的头轻点了点，乔薇闭着双眼轻哼道。 “嗯！” 托着她的身子运气起身，大掌一挥以内力拉过一旁架子上的宽大布巾，轻功飞起，手上动作飞快，包裹好她抱在怀里，因着与暖房一门之隔，屋内只有两人，便衣衫不拿直接飞身快速往床边走去。 屋子的供暖是萧山亲自设计的，即使是寒冷的冬季也能温暖如春，此时被包的严实又被抱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乔薇倒也没觉得冷，只是身上乏的很，眼皮抬一下都困难。 第二百六十章 多多 待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萧山来了精神，怎么也睡不着。 “苏嬷嬷前些时日就来府里了，因着你生产怕冲撞了，小瓜便把她安排在外院做些洒扫的活计，你若想见她，何时都可。” 轻抚着怀中凝脂暖玉般的肌肤，萧山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开口说道。 忽的听他说起这个，乔薇使劲睁开自己那沉重水灵的眸子，翻上一层朦胧的薄雾。 “真的吗？相公，明日可以吗？” 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萧山唇角勾起，温柔笑道。 “可以。” 仰面亲吻了下他的下唇，乔薇面上甜蜜一笑，感动道。 “相公，你真好。” “那你最近可要好好犒劳我。”萧山坏笑回道。 立刻知道他说的何意，乔薇双颊一红，垂眸浅笑，小声回道。 “好。” 她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胸腔某处因为这个字极速跳动，身下某处迅速有了反应，浑身燥热难耐想要扑上去吃掉怀里的人儿，脑中却顾着她的身子，无法随心所欲，如此，也只能强硬着找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三的名字为夫想好了。” 说到这个，乔薇来了兴趣，急忙开口问道。 “什么，什么，相公，是什么？” 这小三，就是前不久出生的婴孩，两个多月过去了，孩子是越长越好看，完全继承了萧山与乔薇两人的优点，长得是人见人爱，就连一向不喜欢孩子的刘西，每次来汇报工作也不由想多看几眼。 但轮到萧山这，软萌可爱的小三却还不如响响得宠，从出生就得了自家老爹给的小三这个名字后，便没了下文，萧奶奶多次提出要给孩子起名，都被萧山给推脱了，说是要留着自己取，这一推脱就是两个多月，但现在众人都只是小三小三的叫着，都快叫成大名了。 萧山不喜欢这个孩子也是有原因的，每次看到那个孩子的脸，他就会想起乔薇生产时的惨状，那一颗坚毅的心不由暗自发抖，所以对那个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大名萧晚，小名多多。”收起脸上的笑容，眸色一暗，沉声说道。 “多多——萧晚——”软绵的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乔薇觉得还是很喜欢的，随即接着说道：“福多多，岁多多，好，相公，这个小名我喜欢，萧晚也不错，小三是晚上生的，叫萧晚刚刚好。” 见她喜欢，萧山面色这才柔和一些，拥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说道。 “你喜欢就好。” 至于这两个名字的真实意义，他不想说，更懒得提起。 “时辰不早了，方才不是累了吗？快睡吧。” 不愿她再去想那个孩子，萧山低声说道。 身上确实乏的厉害，名字取好，明日一早还能见到苏嬷嬷，她怎么想都觉得高兴，闭眼前又亲了下男人的脸颊，扭着身子向他怀里靠近几分。 “嗯，相公也快些睡吧！” 黑暗中，她的呼吸变得规律轻柔，身边一双黑亮的眼眸幽幽睁开。 这两月他一直有喝药，直到前几日才停了，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他们该是不会有孩子了。 他让钱瑶开绝育药的事情，并未告诉任何人，他不想奶奶知道后会对她有想法，更不想她再怀孕生子一脚迈入鬼门关，孩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复又想起那日的场景，他是真的怕了，这十多年他也算看惯生死，但那日见她倒在血泊里，吓得他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那种浑身血管欲裂的恐怖，他再也不想经历了，一想到今后的日子里没有她，便觉得心口处疼的将要滴血。 深深呼了几口气，低头亲了下她的唇，黑暗中，低哑的男声响起。 “丫头，丫头！” 年关将至，因着当今圣上龙体抱恙，朝中文武百官个个紧闭门庭，相互交往隐蔽，各党之间动作频繁，城内暗潮汹涌却没能影响平民百姓迎接新年的喜悦。 终于得见天日，次日一早乔薇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后，带着淼淼响响多多去慈安堂给萧奶奶请安，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快的说笑声。 “奶奶，您这一早好热闹啊！”抱着多多抬脚进门，迈着沉稳的小步子走到堂内，屈膝微福了福，接着柔声说道：“孙媳带孩子们给您请安。” 见她带着三个孩子过来，萧奶奶脸上笑容更甚，坐直身子向她伸出手道。 “小薇来了，快，快把咱们的小三抱来给奶奶看看。” 抱着孩子上前，行至萧奶奶身边后，微躬下身子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她手里，边帮着调整姿势，乔薇边说道。 “奶奶，昨晚相公给小三取了名字，小名叫多多，大名萧晚，孙媳听着觉得不错呢。” “多多，萧晚？嗯，虽简单平庸了些，却也能听的过去，既是他取得，就听他的吧。” 接过孩子，调整好手上的姿势，萧奶奶笑的扭头看了眼身侧坐着的莫奶奶道。 “冬娘，你看咱们多多，真是越来越俊了，这要是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哟！” 坐在她身侧的莫奶奶探身向前，轻拉了下包裹着孩子的薄被，笑看了几眼道。 “说来不都是小薇的功劳，几个孩子随了她，自然一个比一个俊。”说着扭头看向乔薇，慈爱一笑柔声问道：“小薇身子可大好了？” 微退两步，屈膝行礼，乔薇回笑道。 “谢莫奶奶关怀，小薇身子好多了。” 听她说完，莫奶奶点点头，抬手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 “淼淼响响，过来，过来莫奶奶身边。” 这才得了机会，淼淼响响上前两步，对着坐在主位的两人恭敬行了一礼，齐声道。 “淼淼，给曾奶奶，莫曾奶奶请安。” 满意的笑了笑，萧奶奶转头看向莫奶奶道。 “你看这两个孩子，学了小半年的功夫，看着健壮多了。” 探身拉过两个孩子，莫奶奶也是笑的一脸高兴。 “是壮实多了，听秋烟说，淼淼响响的师父可是山子从宫里找来的，功夫了得，人也不错，就连小远他也带着教了不少，这几日我看小远的身子也好了很多。” “那位影师父确实不错，虽比山子小几岁，但性子却很稳重，说起来你还未见过他，过些时日等他再来府里授课，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萧奶奶道。 莫奶奶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再见顾家人（上） 而坐在一旁的乔薇，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转身面对着两人问道。 “奶奶，方才孙媳进来就听到您二老笑的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 见她问起这个，萧奶奶抬手找来侯在一旁的奶娘，轻轻把多多递了过去，转头看她笑道。 “还不是为了秋烟的事，咱家来京城也有小半年了，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我与你莫奶奶便想着给秋烟寻个依靠，她年轻貌美，又温柔能干，不能让她一辈子守着两个孩子过活啊，如今盈盈小远日渐长大，李老头身子还算硬朗，咱们给她寻个愿意上门的，她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不是。” “这次孙媳倒是与奶奶您想到一块去了，前些时日孙媳还与相公说，要给蓝姐姐找个可以依靠的好人家，相公已经在帮忙物色了。” 乔薇说道。 “哎，只是不知秋烟是什么意思。”莫奶奶有些担忧，蹙眉说道。 起身上前，拉起莫奶奶的手，乔薇温柔一笑，道。 “莫奶奶，您就别担心了，蓝姐姐是个长情的人，这事还要徐徐图之，不能着急。” “是啊，小薇说的对，你呀，不能着急。”萧奶奶也转身看着两人，跟着劝道。 心中也明了是这个道理，莫奶奶也就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薇，可是今日要与你表二伯母出门？”萧奶奶问道。 “嗯，时辰也差不多了，二伯母应该也快来了。”乔薇回道。 “难得出门一趟，这马上就过年了，看上喜欢的就都买回来，钱不够奶奶给你。”拉过她到身边，萧奶奶笑道。 “奶奶，您忘了孙媳如今已经管家了？相公说了，库房的银钱随便用，您就不用担心了。”乔薇回道。 “哈哈哈——”大笑几声，萧奶奶这才想到自家已经不再是住在上林村时的样子，家里每月都有收入，日子也越过越好，唯一不好了，怕就是孙子的差事了。 “哎，是啊，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山子如今出息了——” 知她又想起自家相公的差事，乔薇心中有着同样的担忧，但却不得不开口宽慰，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奶奶——” 看出奶媳二人的担忧，莫奶奶心中长叹口气，轻声说道。 “老姐姐，山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极不易的，那孩子是你一手带大的，品行你还能不清楚？就算是锦衣卫，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的恶事，你也就别烦心了。” “是啊，奶奶，孙媳定会监督相公，不会让他做坏事的。”乔薇也跟着说道。 长叹口气，萧奶奶垂眸苦笑，摇头说道。 “想我杨家书香门第，一门忠烈，临了在我这却出了个锦衣卫的孙子——罢了，罢了，随他随他吧！” 听她说完，乔薇不由低头沉思，莫奶奶也不再接话去劝，站在一边的淼淼响响认真听着大人们说话，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只有奶娘抱着的多多，睁着黑亮的大眼，眨巴着吐着泡泡自乐。 之后，萧奶奶又详细问过了小薇的身体与多多奶娘的状况后，也就留下三个孩子，让春桃春杏陪着乔薇出门了。 对，生下多多后便一直吃着各种调理的汤药，是以她根本无法哺乳，还好叶家送来了家养的奶娘，这才解了萧家人的燃眉之急。 坐在叶家的马车里，乔薇还在想着奶奶方才的那些话，叶二夫人见她愁眉不展，担忧的看着她问道。 “山子媳妇，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回神转头看着她，收起面上的忧愁，乔薇对她温和一笑道。 “二伯母，您还是与奶奶一般，唤侄媳小薇吧。” “好，小薇，从出门就见你皱着眉头，怎么了这是？”叶二夫人接着问道。 “没事，二伯母，就是——”说着，乔薇把今日晨间，自家奶奶的烦恼说了一遍，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知道相公是锦衣卫后，侄媳也一度担忧害怕过，但那又能如何，相公终究是侄媳的相公，孩子们的父亲，就算他是锦衣卫又如何，在侄媳心中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别人怎么看，侄媳不在乎，也懒得理会。” 赞许的看着她，叶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双手安抚的拍了两下，微笑说道。 “你这般想就对了，锦衣卫素有恶名在外，但谁能说所有的锦衣卫都是恶人，不过是门户之见，你二伯是御史，平时最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当初初闻山子是锦衣卫，他也郁结于心多日，后来多番打听后，才知山子效忠圣上，并未参与党争，也才慢慢看开来。” 说着坐直身子抬头轻叹口气，面上笑容一收，语气疲累接着说道：“咱们大渝新朝初立，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任人唯贤，勤政爱民，广施任政，可岁月不饶人，如今圣上年迈多疾，储位空虚，几位王爷私下各自谋划，致使朝堂内外纷争不断，在这样的夹缝中求生，自然更要分外小心才是，你既嫁给了山子，就要相信他，夫妻之间只有相互信任，方能长长久久。” “是，侄媳多谢二伯母教诲。”听她说完，乔薇点头恭敬答道。 “夫人，聚宝斋到了。”车外，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轻笑出声，放松下来。 “走吧，小薇，陪二伯母下去看看，一会儿有看上的直接说，二伯母送你。” 拉着她的手起身，叶二夫人笑道。 跟着她起身，乔薇谦逊说道。 “那侄媳先谢过二伯母了。” 顺着车夫搬来的车凳下车后，两人身边的丫鬟上前，簇拥着两人往聚宝斋走去。 叶二夫人没有女儿，家中儿子又未娶妻，平日她都是一人逛街，今日终于得了伴，自然欢喜，拉着乔薇一路说个不停。 “叶夫人来了。” 一见几人进来，站在柜台后看着账本的掌柜，立刻抬起脸笑着快步走上前来，恭敬行了一礼，道。 “嗯，掌柜的，有什么上等的好货都拿出来给本夫人看看，记住要独一无二的。”叶二夫人拉着乔薇走到正堂站定，看着掌柜的说道。 “叶夫人您来的真巧，本店正好新来了一批上好的东珠做的整套头面，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独一无二的，您里面请，小的端出来跟您看看。” 掌柜的说着伸手引两人往左侧内间走去。 挽着叶二夫人的胳膊，乔薇抬脚正欲往前走，忽闻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上次在你这订的玉兰翡翠头面可来了？” 见又有人来，掌柜的急忙转身给一旁候着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弯腰停住脚步，拱手行了一礼，歉然说道。 “顾夫人，您订的头面已经来了，小的这就让伙计拿给您，您稍坐片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见顾家人（下） 这跟着进来的，正是顾德元继室jiāngshi与回娘家小住的顾家二女顾文瑶。 “这位可是叶御史夫人？”jiāngshi牵着自家女儿的手，几步上前屈膝福了福，笑道：“叶夫人有礼！” 听到有人唤自己，本欲进门的叶二夫人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衣着华贵艳丽，气度雍容却有些俗气的母女，客气疏离的回了一礼，疑惑问道。 “这位是？” 却是掌柜的急忙上前，站在几人中间，恭敬说道。 “叶夫人，这位是礼部右侍郎顾大人的夫人，旁边是顾大人的长女靖远侯嫡三子林大人的夫人。” “哦，原来是顾夫人，林三夫人啊，有礼了。”说着叶二夫人拉着有些愣神的乔薇，复又回了一礼，淡淡说道：“你二位慢看，失礼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与她们多谈，但那顾夫人好似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亦或是听懂了故作不懂，拉着自家女儿上前两步，走到叶二夫人与乔薇面前，笑的一脸热络，接着说道。 “早就听说叶夫人气度不凡，风华绝代，美名在外，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叶二夫人扭头看了乔薇一眼，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也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耐着性子与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说上两句。 “哦？我家大人身为御史，有监察朝中百官言行的职责，素来鲜少与各部官员打交道的，不知顾夫人是在哪里听说了我的美名，这倒是让人意外了，连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有什么美名呢！” 叶二夫人转身看着她母女二人笑道。 这话里意思有些轻视，也难怪她会如此，叶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门风清正，一向看不惯那些以色侍人，不守礼仪伦常的，偏偏这顾家便是她最看不起的，宠妾灭妻，原配亡故半年不到便扶正妾氏，当年因为这事，她家大人没少弹劾顾德元，后来听说是皓王出面力保，才免了丢官罢职的责罚。 “你——”听她说完，顾文瑶挺身向前，面色微怒，气恼喊道。 “文瑶！”见女儿就要冲上前分辨，jiāngshi急忙拉住她，使劲捏了下她的胳膊，斥责道。 “怎么，林三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冷哼一声，叶二夫人蔑视的看了那母女一眼，接着转头沉声说道：“本夫人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您二位自便。” 说完拉着乔薇一同转身，就要往内间走去，未走两步却忽的停下脚步，并未转头，压着怒气厉声说道。 “掌柜的，还不带路。” “来了，来了。” 再次对愣在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掌柜的转身对着顾家母女赔了个笑脸，接着小跑上前，追了过去。 “娘，您干嘛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不就是个御史夫人吗？又没有公爹官职大，咱们干嘛要巴着跟她打招呼？” 目送两人离开，顾文瑶气不过的跺了跺脚，侧身摇着jiāngshi的胳膊道。 抬手拍了拍她的手，jiāngshi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叹口气，幽幽说道。 “娘岂能不知她看不起咱们，但为了你爹与天磊，娘却不得不厚着脸皮去跟人家讲话。 这叶御史是平城叶家叶老先生的次子，平城书院可是天下文人墨客向往的，若娘能与这叶夫人交好，让你弟弟能去平城书院待上两年，那对他的仕途与婚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呀。” “那娘怕是要落空了，这叶夫人摆明了不喜欢咱们。”听她说完，顾文瑶耸耸肩，不耐说道。 “是啊！”jiāngshi悠然回道。 内室，乘着掌柜的去拿东西的空挡，叶二夫人拉着乔薇在一旁坐下，低头看了眼她问道。 “怎么了，小薇，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些累了？” 思绪还留在方才在屋外见到的那两人身上，乔薇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与那两人撕打的冲动，双手交叠握紧，指甲将要嵌入肉中，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理智回来了几分。 “没事，二伯母，侄媳无事。” 见她面色苍白，唇色发青，原本水灵的眸子中似隐藏着一丝让人看不清的东西，叶二夫人在京多年，看了她片刻，便觉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解，轻叹口气，开口说道。 “小薇可是不喜方才那两人？”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没说什么，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身子，让她明白的确是因为方才那两人。 “我也不喜欢她们，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东西，以为被扶正了就能被人高看一眼，还长女，哼，也只有靖安侯夫人那样的人，才能迎那样的女子回家做媳妇，果然是臭味相投。” 听她说着，乔薇一颗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毕竟在外，面对外人自然不能像对着自家相公那般肆无忌惮的情绪外露，暗中深呼吸几次后，努力调整好情绪，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二伯母，侄媳真的没事，只是第一次见到京中贵夫人，有些紧张罢了。” “就她，还贵夫人，小薇你别跟伯母说笑了。” 叶二夫人冷笑出声，轻哼说道。 说完，见乔薇对她浅淡一笑，别开脸似乎不想再说起这个话题，正好掌柜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也就顺势转怒为笑，伸手拉着她，道。 “好了，咱们不提那些个扫兴的，来，陪二伯母看看。” 这时，掌柜的已然走到两人身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的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笑的一脸灿烂道。 “叶夫人，还有这位夫人您们看，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整个京城独一份的，就是宫里的贵人再看上了，小店也不会再出第二份出去。” 他这话说的确实不假，这聚宝斋出的首饰一般都是限量的，普通的耳坠簪子或许还能看到第二件，但如这般整套的珠玉头面，大多是一块完整的玉石打造，这天底下找不到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石，自然也就找不到两套同款的珠玉头面。 “确实不错，小薇，你看怎么样？”叶二夫人转身看了几眼，又挑出几样拿起来认真看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扭头看向乔薇。 聚宝斋的首饰固然精美，但此时乔薇半点兴致皆无，应付的回了叶二夫人几句后，便端坐在一旁，细细回想着方才再见的两人，不再说话。 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叶二夫人担忧她的身子，也就没再拉她到处耍玩，付了钱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拿了东西后，起身带着乔薇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见苏嬷嬷 直到马车在萧家门前停下，乔薇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愧疚的看着叶二夫人，双手交握眸色黯然。 “侄媳今日扫了您的兴致，还请二伯母赎罪。” 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叶二夫人不在意的摇摇头，启唇轻笑说道。 “也是伯母不对，你身子刚好就拉你出门逛街，今日让你受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过些时日伯母再来看您。” “二伯母何不下车，进屋坐坐。”乔薇转身看她道。 “不了，今日时辰已晚，改日伯母再来给姨母请安。”叶夫人回道。 “夫人，奴婢扶您下车。” 车外，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春桃与春杏站在车凳边，一左一右候着。 “二伯母，那侄媳先回去了。”乔薇恭敬说道。 “去吧！”再次拍了拍她的手，叶二夫人松手让她离开。 待乔薇下车后，叶二夫人从窗口探身去看，乔薇站在门口屈膝行礼后，目送马车慢慢远去才转身进门。 “翠兰，把刚才那套头面送去萧家。” 掀开窗帘，叶二夫人探身对着窗外跟着的丫鬟说道。 “是，夫人。” 端着首饰盒子的翠兰，直接转身复又往萧家走去。 “夫人，您那套头面本来就是买给萧夫人的，怎得方才在门口不送呢？”车外，上前一步走来的朱嬷嬷，扭头看着窗户边坐着的人，不解问道。 转眼看着她，叶二夫人脸上笑的幽深。 “小薇的性子，刚才在门前我若提出送她，她定然推脱不肯收，现在让翠兰送去，姨母在家看到，自会劝着她收下。” 进门后，乔薇带着春桃春杏直接去了慈安堂。 “怎得这早就回来了？没多逛会？” 见她回来，萧奶奶讶然问道。 几步上前屈膝行礼，乔薇歉然道。 “都是孙媳不好，路上身子有些不适，二伯母忧心便送孙媳回来了。” “来，快过来坐。”抬手招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萧奶奶关切问道：“怎么了，要不要请瑶娘过来看看？” 转身在萧奶奶身边坐下，双手挽着她的胳膊，慢慢歪头靠在她身上，乔薇浑身一松，微笑说道。 “不用了，奶奶，孙媳很好，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好好歇歇，你身子才好，还是在家里多将养些时日吧。”萧奶奶忧心说道。 忽的想到进屋时没看到几个孩子，乔薇起身坐直，扭头左右看看问道。 “奶奶，怎么没见孩子们？” 萧奶奶转头看她，慈爱一笑道：“影师父来了，盈盈小远跟着淼淼响响去练武场了，多多吃了奶就睡了，奶娘在隔壁暖房看着。” 乔薇扭头，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顷，便见萧小瓜快步跑了进来。 “老夫人，夫人。” 拱手行礼，在堂中站定，萧小瓜恭敬说道。 “夫人，苏嬷嬷您今日见吗？” “见！”听他一说，乔薇立刻站起，神色慌乱中带着激动道：“快，快去请她老人家过来。” “是，夫人。” 萧小瓜抬眸疑惑的看了眼乔薇，很是不解的领命快速退了出去。 昨晚睡得迷蒙，相公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虽听进去了，但早起后以为是一场梦，后来孩子们一闹腾，再加上叶二夫人亲自来接，也就把这事忘在脑后，这会儿萧小瓜的突然提醒，直接让她忘记了方才见到顾家母女的怨恨与悲痛，瞬间的激动与喜悦袭遍全身，就连身边还坐着自家奶奶都忘了。 “小薇，这，苏嬷嬷是何人？” 见她忽的这般，萧奶奶不解问道。 回过神来，乔薇转身低头垂眸，不敢去看萧奶奶，心中百转千回不住思索着怎么解释，半响，才抬起头歉然一笑说道。 “嗯，奶奶，她只是前院一个洒扫的婆子，孙媳前些时日听说她精通苏绣，这才让萧小瓜把她找来，想要请教一下的。” 这明显就是个随意编出来的借口，但萧奶奶却没拆穿她，慈祥的脸上淡淡一笑，端起身边的茶盏轻抿了口道。 “你去见见也好，若真是个精通苏绣的嬷嬷，放在前院做洒扫的活计就有些屈才了，留在针线上做些轻省的事务便是了。” 惊讶的抬眸看她，乔薇没想到奶奶会如此安排，但心里却也明晓，方才自己那搪塞的说辞，奶奶怕是也听出来了，只是没有方面拆穿自己而已。 明亮灵动的眸子逐渐湿润，看着主位上的老妇人的目光中满是感动，这一刻她很想松口不再隐瞒全盘托出，但想到相公的交待，还是极力忍住了。 “多谢奶奶体谅。” 屈膝行礼，恭敬答道。 放下茶盏，萧奶奶不在意的对她摆摆手道。 “行了，去吧，一会儿过来用午膳，奶奶让秋烟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辣鱼。” 起身笑看着她，眼眶中的泪珠滚动几下，还是强被忍了回去没有溢出，绝美的脸上倾城的笑容让人看着不由沉浸其中，再次屈膝行礼，语气一片赤诚。 “嗯，奶奶，孙媳知道了。” 说完，后退几步转身往屋外走去。 —— 乔薇没有想到，多年之后自己还能见到苏嬷嬷，虽然是以乔薇的身体与身份，不能与她相认，但也明了，今生能再与她相见，已是上苍的眷顾。 端坐在主院正厅，她有些紧张，双手交握着手里的丝帕，不住左右扭动，这般坐立不安，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可疑。 “夫人，厨房今日新做了小酥饼，给您端一些尝尝？” 站在她一旁候着的春杏，上前轻声问道。 一会儿便能见到苏嬷嬷了，她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情，但转念想到自己有好多话想要与嬷嬷说，春杏一直在旁边也确实有些不便，也就稳了稳心神，顺着她的话，开口说道。 “也好，既是新做的，那给奶奶，莫奶奶，还有孩子们也送些去，奶奶那边你亲自去，顺便问问她老人家午膳想摆在哪。” “是，夫人。” 心中虽有些不解，但春杏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便也没做他问，直接转身退了下去。 厅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人，也就更加紧张了，不安的起身来回走动两圈复又回到主位上坐下后，门外廊下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 片刻后，却是萧小瓜先走了进来，至厅中停下脚步，恭敬行了一礼。 “夫人，苏嬷嬷来了。” 而听他说完，乔薇不知为何，一颗躁动的心竟逐渐冷静下来，腰背挺直坐在主位上，转身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放下茶盏目视前方，沉声说道。 “好，让她进来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烨王府家宴 岁月催人老，乔薇一直知晓，但仅仅五年的时间，苏嬷嬷却好似老了二十多岁，明明五十不到的妇人，满头银发，驼背佝偻，蜡黄发黑的脸上沟壑纵横，配着梳的整齐的银白发髻，一黑一白看着反差极大，身上穿着萧家下人统一发放的褐色棉衣，衣衫穿戴整齐，整洁如新。 “苏嬷嬷——” 痴痴的轻声唤出这个名字，一颗心绞痛异常，红润的脸色有些发白，之后又因激动而发红，双唇上下抖动几下，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来到萧府，她一直安守本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只为能好好活着，她的小姐已经走了，小小姐也走了，她原本也想跟着走的，但最终还是选择努力活下来，她要留着自己这条老命，亲眼看到那些恶人的下场，这样将来死后去了地府，也能告诉小姐与小小姐，那些人得到了报应。 但这夫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她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小小姐生病了跟自己撒娇的时候。 跪趴在地上，苏嬷抬眸飞快看了眼主位上坐着的女子，接着又迅速低头以额抵地，只一眼那女子绝色明艳的容颜深便深映入她的心里。 ‘不，不是小小姐，小小姐虽然也很美，但比起这位夫人，却还是差些风韵气度的。’ 如是想着，苏嬷嬷三叩行礼，匍匐在地上恭敬答道。 “老奴叩谢大人与夫人解救之恩！”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这声音比之当年苍老许多，但在乔薇听来却觉得很是温暖舒适，毕竟这是承载着她年幼所有回忆的声音。 “起来吧，嬷嬷坐下说话。” 颤抖的手微抬了抬，乔薇用尽全身的力气移开自己那一直粘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萧小瓜，唇角勾起，面带微笑道。 “小瓜先去忙吧，留这位苏嬷嬷陪我说话便是。” 萧小瓜毕竟跟了萧山多年，心思活络的紧，自然也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恭敬行了一礼后，目不斜视的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后，苏嬷嬷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嬷嬷年迈，还是起身说话吧。” 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乔薇不忍说道。 “老奴不敢，大人与夫人愿意收老奴入府，衣食无忧还能安享晚年，老奴感激不尽。” 苏嬷嬷复又叩首，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感激与恭敬。 见她这般，乔薇不知该怎么办，秀美微蹙，犹豫半响，还是没能忍住，起身向前走到她面前，接着弯腰亲手扶她站起。 “嬷嬷，您还是起来说话吧。” 顺着她的手势起身，苏嬷嬷有些愣神，扭头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呆愣。 “多谢夫人，夫人千金之躯，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虽极力想要与她亲近，但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便如此，压制住心里的不舍，松开她的胳膊，乔薇转身回到主位坐下。 “嬷嬷客气了，听闻您苏绣出众，老夫人与我都极喜欢苏绣，以后您就在针线上做些活计吧。” “夫人的一片好意老奴心领了，但老奴年迈，早已不碰针线多年，如今能在府上做些洒扫的活计已是很满意了，不敢再做他想。” 站在一边还是不肯坐下，苏嬷嬷推拒说道。 见她这般，乔薇一时哑然，想着两人今时今日的身边，确实不便做的太招人眼，也就不再坚持。 “也罢，那，您身体如何？平日里可还吃饱穿暖？在府中可还住得惯？若是有哪里不满的，直接说出来。” 听她这话，苏嬷嬷复又上前跪下，使劲磕了三个响头道。 “夫人与大人真真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大好人，老奴入土前能得您二位主子看重，便是今日就死了，也能瞑目，老奴叩谢夫人大恩大德。” 急忙起身拉她，乔薇眼眶一酸，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嬷嬷，嬷嬷，您切莫如此，嬷嬷。” 说着，整个人也跟着跪下，忆起前世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她顿觉心如绞痛，不首控制的双手使劲抱住苏嬷嬷的脖颈，纤瘦的身子扑倒她的怀中，双肩不住颤抖，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打颤。 “嬷嬷，嬷嬷，我，我，嬷嬷，——” 讪讪的张开手，苏嬷嬷有些不解，眼前的状况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这位萧夫人人美心善，她见第一眼就很喜欢，但就算再喜欢，两人也确实算不上熟悉。 想来她该是在这府里生活的不易吧，才会这般抱着自己痛哭，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的苏嬷嬷，最终还是不忍心的抬起手，轻轻拍着怀里娇小人儿的脊背，柔声宽慰。 —— 日落西沉，华灯初上，乔薇抱着多多来回在房内走动。 萧山进门的时候脸上还满是喜悦，一看到她抱着孩子，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大步上前接过孩子，抱着转身往外间走去。 “相公，你干嘛？” 跟着走了出来，却只看到奶娘抱着孩子离去的背影，乔薇不满的跺脚，绕过他就要追上去啊。 强劲结实的长臂一伸，直接从背后抱住欲要跑出去的娇妻，双手用力翻转过她的身体，直接抱起抗在肩上，单脚一抬把关门上，萧山转身往里间走去。 “相公，你干嘛，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多多。” 双手不住拍打着他结实的背，乔薇有些不高兴了。 “他都睡着了，有奶娘与春桃看着就够了，已经这么晚了，你该睡了。” 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萧山强硬着扛着她走到床边放下。 落到床上后，快速翻了个身瞪着面前的男子，乔薇微怒。 “你干嘛啊，相公，是不是又要偏心？多多从生下来就没跟我睡过，前两月你说我身子没好，让他跟着奶娘也就算了，如今我身子已然大好，自然是要把他抱过来自己带的，我不管，相公，你快去把多多抱过来。 “不去，反正你不能抱他。”不去看她，萧山果断拒绝。 “你，相公，你——”被气的一口气将要上不来，涨红的一张小脸上，hunyuán的眼珠瞪大到了极致。 翻身上床，拉着她躺下，掀开被子为两人盖好，萧山开口强硬转换话题。 “三日后，烨王府家宴，到时你跟着二伯母左右，切莫随意走动，我去见过烨王后就去接你。” “啊，烨王府家宴？可不可以不去啊？”乔薇回道。 “这次不可以，乖，睡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齐王妃 烨王生母宜嫔出生低微，在烨王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早早亡故了，烨王自幼养在德妃名下，德妃心善无子，在养了烨王几年后，产下一女为十公主。 而如今的烨王妃杜氏，虽是将门之后，但父母兄弟皆战死沙场，康华帝怜她家破人亡，便指婚给了烨王，让她做了皇家媳妇，也算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烨王常年待在军中，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妻两妾一子一女，且子女均为烨王妃嫡出，今日这场家宴便是为他刚出生的女儿办的满月酒。 夫妇二人中年得女，分外欣喜看重，一向低调的两人，并未张扬大办，因着当年萧山舍命救了烨王的情谊，烨王妃也就专门给乔薇下了帖子。 “二伯母，这般说来，今日只是一些与烨王妃交好的王公侯爵夫人以及几位京城官眷，那侄媳这样的身份，去了会不会不好呀。” 被叶二夫人拉着手，乔薇怯怯不安问道。 “你什么身份？”叶二夫人不满的回望了她一眼，道：“小薇，伯母知道你的担心，但你也别忘了，山子是杨家后人，身后有我江南叶家，你既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又有一个解元弟弟，你去了才是给了烨王妃面子。” “二伯母说的是，是侄媳想岔了。”微微颔首，乔薇低声回道。 轻拍了拍她的手，叶二夫人面上一笑。 “无妨，小薇，记住二伯母的话，咱们女人切莫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相信家里的男人，遇事处变不惊，就算事情真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也不能慌张，你自己端起来，别人也就不敢欺负你，再说了，你身后不是有山子与二伯母给你撑着，别怕，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嗯，侄媳谨记二伯母教诲。” 乔薇乖巧回道。 满意的点点头，叶二夫人轻呼口气，挽着她的胳膊继续与她说着今日要见的人。 马车摇晃来到烨王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家眷到了，两人坐的是萧家的马车，前面叶家的马车上，yèjiànying已经下了车，正与相熟的官员打着招呼，而跟在他后面下来的萧山，却是摆出一贯淡漠的神色，转身往乔薇身边走来。 站在马车边，伸手扶她下来，萧山转身面对叶二夫人，恭敬行了一礼道。 “二伯母，一会儿小薇就劳您多多照顾，改日侄儿定会上门致谢。” 知他对乔薇的看重，叶二夫人温和笑道。 “山子说的哪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二伯母自然会照看好小薇的，你就放心吧。” “多谢二伯母。” 再次行了一礼，萧山回道。 安静立在一旁的乔薇，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这会儿看到周围人影攒动，不觉有些紧张，掩在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低眉顺眼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与叶二夫人说完，萧山转身拉过她的双手，握在手中略使劲捏了捏，看着她低垂的脑袋轻声说道。 “丫头别怕，好好跟着二伯母，午宴后我来接你。” “嗯，相公，我知道了。”鼓起勇气，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乔薇柔声回道。 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却不得不放开手，萧山转眸看着跟在她身后的春桃春杏，厉声说道。 “你们两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若夫人出了什么事，后果你们知晓的。” “是，大人，奴婢定紧跟着夫人，半步不离。”顶着自家大人锐利的眼神，春桃春杏急忙屈膝行礼，恭敬回道。 “齐王，齐王妃道——” 尖细的声音刺耳响亮，听到这声音的众人，禁声止步，转身注视着悠悠驶来的华贵马车。 辘辘的马车声在这突然骤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马车四面有丝绸装裹着，四角朝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浅灰色绉纱遮挡，让人无法察觉到这豪华车内的情景，随车晃动的同色车帘在马车停稳后，从内伸出一个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接着便见身着月白绣银线云纹锦袍，带着同色暗灰金线镶边披风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面冠如玉，挺鼻薄唇，凤眼清明，眸色纯净，温润华贵的气质让人看着不觉心生向往，一举手一投足间风度翩翩，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叫公子世无双，乔薇今日算是知道了。 只见那如玉般的公子，探身由仆人搀扶着下了车，在车边站定后，立刻转身满面微笑伸手去接跟在他身后的人。 就在众人还停留在那男人温文尔雅的气度间，车帘再次被掀开，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披着水蓝绣花披风的纯美女子。 这女子清润娇小，乌黑的秀发整齐挽在脑后，简单装饰了一套翡翠头面，饱满的额头下细细的柳眉轻蹙，幽黑的大眼中泛起点点水润晶莹的光芒，挺巧白皙的鼻尖泛红，樱红的小口嘟起，好似在不满的说些什么，巴掌大的小脸点点红晕点缀其间，这，怎么看都是一位绝色佳人。 “参见齐王，齐王妃。” 门外众人，纷纷行礼。 搀着齐王妃在车前站定，齐王抬眸扫视了人群一眼，温润一笑，朗声说道：“各位免礼，今日本王与王妃只是来参加四哥小女的满月礼，各位随意不必多礼。” “相公，那位就是皇五子齐王吗？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乔薇惊讶问道。 “嗯，就是他。”萧山回道。 “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位温润如玉，儒雅淡然的男子。”乔薇面上一笑，轻声说道。 收回目光扭头看她，萧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峻的脸色一沉，转身就要拉她说话。 而这时，已经注意到几人的齐王，携齐王妃慢步走来，在几人面前站定。 “老师，师母——” 夫妻二人站定后，对着yèjiànying与叶二夫人恭敬行了一礼。 yèjiànying是平城书院的挂名先生，而齐王曾经受皇命去平城书院学习一年，是以两人便有了一分师徒名分，后来齐王回京后，偶会去叶府拜访请教，对于他这种行为，康华帝也是很乐见其成的。 “王爷有礼了，微臣也只不过是与您探讨过几回学问，您这声老师，微臣担当不起。” yèjiànying与叶二夫人回了一礼。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当年在书院虽与老师见得不多，但老师的学富五车，确实让学生敬佩，回京后父皇时常叮嘱本王多与您请教，日后还望老师多加指教。” 齐王回礼道。 两人说话间，默默跟在齐王身边的齐王妃，偶然把目光落在乔薇身上，便怎么也移不走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绝色倾城 端正的站在萧山身边，乔薇心中有些感慨，果然老天是公平的，给了齐王仙人般的气度相貌，举世无双的圣恩宠爱，却也剥夺了他的健康，这个世上果真没有完美的人。 对，五皇子齐王，天生腿疾，就算这些年康华帝为他求便天下名医，耗了万金也只能治标治不了本，虽能如正常人般走动，但行走之间的残缺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位夫人看着如此面善，不知是哪家的？” 两人推脱间，齐王妃上前一步，伸手欲拉过乔薇，瞪大双眼，清脆的声音中带着焦急与紧张问道。 在她还未碰到乔薇前，萧山大掌一挥，一把拉着乔薇后退一步，转步向前拦在两人中间，拱手行了一礼，冷淡回道。 “齐王妃，贱内初入京城，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伸出的手被挡住，齐王妃也不生气，扭头看着萧山，眼眸中带着探究与疑惑。 “这位是？” “微臣锦衣卫佥事萧山。”萧山回道。 “原来是那位萧佥事啊！”齐王妃淡笑道。 反应过来的叶二夫人，急忙探步走来，亲热拉过齐王妃的手，明媚一笑解释道。 “齐王妃鲜少出门，怕是还不知晓，这位萧佥事是臣妇婆母亲妹的孙子。”说着从萧山身后拉出乔薇，接着介绍说道：“这位是臣妇的侄媳，最是乖巧可人，纯善恭孝，臣妇可是喜欢的紧呢。” 对于叶二夫人突然拉乔薇出去的举动，萧山有些不悦，浓眉一皱想要出手，却感觉到自己大掌被一个小手轻轻握住，接着便看到自家娘子望向她的安抚眼神。 垂眸想了片刻，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那点不满，回握了下手心里的柔荑，萧山转身对着几人恭敬行礼道。 “齐王，齐王妃，微臣先行告退。”说着又把目光移向yèjiànying，接着道：“二伯父，侄儿先行一步。” 两人官职不同，身边接触的人自然也就不同，yèjiànying不会带着萧山在身边，萧山也不会愿意跟在他左右，是以他也没有阻止的必要，直接抬手对他摆了摆，朗声一笑道。 “去吧。” 再次恭敬行礼后，萧山转眼看向叶二夫人。 “二伯母，小薇就麻烦你了。” “好，山子，你就放心吧。”叶二夫人道。 收手认真看了乔薇两眼，萧山转身快速往烨王府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乔薇心里泛起阵阵落寞紧张，随即低下头静静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萧山离开后，齐王与yèjiànying又聊了两句，烨王府的大管家小跑过来，微喘着气请几人进府。 “齐王殿下，王爷在正厅招呼瑜王殿下与厉王殿下，听说您来了，特意让小的过来迎接，几位王爷都等着您呢。” “二哥，六弟已经来了？好，前面带路，本王这就过去。” 齐王说着，转身对着yèjiànying又是一礼道。 “老师，您先请——” yèjiànying急忙回礼。 “王爷，您先请——” 烨王府很大，在大门处齐王与yèjiànying便与她们分开了，乔薇跟着叶二夫人与齐王妃在丫鬟的引导下，慢步往内院走去。 “不知萧夫人家住何处，父母高堂可还健在？” 与叶二夫人闲聊几句后，齐王妃忽的转身，看着乔薇，浅笑问道。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安静走路的乔薇，见她突然向自己发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垂眸思忖，正欲开口，便听到叶二夫人笑道。 “齐王妃似乎对臣妇这侄媳很喜欢呢！” 齐王妃与叶二夫人在宫宴上见过几次面，但这般相谈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方才的话问的有些唐突，但止不住心里的疑问，眉头微蹙，双眸轻眯，想了一下后，她开口说道。 “方才是本妃无理了，还请萧夫人与叶夫人莫要见怪。” 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叶二夫人惶恐回道。 “是臣妇无礼，还请齐王妃见谅。” 跟着停下脚步，齐王妃抬手虚扶她与乔薇起身，心里收起方才的急切，轻呼口气，柔声说道。 “本妃只是见萧夫人面善，不由想要亲近，叶夫人不必担心，本妃没有恶意，好了，前面就到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屋说话吧。” 听她说完，叶二夫人有些吃惊又有些不解，齐王妃出身江南榆阳董家，其父董长远是一位不逊于公爹的当世大儒，董家一门清高孤傲，鲜少与外人来往，当年圣上向董家为齐王求娶齐王妃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毕竟前面有董书雪嫁于谢哲文早亡的先例，董家是极不愿意再把女儿远嫁到京城的。 但最后还是齐王的一片真心感动了董老夫人，两人这才结为眷侣，成亲多年夫妻和睦，琴瑟和谐，在京城一直被传为佳话。 “好，王妃先请——” 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乔薇几眼，齐王妃无奈转身，迈步往厅内走去。 京城入冬早，烨王妃三十有二，中年产女体虚畏寒，烨王怜惜妻女，花了大价钱买了上好的银丝炭，主院的屋子门窗紧闭，屋内烧的热乎乎的仿若春天，当守门的婆子们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热浪，直接熏得乔薇有些头晕起来。 跟着叶二夫人的脚步低眉顺眼走了进去，接着又是一阵行礼请安，叶二夫人不停介绍，她不停唤人行礼，本就被这热浪蒸的有些发晕的脑袋，被这一圈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打量，乔薇直接涨红了一张脸，脑袋蒙蒙的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烨王妃开口与她解了围。 “好了，都坐下吧，萧夫人鲜少出门，与你们皆是第一次见面，你们还不快快让她坐下，咱们再好好说话。” “是啊，四皇嫂说的对，萧夫人娴静柔善，哪能抵得住你们这般发问，要我说呀，咱们都收敛些，别吓着人家才是。”厉王妃掏出帕子拭了拭唇角，跟着说道。 她这话一出，看是指责堂内贵妇没有礼数，但细细一听，却又觉变了几分味道，好似在说乔薇故意扮柔弱白莲花，厅内几人一时秀美蹙起，神色厌烦，一直站在乔薇身边的叶二夫人面上一沉，黑亮清明的眸子看着厉王妃，抿唇不言，不怒而威。 被她那样看着，厉王妃顿时坐立不安起来，该是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但她作为一个王妃，自然是不肯低头与臣子之妻道歉的，更别说还是个来自山野乡间的不入流锦衣卫的妻子。 她不喜乔薇也属正常，自萧山把家人接到定远街萧府后，京城上下大小官员谁家不知萧山娶了个乡野农妇。 一些原本想把女儿嫁给萧山来拉拢他的官员更是暗中耻笑，在外传说他娶了个行为粗鄙，憨傻无知的村妇，但自从乔薇出现在萧府后，一切都变了。 现在谁不知锦衣卫萧山在山窝窝里捡了个金蛋蛋，娶了个乡下媳妇却是位国色天香，绝色倾城的娇艳美人，每次乔薇出门的时候，暗中派来观察的探子不计其数，纷纷被乔薇的美貌折服后，回去在各自主子面前那是一顿好夸，以至于她美名在外，却没几人真正见过。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两人好像 “六弟妹此言差矣，萧夫人容貌倾城，明艳动人，咱们谁看了不喜欢，想着与她亲近这才多问了几句话，怎么就说是吓到她了？想来智勇双全的萧佥事的夫人，怎么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被吓到。” 说着转脸看向乔薇，坐在主位上一席藏绿锦袍的瑜王妃面上柔和一笑，接着说道：“萧夫人，你说是吧！” 她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变着法的说厉王妃不会说话，却也没给乔薇台阶下，若承认被吓到，那便是说在场的各位夫人粗鄙无礼，这一下子就得罪了一屋子的人，若说没被吓到，那就更不对了，想她一个小小锦衣卫佥事的夫人，能参加这种宴会本就是烨王妃给了极大的体面，她必然要惶恐紧张才是，如今还提出了萧山，她回了不害怕，那便是仗了萧山的势，无法无天连皇家人都不怕了。 如此一来，乔薇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双手交握胸前，低头垂眸不动声色。 “二皇嫂说得对，萧夫人这样的相貌谁见了不喜欢？众位夫人喜欢，本妃也喜欢，方才在外面见她第一眼，本妃便惊为天人，也就生了几分与她亲近的情谊。”说着，齐王妃伸手对着乔薇招了招，神色轻快，眼底满是温和安抚之色。 “来，萧夫人，过来坐在本妃身边。” 齐王妃这明显是帮她解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乔薇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叶二夫人。 齐王妃那一桌是主位，坐在那里的除了几位王妃，便是公爵夫人，叶二夫人自然不会赶着送她去给别人刁难，移动脚步站在乔薇面前，挡住众人的视线后，才开口说道。 “多谢王妃抬爱，臣妇这侄媳是个沉闷的性子，寡言少语不会说话，就不打扰您与各位王妃夫人的说话了。”接着转身拉着乔薇再次对着厅内的几位王妃与夫人们行礼，然后笑着说道：“方才臣妇与侄媳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也不等在场的人回复，直接拉着乔薇的手走到烨王妃面前，屈膝行礼，恭敬说道。 “臣妇来的晚，恭喜王妃喜得贵女。” 看了一场热闹的烨王妃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脑中忽的忆起昨日晚间王爷亲自交待她的话，顿时更有些歉然，看向乔薇的眼神也温和很多。 “叶夫人，萧夫人，招待不周，您二位随意坐。” 说着转眸看向身边的嬷嬷，朗声吩咐。 “张嬷嬷，代本妃好好招呼两位夫人。” “是，王妃！” 唤作张嬷嬷的老妇，恭敬行了一礼后，转身走到叶二夫人与乔薇面前，伸出一只手，态度很是有礼。 “叶夫人，萧夫人，您二位这边请。” 主人家发话了，这段也就彻底翻篇，见无甚热闹可看，厅内的夫人们也就都跟着笑了笑，转身继续挑着讨巧的话题各自说了起来。 “五皇嫂是真的很喜欢那位萧夫人呢？” 一向胆大的厉王妃，也不理会身边与她说话的妇人，直接转脸看着齐王妃问道。 端起面前自己的茶盏，轻轻吹了几下，小口喝着，齐王妃也不看她，神色淡然道。 “萧夫人那般绝色柔美的人儿，六弟妹，你不喜欢？” “本妃怎么会喜欢呢？本妃又不是男人，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女子？” 厉王妃惊叫。 唇角勾起，浅淡一笑，齐王妃接着说道。 “她确实比你好看。” “你——” 厉王妃面上一红，双眼瞪起，心中微怒。 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一点儿没察觉她的怒气，齐王妃道。 “怎么，难道不是事实吗？” 捏着帕子的手渐渐收紧，厉王妃怒火中烧，好看的杏眼瞪大到了极致，极力忍住才没能爆发出来。 ‘哼，不就是仗着有父皇的宠爱吗？但那也改变不了老五是个残废跛子的事实，父皇那个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愤愤然的瞪着齐王妃，一腔的怒火发不出去，也只能憋着。 而另一边，走到侧面的圆桌边坐下后，叶二夫人拉着乔薇的手轻拍了两下，一双眼睛笑的弯弯看着她，轻声问道。 “小薇，你没事吧，别怕，有二伯母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感激的回看了她一眼，乔薇跟着甜甜一笑。 “二伯母，侄媳不怕，多谢二伯母。” 抬手为了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叶二夫人接着道。 “山子可是交待了，要伯母照看好你，你要是出点儿事，他定要不依伯母了。” 歪头轻靠着叶二夫人的肩膀，乔薇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温和笑道。 “相公他才不敢呢，他若是敢不依二伯母，侄媳第一个不放过他。” “好，好，伯母看呀，只有你这丫头，才能制住山子。”叶二夫人道。 面颊一红，乔薇有些害羞的低着头，不去看她。 “倒是齐王妃，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 不再去调笑她，叶二夫人有些感慨，蹙眉抿唇，幽幽说道。 —— “五弟妹素来喜欢漂亮的人与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怎得还真生气了。” 另一边，看到厉王妃气红了一张脸，作为主人家的烨王妃，急忙开口劝道。 “可不是吗，咱们五弟可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就这也不过是勉强入了五弟妹的眼，今天又来个萧夫人，看来五弟妹这看脸待人的毛病，又加重了不少呀。” 坐在一边的瑜王妃，跟着说道。 傲慢的看了几人一眼，想到今日是烨王妃产女满月，齐王妃也就懒得去与她们计较，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人，眸色暗沉，不再说话。 见她不说话一直盯着乔薇看，瑜王妃这下也有些好奇了，不就是张脸长得好看些，怎么还一直看着没完了，跟着转眸盯着正在说话的乔薇看了一会儿后，忽的心中一惊，拿着帕子掩住嘴，慢慢扭过头看了几眼与自己同坐一桌的齐王妃，接着又转头看向那边。 ‘这两人，好像。’ 参加这种宴会，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梳妆打扮一番，齐王妃也不例外，今日齐王专门为她画了个桃花妆，妆容浅淡却带着一丝粉嫩朦胧的味道，被拉长的眼角点缀着粉白的桃花瓣瓣，樱桃小口上是同色的浅粉，再配上那身浅粉衣衫，整个人绝世出尘，好似随时要羽化登天的桃花仙子般。 而乔薇就不同了，今日她的装扮一改平时的淡雅轻柔，换上了颜色深沉的命妇装，整个人看着成熟不少，且五官刻意画淡许多，看着端庄娴静，少了几分勾人的娇艳。 就是因为这迥异的装扮，才让众人一时忽略了两人有些相像的容貌。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看出端倪 心中有这样的猜测，但瑜王妃却没点破，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必须快些回去与自家王爷讲才是。 接下来的时间，也就安分很多，没了她的不断挑拨，众人之间也相安无事，这场宴会也算办的成功。 未时，与自家相公一起坐在车上，乔薇心神不定，还在想着上午的事。 “怎么了，丫头？” 见她眉头紧锁，萧山关切问道。 “可是今日在烨王府，有人刁难你了？” 上午发生的事，春杏早就告诉他了，只是见她没有对自己提起，萧山也就不愿主动说起那些事，毕竟他一向奉行，欺负了自己媳妇的人，自己暗地里报复就算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白惹得自家媳妇不快。 “没有。” 扭头看着他，乔薇轻咬下唇，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 “相公，齐王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不解的回看着她，萧山开口说道。 “任性，跳脱，爱折腾，胆大胡为，嗯，喜好美色。” “喜好美色？”乔薇惊叫。 “嗯，据说当初父皇派人去榆阳董家求亲，董老先生一直不肯同意，后来是齐王亲自去了董家，感动了董老夫人，才成了这门亲事，其实不然，只是那齐王妃在屏风后面躲着，见齐王天人之姿，恍若谪仙，自己应下了这门亲事。” 萧山解释道。 “啊！真是这般？难怪——” 乔薇恍然大悟。 “难怪什么？”萧山追问。 “就是二伯母说齐王妃好像很喜欢我，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何喜欢我，方才听相公一说，这才明白了。” 乔薇解释道。 “你说，齐王妃喜欢你？”萧山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压抑。 “对呀，说实话，相公，我看着齐王妃也很面善，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呢，你说——” 她接下来的话，萧山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想到自家媳妇被一个女人给喜欢惦记了，他心里很烦躁苦恼，偏偏那个女人还是他动不得的，哎—— 却说另一边，还没等到几位王爷离开，瑜王妃便忍不住拉过瑜王，两人行至拐角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脚步。 “有话快说，这是在四弟的府里，什么话不能等到回府了再说，你的礼数教养都给狗吃了不成？在别人府里就拉拉扯扯，哪里还有半点儿王妃的端庄？” 眸中充满了不耐与厌烦，瑜王看都没看身边的华贵女子一眼，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厉声说道。 本来还是一腔热血，激动异常的瑜王妃，在看到他眼中的不屑与厌弃后，一颗热乎乎的心直接冷了半分，而在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后，那剩下的半分心思，直接被冻得拔凉拔凉的，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明亮的眼眸瞬间浑浊，不住抖动的唇开开合合，最后轻叹口气，淡淡说道。 “无事，臣妾只是想问问王爷，媛儿等了您几日了，今晚您可去看看她？” “就这点儿小事犯得着现在拉着本王说？本王看你真是茶喝多了，脑子进水了，不去，不去，今晚本王要去宫里侍疾。” 一脸愤然的说完，瑜王头也不回的往前厅走去。 身后，呆怔的看着他无情离去的背影，瑜王妃久久没能回神。 ——车轮滚滚，压着青石板路发出轱辘的声音—— 车内，歪靠在月白长袍男子的怀中，娇俏女子蹙眉嘟嘴，不满说道。 “人家就是看她长得像长姐，才想着去亲近的，谁知那叶夫人好不知趣，防人家跟防贼一般，根本不让人家接近那萧夫人。” 白衣男子温柔的揽着她，抬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心，柔声问道。 “你说，今日那位萧夫人，与故去的长姐相似？” “哪里是相似！”女子惊叫起身，猛地坐直，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他道：“就是一模一样，身形相貌，品性动作，都像极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白衣男子长臂一挥再次揽她入怀，继续抚摸着她的手道。 “若真有那么像，今日怎么没人认出来？” 顺势躺在他的怀里，乖巧的任他帮自己按压身子，女子长叹口气，幽幽说道。 “哎——长姐大我十三岁，她成亲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只是后来跟着母亲去董家，见过她几回。 她与我不同，性子沉静不爱说话，柔弱不堪又忧思太重，整日里愁容满面，就算是见到我，脸上的笑容也是勉强挤出来的，那是我已经十岁了，自然能看出她日子过的很不开心，她平日鲜少出门，更不喜结交京中权贵，宫宴都很少去，后来与谢家人闹僵后，就直接去了城郊的庄子上住，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 所以当年你去求亲的时候，父亲母亲，兄长姐姐们才会那般反对，不愿让我远嫁。” “这么说来也是，每年宫宴，谢大人都是一人来的，偶尔会带上一个女子，却听闻是个妾室，因着是柳妃的妹妹，得了圣恩才准许进宫，看来长姐在谢府确实过得很艰辛啊。” 白衣男子感慨说道。 “何止是艰辛，那谢老头也是个宠妾灭妻的祸，真不懂父皇是哪根筋抽了，竟然重用那样的人。” 提到那人，女子气的一脸通红，说话也有些不顾分寸了。 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小手，白衣男子佯怒道。 “又口无遮拦了？看我晚上回去不收拾你——” 接着车内便传来女子娇声求饶的声音，以及男子不依不饶的轻声斥责。 —— 直到晚上入睡前，乔薇还惦记着齐王妃喜欢自己的事。 洗漱完毕，看了会儿书，见她进来，萧山抬头问道。 “睡了？” 轻点点头，乔薇有些疲累的长呼口气。 “是啊，终于睡了，哎，相公，你说多多怎么就这么调皮，日日精力无限，我看一个奶娘都要看不住他了，咱们最好再挑了奶娘，两个人看着他，我也放心些。” 放下书，起身走到她身边，接着弯腰抱起往床边走去，萧山不满蹙眉。 “就说把他扔给奶奶带，奶奶院子里有钱瑶与蓝秋烟，给她们看着不就好了，你无聊了去看看他，不必留在身边，明日为夫便让钱瑶把他抱走。” “你敢——”窝在他的怀里，乔薇转脸瞪着他，一双手抬起抓住他的双耳，面色微怒，大声说道：“你敢让钱婶子抱走多多试试，相公，你又想偏心？” 任她捏住自己的耳朵，萧山扭头倔强说道：“不是偏心，就是不喜欢那小子。” “这还不是偏心？” 乔薇怒道。 “你说是偏心，那就是吧，反正我就不喜欢他。”萧山破罐子破摔，沉声回了句。 “你——” 接下来的声音，被淹没在浓浓夜色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匆匆上门 次日醒来后，萧山出门去衙门前，乔薇还在生气，直到他走都没与他说半句话。 “怎么了，丫头，是不是山子欺负你了？” 吃饭时便看出两人的异样，萧奶奶慈爱的看着乔薇问道。 抱着多多轻声哄着，听奶奶亲自问起，乔薇面上有些尴尬，但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奶奶，您有没有发现相公不喜欢多多。” 听她一说，萧奶奶脑中立刻开始回想多多出生后的这段时日，好像几乎没见到自家孙子与这个孩子亲近。 见奶奶陷入沉思，乔薇接着说道。 “奶奶，说实话，孙媳到现在都没见过相公抱多多呢，每次在房内，孙媳让他抱一会儿都不愿，总是推脱着唤奶娘过来，晚上更是不准多多睡在房内，孙媳本来还以为相公是不喜欢孩子，但想着当年在上林村的时候，他还帮着哄过淼淼响响，晚上都能抱着淼淼睡着，又觉得不应该。” “是啊，山子虽时常摆着一张脸，但对孩子还是很喜欢的，无论是淼淼响响，还是盈盈小远，大虎小虎，亦或是小牛梅梅，他都很宠爱，也很有耐心。”萧奶奶说着，也不由跟着回想，“好像也是，这几个月奶奶也没见他抱过多多，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他也是一眼都没看呢！” “是吧，奶奶，孙媳就知道，相公就是不喜欢多多！” 乔薇说着，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随即又想到自己怀着他的时候被劫走，生产又 九死一生差点没能活过来，心里一酸，眼眶微胀就要落下泪来。 抬头看着她这副忧伤的模样，萧奶奶心中不忍，柔声劝道。 “小薇啊，你也别多想，晚上奶奶去骂他一顿，你可别难过，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看着怀里不住吐着泡泡的孩子，乔薇轻点点头，低声说道。 “奶奶，孙媳没事，您别担心。” 门外，身量高挑的女子掀帘快步走进来，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屈膝行礼，轻声说道。 “老夫人，夫人，齐王妃上门拜访。” 闻言，奶媳两人面上一惊，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起身急声问道。 “晚霞，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转手把孩子递给身后的奶娘，乔薇几步上前，拉着那高挑女子的手问道。 “回夫人，是齐王妃。” 唤作晚霞的婢女道。 放开她的手，乔薇转身搀扶着萧奶奶。 “去，请齐王妃进来。”萧奶奶道：“等一下——”说着，她拉着乔薇的手，抬脚往门外走着，“小薇，与奶奶一起去迎齐王妃。” 晚霞急忙走来搀过萧奶奶的另一只胳膊，三人相携出门，快速往屋外走去。 前厅，刚刚被萧小瓜迎进府的齐王妃，根本没有在厅内停留的意思，直接就要往内院闯。 “齐王妃稍等片刻，小的已经让人去请老夫人与夫人了。” 萧小瓜上前，阻止了她继续前进的脚步。 “放肆，王妃要进去看萧夫人，还不快让开。” 跟在齐王妃身边的嬷嬷，见萧小瓜如此无礼，直接上前走到他身边，以自己强壮的身体挡住，一双浑浊的眸子不屑的瞪着他，面上微怒，厉声呵斥。 跟在萧山身边多年的萧小瓜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这样一个老妇人根本无法引起他的重视，就算是再来十个，他也是不怕的，仰面回瞪着那老嬷嬷，黑亮不大的小眼眸色坚定，张开双手拦在几人面前，脖子一扭，倔强的不去回话。 “不可无礼——”见二人剑拔弩张，齐王妃急忙出声呵住自己身边的嬷嬷，温和略带急切的视线落在萧小瓜身上，唇角勾起轻轻一笑道：“下人无礼，还请小管事见谅，本妃来找萧夫人，确实有急事，方才情急之下才做出那番无礼举动，小管事既然差人去请萧夫人了，那本妃就在这等上一等，也是无妨。” 定了定心神，齐王妃想起早上出门前自家夫婿说的话，要求人就要放低姿态，拿出求人的态度，切不能太任性胡为，也不能摆王妃的架子，谦逊守礼才能成事。 齐王妃花容月貌，微笑展颜倾国倾城，这样一个美人柔声细语的跟自己说话，萧小瓜毕竟是个尚未经事的大男孩，不由面色微红，眼神闪躲。 收回双手躬身行礼，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恭敬。 “齐王妃还请稍坐片刻，夫人与老夫人马上就来了。” 再次对他笑了笑，齐王妃微点点头，接着扭头对自己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便由贴身丫鬟搀扶着向厅内走去。 果然如萧小瓜说的那般，萧奶奶与乔薇来的很快，这边丫鬟刚端上热茶，那边奶媳二人抬脚迈入，边说边疾步走到齐王妃面前恭敬行礼。 “王妃光临寒舍，老妇与孙媳未能亲迎，还请您恕罪。” 萧奶奶说着，便要拉着乔薇跪下行大礼。 像她们这般没有诰命的官员家眷，首次见皇家的人是要行叩拜大礼的，当日乔薇在烨王妃也要行这般大礼，最后还是被烨王妃拦下了，而今日，面对年迈的萧奶奶，齐王妃自然也不能任由她对自己行大礼。 “萧老夫人快快请起！” 说着双手伸出拉住萧奶奶的手，眼眸一转暗中示意身边的嬷嬷帮着扶起乔薇。 待几人都站定后，齐王妃接着说道。 “老夫人这般，可是要折煞心婉了，您与家母同辈，心婉怎么也不能受您的大礼啊。” 听她这话，好似家中有人与自己认识，萧奶奶不由抬眸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慈祥的脸上眉头轻蹙，少倾，苍老浑浊的双眼睁大，抿唇思索，幽幽问道。 “王妃，可是榆阳董家的姑娘？” 用力握住她苍老的手，齐王妃神色激动。 “是，老夫人，心婉正是榆阳董家五女，董书雪正是家姐。” 听她说完，萧奶奶也有些激动。 “书雪的妹子？书雪还有个妹子？都这般大了，如今还做了王妃，好，好——” 说起董书雪，齐王妃心中剧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最后一次见到自家长姐的情形，复又想到在她在谢府凄惨凋零，直至最后送了性命，心中的痛也就更深了，对那人的恨意也越发浓烈。 “是啊，老夫人，长姐去的早，只恨那时心婉年幼，没能护住长姐，也没能护住长姐唯一的孩儿。” 第二百七十章 往事（上） “书雪去了？怎么就去了？” 萧奶奶急声问道。 也不怪她不知，当年杨家覆灭的时候，董书雪尚未及笄，之后萧奶奶辗转在上林村成亲生子，再没与江南的世交亲族来往过，如今虽跟着萧山来了京城，却不喜出门结交权贵家眷，因着萧山的身份也少有人上门拜访，就算有也被萧山给打发了，是以她与乔薇对外面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别说董书雪的早亡她不知晓，就连董书雪夫家何人，她也是不清楚的。 说起这个，齐王妃眼眶一酸又要落泪，身边的丫鬟看到急忙递来帕子，一位稍年长些的老嬷嬷也跟着低声细语劝导。 见她这般，乔薇猜想这事一时半会怕是说不完，便开口柔声道。 “奶奶，这前厅阴冷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王妃移步内院暖房坐着慢慢说吧。” 前面有乔薇怀孕不兴大动土木，后面她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适又逢年关将近，萧山不愿家中来往生人，是以这院子里外要整修改建的地方一直未能动工，而这待客的前厅就是其中计划大动的一处，现下没有炭火没有暖炉，这宽大敞亮的厅，穿堂风一过，几人身子一抖，皆有些哆嗦。 “对，对，真是失礼了，王妃，请移步内院暖房。” 萧奶奶跟着说道。 悲伤的情绪已然被勾起，齐王妃虽也觉得冷，但心里的冷似乎更甚一些，也就忽略了身上的冷，愣愣的站在众人中间黯然神伤，哭泣落泪不愿动弹，但一旁细心照顾着的丫鬟婆子们，却是不能由她这般，众人或搀或抱着她，慢慢往外走去。 “王妃忆起家人忧思难以自控，让萧老夫人与萧夫人见笑了，劳烦萧老夫人与萧夫人了引路。” 那位稍年长穿着酱紫锦衣的老嬷嬷上前在两人面前停下，屈膝行礼，恭敬守礼的声音不带半分情绪。 这人的打扮，一看便知是齐王妃极有体面的嬷嬷，这样的人，萧奶奶与乔薇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两人还了一礼，方才开口回道。 “嬷嬷客气了，这边请——” 萧奶奶说着，转眸看了乔薇一眼，接着抬脚往屋外走去。 自然，一行人是无法去乔薇的主院暖房的，并且这种时候，去萧奶奶的慈安堂待人接客，似乎更显得尊重一些。 当众人在慈安堂坐定，晚霞与冬珠端来热茶点心后，萧奶奶慈爱的看着齐王妃，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王妃莫要太过伤感，逝者已矣，书雪那丫头心善纯良，来生定会投个好人家的！” “是啊，王妃，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若您长姐还在，定也不愿看您如此伤心难过的。” 见她哭的伤感，乔薇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也跟着有些难过，清明的眸子染上一层雾气，鼻尖有些发酸，说话都带着些许哭腔。 “是啊，王妃，可不能再哭了，您看，萧夫人都被您引的要哭了呢！” 扭头看了眼乔薇，那位老嬷嬷哈腰站在齐王妃身侧，轻声说道。 猛地抬头看向乔薇，齐王妃浑身一怔，眼中泪水骤然止住，伤感的情绪好似瞬间消失了般，定定的看着乔薇半响没有说话。 被她这样盯着，乔薇有些不知所措，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几下，扭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奶奶，接着无法，只好开口问道。 “王妃，臣妇脸上有何不对吗？” 萧奶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探着身子等她回答。 “哎——”幽幽叹了口气，齐王妃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收拾好情绪抬眸看向对面的奶媳二人，慢慢说道：“老夫人当年离开江南的时候，长姐还未及笄，自是不知晓后来的事，您别着急，慢慢听心婉道来，便知晓心婉为何如此了。” 相互对视一眼，萧奶奶与乔薇仍旧一脸疑惑，四目转回看向齐王妃，端正身姿坐直，静待她的解释。 “长姐自幼聪慧乖巧，相貌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未及笄便名动江南，求亲的名门世家几乎要将门槛踏破了，但父亲母亲是一家都都没看中。 外人只道是二老眼高于顶，却不知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长姐性情柔弱，多愁善感，若嫁入豪门根本无法在那深不见底的内宅中安然度日，父亲母亲就是看出这一点儿，所以才对长姐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长姐十八了，都没能把亲事定下来。” 齐王妃语速不快，只是静静的说着当年的事。 “书雪的确是个温柔的性子，你父母亲有这般计较也属正常。”萧奶奶道：“那后来呢，怎么书雪会如此早亡呢？” 说起这个，齐王妃有些激动。 “那就是段孽缘——”说着她眸色一变，面色一沉厉声道：“当年父亲不在意他出身寒门，亲收为弟子悉心教导，一生的学问都交给了他，母亲见他家境贫寒，冬日冻得手脚生疮还坚持握笔练字，便把他招入府中居住，谁知竟招进来个恶狼，害了长姐一生。” 她这话说道最后已然咬牙切齿，听得萧奶奶与乔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还未待两人再次问出口，齐王妃接着愤恨说道。 “那年春日，长姐带着我在内院放风筝，谁知风大我没能拉住，风筝线竟然断了，风筝也落到前院的大树上。 当时长姐带着我与一众丫鬟婆子去了前院，待寻到那棵大树下时，正好看到那个无耻之徒拿着风筝站在树下。 也就是那一眼，那人看上了长姐，亲去父亲母亲面前求娶，父亲母亲也不知为何，竟然应下了。” “那人既能得到董老先生亲传，自然不会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董老先生与董老夫人看上他，也不为怪。”萧奶奶轻微颔首，淡淡说道：“就是不知那人是谁？这些年也没听说董老先生收了亲传弟子啊。” “老夫人说的是，能得到父亲的亲自传授，那人怎么可能差！”齐王妃说着冷笑一声。 “他还能是谁，当朝首辅，华盖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谢哲文啊。” “啊——”惊叫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乔薇立刻抬手捂住嘴，扭头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奶奶。 萧奶奶也很惊讶，但岁月的积累让她遇事不会如乔薇那般惊慌，只是一双浑浊的眸子猛地一亮，看向齐王妃的目光更加疑惑。 “谢首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往事（下） 点点头，齐王妃一脸坚定。 “老夫人不信？” “不是。”轻摇摇头，萧奶奶接着说道：“只是素问谢首辅为官清廉，大公无私，为民请命，忠君爱国，并不像——嗯，并不像——” “并不像我口中说的那个卑鄙无耻之徒？” 齐王妃反问道。 转眸看着她，萧奶奶没有说话，但那清明的眼神却是确认了她这个疑问。 “他是个好官，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说着齐王妃不由有些激动。 “当年长姐嫁给他后，两人恩恩爱爱，很快长姐便有了身子，但却因为陪他上任，舟车劳顿小产了，自此落下病根难以受孕，两人成亲多年无子，他的官也越做越大，自然也就看不上咱们董家的门楣，他日日忙于公事，却不知他那乡下来的老娘天天在府中折磨辱骂我长姐，可怜长姐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整日被个粗鄙无知的老太太骂的抬不起头，后来长姐无法，便抬了身边的丫鬟给他做了妾室，也因此两人之前生了嫌隙。 可这妾室，有一便有二，谢老太太拿捏着长姐无子的名头，不停给他纳妾，长姐日日在屋内痛苦落泪，他却什么都不做，直到那年长姐身边的丫鬟有孕，两人的关系才慢慢好了一些。” 明明是听别人的故事，乔薇不知为何心中越来越痛，眼眶酸涩难忍，最终晶莹的泪珠还是滚落下来。 “女子无子，男子便要纳妾吗？三姐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后来何志远因为这个与三姐和离，王妃的姐姐既过得如此不开心，为何不与谢首辅和离呢？” 快速掏出帕子拭去泪水，乔薇有些激动的大声说道，却不知她这番言语，有多么惊世骇俗。 “傻丫头，女子无子便是犯了七处之条，这般男子不说纳妾了，就是休妻另娶也可，你三姐之所以能脱身和离，一则是因为咱们那是乡下地方，本就鲜有人纳妾，娶平妻，二则是何家有把柄在咱们手里，何志远找了个烟花柳巷的女子，那属于败坏风气，再加上晓峰当年已有了功名在身，里正给了几分颜面，也就站在咱们这边了。” 抬手拍了拍乔薇的肩膀，萧奶奶面色温和的看着她，轻声说道。 “是啊，和离哪有那么容易，就连休书长姐都是要不到的。”齐王妃转眼看向乔薇，面上凄惨一笑，却是接着说道：“谢哲文哪里舍得放开长姐，便是两个人相互折磨，也要留她在身边，就算长姐如今死了，牌位都还立在谢家祠堂，无论父亲母亲怎么去求，他都不肯松口。” “想来书雪那样的性子，在谢府过得定极为痛苦，因此才早早亡故的吧，哎，可怜，真是可怜啊——”听到这里，萧奶奶自觉已经猜到结果，忍不住长叹说道。 “不是。”厉声打断她，齐王妃面色一凌几乎是尖叫吼道：“长姐是被人害死的。” “王妃！”站在她身后的老嬷嬷急忙上前，一把按住齐王妃的肩膀，单手轻抚着她的脊背，不住出声安慰。 “王妃，没事了，没事了，害死大小姐的人已经死了，就连那老虔婆也跟着去了，于此大小姐也能瞑目了，您要保重身体，小小姐还没找到呢。” “对，对，长姐的孩子还没找到呢！” 回过神来，齐王妃扭头面色温和的看向乔薇，仿若方才那般冷冽诡异的尖叫并未发生般，伸手就要握住乔薇放在桌上的手。 乔薇与萧奶奶还沉浸在她方才吼出的那句话中，愣愣的看着彼此，最后还是萧奶奶开口问道。 “害死的？是被何人害死的？谢大人不管吗？” “管？哼，他怎么管？”终于握住了乔薇的手，齐王妃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也就有了心情接着说，“他若想管，首先要抓的便是他那该死的恶毒老娘。” “是谢老夫人害了书雪？”萧奶奶一脸不可置信问道。 说道这里，齐王妃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情，双耳仿若未闻，只是牢牢抓着乔薇的手，一双大眼不住看着乔薇，满意的笑着。 最后，还是她身后的老嬷嬷上前一步，恭敬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萧老夫人容禀，王妃对大小姐的死郁结多年，这事的后续还是老奴来跟您说吧。” “你是，你是书雪的奶娘，赵娘子。”盯着她看了半响，萧奶奶惊讶出声。 难怪方才在前厅初见，她便觉得面善。 再次屈膝行礼，赵嬷嬷说道。 “萧老夫人好眼力，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能记得老奴。”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书雪真的是被谢老夫人害死的？”萧奶奶问道。 “是，也不是！这事儿牵扯甚广，萧老夫人请听老奴慢慢道来。”赵嬷嬷说着脸色一变，眉宇间浮起一阵感伤，“当年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子抬了姨娘，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大小姐与谢大人都很高兴，大小姐更是对那个孩子如亲子般疼爱怜惜，直到柳姨娘进府，一切都变了。 说起那柳姨娘，是大都督柳士源的庶女，柳妃的妹妹，当年谢大人惊艳出世，绝世之才，柳都督起了拉拢之心，便把自己的庶女送来府中。 这柳姨娘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嫉妒谢大人爱护大小姐，更羡慕大小姐的绝世美貌，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大小姐，因此起了歹毒之心，勾结府里的姨娘与那老虔婆，不断给大小姐使绊子，让谢大人与大小姐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直到后来，大小姐被逼无奈，直接带着身边的人去城外的庄子上暂住。” 说到这里，赵嬷嬷神色悲怆，当年发生的事好似历历在目，那个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就死在自己怀里，而刚生下来的小小姐她也没能保住。 “后来呢？”乔薇不由自主开口问道。 收回心神，老嬷嬷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去了庄子没多久，大小姐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那时府中已经被柳姨娘与那老虔婆掌控，谢大人忙于公务一直在外并未归京，大小姐带着我们在庄子上住着，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大小姐有孕的消息不知怎得传回京城，府中的几人便忍不住出手了，正巧赶上大小姐早产，孩子生下还没来及看几眼，柳姨娘安排的人就寻上们来，大小姐无法，便让老奴抱着孩子从后门逃出去，老奴拗不过大小姐，只好抱着小小姐逃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齐王妃的来意 说道这里，老嬷嬷已然满脸泪痕，接下来的话是再也没法说出口。 齐王妃也很感伤，握着乔薇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轻闭了几下眼睛，眸中带泪，接着赵嬷嬷的话说道。 “嬷嬷走后，没人知道柳姨娘对长姐做了什么，父亲母亲收到消息的时候，长姐已经死了，据谢哲文所说，是难产大出血而亡，孩子被拐子乘乱抱走了，一直没能寻回来，直到后来我嫁到京城做了王妃，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奶娘，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嘭——’猛地一拍桌子，萧奶奶面红耳赤，心中怒火止不住。 “枉老百姓都说他谢哲文是个大公无私的好官，想不到竟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纵妾灭妻，就他那样还能坐到当朝首辅的位子上，难道圣上也被他蒙蔽了不成？董大哥与董家嫂嫂怎么不去告御状？那样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他继续居于高位啊。” 萧奶奶的突然爆发，吓了当场所有人一跳就连一直握着乔薇手的齐王妃，也不由扭头怔怔的看着她，半响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息怒！ 当年长姐的死讯传回榆阳后，父亲母亲与大哥二哥立刻来了京城，可来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来晚了一步，所有的证据都被那柳家的给毁的一干二净，父亲母亲想为长姐伸冤，但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是到了顺天府，也是没用的。” 说着这话，齐王妃一脸悲戚，该是又想到当年的场景，一时泪如雨下，压抑低声哭泣。 柳家从前朝就是名门世家，当年新皇登基前，还未到而立之年的柳家现任当家人柳士源，便第一个向新皇上表忠心，后来凭借自身的指挥领导能力，说服了整个北方大小名门世家全部效忠新皇的同时，还把京城中影藏着的所有前朝余孽全部清剿干净，是以康华帝对柳士源另眼相看，如今更委以重任。 想到此处，屋内众人一时都没了言语，萧奶奶双手握紧，最后无奈松开，长叹口气，齐王妃半靠在赵嬷嬷怀里，神色悲怆难以自抑。 “方才嬷嬷说，害人的人已经正法了，又是何意？”见众人都沉默不言，乔薇眨眨眼，疑惑问道。 听到这话，正在黯然落泪的齐王妃神色一顿，有些愕然的看了眼乔薇，接着又回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赵嬷嬷，随即破涕为笑，拿过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拉住乔薇的手，亲热说道。 “就是长姐身边的丫鬟生的那个孩子，谢哲文唯一的儿子谢子睿，他从小在长姐身边长大，长姐的死最清楚的就是他了，前些年谢府的几个姨娘相继染病身亡，那老虔婆也直接被吓死了，当时父亲母亲与我也觉奇怪，以为是长姐死不瞑目，回来报仇雪恨了，直到嫁给王爷后，方才知晓，原来竟是那小子的手笔，想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将来必定不容小觑。” “谢子睿？”这个名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乔薇扭头看向自家奶奶，接着问道：“奶奶，孙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萧奶奶脸上慈爱一笑，抬手抚了下她的发角，嗔笑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记性不好？你忘了，当年冬子亲姐的事？那个为冬子家做主的好官，就是谢子睿谢大人。” “哦——对，就是他，就是谢大人，他可是个刚正无私的青天大老爷啊——” 立刻想起当年的事，乔薇恍然大悟道。 “什么什么？什么做主？老夫人说的是何事？快说与心婉听听。”坐在一边的齐王妃急声问道。 奶媳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乔薇转头看向齐王妃，轻声开口，简短扼要的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嗯——不错！”听她说完，齐王妃不住点头，“那孩子确实不错，为人处事比他那个爹强多了，就连我家王爷也说，他将来必成大器。 哎，只是苍天总是见不得好人有好远，想来子睿就是太过惊才绝艳，才惹得上天嫉妒，让他得不了个完整的家，可怜他年纪轻轻发妻病故，独留一个懵懂女儿于他，将来还不知怎样呢！” 说道这里，齐王妃不由轻叹口气，言语间很是感慨。 她说的这些，本来与自己半分关系皆无，但乔薇听着却觉得心神感伤，特别是听到谢夫人的死与谢子睿的事，她那一颗心就不自觉的揪着疼。 轻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心中疑问甚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王妃今日上门，所谓何事？” 闲谈到这里，萧奶奶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认为齐王妃以王妃之尊，只是来找她们聊天说些往事的，随即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出她此行的目的。 轻呼了几口气，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齐王妃不觉身上一送，压在心尖多年的阴霾，逐渐消散，眼眸心灵都清明了几分，看向乔薇的眼神也跟着炙热起来。 快速握住乔薇的手，她双眼微眯，唇角高高扬起，开口说出的话，让人听着有些心惊。 “老夫人，不瞒您说，自从昨日看到这丫头，心婉便觉得喜欢，心里忍不住就要与她亲近。 您看她这眉眼，与长姐有**分相似，心婉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长姐，昨晚忍了一夜，今早起来是决计忍不住了，这才冒然上门拜访。” 这话说的，带着五六分的探究。 萧奶奶与乔薇一听，都很心惊。 萧奶奶惊讶中带着些许不解与恍然，齐王妃直接说出来的目的，让她有些不解，但说起乔薇与当年的董书雪相像，却是让她想起初见乔薇时，便觉面善眼熟，看着喜欢的紧，才不管不顾的舍了那么多良家姑娘，费劲心力为孙子讨了这个媳妇。 如是想着，萧奶奶也不由再次把目光移到乔薇脸上，双目发光，囧囧有神的盯着她细细观看。 而乔薇的心里的惊讶，那是与两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听明白齐王妃话里的暗示，她并不认为自己会与谢家有什么关系，天大地大，茫茫人海中有两个人长得相像这很正常，自己从小就是乔家的孩子，上有爹娘姐姐们宠爱，下有弟弟晓峰保护，可谓是最幸福的那一个，从小家里好吃好喝的爹娘与姐姐们都先紧着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是乔家的孩子 想通了后，乔薇也就不再回避她的视线，抬眸对她温和一笑道。 “王妃，咱们大渝疆域广阔，人口众多，有两人长得相像些也不足为奇，如此说来，谢夫人出生尊贵，臣妇粗鄙，能与谢夫人肖像，也是臣妇的荣幸。” “小薇，话非如此。”她话里的疏离，让齐王妃有些着急，握着她的手微微使力，“你确实与长姐十分相像，如果你不是跟长姐有所关联，怎么会如此神似？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原因吗？” “王妃，您弄疼我了。”秀美微蹙，乔薇暗暗收回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见她这般，站在齐王妃身后的老嬷嬷也有些着急，看向乔薇的目光炙热，却不好贸贸然开口。 手心里的滑嫩柔荑挣脱，齐王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的举动，定神看出乔薇面上的不悦与困扰，想着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心里着急面上却收回了几分。 收回手，端正身姿坐直，摆正她王妃的架势，齐王妃歉然一笑，开口说道。 “是本妃冒失了，还请萧夫人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当朝最受宠的王爷的正妃，乔薇自然没有那个胆子去与她生气，双手摇了摇，快速收起脸上的不悦，快速回道。 “是臣妇不对，王妃您切莫如此说，臣妇不敢当。” “那，本妃可以唤你小薇吗？”齐王妃接着问道。 “当然可以。”乔薇回道。 “那小薇，听说你与萧佥事是在安阳县成亲的，家中有几口人？可还住在安阳县？” 齐王妃面上笑容不改，接着问道。 她这般追问，怎么看都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乔薇一时有些着急，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出自家孙媳的犹豫，萧奶奶叹了口气。 “看来王妃是真真想要问个清楚明白，罢了，小薇，你就与王妃说说，也好让王妃打消疑虑。” 转头看了眼自家奶奶，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后，乔薇也就不再纠结，起身对着齐王妃福了福身子，接着开口说道。 “回王妃的话，臣妇生长与安阳县东安镇下林村，家中有爹娘与姐弟五人，如今都搬来京城了，就住在臣妇家这条街尾。” 齐王妃点点头，又提出了一个有些无礼的要求。 “那，小薇，本妃能见一见你的爹娘吗？” 猛地抬头看她，乔薇有些不知所措。 “这——” 直接起身，再次抓住她的手，齐王妃接着说道。 “小薇，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但也请你体谅下我的心情，长姐去了多年，董家一直在寻找那个婴孩的下落，这么多年过去了，家中老父老母与我们兄妹都没放弃，昨日在烨王妃初见你，看到你那与长姐相像的容貌，我当时就激动的不行。 求求你，让我见见乔家二老，只有亲自问过他们，我才能安心，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是不是长姐的孩子，我都能保证，以后绝对不打扰你的生活。” 被她牢牢抓住，乔薇面上焦急一片，不住回头看向萧奶奶，眼神中的困惑不解与茫然，让人看着有些怜惜。 而这时，一直低头站在齐王妃身后的赵嬷嬷猛地大步上前，咚的一声跪在乔薇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裙摆，仰面抬头，苍老的眸中布满泪水，黑红有些发白的唇不住抖动。 “萧夫人，大小姐是老奴从小抱大的，您与当年的大小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了，您的一娉一笑都像极了大小姐，老奴知道您一时半会儿不会相信，那就请您让王妃见见乔家二老，亲口问问，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全了王妃的心愿，老奴在这里谢过您，给您磕头了。” 说着，老嬷嬷放开她的裙摆，一个接一个的咚咚磕起响头。 她们这般，分明就是在逼乔薇做决定，原本站在一边的萧奶奶起身，看着对面几人的眼神也有些不满，正欲开口说话，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阻止。 “婉儿，你这是在做甚——”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看似质问却带着些许溺爱与无奈。 伴随着声音来的，还有穿着一黑一白锦袍的两人。 却是萧山与有腿疾的齐王走了进来。 进门后，萧山阴沉着一张脸，面色不善的看了眼齐王妃，接着又瞪了眼跪在地上的赵嬷嬷，快步走到乔薇身边，一把拉过她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问道。 “丫头，没事了，交给我。” 他的到来让乔薇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嫩白的小脸因方才的着急而有些红润，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他泛起浓浓的光亮，双手抓住他的衣服微微发抖，轻靠在他的怀里，小声道。 “相公，你终于来了。” 而另一边，一身白衣俊逸不凡的齐王径直走到齐王妃身边，扯开她握住乔薇的双手握于自己手心，另一只手转过她的身子，满脸不赞同的摇摇头，低声说道。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先与萧佥事商议，再一同过来的吗？” 抬眸看她，齐王妃嘟嘴不满道。 “我等不及啊。” “王爷，此事牵扯甚广，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您今日先请回吧！” 萧山面色不动，直接下了逐客令。 见他这般说话不留情面，齐王妃不由有些气恼，就要上前分辨两句，却被齐王拦住。 转身拱手略行了一礼，齐王道。 “此事不急，萧佥事先与家人好好商议，本王与王妃他日再上门拜访，今日多有打扰，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又对着萧奶奶与乔薇行礼道。 “萧老夫人，萧夫人，还请见谅。” 见他这般，乔薇与萧奶奶急忙回礼道。 “王爷客气，臣妇惶恐！” 齐王妃也跟着上前行礼。 “萧老夫人，萧夫人，方才是本妃失礼了，还请您二位见谅。” 再次一同回礼，乔薇二人回道。 “王妃多礼！” “那本王与王妃就先告辞了！”拉着齐王妃的手，齐王朗声道。 “恭送齐王殿下，恭送齐王妃！” 屋内众人，皆纷纷行礼。 于此，齐王妃来的匆匆，去的匆匆，直到看不见几人的身影，萧山才转身扶起自家奶奶与娇妻。 “无事了，奶奶，丫头，你们放心吧！” “可是，相公，我真的是乔家的孩子，只不过是与谢夫人长得有些相似，齐王妃为何非要说我是谢夫人的孩子。” 乔薇不解。 “不必理会他们！”萧山回道。 “是啊，小薇，这些事就交给山子吧，三柱与秋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能不是乔家的孩子？” 萧奶奶跟着说道。 “对，我是乔家的孩子，定是他们弄错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她就是小妹 齐王妃上门寻亲的事，或多或少在乔薇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晚上哄睡了几个孩子，洗漱完毕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轻梳着自己黑亮柔顺的长发，心里不住回放着白天发生的事。 萧山进屋后，就见她坐在那里发呆。 穿着单薄的亵衣，顶着还有些滴水的发走过去，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开口问道。 “怎么，还在想白日的事？” 手里忽然一空，回过神来，乔薇扭头看向他，朦胧的眸子中满是疑惑。 “相公，你洗好了。” 见他发丝滴水，忙起身拉他坐下，抢过他手里的帕子，细细擦拭着他的发丝。 “怎么头发没擦干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端坐在椅子上，任由她帮自己擦着头发，一双深邃的眼眸透过并不是特别清楚的铜镜，看着身后女子脸上的神情。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还在想白日的事？” “啊？”低头垂眸，手上动作稍减慢了些，乔薇心里很挣扎，沉默的片刻，低声说道：“是的，相公，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齐王妃与那老嬷嬷一口咬定我就是谢夫人的孩子，她们根本不知道也没问我的生辰八字，竟凭长得有些像就认定我，这也未免太随意了些吧！” “你怎知齐王妃不知你的生辰八字？还有，你们不是长得有些像，而是神似。” 萧山淡淡说道。 “神似？相公，你见过谢夫人吗？” 乔薇惊讶问道。 “没见过本人，画像倒是见过。” 萧山回道。 “那，我真的与谢夫人很像吗？”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乔薇有些不确定。 转身仰头看着她，眸色深沉中带着坚定。 “像，很像，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竟以为那画里的就是你。” 萧家这边，主院的烛火迟迟未熄，屋内一直传来不断说话的声音，而另一边，内城西侧明三街，松鹤堂内。 “少爷，王妃说了，身形相貌，言谈举止，**分相似，并嘱咐属下，让您快些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一身灰褐布衣的中年男子，身量不高不胖，躬身站在烛火阴影处，看不清他的相貌。 快速看完手里的密信，接着转身至灯笼旁，拿开灯罩把密信烧掉，男子浓眉紧蹙，薄唇轻抿，神色凝重，英俊的脸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更显深沉。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布衣男子行礼退下。 烛火扑闪了片刻后，又慢慢回归平静，男子一人独占在书桌旁，久久没有动一下。 这男子便是谢家如今的掌家人，少詹士谢子睿。 从去年开始，首辅谢哲文便开始慢慢放开朝中的实权，在康华帝面前多次表露出将要辞官的意向，而他之所以会有此一举，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儿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谢子睿惊才绝绝，隐有而立之前便可入内阁的趋势，大渝朝虽重武轻文，但一门父子也不好都居于高位，谢哲文为官多年，走到今天的位子失去的太多，如今年迈开始后悔，处理政事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谢子睿才会年纪轻轻，成为谢府的掌家人。 自然，谢哲文祖上人死的干净，多年前又被宗族辟出，是以谢子睿以谢哲文唯一的儿子承袭，虽是庶子却也无人有异议。 而此时，谢子睿脑中一片混沌，迷蒙中纷乱的片段不住闪动，有些模糊的画面慢慢凝结，他闭上双眼蹙起眉头仔细去追寻，良久，终于想起了当时的一些片段。 大概是四年前左右，他去过东安镇上林村，对，是去处理一桩丈夫殴打妻子致死的案件，被打死的女子就是上林村的，当年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学子，叫什么来着，对，乔晓峰，今年秋闱的头名解元。 他还记得当初在那户人家门前，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可当他追出来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后来他也仔细寻找过，可还是未能找到，直到方才看到那封信，他才知道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 “她就是小妹，绝对不会错。” 想通后，立刻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伸手开门，飞快走了出去。 “爷，去哪？” 门口候着的小厮，见他出来，提着灯笼低声问道。 “梅园！” 谢子睿道。 得到指令，小厮提着灯笼快步行走在前，谢子睿大步在后，两人飞快往后院走去。 梅园，顾名思义，是一个栽种了满园梅花的院子，这里的梅花从入冬第一场雪后便陆续开放，知道来年二月经久不败。 而这个院子，正是为谢府唯一的夫人董书雪准备的，如今也是谢哲文的住所。 谢府很大，两人走了半刻钟多，这才来到梅园外。 抬手示意小厮停下，接过他手里的灯笼，谢子睿孤身一人往院内走去。 前些日子下过一场雪，虽不大，地上也无甚积雪，但院里的梅花却开了些许，独自站在开放的梅花中，谢哲文闭着眼睛，回想着当年独属于他的幸福时光。 轻声慢步走到他身后站定，谢子睿浓眉紧蹙，神色冷淡，言语疏离。 “父亲，母亲不喜欢别人折断梅花树枝。” 听到声音，谢哲文转身看着身后自己唯一的孩子，接着又看了看手里开满梅花的树枝，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为父只是想摘一支插在你母亲的灵前，告诉她梅花开了。” “这些梅花树都是母亲亲手种下的，还请您珍惜。”不理会他的解释，谢子睿面色深沉，接着说道。 看着面前男子与自己相似的脸，谢哲文再一次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怨恨，随即长叹口气，幽然说道。 “子睿，你可还在怪为父？” 谢子睿摇摇头，并不去正面回答他。 “儿子只是觉得，您回到梅园住不妥，还请您早日搬出去，不要打扰了母亲的清净。” “为父只是想陪陪你母亲。”谢哲文道。 “母亲不需要，也不想要您的陪伴。”谢子睿冷淡说道。 “你，逆子，你毒杀亲父的妾室，间接害死亲祖母，这些为父都当欠书雪与你的，不再计较，你想掌家，为父也随了你退下来，如今为父只想陪着书雪的灵位，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你，你竟还不同意，怎么，难道要让为父也死了，才能解你心头的恨吗？”苍老的手举起不断抖动，谢哲文有些发怒。 “父亲，您可知妾室毒杀主母是何罪名？您与祖母依靠董家衣食无忧，祖母可曾感激过母亲分毫？她老人家不是儿子害死的，她是愧对母亲，自愿以死谢罪，与儿子本分关系皆无，您可不能无端污蔑自己亲子。” 说着谢子睿冷眼看着他，轻哼一声道。 “至于您，若真想去陪母亲，付出实际行动就好，您若不在了，儿子定会征求董家人的同意，让您与母亲合葬。” 说完，谢子睿拱手行礼，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隔世相见（上） 谢子睿冷笑的时候很惊艳，他来梅园并不是想要告诉谢哲文小妹找到了，他只是来提醒他该搬出梅园了。 毕竟小妹找回来后，这梅园是要留给小妹居住，想来母亲最想见到的，便是小妹住在这里。 提着灯笼走到院门口，候着的小厮接过灯笼，再次开口问道。 “爷，去哪？” “书房！” 回去的路上，谢子睿想了很多，最终决定亲去见那人一面，如果没得到他的准许，想来就算派人去了下林村，也是什么都查不到的。 转眼间，腊八就过去了，过了腊八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要过年了。 而萧家的这个年，注定要过得与往年有所不同。 那日过后，乔薇并没有主动问及乔家二老有关自己身世的事，不是她不问，而是觉得没必要，她当了二十多年乔家的孩子，下个二十多年，下下个二十多年，她都还是乔家的孩子，想通这些之后，更觉得没甚可问的了，心情也不再沉重，整日带着几个孩子在院中打打闹闹，很是欢乐。 但总有些人不会让她这样蒙混傻乐下去，自从那日后，齐王妃便成了萧府的常客，且一待就是一整天，若不是齐王每日亲自来接，她怕是真准备在萧府住下去了。 当然，齐王妃忽然亲近萧家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朝中官眷，世家贵妇每每聚在一起都要酸言酸语一番，但却也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众人皆知齐王是唯一一位没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就算与齐王妃再亲近，将来也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 一改往日的赶早扰人，齐王妃这日直到正午，才坐着轿子慢慢来到萧家，一进屋就靠着偏厅罗汉床上的大迎枕，右手支着头，侧目看向一旁宫灯上的画，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相处了多日，乔薇也慢慢有些了解了这齐王妃的脾性，董家二老老年得女，自是捧在手心里养着，后嫁入齐王府，又被齐王放在心尖上宠着，因此也就养成了她骄傲洒脱，心直口快，做事瞻前不顾后的性子，除去偶尔有些冒失，做事有些毛躁，其他的还是很好的。 “王妃这个时辰来，可用过膳了？” 见她有些愣神，眉宇间优思神伤，该是有烦心事，乔薇不由轻声问道。 依旧支着头发呆，齐王妃好似没听到她说话。 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乔薇继续问道。 “王妃，王妃，您要用膳吗？” 这才回过神来，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齐王妃转身面对着她，幽幽长叹，语气略带疲累道。 “小薇，不急，我不饿。” “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还未用膳？怎么会不饿，王妃您先等着，臣妇这就让春杏给您准备饭菜。” 乔薇说着快速起身，迈着小碎步走到门边，掀开厚实的门帘走了出去，而身后的齐王妃急忙出声阻拦，却还是没能拦住。 萧家午膳一贯吃的早，但灶上也会随时准备些汤菜，以便萧山突然回来，可以很快用上膳。 乔薇回来的很快，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两个丫鬟脚步轻快稳重的走到偏厅外的圆桌边，动作麻利的从托盘里端出四碟精致可口的小菜。 “王妃，您快过来尝尝，这些都是臣妇与蓝姐姐一同研制的，口味都很不错，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您先吃吃看，若不喜欢，臣妇再让厨房准备其他的。” 笑的走到罗汉床边，伸手拉着齐王妃起身，两人相携走到圆桌边坐下。 “哪会不喜欢，你家的膳食我一向是最喜欢的，你用过了没？陪我一起再吃些？” 齐王妃脸上笑容浅浅，柔声回道。 “臣妇吃过了，您就放心用膳吧！” 乔薇回道。 见她一脸坚持，原本没什么胃口的齐王妃自觉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能转身拿起筷子，用起膳来。 圆桌上，四菜一汤，简单精致，色香味俱全，齐王妃吃了两口，觉得口味不错，不由胃口大开，手上动作不停，一举一动看着却很优雅，一点儿不觉粗俗。 齐王妃出生书香世家，自幼便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一顿饭吃下来，只是偶尔与乔薇有眼神交流。 饭毕，待丫鬟们收拾了桌子上了茶退下，屋内再次剩下两人后，乔薇这才轻声问道。 “王妃今日闷闷不乐，可有烦心事？” 放下手里的茶盏，齐王妃转眸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再次长叹口气。 “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您有事不妨直说，说出来臣妇帮您一起想想法子，也好过您一人自烦自忧，若您不便开口，那就算了。”乔薇接着说道。 转过身来，齐王妃伸手握住她的手，抿抿唇，开口说道。 “哪有什么不便开口了，就是我那儿子，那个不成器的坏小子，这才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了，我拗不过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您是说小世子？他回来了吗？不是说在温将军的平南军中历练吗？” 听萧山略提过两句齐王的这个孩子，乔薇疑惑问道。 “是，原本是跟着温铭臻，可他这次回来，嚷嚷着非要去济北荒原，你说那济北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去的吗？不说那塞外蛮人多么凶残，就说济北那地方，民不聊生，多少老百姓都吃不了一口饱饭，他堂堂皇孙，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那样的地方去，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说起自己这个儿子，齐王妃就不由喋喋不休的开始抱怨。 “这孩子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十岁就瞒着我与王爷偷偷跑到平南军参军，这一去就是好几年，除了走时留了书信说去历练，后来几年间都没写过一封信，刚开始我还央求王爷去寻，后来时间长了慢慢也看开了，就随他折腾，只要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就好。 可是你说他，刚在平南军混出点儿威望，这又急着忙着要去济北伍老将军麾下，你说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没事瞎折腾什么啊，难道非要气死我，他才会回来？ 我看我就是被气死了，他怕是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吧！ 哎，这养子防老，我这怎么就养出个没心肝的白眼狼，还指着他防老，真是白日做梦吧！” 只见齐王妃越说越激动，面色潮红，双目瞪圆，一收手猛地拍向身边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咣当哗啦直响。 乔薇赶忙上前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吹了几下，微蹙着眉头说道。 “王妃息怒，怎得还与自己置气起来，您看这手都拍红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隔世相见（中） “我怎么息怒，没法息怒，那小子说走就走，哪有一点儿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这次我狠话是放下了，他若真走了，我不拦着，日后权当没生过他，随他生死在外。” 齐王妃这话，说的确实有些生气了。 “呸呸呸，王妃，什么死不死的，可不能这般说，小世子参军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这是大义，济北是贫苦危险了些，但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将来建功立业荣升将军了，那也是给您给齐王殿下挣得荣耀了。” 乔薇轻握了下她的手，柔声说道。 “我与王爷还需要他来挣什么荣耀，小薇，你别替他说好话，他就是见不得我这个当娘的，所以一天都不想在家里待。” 齐王妃接着说道。 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两声，乔薇无奈回道。 “好了，好了，王妃，臣妇不帮小世子说话，那您别生气了好吗？生气伤身——” 痛痛快快把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齐王妃顿觉浑身一松，重重的呼了几口气后，抬手扶了扶胸口，才觉得好些。 “好，可以不说了，但你今日必须陪我出去逛逛，行不行？” “啊——要出门啊——”乔薇惊叫出声，面上有些不愿。 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齐王妃嗔笑道。 “你这丫头，怎得如此怕出门？不行，你今天非要陪我出去——” “啊，王妃，这么冷的天，咱们在这暖房说话多好啊，前日才下过雪，外面好冷的——”乔薇坐直身子，扭扭捏捏的看着齐王妃，就是不肯应下。 “来人！”抬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齐王妃笑看着乔薇。 外间候着的丫鬟急忙小跑进来，屈膝行礼，低声道。 “王妃。” “去，把本妃带来的红狐斗篷拿来。”齐王妃起身傲然道。 “是，王妃！”丫鬟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丫鬟的声音，接着门帘掀开，一身穿浅绿棉衣的清瘦女子，手捧着件华贵的斗篷弓腰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王妃，您要的斗篷。” 一把拿起头蓬，使劲一抖披在乔薇肩头，齐王妃看着她满意的笑了笑。 “嗯，不错，很适合你！” 急忙伸手欲拿下斗篷，乔薇一脸惶恐。 “王妃——” “这件斗篷是成亲那年父皇赏赐给我的，今日我把它送给你，穿着它就算外面下雪，你也不会冷了。”齐王妃按着她的手笑道。 “圣上赏赐的东西，臣妇不能收，还请王妃收回。”乔薇挣扎着就要脱下。 “我即说了送与你，那铁定是不会收回的，你穿着好看又暖和，正好陪我出门逛逛。”齐王妃坚持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走吧，咱们出门。” 在齐王妃的坚持下，乔薇无法拒绝，只好穿着那件烫手，哦，不对，烫身子的红狐斗篷，捧着汤婆子，动作缓慢的跟着齐王妃出了门。 前些时日京城一直雨雪不断，今日难得是个艳阳天，城里城外来往的行人车马很多，但因着齐王府马车上的皇家标志，一行人走到哪里别人都是自觉避让，一路行至馨香居到也还算顺畅。 “小薇，我跟你说哦，这馨香居的胭脂，可是京城最好的，每月苏州那边新出的胭脂这里都有，一会儿你有看上的直接说，我送给你。” 车内，齐王妃一直絮絮叨叨的与乔薇说着馨香居的胭脂，而乔薇靠着车厢，一脸无精打采的看着她。 “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丫头，听到去买胭脂还能无动于衷——” 见她那般，齐王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佯怒道。 “王妃，臣妇是真的不喜欢用胭脂，多麻烦啊！”乔薇娇嗔道。 “小薇，听我一句劝，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保养，这女人啊，一生中最美的岁月就那么几年，老了就不值钱了，而男人就不同了，年岁越大的男人，经过岁月的沉淀越有味道，越能吸引人。 你别看萧山现在对你言听计从，宠着爱着，但将来呢？时光流逝，你容颜衰败，他光彩更甚，难道真要落个色衰爱弛的下场？” 齐王妃道。 “不会的，王妃，相公不会抛弃我的！”乔薇一脸坚定的反驳道。 “好，就算他不会抛弃你，但他若要纳妾呢？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那是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齐王妃道。 “纳，纳妾？”说道这个，乔薇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想起当初她们是为何搬来京城，不由心神暗淡，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王妃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车轮滚滚，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轱辘的声音，随着马车逐渐减慢的速度，车外清脆的女声传来。 “王妃，萧夫人，馨香居到了。” 被这声音唤醒，乔薇猛地扭头看向齐王妃，眉宇之间的暗淡与紧张没能掩饰住。 “不，王妃，不能让相公纳妾。” 两世为人，她再也接受不了与人共事一夫，如今的她离不开相公，也不能让相公被她人抢走。 满意的点点头，齐王妃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好，我帮你，只要你照我说的做，那么萧山肯定不会纳妾。” 使劲点点头，乔薇成功的被齐王妃给忽悠了。 “好，臣妇听王妃的。” 说着，在丫鬟的搀扶下，两人下了马车，相携往店内走去。 馨香居是京城乃至整个大渝都很出名的胭脂铺，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是以店里上下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都练就了一双识人认人的火眼睛睛，在齐王妃挽着乔薇向店门走来的同时，女掌柜急忙转身跑来，屈膝行礼，笑着说道。 “王妃好久没来了，奴婢给您请安！” “起来吧——月娘，你这生意不错啊！”随意摆摆手，齐王妃端着架子，傲然说道：“本妃身边这位是锦衣卫萧佥事的夫人，你这有什么好的都拿来。” “是，王妃，店里正好新来了一批货，都是上等的，您与萧夫人里面雅间请，奴婢马上拿来。” 女掌柜恭敬站在一边，轻声说道。 “好，带路吧！” 齐王妃说完，女掌柜便伸手引两人往店内走去，绕过外面的柜台，行至边角掀开帘子，里面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厅堂，堂内两边隔出两个同等大小的雅间，女掌柜引着两人往左边的雅间走去。 待两人在雅间坐下，店内的伙计端来热茶退下后，女掌柜再次行礼，开口说道。 “王妃，萧夫人稍等片刻。” 端起茶盏轻抿了口，齐王妃不在意的对她摆摆手。 乔薇起身回了一礼，淡淡的点了点头。 女掌柜长得柔弱，动作却很麻利，转身出门脚步声很轻，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 复又坐下后，乔薇转身看着齐王妃，低声问道。 “王妃，这女掌柜为何对您称奴婢呀？难道——” “哈哈，就是你想的那样，这馨香居是我家王爷开的。”齐王妃调笑的看了她一眼，俏皮的对她眨眨眼，笑着说道。 “啊——原来如此，王妃真厉害！”乔薇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馨香居外间又走进来两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隔世相见（下） 很快，门外便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齐王妃依旧与乔薇在说笑，丝毫没去注意外面的情况。 “五弟妹，竟能在此遇见你，好巧——” 门帘忽的被掀开，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信步上前，气度雍容，笑的一脸温和看着屋内坐着的两人。 谈话猛地被打断，齐王妃有些不悦的扭头看了眼来人，接着在身后婆子的暗示下，不情不愿的起身对着那人回了一礼。 “大皇嫂！” 跟着起身的乔薇，低头垂眸行礼道。 “臣妇给郡王妃请安！” 这声郡王妃，直接刺痛了王氏的心，端起的架子微微松动，交握的手暗暗用力，就连指甲嵌入肉中都好似没感觉到般，皓郡王妃王氏用尽浑身的力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乔薇高傲说道。 “起来吧！” 而齐王妃却是直接被乔薇这句郡王妃给逗的想笑又不能笑，极力忍着导致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大皇嫂一个人吗？本妃与萧夫人还有些话要说，您看——” 她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王氏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她们说话。 自然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王氏绷着的一张脸瞬间惨白惨白的，看着有些渗人，心中隐忍的怒气也好似要爆发般，站在那里浑身不住发抖。 却还未待她开口，门外忽的又进来一人。 “爱妃，可是五弟妹在吗？” 这声音，前世乔薇听过无数次，即使重生后也牢牢记在心里，更似被烙在灵魂上般，无论怎样都无法忘却。 她没想到自己今生还能听到这个让她害怕，恶心，恐惧，厌恶的声音，亦或是她一直在刻意逃避躲避这个声音，但现在真正听到后，却又与心中所想的不同。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恐惧的无法动弹，或是浑身颤抖的直接晕倒，但她没有，她只是淡淡的跟着齐王妃行了礼，静静的立在一边，不去打量那两人，也尽量忽视从那处传来的注视。 而另一边，皓郡王从进来看到乔薇后，一双豆大的小眼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早就听说萧山的媳妇是个倾城绝色的美人，但却没想到会美成这样，简直是上天制作的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勾着自己心神荡漾，小腹处隐有燥热之感，一双手更是痒的难受，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他真想冲上前拔掉她的衣服，狠狠耍玩一番。 他眼神中的亵渎，齐王妃与乔薇自然也注意到了，心中愤怒的同时，不由蹙起眉头，搬起脸，看向两人的眼神更加不善。 转身抬脚站在乔薇面前，挡住那人肆无忌惮的目光，齐王妃压抑着怒气，厉声道。 “大皇兄，大皇嫂，本妃与萧夫人还有些私房话要说，若是无事，本妃就不留您二位了，嬷嬷，送客！” 站在她身后的赵嬷嬷也很气恼，枉那人皇家出身，看人的眼神竟如此污秽，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赵嬷嬷想着，直接上前几步，走到两人身边，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皓郡王，郡王妃，您二位请吧！” 齐王妃的这番做法确实有些无礼，纵然皓王如今已被贬为郡王，但他始终是康华帝的嫡长子，齐王的兄长，平时两人遇到还是要以礼相待的。 “你——五弟妹好教养啊！” 皓郡王妃王氏压制怒气，瞪着齐王妃恨恨说道。 “哎哎，五弟妹，本王才来，你就赶本王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看本王明日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蠢笨如皓郡王，也是听出了齐王妃言语的不善。 “哼——”冷哼一声，齐王妃道：“大皇兄，大皇嫂，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本妃若是你们，就夹着尾巴在家里安安生生的，说不定还能过个安稳年，若你们还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惹事的话，本妃绝对奉陪到底！” “你——”皓郡王妃气的浑身发抖，紧咬下唇恨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往门口走去。 而皓郡王却没有直接跟上去，这半年来，他虽被贬幽禁，有皓郡王妃与王家撑着，因此皓郡王府也并不算完全落败，他的日子依旧过得很逍遥，以至于根本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只是个郡王，就算占着皇长子的身份，但真要在正式场合见到齐王妃，还是要行礼了，可是现在，凭他那脑子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 “董心婉，你这个贱人，怎么跟本王说话的，不过是个江南破落门户的女儿，竟敢在本王面前作威作福，你立刻给本王赔礼道歉，再把你身后的小娘子送到本王府上，不然的话，本王定要你与小五那瘸子好看。” 皓郡王的这番话出口，直接惊怒在场的所有人，当然这也包括皓郡王妃王氏。 乔薇没有想到，在如今的局势下，那个恶心的男人还敢惦记自己，但心里却是一点儿不怕的，只是觉得对那人更加厌恶。 ‘他，他这头肥猪，竟敢打小薇的主意！’齐王妃更加气愤，端起的双手不住颤抖，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拉着，以她的暴脾气，真想冲上去撕烂那人的臭嘴。 且不说乔薇身份未定，极有可能是自家长姐唯一的孩子，就说以萧山今时今日的身份，他的嫡妻也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就算是王爷皇子又能怎样，真要去抢了朝中官员的妻子，怕是康华帝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想到此处，齐王妃怒极反笑，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赵嬷嬷，信步上前，一双明目泛着冷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皓郡王骂本妃是贱人，王爷是瘸子，还公然要强抢官员嫡妻，不知这话到了父皇那里，会有何明断？” 而早已被他那番蠢话惊呆的皓郡王妃，停下脚步快速转身向前，几步走到皓郡王面前，原本刻意保持的优雅风度彻底消失不见，扬起手臂，对着他那磨盘大的脸就是响亮的两巴掌，掩饰在精致妆容下的脸色苍白恐慌到了极致。 “闭嘴，你是中午酒喝多了，糊涂了吗？” 狠狠扇了几巴掌后，皓郡王妃转身面对着齐王妃与乔薇，面上收起方才的傲慢不悦，屈膝行了一礼，有些谄媚的说道。 “五弟妹息怒，你大皇兄中午多饮了几杯酒，怕是有些醉了，你看，方才都开始说胡话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五弟妹见谅。 嫂子这就带他回去，就不打扰五弟妹的雅兴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小惩恶人 皓郡王妃反应极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借口为皓郡王开脱也是不易。 要知道，康华帝此生最听不得两件事。 其中之一便是齐王的腿疾。 而皓郡王公然辱骂齐王妃也就罢了，竟还不知死活的骂齐王是瘸子，就算这是事实，但也轮不到他一个被贬的皇子来说。 胖大的手掌立刻抬起捂住自己的脸，皓郡王心中怒火冲天，但在听完皓郡王妃的一番话后，慢慢冷静下来，想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后，不由后背阴凉阵阵，浑身冷汗直冒。 ‘自己这是脑子抽风了吗？怎么嘴上就每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这要是真让父皇知道自己说小五是个瘸子，那自己的好日子怕是真要到头了。’ 这才想明白过来，皓郡王放下双手，立刻躬身行礼，低着头掩住满目的惊慌，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歉意。 “对，对，我喝多了，是我中午贪杯多饮了几杯，方才胡言乱语发了酒疯，还请五弟妹不要与哥哥计较才是，哥哥在这给你赔罪了。” 后退半步，躲开他的礼，冷哼不去看那夫妻二人，齐王妃暗中拉住乔薇的手拍了拍，接着说道。 “都说酒后吐真言，皓郡王今日当着本妃的面发酒疯能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平时在府中更没少说吧，本妃与王爷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郡王，竟无故遭您这样的辱骂，本妃受辱也就罢了，但却不能让王爷也跟着受辱。 您今日的豪言壮语在场的各位听得是一清二楚，本妃为人妻护不了王爷的名誉，也只好进宫求父皇做主了。” 说着就要拉着乔薇往外走。 皓郡王妃哪肯如此放她离开，若是被康华帝知道皓郡王方才的话，那他们的好日子就是真的要到头了。 如是想着，皓郡王妃直接跪扑向前，伸手欲要抱住齐王妃的腿，却在最后一步被一旁伺候的赵嬷嬷给推开了。 一击扑倒在地，皓郡王妃心中微怒，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瘫倒在地上以帕掩面嚎嚎大哭。 “五弟妹，齐王妃，我家郡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辱骂您与齐王啊，方才他定是被妖魔邪祟附了体，才会那般胡言乱语，那些话王妃您切不可当真啊，切不可当真啊——” 被她这一扑一嚎吓了一跳，齐王妃揽着乔薇快速躲向一边，扭头看向皓郡王妃的眼神厌恶中略有些惊讶。 “大皇嫂这是做甚，本妃可受不起您如此大礼，您还是快起来吧！”说着故作生气状，瞪了几眼伺候皓郡王妃的丫鬟嬷嬷，冷声喝道：“还不快把你们郡王妃扶起来，这冬日里地上多凉啊，郡王妃要是着凉受寒了，看本妃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被她那般气势一瞪一吼，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皓郡王府的丫鬟嬷嬷们，争先恐后的上前，众人你一拉我一拽的扯着跪躺在地上的皓郡王妃。 “郡王妃，您快起来——地上寒，您这样可要不得啊——”一个穿着体面，长得有些刻薄的老嬷嬷上前说道。 “是啊，郡王妃，天冷地上寒，您可不能着凉啊——”一个做妇人打扮的丫鬟跟着说道。 “不，本妃不起来，五弟妹不原谅郡王，本妃就长跪不起——” 皓郡王妃推脱着丫鬟嬷嬷们伸来的手，尖叫吼道。 一时间，各种声音吵杂入耳，齐王妃与乔薇不由皱起眉头。 本就不大的屋内，熙熙攘攘挤了一群人也就罢了，偏偏这群人还一点儿自觉性皆无，你一言我一语极为吵闹。 看着她们一直没说话的，还有同样被吓到的皓郡王。 眼前的景象早就把他吓呆了，与王氏成亲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仪态全无，如同疯妇般跪在地上嚷嚷吵闹，就算当初他被贬了爵位，她也没有这般吵闹过。 皓郡王一时有些愣神，肥胖的脸上茫然一片，豆大的小眼疑惑不解，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丢了脸面，虽知她这是为了自己，但却无法接受。 若皓郡王妃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别人竟毫不领情，怕是真要被气吐血。 “郡王妃不必如此，本妃可以念在郡王与王爷是兄弟而不去计较被辱骂的事，但却不知萧山萧佥事会不会也不计较。” 冷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齐王妃说道。 跪在地上的皓郡王妃有些愕然，她不懂这事与萧山有何关系。 “萧佥事？这事与萧佥事有何干系？” 不去看她，齐王妃接着道。 “也是，郡王妃久未出门，怕是还不知晓，本妃最近与萧家走的极近，而本妃身边这位被郡王肖想的小娘子，就是萧佥事的嫡妻——” “啊——”皓郡王妃确实没有想到，那位躲在齐王妃身后的年轻绝美女子，竟是那个狡猾狠辣，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萧山的妻子。 “这，这，这位竟是萧夫人——” 乔薇无奈，屈膝福了福身子，却不去看她，只是轻点点头，接着低声对齐王妃说道。 “王妃，臣妇有些累了，今日就不陪您了，先行告退！” 说完，直接带着身边的春桃春杏，快步走了出去。 主仆三人速度很快，就连齐王妃伸手去拉乔薇，也被跟在她身后的春杏给暗中拦下了。 “小薇，小薇——” 一脸焦急的喊着，齐王妃抬脚就要追上去，可却被挡在面前的皓郡王妃给拦住了。 “弟妹，五弟妹，您就大人有大量，不与郡王计较了吧——”皓郡王妃逮住机会，一把抓住齐王妃的襦裙，仰头看着她乞求道。 “放开，放开我——快，快把她拉开——” 被拦住去路，齐王妃厉声低吼。 而门外，乔薇带着春桃春杏快步出了馨香居后，直接往定远街方向走去。 她们是坐齐王妃的马车来的，这个时候匆匆告辞，自然是要步行回去的。 “夫人，天冷地滑，您还是与春桃去前面的茶楼稍歇一会儿，待奴婢回府赶车来接您。”不放心的搀着乔薇的手，春杏扭头对春桃使了个颜色，低声说道。 领会到她的意思，春桃跟着笑道。 “是啊，夫人，听说前面茶楼的绿豆糕做的极好，大人以前也经常来吃，今日咱们既出来了，去买上几分带回去，给老夫人与小姐少爷们尝尝，您看可好？” 放慢脚步，乔薇抬眸看向前面的茶楼，轻呼口气，面上神色一松。 “好，既然相公喜欢吃，那咱们就多买些。” 说完，直接转脚往茶楼走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乔薇的想法 春杏一人走的很快，萧府的马车来的很快，乔薇回府后便直接去了萧奶奶院里，正好孩子们也在，祖孙四代一起说笑，很是快乐。 萧奶奶自然问起她为何这么早回来，她直说齐王妃临时有事，却并未提起在馨香居遇到皓郡王夫妇的事，在她看来，那些人只不过是普通路人，根本不值得她在自己最亲近的家人面前提起。 晚间，萧山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从外院走到内院，一句话都没说，回了院子后便直接呵退了房内伺候的丫鬟，抬手以掌风关好门窗，大步走到里间的方椅上坐下，一掌拍碎了身侧的高几。 “哼——他找死！” 正坐在梳妆台边梳理乌发的乔薇，被他这般动作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手里的木梳跟着落到地上。 弯腰拾起梳子，接着转脸起身向他走去。 “怎么了，相公，谁惹你生气了？” 看到支离破碎的高几后，乔薇惊叫出声，立刻上前拉起萧山的手，仔细翻看，嗔怪说道。 “相公，怎得这般不知爱惜自己，这木头多硬啊，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说着，一双水润灵动的眸子抬起盯着他，白皙如玉的柔荑捧着他的手心疼的吹着。 原本满腔怒气的萧山，在看到她的眼神后，僵硬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目光逐渐变柔，转手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温香软玉满怀。 低头在那樱红的小嘴上啄了一下，萧山看向她的目光柔的好似要滴出水般。 “丫头，你别怕，有为夫在，没人能伤害你。” 唇角勾起，乔薇甜蜜一笑，伸长脖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接着扭动身子窝在他的怀里。 “相公，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个不知死活的肥猪，竟敢肖想——，哼，原本想放他一马，让他过最后一个年，如今他自己寻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深邃的眸子盯着熊熊燃烧的烛火，拥着怀里的人儿，萧山神色狠辣，阴沉说道。 他话里的意思，乔薇觉得自己能猜出些许，她不想说什么，更不会出言阻止，她相信他，更明白他会绝对珍惜自己的性命，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因此也懒得去追问，只是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说道。 “相公，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 轻点点头，萧山道。 “嗯，你走后，齐王妃便遣人告诉为夫了。” “哦？齐王妃怎么会告诉相公，她不是答应放过那人了吗？”乔薇有些惊讶。 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萧山回道。 “谁告诉你，齐王妃答应放过他们了？” “不是吗？”撑起身子坐直面对着他，乔薇有些疑惑。 “今日我走的时候，皓郡王妃明明，明明就——” “就什么？就说若不原谅他们，她长跪不起？”萧山道。 “是啊，是啊！”乔薇头点如葱。 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笑道。 “怎么可能，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齐王妃最是护短，有谁敢辱骂齐王半句，她不把人家折腾死，那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前年西姜来了位公主，就在使馆中与贴身丫鬟说了句齐王是跛子，后来不知怎么被齐王妃知道了，那简直了，她足足在宫内闹了七八天，直到皇上同意把那位公主送回去，在那公主的仪仗队进入西姜地界后，便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了，听说死相极为难看。” 这话萧山说的轻飘，但乔薇听着却觉得有些毛骨茸然，她没想到，一向慈眉善目，温柔和善的齐王妃，竟会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如是想着，她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中呼了几口气。 ‘还好，还好齐王妃喜欢自己，还好自己没再她面前说齐王的坏话。’似看出她的想法，萧山轻笑出声，低头以额抵着她的头道。 “放心，你是例外，就算你真说了齐王什么，齐王妃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为什么？”乔薇不解。 垂眸看着她，萧山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丫头，你可有想过，你确实不是岳父岳母亲生的孩子。” 猛地抬头，满脸惊诧的看着他，乔薇急忙问道。 “相公，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没，没有，当年从董家抱出去的孩子，是在南下的路上被贼人抢走的，而你从出生就跟着岳父岳母在东北逃荒，时间对不上。” 萧山轻声解释。 微微松了口气，乔薇低头靠在他胸口上。 “是啊，娘说过，她是在逃荒路上生下我的，当时一家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身小体弱差点儿被饿死，还好后来在下林村，遇到好心的林阿婆，收了爹做义子，爹娘才得以带着咱们在下林村安家落户。” 乔薇说的这些，萧山早就知晓，但此时也不忍心打断她，只是静静听她说着。 心里却还有一件事未对她说，远在榆阳的董家二老已经决定年后进京，据说董书雪身上某处有个隐蔽的胎记，作为她唯一的亲生女儿，身上应该也有同样的胎记，二老进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而这个胎记，萧山不知道长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他却知道，乔薇身上确实有那么一块小小的胎记，就长在仅夫妻二人可以看到的隐sichu。 次日，萧山去衙门的时候，直接拿出手下前几日查到东西，折叠整齐揣在怀里，转身出门外衙门内里走去。 还是那处档案室，还是那个密室，当萧山再次在这个地方见到沈忠的时候，心里一片坦荡放松，一点儿紧张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大人，属下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让那人彻底失了帝宠，再无翻身可能即可，不过若能直接要了那人的性命，就再好不过了。” 拱手行礼，萧山并未抬头，只是轻声说着自己的想法。 站在书桌后的中年男子，快速看完手里的书信后，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这还叫没别的要求？你小子心可真大，那可是皇长子，皇后与皇上唯一的孩子，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天子之子，百姓之子，有何区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他何德何能可以例外？” 不卑不亢的抬眸看他，萧山淡淡说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好，好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犯没犯法本官不管也不想管，但他万不该把念头打到小妹身上。” 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第二百八十章 计划展开（上） 萧山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但也知两人见面是迟早的事，因此也没多惊讶，直接转身拱手行礼。 “谢大人！” “沈大人，萧大人！” 来人却是首辅谢哲文唯一的孩子，如今的少詹士谢子睿。 “说来萧大人应该唤本官一声兄长才是。” 谢子睿走来，站在萧山身边，淡淡说道。 萧山一怔，随即明白他这话何意。 “谢大人真是消息灵通啊！” “没有萧大人藏着好，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还望萧大人指教。” 谢子睿静静看着他说道。 “谢大人睿智绝才，您都不明的事，萧某怕是更不明了，指教不了您！” 萧山沉声回道，与他打着太极。 “萧大人此言差矣，这事还真只有你能指教，就怕你不肯说实话。” 谢子睿锲而不舍问道。 站在两人对面的沈忠，看起热闹来也不显事多，伸手拉过宽大的方椅，靠坐在上面看着两人说话，并不做声。 “看来谢大人今日是有备而来啊！”萧山道。 “必须有备而来，与萧大人打交道，没点准备怎么能行？”谢子睿道。 转身蹙眉看着他，萧山神色严肃，眼神有些锋利，在看到谢子睿眸中的坚定后，心里不由暗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 “好吧，既然谢大人这么想知道真相，那萧某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见他终于松口，谢子睿有些激动。 “多谢萧大人！” 屋内几人都是熟人，这天底下怕是没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目的，萧山不认为自己可以瞒得住沈忠的耳目，也不认为能够让暗影守口如瓶，所以唯有把事情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毕竟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会被公布出去。 再次轻叹口气，萧山开口说道。 “就算是，她也只是萧某的妻，乔家的四女，将来不论如何，萧某都会护着她，你们想认，萧某不拦着，但必须要她同意，且是心甘情愿的同意，还有就是乔家人，只要萧某在一天，谁都不能动他们。” 他这话说的模糊，但明眼人一听就知是何意思。 纵使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谢子睿还是有些激动，那种激动中混杂着强烈的喜悦，漫天的喜悦冲上颅顶将要爆发，但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突然想起方才进来前，两人谈到的话题。 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面对着沈忠，恭敬回了一礼，谢子睿郑重说道。 “沈大人，那人不能留。” 看完了热闹，自然要起来办事，他们说的事，沈忠早就猜了个**不离十，如今萧山给了准话，谢子睿的干劲更大，他自然也不好拂了这个未来内阁大臣的面子，起身回了一礼，朗声说道。 “谢大人说的是，皓郡王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咱们既查到了他的罪证，自然不能放任他继续作恶不管，但这事确实还需从长计议。” “是，这事咱们都不好出面，还是要找个热心激进的人去捅破才好。”谢子睿跟着说道。 “不知烨王殿下与元水先生何意？”萧山问道。 “殿下年后要去济北，元水先生的意思是，当初谁搬倒皓郡王的，这次还找他便是了。”谢子睿说道。 “还是瑜王？”沈忠问道。 “对，就是瑜王！”谢子睿回道。 听他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接着点点头，沉思片刻后，沈忠先开口说道。 “也好，难为瑜王与卫云一直不遗余力的盯着皓郡王府，一心一意想要找出皓郡王的错处，彻底废了他，人家都这么辛苦了，咱们不帮下忙确实也说不过去。” “是，大人说的是，近日五公主与周夫人来往甚密，想来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萧山道。 “既然这样，萧大人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谢子睿面色阴沉盯着萧山。 说起正事，几人都收起方才谈笑轻慢的态度，沈忠起身走来，看着萧山，浓眉紧缩。 “萧山，皓郡王在城外的那处私密庄子，你可带人去探查过了？” “回大人，那处庄子确实有异，wàiwéi墙高三米多，院内护卫两米一人，整个院子被团团围住，想要探入内里很不容易，属下与知书两人亲去，也只能在外院查看一番，内院守卫更多，但仅在外院看到关押的良家女子就有十几人之多，那些女子多是京城周围失踪人口，且都有专人看管教导，不听话的直接棍棒相加。 属下派人盯了数月，皓郡王因被禁足并未现身那处庄子，但如今年关将至，陛下又提前亲赦了他，正好前日他又在齐王妃那里受辱，不出意外，近日那边定有异动。” 拱手行礼，萧山道。 “真是胆大包天，他强抢了那么多民女，你们锦衣卫都不管吗？” 谢子睿愤然拍桌，冷眼看着对面的两人道。 “管？怎么管？谢大人可知那庄子后面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萧某有幸与一帮子兄弟亲下去看过，您猜猜那下面是什么？” 冷哼一声，萧山接着说道。 “尸体，整个悬崖下全是各种干尸碎骨，且都是年轻女子的尸体，从尸骨看，那些女子死之前或多或少都遭受过非人的摧残，属下更从其中发现了两具衣着华贵的尸骨，若属下的兄弟没有验错，那两具尸骨正是两年前从皇宫失踪的八公主与九公主。” 冷吸口气，谢子睿顿觉浑身颤抖，大脑瞬间混沌一片，薄唇上下打颤，牙齿紧咬，想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皓郡王的癖好他自然是知晓的，初为官时，他也想过彻查此事，为那些死去的女子伸冤，每每上交奏折皆石沉大海，直到后来自家父亲亲自找他谈心，更把他之前弹劾皓郡王的奏折都拿了出来，他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一腔热血全被自家父亲给腰斩。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年父亲说的话： ‘在你没有绝对的实力与机遇能彻底搬皇长子之前，就不要去动他，陛下年迈爱子，下不了狠心的。’ “现在，谢大人还觉得萧某与指挥使大人不去管吗？” 萧山冷目看着他，讥笑问道。 抬眸颤颤巍巍的看了两人一眼，谢子睿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天真，原本在他心中，皓郡王只是个贪财好色的无德皇子，而现在他才发现，那哪里是贪财好色，分明就是变态恐怖，罔顾人伦纲常，这样的人怎能再让他存活于世。 第二百八十一章 计划展开（下） 皓郡王惊世骇俗的癖好，狠狠的抨击了谢子睿刚正清明的心，那天晚上在那个小密室内听到的，影响了他之前二十多年建立起的人性本善的观念。 次日，萧山休沐在家，一早用过膳后，便带着乔薇往定国寺去了。 “相公，你今日怎么有空陪我出门？衙门年底不忙吗？”坐在马车中，乔薇不解问道。 揽着她的大掌轻揉着女子娇嫩的肩膀，萧山扭头轻笑。 “带你出来看戏！” 乔薇愕然。 “看戏？” “对，就是看戏，待会一出好戏要上演了。”萧山解释道。 “哦？在定国寺还能唱戏吗？不会扰了佛门圣地的清净吗？” 乔薇问道。 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耐心解释道。 “谁说是戏班子唱戏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比戏子还会唱戏的，大有人在！” 乔薇恍然大悟，了然点头。 “相公说的是京城的官夫人们，还是宫里的贵人们？” 惊讶赞叹的看了她一眼，萧山难得大笑出声。 “哈哈，我的丫头开窍了——” 乔薇不依，使劲捶了下他的胸口。 “相公，你笑人家——” 马车摇晃前行，在定国寺山下前门停稳，萧山与乔薇下车后，正欲抬脚往山上走去。 “春桃春杏，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想着一会儿要带自家娘子去看好戏，人多不便，萧山停下脚步，转身吩咐道。 “是，大人！” 屈膝行礼，春桃春杏齐声答道。 略微颔首，萧山揽着乔薇往山上走去。 “相公，为何不让春桃春杏跟着？” 乔薇不解。 “人多不便！” 萧山回道。 了然点头，乔薇扭头看了眼左右。 “相公，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寺里的。” “傻丫头，为夫要带你去的是后山专门供官眷与宫里贵人休息小住的地方，咱们是偷偷看戏，自然要掩人耳目。” 萧山道。 “啊，那相公，咱们快些走。” 来了兴致的乔薇，拉着萧山的手，快步往后山跑去。 “真是个傻丫头！” 语毕，萧山探身向前，长臂一挥揽住她的纤腰，脚尖一点，运气凝神，直升空中，以轻功带着乔薇飞了起来。 很早之前，在她怀着多多的时候，也曾被人这样带着施展轻功前行，那时她一心挂念着身边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思去好好感受，而今时今日，自家相公带着自己飞起来的那一刻，她顿时有一种俯瞰天下，飘飘欲仙的感觉。 “哇，相公——我飞起来了，好棒啊——” 转身快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乔薇笑的一脸灿烂。 “喜欢？” 使劲点头，“嗯，很喜欢！” “好——” 她很轻，抱在怀里一点儿不费劲，既然她喜欢，萧山也暗自下了决心，以后要多带她飞起玩玩。 定国寺后院，偏西角落里的一间厢房内。 “公主，昨晚臣妇亲耳听到那杀千刀的对那不要脸的小娼妇说，皓郡王嗜好玩弄年轻处子，前段时间因被禁足方才收敛几分，近日解禁后，便让那杀千刀的安排几个女子送了过去。” 一穿着华贵却有些庸俗的中年女子对着坐在自己对面带着纯白面纱的婀娜女子说道。 年轻婀娜的女子，垂眸掩去眼底的厌恶与不屑，轻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大皇兄喜欢作践少女，放眼整个京城怕是无人不晓，他解了禁足，自然按耐不住要去找乐子，这有何奇怪的。” 周夫人摇摇头，探身靠近她，压低声音接着说道。 “公主有所不知，皓郡王喜好美色虽人尽皆知，但他专门在城郊置办了一处隐秘的庄子，专门用来关押从大渝各地物色来的处子，里面有专人看管，更有嬷嬷亲自教导房中术，皓郡王以前经常与那杀千刀的隐匿行踪一起去，只不过后来被幽禁了，才去的少了些。 那个地方藏得很深，臣妇也是好不容易才知道确切的方位，公主信臣妇，让人跟去瞧瞧，定能有所发现。” 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五公主放下茶盏。 “周夫人既如此说，那本公主便派人去查上一查，若真有发现，二皇兄那边定会记您首功。” 飞快起身跪下叩首，周夫人埋首贴地，朗声说道。 “多谢五公主。” “好了，起来吧！”五公主眸中厌恶愈深。 —— 厢房东窗外，角落一处隐蔽的位置，萧山拉着乔薇靠在墙上，附耳靠近窗户静静听着。 —— 五公主离去的时候，时辰尚早，周夫人为了与她错开，专门寻了一处偏殿，诚心跪下默默祈祷。 而乔薇与萧山，则是站在偏殿外的大树下，以悬挂在树枝上飘落下来的红带微掩住身形，淡淡的看着殿内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祷的妇女。 “哎，相公，周夫人虽不是好人，但却是个好母亲。” 看着那个一心为故去女儿祈祷的女子，乔薇一时有些感慨。 “哼，不过是个贪慕权势的恶毒妇人罢了。”萧山冷哼。 扭头看他，乔薇不解。 “相公此话怎讲？” 转头看了她一眼，萧山淡淡说道。 “周莹莹自幼喜欢知书！” “啊——” 好似听到全天下最让人吃惊的事，乔薇不自觉提高嗓门，惊叫一声后，快速抬手捂住嘴，水灵的眸子紧盯着他，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 扭头对上她怀疑的目光，萧山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知书温文尔雅，相貌俊逸，出身书香门第，只因家道中落，父母相继早亡，家产被族人侵占，无法他只好变卖家产，带着幼妹北上，后机缘巧合进了锦衣卫，他那样的性情相貌，能得周莹莹青奈也不奇怪。” 萧山说的轻飘淡然，但乔薇却从中听出了宋知书少年生活的辛酸与不易。 “那咱们进京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知书的妹妹？” 看着她的眸色加深，接着转头继续看向殿内，萧山一直没有说话，乔薇扭头看他，再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沉沙哑的声音却飘了过来。 “该是死了吧，当年边城闹瘟疫，小妹被关在城内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后来城内失火，听说所有的病人都被烧死了，一个都没留下。” 听他说完，乔薇久久没有言语，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伸手环住身边男人强劲有力的腰身，委身在他怀里，静静的靠着他的胸膛。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惊天一爆（上） 五公主动作很快，当天回宫后，第一时间给卫云写了信，收到消息，卫云马不停蹄的赶往瑜王府，与瑜王两人在前院书房谈论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们自以为事情办得隐蔽，谈话的内容只有二人知晓，却不知当晚他们的一举一动，萧山与沈忠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说周夫人带来的消息，给了瑜王一个导火索，那么接下来卫云派去城郊探查的暗卫的发现，当然萧山不会告诉瑜王，那个发现重大线索的暗卫，实际上是他刻意安排的，直接让瑜王瞬间信心爆棚，几乎当场就要冲进宫中，去告发皓郡王的丑行。 他等这一天，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久到每晚入睡的时候都有些绝望了，如今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把柄窝在手里，你让他怎么能忍得住，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王爷，您此时去宫中告发皓郡王，无凭无据，只有咱们几张嘴几双眼睛，您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拦住将要出门的瑜王，卫云道。 不满的扭头看他，瑜王道。 “怎么会是无凭无据，不是说在那山崖下发现上百具女子的尸体吗？那可是上白条人命，这次就算父皇想护着他，怕是朝中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依旧拦在门口，卫云接着道。 “王爷，听属下一言，咱们虽发现那山崖下有尸体，但却不能说那就是皓郡王害死的，王爷若此时去宫中告发，陛下定会宣皓郡王进宫对峙，万一打草惊蛇，那周文廷派人去把证据毁了，那王爷可就要在陛下面前落个诬告兄长的罪名了。” “他敢，那么多尸体，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全部销毁。” 瑜王还是有些不忿。 半跪行礼，卫云沉静的脸上少有出现波动。 “王爷，没有什么是一把火不能解决的，就算那些尸体没被处理掉，就那处庄子，咱们也没查清是谁名下的，庄子内的女子也不知抓他们来的人是谁，做不得证据，至于那庄子内的护卫仆妇，皓郡王一句屈打成招，您觉得陛下会信谁？” 面上一凌，瑜王脸色有些难看，他不傻，自然明白卫云话里是什么意思，也知自己方才确实有些莽撞，父皇一向偏心那肥猪，若不能一击击毙，就要从长计议小心谋划，赞同的点点头，他转身往屋内走去，行至长桌后的方椅上坐下。 “那，你让人先去盯着庄子，一看到皓郡王出现，立刻来报给本王，还有那山下的尸体，一定要让人给本王盯好了，找个仵作好好验尸，最好把那些尸体死亡的时间，以及怎么死的都记载清楚，以便将来作为证据。” “王爷英明，臣告退。” 卫云说着双膝跪下，结结实实的叩首行礼，接着起身退了出去。 卫云走后，瑜王一人独坐在书房内，不断回忆过往，久久没能回神。 他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作诗拿去给父皇看，父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而那个肥猪，仅仅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父皇就高兴的赏赐了他几箱子小玩意。 自小到大，父皇最偏心老大，最漠视老四，最宠爱老五，最厌恶老六，对自己则是表面宠爱，私下什么都没有，他长这么大，连句真正的夸奖都没有，就算自己做的再好，再完美，父皇也是看不见的，那个肥猪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就能得到最好的夸奖，最温暖的微笑。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我不能得到。’ 如是想着，瑜王脸上神色更加阴沉，宽大纤细的手掌内，一张上好的白玉镇纸慢慢变了形状。 午后，萧府后院练武场。 “相公，影师父有段时日没来了，你知道他是有什么事吗？” 看着在沙地上练习打拳的三个孩子，乔薇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萧山。 “嗯，他公差离京了。”萧山回道。 “公差？那相公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吗？” 乔薇接着问道。 不满的回头瞪了她一眼，萧山说话的语气有点酸。 “丫头，你怎么这么关心影漠的行踪。” 无奈抬头看他，乔薇回道。 “不是我关心，是奶奶与莫奶奶，她们想请影师父在咱家过年。” “啊，请他来咱家过年？为何？” 萧山不解。 扭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乔薇也有些不解。 “相公，影师父是淼淼响响的师父，又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更难得他对几个孩子教导的很是细心认真，咱们请他来家里吃个饭，有什么不对吗？” 转身面对着她，萧山还是一脸不愿。 “什么时候请他吃饭都可以呀，干嘛非要过年。” “过年热闹啊，正好莫奶奶也想见见影师父。”乔薇说的理所当然，但看到萧山面上的不悦，不由轻声问道：“怎么，相公，你不想影师父来咱家过年？” 并未有什么反应，萧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若我说不想，就能不请他了？” 坚定的摇摇头，乔薇顶着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不行。”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萧山暗叹口气，心里不断咒骂起那个走了还被自家人惦记的家伙。 直接忽略他的不悦，乔薇转身看向奔跑打闹的孩子们。 “相公，影师父回京后，你一定要亲自去请他哦！” 说完，乔薇抬脚欲走，却忽的想到什么，立刻转头看向萧山。 “不要说影师父过年不回京，更别说陛下不放人，奶奶不会相信的。” 好吧，连他偷偷想好的借口都被自己的小丫头想到，萧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心里越来越烦躁。 华灯初上，月色微醺。 瑜王府外院书房密室内。 “王爷，好消息——” 满脸激动的大步走进来，在看到书桌后站着的人后，立刻半跪行礼，朗声说道。 书桌后，正拿着一本史记看着的瑜王，一个转身放下书，精明闪亮的眸子盯着他。 “哦？可是今日下午去查的事有什么发现？” 见他已经猜对一半，卫云抬头看着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回王爷，仵作在检验悬崖下的女尸时，有重大发现，这件事若被捅出去，皓郡王就算不死也再不会有翻身的可能。” 他言辞笃定，瑜王激动的绕过书桌两步走到他身边，弯腰伸手拉他起来，急声问道。 “什么重大发现，快说快说——” 顺着他的手势起身，卫云脸上笑意逐渐转化为阴沉凝重。 “王爷，悬崖下有两具死于两年前的女子尸骨，那尸骨外罩着的残破布料经验证来自宫中，后仵作对那两具尸骨进行了仔细检验，确认是两年前突然从皇宫中失踪的孪生公主，八公主与九公主的尸骨。”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惊天一爆（中）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忽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瑜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王爷，属下在皓郡王城外庄子后的悬崖下，发现了两年前失踪的八公主与九公主的尸骨。” 卫云重复说道。 这次，瑜王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明白，却是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双手握紧隐隐颤抖，神色狠辣双目喷火，五官扭曲成一种可怕的模样，紧咬的牙齿中飘出几个字来。 “畜生，竟连自己的亲妹都不放过，他到底还是不是人？呵呵，父皇，这就是你最看重的嫡长子，罔顾人伦，jiānshā亲妹，这要是被大渝的百姓知晓，怕是您的皇位都难保了吧！” 也难怪瑜王会如此发怒，说起这八公主与九公主，却是与他有些渊源，当年两位公主的生母安美人柔媚多姿，尤善歌舞，因此在康华帝下江南的时候，被选中伺候左右，而那年跟着康华帝一起去江南的，还有瑜王。 安美人出身贫寒，自幼被卖入戏班，从小跟在戏班的名角身边学习，还未及笄便登台，一举成名，之后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官员商贾不计其数，但她一个都没看上，独独熬成了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才得了机会在康华帝面前露了脸，之后被带回宫中，次年便生下两位孪生公主，才破格被封为美人。 虽被封为美人，但却并未受宠过，她那明艳妖娆的长相在皇宫中并不受人待见，太后不喜皇后厌恶，生下两个孩子后，康华帝随意赏赐了些东西，便再也没去看过她，而她在皇宫内生活的也不寂寞，要说为何，就是有男人滋润呗。 想当年在江南，初见安美人，瑜王的一颗心就被她勾走，那时她一边要伺候并不年轻的康华帝，另一边还要满足初知情事的少年瑜王，果真是分身乏术啊。 是以后来怀上孩子，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康华帝的，还是瑜王的。 自认为那两位公主是自己的孩子，瑜王的暴怒也就能解释了。 “王爷，这可是极好的机会，能不能彻底击垮皓郡王，就在此一役。” 卫云低声道。 不用他说，瑜王这次也不准备放过皓郡王，两人密谈直到深夜，卫云才离开。 而在卫云离开后不久，瑜王并未回内院休息，转身从书柜中掏出一块腰牌后，开门唤来小厮，吩咐准备好马车，接着便出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如今康华帝正在装病，不明所以的皇子们，每月都会轮番去宫中侍疾，今日并未轮到他，可是他却等不及想要见到那个夺走自己初次的女人。 另一边，萧府内宅主院的暖房中，红帐翻飞床栏动，＂jiaochuan＂连连的女声穿过厚厚的帷帐与紧闭的门窗，隐隐传到院中。 很久之后，那让人羞涩的声音渐止，房内烛火摇曳，却并未见人影晃动。 “丫头，你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半靠在床栏上，萧山上身quánluo，宽厚的肩膀下，结实的胸膛上趴着一个乌黑的小脑袋，因着那披散下来的秀发，并未看到人脸。 “嗯——相公，你说什么，人家好累，想睡觉，你先出去好不好——” 整个身子趴在男人怀中，乔薇不满的扭了扭身子，身下某处充满着，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被她这般一刺激，萧山心中一动，忍不住又想折腾一番，但在看到她眼底的青紫后，低头想了想，粗喘着气极力忍下了。 动作轻柔的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侧，跟着转身侧躺下后，伸手揽她入怀，粗糙的大掌不断在她腰间按摩揉捏，他必须找些话题来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 “丫头，肥猪完了，顾家也要完了。” 在听到肥猪两字的时候，乔薇还有些迷糊，但是在听到顾家后，混沌的大脑猛地一阵清明，泛着**的眸子睁开，黑亮的眼珠看着他因经情事而柔软几分眸子，绯红有些肿起的唇轻启。 “相公，你说什么？顾家，顾家要——” 看着她的眼神由**变为温柔，萧山轻微颔首，开口说道。 “嗯，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估计没几日皓郡王就要栽了，有瑜王厉王在后推波助澜，更有你相公我添油加火，皓郡王这事年前就能解决。” “啊！这么快——” 乔薇惊道。 “快吗？为夫怎么觉得进展的还是有些慢了，原本小年前就该解决的。” 萧山回道。 “小年前？相公，腊八节才过没几日，离小年十天不到了，这事真的能在过年前解决吗？” 乔薇有些疑惑。 抬手点了下她微冒着细汗的鼻尖，萧山有些不满。 “怎么，你不相信为夫的实力？” 急忙使劲点头，乔薇一脸崇拜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相信，相信，我最相信相公了。”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萧山轻呼口气，柔声说道。“丫头，答应我，这事解决后，你一定要敞开心扉，守着我好好过日子，不准再把精力都放在孩子们身上，你眼中只有我就够了。” “好，相公，我以后就守着你跟孩子们过日子。” 窝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说话声音的同时，更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乔薇不知忽的想到一件事，抬头看着他刚毅的脸，轻声问道：“相公，你不喜欢多多，是因为我吗？” 萧山没有看她，但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停顿与迟疑。 “大概，可能，也许，是吧！”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乔薇没有再继续追问，原因不用问她也知道。 埋头窝在他的怀里，她满足幸福的闭上双眼。 “相公，我爱你！” 乔薇明白，就算她再世为人也改变不了自己两世养成的软弱怯懦的性子，一个前世一直被辱骂nuèdài，胆小怕事很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就算惨死满腹怨恨，重生之后想要完全性情大变也是很难的，她也想过坚强一些，勇敢一些，也想过自己亲去复仇，思量几日后，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先不说她两世都鲜少出门，对外面的事物了解甚少，更不擅长探查识人，顶着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出门，怕是被拐被劫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还好她遇到了相公，那个真爱自己把自己放在心尖上人宠爱的男子。 有他在，想要报仇雪恨似乎就不是什么难事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报仇那又怎样，重生后她过的很幸福，想来上苍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也不是非要让自己报仇的。 如是想着，乔薇抱着萧山的手更紧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惊天一爆（下） “听说了吗？皇长子皓郡王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里面藏着的全是从咱们大渝朝各地拐来的年轻女子。”路人甲道。 “听说了，听说了，可怜那些黄花大姑娘们，一个个的落到皓郡王手里，怕是不死也破层皮。”路人乙道。 “还不死呢，老头子告诉你们，死的多了——”路人丙，一个白发老头说道。 听他说完，围坐在一起的十多个路人，急忙转头看他，齐声问道。 “老先生，怎么说？” 白发老头转头对着皓郡王府的方向啐了一口，满脸愤怒说道。 “不瞒各位乡亲，老头子有了远房亲戚正好住在离皓郡王那庄子不远的一个村子，老头子也是昨日听他说的，说是在那庄子后面的悬崖下，还发现了百来具女尸，且都是年轻姑娘的尸体。 哎——可怜了那么多惨死的丫头，死了还不能留个全尸，这若是被她们的爹娘知道了，该是要心疼哭死了——” “什么——百来具女尸？” “还有没有王法啊，这京城天子脚下，皓郡王身为圣上嫡长子，不为咱们大渝的文人学子做表率也就罢了，竟还这般草芥人命，这样的人若是登上帝位，那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怕是再没好日子过了——”一学子打扮的年轻书生，愤然说道。 “是啊，是啊，这还不如前朝末帝，那时虽苛捐杂税重些，但咱们京城周遭的百姓还能勉强度日，若是——”另一位白发老者长叹口气，却是话说道一半，就再也不想往下说了。 —— 皇宫，勤政殿内。 “皇上，皓郡王此番作为，实属要毁了皇家名誉，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年迈的御史大夫，跪在地上匍匐向前两步，朗声说道。 “是啊，陛下，庄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这事在京城内外早已传开，更有进京赶考的学子齐聚宫门外，跪求您给惨死的一百二十三名女子伸冤。” 大理寺卿李大人上前跪道。 “皇上，方才微臣进宫的时候，那些学子们还在说，他们绝不可能为有这样皇子的朝廷效力，一个个的都要舍弃功名，宁愿回乡种地，也不入朝为官——” 顺天府尹厉大人也不嫌事多，跟着说道。 “反了，反了，这一个个的都要反了不成？ 那个逆子呢？还不速速把他给朕抓起来——” 这会也顾不得装病，康华帝一张脸气的涨红，双手使劲挥动，紫檀木雕花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哗啦掉了一地，殿内众人急忙上前跪下，齐声呼道。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这怒朕没法息，十一，马上带人把那逆子给朕抓起来，李青，沈忠，立刻带人去把那逆子的府给朕围住，没朕的允许，一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也不能放进去，还有城外的那个庄子，也给朕围住，查，给朕查，朕到要看看，这个逆子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康华帝双手不住拍着桌子，粗重的嗓音急声命令。 这时，跪在边角处的刑部尚书赵玉跪爬上前，三叩行礼后，低声说道。 “皇上，皓郡王已经在刑部天牢中关着了。” “什么？”再次一拍桌子，康华帝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没朕的旨意，竟敢直接抓捕皇子，怎么，你也想zàofǎn？” 被他这一吼，赵玉浑身一颤，跟着又磕了几个响头，微微提高声音哭喊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不敢，你不敢那逆子怎会在你的天牢里关着？”康华帝怒道。 “皇上息怒，是，是，是皓郡王这事在京城传开后，城内外的百姓不断涌进皓郡王府，在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之前，皓郡王府的下人已经被打死好几个，皓郡王更是直接被堵在城外的庄子上，那处庄子早就被城内外丢失女儿的人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微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皓郡王带回来的，回京后实在没地方去，只好把皓郡王收押在天牢。” 依旧是跪趴在地，赵玉掩在下面的脸上，愤怒与喜悦掺杂，悲伤与痛苦交织，但说话的声音却还是装作惶恐，浑身跟着不住颤抖，外人只当他是害怕一点儿也看不出异样。 而他这番话一出，直接堵住了康华帝的嘴。 颤颤巍巍的倒坐在龙椅上，康华帝好似瞬间老了十岁不止，抬手对着众人挥了挥，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皓郡王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要测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么些年，这个逆子到底做了什么。 至于宫外的学子，厉爱卿，你带人去好好劝劝，告诉他们朕定会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沈忠，你带人把皓郡王府给朕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纷纷上前叩首，顺天府尹厉敬诚虽有些不愿，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只好跟着叩首行礼。 “微臣遵旨。” “谢哲文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转身不再去看殿内跪着的人群，康华帝有些疲累的摆摆手，轻声说道。 “微臣告退！” 待殿内只剩下两人后，康华帝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与臣子说话。 也是看出了他的尴尬，谢哲文起身上前，边拾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物件，边说道。 “皇上，大渝朝是您九死一生建立的，皓郡王是您的嫡长子，您是君也是父，您宠爱嫡子，不忍重罚于他，老臣理解，但那些惨死的女子也都是有父母家人的，她们原本也可在家里享受父母的宠爱，但如今却不能了，此次皓郡王所犯之罪触及众怒，您还要早做决断才是。” 康华帝浑身力气好似忽的被抽离，呆呆的倒坐在椅子上，愣愣的注视着远方，良久悠然说道。 “当年朕离家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后来战乱起，皇后孤身一人带着他在深山一躲就是八年，等朕寻到他们母子的时候，两个人浑身脏乱不堪，犹如野人。 这些年，朕心中对他有愧，因此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与他计较，可谁知朕的一次次纵容，让他越发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说起来都是朕的错，朕不会做父亲，没有教好他，朕更不是一个好君王，愧对那些失去女儿的人家，一切都是朕的错。” 第二百八十五章 气吐血 静静收拾完地上的零落的物件，谢哲文深叹口气，取下发顶的帽子，低头垂眸，语气中满是疲累。 “又怎么能怪皇上您，皓郡王生在皇家，却长在乡野，当年您接回他们母子的时候，郡王已然成人，这些年您派去郡王府的教习不计其数，后更是为他亲去求娶了王家嫡女，您作为父亲，能做的都做了，路是人走出来的，郡王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康华帝依旧有些愣神。 “那，不怪朕？” 复又戴上帽子，谢哲文抬头看他。 “没人会怪您。” 终于回了些心神，康华帝转头看着他。 “你也在等朕做决定？” 低下头沉默片刻。 “是！” 康华帝神色有些挣扎。 “可他是朕唯一的嫡子。” 谢哲文并未抬头。 “皇上，您还有四个儿子，个个都很恭孝，且皓郡王已年过不惑，是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 浑身的力气再次被剥离，康华帝再也无法说出任何推脱的话，也再没有接口说了，只是仰面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不自主流出。 宽阔的大殿内，一下安静下来，谢哲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康华帝做决定，而就在此时，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听到东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瑜王殿下殿外求见。”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康华帝心里烦躁，头也未回，随意摆摆手，“不见！” 东公公并未如往常般出去传达旨意，依旧半跪在地上，接着说道。 “皇上，瑜王殿下说事关当年的八公主与九公主，正跪在殿外求见呢！” 这话出口，东公公也有些惊惧，他不知道康华帝是否还记得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但他却是记得的，当年那两个孩子在宫里过得很苦，跟着不受宠的安美人生活在偏远角落的一处小院子，穿的大多都是旧衣，却依旧笑的开心，他也只是偶然见过她们一回，便被两姐妹的开朗性子给吸引。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前年宫宴过后，那两个孩子就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派出去寻的人一批又一批回来，却还是半点儿踪迹皆无。 自那以后，这件事就成为宫中的禁忌，有人说两位公主是被妖魔看上抓走了，也有人说两位公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了，总之再没人再见过两位公主是真，康华帝为了止住谣言，便下令宫中再不得提起两位公主。 是以今日，瑜王殿下忽然提起，他也就一时心软，冒着被斥责的风险，斗胆进殿通报。 “什么？”尖叫出声，康华帝猛地站起，一掌拍向书桌，“你说什么？” 被吓了一惊，东公公急忙叩首行礼，颤颤巍巍说道。 “回皇上，瑜王殿下说找到两位公主的下落。” 站在书桌后，康华帝一张脸紧绷着，双目瞪大到了极致，里面充满愤怒与不可置信。 “找到小八小九了？哼，朕记得之前说过，宫内外再不得提起小八小九的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觉得朕现在还不够烦？” 双手不住拍着桌子，康华帝愤怒到了极致。 “宣，宣他进来，朕到要看看，他抗旨不尊究竟查出了些什么——” “是，皇上！” 跪着后退几步，东公公急忙转身站起，弓着腰往殿外走去。 勤政殿外，一脸冷然的瑜王，双膝跪地目视前方，平静的脸上一点儿情绪看不出，双目紧盯着面前高大厚重的殿门，身形不动。 ‘咯吱——’殿门应声而来，一个穿着内监总管宫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扶着帽子，两步跨到瑜王面前站定，戴好帽子，整理衣襟，接着手上浮尘往左手肘一摆，独特的尖细声音传来。 “皇上有旨，宣瑜王殿下觐见——” 端正身姿，叩首行礼，瑜王抬头恭敬回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再次叩首行礼后，便起身略整理了下衣衫，抬脚往殿内走去。 在他将要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东公公躬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上还在发火，瑜王殿下保重！” 瑜王脚步一顿，诧异的扭头看了眼东公公。 “多谢公公！” 东公公点点头，转身背对着殿门站好，目视前方神色坦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抬脚继续往殿内走，瑜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宫外，萧府。 “相公，你是说八公主与九公主也被发现陈尸在那悬崖下？” 小口喝着鸡汤，乔薇惊的差点没握住手里的勺子。 伸手帮她扶了扶汤碗，萧山神色淡然，好似两人只是在聊些普通的闲话般，从她手里接过勺子，端起碗开始喂她。 “是啊，比我算计的晚了半天。” 喝下他喂来的汤，乔薇接着说道。 “那皇上知道了吗？” 萧山面色不变。 “算算时间，瑜王现在应该已经进宫了，估计要不了多大会儿，皇上就会知晓。” 正如他猜测的一般，瑜王独自跪在勤政殿内，康华帝歪坐在龙椅上，半响没有叫起，也没有准许他说话，而谢哲文老僧入定般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眼睑权当没看到瑜王投过来的眼神。 这一跪，就是半个时辰，直到瑜王双腿发麻僵硬接着又发麻发软僵硬疼痛，一张脸上神色痛苦，咬牙极力忍耐住想要破口而出的yuwàng。 这个时候，他还记得进宫前外祖父说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切莫冲动。 殿内，唯一坐着的人，悠闲的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并未抬眸去看两人，心里却有了计较。 几个儿子虽不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但每个人是什么脾性，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知道的，今日瑜王这般沉得住气，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说吧，你查出了什么——” 这句话如同赦令，瑜王叩首行礼，三呼万岁后，正要撑着酸麻肿胀的双腿站起，头顶上方，深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跪着说吧——” 已是忍耐到了极致，瑜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瘫坐在地上，却保持着双手拱起的姿势，低头垂眸掩去眼底的狠辣，黑红着一张脸，咬牙切齿，也不顾谢哲文在场，直接开口说道。 “回父皇，儿臣的手下在协助锦衣卫搜寻大皇兄城外庄子后悬崖下的女尸时，发现两具身着残破宫装的尸体，经仵作检验，正是两年前在宫中无故失踪的八妹与九妹！” “噗——” 一口鲜血喷出，血渣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呈抛物线趋势飞过书桌，又直直向前落在瑜王面前的地上。 “皇上，皇上——”年迈的谢哲文，此时绝对是发挥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绕过书桌直冲到因愤怒而站起的康华帝身后，接住了他因急火攻心而吐血晕倒的身躯。 “快，传御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报应来了 当晚瑜王没有出宫，独坐在勤政殿外的石阶上，仰面望着天上闪耀的群星，他有些迷茫，有些愧疚，也有些担心。 他没想到自己下午的那番话，会把康华帝气的吐血晕倒，他总以为父皇还很年轻，就算前些时日来宫中侍疾，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鲜少真正陪伴在他身边，而今天在看到父皇晕倒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了，但害怕中又有些窃喜。 这种窃喜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就算不舒服，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其实他确实笑了，且还笑出声了。 “父皇，早知道你会被这件事气成这样，儿臣真该早点说出来，呵，这次你没法子偏心了吧—— 让你喜欢老大，伤心了吧，被气到了吧，那个胖子有什么好？他除了肉比本王多，那点儿还比得上本王？ 还有男人婆脸的母后，日日看着那样的一张丑脸，父皇，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母妃天人之姿，倾国倾城，你怎么就不肯多看一眼呢，哎，难不成你就喜欢胖子，丑八怪？” 四下无人，他坐的这处也没有禁军守卫，是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把心里的话都说话来。 但皇宫内，怎么可能有无人的地方—— 窝在石阶下拐角处的黑暗地带，影十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果仁，快速塞到嘴里，轻声嚼着。 ‘呵，这瑜王真是个脑残，心里话放在心里就行了，就算想说也要挑个地方吧，大半夜的跑到这皇宫大内，坐在当今圣上的书房外说着圣上的坏话，不是脑子抽风了，就是头被门挤了。’ 如是想着，他吃果仁的速度更快了。 当晚收到康华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后，萧山立刻起身飞快去了沈府，半梦半醒间，乔薇只觉身边一阵凉风吹过，转个身裹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次日，她醒来带着三个孩子去慈安堂请安的时候，萧奶奶正与莫奶奶在用膳。 “奶奶，莫奶奶，小薇给您二位请安！” “曾奶奶，莫曾奶奶，淼淼给您们请安！” 一大两小，带着被奶娘包裹在被子里的多多，一起行礼。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的礼数，快，过来用膳吧！” 萧奶奶抬手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笑着说道。 “淼淼响响快来，奶奶这里有好吃的豆沙包。” 已经跟着先生上过半年的课，淼淼响响如今也懂事许多，各自行礼谢过后，才迈着小腿跑了过去。 钱瑶走来，接过奶娘手里的多多，转头对乔薇笑道。 “夫人，快去吃饭吧！” 回了她一个大笑脸，乔薇抬脚走到桌边坐下，一旁伺候的冬珠拿过碗筷摆好。 拿起筷子，给两个孩子夹过菜后，小口喝着粥，乔薇抬眸看着萧奶奶笑了笑。 自从两个孩子启蒙后，萧家的饭桌上一直奉行食不言寝不语，而今日，这个规矩却要被打破一次。 “小薇，昨天山子回来的时候，可说什么了？皓郡王的事都闹了两天了，宫里还没有决断？” 说起这个，桌上三个大人都不由放下筷子。 本以为提到这事，自己心里会有些不快，但此时心中的坦然，让乔薇知道自己是完全放下了，果然把这事全权交给相公，才是对的。 “听相公说，皇上指派了三司会审，谢首辅监察，锦衣卫协助，奶奶，您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说起这里，萧奶奶面上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他一人，害死了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审的？皇上莫不是老糊涂了，还想护着自己的儿子？” 她这话说的有些大不敬，乔薇扭头看了眼屋内或坐或站着的几人，见都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柔声劝慰。 “奶奶，咱可不能生气，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的。” 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姐妹，莫奶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说你，怎得年纪越大性子越跳脱？皇家的事是你我能随意评断的？听听你方才说的什么话，那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萧奶奶也知自己方才说话欠了考虑，复又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吃着，嘴里低喃。 “知道了，不说了，吃饭吧！” 相互对视了一眼，乔薇与莫奶奶也跟着拿起筷子，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只留下碗筷交碰的声音。 萧府外院，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妇，再次穿过婉转长廊来到后门处，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后，吩咐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关好。 “嬷嬷，您可要早些回来，夫人都问了您几次了。” 伸出了个脑袋，小丫鬟稚嫩的脸上有些担心。 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妇人展开宽大厚实的灰褐棉布，包裹住自己的头脸。 “回去吧，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夫人若是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怕过病气给少爷小姐们，不便去内院。” “我知道了，嬷嬷，京城这几日乱着呢，您可要注意些才是。” 小丫鬟不放心道。 “好，你别忘了到时辰来给我开门。”老妇低声嘱咐。 小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接着缩身回去关门上锁。 回头抬眸望了眼门上挂着的萧府牌匾，老妇长叹口气，毫不留恋的转身捂住面容，独露一双眼睛识路。 走过婉转的小路，在各个巷子里左穿右穿，老妇一双浑浊的眼睛不住打量着周围的人和事，掩在棉布上的双耳快速过滤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小半个时辰后，眼前逐渐敞亮，一处气派的宅子进入眼帘。 “顾府——小姐，小小姐，你们等着，报应来了——” 这老妇，正是前些日子被萧山接到府里的苏嬷嬷。 从皓郡王东窗事发，她便每日准时来顾家门外报到，她在等，等顾家人的报应，她要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看，她要记清所有的一切，这样他日去了地府，才能清楚明白的讲给自己的小姐与小小姐听。 举头三尺不到，白日躺在别人家房顶，晒着久违的太阳，刘北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巷子里躲在竹筐下的老妇，接着又转头看向顾府。 从苏嬷嬷第一次来，他就奉命跟着，今日听到她说的话，刘北心里无限渴望皓郡王的事快些解决，天天守在这样一户人家门外，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第二百八十七章 罪己诏 皓郡王的事爆发的很快也很大，隐有中墙倒众人推的感觉，三司派出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收集证据，都会有数不清的百姓争相上前，愿意亲去作证，这让三司的几位主审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超控，但细查之下却没发现任何痕迹，也就相信真是皓郡王触犯众怒，人人得而诛之。 从腊八之后，事情爆出开始，到今日不过才短短四天，刑部衙门外前来告状领尸，伸冤监察，亦或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不断涌来，导致刑部外的一条街都被堵了，无论是顺天府的衙役苦口婆心来劝导，还是锦衣卫凶神恶煞来赶人都无用，后来的百姓们甚至携带了干粮，整日守在刑部衙门外不愿离去。 眼看年关将至，深冬天气阴寒，日日寒风呼啸，作为主管京城治安的顺天府，上下齐齐出动，搭棚供水，府尹厉敬诚更是衣不解带的在街上劝道来往百姓，无果只好亲去一条街上的其他衙门，借了房舍安置前来告状的百姓。 “哎，老赵啊，你们倒是麻利点啊，可不能再拖了，这寒冬腊月的，说不好哪日就要下雪，这么多人在外面守着，若是冻死一两个，你我都要玩完——” 抚着胡子站在刑部衙门偏角一处二楼，放眼看着外面街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厉敬诚心中感慨，神态疲累。 扭头看了他一眼，赵玉也很无奈。 “老哥哥，您说的轻松，弟弟何尝不想快点结了这案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昨日提审过后，周文廷与皓郡王已然画押认罪，其中有所牵连的一些人，沈忠已经派人去抓捕了，判决的奏折与证词文书弟弟与另外两位大人今早一起送去了宫中。 可是陛下仅收下了东西，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咱几人赶了出来，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这皓郡王毕竟是陛下的嫡长子，如今宫里不发话，您让弟弟怎么办？” 厉敬诚一听，心里不觉有些怒了，这几日看多了那些丧女的百姓，见到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由联想起自己早亡的长女，那种感动身后的切肤之痛，他理解颇深。 因此这次，更下定决心要帮那些个穷苦百姓伸冤讨公道，就算罢官免职也在所不惜。 如是想着，他双目一瞪，一张脸通红坚定，双手背后，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伸手拉他，赵玉有些愕然。 “老哥哥，您这是要干什么？” 厉敬城懒得理他，拽回自己的衣袖。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自然是进宫问问里面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弄个民怨沸腾，民心偏离才肯罢休？” 这下赵玉不敢放手了，抓住他衣袖的手更紧了几分。 “老哥哥慎言，这话是大不敬啊！” 厉敬诚哪里在乎这些，只要一想到那些可怜孤苦的百姓，他的一颗心就无法平静。 “慎言，大不敬，你觉得本官在乎这些？这几日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些丢了姑娘的人家，何其可怜无辜，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一朝失踪转眼变成白骨一堆，可怜那些寻来的父母，哭瞎了一双眼也换不回孩子鲜活的生命，花光了一家所有的积蓄也要为孩子讨回公道。 人家都付出那么多了，咱们若不帮忙，怎么对的起你我这身官袍？ 你别忘了，有百姓的支持才有咱们大渝朝，有大渝朝才有你我在朝为官，没有那些可怜无辜的百姓，你我什么都不是。” 厉敬诚的一番话说得赵玉满面羞红，低头垂眸想起自己亦惨死在皓郡王手下的儿子，心里不由一酸，眼眶湿润就要落泪。 如是想着，他伸手取下头顶的官帽，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状纸，扬起头，神色坚定，目光清明。 “厉大人说得是，寻常百姓都知为孩子讨回公道，今日弟弟褪去官帽便是一普通老百姓，走，咱们一同进宫，弟弟也要为当年惨死在皓郡王府里的孩子伸冤。” —— 萧家后门敞开，仆人不住进出搬着东西。 “小心一些，脚下稳着点，这可都是热乎的饭菜，若是洒出来烫着了，就不好了——” “哎哎——你，就是你，小心一点儿——” “还有你，你，对，没错，就是你，慢着点儿——” 站在后门口，看着进出的婢女仆妇，钱瑶双手掐腰，眼珠不断转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乔薇与萧奶奶来的时候，正好萧小瓜带着两个小厮推着粥桶往外走。 “婶子，一切可还顺当？” 听到声音，钱瑶回头，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夫人，衣服炭火，被褥饭菜都送去了，不过那边街上的人太多了，怕咱们这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 萧奶奶叹气摇头。 “是啊，盼只盼宫里早些有决定，不然真要苦了这些可怜的百姓了。” 乔薇很担心，放开萧奶奶的手，抬脚走到门口向外观看，那些死去的女子都与前世的她有着同样的遭遇，那些可怜的父母心里的悲怆绝望她感同身受，恨只恨自己一介女儿身，无法抛头露面，前去指证。 当晚，萧山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乔薇没有睡，静静的坐在罗汉床上，痴痴的望着熊熊燃烧的蜡烛发呆。 萧山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脱下外衣走到里间，弯腰坐在她面前。 “怎么了，丫头？” 猛地回过神来，乔薇撑着身子坐直。 “相公，你回来了！” 双手伸出扶着她，萧山柔声问道。 “在想皓郡王的事？” 垂眸掩去面上的伤感，乔薇心里有些难受，只是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她这般，萧山很心疼，伸手揽她入怀，宽厚温暖的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 “今日傍晚，皇上醒来下了罪己诏，对天下百姓承认自己教子无方，文武百官与几位王爷知晓后，亲自去劝无果，怕是这诏书明日就要公布了。” “什么？罪己诏？什么罪己诏？皇上认错了？他认错了，就不惩罚那恶魔了吗？那么多可怜的女子，就白死了吗？” 猛地回神，乔薇娇俏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水灵的眸子逐渐变得浑浊，里面充满了愤恨与压抑的痛苦。 静静的看着她，萧山长叹口气，再次伸出手抱着她。 “丫头，不要太激动，那些女子不会白死，你当年遭受的一切也不会被抹杀，皇上一心维护又怎样，皓郡王这次已然犯了众怒，没有人能护得了他，就算皇上也不能。”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想要他的命 同一片夜空下，明三街谢府松鹤堂书房。 “哎，皇上终究是老了，为父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人，如今为了留下自己儿子一命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谢哲文说着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自家儿子，长叹口气，无奈说道：“皓郡王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他那条命，有皇上力保，怕是谁也动不了。” 谢子睿并未抬头，也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 “您还想着明哲保身，这般怎么对得起烨王殿下？” 谢哲文愕然。 “这事关烨王殿下何干？” 谢子睿不屑的撇撇嘴。 “不彻底除去皓郡王，烨王殿下怎么上位？” 谢哲文摇头轻叹。 “无妨，经此一役，皓郡王今后绝无翻身可能，于烨王殿下来说，留与不留无碍。” 谢子睿有些生气，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善。 “那若是儿子就想要他的命呢？” 闻言，谢哲文一惊，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解。 “你？不想他活？为何？为父记得皓郡王没有开罪于你过。” 懒得再与他多说，也不想再去分辨太多，谢子睿心思回转间，忽的很想知道家人在对面的这个寡情凉薄的男人心中，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分量，想了片刻，决定不再隐瞒，唇角勾起，轻笑一声，冷言说道。 “父亲，皓郡王最该死的，不是他开罪过儿子，而是他肖想小妹。” “小妹？什么小妹？你何来的小妹？” 谢哲文惊讶叫起。 冷哼一声，谢子睿有些不屑。 “父亲倒是说说看，儿子何来的小妹？自然是母亲生下的，难不成儿子还能从路边捡来一个小妹？” 震惊的直接站起，谢哲文双手紧紧握住桌子的边角，浑身的力气压在双臂上，好似只有这般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倒下一般，黑丝参白发的头顶，原本梳的合适的发髻竟不知为何紧了几分，扯得他头皮阵阵发麻，黑黄有些发红的脸瞬间有些发白又发黑，苍老浑浊的眼忽的清明了几分，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惊诧在内，就连鼻梁下的八字小胡也跟着贴紧皮肤几分，唇角泛白有些发干，尤其的喉咙间干的厉害。 他努力张张嘴想要出声说话，挣扎了半响，沙哑干涩的嗓音发出，听着让人有些难受。 “你，你是说，我与书雪的孩子没死？她，她还活着？” 纵然谢子睿极力不想承认，但小妹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这个事实确实抹不掉，无奈的摇摇头，心中长叹，说出的话也不带什么感情。 “小妹确实还活着，如今已然嫁人生子。” 得到他的确定，谢哲文终于找回了自己控制身体的主动权，飞快向前一把抓过儿子的衣衫拉他站起，急声问道。 “她在哪？你既找到了她，为何不接她回来？快，快带我去见她。” 谢子睿却不想去理他，使劲从他手中拽回自己的衣襟，面上不悦的瞟了他一眼，转过身侧对着他，低声喃道。 “想接回来，也得那人同意才行，父亲与其在这跟儿子计较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能让皓郡王彻底消失，您别忘了方才儿子说的话，那小子自从见过小妹一次后，就盯上小妹了，若这次不能一击消灭了他，将来他翻了身，小妹可就危险了。” “什么，他敢盯上你小妹？” 再次尖叫出声，谢哲文心中百转千回，当年自己没能护住书雪，已然抱憾终身，这次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护住书雪的孩子，不然百年之后，自己是怎么也没脸再见书雪了。 如是想着，谢哲文罕见阴沉着一张脸，直接抬脚往门外走去。 见他这般，谢子睿有些不解又有些失望，看来家人在他心中果然不算什么。 深深叹了口气，以苦笑掩住眼底的悲哀，谢子睿起身拱手行礼。 “恭送父亲。” 闻言，谢哲文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恭送什么，快去换衣服，随为父进宫。” 而此时的宫中，却是另一番状况。 从吐血晕倒后，康华帝就一直宿在勤政殿后的偏殿，太后与皇后多次来请他去后宫休养，都被他以处理政事不便推辞了。 这日，太后与皇后再次来明里劝他暗里求情一番后，康华帝实在忍住不住，只好装病晕倒，接着直直睡了过去。 几个时辰后，待他再次醒来，已然华灯初上。 睁开朦胧的双眼，扭头看向殿内，四周静悄悄的，没看到小东子的身影，接着移动目光，床脚矮凳上，一抹清丽的身影映入眼帘，每次看到这副场面，他都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什么叫岁月静好，什么是幸福，他这一生，戎马半辈子，下半辈子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中，作为最高的权利掌舵人，他失去了太多太多，每每迷失自己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个女子，他便好似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抬手伸向自己最渴望的那一处，康华帝干涸的嘴唇分离。 “茵儿！” 床尾，正在缝制衣物的女子，闻声抬头看向床上，见他醒来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急忙起身上前，来到床边坐下。 握住那伸向自己的手，女子面色焦急，关怀问道。 “皇上，您醒了？要喝水吗？饿不饿？想吃什么？臣妾让小东子去准备。” 反手握住那嫩滑纤细的柔荑，面上使劲挤出一个微笑。 “茵儿，看到你真好。” 这被他唤作茵儿的，正是皇五子齐王的生母，京城宋家的嫡次女，宋淑妃宋茵。 探身倒了一杯茶水，伸手扶他坐起，宋淑妃眼角含泪，柔声说道。 “皇上，来，喝点水。” 睡了一觉精神恢复大半，康华帝双手撑起坐直，就这她的手喝了几口水。 “皇上，你稍等片刻，臣妾去唤小东子准备膳食。” 伸手拉住她，康华帝有些疲累。 “不用了，茵儿，朕不饿。” 转身坐好，宋淑妃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皇上，别怪臣妾说您，朝中能人众多，有什么事让他们顶着不就好了，您如今身子不好，本该静心休养才是，住在这狭小的偏殿，确实不便。” 看着她唠叨，康华帝也不觉得烦，只是静静笑着。 “好啦，朕知道了，方才朕见你又在做针线，太医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碰针线，怎么就是不肯听呢。” 说起这个，宋淑妃有些羞涩，低头垂眸不去看他，小声说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臣妾想给您、小五、小五媳妇还有小七那丫头各做一身冬衣。” 果如自己猜想的一般，康华帝握着她的手不住揉捏着。 “哎，难为你有这个心思。” 宋淑妃面色微红。 “小七可还在闹？你有没有好好劝劝？” 康华帝问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心都是偏的 说起这个，宋淑妃不由皱起眉头。 “当年徐家姑娘在，她看着人家夫妻琴瑟和谐也就慢慢打消了那点儿心思，谁知这没两年，徐家丫头走了，她便又动起了心思，原本说好的婚事也不愿了，真真是愁坏臣妾了。” 不忍看她烦忧，康华帝轻声劝道。 “朕的宝贝女儿配个鳏夫确实不妥，改日让齐王妃进宫好好劝劝小七。” 说起七公主，宋淑妃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日听到的噩耗，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锁的更紧了。 “怎么？想说就说吧，朕不怪你。” 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康华帝也想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悠然开口问道。 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在他脸上看到怒气，宋淑妃想了片刻，慢慢开口。 “八公主九公主的事，昨日小五媳妇进宫与臣妾说了一二，臣妾听后难免有些感怀，毕竟当年那两个丫头时常与小七玩在一处，知道她们出事后，小七悲痛大哭，到现在还滴米未进。” 宋淑妃说着，眼眶一酸，晶莹的泪珠自然滑落。 听她说起，康华帝也不由回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小丫头便是在宋淑妃的宫中，当时自己还抱过她们，后来孩子长大了，前朝也越来越忙，他也只是在每年的宫宴上，随意瞥了两眼那对双生丫头。 之后忙碌中，更一度忘记了那两个孩子，直到两年前，那两个孩子直接从宫中失踪，他当时好像也发过一场脾气，后来怎么样了？他确实记不得了。 原来，原来那个时候，两个丫头就已经落入自己亲生大哥的魔掌。 “她们比小七还小一些，都是花一般的年纪，都是您的亲生骨肉，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她们还没出嫁，还没看到人世间的精彩繁华，就那么没了——皇上，臣妾今日一早去看苏妹妹的时候，闻此噩耗，苏妹妹已然有些痴傻，臣妾看她甚是可怜，便做主带她回臣妾宫中照料，还请您准许。” “是啊，都是朕的骨肉，她们怕是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长兄的手上，皓儿是朕的嫡长子，可小八小九也是朕的女儿，说来确实是朕对不起那两个孩子，当年她们初失踪的时候，朕就该派出所有的精锐搜寻，是朕对不起她们啊——” 康华帝有些愣神，呆呆说着。 宋淑妃秀美紧蹙看着他，心里有些担心，人心都是偏的，他作为一国之君偏向自己的嫡长子而忽略不起眼的女儿，这无可厚非，只不过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觉得皇家凉薄。 想起当年自己入宫后，独得圣宠举步维艰，在后宫每走一步都有人刁难，直到后来远儿出生带有腿疾，永没有上位的可能，那些人才渐渐放过她，让她们母子得以在这满是阴谋的后宫中存活下来。 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圣宠不衰是求不得的，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如是想着，正要开口劝说，门外却忽的传来一阵独特的尖细嗓音。 “皇上，谢大学士父子，顺天府尹厉大人，刑部尚书赵大人求见。” 该来的始终会来，康华帝知道他们是来逼自己做决定的，也知自己是再难逃过这一切，握着宋淑妃柔荑的大掌紧了紧，抬头愣愣的目视前方，半响，幽幽说道。 “罢了，该来的躲不掉，罢了，罢了，宣他们进来吧！” —— 萧山回来没多久，又被刘西唤了出去，临行前交代乔薇不用等他，想这种关键时刻，没得到确切的准信，她怎么可能独自去睡。 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次日一早，天刚亮，乔薇便唤来春桃春杏服侍她梳洗。 时辰尚早，淼淼响响还未起身，乔薇独自坐在偏厅用膳，夹起一个包子愣愣的吃着。 忽的想到什么，放下筷子转身看着春杏道。 “春杏，去把萧小瓜叫来。” “是，夫人！”春杏行礼退下。 复又拿起筷子接着吃饭，但一颗心却在思考着别的事。 萧小瓜来的很快，他进门的时候，乔薇刚吃完最后一口包子。 “夫人，小瓜给您请安！” 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正厅主位坐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茶，轻抿了口，柔声问道。 “苏嬷嬷近日还是那个时辰出府吗？” 萧小瓜垂眸站在厅内，面色淡淡回道。 “是的，夫人。” 点点头，放下茶盏，乔薇接着道。 “她想出府别拦着，派人暗中跟着保护就好。” 萧小瓜道。 “是，夫人。” “好了，没事了，你退下吧！”乔薇道。 “是，夫人。”萧小瓜道。 这一日，乔薇过得很恍惚，午膳过后，萧奶奶忧心她身体畏寒，便让身边丫鬟强压着她回房休息。 她回房后没多久，萧山便回来了。 千呼万盼的人终于回来了，乔薇是怎么都没了睡觉的心思，一个打滚从床上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往外间跑去。 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她急切说道。 “相公，你回来了。” 不赞同的摇摇头，萧山伸手拍了下她的额头，接着双臂一挥揽她入怀，抱起飞快往床边走去。 “如此贪凉不听话，可是没把为夫的话放在心上？” 一颗心如在油锅里煎般过了大半天，乔薇再也忍不住，急声问道。 “相公，相公，宫里那边怎么说？” 这下萧山是真有些生气了。 “你这般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那便什么都不要问我。” 这才看出他的不悦，乔薇嘟嘴哀伤的低下头，小声道。 “相公，我，我就是担心，害怕。” “哎——”长叹口气，萧山心里无奈，抱着她在床上坐好，拉过被子为她盖上。 “我知道你着急，但再着急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下次不能如此了，知道吗？” 使劲点点头，乔薇仰头看他。 “那，相公，你能说了吗？” “嗯，你先坐好，为夫都告诉你。”说着放她靠在床架上，伸手为她拉好被子，萧山幽幽开口。 “皓郡王完了，顾家也跑不掉，宫里出来的宣旨公公已经去了刑部衙门与外城菜市口，怕是这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皓郡王案的宣判结果了。” 闻言乔薇惊叫。 “啊，皇榜都贴出来了？那，那快让小瓜出去看看，回来好告诉咱们。” 抬手摸了下她的脸，萧山脸上无奈的笑了笑。 “傻丫头，为夫刚从宫中出来，那圣旨上写的什么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用小瓜去看，你别打岔，听我慢慢说就好。” 使劲点点头，乔薇瞪大双眼，一脸认真。 “嗯，相公，我听着了，你说吧。” 宠溺的看着她，萧山用自己独特的温柔声音，说出了大渝朝开国以来最荒诞的一桩案件的最严厉公正的宣判。 第二百九十章 史上最严厉的判决 夜静如水，用过晚膳梳洗完毕，躺在床上痴痴发呆，乔薇脑中还回想着午后相公说的话，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茫然，那些自己恨入骨髓的人，就这样被解决了？ 重生后的五年间，隐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便是对皓郡王以及顾家人无边无际的仇恨，这几年间，她无数次想过回京复仇，但都被自己的胆小怯懦给击退了，日日躲在上林村那一方院子里自怨自艾。 说来也确实难为她来，就算活了两世，也不过是个身在内宅中不断被人欺凌长大的女子，想要她走出去复仇几乎是不可能的，且她也没有那样的手腕。 乔薇想着，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让她能嫁给相公。 “相公，真的判了斩首示众？不是你哄我的吧？”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依旧端坐在罗汉床上看书，萧山抬眸瞥了她一眼。 “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还不睡？” 转身跪坐在床上看着他，乔薇秀美蹙起，嘟嘴哀求道。 “相公，你再把午后说的话重复一遍可以吗？” 抬头放下书，萧山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脸上苦笑连连，却还是起身抬脚向床边走去。 “好，你想听什么？” 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乔薇神情激动。 “都想听，相公，你全部再说一遍。”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上床拉她躺在自己怀里，扯来被子为两人盖好，接着幽幽叹口气，压低声音开始说道。 “昨日午后不久，顺天府尹厉敬诚与顺天府尹赵玉就亲去了宫中，两人在勤政殿外跪了一下午，皇上都没有召见，后来太后与皇后也来了，两人进了殿内没多久，就传来皇上急火攻心晕死过去的消息。 待太医来看过，诊断并无大碍后，太后与皇后就走了，留下宋淑妃一人在殿内伺候。” “宋淑妃？对，是齐王妃的婆婆。”乔薇道。 轻点点头，萧山垂眸看了她一眼。 “正是齐王殿下与七公主的生母。” 乔薇了然。 “相公，你说过，七公主与死去的八公主九公主自幼一起玩耍，想必那宋淑妃对两位公主也是有些感情的吧！” 看着她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萧山接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那苏美人戏子出身，身份低微是不能养育公主皇子的，当年两位公主出生后，太后老迈，皇后迂腐善妒，自是不愿养育两位公主，后来皇上便做主，把两个孩子养在宋淑妃宫中，待十岁之后另辟住处。” “齐王妃说过，宋淑妃娘娘最是心善纯良，这般住在一起十年，怕是早就对两位公主视如己出了吧！” 乔薇言语有些伤感。 “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良善的人，宋淑妃娘娘能得一宫主位，多年圣宠不败，绝对不是面上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只不过齐王没有上位的可能，她所谋划的不过是膝下子女与宋家人的安危罢了。” 萧山静静说道。 乔薇不愿相信他说的这些，却也不想去分辨，直至今日她依旧相信人性为善。 “那相公，后来呢？皇上见了两位大人了吗？” 萧山有些愕然，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疑惑。 看懂他眼底的意思，乔薇有些涩然。 “相公，午后你说的时候，我真的是认真听了。” 只不过她当时听得重点都是皓郡王的处罚上，别的充耳未闻，听了也没入心中。 轻笑一声，萧山顿时浑身一松。 “见了，后来谢首辅父子也来了，皇上一同宣见了他们。” “之前表二伯与都察院的各位御史一同跪在勤政殿外，陛下都没见，怎么昨晚说见就见了？” 乔薇有些懵懂。 “那就是宋淑妃的厉害之处。”萧山回道。 “相公，你，你是说，宋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为两位公主讨要公道了？”乔薇惊诧。 “不！”萧山摇摇头，“她不会去讨什么公道，应该只是感怀了一番，落了两滴泪罢了。” “这，后来呢？”乔薇接着问道。 “后来宋淑妃就走了，谢首辅，谢大人，厉大人与赵大人在勤政殿内待了大半夜，直至鸡叫天明，几位大人才出宫。” 萧山道。 “是他们逼皇上写下处罚那人的圣旨吗？”乔薇问道。 再次摇摇头，萧山道。 “不，没人能逼得了皇上，其实早在最初皓郡王一事爆出，皇上便以做好舍去这个嫡长子的准备了。” “相公的意思是，皇上早就决定要弃了那人？”乔薇道。 “天下为河，百姓为水，皇上就是这大河上唯一一首船的掌舵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大渝朝的基业建立不易，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触犯众怒的皇子毁了大渝朝的千秋万代，所以皓郡王的下场，早在他被瑜王逮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萧山道。 上位者的权谋，乔薇自然是不懂的，她能看到的，也想看到的，不过是那几人的最终的下场。 “相公，三日后，我想去菜市口。” 对，没错，皓郡王被判了三日后与外城菜市口斩首示众，皓郡王妃未及劝阻，于天牢中赐毒酒一杯，两人唯一的孩子被贬为庶民，终身幽禁宗人府大牢，皓郡王府一干奴仆女眷，除去被强抢来的女子，其他无论男女全部与皓郡王一同斩首。 大渝朝开国二十年来，这是首位皇子犯下滔天大罪被斩首示众的，这种刑罚就算是前朝末年也绝无仅有，一时间太后皇后皆日日来勤政殿外吵闹大哭，而就在两人来闹的第二天，康华帝一道圣旨颁下，皇后被废，太后幽禁在宫中皇庙。 至此，宫门口与刑部衙门外终于安静下来，从圣旨颁下的那一日开始，百姓全部收拾行李叩谢圣恩后，便都去往外城，就等着三日后看皓郡王被斩首。 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乔薇这次才真正把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两人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萧山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脊背，轻声说道。 “放心吧，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顾府的人已经被抓入顺天府大牢，为夫已经亲去打过招呼了，一个都跑不了，至于你那妹妹，你就放心吧，靖安侯府迟早会倒，她的下场会更惨。” 猛地抬头看他，双目朦胧，热泪盈眶，乔薇心里很痛，那种痛到极致无法呼吸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双手伸出抱着他的脖子，任由自己的眼泪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哈，呜呜呜——相公，呜呜呜——三日后，我要带苏嬷嬷一起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看斩首真热闹 转眼间，三日过去了，这三天整个京城的人都没闲下来，特别是外城菜市口延伸四面的四条街。 对，没错，菜市口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平日里清早，太阳还没升起来，这里便聚集了大量商贩，摊面整齐排列由南街连接着北街，东街伸展向西街，每隔一步就是一个不同的小摊子，百姓们买卖的都是自己做的东西物美价廉不说，还决计不会缺斤少两。 供应给萧府菜的两户商家，就是萧小瓜在南街上找的。 从三日前开始，菜市口周围的商贩就一改常态，各家各户不再起早摆摊做买卖，而是争抢着搬出自家最好的座椅，抢占最好的位置摆上，坐等三日后的斩首到来。 好巧不巧，给萧府供菜的两户人家，都抢到了视线绝佳，光线极正的位置，于此，萧小瓜专门提前一日与两家人商量，出了钱买了其中一个稍隐蔽些的位置，派专人守着，只待明日乔薇来看。 却如萧山计算的一般，皓郡王一事从爆出到完美落幕，仅仅只用了八天，纵使康华帝想留他过完这个年，但城内的百姓学子迟迟不肯离开，而从各地来的讨问书函更是不计其数，最终康华帝无法，只得忍着心中强烈的悲痛，在小年前处决自己的嫡长子。 清早，萧府外院。 “嬷嬷，您一会儿可还有事？小薇想让您跟着去一个地方。” 带着春桃春杏站在廊下，乔薇言笑晏晏，柔声问道。 正在扫地的苏嬷嬷，闻言有些愣神，扭头看清身后站着的三人，立刻放下扫帚屈膝行礼。 “老奴给夫人请安！” 乔薇自然不愿受她的礼，几步上前拉起她再次问道。 “嬷嬷不必多礼，这里的活您别忙了，先跟小薇去个地方。” 使劲挣脱她的手，苏嬷嬷后退两步，低头垂眸有些犹疑。 她很喜欢这位良善美丽的夫人，也很愿意伺候在她左右，若是平时只要夫人说一声，鞍前马后她绝不推脱。 可是，可是今日不行啊，今日她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去亲眼见证一件事，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她不能陪夫人出去。 一想到这里，苏嬷嬷原本有些犹疑的心坚定下来，双手交握再次屈膝行礼，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歉意。 “夫人恕罪，今日老奴不便，不能亲陪您出门，辜负夫人的抬爱，老奴有罪。” 说着，苏嬷嬷双膝跪地，恭敬叩首。 她口中的不便，乔薇自然知道是什么，想到两人一会就要去的地方，便也觉得没甚好隐瞒的，直接弯腰拉她站起，唇角勾起，轻轻一笑。 “嬷嬷不必着急，今日外城菜市口很热闹，小薇想跟您一起去看看，不知嬷嬷可愿意？” “啊，外城，菜市口？” 惊叫出声，苏嬷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乔薇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这下苏嬷嬷不淡定了，她原本就计划着干完活就从后门偷溜出去，然后去菜市口的，如今夫人这般直接明了的唤自己一起去，却让她一时有些羞愧，复又想起这府邸的男主人是干什么了，心里羞愧的同时又有些惊惧。 猛地一步上前跪在乔薇面前，苏嬷嬷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灰白毫无光芒的双眼内，泛起一阵坚定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夫人，老奴，老奴多谢夫人与大人的收留照拂。”说着，苏嬷嬷干瘪的眼眶下，颗颗泪珠滑下，“不瞒夫人，老奴原本是礼部右侍郎顾大人府上的，后老奴的主子与小主子相继被害了，那姓江的毒妇便再也容不下老奴，把老奴发卖了，这些年几经辗转，老奴最后有幸被大人收留，这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夫人与大人的恩情，老奴没齿难忘，日后就算是舍了老奴的性命，也要报您与大人的大恩大德。” 再次从苏嬷嬷口中听到有关自己前世的事，乔薇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而嬷嬷眼中留下的泪，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刺入她柔软的心不住滴血，她很想开口对嬷嬷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就是顾文琪，可她不能，她不能。 跟着跪下扑在苏嬷嬷的怀里流泪，乔薇哽咽说道。 “嬷嬷，这些年，您受苦了。” 这下，春杏与春桃两人惶恐不安了，看向苏嬷嬷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原本今日夫人高高兴兴的梳洗打扮准备出门，怎么一跟这老妇说起话，就伤心落起泪来，这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她们两人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想着，两人急忙上前拉乔薇起来。 “夫人，天寒风大，您可不能这般伤心落泪，仔细伤了身子。”春杏道。 “嬷嬷，您还是快快起来，好好回话吧，可不能再惹夫人哭了，这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春桃道。 闻言，苏嬷嬷急忙以袖擦干面上的泪水，撑着身子站起，再次屈膝行礼，歉然说道。 “是老奴不对，还请夫人恕罪。” 接过春杏递来的帕子擦干眼泪，乔薇不满的看了春桃一眼，接着转头看着苏嬷嬷，柔声说道。 “嬷嬷何罪之有，都是小薇的错。” 苏嬷嬷惶恐。 “不，不，是老奴的错，老奴既màishēn给萧家，自是不该继续挂念旧主，方才言辞推脱，不过是因为害死老奴小主人的恶徒今日将要被正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苍天有眼要收了那人，老奴只想亲眼去看看，回来后也好告诉老奴那可怜惨死的小主人，她的仇人遭到报应了。” 不用她说，乔薇也是知道的，轻轻颔首，拉过她干枯的手，破涕为笑。 “嬷嬷的小主死的可怜，这事相公已与小薇提过，走，今日小瓜准备了最好的位置，咱们一起去看那恶人被正法。” 激动的回握住她的手，苏嬷嬷使劲的点头。 “好，好，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说着，乔薇báinèn的手拉着苏嬷嬷往正门走去。 而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春桃春杏，一时有些歉然，她们没想到苏嬷嬷竟是这样一位忠诚念主的老人，心里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萧府的马车走的很快也很稳，一行人出门的时间还算早，但来到菜市口的时候，还是被这里人山人海的盛况给吓到了。 有着萧山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车夫赶着马车行走的青石板路上，虽走的缓慢，却很沉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别砸到差大哥 萧山今日没有陪乔薇来，这种场合他不便明着出面，只是坐在正对着菜市口的一处茶馆的二楼上独饮。 坐在马车上，乔薇拿着帷帽披着斗篷，歪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苏嬷嬷，笑问道。 “嬷嬷第一次看人被斩首，怕吗？” 扭头回望着她，半响，苏嬷嬷笑了笑，却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薇也是第一次看人被斩首，说实话还是有些害怕的。”乔薇道。 但害怕中又隐隐有些激动与期待，这句话她没有说，主要是怕在场的春桃春杏听了，觉得她是个变态。 抬眸看了她一眼，苏嬷嬷难得有些心疼。 “夫人不用怕，他那样的恶人定有阴差在一旁等着收他，咱们都不用怕。” 微愣神片刻，乔薇以帕掩面，笑的灿烂。 “是，那样的恶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咱们怕什么。” 纵使路上拥堵，但两人来的还算是早的，身边的雅座上还未坐人，乔薇带着帷帽，只能隐隐的看清外面的情况，苏嬷嬷说什么也不肯坐下，只好同春桃春杏一般站在她身边。 因此与整个圆环行雅座上的其他客人相比，四人确实有些奇怪。 说来这可是大渝开朝第一位皇子被判如此种的刑罚，围观的人山人海，这其中有普通百姓，行商走贩，有商贾富户，学子官员，而影藏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更有达官贵人，王公侯爵。 而如乔薇这般身份的官宦家眷，有胆大的来看热闹的，也多是在周围找一处视线绝佳的茶楼酒肆暗中观看，如她这般肆无忌惮的直接在刑场看热闹的，的确少见。 午时一到，聚集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整个菜市口拥挤不堪，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的人相继出动前来维持秩序，厉敬诚、谢哲文、柳士源受命监斩，这会儿三人正坐在正中主位，悠闲的喝茶闲聊。 菜市口正中心的位置，一处长宽五米左右的方形台子上，跪着六个穿着灰白麻衣，双手双脚束于身后，浑身肮脏不堪，发丝凌乱飞舞，垂头看不清面容的人，因着被披散下来的头发挡住，却是连男女都分不清。 但跪在六人前的一个同样衣着打扮的男人，在场的众人不用看脸，仅凭那身形便知是皓郡王。 开玩笑，放眼整个京城，怕是再难找出一个如皓郡王那般肥胖的男子了，就算康华帝有心想要救他一救，来个大换死囚，且不说会不会被拥有火眼睛睛的文武大臣发现，就说想在短时间找到一个如他那般体型的人，怕是也有些困难。 再一次，远在宫中的康华帝，由东公公搀扶着站在太和殿前，幽幽望向远方不断叹气。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放任他长那么胖，跟头猪似的，想做点什么都难——” 哈腰低头恭敬立于一旁，东公公尽量去忽视那微弱的低喃。 今日是个阴天，有风无雨无雪，寒风呼啸，温度骤降，刑场的犯人穿的单薄，在场的百姓穿的虽厚，也抵不住这地方空旷阴寒，但这些外在因素丝毫没影响在场人们欢呼雀跃的心。 从午时一刻，皓郡王府上下几百口人陆续被带来法场开始，围观的百姓就开始不断扔鸡蛋，菜叶，剩饭剩菜，甚至污水烂泥往那些人身上脸上砸去。 这下厉敬诚就有些着急了，也没了与两位大人闲聊的心思，快速起身走到台前，憋住一口气，抢过身边衙役手里的铜锣，使劲敲了几下，对着四周的百姓大声喊道。 “乡亲们，乡亲们，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本官一言——” 他虽年迈，但声音洪亮，吐字分明，原本熙攘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厉敬诚在京城素有威望，百姓皆知他是一位公正无私的好官，因此也愿意听他说话。 “乡亲们，本官手下衙役三十人不到，今日都过来押送要犯了，你们心有怒气想要扔些东西本官理解，但也要等那些小伙子们把要犯安置好后再动手，他们可都是无辜的，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若是殃及到他们，那就不好了——” “好，好，厉大人是好官，他手下的差大哥都是好人，咱们不能误伤了他们——”百姓甲大声喊道。 “对，对，不能伤到差大哥——”百姓乙跟着喊道。 “是，是，咱们先等等，一会儿他们都跪好了，咱们一起扔，一个都跑不掉——”百姓丙义愤填膺。 “是，是——”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声音迅速传开，站在前排的百姓们有些愧疚的看着同样被茶叶子剩饭扔了一身的几位倒霉的衙役，更有与那些衙役相识的，直接喊着结束后帮他们清洗衣物。 见百姓们动作停下来，厉敬诚满意的点头笑笑，复又转身至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哈哈，厉大人这番话真是有趣，亏老朽还以为您见不得皓郡王临死受难，要去维护一二呢！”柳士源摸了自己的胡子，爽朗大笑。 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厉敬诚开口说道。 “呵，本官脑袋是被门挤了，才会去为他求情——” 谢哲文没说话，只是转身面对着场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东面视线绝佳的那处，坐着的那个女子身上。 千呼万盼间，午时三刻终于到了。 坐在最中间的执行官是刑部尚书赵玉。 从一早来这里坐着，他便没有说话，也没心情与他人闲聊。 四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死在这人手里，未过门的媳妇同样惨死在这人府中，这四年间掩藏在他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便是寻找机会为两个孩子报仇。 如今一朝如愿，他冒着罢官免职的风险，向皇上求来执刑斩首的钦差之职，就算知道以后皇上会对自己猜忌怨恨，就算知道日后官场再不会一帆风顺，就算知道将来可能会因此丧命，那又如何？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没有假公济私，没有栽赃陷害，只是等着那人气数已尽。 看了眼沙漏，收回心神，赵玉目光坚定站起，伸手自长桌上的圆筒中取出一块令牌，拿起笔粘上朱砂在上面画了一个叉后，使劲扔了出去。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响亮，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空气骤然变得很静，众人一动不动，屏气凝神，就连同样坐在台子上的三位大人以及影藏在不远处茶楼酒肆的大人物们，一个个的都不由放轻呼吸，睁大双眼极力忍住不敢眨动，生怕错过了任何精彩的画面。 第二百九十三章 砍头切西瓜 作为一个成熟老练有些多年工作经验的刽子手，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计其数，砍头的时候那种kuàigǎn，外人不懂，但他们刽子手小队的人却是一清二楚。 什么杀人如麻的狂魔，什么嗜血弑杀的恶徒，怕是他们都不能保证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今天，是李大胖从业人生中最光荣最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因为今天他要砍掉大渝朝开国皇帝嫡长子的脑袋。 从前天收到命令开始，他就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准备砍完今天这次，就金盘洗手。 要知道，作为一个从前朝就一直承袭刽子手光荣职业的家族，能得到砍皇亲国戚脑袋的机会作为封刀之作，绝对算是无上的光荣。 令牌落地，李大胖习惯性的转身，粗壮的手臂伸出，拔下皓郡王脖后的牌子，垂眸蔑视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沉声问道。 “可有遗言。” 听到这句话，皓郡王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仰面不住摇头，露出其中肮脏油腻的嘴脸，大笑几声，声嘶力竭的喊道。 “父皇，你好狠的心，竟然要砍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头，虎毒不食子啊，父皇，你就不怕——” 他话未说完，李大胖直接一刀挥下，鲜红的血液如注般奔涌而出，更有喷散溅出的血液直接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接着落地开出一朵朵鲜红绚丽的血花。 该是没想到这一刀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围观的百姓都有些被吓呆了，更有些胆小的妇孺直接忍不住捂住眼睛，在看到那不断喷出的血液后，扭头弯腰不住作呕。 皓郡王话未说完身首分离，那颗又大又圆的脑袋因着分量重，并未飞出特别远，就落在离他身体不远的地方，该是因为头颅比较圆的缘故，落地后还不住滚动了几下，最后直直停在离监斩台不远的地方。 那双豆大的眼睛好似死不瞑目，虽然小，但坐在前面的人还是能看出他是睁开着的，没有了头颅的身体，跪在那里不住抖动几下后，直直向前栽去，倒下后顺着被割开的脖颈留出的血液更多了，直接把台下的青石板染成鲜红的颜色。 身后，原本跪着等待行刑的一干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愣了片刻，下一秒或苦或叫，或喊或闹的人，在刽子手小队的集体出马下，很快身首分离，再没了说话的机会。 这场斩首从午时三刻开始，到未时末才彻底结束，期间围观的百姓无一人离去，胆小怯懦如乔薇，隔着帷帽从头到尾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的很是认真仔细。 当天下午，一切结束后，除去皓郡王与周文廷的，其余尸体都由刽子手小队找车拉去城外乱葬岗掩埋。 周夫人自然会派人来收走周文廷的尸首，而皓郡王与皓郡王妃的尸首，由锦衣卫收拾好，运去皇宫，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康华帝的事了。 这般，原本民怨沸腾的京城，惨绝人寰的皓郡王掠杀案，在官民合作下，十日之内结案定罪执刑，随着罪魁祸首被斩首示众，聚集而来的百姓纷纷散去，且走之前都相约去了趟菜市口，帮着把红石板再次刷洗为青石板。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这一天，对于乔薇来说，如获新生。 因为今天，顾家全家入狱，一想到他们这个年要在天牢中度过，乔薇不由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 晚上，跪坐在床上，看着苏嬷嬷白日送给自己的小包，乔薇高兴的翻来覆去抚摸。 走到床边，伸手拿过绣工精致的小包，萧山疑惑问道。 “这是什么？好像不是你做的。” 急忙抢回来，乔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当然不是我做的，这么好的绣工，我再练上十年也比不上。” 垂眸看着她笑了笑，宽衣解带转身上床，一把拉过她靠在自己怀里，萧山问道。 “苏嬷嬷做的？” 惊讶的转脸看他。 “相公，你怎么知道？” 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 “你说为夫怎么知道的，这京城还有为夫不知道的事？” 拉下他作乱的大掌，乔薇轻叹口气。 “哎，相公，今日嬷嬷给我这个的时候，我是又感动又心疼，想着她眼睛都无法看清事物了，还摸索着做了这个包包送给我，我，我真是太惭愧了。” “苏嬷嬷送你这个，该是感谢那日你带她去菜市口看斩首吧——” 萧山道。 “是啊，是啊！”乔薇抬眸看他，一双水灵的眸子中满是笑意：“相公，你猜那日回府后，嬷嬷与我说什么？” “什么？”萧山配合问道。 抬手掩嘴，一想到那日嬷嬷说的话，乔薇就忍不住想笑。 “呵呵，呵呵，嬷嬷，呵呵，嬷嬷说，呵呵，说，砍头，嗯，砍头就像切西瓜——哈哈哈哈——” “额——切西瓜——” 这个形容，萧山听着有些无语。 “是啊，是啊，后来我一回想，可不就是像切西瓜吗？” 乔薇笑个不停。 “那你怕吗？” 这几日，一直忙于公务，每晚回来的时候，她都以入睡，是以直到今日，他都不知那天她第一次看到那般血腥的场面，会不会害怕。 闻言，乔薇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趴在他身上，纤细的大腿跨坐在他身上，嫩白的双臂伸出，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绝美的脸则是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听着他强劲的心跳。 半响，才轻声回道。 “怕，相公，我怕，却还是想看，想亲眼看到那人死去。” 萧山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 与此同时，瑜王携王妃去宫里陪柳贵妃用过膳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各自乘坐马车准备回府。 而马车还未出宫门，一道黑影快速闪过，绕过墙角迅速不见。 车轮滚滚，发出碌碌的声音，而在这声响的掩饰下，并未有人发现任何异样。 不久后，后宫浮香殿内。 朦胧水汽寥寥，透过层层幔纱，一道若影若现的窈窕身影出现在眼前，宽大的方形浴池内，鲜红的玫瑰花瓣飘落期间，白皙如玉的脊背上，覆盖着一层单薄柔顺的黑丝，在这乌黑的点缀下，给那玉白的裸背增加了一抹惊艳的诱惑。 女子半趴在浴池边，掩在水下的玲珑曲线随着水波的动作不住上浮下陷，偶有一两处随波游走的花瓣飘开，依稀能看到女子圆润挺翘的臀部与挺拔纤细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私情 瑜王开门进来的时候，隔着两层幔纱看到的就是这副绝妙的画面。 颤抖的双手极速解开身上的衣带，轻挑的浓眉下，一双凤眼泛红，高挺的鼻使劲吸了几口气，接着重重呼出，上薄下厚的唇紧抿，嘴里有些干涸，急需要什么东西滋润一下。 他动作很轻，衣服脱得很快，但就是这般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而对面的女子好似睡着了般，竟一点儿都没发觉。 不多时，已然一身孑然的瑜王，蹑手蹑脚的来到浴池边，伸脚下去仔细不发出声音，带全身没入水中后，女子还未察觉，他便鼓起勇气，挥动手臂慢慢往女子身边游去。 埋在水里的人，在抓住那玲珑丰满的身躯后，直接爱不释手的上下动作起来。 “啊——唔——” 被突然袭击的女子，惊叫的声被男子吞入肚中，瞪大的杏眼在看清来人后，紧绷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配合着男子的动作，发出邀请的信函。 浴池内，水波荡漾，沉迷其中的男女，尽享鱼水之欢。 良久，殿内逐渐安静下来后，男子并未松开怀里的女子，轻抚着她的脊背，幽幽问道。 “想本王了没？” 瘫软在男子怀里，女子双目紧闭，小声回道。 “想，妾身日日都盼着您来。” 男子满意的动了动，身下女子＂jiaochuan＂连连。 “老头子最近怎样了？” 女子不满嘟嘴。 “提他做甚，那个老不死的，都这样了还不死。”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咧嘴轻笑。 “最近御医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就连派去江南的影首领也被召回来了，看来老不死的身体确实不行了。” 女子道。 赞同的点点头，男子大掌抚上女子身上某处圆润的地方，随心所欲捏成各种形状。 “他最看重的嫡长子没了，郁结于心病倒在床才是应当，不然不就显得他太薄情了？” 女子不满的扭动了几下娇臀。 “什么最看重，王爷，您还是不了解老头子，哪里有什么最看重，不过是用来制衡罢了——” 听他说完，男子沉默了。 “自古帝王最薄情，皇上乡民出身走到今日，对手里的权利看的极重，怎肯轻易放弃，几位皇子中，他最喜欢的齐王生来残疾，但王爷您别忘了，齐王可是有个有勇有谋，武功高强的儿子，那孩子可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四皇子烨王，虽然是个莽夫，但他却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王爷还要多多拉拢才是，还有六皇子厉王，最近皇上召见他最多，两人经常在勤政殿一待就是一整天，王爷也要提早防备，可别最后被他捡了个便宜。” 静静听着女子说完，男子心神一动，微眯的凤眼中精光一闪，捏着女子丰满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 “啊——爷，您轻点——捏坏了就不好了——” 女子娇俏出声，秀眉微蹙。 回过神来，男子唇角勾起，笑看着她，低头垂眸亲吻上那一处微红的地方，接着房内又传来女子阵阵＂jiaochuan＂。 ——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锦衣卫上下开始忙碌起来，萧山好几日未能归家，乔薇每日更是忙的不可开交，这是萧乔两家在京城过得第一个年，她很重视。 “春杏，给乔府、叶府、齐王府的节礼准备好了吗？”手上不住翻看着账册，乔薇并未抬头。 放下手里刚收来的账本，春杏屈膝行礼，认真回道。 “回夫人，各府的节礼昨日钱婶子就准备好了，大人昨日夜半回来过，萧管家把单子拿给大人看了，只待夫人过目后，便可差人去送。” 满意的点点头，乔薇接着说道。 “今年是咱家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大人又在锦衣卫谋职，送的节礼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以咱们准备的东西不能太过奢侈，但也不能太寒酸失了体面。” “是，夫人。”春杏回道。 这堆积如山的账册，乔薇并非每本都看，因为这些账册在送到她这里来之前，外院萧小瓜会先对上一边，然后钱瑶会二次筛查，是以送到她手里的，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错误，她所要看的，不过是每个店面庄子的结余罢了。 “大人昨晚什么时辰回来的？又是什么时辰走的？” 乔薇问道。 “夜半子时过后才回来的，看夫人您睡得沉，大人便没让奴婢唤醒您，今晨寅时刚到就被刘西喊走了，该是衙门又有事。”春杏回道。 “那大人走之前，可说过今日什么时辰回来？”乔薇问道。 春杏摇摇头。 “并未说过，但昨晚大人吩咐奴婢，您若有事找他，直接去前院差萧管家去说一声。” 心里了然，乔薇点点头。 “好，先把这些账本收拾了，我这正好有件事要去找小瓜问问。” “是，夫人！”春杏答道。 账本虽多，春杏做事向来稳重，拿来时就分类摆放，收拾起来也没甚难度，两人很快弄好，便起身往外院走去。 天色以黑，这还是乔薇第一次晚上去外院，一路上春桃提灯，春杏搀扶着她，倒也不觉害怕。 其实她根本无需害怕，整个萧府内外，明里暗里守着的护卫，都是萧山亲自挑出来的高手，这般被守的严密，别说普通的小贼小盗，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刺客，也别想轻易进来。 腊月的天，北风呼啸，如刀割刺骨，包裹在宽大斗篷下，手里抱着热乎的汤婆子，乔薇还是觉得冷。 绕过拐角就是去外院书房的路，这拐角有一处靠近墙边，那里种着浓密的观赏风景竹，晚上竹叶摇动，发出的声响与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有些诡异。 一行三人还未绕过拐角，便看到竹林另一面，似有若无的亮光不断跳跃，在黑夜中看着好似鬼火般有些可怕。 春桃胆子小，当场吓的面色苍白停下脚步不敢说话，春杏成熟老练，跟在萧山身边多年，是以对这种鬼怪魍魉半点儿不怕，当场拉过春桃搀扶乔薇，自己接过灯笼上前几步，绕过廊下往那处火光走去。 “什么人在那里顾弄玄虚，夫人在此，还不速速出来行礼请罪。” 她话音刚落，那处火光又抖了一下，接着便见竹枝摆动的更加厉害，其中更掺杂着沙沙的声响。 春杏镇定自若，而相互搀扶的春桃与乔薇则是瑟瑟发抖，紧盯着那处半点儿声音不敢发出。 第二百九十五章 烧纸谈心 竹林本就不大，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伴随着声音的消失，一道黑影快速出现在三人面前，疾步上前匍匐跪倒。 还未待春桃与乔薇惊恐叫出声，那跪在地上的黑影已然先开了口。 “夫人，老奴不知您深夜路过，在此，在此——嗯，请夫人责罚。” “苏嬷嬷？”惊叫出声，乔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正在老奴，夫人恕罪。”苏嬷嬷道。 “这大半夜的，您在此做甚？” 乔薇说着，抬脚上前欲扶她起来，跟着反应过来的春桃却是抢先一步上前去扶。 扶苏嬷嬷站好后，春桃与春杏便立在一旁不再说话，她们作为乔薇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她对苏嬷嬷的看重，而苏嬷嬷在此无论是干任何事，暗处的护卫没有阻止，说明就是大人默许的，是以她们更不会去说什么了。 “回夫人，老奴，老奴在——” 这话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在新主子的府中偷偷祭奠旧主，并不是什么好事，苏嬷嬷有些犹疑也属正常。 见她言辞吞吐，乔薇抬脚上前，往竹林那边走去，熊熊的火苗依旧在燃烧着，因着寒风更带出了缥缈的波动，不用走近去看，乔薇心里以然明了。 心里一阵酸疼感动，灵动的眸子紧盯着那处铁盆中的火苗以及正在燃烧的纸钱，背对着三人，乔薇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 “春桃春杏，你们在外面守着，嬷嬷过来！” 春桃与春杏回到廊下静默站着，苏嬷嬷一脸纠结转身走了过去。 乔薇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呵斥制止，放下手里的汤婆子，她伸手拾起地上的纸钱，慢慢丢到火中，神情恭敬淡漠。 见她这般，苏嬷嬷有些疑惑，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到她身边蹲下，继续念叨着烧纸钱。 ‘小姐，您与小小姐在那边可以瞑目了，那些恶人都遭到报应了，顾家也完了，听说年后判决就会下来，您放心，老奴会亲眼去看他们受到报应的。’ 苏嬷嬷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念叨，她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如今新主在身边，更不可能去说一些逾矩的话。 眼前一幕幕画面闪过，乔薇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前世，每年年底偷偷与苏嬷嬷祭奠亡母的时候，那时两人也是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安静祭奠，半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 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乔薇忍不住开口。 “顾夫人，不，也许您更想被人称呼为苏小姐吧，您放心，害过您母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晚辈不会放过他们的，还有苏嬷嬷您也放心，晚辈会好好照顾她安享晚年的。” “夫人，您——”惊叫出声，苏嬷嬷瞪大双眼，不解的看着身侧的绝美女子。 知她想问什么，乔薇温和一笑。 “难道嬷嬷不是在祭奠前顾夫人，江南苏家的婉柔小姐？” 苏嬷嬷心中更惊了，呆呆的点点头。 “是，老奴是在祭奠小姐与小小姐。” 了然点头，乔薇神色亲昵。 “嬷嬷心念旧主，小薇早就知晓，您放心，大人不会怪罪的，前顾夫人与顾家大小姐是可怜人，枉您老还记得她们，为她们烧纸，这是好事，日后嬷嬷不用这般藏着，光明正大祭奠便可。” 苏嬷嬷激动的将要落下泪来，当场跪倒在地，使劲对着乔薇叩首。 “多谢夫人与大人的大恩大德，多谢夫人，多谢大人——” 急忙伸手扶她，乔薇眼中再次流下泪水。 “嬷嬷快快请起，明日小薇便吩咐小瓜去给两位做好灵位，年后咱们亲去定国寺为她们立上长明灯。” 抬头呆呆的望着乔薇，苏嬷嬷心中再次感叹这位年轻夫人的善良，她没想到，自己临老还能遇到这般善心的好人，真是上苍开眼。 “夫人，夫人您的大恩大德，纯真至善，老奴今生无以为报，只能给您为奴为婢，百年之后老奴地下遇到小姐，定向她禀明缘由，来世还给您为奴为婢，报答您的恩情。” “嬷嬷，嬷嬷，您言重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您这般真是折煞小薇了，今日咱们不提其他，只是好好跟顾夫人，顾大小姐说说话，可好？” 乔薇道。 “好，好，夫人，好，老奴都听您的——”苏嬷嬷道。 至此，乔薇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机会去光明正大的祭奠先母。 —— 而同在一片天空下，靖安侯府内院某处，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自从顾家全家入狱后，顾文瑶每日都要在院里闹，开始林天俊还有上去哄哄的心思，但几次下来没有效果，便再没了精神，后更是连家都懒得回了。 这晚好不容易逮到他回府，顾文瑶带着丫鬟从妾室房内把他拽回主院，一进门就反手落锁，接着使劲拉他上床，伸手拉出隐藏在床边四角的铁质手铐脚镣直接为他戴上。 待锁好他后，顾文瑶起身从床边高几上的绣棚里拿出剪刀，翻身上床开始撕扯剪去他的衣服。 “哎，哎，夫人，夫人，我的好夫人诶，您老人家可手下注意一些哦，别，别，别剪到为夫的肉啊——” 林天俊双手双脚被固定，抬头一双眼睛盯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娇俏女子，紧张担忧的同时，更隐隐有种难以道明的渴望与期待，说出的话看似在制止更像在邀请。 对，没错，这靖安侯府的林三少爷，武功盖世，有勇有谋，但私底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被虐狂，很难想象吧，这床角四周的铁链就是他亲自准备的，平素最喜欢的便是顾文瑶拷起他百般玩弄nuèdài。 而顾文瑶，自小欺负顾文琪惯了，是以对这种nuèdài人的方式超级喜欢，这般看来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守在屋外的丫鬟，听到这声音急忙退了下去，多年的经验让她们知道，如果留在门外偷听，事后便会遭到三少爷与三少夫人严厉狠辣的惩罚。 女子娇俏的声音中带着阴沉狠辣，说出的话更是各种辱骂的污言秽语，不断传来的啪啪声与抽打皮肤的呲呲声相伴，交织成一段诡异的乐章，男子低哑的嗓音轻声哀求，但那哀求又像是一种乞求，一种邀请，让人听着不由自相矛盾。 良久，待屋内渐渐安静下来，顾文瑶终于折腾累了，顾不得自己luolu着身子，直接趴在满身伤痕的林天俊身上，大口喘着气，愤然说道。 “我不管，今日你非要给我个说法，爹爹与娘亲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变态的喜好 一提这事儿，林天俊心里就烦。 今年真不知自家倒了什么血霉了，从年初开始就不顺。 先是厉王那边新收的谋士，在政见上处处针对父亲，接着江南那边不知怎的知道了当年母亲毒害嫡母的事，大哥亲自从外地赶回求证后，扬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直接去皇上面前分辨，最终因证据不足无法结案，母亲也因此被父亲幽闭内院，大姐则是写信回来，从此与林家脱离关系，并且这事儿叶家那边竟也同意了，也就是说，叶家以后便不再是林家的姻亲，两家人之后再不来往。 这母亲的事还没过去，锦衣卫那边的于二强却被厉王殿下救下留在身边，隐有越过自己的趋势，至于金吾卫中的内斗，就更不用说了，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如今自己的岳家也不争气，这皓郡王的墙头早就倒了，多少人家都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了，偏偏他们一家，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竟还被牵连其中，真真是一点儿用没有，还拖后腿。 如是想着，林天俊心里更烦了，kuàigǎn消失后，身上逐渐疼痛起来，又被这个女人压着，心里更加窝火。 低头垂眸瞪了她一眼，林天俊冷面寒声低吼。 “快起来，给本少爷解开！” 被他这忽来骤变的语气吓了一跳，顾文瑶惊的坐直身子，疑惑的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痛苦伤感与怨恨恐惧。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寡情薄意的男人就是如此，怎能把他在床上说的话当真呢？当真你就输了。 身上阵阵阴冷，林天俊有些不耐。 “还不快给本少爷解开，给本少爷上药穿衣，怎么，你想冻死本少爷？” 被他这一吼一瞪，顾文瑶直接绝望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床内侧，纤细báinèn的手臂抬起，指着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见她不动，林天俊无法，只好大吼出声。 “来人——” 他本就有功夫在身，气沉丹田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传的远，守在院外的丫鬟们听到后，皆快步跑来，轻轻推开房门，疾步走到里间厚重的帷帐外，跪下行礼，恭敬道。 “三少爷！” 已经失了兴致，林天俊冷然说道。 “进来两个，给少爷我上药穿衣。” 跪在最前面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闻言起身往床边走去。 这两位是跟在林天俊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这种事她们不是第一次见，服侍起来得心应手，待帮林天俊穿好外衣后，顾文瑶依旧双手捂面luolu着身子坐在床上低声抽泣。 被她的哭声扰的有点烦，林天俊想要开口责骂，但想到两人夫妻多年，她在床上一贯把自己伺候的很舒爽，心里的厌烦也就淡了几分，身上不疼了，便也耐着性子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过被子为她披上，压抑着烦躁放低声音说道。 “岳父岳母那边不用再提，能帮忙的为夫不会不管，能保住性命便是极好的，其他的就不要想了，不过你放心，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正房嫡妻，只要你伺候好本少爷，在这府里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体面。” 林天俊说完，看着她已经不再哭了，满意的拍了拍她柔嫩细腻的小脸，轻笑两声，起身出门。 身后，跟着他出去的还有那两个婢女。 呆呆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顾文瑶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这时她不知为何，脑中竟想起了当年嫡母苏氏，她还记得年幼时，见苏氏貌美倾城，性情温和，不似自己娘亲只会殴打责骂自己，她一度很喜欢那个总是对自己笑，给自己点心吃的嫡母。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嫡母就再不会对自己笑了，也不会给自己东西吃了，是从什么时候？对，是那次自己吃了她的糕点，娘亲知道后喂了一些粉子给自己，后来，后来自己就晕倒了，待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到爹爹，娘亲，弟弟都来看自己。 直到很久之后，自己真正长大了，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一切都是娘亲的手段，给自己的女儿喂砒霜嫁祸给嫡母。 再之后，自己长大了，见多了娘亲的手段，也就慢慢变成她那样的人，娘亲折磨自己，自己折磨长姐，如此往复，想来日后黄泉地府见到嫡母，她定是恨极了自己，毕竟长姐的死，自己逃不了干系。 —— 不论你想不想，不论你每天痛苦还是悲伤，时间都是不等人的，转眼间，年三十就到了。 万历二十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其中最为人乐道的，无外乎皓郡王一家被处死，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身体还算硬朗的康华帝直接一病不起，几位皇子纷纷进宫侍疾。 如今太后被软禁，皇后被废，后宫之中一下没了主事的人，前朝也是一般，自从皓郡王的事爆发后，康华帝便再没上过早朝，现在卧病在床不能起身，更不可能去主理朝政，是以立储的话题再次被提了出来，且这次文武百官摆明了非要让他做出决定，隐有他不立储君便不罢休的趋势。 年三十这日，萧山没能如家人期望的请来影漠，乔家那边也早就来说过，还是年初二一家人再聚，而叶家那边也早早过来请过，被萧奶奶婉言谢绝了，今年依旧是一家人守岁过年，却也因多了些家仆而热闹许多。 一早起床后，乔薇就亲自为三个孩子穿了新衣，之后抱着多多带着淼淼响响去给萧奶奶请安。 慈安堂那边，萧奶奶与莫奶奶笑语闲聊，却是晚霞与东珠在一旁伺候。 带着孩子们上前行过礼后，乔薇扭头看了一圈，有些疑惑问道。 “奶奶，怎得没见蓝姐姐与钱婶子？” 淼淼响响与盈盈小远也有些奇怪，纷纷睁大眼睛，四处打量。 早在秋日淼淼响响开始读书启蒙时，萧山便做主让盈盈小远分别跟在两个孩子身边伺候，一方面四个孩子一起学习更有气氛，另一方面有盈盈小远看着两个皮猴，乔薇也能放心些。 对着孩子们招招手，萧奶奶与莫奶奶对视一眼笑道。 “今日不是过年吗，厨房那边虽然一早定好了菜式，但秋烟还是不放心，这不，一早就拉着瑶娘过去看着了，这会儿奶奶还真不知她二人在哪忙活呢！” 了然的点点头，乔薇走到两人身边，接过春杏递来的圆凳坐下。 “也是，蓝姐姐与钱婶子素来办事周到，亲力亲为，多亏有她二人在身边，不然这一大家子一起过年，孙媳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薇这话不假，她确实不会管家，就算这半年钱瑶日日跟在左右教导，她也只是学了个大概，想要真正管好这个家，她怕是还要学上一两年。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过年了 这日，萧山回来的很早，但也是赶在晚膳前，且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两个熟悉的人。 萧奶奶没有想到，自己竟能在京城看到孙勇，当时惊的都没能拿住杯子，整个人因激动与极致的喜悦直接颤颤巍巍的站起，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孙勇的手，上下看了几遍，苍老的眼中含泪。 “勇子，真的是你吗？勇子。” 再次看到这个如自己亲奶般的老妇，孙勇刚毅的心不由放软变柔。 “奶奶，是勇子——”说着直接双膝跪下，满目含泪，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不孝孙子孙勇给您磕头了。” 任由他跪在自己面前，萧奶奶心中又喜又怒，抬起手就不由拍了他几巴掌。 “你这孩子，怎能说走就走，你走就算了，还把东启给奶奶带走了，走了就走了，你也不写封信回家，你可知奶奶日日牵肠挂肚，就怕你跟东启吃不饱穿不暖。 当年就算是那张氏不检点，不知羞耻，你就算心里气愤也不能把祖宅给卖了，那可是你爷一点一滴挣来的，房子田产卖了，你让东启日后回乡住哪？” 孙勇也不反驳也不反抗，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任由她打骂。 早就听自家相公说过孙勇，但今日才见到面，看到奶奶那般又喜又怒，乔薇心里也很感慨。 “奶奶，好了，今日过年，您就放过孙大哥一回，这大好的日子，咱们可不兴哭呢！”乔薇说着伸手欲扶孙勇起来，“孙大哥，你也快快起来吧——” 孙勇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会真让她去扶，抬头见萧奶奶真的不生自己的气了，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看到自己流眼泪，低头快速拭去眼底的晶莹，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是咧开嘴傻傻的笑了。 “多谢弟妹！” 掏出手帕动作轻柔的拭去萧奶奶脸上的泪水，乔薇笑道。 “奶奶，今晚蓝姐姐可是准备了几桌呢，现在相公与孙大哥，宋兄弟都来了，还是快快开席，饭后孙媳陪您守夜。” 萧奶奶也不是真的生孙勇的气，发泄了一通后，心里舒服很多，转脸看了众人一眼，干枯的大掌拍了拍乔薇的手，慈爱笑道。 “对，对，今天过年，走，走，入席。” 萧奶奶说着，伸手拉过孙勇往外间走去，刚走了两步，好似想到什么，猛地停住脚步，四下回望后，不解问道。 “勇子，东启没跟你一起来？” 她这话一出，慈安堂内顿时一片安静。 知道内情的如萧山，宋知书，孙勇，乔薇，都不敢吭声，而不知情的几人纷纷把视线集中在孙勇身上。 “这，这——” 孙勇有些为难，转眼看向萧山。 接受到他投来的求救视线，萧山扭头看向自家娇妻，权当没有看到。 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孙勇最终把视线移向宋知书，紧紧的盯着他，妥妥的他不帮忙就誓不罢休。 极力扭头去忽视某处传来的目光，但那灼热的眼神让他怎么都避免不开，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萧奶奶时，已然是满脸欢笑。 “老夫人，当年东启来京城后不久，就说想要拜师学艺，正好咱们与西姜崇山派的二长老有些交情，便送了东启过去学艺，说是要学上几年才能回来。” 虽有些不解，但听到那是东启的意思，萧奶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西姜清苦，你们怎么忍心送他一个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勇子，年后你还是去那边看看，不行就把东启接回来，他想学武就跟着淼淼响响的师父学便可。” 孙勇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点头。 这顿年夜饭众人吃的都很开心，因为见到孙勇的缘故，萧奶奶多喝了几杯，莫奶奶作陪也跟着饮了些，饭后两人作为长辈，强撑着受了小辈与家仆的拜年礼后，便由各自身边的丫鬟婆子搀扶着回房了，同样喝多的还有孙勇与宋知书，两人拜过年后，便被下人架着去了客房。 而钱瑶与蓝秋烟，也跟着去伺候两位老人，是以这晚，真正留下守夜的，也只有萧山与乔薇两人带着几个孩子。 主院暖房内，萧山端坐在外间看书，淼淼响响带着盈盈小远坐在罗汉床上玩着九连环，乔薇在偏房哄多多入睡。 不多会儿，房门轻声而开，乔薇提着灯笼慢步走了进来。 抬头看她，放下书起身走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萧山问道。 “春桃春杏呢，怎么你自己一人回来了？” 进屋后转身关好门，解开身上的披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小口喝着，乔薇扭头看他。 “相公，今晚可是除夕，春桃春杏也有朋友亲人，你就不能给她们放个假吗？” 打开灯罩，吹灭蜡烛，萧山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给她们放了！” 乔薇无语，放下茶杯转身往里间走去。 “相公就是嘴硬。” 里间，几个孩子已经玩腻了九连环，这会儿正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乔薇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淼淼脸上露出那种小奸诈的笑容。 “孩子们，在玩什么？” 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个孩子急忙转身看她，眼底的惊慌一时没能掩住。 “娘，娘亲——嗯——”反应最快的淼淼，眼珠一动，在扫到桌上摆着的九连环后，一把抓到手里，高举起来，大声说道：“娘亲，我们在玩九连环。” 也跟着反应过来，几个孩子纷纷喊道。 “对，对，娘亲，我们在玩九连环。”响响道。 “是，薇姨，玩九连环。”小远道。 唯有盈盈低头坐在一旁，垂眸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面色纠结没有说话。 乔薇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几个孩子几眼，最后把目光落在盈盈身上。 “盈盈，弟弟妹妹们方才在商量什么？” “啊——薇姨！”自己猛地被点名，盈盈抬头眸色挣扎的看着乔薇，很快又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淼淼。 “我们，我们在——” 几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淼淼自然知道盈盈不会说谎，看着她投过来的求救眼神，淼淼轻叹口气，嘟嘴道。 “娘亲，我们没商量什么，只是往年在上林村，刘北叔叔都会带着大家放烟花，所以方才我们只是想再去找刘北叔叔放烟花而已。” 第二百九十八章 相公，我爱你 “想去放烟花就去吧，刘北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坐在外间却还是把几人的话听到耳里，萧山放下书，抬脚走了进来。 “耶——真的吗，爹爹，真的可以去放烟花吗？” 跳下罗汉床，快速穿上鞋子，淼淼迈着小腿快跑到萧山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头看着他的双眼晶亮。 跟着下来的响响，也很高兴的向萧山跑去，却在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下脚步，并未如淼淼那般亲昵，却也是仰头一脸期待的看向萧山。 伸手摸了摸淼淼的小脑袋，萧山垂眸对她笑了笑，又转眼看着响响，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着温和一些，抬手招他过来，说道。 “响响是男子汉，一会儿放烟花的时候，要照顾好姐姐们，知道吗？” 这应该是萧山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响响说话，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响响心里很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喜悦。 使劲点点头，响响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 “是，谨遵爹爹吩咐，响响定会保护好两位姐姐。” 满意的看着面前还不到自己腰腹处的儿子，萧山第一次觉得当初生了这个小子也不错。 把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乔薇再一次看到了自家相公的改变。 唤来刘北带几个孩子出去后，萧山也没了看书的心思，拉着乔薇坐在罗汉床上闲聊起来。 “皇上已经有半月多没上朝了，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仰靠在大迎枕上，萧山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飞快转身看着他，乔薇有些担心。 “皇上是真的病了吗？相公，之前不说是装的吗？” 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萧山慢慢说道。 “之前是装的，这次不是。” “那，御医怎么说，能治好吗？”乔薇道。 “怕是很难，毕竟老了。”萧山道。 “哎，不说其他，他老人家确实是位好皇上。”乔薇道。 “皇上勤政爱民，广施任政，知人善任确实是位好皇上，唯独立储一事未能早做决断，是以才造成现今这种局面，皓郡王不提，如今朝堂上瑜王看似一家独大，目中无人，待人苛刻，不服他的人也是很多，齐王殿下清心寡欲又有疾在身，自是不会去争储位，厉王出身低微，在那样的深宫能安然长大到如今出宫建府，自然也不是给简单的，恐怕几个王爷中，心思最深的就是这位了，最后是烨王。” 提到这人，萧山罕见面上有些犹疑。 “烨王殿下是所有皇子中最像陛下的，也是最有能力可登上帝位的。” 乔薇不解，歪头看他问道。 “那相公，你是支持烨王殿下吗？” 萧山摇摇头。 “为夫只忠于皇上。” 嘴上这样说着，萧山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想到那日指挥使大人说的话，他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最终是否能坚持自我，不忘初心。 轻轻趴在他的怀里，乔薇有些不安。 “相公，怕是这个年过完后，京城就要乱了，我，我有些害怕。” “放心吧，丫头，有为夫在，没人敢伤害你们。”萧山道。 慢慢的点点头，贴在他胸口的耳朵，在听到那跳动强力的心跳后，不觉放松下来，柔柔说道。 “相公，有你真好，我，我爱你。” 此时此刻听到她这般说，萧山心中泛起阵阵暖意，这种暖意像是舒爽的春风，更像是春日的暖阳，直照的他一颗心将要被融化般，如一汪潺潺流动的溪流，连绵不绝，细密轻柔。 “丫头，我也爱你。” 寂静的夜晚，两颗心再次交融，乔薇一颗担忧的心融化在萧山的百般柔情中。 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夜未深，子时刚过，持续不断响起的鞭炮声，宣示着新年的到来，除旧迎新，只有这一刻，无论过去的一年有多么不开心，多么伤感难过，人们都会选择遗忘，并用充满期盼的心去迎接新年。 “相公，外面好吵，什么时辰了？”低头使劲往身边男子的怀里拱了拱，女子轻声低喃。 扭头回望了眼窗外的光线，刚睡醒的男人，嗓音中带着独特的沙哑。 “子时刚过，还早，乖，再睡会。” 说着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扭动了下身子，乔薇大脑逐渐清醒。 “都子时了，相公，我想喝水。” “好，你等一下。” 轻轻松开怀里的娇躯，慢慢掀开被子穿过外间走到另一边，打开小门抬脚进去。 他们睡得这间暖房，隔壁专门辟出来的洗浴室内，锅炉整晚不灭，是以萧山进去的时候，灶上的热水温度正好。 倒了一杯端到床前，伸手揽她坐起，右手把茶杯递到她嘴边。 “水来了，丫头，张嘴。” 睡得朦胧的双眼并未完全挣开，歪靠在他的怀里，乔薇张开嘴小口喝着。 少卿，半杯水下肚后，口中干涩的感觉消失，乔薇也跟着完全清醒过来。 “喝好了？”萧山问道。 轻点点头，乔薇回道。 “嗯。” 收回茶杯，一饮而尽，转身随手把茶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长臂一伸揽她入怀。 “醒了？” “嗯。”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相公，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闭双眼猛的睁开，萧山忽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丫头，顾文瑶出事了，你想知道吗？” “顾文瑶？她，出了什么事？”乔薇问道。 “就是前天，顾文瑶被林天俊的妾室推倒摔入池塘中，后被救起的时候，才知她有了身孕，孩子没能保住。” 萧山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中满是不在意与厌恶。 “啊，她，她，她——”乔薇心中惊讶，本该高兴的她，此时不知为何，竟笑不出来。 “呵，真是可笑，林天俊那样的人，竟还能有后，这下他该恨死那个小妾了，呵呵呵，林天俊这次还不绝后，为夫的名字就倒着写。” 萧山说着，竟笑出声来，言语中也满是幸灾乐祸与讥讽嘲笑。 乔薇不懂他为何如此，却有些疑问他方才说的话。 “林天俊？听说他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在金吾卫谋职，武功高强，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怎么听相公你说，他好像不是个好人？” 萧山有些惊讶，微睁大眼睛看着她。 “青年才俊？温文尔雅？他，丫头，你确定你说的是林天俊？” 乔薇点点头。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萧山轻笑一声，问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 仰面看着他，乔薇娇俏说道。 “苏嬷嬷说的，怎么，不对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些秘辛 想起那个白发佝偻的老嬷嬷，萧山真的很佩服她的毅力。 “苏嬷嬷跟你说的，只是坊间传闻，但京城那些公爵府里的肮脏事，岂是寻常百姓家能知道的，且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乔薇疑惑的看着他，黑亮的杏眼中水光波动。 萧山看她俏丽的模样，心中一动，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现在的靖安侯夫人姜氏，是靖安侯的继室，而靖安侯的原配是出身蜀中名门的苗氏，靖安侯嫡长子与嫡长女都是原配夫人的孩子，次女与三子林天俊是继室的孩子。 当年姜氏入府后，独得靖安侯恩宠，姜氏性情阴险毒辣，多番陷害原配苗氏，更在苗氏产下长女后，一包毒药要了她的性命，这事做的极为隐秘，就连当年的锦衣卫也少有知道这件事。” 听他说着，乔薇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娘亲，顿觉两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垂眸看了她一眼，便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萧山轻叹口气，接着说道。 “你想的没错，这靖安侯就同那顾德元一般，是个宠妾灭妻的无耻之徒，而现在的靖安侯夫人姜氏，与顾德元的继室jiāngshi，姓氏音同字不同，两人当年在春宴上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后来更是结为儿女亲家，那顾文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以嫁入侯府。” 乔薇没有想到，顾文瑶高嫁的原因竟是这般，一时有些不解又有些释然。 “原来如此，不然以顾府的门楣，怕是很难攀上侯爵府。”说着乔薇抬眸看向萧山，“那相公，你说林天俊那样的人，难道林天俊真的不是良配？他既不是良配，那jiāngshi怎会同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 有些神秘的看了她一眼，萧山低头压低声音。 “丫头，你可知林天俊最喜欢什么？” 乔薇摇摇头。 “你把耳朵贴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乔薇依言附耳过去，萧山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啊——”惊叫出声，乔薇瞪大双眼，双手使劲揉了下耳朵，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山，急声问道：“可是真的？相公，你没有骗我？” 萧山眸底泛起一抹浓烈的颜色，唇角一勾。 “他与那死去的肥猪，是京城出了名的两个变态，若不是因为他有那般恶心的嗜好，京城那些个贵女怎么会没一个看上他的。” “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乔薇长叹。 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萧山笑道。 “你知道他作甚，只要知道为夫喜欢你怎样，就可以了。” 乔薇羞涩低头，娇嗔道。 “相公，你坏——” 大笑几声，萧山笑的邪魅。 “就对你坏。” 说着双手便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乔薇心中还有事，便不愿与他交缠太多，伸手推了他几下，不满嘟嘴。 “相公，你还没说完呢，为何顾文瑶小产了，林天俊可能会绝后，还有，不是说林天俊很宠爱她吗，那怎么还会纳妾，怎么还会让小妾害她？” 见她一副不明原因不肯罢休的模样，萧山长呼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 “行了，为夫长话短说都告诉你，但你可不能刨根问底，很多事情现在还没有结果，要等到年后。” 乔薇急忙点头。 “嗯嗯，相公，你说，你快说。” 低头垂眸看着她，萧山无奈叹气，开口说道。 “早在皓郡王行刑前，顾家全家便已入狱，齐王妃亲近你，谢家那边自然也得到消息，你不喜顾家人，为夫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谢子睿听为夫说了一些话，便更不可能会放任顾德元继续在朝为官，再说，就算谢子睿做不了什么，谢首辅也不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所以——” “所以顾文瑶着急想要救出顾家人，就去求林天俊，但在这种关键时刻，靖安侯着急与皓郡王撇清关系，自然不会帮忙，想来林天俊宠爱顾文瑶也是假的，顾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会赶着上前惹来一身骚，大概他没休了顾文瑶，已是不错，相公，我猜的对不对？” 乔薇接着他的话说道。 “你只猜对了一半。”萧山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赞许，“林天俊早就动了休妻的心，但碍于顾文瑶手里的万贯嫁妆才迟迟没有动手，你别忘了当年苏家是多么富有，jiāngshi给顾文瑶的陪嫁用的可都是苏家的财产。” “啊——那，那都是外祖父给娘亲的嫁妆啊，她们，她们怎么能——”再次震惊，乔薇心里愤怒到了极致。 大掌为她顺了顺后背，萧山柔声劝慰。 “苏岳母早亡，你后来又惨死，独留苏嬷嬷一位老妇怎么可能守得住岳母的嫁妆，丫头别难过，那些财务咱们是拿不回来了，便让顾家人用性命来偿还吧。” “相公，都是我无能，保护不了娘亲，也守不住她的嫁妆。” 说着她心里更加难过。 幽幽长叹口气，萧山道。 “丫头，别忘了，你现在是乔薇，是我萧山的妻子，咱们可以为顾文琪复仇，但却不能活在对过去的悔恨里，我萧山的宗旨便是，有仇当世报，有恩记心里，不欠人情亦不会给仇人留活路。” “对，不给仇人留活路。”乔薇重复说道：“我是乔薇，是相公的妻子，相公，咱们帮顾文琪报过仇后，就再也不管朝堂中那些争权夺位的事了，好吗？” 萧山无法承诺她，却也不想让她失望，只好轻点点头。 静静的窝在他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久到萧山又要睡着的时候，乔薇的声音忽的传来。 “相公，你还没告诉我，林天俊为何会绝后？” “啊！”被她这突来的一句惊醒，萧山却是真有些困了，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闭着眼睛嘟嚷道。 “靖安侯原配夫人的长女是叶家大伯次子叶彦尘的妻子，叶彦尘此人睚眦必报，城府极深，他又是叶彦旭的二哥，当年林天俊新婚燕尔，叶彦旭亲自去过靖安侯府一趟，之后几年，林天俊玩过的女子不少，却一个有孕的都无，去年彦旭走之前亲口跟我说的，他给林天俊施过针，保准他这辈子都当不了爹。” 了然的点点头，乔薇犹豫片刻，接着说道。 “相公，你们锦衣卫抄家，是不是连树下，池塘，水井也不放过啊？” “丫头，你说的那不是抄家，是搬家。” 已经困的不行，但萧山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那，相公，我好像还记得jiāngshi当年藏的一些娘亲嫁妆的位置。” 低头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过去了，乔薇有些不确定。 “啊，你说什么？” 第三百章 正月里拜年好 正月初一早上，萧山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刘西，去刑部大牢把jiāngshi的舌头拔了。 不管乔薇说的那些钱还在不在，萧山都不能放任jiāngshi把这事说出去，开玩笑，银子钱财什么的，既被他萧山知道了，便是他的，任何人都别肖想。 总归这几日不用去衙门，萧山笑的一脸阴沉坐在正厅等着乔薇，那边乔薇辞别了萧奶奶后，吩咐丫鬟嬷嬷们先把孩子们抱去马车上坐好，自己带着春桃春杏回房拿些东西。 其实准备带去几家的东西年前就准备好了，她现在去拿的，不过是自己亲手绣的一些手帕，做的外衣。 待一家人都坐上马车，车夫挥鞭赶马前行，乔薇这才忽的想到，还不知第一家去哪里。 “相公，咱们先去哪？” 转头看她，萧山道。 “齐王府。” “哦，齐王夫妇今日不用进宫拜年吗？”乔薇问道。 轻摇摇头，萧山回道：“宫里一早就有旨意传出，初一不用皇子们进宫请安，齐王夫妇昨晚已在宫中陪伴宋淑妃娘娘守岁，今日应该在家。” “那相公，你今日不用去衙门？宋兄弟不是说，过年是锦衣卫最忙的时候吗？听春杏说，昨晚子时刚过不久，宋兄弟与孙大哥就被人唤走了。”乔薇道。 说起这个，萧山心里还是很感激沈忠的，当年自己不经意救了他一命，但事后谁敢要求锦衣卫指挥使报恩，是以这么些年，萧山无论执行多么艰巨危险的任务，都没得到沈忠半分区别对待。 但这次，他却明显感觉到沈忠对自己的宽容。 “不，指挥使大人准了为夫三日假，让为夫好好陪陪家人。” “指挥使大人真是好人，相公，后天咱们请指挥使大人来家里吃饭可好？”乔薇笑的一脸喜悦，开口问道。 他，沈忠，好人？ 怕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没人会把沈忠与好人联系在一起。 萧山转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开口说道。 “丫头，你可知皓郡王妃是怎么死的？” 见他忽的转换话题，还沉浸在自家相公可以休沐三日喜悦中的乔薇，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呆呆的望着他，眸中满是不解。 萧山没等她说什么，再次开口说道。 “当年指挥使大人还是同知的时候，皓郡王一心拉拢未成，皓郡王妃便派人抓了大人的妻女，后奸而杀之，指挥使大人当时被人陷害，差点丧命，为夫就是在那个时候救了指挥使大人。 后来大人回京，皓郡王妃拿妻女安危要挟大人就范，为了家人大人无法，只好答应听命于皓郡王，可谁知皓郡王妃却迟迟不肯放回沈夫人与沈小姐，后来大人得知，原来夫人与小姐早就惨死在外，大人一怒之下暗中斩杀了前任指挥使，自己坐上了锦衣卫一把手的位置。” “啊——竟还有这般缘故——沈夫人与沈小姐真是可怜，想不到皓郡王妃娇柔淡雅，书香门第出身，办事却这般狠辣无耻。”乔薇一脸愤怒。 萧山却是笑了笑，但这个笑容的意味却很悠长。 “越是内心极度阴暗狠厉的人，越善于伪装，做出来的事越让人想象不到。” “那当年，指挥使大人就没去圣上面前告发皓郡王妃吗？”乔薇问道。 摇摇头，萧山回道。 “怎么告发，没有证据怎么告发，皓郡王妃派去下手的人伪装成山匪，沈夫人与沈小姐的尸骨找到时，周围半点儿线索都没留下，就算大人知道是何人所为，没有证据便是诬告。” 乔薇想起当年，自己明明就是被皓郡王害死的，可对外却说是染了恶疾，什么恶疾，他全家才有恶疾。 “哼，如今那人一家全部伏诛，也算是恶有恶报。” 说起这个，萧山再次笑了起来。 “你可知皓郡王妃死前被衙门里多少锦衣卫玩过，听说下身都烂了，指挥使大人不解恨，还放了天牢的死囚进去，圣旨传到的时候，她以奄奄一息，连笑都笑不出来，当场咽气了。” 乔薇听着有些恶心，腹中翻滚想要作呕。 萧山却是不在意的伸手揽她入怀，轻拍了下她的脊背，柔声问道。 “这般，你还觉得指挥使大人是好人吗？”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到齐王府门前，乔薇吃了几口茶，才觉得腹中缓过来了些，但脸色却很难看。 见她那般难受，萧山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就不与她说了。 从年前开始，齐王妃就一直在使小性子，昨日在宫中守岁隐忍一日未发，回府后，立刻打回原形，持续跟齐王冷战，到现在为止，两人已有大半日未说过一句话，就算齐王百般讨好都无用。 要说她为何生气，原因很简单，正是因为两人唯一的孩子，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景闻霄。 主院内，齐王妃歪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半趴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假山石发呆。 唯一站在房内伺候的，正是那位赵嬷嬷，而此时，赵嬷嬷正苦口婆心的劝着。 “嬷嬷，您就放过我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行吗？” 一想到那个孩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作为母亲，她怎能不难过，过年都不能一家人守在一起，关键是身边还出了叛徒，帮着那小子逃跑。 赵嬷嬷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齐王妃，长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到桌边，端起茶盏放到小桌上。 “好，好，嬷嬷不说了，那您把窗子关了可以吗？这寒风可是吹不得的，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要是染了风寒，那个没良心的小子能回来看看我，那我情愿日日染风寒。” 齐王妃悠然谈了口气，神态间满是伤感。 “呸呸呸，王妃，可不能这么说，您若是病了，王爷又该心疼的整夜无法安睡了。” 赵嬷嬷急忙回道。 再次叹了口气，齐王妃还没转头，就听到外间传来阵阵脚步声，那声音细碎，不由让她更心烦了。 “王妃，王妃——” 却是她房内的大丫鬟晚竹跑了进来。 “毛毛躁躁的，是不是王爷又让你来传话？你告诉他，霄儿一日不回，本妃便不会同他说话，让他好好睡自己的书房反省。” 齐王妃越说越愤怒，原本准备关窗的，因着怒火却直接把窗子开的更大了。 晚竹快步走来，屈膝行礼，掩面一笑，看了赵嬷嬷一眼，摇摇头，接着柔声调笑道。 “那，王妃今日什么人都不见了吗？” 第三百零一章 冷战的夫妇 齐王妃正烦着呢，头也不回摆摆手。 “谁都不见，父皇来了都不见。” 不是她胆大妄为，皇上来了都不见，而是她心里明白，如今皇上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出宫，故才有此一说。 “那，萧大人带着萧小姐与两位萧少爷来拜年，您也是不会见的了，好，奴婢这就出去送她们离开。” 晚竹低头说着，但一双一眼却是一直瞟着齐王妃的反应。 “慢——”大叫出声，齐王妃再一次失了王妃的端庄，一个翻身下床，双脚踩上鞋子，快步走来拉住晚竹的手，双目放光，急切问道：“真是萧夫人来了？快，快请，快请她进来。” 早就把乔薇认作自家长姐的女儿，本身又没有闺女的齐王妃，更是直接把她当做自家出嫁的姑娘对待，这会儿听说她来了，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瞬间就通了，拉着晚竹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行，本妃要亲自去迎她，这可是她第一次来王府，夏馨夏馨，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还有年前宫里赏赐的燕窝补品绫罗绸缎都装箱收拾好，一会儿给她带回去。” 说着又忽的想到什么，放开晚竹的手转身大步收到梳妆台边，打开里面的一个精致的小妆奁不住翻看。 “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收拾好，对，那边柜子里的也都搬出来，一起给萧夫人带回去——” 方才还说着要去亲迎，这一收拾起来，齐王妃直接忘记了，屋内几个丫鬟看着面面相觑，以帕掩面摇头偷笑，站在一旁看着的赵嬷嬷也是哭笑不得，这个五小姐，从小虽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但后来跟着老夫人来看四小姐的时候，她也是见过几回的，是个被父母兄姊宠坏的。 算来自己也跟了她好几年了，却还是有些拿不住她这样的性子，赵嬷嬷想着，又暗自庆幸，还好齐王殿下喜欢，不然五小姐的日子可真真是难过了。 如是想着，她也不能任由齐王妃继续不着调下去，上前几步拉住齐王妃的胳膊，拖她在方椅上坐下，屈膝蹲下为她穿好绣鞋。 “嬷嬷，您拉我做甚，我这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收拾呢，小薇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让她两手空空回去。” 手上动作不停，赵嬷嬷抬头看她，笑道。 “哎，我的好王妃啊，您就别折腾了，萧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您还是先更衣梳妆出去接待才是，至于这些东西，待榆阳的老太爷与太夫人来认过后，您再送去萧府不迟。” 齐王妃却有些不愿意，秀美微蹙，抿嘴道。 “以后是以后，今日是今日，她第一次来王府，又是新年里，怎么能不送些东西给她，待年后爹娘亲自来看她，我自是会另准备更好更多的礼物送过去。” 穿好鞋，赵嬷嬷又起身帮她整理衣衫。 “王妃，您与萧夫人如今也算是熟稔，她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就算您今日准备的再多，依她也是不会收下，更有可能会因为您这样的态度，以后就不敢上门了。 萧夫人的身份咱们虽知晓，但明面上却并未点破，她还是乔家的姑娘，萧佥事的夫人，初一来给您与王爷拜年，也只是看在与您的交情身份上，咱们以礼相待便可，若是做的太过，被有心人捏住把柄，恐会给萧佥事惹来麻烦。 您真想送东西，还是等到认亲后最好。” 赵嬷嬷说的这些，齐王妃不是没想到，她只是被心中漫天的欢喜冲昏了头，这会儿冷静下来，细想下也就淡了几分心思，伸手拿起桌上的珠宝首饰，深深叹了口气。 “嬷嬷说的，我何尝不懂，哎，我也是心疼那个孩子，这些年她一人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每次见她我的忍不住想要把她带回王府，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宠着。” 说起这些，赵嬷嬷也很难过。 “是啊，那乔家确实穷困，家中上下五个孩子，想来日子过得很是凄苦，不过还好，小小姐终归是平安健康长大了，还长成这样纯善绝美的模样，哎，可惜已为人妇，不然这京城那么多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便是随意挑了一个，也比这萧家的门楣好啊。” 赵嬷嬷这话，虽说的在理，齐王妃却不喜欢听，萧家人对小薇的重视与宠爱，她看的出来，更非常满意，自小看尽了家姐婚后生活的不幸，她明白女子嫁人首选人品其次家世，她相信萧山就是小薇的良人，也很感激上苍的眷顾。 “好了，嬷嬷，咱们还是快快出去吧！” 齐王妃说着，挥手示意正为她梳妆的丫鬟们退下，起身抖了抖衣袖，抬脚快速往屋外走去。 齐王府很大，内部装饰典雅朴素，没有皓郡王府的金碧辉煌，没有烨王府的简约飒爽，整个院子都是极简单的装饰，无论是游廊上的窗花护栏，庭院里的应季花卉，或是正厅的陈设摆饰，都如寻常人家般，就连来往其中的仆人也不多，但每位仆人穿着的都是上好的棉布新衣。 乔薇跟在萧山身后，由王府总管领着往正厅走去。 一行人还未走到正厅，迎面碰到从内院匆匆赶来的齐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是板着一张脸的齐王妃。 “齐王殿下，齐王妃——” “萧佥事，萧夫人——” 四人说着，脚下动作加快，大步走到正厅门口站定，萧山这才带着家人行礼。 “齐王殿下，齐王妃安好，萧山携内子与幼子们给您二位拜年。” 躬身行礼，说着萧山想了想，还是准备跪下，结结实实行个大礼。 跟着行礼的乔薇与几个孩子，丫鬟仆妇，纷纷各自跪下，行礼问安。 很多事情虽没点破，但萧山心里既清楚，便不能当做不知而做出一些无礼狂妄的举动，他这大礼齐王夫妇受的起，他也应该拜一次。 “请起，萧佥事快快请起——”直接跃过齐王，齐王妃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拉住乔薇，话虽是对萧山说的，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眼前的人儿。 “小薇，快快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怎能行此大礼，若冻坏了膝盖，如何是好。” 而由于她这一拦，乔薇这个礼也只行了一半，顺着她的手势起身后，跟着她的春桃春杏也急忙探身扶起淼淼响响。 “王妃，您过年好，小薇今日带着孩子们来给您拜年了。”17 第三百零二章 远离是非才好 进入正厅后，齐王与萧山坐在正厅说话，齐王妃则带着乔薇与孩子们去了偏厅。 齐王妃自幼生长在江南，冬日最是怕冷，是以这个齐王府装饰简朴下，却也影藏着某些低调的奢侈，每个她可能会出现的屋内，都烧的暖呼呼的，宛如春日般。 几个孩子第一次来王府，齐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晚竹夏磬虽早就见过，但还是喜欢的不行，其他婢女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知礼的孩子，纷纷拿出自己最好最拿手的吃食物件给三个孩子玩，一时间人群都被三个孩子吸引过去，齐王妃与乔薇这边却有些冷清。 “呵呵，你看这些个丫头，都被三个孩子吸引走了，咱们俩却是不招待见了——哈哈——” 几日了，齐王妃难得笑的这么开心，赵嬷嬷心里送了一口气，放下端来的茶果点心，慈爱笑道。 “王妃这话说的，整个王府谁敢不待见您？” 乔薇也是一脸笑容，收回看着孩子们的视线，转身面对着齐王妃道。 “王妃，小薇待见你，小薇最待见您了。” 她这话说的，却是发自真心，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乔薇对齐王妃的话有了几分相信，也对自己乔家女的身份有了几分怀疑，但就是这般，她还是只想做乔家的孩子。 喜欢齐王妃，这样偶尔亲近一下就够了，其他维持现状就好。 直接被她的话哄得心花怒放，齐王妃脸上笑容更甚，拉住乔薇的手握在手心，一张嘴都有些合不拢。 “哈哈哈，好，好，我有小薇待见，有小薇待见就好！” 轻灵爽朗的笑声穿过隔间的门传到正厅，端坐在主位喝茶的人面上神色一动，转头看向偏厅放心，那颗被折磨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还好，还好今日她来了！’ 如是想着，齐王看向萧山的目光更加和善。 “萧佥事，你可真是本王的救星啊！” 放下茶盏，萧山罕见面色温和，迎上齐王投来的目光，不卑不亢，朗声回道。 “王爷言重了，王妃心性纯良，小世子离京的事也只是一时想不通，只要王爷多加开导，王妃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感动的点点头，齐王如见知音般盯着萧山，激动说道。 “萧佥事真乃本王知音！” 被一个丰神俊朗，出尘绝色的男子盯着，萧山顿觉有些不自在，他不想抬眸去看那人，更不想承认那人比自己长得好，比自己气质好，比自己品性好，比自己学问好，总之就哪哪都比自己好，纵使这是事实，他也不会承认。 “王爷过誉了！” “哎——”碰到看懂的人，这人的身份又还算可靠，齐王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长叹口气，幽幽说道：“萧佥事身居要位，自然懂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一场狂风暴雨是少不了的，本王虽身在其中但因身体有疾，便也少了几分危险，可闻霄不同，他是个有远见抱负的孩子，自小就发誓守护大渝百姓不被外敌侵扰，能拿起刀剑就跟着温将军去了军营，这些年吃的苦，本王与王妃作为父母，也是知道的。 而就因这些，他便不能留在京城，那孩子怕是也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才会选择远走济北，投身伍老将军麾下，做一名小小的军卒。” 他说的这些，萧山自然是懂的，同为人父，对孩子的心他也懂，于此抬头看向齐王的时候，也就少了几分嫉妒的敌意，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理解。 “王爷与小世子都是有远见的人，如今朝中局势已被打破，陛下身体每况愈下，瑜王厉王频频动作，烨王殿下那边，萧山不说您也明白，就算王爷您是真心不想争，但只要小世子留在京城，便会一直被人猜忌，于此还不如在济北安全自在，待将来储位定下，京城局势稳定，小世子再回来不迟。” 齐王点点头，他心中也是如是想的。 而坐在偏殿闲聊的齐王妃与乔薇，也正好说道这个话题。 “我不开心，我能开心的起来吗？大过年的非要把孩子送走，小薇啊，你不知道，我都好几年没跟闻霄一起过年了，那孩子从小就被王爷送去了军营，十五岁不到就跟着温铭臻上了战场，好不容易在平南军中混出点威望，却不知为何非要去什么济北，你说那济北是他能去的地方吗？塞外的蛮子有多可怕他不知道吗？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这般折腾个什么劲啊，难不成真要把我折腾死了，他才肯回来，老老实实待在京城？” 齐王妃越说心里越气，说道后来，竟双眼一酸，哭了出来。 见她落泪，乔薇有些着急，伸手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脑中则是想到近日相公对自己说的一些话，略思忖了片刻，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房内丫鬟嬷嬷一堆后，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于此，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好轻声安慰。 “王妃，正月里可不能落泪，小世子还在军中，您可不能哭啊，这淼淼响响还在呢，被他们看到了，可是要笑话您的。” 乔薇说着抬眸看了眼守在两人身边的赵嬷嬷，又转眸看向围在淼淼响响身边的几人，最后收回视线，看着齐王妃，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王妃，看您，这一哭妆都有些花了，不如小薇陪您去梳洗一下，孩子们在这边有嬷嬷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她这话里的暗示与邀请，齐王妃自然是听懂了。 “好，好，走，这偏厅旁有间暖房，咱们去哪里小坐片刻，让晚竹去打盆水来。” “王妃，萧夫人放心，萧少爷与萧小姐这边有老奴看着就好。” 赵嬷嬷会意说道。 站在一旁的晚竹虽看着淼淼响响可爱，但还是留了心神听齐王妃说话，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疾步上前，屈膝行礼道。 “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打水。” 齐王妃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与乔薇单独说话，如此两人相携起身，转而往偏殿侧面的小门走去。 与萧府的处处不连贯不同，齐王府的正屋都有小门相连，这些都是齐王妃入府后，齐王专门找工匠设计的，相连的门上都雕着磅礴大气的山水画，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那是一道门。 跟着齐王妃走到暖房坐下后，乔薇这才放开心神，静静的把自己的猜测与齐王妃说了一遍，而她的说法，却是与萧山不谋而合。 “王妃怕是错怪王爷与小世子了，就如今京城的局势，远离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 第三百零三章 不请自来 从齐王府离开的时候，已然华灯初上，若不是萧山坚持，怕那齐王妃还不会放人，硬要留乔薇过夜了。 而他们自然是不能留下的，且不说初二出嫁女要回娘家，就说萧山如今的身份，若是留宿在齐王府，怕是给两家人带来的危险更多。 回家的路上，疯玩了一天的孩子们也都累了，睡得昏天暗地，同齐王妃说了整日话的乔薇，这会儿也是半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歪靠在萧山怀中，闭眼小憩。 —— 无论这一年发生了什么，无论康华帝的身体到底怎样，无论各位王爷在谋划什么，无论朝中官员算计什么，都不会影响普通老百姓热闹过年。 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这日一早，萧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除夕没能请来淼淼响响的师父，在乔薇的软磨硬泡与威逼利诱下，萧山无法，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去宫里请人了。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这个时候请影漠来家里吃饭并不好，整个皇宫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在，他这个时候与影漠交好，难免会让一些心有谋划的人猜疑。 但影漠却是不怕的，萧山来请的时候，他调笑两句便当场应下，作为皇上身边的龙影卫首领，他本该恪尽职守，不该与朝中官员有私交，但耐不住自家师父就是喜欢人萧山。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外人不知，他们龙影卫内部的人却是都知道的，龙影卫之所以存在，完全是因为师父与康华帝的私交，他们师徒三人留在宫中，也只是因着当年的承诺。 如今康华帝健在也就罢了，待将来他百年归老，影漠师徒三人，便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什么效忠新皇，追名逐利，与他再没任何关系。 其实私下里，他还羡慕叶彦旭的逍遥自在，羡慕萧山的家庭温暖，有时候他也会想，等将来离开京城了，随便找个小乡镇安顿下来，娶一位贤惠善良的妻子，生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样过完一生，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吧。 仰躺在勤政殿房梁上的一处隐蔽拐角，抬眸盯着房顶的天花板，影漠想的出神，连身边多了一人都没发觉。 纪无名拿着一包核桃仁上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小子在发呆，如今核桃仁吃的差不多了，他还没有回过神，不满的瞟了他一眼，接着伸脚使劲——踢—— 余光瞥到将要到自己腿边的一脚，影漠右掌快速落下，掌风厚重支撑着他整个身子飘起半米，双脚一收，落下时轻飘飘的站在宽大的横梁上。 而一击未中的纪无名，脚上踢空，整个人因惯性歪了一下，身子一扭就要掉下去，灰白色的棉布衣衫飘动，接着那道白影迅速闪现围着横梁转了个圈，又稳稳的落在横梁上，手里的核桃仁纹丝不动。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在一般人看来，不过是一两秒的影子忽闪，估计连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都没看清，且他并未发出过大的声响，也就更不易被发现了，端坐在下方处理政务的康华帝与在旁伺候的东公公也确实没有发现，谢首辅躬身站在殿内，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落下坐稳，纪无名狠瞪了影漠一眼。 “你小子，胆肥了——” 靠着房梁站好，影漠拱手行礼。 “徒儿不敢。” “哼，你不敢，哼哼——” 抓了一把核桃仁喂到嘴里，更有些许零碎的沾到他花白的胡须上，纪无名懒得与他计较，歪头看了眼下面的情况，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顿觉无聊，抬眼看他。 “方才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 收手站直，影漠扭头，掩在黑暗面的脸有些不自然的微红。 “萧山请徒儿今日过去吃饭。” “今日？今日可是正月十五啊——”纪无名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刻意加重‘正月十五’四字，语气又惊又有些嫉妒，手上动作慢了下来，紧盯着他。 “好，萧山那小子果真有良心，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请你都不请老夫，好，好，果真是老夫看上的人，够薄情寡义，好——” 连连说了几个好，纪无名心中怒火直接被激起，看向影漠的眼神都不住喷火。 “好——今日老夫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不请自来！” 听他说完，影漠愕然。 “师父，过完年您就六十六了——” 纪无名不满瞪他。 “老夫多大了，还需你来提醒？” 影漠无奈摇头。 “您都这大岁数了，还与个晚辈计较，不觉得太——” “晚辈？”纪无名冷哼，“你以为为师要去他府上闹？哼，你小子未免也太瞧不起为师了，他的孩子跟着你学功夫，你又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为师去大吃他一顿，有何不可？” 影漠不解。 “那您方才——” 懒得再与他多说，纪无名复又抓起一把核桃仁喂入口中，使劲咀嚼。 “只不过想要让他见识下为师的厉害——” 说完，双眼放光，面色深沉笑的一脸阴险。 影漠看到自家师父脸上露出这种笑容，心里不由暗自替萧山祈祷。 而另一边，正在衙门处理各种琐事的萧山，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山哥，你这莫不是染了风寒？可要注意了，别传染给淼淼响响还有多多！” 站在他对面的宋知书，从书案中抬起头，一脸郑重说道。 抬眸看了他一眼，萧山轻嗯一声，点点头。 今年京城没有元宵灯会，锦衣卫与顺天府的衙役们得了便宜，放了个假，回到家中陪伴家人。 萧山与宋知书回到萧府的时候，时辰尚早，两人闲来无聊，便带着四个大孩子在前院打拳。 如今盈盈已是将要满十岁的大姑娘，自然不好再跟着他们打闹，独坐在廊下看着几人，而庭院中，宋知书指导着小远，态度亲和认真又有耐心，盈盈看了心中一动，脑中忽的想起自家娘亲。 “是时候该给娘亲找个伴了！” 如是想着，盈盈起身绕过长廊走到院中，漫步走向淼淼的同时，更不断的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在厨房指挥的热火朝天的蓝秋烟，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已被自家女儿提上日程，且当晚便会有一些奇遇。 第三百零四章 不安分的各位 长大后的盈盈，没了小时候的婴儿肥，身体也开始慢慢发育长高，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水灵夺目，这会儿她站在淼淼身后，盯着宋知书不住满意点头。 刑查探侦多年，宋知书虽比不上萧山敏锐，但一个小姑娘双目放光的盯着自己，就算他不想察觉，不想忽视也不行啊。 收回放在小远肩膀上的大掌，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小丫头。 “盈盈，宋叔叔好看吗？” 他这话出口，在场的几人纷纷作呕，尤其是萧山，不悦的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明确表示着：‘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叔叔，您说这话，不觉得脸上很重吗？” 扶正身子，淼淼挪步挡在盈盈面前。 跟着站起，宋知书有些不解。 “脸上重？我为何会脸上重？” 如看白痴般看了他一眼，响响心里想着，这个宋叔叔怎么越长越笨。 “宋叔叔，姐姐是说您厚脸皮。” 宋知书愕然，当场呆愣，感情自己是被这小丫头给嫌弃了，如是想着，他哭丧着一张脸看向萧山，接着又看了盈盈一眼，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淼淼身上。 “淼淼，你，你长大了，就不喜欢宋叔叔了？明明，明明就是盈盈一直看着叔叔，叔叔才开口问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神态都很委屈，看的淼淼响响一脸嫌弃，但盈盈却是满心欢喜。 ‘自家娘亲性子强势惯了，平日里又很正经不爱与人调笑，也只有在跟小薇姨与两位曾奶奶聊天时好些，其他时间都是绷着一张脸，若自己真能撮合宋叔叔跟娘亲在一起，那日后自己与弟弟就能经常在娘亲脸上看到笑容了。’ 如是想着，盈盈看着宋知书更加满意了。 “宋叔叔，盈盈觉得你今日特别俊朗，嗯，就像一位风度翩翩，气度卓绝的佳公子！” 淼淼惊诧回头看她，满脸的不解挂在脸上。 “盈盈姐，你，你，你今日没事吧——” “是啊，是啊，盈盈姐，你是不是饿了——” 响响跟着问道。 面带微笑看了两人一眼，盈盈摇摇头。 “淼淼响响，我没事，宋叔叔真的很好啊，你们不觉得吗？” 淼淼响响摇头。 “不觉得！” 盈盈一脸痛心的看着他们，接着又换上你们还小，你们不懂的眼神。 “宋叔叔风趣幽默，和善有耐心，人长得又好看，还写了一手好字，还能吟诗作对，武功也很不错，这样还不好吗？” 淼淼低头想了片刻。 “嗯，确实不错，但在淼淼心中，爹爹才是最好的。” 响响赞同点头。 “对对，爹爹才是最好的。” 盈盈无语的看着两人。 “我没说萧叔叔不好，萧叔叔很好，但宋叔叔也很好。” 她这样一说，也确实很有道理，淼淼响响低头思考，小远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萧叔叔与宋叔叔各有各的好，不用非要比较谁是最好的，就像大虎哥哥做木偶很好，小虎哥哥扎风筝很好，他们都很好。” “是的，大虎哥哥，小虎哥哥都很好，爹爹与宋叔叔也很好。” 终于转过弯来的淼淼响响，笑着一脸开心。 站在一旁的萧山与宋知书，看着四个孩子这一番谁更好的争论后，心里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谁更好的争论结束后，盈盈拉着淼淼去边上窃窃私语，萧山与宋知书则带着两个男孩子继续打拳。 冬日里，天黑的特别早，影漠与纪无名来的时候，萧府已然华灯初上，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虽然城内不让举办花灯节，但不妨碍各家各户在自家院中挂灯庆贺。 今天是萧家与乔家来京城过得第一个年，按说两家人应该聚在一起的，但因着乔晓峰如今的身份与萧山的职位，联系到京城目前的局势，两家人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分开过节。 不说其他，年后春闱，对于榜上有名，乔晓峰信心十足，若一举中地，他以后就是要入朝为官的，有这样一个小舅子，对萧山来说是件好事，但是有他这样一个姐夫，对乔晓峰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乔晓峰自然是不怕什么影响的，但萧山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牵扯到乔家，不说别的，就当年在上林村，无论是乔家二姐还是大姐，在他不在的时候，给予自家的帮助，那都不是他一两句话，或是随便给些银钱就能还清的。 萧山与宋知书亲在门口迎接，影漠与纪无名却并未从正门进来，而是从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的。 “山哥，你说他们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跟做贼一般从后院翻墙进来，这放眼整个大渝，怕是再也寻不出如他们师徒这般来人家做客的吧！” 原本在正门处迎接的两人，站着喝了一刻钟的凉风，却被通知客人已经去了后院正厅，宋知书僵着一张冻红的脸，说出的话都带着凉气。 脚下停了半分，萧山回头看他。 “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从后院翻墙也算是给咱们省下不少麻烦了，一会儿去了后院，你可不能随意给脸色。” 宋知书摆摆手。 “山哥放心，弟弟心里有数，弟弟只是觉得，这两人做客就做客，还不知羞耻的跑到人家内院去做客，真真是够了——” 萧山轻笑。 “有那个老头子在，什么事做不出来，怕影漠这会儿也很为难吧！” 他这话却是说道重点上了。 这会儿，端坐在慈安堂的影漠，如坐针毡，看着对面的几人，脸上的红晕一直未能消退。 心中再次无比后悔跟着自家师父翻墙，他就知道这个死老头子就会坑徒，这些年小十一被他坑了那么多次，自己怎么就没能记住一点儿。 如是想着，影漠脸上更红了，双手微颤端起身侧的茶盏大口喝着，入口微烫他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与他相反，纪无名江湖草莽出身，一向随心随性惯了，就算在皇宫生活多年，也无人敢来纠正他的礼节，在他看来，萧家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自是也不用计较那多虚礼，一切随意，随意便好。 “老夫人，今日老朽师徒二人前来叨扰，还请您不要见怪！” 说他无礼，但这话说的却还有几分礼仪。 第三百零五章 她的小三子（上） 萧奶奶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她虽出身书香门第，但乡野生活多年，也是不在乎那多虚礼的，更何况现下只有她与莫奶奶两个老婆子在，又有丫鬟嬷嬷在屋内伺候，更也就没甚计较的了。 “老先生您多礼了，影师父不辞辛苦教导老妇那两个不成器的重孙，我萧家本该早些请您二位来府中做客，奈何这半年确实事多不便，还请您二位恕罪才是。” 话音刚落，影漠立刻起身行礼。 “老夫人客气了。” 纪无名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但在面对与自己年岁相当的两位老人，显然还是拿出了几分耐心。 “萧老夫人不必多礼，您那孙儿是个好的，老朽很喜欢，您那两个曾孙也是不错的，听影漠说，两个孩子天赋极高，悟性很好，将来必然青出于蓝。” 闻言，萧奶奶高兴的笑起来。 “都是影师父教的好。” 纪无名也跟着笑起，笑着笑着视线忽然落到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位老夫人身上，而那位老夫人的眼神，好似一直落在自家徒儿身上。 他有些不敢确定，扭头看了几遍，发现那老夫人果真是在看自家徒儿，心中疑惑，不解问道。 “萧老夫人，您身边这位老夫人是？” 这才反应过来还未给两人引荐，萧奶奶转头看向自家姐妹，笑道。 “这位是老妇的好姐妹，夫家姓莫。” 萧奶奶看着莫奶奶，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对，双眼一眨不眨的，她有些好奇，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沉着稳重的面庞。 “冬娘，冬娘——” 莫奶奶神色专注的盯着影漠一直看，眉宇间浮起的怀疑与忧愁，让萧奶奶有些担心。 “冬娘，冬娘，你怎么了？” 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莫奶奶这才回过神来，转脸看了眼自家姐妹，轻点点头，又回头看向影漠师徒二人。 “纪老先生，请恕老妇冒昧，老妇想跟您打听些事情，不知可否。” 纪无名面色和善。 “当然可以，莫老夫人请问。” 莫奶奶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不确定，抬手抓住自己好姐妹的手，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问下去的勇气，也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不做出过激的举动。 她快速扭头看了屋内的几人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影漠身上，左手颤巍巍的抬起，慢慢指向影漠坐的方向问道。 “纪老先生能否告知影师父的身世——”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满脸惊讶，纷纷看着她，那眼中脸上的疑惑不解，自然也落入她的眼里。 “哎——”长叹口气，忆起当年，莫奶奶心中悲痛浮现，看着影漠的眼神一片柔和渴望，说出的话却让人听着伤感不已。 “老妇夫家本是江南人士，前朝末帝迁都江南后，我家那老头子就被强征了去，那是一去不复返，从此再没消息，生死不知，独留三个孩子与老妇在乡下，后朝廷征兵越发厉害，老妇担忧家中孩儿也被强抢去只好带着长子二子与刚满两岁的三子背井离乡，北上逃亡。 苍天无眼，三个孩子跟着老妇吃尽苦头，逃亡途中我们母子四人被叛军冲散，老妇的二子与三子自此便失了踪迹，可叹茫茫人海，老妇带着长子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两个孩子的下落，后辗转多年在东安镇上林村定居，谁知没几年长子患上恶疾撒手人寰，独留老妇一人。” 莫奶奶说着，喉中哽咽，泪流满面，接下来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只是低头垂眸以帕掩面，哭的伤心。 后来的事，萧奶奶就很清楚了，看着老姐妹伤怀，她心里也不好受，抬头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心中虽不知老姐妹为何会在这二人面前提起，但也认为她既说了就有自己说的理由。 于此，萧奶奶长叹口气，接着说道。 “大郎走后，可怜她孤苦伶仃，整日以泪洗面，差点没跟了去，混沌半年后，有一日她忽然清醒过来，便开始出门寻子，谁知这一寻就是十几年。” 听到这里，膝下虽无儿无女，但却也是只身带大两个徒儿的纪无名，心中感怀，急声问道。 “后来呢，那两个孩子找到了吗？” 萧奶奶摇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找的到。” 纪无名愕然，不知为何却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觉。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莫老夫人真是个刚毅坚强的母亲。” 说着，他扭头看向莫奶奶。 “那莫老夫人方才问老朽关于漠儿身世的事——”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话，就先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难道，漠儿是——” 莫奶奶这会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失态，抬头盯着影漠，大声说道。 “对，老先生，就是您想的那般，我，我，他，他，他就是我的小三子，对，没错，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我的小三子。” 莫奶奶说着，直接起身两步走到影漠面前，一脸激动的看着他，伸出的双手不住颤抖，想要拉住面前的人，又有些不确定而不敢伸手。 而影漠，在一进门被这位老妇人盯着的时候，他心中便隐约有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两人可能有所关联，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直接的关系，他不敢相信，却又很想相信，这二十多年来，他心中对家人的渴望，没人知晓，就算面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师父与师弟，他也只字未提，没人知道他无所谓的面容下，是多么渴望能有个完整的家。 于是，方才老人家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都触动着他的内心，那些字让他伤痛让他开心，他高兴自己有家人的同时，又悲伤家人凄苦早逝。而萧奶奶最后的一句话，也安抚了他心中隐藏多年的怨恨，原来当年娘亲——找过他，原来娘亲找过他—— 纪无名心中的惊讶，绝对不亚于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萧奶奶，他不明白自己今日明明只是来萧府吃饭外加闹事的，怎么刚到还没吃完一盏茶，自己的乖乖徒儿就成了别人的儿子，这要是再留下吃顿饭，那岂不是小十一也要被认走—— 心里如是想着，他却是一点儿都没怀疑影漠到底是不是莫奶奶的孩子，不是他不去详细过问，而是在看到影漠的态度后，他觉得否认的可能性已然不大。 第三百零六章 她的小三子（下） 萧山与宋知书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隐约传来伤感的哭声，两人心中一凛，脚下速度加快，运气凝神很快出现在门前。 疾步入内，拱手行礼。 看着屋内几人神色有些奇怪，萧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奶奶，这是怎么了？” 话只说到一半，萧奶奶也不清楚自己的好姐妹是怎么就确定了影师父是她的儿子，便觉不好回答，只好应付的说了句。 “别问，自己看。” 这下，没问出口的宋知书，自然也不会再问，三人加上钱瑶，纪无名，皆看着厅内站着的莫奶奶与影漠不再说话。 “三儿，娘的小三儿，二十多年了，娘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哭喊着，莫奶奶就要扑倒影漠怀里。 纪无名挣扎了半响，还是忍不住打断她。 “莫老夫人，你说漠儿是你的儿子，也要拿出证据来才是，方才你问我他的身世，我这还没说，你就认定他是你儿子，这未免也，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这大概就是母子间的心电感应，就算还没问出他的身世，就算今日初次见他，只那一眼，莫奶奶便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就是我儿子，不会错的，你说，他是不是你在黄河郡流沙县捡到的，是不是？他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吃不得面食，只能吃些米糊，对不对？你捡到他的时候，他头上可有块鸡蛋大的伤疤，有没有？他右臂上方有个红豆大的痣，是不是？” 面对她的不断发问，纪无名直接沉默了。 ‘对，他确实是在黄河郡捡到的影漠，当时一起捡到的还有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稍大些的已经死了，而那时的小影漠却好似不知道般，一直窝在那个死去的孩子身边吃饭睡觉，日日与他说话。 而他那虚弱的身体，自己的确费尽心思调理多年，他才能勉强正常饮食，还有他头上的伤疤因为化脓大了不少，且已经开始溃烂，右臂上方也确实有一颗红痣。’ 这般想着，纪无名只好无奈点头承认。 而影漠，早就莫奶奶说出他肩膀上的红痣时，就直直跪下，叩首行礼，抱着莫奶奶的腿激动的不住颤抖。 “娘——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两句话用在这个时候很合适。 影漠从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见到亲娘的一天，一向内敛稳重的人，抱着怀里的老妇人哭的伤心，竟好似个孩子般，让一旁看着的人不觉有些心酸。 此情此景，萧山觉得他们应该给这对重逢的母子留一些独处的空间，转眼对宋知书使了个眼色后，转身拉过萧奶奶与纪无名，抬脚动作轻慢的往外走去。 纪无名本不想离开，影漠是他从小养大的，他早就把他当亲生子看待，如今不过是来吃个饭，这饭还没吃到，却让自己的宝贝徒弟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亲娘给抢走了，你让他怎么能愿意，怎么能离开。 而此时的影漠，沉浸在找回亲娘的喜悦中，怕是早就把他这个师父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是内院正厅，今日的家宴就摆在那里，这会儿乔薇与蓝秋烟正带着丫鬟们忙来忙去。 吩咐钱瑶搀着自家奶奶先去，萧山与宋知书一边一个架着纪无名，抬脚快速往侧面的小书房走去。 待三人走进书房，关上门后，宋知书拉着纪无名在靠窗的方椅上坐下，萧山快速端来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纪老先生，影首领与亲母相认，这是好事，您作为影漠身边最重要的人，应该祝福才是。” 说起这个，纪无名心中就恼火。 “认，认，认，认什么认，他是老子捡的，是老子含辛茹苦养大的，这突然冒出来个人，就想把他认走？这也太小瞧老子了吧！ 他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不让他认，他就不能认。” 萧山无语，宋知书更是白眼直翻。 “我说你这老头，人家母子相认，关你什么事啊？影漠是你捡的又怎么样？是你养大的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他没报答你？没照顾你？没听你的话？哎哟我就不明白了，他的命怎么就是你给的了，你一个老爷们能生孩子？人家的命明明就是莫奶奶给的，跟你有半分干系？真是老不知羞，说话打炮——” 在锦衣卫这么些年，宋知书书本上的东西忘了不少，但损人的功夫却是跟着外面那些个三教九流的人学了不少，萧山没有阻止，他说的很也痛快，但话说到尾端，忽然想到影漠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复又想起面前这老头子是他的师父，那自然就更加厉害，于是后面的话硬是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纪无名没有说话，只是瞪着那双囧囧有神的眼睛盯着他。 他想到当年漠儿还小时，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家人时的渴望，也想到漠儿长大后，暗中寻找自己家人的举动，更想到每年中秋院子里在树下一站就是一个晚上的寂寥身影。 ‘他怎么就没想过，漠儿最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功天下第一，而是亲情。’ 看着他忽而变化的神色，萧山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说什么，这个看似暴脾气的老头子，实际上有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也大概是人越老，心越善吧！ 好好的元宵节家宴，结果变成了莫家母子认亲宴，虽然过程迥异，但结局圆满，这让三家人都很高兴。 当晚影漠并未留下，只是承诺会时常过来看莫奶奶后，便跟着纪无名回宫了。 至于临走前，他拉着萧山说了些话，纪无名看到了，也没再说什么。 当晚，洗漱后走到床边，仰面躺下后，萧山深深的叹了口气。 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秀发的乔薇，听到他叹气，起身放下梳子，走到床边坐下。 “怎么了，相公？可是累了？你翻个身，我帮你按按！” 顺从的翻身趴好，萧山歪着头闭上眼睛。 “这半年发生的事太多了，还真是有些累了。” 萧山说的这话不假，纵观两人成亲五年，都没有这半年发生的事多，从去年初乔薇怀孕开始，到后面的被劫，举家迁入京城，又经历了产子的九死一生，乔薇的奇遇坦白，齐王妃的认亲，皓郡王的处决，到现在影漠又突然变成莫奶奶的小儿子。 萧山觉得这半年他过得有些恍惚。 第三百零七章 四个孩子的谋划 “想不到影师父竟是莫奶奶的儿子，寻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影师父来府里前后也有半年两人也没碰到，却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相认，真是缘分，真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 边为他按着，乔薇边说道。 萧山没有接话，只是冷哼了声。 乔薇不解，歪头看他。 “相公，你哼什么？难道莫奶奶找到儿子了，你不高兴？” 萧山扭头转身。 “有什么好高兴的。” 乔薇不满瞪他。 “怎么会没什么好高兴的？莫奶奶母子分离二十多年才再次相遇，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咱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萧山神色淡然。 “嗯，是缘分，但也的确没什么可高兴的。” 是啊，是没什么可高兴的，原本他只是淼淼响响的师父，与自己同辈，如今这一相认，他变成了莫奶奶的儿子，而自己是莫奶奶的—— 看来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让淼淼响响唤他师父了，不然这辈分就真的乱了。 好吧，纵使他不想承认，但影漠比他高出一辈，这俨然已成事实。 这夜，注定有几人是难眠的，莫奶奶欣喜，影漠激动，纪无名感伤，萧山烦恼—— 而萧府内院，又一次喝醉的宋知书，由小厮扶着，颤颤巍巍的往外院客房走去。 “去，去，爷口渴了，小瓜，给爷端杯水来！” 小厮哭丧着一张脸。 “宋爷，宋爷，小的不是萧总管，您要喝水先忍忍，马上去了客房，小的立刻给您倒。” 早就醉的晕乎乎的宋知书，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的什么，使劲拽开自己的胳膊，抬脚一踹，却因头晕眼花没能踹中。 “去，给爷倒水，爷要喝水。” 见自己差点被踹，那小厮立刻弹跳起来，捂着屁股站在离宋知书不愿的地方，小声说道。 “好，好，宋爷，小的这就去给您倒水，您可要在这等着，千万别走开。” 宋知书不雅的打了个酒隔。 “快去，要渴死爷啊！” 说完，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撑着身体的双手越来越软，最后直直倒在地上，呼呼大口喘气。 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的四个小脑袋，聚集在一起，小声商议。 “不行啊，若是被娘亲知道了，会修理咱们的。”响响反对。 伸手拍了下他的头，淼淼看着对面的两个男孩。 “不会的，你跟小远哥哥不说，娘就不会知道。” 赞同的点点头，盈盈把目光移到自己弟弟身上。 “小远，你喜欢宋叔叔吗？” 小远低头想了一会儿，“嗯，我更喜欢影师父——” 盈盈无奈翻了个白眼，“影师父——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宋叔叔，没问你喜不喜欢影师父——” 淼淼跟着点头，“对，小远哥哥，你喜欢宋叔叔吗？” 小远有些纠结，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歪靠在廊下的男子，想起他每次见自己都是和颜悦色，还经常带些小玩意给自己，跟响响一起出城的时候，他还会带自己骑马，越想小远越觉得他对自己很好。 转头看向自家姐姐，小远心里下了决定。 “喜欢，虽然小远更喜欢影师父，但宋叔叔对小远也很好，小远喜欢他。” “对呀，对呀，影师父也很好，姐姐，咱们为何不选影师父？”响响问道。 对于响响的这个问题，淼淼也有些疑惑。 “是啊，盈盈姐，影师父也很好呢，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 盈盈摇摇头，目光坚定的看了三个小人一眼。 “不行，影师父不行——” “为什么影师父不行？”小远着急，声音有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斜眸瞪了他一眼，盈盈道。 “影师父太厉害了，你们有办法能放倒他？” “有，爹爹说，十年后我一定可以放倒师父。”响响说的一脸认真。 “十年！”抬头刮了下他的鼻子，淼淼有些无语，“响响，十年后蓝姨都老了。” “不说娘亲老了，影师父也不会十年都不成亲啊！”盈盈感慨。 商量到这里，四个孩子一齐扭头看了眼身后醉倒的男子。 而还处于晕晕乎乎状态的宋知书，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几个孩子算计上了。 意见终于统一后，盈盈捡起放在几人中间的茶壶，站起转身往廊下走去。 正月的夜晚，寒风阵阵，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挂在天上。 映着月光与烛火，宋知书独坐在廊下，双眼迷蒙头昏脑涨，口干舌燥身上外冷内热，很不舒服，盈盈拎着茶壶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后站定，轻手轻脚把茶壶放在地上，接着快速转身往院子后，几人躲着的那处花丛中跑去。 纵使醉酒，宋知书作为锦衣卫的警觉还是有的，身后的那点儿细微动静，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谁？是小瓜吗？水拿来了？” 撑着身子转头，长廊一片空寂，前后除了他，半个人影都没有。 使劲甩甩头，宋知书打了个酒嗝。 “看来我是真的喝醉了，都产生幻听了。” 扭头正要收回视线，忽见地上放着一个东西，他歪歪扭扭起身走了过去。 盈盈被吓了一跳，跑回花丛中躲好后，一颗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怎么样，怎么样，盈盈姐，茶壶给宋叔叔了吗？那里面的蒙汗药，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钱奶奶那里偷来的。” 淼淼拉着她，急忙问道。 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就被发现了，盈盈一颗提起的心到现在都还没平复下来，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方才转身看向三人，轻声说道。 “我刚走过去就被宋叔叔发现了，茶壶倒是放下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喝！” “哎呀，你怎么不把茶壶给他递过去，他若不喝那茶，我们怎么把他引到蓝姨门口，他不躺在蓝姨门口，明早就不会被人看到，不被人看到，他就不会负责呀！”淼淼说的急切，一旁的响响小远听了也跟着着急。 原来几个孩子只是计划要将宋知书迷晕后，再引到蓝秋烟住的院子，让他躺在蓝秋烟的房门外睡一晚，次日定会被早起的婆子看到，这般两人在一起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毕竟是几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他们想的很好，先下药，再带人去后院，简单的以为这样就能成事，也的确是有些天真。 先不说下了蒙汗药的茶水，宋知书一喝当场晕倒后，就凭他们四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一个成年人搬倒内院，就说宋知书依言跟了他们去内院那又怎样，就算在蓝秋烟屋外睡了一夜又能如何，这萧府上下都是萧山与宋知书的人，他若没与蓝秋烟发生些什么，谁能逼他娶妻负责？ 盈盈这时也有些后悔，暗觉自己方才太过胆小，复又想起自家娘亲，咬牙下了决心后，一个站起就要往长廊走去。 “我再去一趟，这次定然成事。 小远有些担心。 “姐姐，你小心些。” 第三百零八章 阴差阳错 抱着必胜的决心，盈盈转身抬头，借着明亮的月光勇往直前，可她仅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圆圆的小脑袋左右扭动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哭丧着一张脸转身走回来，定定站在花丛边，皱着眉头。 “宋叔叔，宋叔叔不见了——” 再说另一边，捡了地上的茶壶后，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有水，提起猛灌了几口，宋知书这才觉得口中的干涩黏腻好了许多，想着这该是方才那个小厮拿来的，他扭头顺着长廊看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小子，拿了水来就跑了，也不扶爷一把，看爷明日告诉山哥，让嫂子罚你月钱。” 拎着水壶，对月长叹口气，宋知书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去。 说是往前，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捡起水壶后，他已经分不清方向，现下正朝着与外院相反的方向内院走去。 这越走头越重，上下眼皮沉重的几乎要睁不开。 “嗝——看来今天是真的喝多了，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 如是说着，他脑中越发迷糊，依照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的走到一处熟悉的院子，伸手打开门走到廊下东厢第一间屋前，推开门，走进去。 —— 蓝秋烟怎么也没想到，面色冷淡不善言辞的影师父，竟然会是莫奶奶的儿子，自从四年前李虎走后，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走了，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劝，她都没想过再嫁，自己的命是虎哥救下的，当年若不是遇到他，自己孤身一人带着盈盈，根本没法逃离江南。 可惜上苍就是见不得好人长命，虎哥年纪轻轻就那样走了，她心里的痛苦无人知晓，若不是因为两个孩子，她早就坚持不了，跟着虎哥去了。 今日晚宴众人都很高兴，蓝秋烟借着莫奶奶母子重逢的喜悦多喝了几杯，饭后连两个孩子都顾不上管，直接被丫鬟扶回房，放在床上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就连夜半床上迷迷糊糊爬上来个大活人，都没有察觉。 —— 长廊那边。 小厮拎着水壶跑来的时候，在长廊里外翻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宋知书的影子。 “莫不是宋爷自己回去了？” 如是想着，小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脚往外院走去。 ‘今日过节，大人给府里的兄弟们放了假，这会儿他们聚在一处商量着玩几把，原本自己要伺候宋爷，怕是没机会去了，这下好了，快些跑过去，说不定还能玩上两把。’ 这般想着，小厮跑的更快了。 次日清晨，直到天色大亮，蓝秋烟也没听到鸡叫。 自从入冬后，这鸡好像都变得怕冷了，每日躲懒不肯打鸣，除了吃饭喝水，大多时间躲在笼里不肯出来。 萧家自是不会去养鸡的，这些苦恼他们也不会懂。 蓝秋烟醒的时候，听到屋外洒扫剪除的声响，她只觉头胀欲裂，两额鬓角更是抽着疼，不仅如此，浑身上下也很沉重，特别是腰部，酸胀的根本无法直立。 皱眉闭着眼睛，脑袋轰轰作响，依稀记得昨晚梦中，自己被一棵大树压倒，周围一片漆黑无人，她喊破嗓子都没人来救，与大树搏斗了一夜，她真的很累，浑身上下疼痛不堪也就算了，就连喉咙里都干涩的将要冒火。 抬手扶额，明丽的眸子慢慢睁开，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但却——扭头，视线移到挡住自己下床的一处——接着空气忽然安静，她忘了怎么呼吸，就连心跳都跟着停了半下—— 男人，她的床上有个男人—— “啊——啊——啊——” 纵使喉咙喷火，她还是双手捂脸尖叫出声！ 屋外，院中廊下唯几留下来过年的鸟儿，被惊的拍动翅膀，跌跌撞撞的快速飞走，廊下搭窝的燕子，都顾不得窝里刚下的蛋宝宝，直接挥动翅膀逃也似的冲向天空。 被这声音惊吓到的，不止有外面的鸟儿与忙碌的仆妇，还有同样睡在穿上的宋知书。 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干什么？’ 一个弹跳坐起，快速扭头看向床内跟自己盖着同一床被子的女人，宋知书惊了！ “啊——啊——啊——” 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蓝秋烟怒。 “叫什么叫？” 被她呵止住叫声，宋知书抬手指向自己。 “我，我——” 拉着被子裹住自己，蓝秋烟狠狠的瞪着他。 “我什么我？” 再次被打断，宋知书脑中一片混乱。 “你，你——” 怒火冲到发顶，蓝秋烟真是再也受不了，裹在被子下白细纤长的大腿一伸，狠狠踢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你什么你？” 咚的一声，男子直直倒在地上，顶着凌乱发丝的脑袋更是直接撞到床边的矮几，顿时一个大包升起，他抬手捂住脑门，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而就在这时，在院中忙碌的仆妇，已然发现这屋里的不对，两个小厮慌忙往外跑去，大概是去给萧山通信，剩下的丫鬟嬷嬷大步走到屋门外，并未直接推开，而是大声敲了几下。 “蓝姑娘，蓝姑娘，你还好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面相老实的嬷嬷问道。 水灵的眸子狠瞪着床下的男人，蓝秋烟对着屋外大声回道。 “没事，嬷嬷，我，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老嬷嬷还是不放心。 “蓝姑娘，你别害怕，老奴方才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是不是有那个不要命的欺负你了，你别害怕，有嬷嬷在呢！” 蓝秋烟心善人美，整个萧府上下，无论是年轻的小丫鬟，还是年迈老妇，都很喜欢这个能言善道，面上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女子。 再次瞪了地上的人一眼，蓝秋烟回道。 “没事，嬷嬷，那个也是我，是我做恶梦发出的声音，真没事，您就放心吧，快去忙吧，秋烟穿戴整齐就出去。” 老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想再说些什么，又觉不对，想想轻声回了句。 “哎，好的，老奴就在屋外院中，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啊——” “好的，嬷嬷。” 说完，老嬷嬷立刻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嬷嬷低头吩咐了几句，小丫鬟听着连连点头，接着小跑着往院外去了。 第三百零九章 我会负责 屋外终于安静下来，蓝秋烟觉得自己脑袋疼的更厉害了，低头打开被子露出点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是穿戴整齐，再抬头看了看还歪在床下的男人，虽然衣衫凌乱了些，但看得出那是一晚没脱衣服睡觉造成的。 如此，蓝秋烟点点头，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做对不起虎哥的事。 这会儿放下心来，她也就找回几分理智，心里不断想着怎么安然解决面前的事。 “你，你，你还不起来，歪在地上装什么可怜？别说我那一脚把你踢残了？你说了我也不信。” 这才反应过来，宋知书一个翻身站起，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他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暗中拉了几下。 伸手想要拿放在床尾凳子上的衣服，眼角余光却看到他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蓝秋烟再次怒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还敢看？” 急忙收回视线，低头垂眸，宋知书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会负责的。” 蓝秋烟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谁要你负责？你负什么责？我让你负责了吗？谁稀罕你负责？” 她边说边拉过衣服快速套上，现在是冬日，她穿的本就是棉布厚亵衣，自是也没有裸露肌肤在外，只是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穿衣未免有些尴尬，但若她一直不穿衣服坐在床上，又会觉得更尴尬。 听她说着宋知书又想抬头。 “看，你还敢看？”蓝秋烟怒吼。 立刻低头转过身背对着她，宋知书心中凌乱如麻。 “你为何不让我负责？我，你，我，是我毁了你的清誉，你放心，我会亲自去萧奶奶面前提亲的。” 说着他就要走，而他这般动作，正好被穿好衣服下床的蓝秋烟看到。 “站住——”几步上前抓住他，蓝秋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谁让你去提亲的，提什么亲？我告诉你，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赶快从窗户那里给我跳出去，从此再不要来内院见我，就算再见到也要当做不认识，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你也给我全都忘了，提亲负责什么的，无需再提，记住了吗？” 说着，蓝秋烟松开揪着他的衣袖，转身快速走到背对着院子的窗户，打开后伸头出去看了几眼，确认没人后，又转身回去拉他。 “走，你快走，再不走一会儿人就该来了——” “啊——”终于回了一些神智，宋知书满眼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不明白，女子不该对自己的贞洁看的很重吗？不都是哭着嚷着要男人负责的吗？为何自己要负责她还不让，还催促着赶自己走，他彻底被眼前女子的不按理出牌打败了。 “啊什么啊，你倒是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蓝秋烟不住催促。 好吧，既是她让自己走，不需要负责，那自己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如是想着，宋知书抬脚踏上椅子，一个翻身跃出窗外。 他前脚跳出去，蓝秋烟后脚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锁好，接着拿出帕子把房内男人的脚印擦的干干净净。 身后关窗的声响，震得宋知书双耳发聩，愣愣的站了半响，虽然这件事完美的解决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 “什么，你说在蓝姐姐的屋内听到男子尖叫的声音？”惊叫一声，乔薇再次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小丫鬟点点头，指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小厮道。 “他也听到了，还有在院子里洒扫的嬷嬷也听到了。” 震惊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凳子上，乔薇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她一眼，萧山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伸手拉她靠在自己身上。 “都下去吧，回去告诉你们院里的几个人，这件事都给烂到肚子里，若让我听到任何一点儿传言，诏狱还有几间空房——” 他话没说完，但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两人急忙叩首回道。 “是，奴婢定不会泄露半句。” 待两人出去后，萧山这才抱起乔薇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不是说了都是些不可靠的传闻，随意听听，不可当真。” 乔薇扭头看他。 “相公，会不会是有登徒子欺负了蓝姐姐？”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萧山痴笑。 “是不是登徒子我不知道，但咱们府上守卫森严，一般的登徒子是进不来的，但若是来了个影漠那样的，就说不定了。” “相公，你说什么呢？”乔薇不满瞪他，“你再这么说，我可要告诉奶奶了。” 萧山一脸黑线，这小丫头现在都会威胁自己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 乔薇满意点头。 “这才对，不过相公，这事你要好好查查，蓝姐姐那边我先去看看，就怕她受欺负了也不愿说。” 萧山愕然，这么点儿事，还用的着查，心里想着，嘴上还是应下了。 “好，我一会儿就让小瓜去查。” “嗯，那我先去蓝姐姐那边看看。” 乔薇说着，挣脱他的双手站起，抬脚往屋外走去。 望了眼自己忽然空了的双手，萧山浓眉微皱，垂眸沉思片刻后，抬手招来屋外的小厮。 “去，把宋大人请到前院书房。” 呆呆的坐在书房靠窗的椅子上，宋知书有些茫然，他本该一身轻松才是，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萧山进门的时候，只一眼看到他身上的穿着打扮，便明了了一切。 大步走到书桌后站定，伸手拿出怀里的书信，他并未抬头。 “早上那声尖叫，是你吧！” “啊！”宋知书回神，正要应下，却忽的想到晨间女子的交代，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急忙摇头摆手。 “不，不是我，她屋里的人不是我。” 闻言，萧山抬眸瞥了他一眼。 ‘好家伙，不打自招了吧，我又没说是人家屋里，你就知道了？’ “不是你就好，莫奶奶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如今她老人家的亲儿又找到了，这亲闺女亲儿的，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亲儿亲儿媳了，你也知道的，她当初卖身萧家只是权宜之计，我与你嫂子从未把她当做下人过，以后啊，这内院你就不要去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避着些好。” 第三百一十章 你拱的菜你不捡 “啊！”宋知书愣住，使劲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啊什么，就是说你以后不要去内院了，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早该置办个府邸才是，别天天有事没事就过来混饭，现在不比以前了，这府里有了女眷，你一个老爷们总来也不是事，对不？” 说这话的时候，萧山故意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在看到他愣傻的模样后，对于心里的某些猜想，便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女子是江南有名的艺伎，可谓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这样的人儿是个男人看的都会动心，就算生过两个孩子又怎样，有他萧家做后盾，找个身家清白的人家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人还没被自家奶奶与莫奶奶嫁出去，却先被自己的好兄弟给拱了，你说你拱了就拱了吧，偏偏还不知道快点捡走，这么好的菜，你不捡走就别怪别人捡了。 从书房出来后，宋知书整个人都懵了，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该怎么去抢回来。 于是他一脸纠结痛苦的走出萧府，站在大街上更加迷茫了。 —— 乔薇去的时候，并未看到蓝秋烟，一问之下，才知她去了慈安堂，带着春杏匆匆赶到慈安堂，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欢笑声。 “孙媳给奶奶请安，给莫奶奶请安！” 迈着小碎步走进，站在厅内行礼后，乔薇眯着眼睛笑看着坐在主位的两人，问道。 “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奶奶与莫奶奶笑的这般开心？” 扭头看到偏厅正在布菜的蓝秋烟，乔薇张望着正要唤她。 “小薇来了，快，快过来坐，方才你莫奶奶说了一件事，可把奶奶笑坏了。” 乔薇扭头，转眼看着萧奶奶，抬脚向她走去。 “莫奶奶说了何事？” 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萧奶奶笑道。 “还不是关于影漠的身份，如今他与你莫奶奶相认，那就是比你跟山子大了一辈，而他又是淼淼响响的师父，这般算下来，淼淼响响岂不是要与山子同辈了？” 乔薇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难怪昨晚相公那么不愿提起影师父，肯定是想到了这个。 “嗯，也是，奶奶，那怎么办？总不能不让淼淼响响跟着影师父学武了吧？” 莫奶奶笑看着她。 “哪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让孩子们学了，我与你奶奶商量过了，让淼淼响响认小树做叔公，这般就没甚干系了。” 低头想了想，乔薇点头同意。 早饭前一直没找到机会与蓝秋烟说话，饭后，也不管几个孩子疯跑到哪里去玩，乔薇跟着蓝秋烟去了厨房，看着她忙活的热火朝天，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等了半响，见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乔薇不觉有些急了，上前一把拿开她手里的东西，递给一边的嬷嬷，拉着她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哎哎，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乔薇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对于她为何这般，蓝秋烟自然是心知肚明，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到这会还是被她拉了出来，想着一会儿是难逃一劫了，她也就不再挣扎，跟着她往如薇轩走去。 直到两人坐在正厅内，春桃上了茶退了出去，乔薇这才扭头看她。 “蓝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早上丫鬟小厮亲自来说，在你屋内听到男子的叫声，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长叹口气，蓝秋烟无奈摇头。 “夫人，哪里有什么——” “叫我小薇。”乔薇打断她。 “好，小薇，你就信我一次，哪里有什么男人，我昨晚喝多了，在屋内睡觉做了噩梦，被吓醒后尖叫了两声，都是我叫的，哪有什么男人，定是他们听错了！” 蓝秋烟言之凿凿，乔薇到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谎了。 “真的都是你？蓝姐姐，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外面有相公帮你报仇，这府内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虽一直知道他们夫妇对自己好，但听到她说这番话，蓝秋烟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你放心，真的没人欺负我。” 就这般，在蓝秋烟的再三保证下，乔薇这才勉强相信了她。 晚上，萧山回来的时候，并未对乔薇说起宋知书的事，只推脱还在查，乔薇也没有追问，一个晚上相安无事就过去了。 之后等了三日，都不见有什么动静，而顾家人那边的判决将要下来，萧山也就没时间去管自家傻兄弟的感情事，转而把所有精力用在给顾家人安更多的罪名上。 大概是年前杀了太多人，年后开朝，康华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处理政事更是力不从心，很多琐事也就慢慢交于在京的瑜王，齐王，以及厉王处理，而年底去了济北的烨王，还未回京又被指派到南面去帮助两广水军的水师提督张安虎抵抗倭人。 这一来一回的，烨王也就错过了最好的表现机会，怕是这争储之事，也就与他搭不上关系了。 而顾家的事，就顺利落在瑜王手上，这下靖安侯就算是想救人，也没有办法了，最后还是顾文瑶身边从顾府带出来的嬷嬷，亲去了瑜王府送了几大箱子东西，才勉强得了流放济北筑城防的轻判。 大渝虽以武治国，但对于文臣的意见还是很看重的，向顾德元这般宠妾灭妻，纵容妾氏毒害嫡妻，霸占嫡妻家产挥霍，又把嫡妻留下的唯一女儿送人害死的，朝中文武自然是不齿的，因此朝堂上无一人为他求情，宣判刑罚后没几日，萧山就安排好送他们上路。 忙活了几日，顾家那般也安排好了，今日难得可以早些回家，萧山专门去朱雀南街的瞻楼，买了乔薇最近很喜欢吃的卤猪蹄与酱板鸭，打马走在路上，为妻子报了仇，心里畅快了，又买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晚上肯定能捞一些好处，如是想着，在外一向面无表情的萧山，第一次愉悦的翘起唇角。 不经常笑的人，突然笑一笑，还是很恐怖的，不说别的，万一吓到外面的人，发生了点儿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于是，下一秒，意外果真就发生了。 被人强拉着回了瞻楼，萧山一肚子火，进门后还没坐下，就对着身后的人吼道。 “你自己拱的菜你不捡，怎得还要在这寻死觅活？”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抓住你的菜 萧山很恼火，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认了这么个无脑的兄弟，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就算想死也不能朝自己马下冲啊，这可是在京城啊，如果当时自己一把缰绳没拉住，那马儿蹋到他身上，那今天他们两人都要玩完。 就算他是锦衣卫佥事又能怎样，就算被指挥使大人与皇上看重又能怎样，在京城当街撞死人，不管撞死的是什么人，都够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般一想，萧山看向宋知书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不用看，宋知书就知道他生气，也的确是他不对，方才在街上只是看到他激动，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竟也没多想他是骑了马的，还好马儿停住了，若是没停住—— 现在想想，他不自觉的有些后怕，还好自己没出事，不然这困惑自己几天的问题没能解决，自己就算死了，也要死不瞑目了。 “山哥，你就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是做弟弟的办事毛糙，你就原谅弟弟一回。” 见他还在无边无际的说些有的没的，萧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桌上自己买的东西就要走。 “哎哎，山哥，你别走啊！”哪里肯随意放他走，宋知书急忙起身拖住他，面色潮红，似下定决心般，大声说道：“我说，我现在就说，你别走，先坐下好不？” 脚下一停，萧山暗中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没办法，两人十多年的兄弟情义，萧山没办法真的狠下心不去管这个兄弟的死活，更何况这还牵扯不到什么死活，只不过是帮他开导分析下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蓝秋烟的事？” 还没开口便被他猜中，宋知书心中愕然，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惊讶。 萧山也懒得听他多说，自己成亲多年，妻美儿乖，而这个兄弟却是孤家寡人一个，想想也却是有些对不起他，都三十而立的人了，竟还连个家都没有，若是小妹活过来，怕是也要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哥哥吧。 这般一想，萧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问道。 “那日早上在她房内的人，可是你？” 宋知书低头不语，萧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良久，不大的雅间内，清朗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又有些一丝坚决。 “是，是我。” 满意的点点头，萧山笑道。 “自己拱的菜还是自己捡回去的好，明日先让刘东陪你去置办一处宅子，再让钱瑶帮着添置些家具物件，采办下人什么的，一并交给她，你也不小了，该是有个家了。” 宋知书还是有些犹疑。 “山哥，我还没想好。” 萧山不解。 “没想好什么？” 宋知书抬头看他。 “我与她统共只见过几次面，又不了解，那日清早是她撵我走的，说不让我负责，也不能提起那事，当时我也听她的离开了，但走之后，这心里就是不舒服，也不知为何就是难受。” 萧山可没那个心情去做知心哥哥，聆听弟弟心中的烦恼，抬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沉声问道。 “你可是嫌弃她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 宋知书急忙摇头。 “怎么会！”说着他低下头，很小声的自言自语，“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会嫌弃她。” 轻微颔首，萧山接着问道。 “那你可是嫌她相貌不够端庄？” 宋知书瞪大双眼，摇头摆手。 “不不，她长得极美，除了嫂子，弟弟还真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这话说着却是昧了良心的，在宋知书认为，乔薇美则美矣，却是那种犹如圣洁雪莲或是水中荷花般冰清玉洁的美，那种美他可以欣赏却喜欢不起来，他更喜欢如蓝秋烟那般娇艳明动，风韵妖娆的女子，偏偏那个女子外表妖艳，却有着一颗纯洁善良的内心，所以他才心动了吧。 想到这里，宋知书不觉一惊，是啊，心动，就是心动的感觉。 那日清早他彻底醒来后，看到她不施粉黛与自己同坐在一张床上，无论是呵斥自己还是踹了自己都那么鲜活生动，那么理直气壮，就在那一刻自己的一颗心便落到她身上，所以这几日才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去找她说个明白，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番一想明白，宋知书也就不再纠结，抬头笑的一脸灿烂。 “对，山哥说的对，弟弟年纪的确不小了，是该有个家了，走，山哥，咱们去你家提亲去。” 如同看白痴一般的瞥了他一眼，萧山再次不懂这个不着调的男人是怎么混到今天的位置上的。 “提亲，都这个时辰，你去提什么亲？先把宅子置办好了再说吧。” 提起这个，宋知书原本高昂的情绪立刻泄了气，哭丧着一张脸看着萧山。 “山哥，我，我，我没钱——” 这下萧山是真的懒得看他了。 “谁说你没钱了？这些年咱们一起出活，属于你的那份我都给你存起来了，城内钱庄存了一些，具体多少你去问刘西，还有城外有两处庄子五百亩良田也是你的，小瓜帮着管着在，你明日有时间去找他们问问，自己的账本你还是要自己看的好，他们帮你看了这么多年，你可别忘了给些辛苦费。” “啊——我，我有钱？” 宋知书直接呆了。 再也懒得跟他说下去，萧山起身提起桌上的东西，抬脚开门出去。 被他拉着说了这么久，直接导致萧山晚上回去的时候，乔薇已经开始吃饭了。 萧山没说什么，吩咐春桃去把他带回的菜热一热，就跟着乔薇一起吃饭。 出了正月，宣判下来的一些人，该处罚的就要处罚，该流放的就要流放，萧山并未告诉乔薇顾家人流放的具体时间，他想等到全部解决后，再一起告诉她，是以这几日他有些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亲手去解决了顾家的那几个人。 二月初五，第一批出城流放的准备就绪，这个时候萧山正带着宋知书去看给他买的宅子。 “宅子都弄的差不多了，刘西那边银钱也已到位，你随时可以去提亲。” 不大的三进院子，家具齐全，干净整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宋知书觉得这里面就缺她来住了，想不到自己这就有家了，且再过不久这家里就要有女主人，对，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好，真是好啊！ “多谢山哥，小弟明日准备些东西，过两日就去提亲。” 萧山是不会管他哪天去提亲的，因为这两日他要离京一趟。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求娶蓝姑娘 当晚，睡觉前，萧山只是说过两日要离家出趟门，快的话当天能回，乔薇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了他要照顾好自己。 逍遥了两天过去了，这日一早，萧山算了算顾家大概走到什么位置，带着刘西骑着马出门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宋知书就带着十几箱子东西来了。 萧府大门，宋知书指挥着随从们把十几箱东西往院内搬。 “快，都注意些点，手上脚下稳着点，都搬进去——” 萧小瓜在听到门房报信后，一路小跑加快走赶来，待走到宋知书面前的时候，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弯腰大口喘气。 “宋，宋，宋爷，您，您——” 宋知书面上笑的开心，伸手使劲拍了下他的脊背。 “小瓜啊，你跑这快干嘛？是不是知道爷要来提亲，高兴的呀！别激动啊，你先喘口气，咱不着急！” 萧小瓜涨红着一张脸，终于缓过来些气后，就一把拉住他，急声问道。 “宋爷，您，您这是做何？还有您说提亲，谁提亲？向谁提亲？” 宋知书也不着急，等着他说完后，才慢慢解释道。 “不是跟你说了是爷要提亲，你快去慈安堂请老夫人与莫老夫人过来，我要向二老提亲，求娶蓝姑娘。” “啊！”惊叫出声，萧小瓜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抬起的右手颤微微指着，“你，你，你要求娶蓝姐——” 脚下不自觉的后退几步，萧小瓜如看仇人一般瞪着他，接着快速转身往内院跑去，后面跟着的小厮左右为难，看了眼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宋知书，最终无法，只好躬身行礼道。 “宋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老夫人。” 说完，转身去追萧小瓜了。 看着两人快速跑走，宋知书有些不解，蹙眉摇头，却也不甚在意，复又转身去督促搬东西的人。 却说另一边，萧小瓜一路大脑空白，心中如打翻五味瓶般不是滋味，要问他为何会如此，你猜啊！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慈安堂，却在将要迈脚进入门内的时候，顿觉浑身力气被抽离，双脚发软无法前行。 痴痴的扶着门框，抬眼就看到堂内的几人，而一早带着孩子来请安的乔薇与正在堂内的蓝秋烟，钱瑶也看到了他。 众人惊诧一向老成的萧小瓜，今日怎么会如此慌张不知所措，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尤其是乔薇，想到相公一早就带着刘西出门，这会萧小瓜失魂落魄的跑来，该不会是—— 越想越觉得心惊，身上冷汗直冒，上下牙齿跟着打颤，双手撑着椅子奋力站起，想要迈出一步走向萧小瓜都做不到。 乔薇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极致害怕恐惧的情绪，就连去年被那人劫走她都没有这般害怕过，颤颤巍巍的几次想要站起都做不到，她这番模样自然也被堂内的几人看到，离她最近的蓝秋烟自觉猜出了个大概，上前两步一把拉她靠在自己身上，转而看向萧小瓜的眼神跟着严肃起来。 “小瓜，可是出了什么事？快速速道来。” 而这会儿已然缓过来的萧小瓜，看到乔薇的反应与两位老夫人面上紧张的神色，自觉自己可能犯错了，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他抬脚走进屋内，直直跪倒在正中，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才抬头低声说道。 “回老夫人，莫老夫人，夫人的话，宋知书宋大人求见——” “知书？那孩子这时来所谓何事？不会是山子——”萧奶奶急声问道。 她还未说完，萧小瓜就急忙摇头。 “不，老夫人，不是大人，不是大人，与咱们大人无关。” 屋内众人听到这句话，那一颗颗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歪靠在蓝秋烟身上的乔薇再也受不了他这般问一句答一句的说话方式，直接起身两步走到他身边站定。 “宋大人所谓何事，你倒是快说啊，没得这般吞吞吐吐的吓人做甚？” 这，大概是乔薇两世为人第一次情绪激动，大怒训斥人了，但同坐在堂内的几人却没觉得她失礼，只是暗自感慨她对萧山用情至深。 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萧小瓜本就低着的头垂的更低了，更觉没脸去看乔薇。 “回夫人，宋大人带着聘礼过来，说是要让老夫人与莫老夫人做主，他，他要求娶蓝姑娘。” “啊！”乔薇再次惊讶，快速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蓝秋烟。 同样把目光移到蓝秋烟身上的，还有堂内的莫奶奶，萧奶奶，与钱瑶，而不远处正偷偷观察这边动向的几个孩子，也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一张张小脸上又是惊诧又是奸计得逞的窃笑。 方才一听到是那个家伙来了，蓝秋烟心里就隐隐不安，萧小瓜话音刚落，她更是不由怒火中烧，那家伙是个傻子吗？自己都说了不要他负责了，都说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是出门不带脑子，什么都没听到吗？ 想到这里，蓝秋烟绷着一张脸，神色阴鸷，估计这会儿想要打人的心都有了。 “啊，知书，知书竟是来提亲的？小瓜，你没听错？” —— 萧山与刘西是骑马出门的，离开萧府没多久，两人并未直接出城，而是去了京城一处私下的暗桩。 以独特的敲门方式敲了几下，里面很快传来窸窣的声音，接着大门被打开，两人牵马进去，待两人都进去后，开门的男子又出门详细看了下外面的情况，才转身跟着进去。 萧山与刘西换装很快，待再次出来的时候，两人赶着马车做跑商打扮，马车上堆放着几个箱子，外面用油布包裹着，根本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 就这样，两人赶着马车出了城。 —— 却说另一边，萧府外院，一行人在丫鬟嬷嬷的搀扶下，来到厅内坐下后，宋知书那边的十几箱东西已全部搬进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正厅外的院子里。 大红色的绸布装点下，十几个箱子看起来格外喜庆，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就看抬的人那般费劲，就知里面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独自站在厅堂正中，宋知书恭敬对着几人行礼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来意。 “老夫人，莫老夫人，嫂子，知书今日冒然上门，如有打扰，还请见谅，只是知书真心求娶蓝姑娘，是以才未经通报便把这些东西搬了进来，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说完，他直接半跪，结结实实的又行了个礼。 第三百一十三章 求亲被拒 纵使已经听萧小瓜说过了，但萧奶奶心中还是有些惊诧，在她看来，宋知书在锦衣卫身居高位，自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有的，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求娶一个卖身为奴的女子，且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对。 她并非看不起蓝秋烟，而是太看重蓝秋烟，是以一直想要挑选一个人品相貌俱佳的男子，这般才配得上她的秋烟不是。 可，可，宋知书竟这个时候来求亲了，想着孙子走的时候单独跟自己说的一些话，她不由有些气恼。 感情那孩子是早知道他要来提亲吧。 脑海中不由回想了一遍孙子说的话，萧奶奶看向宋知书的眼神也就柔和了几分。 “起来吧，你这孩子，坐下说话。” 宋知书应声起来，却并未坐下，只是端正身姿站在厅内。 “多谢老夫人！” 如果忽略他锦衣卫的身份，这个孩子到还是不错的，性情温和，相貌俱佳，也算的上良配，如此想着，萧奶奶看向宋知书的目光更加满意。 “好，好，你方才说你要干什么来着？” 若是平时的宋知书自然会注意到厅内几人脸色不对，但今日他太高兴了，因此忽略了很多细节，只是傻傻的笑着，面上还有些羞涩的潮红。 “回老夫人，知书，知书想跟您求娶蓝姑娘。” 满意的点点头，萧奶奶转头看了莫奶奶一眼，见自己老姐妹面色深沉抿唇皱眉不语，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热情，随即收了几分笑意，淡淡问道。 “连个长辈媒人都没有，就这般上门提亲，还自作主张把东西都搬进来，你就知道自己就一定能成功？”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善，宋知书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但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想要走正常流程也是办不到了，面上笑容一收，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几分。 “老夫人，知书家中父母双亡，唯一的妹妹早年染上瘟疫也去了，已是没有长辈，现在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您与山哥嫂子了，知书自然不能请山哥来跟您提亲，又不能随意请个媒人来，万一她瞎说什么，恐会辱了蓝姑娘的名声，是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亲来才显得尊重。”说完侧身指着院内的十几个箱子，接着道：“知书是真心求娶蓝姑娘，那箱子里装的是知书这些年攒下的一些财物，今日搬来是准备送给蓝姑娘的，若能得蓝姑娘应允，知书保证定不负她。” 一把年纪听到这些话，萧奶奶与莫奶奶还是有些感动的，尤其是莫奶奶，激动的当时就要站起应下，但却被萧奶奶拦下了。 “你的诚心奶奶看到了，但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秋烟的情况你应该也听山子说过，两个孩子怎么办？” 说起这个，宋知书面上露出笑容。 “奶奶，这个您与莫奶奶就放心吧，知书对天发誓待两个孩子如己出，蓝姑娘若是不信，知书愿意写下保证书。” 莫奶奶这会儿有些不放心了。 “你现在说的千好万好，若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待两个孩子好吗？” 宋知书低头垂眸沉思不语，见他这般莫奶奶双手紧握手心微湿，半响，他再抬头看向几人的时候，目光里满是坚定。 “莫奶奶，其实有盈盈小远就够了，那两个孩子我很喜欢，知书原本就没打算娶妻生子，有没有亲子没甚干系。” 这下，莫奶奶是真的放心了，她知道宋知书父母双亡，亦无亲人在世，可以说他们宋家只有他一个人了，就是这般，他还能承诺不要自己的孩子，他是怎么能轻易说出这种话的，她真的不明白。 满意的直点头，她觉得自己再没甚好反对的了，笑看了自己老姐妹一眼后，就把视线移向一直站在乔薇身侧沉默不语的蓝秋烟身上。 “秋烟，知书的话你都听到了，在场的都是熟人，莫奶奶今日托大一回，就做主应下这门亲事了。” 一直扶着乔薇的蓝秋烟，面色沉静，双目低垂深邃，黑亮的眼珠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厅内几人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很感动，但这却不能影响她的决定。 “奶奶，秋烟此生只想守在您与老夫人身边，没有再嫁的想法。” 拒绝的话出口的很快，在场的人还没从方才的感动喜悦中反应过来，就直直被泼了一盆冷水，而被泼的最重的，明显就是站在正中的宋知书。 “啊——”满脸惊讶的盯着她，萧奶奶与莫奶奶对视一眼，转而问道：“秋烟，你，你不愿意啊——” 蓝秋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扭头看了当场呆愣还未回过神的宋知书一眼后，乔薇扭头看向蓝秋烟。 “蓝姐姐，你——” “小薇不用多说！”直接出言打断她，蓝秋烟松开手，上前两步走到宋知书面前，屈膝行礼，神色淡然。 “秋烟多谢宋大人抬爱，但您也看到了，秋烟蒲柳之姿，又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着实配不上您，还请您另择良配。” ‘她不愿意，她果真不愿意——’ 其实在来之前，宋知书心中就有过这个担心，从那早她的反应，不难猜出她今天的答案，纵使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毕竟这几日他心里脑里梦里，全是那个言笑晏晏，妖艳良善的女子。 真听到拒绝的话，宋知书心里就算做了准备，还是有些疼的，他知道自己若现在应下了，带着东西离开了，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所以他还想争取一下。 转身面对她，拱手行了一礼，宋知书极力控制住心里的酸痛，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乞求。 “蓝姑娘，可否单独一叙？” 这话问的，其实是有些唐突的，但蓝秋烟毕竟不是从未嫁过人的黄花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门名富户，不过是个卖身为奴的奴婢，她自认为私下与他说两句话，并未有甚干系，且她还真有些话想要与他私下说说。 如是想着，蓝秋烟轻点点头。 “好。” 见她应承下来，萧奶奶与莫奶奶都有些着急。 “不可，知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秋烟是内宅女子，怎可与你私下见面。”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要对我负责 乔薇也觉有些不妥，上前拉过蓝秋烟，看着她的双眼摇摇头，接着又转眼看向宋知书。 “宋兄弟，你有什么话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吧，让你二人单独说话是决计不行的。” 这下宋知书真的有些着急了，他本想私下见面问问蓝秋烟到底为何不愿，也好想解决办法，可现在倒好，人家根本不给他们单独谈谈的机会，当着众人的面，你让他一个老爷们，怎么去说出那些话。 急的伸手挠头，宋知书觉得头皮都要被自己挠破了。 “我，我——” 见他这般，蓝秋烟面上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转脸看了萧奶奶，莫奶奶与乔薇一眼，屈膝行礼后，坦然说道。 “老夫人，莫奶奶，小薇，秋烟是自愿与宋大人单独谈谈的，你们不用担心，那些虚名什么的，秋烟不在乎，秋烟此生根本没想过嫁人，外人怎么说，秋烟是不在意的，更何况只是在府内与宋大人单独说话，有嬷嬷与暗处的护卫们盯着，没关系的。” 她都这般说了，三人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乔薇长叹口气，转而对宋知书说道。 “那你们就去后院花园说话吧，那里虽冷了些，但地方却是最空旷的，来往的人也多，于你二人名声也好些。” 蓝秋烟想也未想就直接应下了，再次行礼后，就带着宋知书退了出去。 萧府的花园很大，中间还有一方小湖，冬日里小湖水面空空波光粼粼，蓝秋烟与宋知书绕着湖边的回廊走着，却是没见到有人来往，只是目光落在湖对面的临湖小筑时，才看到几个人影，这与乔薇口中的人来人往有着极大的差别。 两人一路静静走来，都没开口，最后还是蓝秋烟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瞪他。 “不是说了不让你负责吗？你今日这般上门做甚？难不成我那日没把话说清？还是你耳朵出毛病了没有听清？” 一连几个问句出口，蓝秋烟忍了一肚子的怒火直接爆发出来。 痴痴的看着她，宋知书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鲜活，生动。 “看，看，看什么看？你傻啦！” 被他那副痴汉模样气的涨红了脸，蓝秋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真要上手打人了。 美人生气的时候，双颊绯红，明艳的不可方物，宋知书愣愣的伸出手，很想去摸一下那抹明艳的色彩。 ‘啪——’ 一把打开他伸来的手，蓝秋烟快速后退两步，一脸警惕的瞪着他。 “你，你想做甚？我告诉你，这里可是萧府，到处都有暗护卫，你可不能胡来。” 被她这一巴掌彻底打醒，想到自己方才要做的事，宋知书面上也有些发红。 “对，对不起，蓝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道歉，蓝秋烟也就没再大题小做。 “算了，看你年纪轻，就不与你计较了，现在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日早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不用内疚不用负责也不用来提什么亲，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一会儿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就离开吧，以后再来是客，但提亲的话是不能再提了。” 宋知书哑然，呆呆的摇摇头。 蓝秋烟怒。 “怎么，你不愿意？” 宋知书点头。 “蓝姑娘，我是真心求娶你的。” 蓝秋烟怒不可抑。 “我说了，不要你负责。” 宋知书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做了就要负责。” 蓝秋烟无语。 “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负哪门子的责？” 宋知书低头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不让我负责，那你就对我负责吧！” “啊——”蓝秋烟直接被惊呆。 —— 萧山与刘西追到流放队伍的时候，天色还早，两人本着夜深人静好下手的原则，在路过一处乡野小店时，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杯水酒，慢慢喝了起来。 “大人，您若想喝酒，属下去前面的城镇买些，这酒您不能喝！” 抢过桌上好似兑水了般，淡了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的酒，刘西急忙说道。 萧山却是不在意这些。 “出门在外，不用在意这些！”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你陪我喝两杯。” 他一贯不饮酒，但想到今晚就能彻底解决自家媳妇前世最后的心愿，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忍不住高兴，现在他都有些期待天黑了。 —— 却说另一边，蓝秋烟垂眸瞪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宋知书，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 ‘谁来告诉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脸皮厚的男人，缠着非要让自己负责也就算了，自己不答应他竟还说自己薄情寡义，玩过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不在乎他人的清白感受，可自己明明就没玩过，就算玩过了也是男人该负责，怎得如今反过来了，自己却被一个男人要求负责了？’ “我不管，你今日若不应下，我就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一会儿被人看到了，你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再次觉得这耍赖就是个好计，宋知书紧抱着怀里的腿不肯松手。 蓝秋烟抬手就想打他。 “你放手，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你——” 宋知书什么刀枪剑雨没经历过，怎会害怕她的拳头。 “打吧，打吧，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松手。” 握紧的拳头发红发抖，蓝秋烟咬住牙齿，狠狠道。 “京城那么多名媛贵女你不娶，怎得哪只眼睛瞎了，就看上我了？我是个寡妇，寡妇你懂不懂，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你娶了我就是倒血霉了，你懂不懂？” 宋知书哪里会在意这些。 “我不管，我两只眼睛都瞎了，我就是要娶你，就要娶你。” 蓝秋烟长叹口气。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宋知书抬头看她。 “你好看，不笑时好看，笑的时候更好看，不生气好看，生气时更好看，你这么好看，我想天天看到你。” 原来是个以貌取人的，蓝秋烟想着，再次痛恨起自己这张脸。 “那我就去把这张脸毁了。” 宋知书这才有些着急。 “别呀，千万别啊，我骗你的不是因为你好看，是，是——” “是什么，你说，我改——” 抱着她双腿的手不自觉松开，宋知书就那般呆呆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痴痴望着远方，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经常跟着爹爹去田里劳作，那时爹爹干活他抓鱼，日子过得是多么幸福啊！ 陷入回忆的宋知书，良久没有说话，蓝秋烟低头看着他，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不觉有些愧疚，她开始后悔，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 良久，久到两人都以为彼此不会再说话了，宋知书清朗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渴望，悠远绵长传来。 “我就是想要一个家，想要有个人在家等我！” 第三百一十五章 送你们上路的人 如两人所料，流放大队在经过他们吃饭的小店时，没有停留，只两个差役进来买了些酒菜，便匆匆追了上去。 萧山与刘西并未直接跟上去，而是不慌不忙的吃饱喝足，又给马儿加了草料，直到日暮西沉，晚霞映红半边天，才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近日都是大好的艳阳天，白天的温度不算低，但一到晚上就不行了，乡野地方无甚遮挡，风刮的尤其大。 这次是今年第一批被流放出京去济北的要犯，基本上犯得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押送的几个差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去济北的路他们来回走过好多趟，早就烂熟于心，且对这一路过去的气候，也是了若指掌。 “差大哥，差大哥，我真的走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肮脏的男子，带着枷锁挣扎着几步上前走到一位差役面前，弯腰哈背，低声哭求。 “休息，休息，才走了多远就想休息？照你这个速度，岂不是要走到过年才能到？不能休息，快走，再不走爷抽你——” 差役阴沉着一张脸，抬手挥动了下鞭子，似在下一秒就要打上去。 本来刚过完年就要押解犯人他已经很不高兴了，结果还遇上这么一家看不清形势的傻蛋，刚上路就作威作福，喊累喊苦，被他打了几顿才老实点儿。 扭头狠瞪了眼落在身后的男女，差役脸上再次露出不屑轻蔑的笑容。 ‘真是一家贱骨头，一天不挨打挨骂就皮痒痒。’ 别怪差役对顾家人很不客气，实在是离京之前，锦衣卫的人亲自找过他们谈话，说是顾家再没翻身可能，就算死在路上也无人追究，是以他们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 要说押送流放犯人的差役，特别是押送犯官罪臣的，一般都会留上几分薄面，不会做的太绝，是以跟着顾家一起被押送的其他朝中官员家眷，都受到了不错的待遇，比如说花些银钱路上就不用戴着枷锁，只在路过城镇的时候戴戴，做做样子。 而顾家三人就不同了，一上路差役就自主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收走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可记得顾文琪 一句送你们上路的人，直接把顾家三人的尖叫怒吼全部吓了回去，顾德元低沉着一张脸，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在他身边早被拔去舌头的江氏，双目含泪痴痴的摇头，双手撑着身体往前爬着，而三人中最年轻的顾天磊，却当场被吓得尿了出来。 冷哼一声，依旧目光柔和的看着手里的香囊，萧山开始思考，一会儿要怎么跟这家人玩玩。 “大人，那些家伙都是新的，咱们还是要多给他们玩会才能磨合好，要不现在就开始吧，不然明早肯定赶不回去，明日看不到您，夫人又该担心了。” 不屑的瞪着那三人一眼，刘西一脸不耻的抬手掩住口鼻，转身面对萧山说道。 听他提起乔薇，萧山一时归心似箭，也就不再磨蹭，抬头看了刘西一眼，接着收好手里的荷包。 “嗯，先从那个疯妇开始，先把顾大人请过来，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聊聊。” 刘西领命，行礼后，几步走过去，一把抓过顾德元的腰带往溪边碎石上一扔，丝毫不管这一扔下去，会不会伤了他的身体，接着绕过顾天磊，来到江氏身边，拉着她的腿就往溪边摆着的刑具边拖去。 在两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江氏双手就不断向前爬着，这会被刘西拖着，她还不肯放弃使劲抓着地上的碎石干草，双脚脚筋被挑，根本无法动弹，舌头被拔无法出声，她只好不住摇头乞怜，呜呜的对着身边的儿子求救。 顾天磊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她，他只求那两人能忘了自己，一直想不起自己才好呢。 半靠在溪边的碎石上，顾德元头一歪，胸腔一阵疼痛，接着一口鲜血喷出，他知道自己方才被那一甩，绝对断了肋骨，喉咙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肺部剧烈疼痛，想要咳嗽却又不敢使劲，因为每咳一下都会带动全身钻心的疼。 萧山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顾大人，你可后悔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头看他，顾德元表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是，锦衣卫，锦衣卫佥事，萧山？” 直接点头，萧山阴沉着一张脸。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 浓眉紧蹙，萧山面上厌恶。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春回大地（上） 正月十五恢复早朝后，康华帝的身体也随着逐渐变暖的天气一日一日好了起来，这在几个王爷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另一边，年前请命去南方练兵的烨王，依旧没有回来，康华帝几次下旨召回，都被他以江南水军各种事务推脱了。 这般下来，瑜王厉王也就更加认定这个弟弟是个只懂领兵打仗，有勇无谋的，两人都起了拉拢之心，而瑜王妃与厉王妃也都以烨王妃一人在京孤苦无依而多次上门探望。 倒是齐王妃，从年前开始就很少上萧家们，乔薇本以为是因为过年齐王府事务繁多，但这正月马上就要过完了，齐王妃还是没来过一次，这让她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这日晚间，萧山难得天没黑就回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过晚饭后，萧山便拉着乔薇在院内散步说话。 该是也想与他单独谈谈，乔薇转身让春桃春杏退下后，伸手挽着萧山慢慢走着。 “相公，陛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萧山扭头看她，面带微笑。 “小丫头怎么关心起皇上的身体了？” 乔薇回头瞪了他一眼。 “陛下是位好皇上，但瑜王厉王——却不见得是好皇子——齐王殿下虽好，却无法登上帝位，所以，所以——” 断断续续的说出心中的担忧，乔薇长叹口气，转脸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相公，我只是个小女子，没有多大的抱负，也不想管朝堂之事，只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永远在一起，而无论是瑜王还是厉王，他们都视相公你如眼中钉，若他们登上帝位，那——那——” “那咱家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萧山问道。 乔薇担忧的望着他，犹疑的点点头。 也难怪她会这般想，就目前形势来看，储位的候选人几乎就是在瑜王与厉王之间。 停下脚步揽她入怀，萧山轻叹口气，抬手顺抚着她的脊背。 “别怕，有我在，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就这般静静相拥，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薇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才抬头看他。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春回大地（下） 大渝朝对待官员**一向管的很松，但这不代表对御史**也管的松，要知道像都察院御史这种官职，平日里没什么明权，但却能指点批评当今圣上皇子的言行，且自前朝就有皇上不可杀言官的规定，是以当权者对这种言官是又爱又恨。 皇上不能杀，不代表言官犯法不用罚，而御史**，顺天府确实不管的，因为他们管了皇上也不好治罪，后来厉敬诚一旦碰到这些事，就让手下去锦衣卫找沈忠。 开玩笑，那些个家伙进了顺天府的大牢，指不定过几日就出来了，但若是进了诏狱，那形势就不同了，就算是出来了，怕也活不长了。 而此时，唤作张大人的御史，在听到宋知书的话后，也就明白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浑身力气猛地被抽离，悔恨恐惧的瘫倒在地上。 斜瞥了眼如烂泥般的人，宋知书轻哼一声，转眼看向同样跪着的其他人。 “你们都是何人，报上名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男人，正是平日与那张大人交好的落榜书生，两人见张大人那副模样，心里越发害怕，匍匐在地不断乞求饶命，言辞凌乱，半天没能说个清楚明白。 宋知书双手捂耳，转眼对身边的两个校尉使了个眼色，领会到他的意思，那两个校尉上前，不知从哪里拿来两块破旧散发着怪味的帕子，直接把那两人的嘴塞住。 耳边终于清静了，宋知书抬眸瞪向跪在地上唯一的一位女子。 “你，说吧！”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衣衫单薄，轻浮粉白的薄纱下，是绣着鸳鸯的藕色肚兜与米白色的亵裤，黑亮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额前鬓角留了几缕，更显得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这，却是柳春阁的姑娘最常做的打扮。 在场的各位也有柳春阁的常客，对于眼前的这位女子，有些人也是认识的，但这会儿却没有一人敢上前说话，这种时候还是撇清了关系为好。 夜风微凉，带动女子身上的薄纱飘起，她垂首认真磕了个头后，才端正跪好，开口说道。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一十九章 雪儿 待宋知书霹雳吧啦，啰里啰嗦的把柳春阁那个叫雪儿的妓子的事絮絮叨叨说了一遍后，萧山心里的怒火也被强压下去了。 自从妻儿老小都搬来京城后，他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就连对待手下的人也宽容许多，现在的他不光在外人眼里看来不像个锦衣卫，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鹰犬爪牙了。 “说完了？” 宋知书点头。 “说完了。” 萧山神色冷淡。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问，那个来自下林村的妓子，我是否认识？” 宋知书使劲点头。 “对，对，就是那个，山哥，那姑娘我可是吩咐人好生看管着了，你看——” 萧山满意的点点头。 “是认识，先关着，明日再说。” 宋知书愕然。 “啊！” 不是认识吗？怎么认识还要关？宋知书越来越不懂自家大哥在想什么了。 萧山不想与他多说。 “夜深了，你回去吧！” 宋知书再次愕然。 “山哥，都这么晚了，你看，要不我就不走了吧？” 萧山起身摇头，抬脚往厅外走去。 “小瓜，送宋大人回去。” “山哥，山哥——” 望着萧山越走越远的背影，宋知书心中惆怅。 候在门外的萧小瓜应声出现，却不管他是否惆怅。 “宋大人，请吧——” 不情不愿的跟着萧小瓜往外走，一路上宋知书不断抱怨萧山太没人性，不知给兄弟提供便利，要知道能留在萧家过夜，那便多了些机会可以见到蓝姑娘，自己也能早日成家立业，多好啊！ 而在他感慨抱怨的时候，丝毫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萧家大门他半脚都迈不进去。 回到房内的时候，乔薇还未睡下。 “宋兄弟这个时候过来，可是衙门里有急事？” 见她坐在床边做着针线，萧山面上有些不悦，大步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针线。 “不是说了少做针线吗？眼睛不想要了？” 知他是心疼自己，乔薇也没生气，抬头对他温柔一笑。 “天马上就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章 安顿 这被唤作雪儿的女子，正是宋知书昨晚抓进来的柳春阁妓子。 “多谢大人照拂，雪儿睡得很好。” 雪儿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眼都未看他。 而站在他二人身后的萧山与刘北，都很惊讶这个女子的改变。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倒是刘北与她多见过几次，熟悉一些。 “王姑娘！” 一声王姑娘，终于唤回了女子的神识，没错，这女子就是下林村王家的三女，乔薇儿时的好友王雪梅。 她记不得多久没人这样唤过自己了，久到她自己都将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名字，在柳春阁的这些日子，她生不如死，纵使那般她也没想过回下林村，更没想过今生还会见到认识的人，她的身子脏了，就算洗十遍百遍也干净不了。 她没脸再回去见乡下的爹娘，更不能回去见他们，有她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定会给爹娘大哥一家蒙羞，对，还有二嫂，她一人带着大虎小虎已经很可怜了，自己怎能还去害她。 从昨晚鬼使神差的说出自己的安阳县东安镇人士后，她就后悔了，痴痴的在这诏狱里坐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想出个解决办法，后来想到之前接过的恩客说过，进了诏狱就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可现在谁来告诉她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诏狱会有人认识自己，还唤自己王姑娘，且那声呼唤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不，她不能被人认出来，王雪梅已经死了，王雪梅已经死了。 如是想着，她双手抱头往墙角缩了缩，轻弱带着惊恐的声音传来。 “什么王姑娘？雪儿不认识什么王姑娘，你们认错人了。” 这般摆明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刘北扭头看了萧山一眼，两人眼眸对视片刻，也就有些明白她为何如此。 “知书，你先出去！” 抬脚走到牢内唯一的一条长凳上坐下，萧山垂眸看着自己宽大的掌心，头也不抬。 从刘北开口说话，宋知书便看出三人是认识的，但现在女子的反应，明显是有所隐瞒，面对熟悉的人，自己这个陌生人回避，她也许会觉得轻松些，宋知书拱拱手，转身走了出去，并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那处。 牢房再次安静下来，王雪梅依旧捂着脑袋躲在墙角，刘北看着那有些熟悉的背影，心中不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一章 荣升 萧山出来的时候，刘北并未跟上，倒是宋知书匆匆追了出来。 “山哥，山哥，你慢点，慢点，等等我，等等——” 跟着小跑几步拉住萧山，宋知书弯腰大口喘气。 “山哥，那——” 他话还未出口，直接被萧山打断。 “昨日南疆新送来了些卷宗，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此处并非谈话的地方，此事虽无甚好隐瞒的，但他也不愿外人知道，转身对宋知书使了个眼色，接着抬脚往衙门内专属于他办公的房间走去。 两人相识十多年，宋知书自然看出了萧山的意思，轻笑一声点点头，大步跟了上去。 这边两人躲在屋里闲话浅谈，外面皇宫内，康华帝看着面前满头银发的干瘦老翁，连声感慨，神色忧伤。 “哎，岁月不饶人啊，老了，老了，哲文啊，咱们都老了！” 对，立在康华帝床前的老翁，正是内阁首辅谢哲文。 “陛下风华正茂，大渝千秋万代！” 康华帝摇摇头。 “哲文啊，咱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话了吧——” 谢哲文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沉思片刻后，再抬起头看他的时候，目光神态亦布满疲累。 “是啊，陛下，咱们都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们所想所做的，老臣看着都觉心惊，今日来看您是真心求您准老臣辞官归隐，子睿已被您破格提到詹士府，老臣若再不退下，怕是朝中文武百官就要有想法了。” 若是依照康华帝以前的性子，必然又会拍案惊起，怒斥群臣，但自从年前经历了丧子一事后，他整个人变了很多，再没了以前的杀伐果决，想事情也都犹豫不决起来。 “这朝中真正为朕着想的，除了你怕是只剩下厉敬诚了，罢了罢了，你既决定辞官，朕也就不拦着了，至于子睿那孩子，确实是个有才华抱负的，你放心，有朕在一日，定会护着他的。” 谢哲文取下官帽，屈膝跪地，叩首行礼。 “微臣多谢吾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华帝摆摆手。 “起来吧！” 谢哲文起身。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三章 悲剧了，宋兄弟 说起安清远，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感伤。 也难怪钱瑶说起他会连基本的主仆礼仪都忘了，毕竟是在身边养了几年的孩子，她是真把安清远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更知道也只有在当年的上林村才有机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眼眸转动看了几人一眼，乔薇心里也是思念那个总是围着自己转的弟弟，但也知这个时候，要换个话题才好，于是起身走到钱瑶身边蹲下，夺过她手里的铲子，拉她往自己方才坐在那处走去。 “婶子，我说你呀，就别管那些个花草了，这好的太阳，咱们一起坐下说说话不好？” 说着，乔薇扭头看向莫奶奶。 “莫奶奶，影师父昨日来，小薇见您拉着他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快说，您是不是着急要给影师父寻个媳妇了？” 听她一说，莫奶奶立刻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真是做点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几人听了有些惊讶。 “冬娘，可是真的？影小子怎么说？” 转身看着老姐妹，莫奶奶面上浮起一抹烦忧。 “哎，什么都没说，就我自己说了大半响，他就点头嗯了几声，说的我口干舌燥，也没半点反应。” 见她这般，萧奶奶感同身受。 “我说你昨天回来，怎么气呼呼的喝了那么多茶，这就是你不对了，儿女婚事你问他作甚，直接去寻一个相貌端庄，品行贤淑的不就行了，你看我当年，不就自己做主给山子寻了小薇，那小子刚开始还跟我闹呢，你看现在，指不定心里怎么谢我呢！” 萧奶奶说着，扭头看了乔薇一眼，而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乔薇，转脸拉着钱瑶有的没的闲聊起来。 莫奶奶听得连连点头，心里暗暗觉得这个主意可行，脑中就开始筛选，当然她最先看上的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蓝秋烟。 在她目光刚移到蓝秋烟身上的时候，乔薇与钱瑶就坐在一旁掩面偷笑。 “秋烟，你看小莫子怎么样？” “啊！”手上穿针的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四章 董家二老进京 自嫁入天家后，齐王妃已有多年没回过榆阳，自然见双亲的次数也是一双手能数的清的，齐王虽宠爱她，但也受不了爱妻在娘家久住，而她作为皇家媳妇，一举一动受众人关注，虽得了漫天的富贵，也少了许多自在与逍遥。 前几日就收到父母今日进京的消息，她激动的整晚都没能睡着，今日一早起来，顶着两只熊猫眼，早饭顾不得吃就要出门，最后还是被齐王拦下了，只得乖乖梳洗换衣，吃饭饮茶后，才由他陪着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往城门走去。 却是午后时分，董家二老的马车才出现在城门口的大路上。 齐王妃早就等不急了，还未待马车停稳，就冲到车边急急喊道。 “爹爹，娘亲，娘亲——” 车内的两人自然也是听到了她的呼喊，董老夫人掀开车帘，一眼看到自家小女后，苍老的双眼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婉儿，婉儿——” “娘亲，娘亲——” 一行人被迎下车，董老太爷看了几眼小女儿后，后退半步神态恭敬将要跪下行礼。 “见过齐王殿下，齐王妃！” 原本握着齐王妃双手的董老夫人，见他这般，跟着松开手跪下行礼。 见到这位当世大儒，文学大家的老丈人，齐王是怎么也不能去受他的礼，疾步上前双手伸出硬拉他起来。 “岳父大人快快请起，小婿哪能受您如此大礼，您这可真是折煞小婿了。” “对啊，爹爹，娘亲，您二位这是作甚？女儿与王爷哪里能受您二位的礼，快起来，快起来。” 董老太爷与董老夫人也不是纠结的人，直接由他们扶起后，董老太爷才开口说道。 “王爷，礼不可废。” 齐王也后退半步，恭敬行了一礼。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身侧，齐王妃也跟着行礼。 董老太爷与董老夫人还了一礼。 “劳烦王爷亲自来迎，老朽夫妇二人真是过意不去。” 齐王微微一笑。 “岳父岳母客气了，这都是小婿该做的。” 齐王妃最是见不惯他们这般文绉绉的说话，直接上前一手一个挽着自家爹娘，笑的一脸灿烂。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难以启齿 随手把针线一扔，李氏急忙起身，疾步向他们走来。 乔玉也是放下针线，跟在她身后慢了几步。 “小妹回来了。” 说着看向萧山，轻点点头。 “小妹夫！” 正好李氏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从萧山手里接过两个孩子。 萧山手上一空，这才恭敬行礼。 “拜见岳母，见过二姐！” 李氏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使劲在淼淼响响脸上亲了一口。 “哎哟，姥姥的乖宝贝哦，这么久没来了，可想死姥姥了。” 淼淼响响也很喜欢乔家人，对这个总给自己做好吃的的姥姥很是喜欢，两个小家伙伸手，抱着李氏的脑袋，一人亲下一边，奶声奶气道。 “淼淼也想死姥姥了。” 跟着走来的乔玉，怕自家老娘累着，急忙接过响响抱在怀里。 “都想姥姥了，有没有想二姨母呀！” 淼淼响响最是人精，小脸一仰，笑的可爱。 “想了想了，淼淼也想死二姨母了。” “乖！” 乔薇也看着几人，这才是她心中最想要的亲情啊。 “淼淼响响快下来，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姥姥跟二姨母抱了。” 淼淼响响也很乖，闻言立刻扭着小身子就要下来。 李氏与乔玉也就顺势放两个孩子下来，脚一落地，淼淼响响就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行礼。 “淼淼给姥姥，二姨母请安！” 李氏年纪大了，对孩子越发喜欢，尤其是看着两个孩子乖巧，更是喜欢的不行。 “乖，乖，真是姥姥的乖宝贝，走，姥姥给你们拿好吃的去。” 说着，就一手牵着一个，往正屋走去。 而乔玉，则是转身招呼两人。 “小妹，妹夫，里面请。” “二姐，怎么没见爹爹？又去大姐那边帮忙了？” 乔玉点头。 “嗯，年后刚开市，大姐夫那边忙的不行，这几日爹爹一直在那边帮忙，晚上也没回来，直接睡在店后的厢房。” “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六章 欲说 算算也有小半年没见了，乔薇起身两步走到乔晓峰身边，拉他坐在自己身侧。 看着他，她心里满是欣慰，昔日黝黑消瘦，顶着个鸡窝头的少年，如今意气风发，温润儒雅，满身的书卷气，任谁看了都觉喜欢，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她目光柔和，脸上笑的开心。 “快有半年没能见晓峰了，真是长大了，四姐都要认不出了。” 与乔薇的情绪外放相比，同样是激动高兴的乔晓峰，极力压制住心底想要上前拥抱她的冲动，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她，神态沉静，不做言语。 几年的时间，他已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躁少年，将近弱冠的男子，纵使纤细瘦消，但心境的变化情绪的收放，已不是当年的少年能相提并论的。 若说在东安镇读书的这几年，乔晓峰收获满腹学问的同时，最大的收获便是心境的快速提升，学堂官场，世俗礼仪，为人处事，行走之间，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不断教他一些新的东西，如果说乔薇醒来，最初见到的乔晓峰是一张纯净洁白的纸，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染满绚丽色彩，将要极致绽放的泼墨五彩风景图。 “四姐，你，可还好？” 就这简单的一句，在外人听来只是姐弟之间的相互关心，但在坐在两人对面的萧山看来，却又有着另外一番意味。 同是男人，他的感觉不会出错，于是看向自己娇妻的目光动了动。 乔薇的一颗心早就被眼前的男孩占满，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男孩，重生之后更是处处维护她的少年，在她心中的意义与地位，是独特的。 “四姐很好，你可有好好读书？马上就要春闱了，紧张吗？别怕，好好考，四姐相信你可以的。” 乔晓峰唇角勾起。 “嗯，四姐，晓峰不会让你失望的。” “今年的主考官徐大人，清正廉洁，为人光明磊落，有他监考，你只需发挥出自己最好的实力，定能得到公正严明的对待。” 沉着稳重的男声响起，这话里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事实真相 半响，看着杯中的茶喝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转头看向主位上相貌普通，憨厚老实的女子。 “二姐可是有话要说？” “啊！”正处于愣神纠结阶段的乔玉，被他一句话猛地惊醒，低头垂眸抿唇皱眉，再抬起头的时候，眸色中满是坚定。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看看给四姑娘带回去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端站在厅内伺候的几人，纷纷行礼后，动作轻慢的退了出去。 直到厅内只剩下两人，乔玉不放心的起身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下后，才转身走来，在萧山对面坐下。 这时，她看向萧山的目光异常沉着冷静，淡漠的神情带着些许锋利的味道。 “四妹夫，前些时日，我收到柳成捎回来的信，其中说了一件事，却是关于四妹的，你可知是何事？” 萧山抬头看着她，也注意到她的变化，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二姐说的，可是齐王妃年前去府上认亲的事？” 乔玉有些愣神，该是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因此也打乱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你，你，我，我——”长呼了口气，她极力想要理顺心中的乱麻，“这事儿既已传到他的耳中，想必京城中知道的人家也是不少的，这般看来我乔家无一人知晓，却是妹夫的功劳了吧！” 萧山看着她，但笑不语。 见他这副模样，乔玉一时有些气恼。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是怎么想的，说说吧！” 乔家几人，与自己接触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二姐了，萧山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她的，她既能挑这样的时机单独见自己，也就是说，齐王妃认亲的事，乔家二老并不知晓。 本也没想多做隐瞒，萧山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二姐莫急，那信的事，可是只有五弟与你二人知晓？” 乔玉点点头。 “是，我不识字，每次收到信，都是晓峰读的。” “那五弟可有说过什么？” 乔玉摇摇头。 “并未，只是当时脸色有些难看。” 萧山明了，若有所思的来回走了两步，接着坐回原本的位置。 “这般看来，五弟大概也是知晓这事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春闱考中 刘北安顿好王雪梅后，很快就回来了，有一段时日没见到他，几个孩子围着他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晚膳时分，才各自拿着大小不一的玩意，围坐在一起玩耍。 他既回来了，王雪梅那边定然也是安顿好了，萧山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个时机把事情说了。 这边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那边春闱将至。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康华帝的身体竟也如冬季干枯的柳树般，吹了几场春风，渐有恢复生机，长出新叶的趋势。 连着几日早起上了朝，一直协理政事的瑜王与厉王，终于察觉到了危机，随即收起平时轻浮散漫的态度，办起事情来，也就格外用了几分心思。 正好赶上三年一度的春闱，两王急切想要稳固自己手里的权势，一方面拉拢朝中大臣，另一方面也想着从这届学子中，挑选能为自己所用的，早早收入门下。 这样的事情每次春闱都会发生，而一般进京赶考的举子，或多或少也会挑选上一个派系作为依靠，若是春闱能一举中地，以后入朝为官也算有个照应，关键时刻能帮扶自己一把，若未能高中，那也算是结交了京城权贵，日后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留在权贵府中谋士侍读，都是极好的。 在大渝朝，中举之后，若不想参加次年的春闱，可直接去户部上报，户部便会安排一个适合的官职，这些官职多半是偏远乡镇的县丞，主簿之类的小官，依靠政绩慢慢逐升，终其一生能混到五品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而中举之后参加次年春闱的，春闱考中的直接参加当年的殿试，若殿试得过，那便是进士及第，名次好些的，可直接入翰林院，入翰林者，才将有走上高位的机会，这也是无论贵族还是寒门学子，都争相参加科举的原因。 如乔晓峰这般身份，自然不用在意别人的拉拢，但好似也没什么人会去拉拢他。 二月初，春闱开始。 一连考了几日，乔萧两家是无一人休息好过，乔晓峰在贡院考试不好过，萧山在府中跟着受尽折磨。 自己的小丫头已经几日不让自己近身了，白日黑夜的惦记着那个蹲在考场的家伙，萧山这会心中恼怒，恨不得冲进贡院把那个家伙揍上几顿，方能解气。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连中三元，状元及第 当天乔家正厅的谈话，最终以李氏怒极落泪不欢而散，乔晓峰一气之下直接把自己关在书房，午饭都没出来吃，任由谁去劝都无用，而李氏那边，在女儿女婿们都走了之后，晚上又被乔老汉吼了一顿，直接导致她接下来的日子，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纵使一家人都不痛快，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这日，乔薇早起服侍萧山穿衣，春桃春杏则去布置早膳。 “相公，今日殿试，你可会去？” 抬手理了理袖口，萧山想起昨日指挥使大人的吩咐，轻点了点头。 “嗯，应该会去。” 乔薇没有多想，继续帮他整理腰带。 “那你若是看到晓峰了，可要告诉他，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就好，无论成绩好坏都没关系的。” 萧山低头看她。 “好了，你就不要担心了，晓峰十二岁启蒙，弱冠之年参加殿试，纵观整个大渝朝都是绝无仅有的，怕是清远比上他都要逊色几分，你别小瞧了他，很多事情他心里的谋算，比你我想的都周全。” 乔薇仰头看他。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萧山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 “怕是也只有在你眼里，他才是个孩子。” 乔薇不悦瞪他。 “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萧山再次无奈苦笑。 “走吧，陪你用完膳，为夫就要去衙门了。” 说完牵着她的手，相携往偏厅走去。 直到去了衙门，萧山还在想自己那个小舅子的事。 从第一次见到乔晓峰，他便知那是个不简单的少年，眉目间不同于他年纪的成熟与稳重，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还好自己先下手为强，一想到那家伙可能惦记着自己的宝贝，萧山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而这股火却又不好轻易发出来。 正在这时，宋知书惝恍跑了进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猛灌了几口。 萧山头也不抬，懒得看他。 半响，喝了茶，心神渐渐稳了下来，宋知书大步走到窗边坐下。 “山哥，你说这瑜王最近是不是脑袋又抽风了？年前专门包了京城内外几家客栈，供进京赶考的学子免费吃住，这春闱刚过又在内城置了处三进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章 将要松口 “啊——中了，中了状元！” 李氏直接惊的呆愣了。 “状元，是头名状元，太好了，太好了，娘，五弟中了状元，五弟是状元了——” 放开刘北，乔薇拉着李氏的手，激动的又喊又笑。 这才收回手，刘北恭敬行了一礼。 “恭喜乔老夫人，恭喜夫人，宫里放榜的侍卫已经在路上了，乔五公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您二位放心，有咱们大人亲自护着，乔五公子定能安全到家。” “啊，安全到家？”乔薇不解，看向刘北问道：“刘大哥，这是何意？中了状元还不能安全回家了吗？” 刘北低头拱手。 “回夫人，五公子连中三元，状元及第，这可是自前朝来，百年间最好的成绩了，且五公子年少儒雅，风度翩翩，这消息一传出去，怕是想抢他回去做女婿的人家，都能从宫门口排到外城门口了，若没咱家大人护着，怕是他想回家都难。” 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李氏枯瘦的双手，紧握住乔薇的手不住发颤。 “小薇，是晓峰中了状元吗？娘没听错？” 乔薇看着她，激动的点头。 “是，娘，小弟中了状元，您没听错。” 李氏双目中，晶莹的泪珠滑落。 “状元，中了状元，好，好，真是娘的好儿子，快，小薇，咱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还有你大姐二姐，快——” 在李氏的催促下，乔薇直接忘了去问乔晓峰何时回来的，转身由李氏拉着往内院跑去。 而刘北，目送两人离去后，立刻招来暗处的侍卫，吩咐他们去叫上一队人来，牢牢守在乔家门外，以防一会儿有人闹事。 —— 萧府。 宋知书急匆匆的从皇宫赶回来，在萧府门前翻身下马后，直接往内院冲去，边走还大声喊道。 “中了，蓝姑娘，中了，乔晓峰中了状元——” 还未行至内院，迎面遇到闻声出来的萧小瓜，宋知书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他。 “小瓜，乔晓峰高中状元了，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啊！蓝姑娘在哪？我要去告诉她。” 被他抓住，萧小瓜先是有些不满，但在听到后面他的那句话后，立刻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双目呆呆的看着他，抬手指向自己身后。 “在，蓝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成了 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蓝秋烟看向面前男子的目光有些茫然，又有些渴望，更有一丝说不清的情愫慢慢从心底生出，她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忘了挣扎，只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良久，直到见她手指确定不再出血，宋知书这才慢慢放开她的手。 “下次可不能这般了，知道吗？” 收回手，蓝秋烟颔首点头。 “知道了。” 满意的看着她，宋知书再次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完美到了极点。 “乔晓峰高中状元的消息，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府内传遍了，萧奶奶与莫奶奶知道了，指不定该多高兴。” 蓝秋烟点点头。 “嗯，晓峰能高中状元，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说着忽的想到什么，立刻抬头看他。 “小薇知道了吗？有没有遣人去乔家？” 宋知书唇角勾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秋烟，想什么呢，宫里一有消息，山哥就第一时间让刘北去嫂子那边报信了，放心吧，她绝对比你知道的早。” 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蓝秋烟双手交握，大脑不断转动。 “好，好，晓峰高中了状元，咱们这次定要好好为他庆贺一番。” 宋知书望着她，摇了摇头。 “要庆贺也是乔家人庆贺，咱们只管去送礼就好，其他的不用操心。” 蓝秋烟一想，还真是如此，也就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咱们送什么好呢？” “嗯，就送——”正要回她的话，宋知书猛地想到她那句咱们，颤抖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秋烟，你，你方才说，说，咱们？” 蓝秋烟抬头看他，有些不解。 “对啊，就是咱们，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没什么不对，是，是咱们，咱们——”整个人直接被漫天的喜悦环绕，宋知书心中高兴的几乎想要拥她入怀，但在想到两人还未确定的关系，还是极力忍住了。 “秋烟，你，你这是答应了吗？”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蓝秋烟直视着他，面上神色渐渐变得温柔，一个幸福的笑容浮起。 “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品会差吗 蓝秋烟与宋知书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在萧山与乔薇的帮助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这日，宋知书早早起床来到萧家，浑身穿戴整齐，头发梳的铮亮，独自一人站在萧家正厅内，等着后院还在用膳的一大家子人。 他今日是来商议成亲的日子，蓝秋烟出生不祥，并无生辰八字，是以无法去寺庙算日子，萧山想了想，便提议一家人坐下来看看，寻一个宜婚嫁的好日子，把事办了就好，至于合八字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他这么多年从未信过。 宋知书自然也是不信的，在他们锦衣卫看来，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想要的就去争取，不想要的也不勉强自己，就算将来要死了，这般也不会后悔。 萧山今日难得休沐在家，自是带着妻儿去慈安堂请安，顺便陪萧奶奶用膳。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的好不开心。 直到最小的多多吃了米汤，淼淼响响放下筷子后，萧奶奶这才在莫奶奶与孙子孙媳的陪同下，起身往正厅走去。 今日之事，蓝秋烟不便出面，萧奶奶与莫奶奶作为长辈，自然是坐在主位的，萧山与乔薇作为主人家，陪坐一旁，几个孩子被钱瑶带去后院。 宋知书今日的身份不同往日，萧奶奶与莫奶奶收起以往的热情，换上一副冷淡严肃的面容，他看了不觉有些紧张，便把目光移向萧山，暗中求救。 此时，萧山正侧身面对着自己媳妇，一双狭长的凤眼眯起盯着她娇俏的小脸看着，唇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让人一看就知他此时心情不错。 而乔薇却未看他，只是垂着眼眸，想着蓝秋烟昨日说的话。 求救无法，宋知书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起身站在厅正中，躬身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萧奶奶，莫奶奶，知书与秋烟皆无长辈在世，还请您二位多多费心。” 萧奶奶看着他，轻蹙起眉头。 “秋烟说了你的意思，但咱们还是要按规矩来不是？你二人虽无高堂亲眷，但也不能草率的就把婚事办了，要我说，下月成亲有些赶了，还是再等等，明日我与你莫奶奶亲去定国寺算上一算再说。”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人太过分 在乔薇看来，能跟自家相公结拜，宋知书品性定然也不会差，她也并非不看好宋知书，只因心中不舍蓝秋烟，而有些纠结罢了。 “蓝姐姐说的对，能被相公与姐姐看中，宋兄弟定然不会错的，于此是小薇多虑了。” 蓝秋烟温柔的看着她。 “你不是多虑了，姐姐知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好了好了，放心吧，他对姐姐很好，姐姐是真心愿意嫁给他。” 乔薇点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嗯，只要姐姐愿意就好。”说着从身边春桃手里拿过那几张有些发黄的纸张，慢慢放在桌上。 “蓝姐姐，这是当年的卖身契，你收回去销毁了吧！” 看到桌上那叠略发黄的纸，蓝秋烟一时言语哽咽，眼眶一红就要落泪。 “小薇，你，你——” 乔薇拉过她的手。 “蓝姐姐你放心，相公说了，去年咱家离开上林村前，他已让刘北大哥去衙门把你一家的户籍改了。” 说着又从春桃手里拿过木盒。 “这是你们的新户籍，等你与宋兄弟成亲后，就可去衙门把户籍并在一起了。” 伸出的双手微微颤抖，蓝秋烟没想到自己此生竟会遇到这样一户好主人家，前半生的凄惨相较于现在，绝对是见到彩虹前压抑的暴风雨，那些年的飘摇岁月，在现下的幸福前，更不值一提。 “小薇，你，你与大人，你们——” 乔薇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呼口气，幽幽说道。 “蓝姐姐，你与我们就像家人一样，相公早早就为你想好了后路，就算没有宋兄弟来提亲，奶奶与莫奶奶也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断不能耽误你一辈子，现下好了，你嫁给宋兄弟，亲上加亲，才真真圆满呢！” 蓝秋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扑向前，双膝跪地，抱着乔薇纤细的腰身，大声哭了起来。 ———— 从绿柳居出来，乔薇心里舒畅多了，带着春桃准备去慈安堂与自家奶奶商议一下给蓝秋烟准备嫁妆的事。 结果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前来寻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准二姐夫上门（上） 尽量把动作放轻，春杏帮她穿着衣服的同时，在看清她身上所有的伤痕后，还是忍不住抱怨出来。 乔薇面色有些苍白，扭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好了，知道你心疼我，相公不是故意的，你别生他气。” 帮她穿好肚兜后，春杏拿起纯白的细布亵衣，小心翼翼披在她身上，右手扶着她的肩，让她头可以靠在自己肩窝上。 “奴婢哪里敢生大人的气，奴婢是心疼您，您才该生大人的气。” 浑身软绵无力，也只好任由她摆弄，乔薇面露苦笑，若说心里一点儿抱怨与不开心都没有，那是假的，毕竟整个身子被折腾成了这样，怕是要养上好几日才能出门吧。 “夫人，来，您趴在奴婢身上，奴婢背您去浴房，热水早就准备好了，您泡一泡会舒服些。” 手上最后一根细带系好后，春杏转身坐在她面前，双手背后拉起她的手。 也知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走过去了，乔薇没有反对，配合着伸出手，慢慢趴在她的背上。 “春杏，谢谢你！” 春杏身形修长纤瘦，但身子骨却很结实，前些年跟在钱瑶身边，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来也没丢下，每日清早都会练上几遍，是以身上还是有几分力气的，背起娇小瘦弱的乔薇毫不吃力。 “夫人，看您说的，能服侍您，是春杏的福分。” 趴在她背上，乔薇浅淡一笑。 “春杏，你真好。” 虽已入春，但两人并未搬回主屋，依旧住在暖房，一门之隔便是浴房，春杏一点儿不费劲，便把她放在浴桶里，伸手拿过脱下的衣服，转身走到屏风前挂好，接着又回到浴桶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青紫色琉璃瓶。 打开瓶子，对着浴桶倒出里面的液体，春杏抬眸看她。 “夫人，这是南疆上贡来的百花露，有缓解疲劳，活血祛瘀的功效，您多泡一会儿，奴婢再去烧些热水。” 乔薇睁开眼睛，对她笑了笑。 “好，去吧。” “夫人，您可有想吃的东西，奴婢吩咐厨娘去做。” “没什么想吃的，好累啊，一会儿我想好好睡一觉。” “那奴婢让春桃给您端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五章 准二姐夫上门（下） 乔薇点点头，接过春桃递来的毛巾开始擦脸。 “相公与孩子们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 “那多多呢，也在后院吗？” 春桃摇摇头。 “老夫人一早就让人把多多抱过去了，说是您身子不好，多多休养，孩子她老人家看着就好。” 乔薇心中欢快，唇角高高翘起。 “奶奶对我最好了！” —— 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带着春桃春杏，迈着轻快的脚步，准备去慈安堂给萧奶奶请安。 “春杏，二姐有说什么时辰来吗？” 跟在后面的春杏声音轻柔。 “回夫人，具体时辰没说，不过倒是说了在府上用午膳。” 满意的笑了笑，乔薇扭头看了她一眼。 “可让厨房烧了酸汤鱼？二姐最喜欢吃那个了，还有脆藕丸子，大虎小虎很喜欢。” 春杏回看她，跟着笑道。 “夫人，您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钱婶子直接在厨房盯着呢，准备的都是乔二姨妈与两位表少爷喜欢吃的。” 乔薇回头加快脚步。 “嗯，钱婶子一贯知道二姐与大虎小虎的喜好，有她在，确实不用担心。” 三人说笑间，慈安堂到了，乔薇进门的时候，萧奶奶与莫奶奶正逗着多多爬着玩。 快步走到偏厅站定，屈膝行礼，乔薇温柔笑道。 “奶奶，莫奶奶，小薇给您二位请安！” 正趴在罗汉床上的多多，一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立刻挣扎着想要翻身爬来，而在旁看着他的两位老人，见此都跟着笑出声来。 “你们看，这小家伙，方才咱们逗了他这长时间，都不动一下，这一听到他娘的声音，立刻就要爬过来，真是个小小白眼狼，亏奶奶日日哄你，就抵不过你娘的一句话。” 萧奶奶扭头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朗声笑道。 莫奶奶看抬手拍了她一下，嗔笑道。 “你这老婆子，还跟自家孙媳妇计较，孩子喜欢娘，天经地义的事，你莫不是这还要醋？” “莫奶奶，这您就说错了，萧奶奶哪里是醋了，明明是眼馋眼红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六章 巧遇谢子睿 在柳成看来，就算别人的妻子貌美如花，神似天仙，那又与他何干，他最喜欢的，是那个憨厚少言，娴静良善的女子，在他人生最低迷的时候，救了自己，每日不厌其烦的照顾自己，那个女子犹如春雨润物细无声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牢牢扎在自己心底。 这些年在军中，无论黑夜白昼，冲锋陷阵亦或是夜半守城，每每眼前出现的，都是那个女子对自己温柔轻笑的模样。 是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建功立业，回去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乔薇拉着乔玉在方椅上坐下后，柳成有些不自然的挠挠头，接着转身在她们对面坐下。 “四妹，怎么没见妹夫？” 未免他一位外男在场尴尬，乔玉扭头看了眼门外，又转脸看向乔薇。 看柳成有些拘束，乔薇转身拉过乔玉的手，道。 “二姐，相公在后院教孩子们打拳，方才我的来的时候，就让春杏去喊他了。” 乔玉点点头，拉着她正要说些其他的，却被门外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这可不，说曹操曹操到——” 掩面偷笑，乔薇看着乔玉，又转头看向正跨门而入的人。 萧山进屋的时候，就见坐着的三人看着他笑，颇有些不明所以，几步走来，拱手行礼。 “二姐，柳将军。” 三人跟着起身，乔玉回礼道。 “四妹夫！” 柳成跟在温铭臻身边多年，也是见过几回萧山的，虽交往不深，但也有个脸熟，想到过不了多久，与他就要成连襟了，柳成也就不去计较两人之前的磕碰，拱手回了一礼。 “将军不敢当，萧同知还是唤柳成姓名吧！” 当年伤愈离开下林村，回到军中后，柳成便一改往日的散漫，勤奋好学，战场上勇往直前，几年间到也立了不少军功，这次回来前，刚升了骁骑尉，在大渝朝，确实能当得起将军的称呼。 萧山自是不能直唤他姓名。 “好，二姐夫！” 闻言，柳成一时有些愣神！ 想不到自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七章 郁结解开好睡觉 梳洗完毕，独坐在床上，想到白日二姐说的话，她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姐终于释然了，准二姐夫很好，看得出来是真心珍爱二姐的，这下她也可以放心了。 虽然嘴上说可以放心了，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舍有些担忧。 等了很久，也没见自家相公进门，回过神来的乔薇，起身下床穿好鞋子，抬脚往门口走去。 却是刚走到外间，迎面遇到开门进来的萧山。 “相公，你回来了！” 女子言笑晏晏，笑的一脸纯真幸福，洁净美丽的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温柔，神态亲昵，说话间更是直接走到自己身边，就在他愣神间，她的双手已经挽住他结实的手臂。 “奶奶是有什么事吗？你们说了这么久？” 斜眼看了下窗外已漆黑一片，乔薇面带疑惑看着萧山，秀美微蹙有些担忧。 而此时的萧山，在面对乔薇如此真诚的笑容与关怀，心里却是很愧疚的，前晚他做的事还历历在目，方才送走乔玉二人后，就推脱去慈安堂有事，实则是因心中惭愧，无法面对她，找的借口罢了。 独自在厅内坐了许久，眼看夜色渐晚，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来，本还暗暗期待她已经安置了，谁知一进门迎面遇到，见她还如之前那般对待自己，一时又是高兴，又是羞愧。 这会儿愣愣的看着她，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沉浸在自己小纠结中的乔薇，并未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挽着他的手边往床边走着，边道。 “相公，二姐婚期已定，到四月十六也没多久了，咱们送些什么好呢？” “虽说姐妹间，添些首饰衣料就很好，但二姐，二姐这幸福得来不易，咱们还是要看重些的，对不对？” “还有准二姐夫，跟在温将军手下多年，有着骁骑尉的官职，但他终归常年在军中，且家中又无高堂，仅凭那点儿军饷，怕是成个亲后，也就没什么家底了，二姐嫁给他，以后是要在京城开府单独过活的，咱们还要多多帮扶才是。” “相公，上次你说咱们外城有几间铺子不错，挑一处送给二姐怎么样？” 两人已在床边站定，乔薇伸手帮他宽衣，萧山依旧看着她，配合着伸手。 “好，有一处正好在菜市口靠南的三春街，年前租约到期后，冬子便与我说要留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八章 生父 乔薇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生父。 当隔壁坐着的苍老男子走过来的时候，她满面微笑，正与蓝秋烟商量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春桃站在两人身边，唇角勾起仔细听着，偶尔解说上两句，而一向警觉性比较高的春杏，则是在那男子目光落在几人身上的时候，就已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这会儿，就见她伸手拦住那位男子，态度恭敬行了一礼，神色疏离言辞冷淡。 “谢大人请止步，前面是锦衣卫同知萧大人的家眷，您看——” 她话说的很委婉，声音也很轻，但在场的几人却是都听得分明，就连正在交谈的乔薇与蓝秋烟，也听的一清二楚。 对，向几人走来的苍老男子，一身墨绿锦袍，掺杂着白丝的发梳的整齐盘在头顶，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他看起来不再年轻，但周身气度与常年为官的正气让人不容忽视。 这苍老男子正是刚辞官闲下来的前首辅谢哲文。 “小姑娘，老夫想见见萧夫人，烦劳你帮忙问了话。” 以他的年纪与声望，用这样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给足了乔薇面子，亦或是给足了萧山面子，春杏作为一个小小的婢女，自然不能与前任首辅杠上，而乔薇就算是锦衣卫同知的夫人，也不能架子大到连曾经的大渝朝百官一把手都不见的地步。 于是，乔薇与蓝秋烟起身，几步走到谢哲文面前站定，恭敬行礼后，朗声齐道。 “见过谢大人！” 就算没往心里去过，但乔薇也是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眼前这位精神抖擞的老先生，在听过生母董书雪的故事后，便对谢哲文这个名字有着说不清恨意的她，从未想过去认回这个名义上的生父，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他，是以此时此刻，她心里很纠结。 与她的纠结心思相反，在看清向自己走来的女子的面容后，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就要落泪。 “书，书雪——” 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唤出这个名字，颤抖的双唇，抖动的牙齿，喉间的细语，痴愣的眼神，以及慢慢伸出想要去触碰面前女子的双手，都彰显着他此时的激动与紧张。 起身站直，蓝秋烟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三十九章 齐王妃的邀请（上）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蓝秋烟若有所思的跟着往前走。 而身后，被两人遗忘的宋知书，面上依旧挂着方才的笑容，颇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走了几步后，忽的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那在风中凌乱的男子，蓝秋烟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用膳了吗？还不快过来！” —— 回房后，见桌上饭菜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萧山眼底精光一闪，转身吩咐春桃重新换一份进来，接着抬脚向里间走去。 脚步轻柔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那放在腿上的双手，萧山面色温和，轻轻一笑。 “丫头，别想了，不是说了身份什么的都与咱们无关吗？怎么还去为那个人烦恼呢？” 乔薇也不是全然在烦心午前遇到的那人，只是因为那人让她想起齐王妃口中可怜的董书雪，一时感慨，心中不快罢了。 毕竟是这副身子的生母，都说母子连心，想来就算原主乔薇不在了，但她潜意识里，还是渴望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的吧。 “相公，你说，乔薇会不会想要认回生父，我是不是该问问她的意思？” 萧山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么问她？她已经不在了，你去哪里问？” “是啊，她不在了。” 起身揽她入怀，萧山最是不愿看到她为这些事烦恼的。 “好了，丫头，有我在，没事的，若你不愿认，咱们便不认，没人敢勉强你。” 默默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乔薇心里依旧有些难受，但比起刚才好了很多。 “嗯，相公，还好有你。” 寂静的夜晚，让人心旷神怡，而同一片天空下，总有些人不愿她永远沉默逃避下去。 —— 齐王府主院偏厅内 齐王妃与董老太太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品茗。 “哎，你爹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只要有人陪他下棋，让他不吃不喝都可以，在榆阳府上，你哥哥与侄儿们，都被他给弄怕了，一个个能躲就躲，也只有来了京城，王爷脾性好，愿意陪他。” 放下茶盏，董老夫人有些感慨。 齐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章 齐王妃的邀请（下） 齐王府的帖子是连夜送来的，门房送来的时候，萧小瓜已经躺在床上，就要睡着了。 “小瓜哥，小瓜哥，您睡了吗？” 已是半睡半醒的萧小瓜，顶着困倦的不行的眼皮，嘟嚷了声。 “别敲了，我睡了。” “哦，睡着了啊！” 门房周壮拿着帖子，站在门外，正要转身离开，脑中忽的一闪，立刻转身加快敲门的速度。 “小瓜哥，你睡着了怎么还说话？快开门啊，齐王府的管家方才亲自送了帖子过来，让咱们立刻给夫人送去，该是有什么急事，您看——” 隔着门，萧小瓜的怨气他都能感觉到，还没待他话说完，门忽的从里打开，一只手快速伸出来，抓过帖子吼道。 “快滚！” 帖子交了出去，周壮也就功成身退了，躬身陪着笑脸，快步往院外走去。 已经彻底醒过来的萧小瓜，抓着手里的帖子，满脸阴沉的走到床边。 待他再出来的时候，已是穿戴整齐。 拿着请帖长叹口气，双肩耷拉着无精打采的往内院走去。 边走边抱怨了一路，当他来到主院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咦，春杏姐今天不用守夜吗？怎么一个人都没。” 边说边小声嘀咕，不一会儿，就走到正屋门前。 昨日已经从暖房搬回主屋的乔薇，此时正被萧山拉着在床上做着某种羞人的运动，而在院内伺候惯的几人，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回避。 所以，萧小瓜才没看到其他人，所以才会上前去做了一件让他后悔半月的事。 当他走近门口的时候，屋内女子娇喘低泣求饶，那声音柔媚绵软，听得他浑身一软，差点没能站稳。 萧小瓜年幼跟了萧山，这么些年虽一直帮着管理府中事宜，在外也能独当一面，但终究是个从未碰触过男女之情的少年，但就算他再不谙世事，房内女子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男声的压抑低吼，也让他明白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被吓得一个激灵瘫坐在地，他浑身僵硬，一张脸羞得通红，双手撑着身体慢慢往后退去，右手内烫手山芋般的帖子，怎么也不敢上前去送。 这个时候还敢上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考虑考虑（上） 萧山微微颔首，转眸看着乔薇，笑道。 “既是齐王府的帖子，咱们就去一趟吧！” 飞快看完帖子上的内容，乔薇精致的眉头蹙起。 “相公，你说，这齐王妃请咱们去，该不会是——” “对，她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伸手拉她的柔荑握住，萧山回道：“别怕，丫头，有我在！” 从收到齐王府的帖子，乔薇的一颗心就提起没能放下，用过早膳，去慈安堂给萧奶奶请过安，言明缘由后，年后已经从自家孙子那里听来一些消息的萧奶奶，长叹了几口气，便让人准备了礼物，送两人出门。 直到坐在去齐王府的马车上，乔薇还未真正回过神来。 见她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萧山有些心疼。 “丫头，你若不想去，咱们便不去了。” 说完，直接掀开车帘，对着前面赶着的刘西道。 “刘西，掉头，回府！” 见他如此，乔薇急忙上前拉他。 “别，相公，我不是不想去——”拉回萧山后，她又掀开车帘，“刘西，不回府，去齐王府。” 坐在前面赶车的刘西一时有些纠结。 ‘大人与夫人，到底该听谁的？’ 手中鞭子迟迟未动，刘北看着着急，赶马上前，扭头瞥了他一眼。 “走呀，愣着干吗？夫人不是说了，去齐王府啊！” 车轮再次滚动，坐在车厢内的两人，四目相对，未有言语。 半响，还是乔薇先败下阵来，低头垂眸，气氛太过压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哎，相公，我不是不想去齐王府，我，我，我只是还未做好准备！” 萧山抬手理了理她鬓角散落的细发，温和一笑。 “丫头，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想认，咱们便不认，有我在，没人敢逼你，就算她是王妃又如何——” 乔薇双目泛光看着他。 “相公，我，我——” 说着，她心中一动，一个扑身向前，抱住他结实的腰身，感动的将要落泪。 “我不想做什么高门嫡女，只想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一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考虑考虑（中） 从进府后，萧山与乔薇便被分开了。 齐王与董老太爷拉着萧山在前院书房谈话，乔薇则被齐王妃以要回房梳洗下的借口，拉去了内院。 一进门，董老夫人拉着乔薇去了里间的罗汉床上坐下，齐王妃转身呵退丫鬟仆妇，顺手关好门，才快步往里面走去。 忽然这般被拉进来，萧山又不在身边，乔薇一时有些紧张，低着头不敢去看两人。 齐王妃关好门后，走来坐在她左边的位置，拉过她一只手，笑道。 “小薇，你别紧张，娘她老人家只是想见见你，想同你说说话。” 一路走来，董老夫人已从初见她时的激动到难以自控，到现在满面喜色的望着她，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拉着她的手更是一直没有送开。 “对，丫头，外祖母就是想看看你，就是看看。” “啊！外，外，外——” 好吧，原谅她对一个刚认识的老夫人，真的无法做到太过亲昵，就算知道两人之间有着那么一层关系，但她毕竟不是原尊，体会不到那种终于寻回亲人的幸福与激动。 “董老夫人，您不要太激动。” 使劲从两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交握于胸前，乔薇低头不敢去看两人。 “王妃，不知我家相公现在何处，小薇，小薇想去找他。” 乔薇的挣扎疏离，直接冲散了董老夫人心中的喜悦，从去年收到小女寄回来的书信与画像开始，她就日夜盼望着见到这个孩子，而方才门外的一眼，她便能确定这个孩子就是自己亲女留下的遗孤。 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孩子，董老夫人承认，自己确实激动欣喜的有些失礼，但这些都情有可原不是吗？ 她原本以为这个孩子也会如自己般，会被找回亲人的喜悦冲击的语无伦次，她心里更无数次的设想过两人相认后的场景，或是抱头痛哭，或是诉说多年的思念。 可谁来告诉她，现在这是什么个情况，难道，难道这个孩子果如小女说的那般，一点儿不想认祖归宗？ 如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考虑考虑（下） 乔薇的一番话说的声泪并下，董老夫人与齐王妃听了心里也很感动。 “孩子，你终归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承认自己是书雪的女儿，是外祖母的好外孙，对不对？” 不管其他，董老夫人在乎的，只是她能认自己，至于是不是广而告之的相认，她不在乎。 望着一把年纪哭的满面泪痕的董老夫人，乔薇不知为何，忽的想起当年自己娘亲被江氏害死的那个晚上，自己从窗户看到娘亲的脸上，也是这样挂满泪痕。 一想到此处，心口处就如刀绞般的疼，眼眶酸涩，有股液体不受控制奔涌而出。 “您，您快别哭了，仔细身子——” 那声到嘴边的外祖母，还是被她咽了回去，但身体确实按照乔薇本尊的真实想法，扑入董老夫人怀中，双手抱着她稍丰满的腰身，嚎嚎大哭起来。 这两人都哭的天昏地暗了，齐王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坐在一边盯着泪眼看了两人后，也受不住双手捧脸，跟着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里屋充斥着伤心的哭声。 而守着屋外的丫鬟婆子们来回走动，一个个伸长脖子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碍于齐王妃的吩咐，她们不好直接冲进去，只能在门外着急。—— 另一边，从被两人拉入书房后，萧山的脸色就没好过。 齐王与董老太爷两面夹攻，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了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让他同意两人明日去乔家提出认亲的事。 这话说了半响，他都没有反应，两人自觉口干舌燥，齐王走到桌边，拿过茶壶倒了三杯茶水递了过去。 接过茶，董老太爷也顾不得细细品茗，直接猛灌了两口，而萧山轻抿了一口后，方才茶杯，起身对着两人拱手行礼。 “王爷，董老太爷，你们方才说了那么久，萧山自问是听明白了，但很抱歉，恐怕要让两位失望了。” “你，你还是不同意？” 急忙放下茶杯，齐王睁大双眼看他。 萧山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被旁边一脸怒气的董老太爷打断。 “不是，老夫就不懂了，这是我董家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带着孩子出嫁（上） 萧山与乔薇走后，齐王与董老太爷把他说的话转述给齐王妃与董老夫人后，几人坐在厅内，久久没能说话。 良久，董老夫人长叹口气，幽幽说道。 “那萧山确实是个有谋算远见的，就如今京城的形势来看，咱们确实不宜在此时认回小薇丫头。” 齐王妃点点头。 “娘说的是，年后那家伙便传信给王爷，说是让女儿今后少上门，估计那时他就想到了，只是咱们不认，不知那人会不会着急去认？” 董老太爷摸了下胡须。 “他不会，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宫中储位空虚，锦衣卫作为陛下心腹，想要拉拢的人必然很多，若在此时认亲，怕是会让人猜忌。” 齐王没有说话，只是想起了身在边疆的儿子。 —— 回府的路上，萧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安慰开导自家丫头，但一路走来，小丫头笑意盈盈，好似方才在齐王府经受的轰炸，半点儿没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回府后，用过晚膳，见她真如没事人般，萧山慢慢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些难受。 —— 时间过得很快，之后的日子，齐王妃再没给乔薇下过帖子，董家二老想来在京城无事，也就计划着返回榆阳。 而谢府那边，谢哲文收拾了东西，打听着董家二老离京的日子，准备同行。 转眼间，四月十六至。 昨日乔薇便带着蓝秋烟去了乔家，晚上留宿并未回府，萧山本也想追去，后被萧奶奶拦下。 一早，众人在慈安堂用过早膳后，萧奶奶与莫奶奶带着穿戴打扮整齐的几个小的，有说有笑的往门口走去。 萧府门外，整齐停放着两辆马车，萧奶奶莫奶奶与抱着多多的钱瑶，坐在第一辆马车内，已经十岁的盈盈小远，带着淼淼响响坐在后一辆马车上。 萧山骑马走在正前，刘北刘西带人紧随其后，丫鬟仆妇们跟随在马车周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隔了一条街的乔府走去。 —— 乔府门前今日热闹，并非参加婚宴的人多，而是看中乔晓峰的一些人家，在知道其姐今日出嫁后，皆派遣了家中有体面又能言善道的下人前来随礼。 大喜之日，萧山自然不能安排锦衣卫来守着，会吓到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不说，说不定还会给乔家带来麻烦。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带着孩子出嫁（下） 乔家院内，李氏与乔老汉在前院招呼认识的与不认识的宾客，乔晓峰被春闱过后还留在京城的同窗拉住，一直不得分身，钱瑶抱着多多带着几个孩子往后院东厢乔玉的房间走去。 盈盈淼淼叽叽喳喳吵着要见新娘子，小远响响急着要找大虎小虎玩，是以一行人还未走进院子，里面乔薇与蓝秋烟已闻声相携出来。 虽只隔了一晚，几个孩子见到自家娘亲，都高兴的冲了过来。 “娘——” 淼淼跑的最快，一把抱着乔薇的左腿，摇了几下，仰头说道。 “娘亲，淼淼好想您呀！” 响响慢了姐姐一步，跑过来后却是在乔薇面前停下，恭敬行了一礼，接着仰头看她，小脸上满是笑容。 “娘亲，响响也想您！” 乔薇低头，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一脸和蔼的看着他们。 “淼淼响响真乖，娘亲也想你们。” 另一边，盈盈与小远跑来后，先看了自家娘亲一眼，接着转身对着乔薇行礼。 “薇姨！” “乖，盈盈小远真乖，把弟弟妹妹们照看的这么好。” 忽的受到表扬，两个孩子面上有些泛红，蓝秋烟上前揽住已经到自己腰间的一双儿女。 “昨晚在家可有听话？” 盈盈仰头看她。 “嗯，娘，女儿与弟弟妹妹们都很听话。” “是啊，娘亲，淼淼也很听话，那淼淼可以去看一下二姨母吗？” 早就着急想要看看新娘子的淼淼，这会儿眼看着二姨母的房门打开，更是急的不行。 “对，对，娘亲，还有大虎哥哥与小虎哥哥，响响也想他们了。” 看着她们眼中的渴望，乔薇笑了笑，牵过他们的小手，认真道。 “好，但你们要答应娘亲，一会儿看到二姨母后，可不能胡闹，今日是二姨母的好日子，你们都要乖乖的。” 几个孩子争相点头承诺，乔薇无奈摇摇头，转脸看了蓝秋烟一眼。 “走吧，蓝姨带你们去！” 目送几个孩子跟着蓝秋烟进了屋，乔薇这才得了空闲，走到钱瑶身边，接过多多抱在怀里。 低头使劲在他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花枝招展 时隔几年，乔春带着现在的丈夫与孩子回到下林村的时候，并未见到父母含泪相迎的场面，只有一副紧锁的大门等着她。 还以为家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用力拍打着大门，急的都要落下泪来，最后还是隔壁的林婶子闻声出来查看，她这才知道父母的下落。 没想到当年自己走后，几年间家里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乔春一时有些着急，仅在林婶子家歇息了一个晚上，就带着丈夫与孩子上路往京城赶来。 今日一家人好不容易京城，拿着从里正家得来的书信，按照上面的地址一路找来，她心里越来越惊讶，待走到街尾，看到一户人家门前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该是在办喜事。 复又低头看了手中地址，她有些不确定的拉着自家丈夫向前，直到彻底看清那户人家门前的匾额，更是当场被惊呆，张大嘴半天没有说话。 高大男子抱着孩子，扭头看她面露疑问。 “小春，怎么了？” 而这时乔春的视线穿过人群，隐约看到门前站着的几个熟悉的身影。 顺着她的视线，高大男子跟着看向那户正在办喜事的热闹人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小春，是那户人家吗？” 乔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娘娘，要抱，要娘娘抱——” 孩子娇弱的声音，唤回乔春的神智，急忙转身从高大男子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摇了两下，待她再次抬头看向男子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温柔幸福。 “正哥，走，小春带你们回家。” —— 乔晓峰今日情绪不高，原本自家二姐出嫁，他该高兴才是，但谁来告诉他那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同窗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同窗就算不熟，在这大喜的日子，招呼一下也就罢了，但那几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是哪来的？顶着认识自己的名头就想混进自家？ 他真是不明白了，混进自己家作甚？他家搬来京城不过半年多点儿，前后也没几个仆人，家里更没什么秘密，二姐的嫁妆昨日就都抬过去了，现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真是不懂，那些人混进来作甚？ 如是想着，面上就有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今日不嫁了（上） 一路从东安镇过来，她也听到一些关于自家与萧家的传言，但那对她来说都是传言，外人说的不清不楚，她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今日刚找上门，就看到面前两人这么大的变化，让她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冬与乔春相熟多年，自是比萧山更了解这个小姨子的性情，是以对她经常说话不经大脑，也不会去在意，拱手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才慢慢笑道。 “多年未见，三妹还是这么风趣，三妹夫有礼了。” 对两人行礼后，他接着说道：“还真就如三妹说的，今日咱家确实在办喜事？” 跟着他对两人行了一礼，萧山立于一旁，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喜事？什么喜事？” 乔春有些惊讶，视线转移到乔晓峰身上。 “是你定亲？” 想到今日是自家二姐大喜的日子，乔晓峰面色这才舒缓些。 “不是我，是二姐，二姐今日成亲！” “什么？二姐成亲——” 尖细的声音提高划破长空，刺的站在她身边的几个男子纷纷捂上耳朵。 —— 李氏听到刘北过来的传话，当时也顾不得再去招呼来往的宾客，踉踉跄跄跑出正厅，一路跌跌撞撞往大门跑去。 见她那般，萧奶奶与莫奶奶也跟了出来，两人都有些不放心，示意身边年轻的丫鬟先行追上去。 却是还未跑到前院，迎面就碰到了被簇拥进来的三人。 “小春——” 扶着长廊上的圆柱站定，李氏已是满脸泪痕，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本还与身边人有说有笑的乔春，在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喊后，直接笑容僵硬在脸上，待扭过头来看清走廊尽头站着的穿戴打扮华贵的中年妇人后，黑亮眼中晶莹的泪珠直接滚落。 “娘——” “娘——” 放开身边人的手，抬脚奔向那中年妇女，边跑眼中泪水更加汹涌。 长廊不长，几步之遥，她跑的很快，还未尽到李氏面前，便双膝跪地，直直叩首，咚咚磕起响头来。 “娘，不孝女乔春回来了。” 没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今日不嫁了（下） 本就心里着急想要快些去见乔春的几人，在听到乔玉的这句话后，又转回脚步，疾步走到乔春身边，一把按她坐下。 却是乔芸瞪了她一眼，最先开口说话。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若让二妹夫听到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呢！”说着拿起一旁的红盖头，展开为她盖好。 “别说傻话，今日你是新娘子，安安分分的坐在这里等着出嫁才是正理，三妹既回来了，咱们肯定不会放她再离去，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呢！” 乔玉哪里肯依她，挣扎着抬起手又要掀开盖头。 “不行，大姐，这次小玉不能依你，三妹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去见见她，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成亲之事不急，过些时日再办就是了。” 看她这般，乔薇有些着急，转头看了眼门外，接着跺了跺脚，上前走到她身边。 “二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子嫁人乃人生大事，怎能说改期就改期？就算你愿意，爹娘也不会同意的，二姐夫也不会同意的。” 乔芸有些气恼这个妹子的倔强，伸手点了下她的脑袋。 “你这丫头，这是要气死人吗？给大姐好好坐在这里。” 说完再次拿起盖头为她盖好，接着转头看向乔薇，“小薇，你在这给我看着她，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又回头瞪了乔玉一眼，转身拍了拍乔薇的肩膀，快速绕过她往门外走去。 这下该乔薇与乔玉急了，半掀着盖头，乔玉先是与乔薇对视一眼，接着两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口女子离去的身影。 “大姐，大姐——” 乔芸走的很快，听到乔薇的呼喊，她只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孩子们早就跑出去玩了，钱瑶与蓝秋烟站在屋内看着傻眼的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上前说道。 “小玉，夫人，你们别着急，小春既回来了，肯定会过来看看的，咱们就耐心在这等着就是了。” “是啊，指不定她们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收回神智，乔薇扭头看向自家二姐。 “二姐，婶子与蓝姐姐说的有理，咱们还是在这等着吧，至于你方才说的不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波三折，终于出嫁 乔玉的一句话，把李氏吓得直接暴怒，东厢内吵吵嚷嚷的，就听她的怒吼，小丫鬟一个个站在门外，都不敢进去。 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小院后，一眼便看到花坛边坐着玩耍的几个孩子。 最先看到新郎官的是正对着院门坐着的响响。 “二姨夫——是二姨夫来了。” 几个孩子立刻扭头，接着纷纷从花坛边跳下来，集体往走来的几人冲过去。 “二姨夫，二姨夫来了——”淼淼大声喊道。 大虎小虎牵着弟弟妹妹，站在柳成面前，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中，又带着些担心。 “爹爹，你来啦！” 看着围过来的几个孩子，柳成黝黑的脸上，憨憨笑着。 “大虎小虎乖，你们娘准备好了吗？爹来接你们去咱们新家。” 看他笑的一脸开心，大虎有些不忍。 “爹爹，娘亲，娘亲——” 柳成疑惑。 “怎么了，你们娘怎么了？” 小虎看着她，眉头皱起。 “爹爹，娘亲方才说，今日不嫁了。” “啊！”小虎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直直泼了下来，柳成一个没抗住，瞪大双眼浑身颤抖了一下，竟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没站稳。 “你，你说什么？” 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被赵冬强拉着过来的萧山。 嫌弃的推了他一把，萧山不动声色的往一边让开。 赵冬与乔晓峰也有些惊讶，但却不如柳成那般，见他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两人急忙一边一个搀着他。 “二姐夫，二姐夫，你可要挺住啊，二姐不会不嫁的，不会的。” “是啊，妹夫，这个时候你可要稳重，咱们还是先去问问再说吧，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几个孩子一听，这下可要不依了，淼淼仰着小脸看向乔晓峰。 “小舅舅，我们都听到了，二姨母自己说的今日不嫁了。” 响响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小舅舅，响响也听到了，二姨母说改日再嫁。” 原本就要倒下的柳成，更是欲哭无泪。 “不要啊——”说着一把推开身边的两人，踉踉跄跄往前跑去，且还边跑边哭喊着：“小玉，不要啊，不能改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章 招来祸端 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李氏与乔家姐妹不由落下泪来。 “娘，二姐会幸福的，对不对？” 趴在乔芸怀中，乔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姐，二姐肯定会幸福的，那柳成若敢对二姐不好，我就让相公去揍他。” 收回视线，乔春扭头看了她一眼。 “对，让妹夫带上正哥一起，正哥身手可好了。” 本还在暗自伤心的乔芸，直接被这两个活宝妹妹给气乐了。 “你们这两个丫头，真是口无遮拦惯了，也不看什么场合，瞎说什么，仔细让娘听到了，又要教训你们。” 话毕，姐妹几人皆把目光移向站在前面看着队伍哭嚎着扑在钱瑶怀里的李氏，心里不由泛起阵阵酸涩。 顺着视线，再次把目光移向那处的时候，众人都送出了祝福的眼神。 —— 本就是大喜的日子，送走了新嫁娘，府中的宾客还是要招呼的。 刚一回府就被拉着招呼客人，无论是曹正还是乔春都有些吃不住，不到天黑就有些累了。 站在乔春身边，乔薇已经几次看到她打哈欠了。 “三姐，累了吧？你先回房休息吧，一会儿送客有我跟大姐就够了。” “哈——”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乔春睁着水润迷蒙的双眼看着她。 “没事，三姐不累，也没几个人了，等他们走了再去休息不迟。” 乔薇心疼的看着她，没再说话。 这晚，送走所有的宾客后，乔薇并未如愿以偿的在乔家留宿，因着乔春一家回来，她就算再不愿，也要让出位子给人一家好好休息不是，当然，就着萧山的脾气，也不会容许她在外两日不归。 晚上回到萧府后，乔薇自是又拉着萧山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至于最后是怎么结束话题的，这个很简单呢。 —— 次日，萧山一早去了衙门，乔薇顶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给萧奶奶请安后，又看了看几个孩子的功课，之后便带着春桃春杏，坐车往乔府去了。 乔芸昨日跟着留宿在乔家，赵冬与赵家二老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小牛如今在外城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狡辩 她没说，乔春自然是不知道的，也就觉得乔薇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咱家小门小户，怎会有人监视？你莫不是存心吓我？” 见她不信，乔薇也不想多说，只是反握住她的手，收起笑容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认真。 “三姐，相信小妹，隐藏在繁华下的黑暗才是最恐怖的，这京城绝对比你想的危险。” 记忆中，这还是小妹第一次这样与自己说话，乔春不由信了几分。 “这京城，真像你说的那般恐怖？” 乔薇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 “那我得赶快收拾收拾离开，你知道我的，说话做事从不过脑，这要是留在京城还得了，不行，我还是跟正哥回去吧！” 说着抱起平遥转身就要去收拾衣服。 乔薇哪里肯放她走，使劲拉住她的胳膊无奈笑道。 “三姐，你怎么还这样说风就是雨的。” “那不是你说危险吗？” 拉着她复又回到罗汉床上坐好，伸手摸了摸平遥的小脸，乔薇嗔笑道。 “好了，我的好三姐，你别着急，京城是危险，但你却是不能走的，别说小妹不能放你走，就是爹娘大姐也不会放你走的。” “走？谁要走？” 门外，洪亮的声音响起，乔芸挽着李氏走了进来。 “是谁要走？小薇吗？” 坐在罗汉床上的两人扭头，见还是李氏与乔芸来了，相互对视一眼，娇笑不言。 而同样坐在一旁的平遥，小脑袋左右扭动了下，看了自家娘亲与乔薇一眼后，探身向前双手对着李氏张开。 “姥姥抱！” ‘就是这个姥姥，昨天就一直抱自己，给自己好吃的糖果，美味的肉肉，姥姥喜欢自己。’ 看到平遥伸着小手，李氏直接忽略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快步上前一把抱他在怀。 “哎哟，我的乖乖，早上吃饱了吗？” 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平遥仰着小脸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姥姥，平遥吃饱饱，肉包包，好吃！” 见孩子喜欢自己，李氏更高兴了。 “啊，我们平遥喜欢吃肉包啊，好，好，明早咱们还吃肉包。” 闻言，小平遥高兴的直拍手。 “好，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成亲缘由 乔芸长叹口气，摇摇头没有再问。 乔薇看了她一会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三姐，你不是想知道咱家为何来京城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小薇，不可！”乔芸厉声打断她。 扭头看了她一眼，安抚的对她笑笑，乔薇转脸看向乔春。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既承认还是爹娘的女儿，还认我这个妹妹，那我便告诉你其中缘由，只希望你知道后，能明辨是非，再不做让爹娘伤心的事。” 乔春看着她，颇有些不明所以。 而在听乔薇神色严肃把这几年家里发生的事说出来后，她从惊讶到紧张，又从紧张到惊恐，接着稍稍放松下，又吓得忍不住捂住嘴。 直到后来，乔薇简短却不简洁把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后，她眼中泪水溢满静静滑落，心里惭愧，面上羞愧。 原来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都不在爹娘身边，小妹吃了那么多苦，自己都没能护住她，枉自己一直认为从小到大保护小妹最多的就是自己，想不到这次却—— 越想眼泪越凶，最后隐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紧握住乔薇拿着茶杯的手，语气哽咽，边说边哭。 “小妹，都是三姐不好，三姐不好，是三姐任性，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呜呜—— 小时候三姐说过要一辈子保护你，对不起，三姐没做到。” 被她这么一哭，乔薇与乔芸心里也很不好受，终究是自家姐妹，就算她做了再过分的事，只要她回来，家人还是会原谅的。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站起走到她身边，乔芸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右手抬起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日后再不可不告而别就好。” 就算是内里换了个芯，但乔薇儿时的记忆，她还是一清二楚的，那时体弱多病，消瘦矮小的乔薇，经常被村上的孩子欺负，乔春每次都会保护她，也就是那个时候，两人再跟村上的孩子打架后，躲在屋后的竹林里，小乔薇被吓到哭个不停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不能跟她们挤 “那后来呢？三姐，你有没有事？” 起身转了个圈，乔春一脸骄傲的抬头看着两人。 “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不是我自夸，就我的速度，山贼能追上才出怪呢！” 乔芸绷紧的脸色松了几分，端着茶杯轻抿了口。 “说重点。” “额——”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到桌边坐下，乔春讪讪笑道：“后来我在山里迷路了，走了几天都没走出去，身上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最后，最后——” 说到这里，她面上有些羞涩。 “最后就遇到上山打猎的正哥，他从野猪手下救了我，后来，后来——” “后来你就跟妹夫在一起了？” 乔春脸上飞起红霞一边，微微颔首，没有回话。 看她这个样子，乔芸就猜到之后发生的事，感慨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妹妹确实胆大包天。 “按你说的，其实你并未离开安阳县很远，怎得不回家？” 乔春低着头，半响没有回话。 乔薇扭头看了看乔芸，又转脸看了看乔春。 “大姐，你心里清楚就不要问了吗，三姐肯定是与三姐夫日久生情，定了终身，所以才没回来的。” 乔春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乔芸面上却有些不高兴了。 “是四妹说的这样吗？” 乔春点点头。 “糊涂——”猛地一拍桌子，乔芸怒道：“你一个大姑娘，上赶着跑到人家家里，就不嫌丢人？” 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乔春小声嘟嚷。 “我都和离了，还算哪门子的大姑娘，和离都不丢人，跟了正哥怎么就丢人了？” “还不知错——”乔芸说着，怒气更甚，“这般看来三妹夫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随便从山里捡来的女子，都敢往家里领，还私定终身。” “大姐——”乔春惊叫，一双凤眼瞪大望着乔芸，“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不能侮辱正哥，正哥自幼父母双亡，靠着左邻右舍接济好不容易长大的，当日救我回去后，他也是以礼相待，是我骗他说自己没有家人，亲事全凭自己做主，他才娶我的，那也是在左邻右舍的见证下，热热闹闹办过喜宴的，什么私定终身，我们没有。” —— 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门 四月十八，乔玉三朝回门的大日子。 乔薇这日起的很晚，萧山带着三个孩子都用过早膳了，她还在睡。 要问她为何会如此，全是昨晚某个男人故意折腾的。 试想一下，前半个晚上被人拉着闲聊，后半个晚上做运动，这要谁能一大清早起来？ 抱着多多在前院看着淼淼响响打拳，萧山一脸嫌弃的拿着手巾给多多擦了下嘴。 “爹爹，爹爹，错了，错了，那个手巾不是弟弟擦嘴的，这个才是！” 原本打的认真的淼淼，在看到自家爹爹又开始乱用东西，立刻上前阻止。 接过她递来的手巾，萧山不在意的看了一眼。 “不是都一样吗？” 打完最后一招，响响也跑了过来，认真说道。 “不一样的，爹爹，绣蝴蝶的是弟弟擦嘴的，绣蜻蜓的是擦手的，娘亲说了，不能乱用。” 萧山无语，从一旁的篮子中，拿出几块绣着元宝的问道。 “那这些是干什么的？擦银子的？” 淼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抢过那几块棉布叠好放在篮子里。 “爹爹真是笨，都被弟弟尿了那么多次还没记住，绣元宝的是尿布。” “就是，就是，姐姐，爹爹莫不是老了，记性变差了？”响响帮着收拾好后，狐疑的看了眼萧山，又转脸对着淼淼道：“曾奶奶每次都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爹爹就记性不好，可不就是年纪大了？” 淼淼赞同的点点头。 “嗯，你说的有理，咱们都长这么大了，看来爹爹是老了，但爹爹没有白发，曾奶奶，莫曾奶奶都有白发，有白发的人才会老。” 响响不解。 “那，爹爹没老？可是他又记性不好——” 满脸黑线的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在那分辨自己是不是老了，萧山回头看了眼手里仍不住吐泡泡的某小恶魔，不觉更加厌恶了。 半响，两个小家伙终于从爹爹是否老了的话题中走出来，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爹爹，娘亲怎么还没来？咱们不是要去姥姥家吗？” 响响有些着急，他今日可是要去见小虎哥哥的。 “是啊，奶娘都去了那么久了，也还没过来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五章 想要买地 “三姐，你这话说的好没脸没皮啊！” 乔薇惊叫，打趣说道。 扭头瞪了她一眼，乔春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 乔薇急忙摇头。 “不，不，小妹巴不得你一直住在我家呢！” 满意的点点头，乔春接着道。 “一直住就算了，四妹夫那张脸我怕看久了眼睛疼。” 乔芸伸手拍了她一下。 “坏丫头，又瞎说。” 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胳膊，乔春皱眉嘟嘴抱怨。 “大姐，你又打我。” 乔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 “打的就是你——” 犟不过她，乔春憋着嘴，在乔薇身边坐下。 乔玉转脸看着她。 “三妹，你与三妹夫可有计划？日后就在京城定居了吗？” 忽然说起这个，几人脸上的调笑之色都收了起来。 乔薇也跟着问道。 “三姐，反正三姐夫家乡也没人了，你们就在京城定居吧！” 乔芸也是赞同的点头，家里的铺子正在扩展，需要的人手也多，三妹夫是个老实能干的，去铺子里随便做点什么都行。 放下手，乔春看着几人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拒绝，但最后还是把与曹正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 “大姐，二姐，四妹，昨晚正哥就与我说过这个了，当初离开他家的时候，我们就没想过再回去，本也只是想着在下林村安顿下来，没想到你们都来了京城。 这几日住下来，京城的生活虽然好，但我们实在住不惯，所以正哥想去京郊找个村子落户，一来离京近，回来探望爹娘也方便；二来乡下生活简单，也适合我们一家，毕竟在京城谋生，正哥半点儿经验也没有，我也无个一技之长，想要过活确实不易。 我们也不能一直靠你们接济过日子，不是吗？” 她这话说的却是事实，就算姐妹三人愿意接济，怕是乔春也不愿，接济久了，估计三家男人也会有意见吧。 而乔春的这个想法，却是与李氏不谋而合，李氏与乔老汉早早就提起，想要去京城定居，之前因着乔晓峰的关系，一直没能决定，这下乔春回来了，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小春，你真是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吃亏的是那个妓女 这下几人彻底把方才李氏的话忘到脑后，看着她紧张的不行。 上前一步，拍了下她的胳膊，乔芸催促道。 “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啊！” 乔春不满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些后，才慢慢开口。 “就是在与相公离开东安镇的时候，我看到何志远了。” “什么，你看到谁了？何志远？”乔薇惊叫出声，一双杏目瞪得老大。 “他有没有为难你，三姐？” 绕过乔芸，来到乔薇身边拉她坐下，乔春扬了扬下巴，笑道。 “为难我？小薇，你在说笑吧，你三姐是谁？他敢为难？” 乔玉低头，抿唇蹙眉。 “小春，你怎么会遇到他？” 乔芸走来坐下，也有些好奇问道。 “就是，去年听冬哥说，他们一家去了安阳县，怎么你会在镇上遇到他？” 乔春转头看了几人一眼，慢悠悠道。 “他们去没去安阳县我不知道，但我与正哥确实是在镇上见到他们的。” “他们？”乔薇不满皱眉，“他还跟那个女子在一起？” 乔春扭头笑看着她。 “还不止呢，你猜我还看到谁了！” 乔薇无语，嘟嘴不满道。 “三姐，你就直接说了吧，别让人家猜好不好？” 乔春也不再为难她，看了几人一眼，颇有些神秘兮兮的说道。 “哈哈，告诉你们，我还看到那老虔婆了——” 这下姐妹几人都很惊讶，乔芸拉了她一把。 “你是说何老太太？” 乔春瞥了她一眼。 “什么老太太，就是个恶毒的老虔婆。” 乔玉点点头。 “嗯，何老太太确实不是好人。” 当年亲眼见过她辱骂乔春，乔玉心里对何家人是一点儿好感皆无。 感动的看着乔玉，乔春如获知音。 “对，对，二姐说的对，那老太婆表面看着仁慈，其实内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嫌弃我出生低，不会做家事，又说我生不出孩子，其实生不出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原因，都是那何志远。 你们是不知道，这次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搬家 寻了个良辰吉日，乔春一家与乔家二老组队搬去了京郊的庄子。 在乔晓峰与乔春的坚持下，萧山同意从庄子里割出几亩给两家，靠着庄子的旱地盖了两处院子。 工匠盖院子的时候，乔春与曹正日日去守着，一人帮忙做饭，一人帮忙盖屋，赶上老天给面子，连续半个多月的好晴天，所以进度很快。 到了五月，乔薇生日过完没两天，两家的房子才完全盖好，李氏抽空也去看过，里里外外走了几遍，满意的不行。 —— 五月初八，宜移徙，入宅，盖屋，安门，祈福。 是整个五月最好的搬家吉日。 算定这个日子后，李氏就有些急了，整天催促着乔老汉与乔春收拾东西。 其实也无甚好收拾的，不过是几人的衣服首饰罢了，至于那些大件的家具，锅碗瓢盆是一件不能搬的，他们虽搬去京郊了，但已在朝中为官的乔晓峰却还是要住在城内的。 “娘，这些都不要带了，放在这里以后咱们回来住还是要用的。 还有这个，也别带了，等过去看看缺什么，再一并买就是了。” 翻捡着李氏收拾的东西，乔春有些头疼。 “娘，您怎么什么都往箱子里装啊，这些个花瓶，镇纸，砚台您带着作甚？您与爹又不识字，还有这些笔，都是没开过封的，还是留着给晓峰用吧！” “不行——”李氏上前一把拍向她的手，抢过东西急忙放在箱子里，接着快速把盖子盖好，“这可都是你小妹送的，娘专门拿去城里的笔斋问过，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可不能留在这里。 日后娘跟你爹走了，晓峰白日又要去翰林院，家里无人，万一招了贼人，那可如何是好？ 不行，还是娘带在身边安稳些。” 乔春无语，仰头扶额。 “哎呀，我的亲娘诶，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哪来那么多贼人，您真当顺天府的衙役大哥是吃干饭的呢？” 李氏瞪了她一眼。 “顺天府抓的了外贼，可这内贼呢？你没听别人说，家贼才最难防——” “娘，您忘了，府上的丫鬟婆子都是从四妹夫府上挑来的，您老人家怕是忘了妹夫是做什么的了吧？” 听她这样一说，李氏到有些明白过来，低头看了眼箱子里的东西，又抬头看她，小声问道。 “那，不带了？” 乔春点点头。 “娘，估计您带出去，还没放在这里安全呢！” 乡下地方没有京城治安好，这是肯定的，李氏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也没再坚持。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八，乔薇一早收拾了东西，坐着马车与萧山一起去了乔家。 门口，已经早两人一步来的赵冬，正指挥着小厮们搬东西。 两人下了马车后，萧山示意刘西与刘北去帮忙，便牵着乔薇上前去打招呼。 “大姐夫！” 赵冬转身，正好看到两人，回了一礼后，才说道。 “山子，四妹来了，爹娘正在里面帮忙搬东西呢。” 乔薇扭头看了眼门前的车队。 “大姐夫，东西多吗？这一趟能不能搬完？我们也带了两辆马车来。” 赵冬扭头，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马车，点了点头。 “一趟差不多就能搬完，你们来了正好，一会儿就让岳父岳母与三妹一家坐那两辆马车。” 看他忙来忙去，萧山也没上前帮忙的意思，牵着乔薇就要往里走。 “冬子，这外面就烦劳你看着了，我与小薇先进去了。”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如今又成了一家人，赵冬自然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不耐烦应付这些，便也没有勉强，转身对他笑了笑。 “行，快去吧，刚才岳母还在念叨你们呢。” 乔薇也是笑的一脸灿烂，对他屈膝行礼后，柔声道。 “大姐夫，那我们先进去了。” “嗯，去吧！” 进府后，丫鬟婆子们来回跑着，见到两人纷纷行礼，还没走几步，就碰到抱着包裹跑出来的李氏。 “哎呀——”几步跑来一把拉住乔薇，李氏有些着急，“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才来，快，娘有事找你！” 被她一拉，乔薇松开萧山的手，跟着她往内院跑去。 “怎么了，娘？” 身后，萧山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刚要行礼，身边两人已经走远。 独自站在院中，看着来往的丫鬟没有一个有空招呼他的，无奈只好摇头往门外走去。 ‘罢了罢了，还是去跟冬子作伴吧！’ 仅一趟，东西就搬完了，乔薇与萧山并未跟着队伍走，两人提前离开乔府，只因身兼重任。 走在菜市场的路上，乔薇左看右选，挑了很多，萧山跟在后面，两手满满。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买过菜做过饭，乔薇对中午这场家宴很期待。 “相公，你快些，娘可是让我早些把午饭做好呢！” 萧山赶着马车，扭头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小瓜早上已经带人去那边准备了，保证她们过去就能吃上饭。” 直接掀开车帘坐在他身边后，乔薇满脸惊诧。 “什么，相公，你何时让小瓜过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萧山转身摸了摸她的小脸，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要是什么事都告诉你了，那不就没有惊喜了？” 扭头见乡间路上四下无人，乔薇壮起胆子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相公，你真聪明。” 直接扭头想要把她扑倒，萧山一双眼睛里满是火辣的炙热，而被这炙热烧的双颊晕红，乔薇羞涩后退半步，双手捂着脸低声道。 “相公，看路，看路——” —— 一行人直到在庄子上用过午膳，下午帮着收拾好后，赶着城门关闭的时间，各自架着马车离开。 终于回到乡间居住，无论是乔老汉还是李氏，亦或是乔春一家，都很高兴。 这里离京城并不多远，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乔晓峰的马车留给李氏与乔春进城用，乔薇便拉着他与自己同乘一辆。 一路上姐弟两人有说有笑，瞪着两人的萧山，面色越来越黑。 乔家二老就这样搬离京城，回到萧府后，乔薇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这下，想来爹娘不会听到有关自己身世的事了，日后相公也不用时时刻刻提防了。 双手张开仰躺在床上，乔薇长呼口气。 “相公，咱们再也不用提醒吊胆了。” 跟着进来的萧山，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日后不准你靠近乔晓峰。” 猛地听他这无厘头一句话，乔薇撑起身子坐直。 “为何？为何不能靠近晓峰，他是我弟弟。” 萧山瞪了她一眼。 “他不是，他不是你弟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乔薇无奈。 “相公，我只喜欢你！”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听说 五月十二，已是入夏。 自从搬去乡间生活，李氏与乔老汉又拿起以前在下林村的拿手绝活，一个种菜，一个做些木匠活计。 比邻而居的乔春一家，日日过来串门，几次下来，曹正对乔老汉的木匠手艺非常感兴趣，乔老汉也很高兴自己老年得徒有了传人，教的很用心。 两人日日窝在一起钻研，倒是让在一旁玩耍的平遥也来了兴趣。 现在乔家大院中最常看到的，就是祖孙三代人一起做木工的画面。 这日，乔芸得了一日清闲，一早让下人去接了李氏与乔春进京，准备为两人置办夏衣。 乔晓峰在翰林院慢慢站稳，想着他日后定能为李氏挣来诰命，乔芸便觉应该让自家娘亲收拾收拾，这般将来出门给晓峰说亲，也能不失体面。 原本想约乔薇乔玉一起，无奈她们一人陪齐王妃去定国寺上香，一人去了温将军府上，乔芸无法，只好自己出马。 这次她专门带着李氏与乔春去了内城最好的成衣铺子。 “娘，这里的衣服可都是京城官宦人家的贵夫人穿的，款式料子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您好好挑上几套，还有三妹，也一并挑几套吧。” 来京城半年多，李氏这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一时间只觉双眼都花了，看看这件，看看那件，只敢看却不敢伸手去摸。 乔春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知道自家现在过得不错，但也没想过大姐会这么有钱，直接给她买成衣，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成衣呢。 李氏有些紧张，拉着乔芸走到一边。 “小芸啊，娘看这衣服都不便宜，款式娘都记下了，要不咱们还是买些料子，回去自己做吧。” 乔芸安抚的拍了拍她。 “娘，这些款式您就算记住了，也做不出来啊，放心吧，这都不算贵，咱们买得起。” 乔春也怯生生的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 “大姐，怎得你现在越发不会持家了，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我觉得娘说的对，咱们还是买些料子，自己回家做吧。” 乔芸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苦笑道。 “娘，三妹，你们就放心挑吧，咱家不缺这两个钱。” 李氏瞪了她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一位身形消瘦的妇人尖细的笑声打断。 “齐王妃为何喜欢萧夫人，你们不知？啊哈哈哈——” 站在她身侧的稍丰满些穿着藏青比甲的妇人低声道。 “我家老爷上月才任满回京，这京城的事风云万变，也只是听说齐王妃与萧夫人交好，但王妃为何忽的与一个锦衣卫的夫人交好，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消瘦些的妇人穿着姜黄色襦裙，从袖中掏出帕子掩面轻笑几声后，捏着尖细的声音，讥笑道。 “那也难怪你不知了，好吧，本夫人今日就多嘴，跟你说说。” 微胖妇人微微颔首，赔笑道。 “如此，多谢黄夫人了。” 消瘦妇人瞥了她一眼，捏着嗓子，继续说道。 “这事年前就在京城传开了，说是新上任的锦衣卫同知萧山的夫人，是前首辅谢大人的亲女，对，你没听错，就是亲女，且还是唯一的嫡女。” “啊！”微胖妇人惊呼出声，快速伸手掩住嘴，“难道当年传闻，谢夫人诞下一女是真的？” 消瘦妇人点点头。 “可不就是真的，年初榆阳那边董家二老可是亲自来看了，还请了萧大人与萧夫人过府，原本咱们都以为两家人是要认亲了，谁知后来又没了动静，因此便有人说，之前传萧夫人是谢大人的嫡女是谣言，不可信不可信。” 微胖妇人还是一脸惊讶。 “呀，想不到董家二老进京，竟是为了这事，我家老爷当年幸得董老先生指点，前日还在家遗憾没能早几日进京，拜会老先生呢！” 消瘦妇人却是一脸不耻的看了她一眼。 “那董老太爷是咱们想见就能见的吗？没有齐王府的帖子，就是谢首辅不也吃了闭门羹？” 微胖妇人低头，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是，黄夫人说的是，不过那萧夫人真是走了好运，竟能因此与齐王妃交好。” 消瘦妇人丝毫未察，继续仰着头，一脸傲气。 “那算什么好运，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的妃子罢了，还能比得上瑜王妃？” 微胖妇人垂眸不去看她，却也没再接她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面前的衣服款式。 聪明的人，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站在一旁偷偷听了一番闲话的母女三人，一时都有些呆愣，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乔春长大的嘴巴，半天没能闭上。 ‘老天啊，这信息量太大了，不行，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 晚上，萧山回房的时候，乔薇正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床上。 大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怎么，累了？” 并未挣开眼睛，乔薇皱着眉头，说话的声音都很虚弱。 “相公，不要跟我说话，我快要累死了。” 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萧山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 “那去梳洗安置吧！” 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头，乔薇依旧闭着眼睛。 “不，相公，我动不了了。” “你今日不就跟齐王妃一起去上香吗？怎么累成这样？”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萧山不解，看着她有些心疼。 “怎么，她又折腾你了？” 乔薇使劲挣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相公，你说的对，珍爱生命，远离齐王妃。” 一个没憋住，差点笑出声，萧山有些好奇她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悟。 “怎么说？” 努力撑着身子坐起，也不管自己一身汗味直接歪靠在他身上，乔薇一脸怒气道。 “王妃自己跟王爷吵架了，她不开心就拉着我爬山，相公，你知道吗？我从早起去了定国寺就跟着她爬山，上上下下爬了两座山，那台阶我都记不得上了多少，真真是要累瘫了。 你说她吵架就吵架，干嘛要折腾自己呀，折腾自己就算了，为何要带上我啊？” 说这话的时候，乔薇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萧山看着她，极力忍住将要出口的笑意，大掌轻轻揉着她的腰身。 “那你觉得齐王妃可有如你一般累倒？” 乔薇摇头。 “没，下山的时候她精神可好了。” 萧山捂嘴。 “齐王妃有功夫在身，这个你不知道吧——” “啊——”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追问 乔芸这天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跟着李氏去了京郊的庄子。 母女三人面色凝重，一进门乔芸与乔春便分开行动。 先是乔芸去了后院，寻到乔老汉，强拉着他进屋，后是乔春嘱咐曹正，先回去做饭，说是晚上全家人都过来吃，当然小平遥也一并让他带了回去。 直到目送曹正回家后，乔春这才关门上锁，转身往正厅走去。 厅内，乔老汉与李氏坐在主位，乔芸坐在左侧看着二老。 方才乔芸去沏茶的空隙，李氏已把事情大略与乔老汉说了一遍，此时乔老汉耷拉着脑袋，浑身隐隐有些发抖，双手不住交搓一阵，接着在腰间摸了一圈，无果，这才想起来京城后，在李氏的强迫下，自己戒掉了抽旱烟的习惯。 没有旱烟缓解，他不由更加紧张起来。 “娘，咱们今日听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人传小妹不是您的女儿？” 急匆匆走进来，还未坐下，乔春便开始发问。 “是啊，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啊！” 乔芸也有些着急。 李氏皱着眉头坐在主位，双手交握不住发抖，上齿咬着下唇绷起一张脸，一双眼眸不住瞥向乔老汉，最后几乎的怒吼出声。 “别问我，问你们爹去。” 说完，直接扭转身子，不再去看她们。 见她这般，就是一副拒绝说话的模样，乔芸摇摇头，转而看向乔老汉。却是乔春性子最急，还未待乔芸开口，直接冲着乔老汉嚷道。 “爹，娘不说您说，反正今天肯定要说清楚的，早说晚说都是说，您还不如快点说了算了。” 乔老汉抬眸瞥了她一眼，接着垂眸颔首，抿起嘴。 乔芸起身，拉过乔春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听着，若不想听就出去。” 乔春急忙点头。 “我听，我听，我不出去。” 满意的看了看她，乔芸转身坐下。 低头思索半响，才抬头开口说道。 “爹，娘，这事既在京城的贵人们中都传开了，那么小妹自然也是知道的，想来你们未有耳闻，该是小妹夫有意为之。” 她边说边看着二老的反应，见他们似动了一下，接着说道。 “想来也只有咱们一家被蒙在鼓里，小妹夫既这般做，怕也是不愿咱们多想，您二位既不愿说，女儿可以不问，小妹那边估计也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便当今日没听到那些话吧！” “大姐，你——” 乔芸话音刚落，乔春就要跳起反对。 而乔芸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又转身看向乔家二老。 —— “相公，齐王妃会功夫的事，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被某人强拉着起来用晚膳，乔薇嘴里塞满饭菜，一脸不满的瞪着身边的男人。 “相公，莫要再喂了，你再喂，我都该长胖了。” 伸手夹了一块鱼放在自己碗中慢慢剔除刺骨，萧山扭头看了她一眼。 “胖些才好，肉肉的摸着更舒服。” 被他话引的面色潮红，皱起眉头娇嗔道。 “相公，莫要再说了，再说我饭都吃不下了。” 萧山却是不理她，直接夹起鱼肉喂到她嘴里。 “快些吃，食不言寝不语。” 乔薇嘟嘴，不肯吃。 “你还没回答我呢，干嘛不告诉我齐王妃会武？” “你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相公，你是不是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 萧山扶额，有些头疼。 “我能有什么秘密，能告诉你的，什么时候隐瞒过？” 乔薇不依，拉着他的手撒娇。 “相公，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萧山扭头对她邪魅一笑。 “吃饱了吗？” 乔薇愕然，愣愣的点点头。 起身一把扛起她，转身往侧面隔出的洗浴室走去。 “那咱们去运动运动，今天为夫来帮你洗澡。” 几乎是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乔薇挣扎着要下来。 “不要啊，相公，不要——” 寂静的夜晚，媚色无边。 —— 曹正做好晚饭，抱着平遥过来喊人的时候，推门不动，才知门从里面反锁了。 初夏的夜晚，站在门外虽不觉冷，但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户人家，却是有些荒凉。 平遥有些害怕，小胳膊收紧，抱着曹正的脖子，埋首在他肩上。 “爹爹，好黑，平遥，平遥有些害怕。” 抬手拍了拍他单薄瘦小的脊背，曹正沉厚的声音中带着温柔。 “平遥乖，平遥是男子汉，男子汉不怕黑，咱们一起敲门，喊姥姥姥爷，大姨母跟娘亲吃饭，好不好？” 得到自家爹爹的鼓励，平遥鼓起勇气抬起头。 “好，爹爹，咱们喊娘亲吃饭。” 说完，一大一小两人开始敲门。 厅内，从白天等到夜晚，乔老汉与李氏都没开口，乔春的耐心几乎将要用光，就要蹦起来与两人吵闹，还好有乔芸在场压阵，不然还不知为闹成什么样。 当敲门声传来的时候，乔老汉与李氏心中一松，好似终于得到解救般，浑身都放松下来。 李氏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 “是阿正跟平遥来了，肯定是来喊咱们吃晚饭的，走，小芸，小春，你们中午就没吃，都这么晚了，肯定饿了，咱们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跟着站起，乔春就要上前去说李氏，又被面前伸来的一只手打断。 “好，爹，娘，您们既不想说，那咱们做女儿的就不问了，吃饭，先去吃饭。” 说完，直接头也不回，拉着乔春往外走去。 “大姐！”使劲挣了几下，都挣不开，乔春无法，瞪着乔芸怒道：“干吗不让我说话？” 乔芸伸手拎了她一下。 “你没看出爹娘不想说吗？” 乔春一脸不悦。 “怎么没看出来，但这事是他们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吗？” 乔芸摇摇头。 “不是。” “那不就得了，他们不想说也得说，想说也得说，反正今天我一定要知道前因后果。”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抬高声音，就是为了让跟在两人身后的乔老汉与李氏听到。 —— 这是李氏来京城后，吃的最难受的一顿饭，无论是肉还是菜，她吃起来都是一个味，对，就是晓峰说的那个成语，味同嚼蜡。 与她情况相同的还有乔老汉，在面对自己外孙夹来的肉，他吃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香。 而乔春，从坐上饭桌就开始跟看犯人一般盯着两人，这让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尴尬。 曹正私下扯了她几下，都被她推了回去，无法也只好自己吃自己的。 饭后，曹正主动去收拾饭桌，洗碗刷锅，见乔春理所当然的坐那看着，乔芸摇摇头，帮着把碗碟收拾好端了过去。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六十章 全部知晓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曹正带着平遥去洗漱，乔老汉与李氏被乔春堵在饭厅坐着，更用一副他们不开口，就不放他们走的眼神盯着二人。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李氏无奈的长叹口气，抬手扶额皱眉沉声说道。 “好，你们既然想知道，那娘就全部告诉你们。” 就在这时，乔老汉猛拍了下桌子，一个转身站起，瞪着李氏怒吼。 “闭嘴，你这死老婆子，又要犯浑不成？当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莫不是忘了？” 这次李氏没有被他吼住，而是跟着站起怒瞪着他。 “你才是死老头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看不懂吗？这外人都知道的事，咱俩还当做秘密死守着，你不觉得可笑吗？” 被她一吼，乔老汉浑身力气好似瞬间被剥离了般，直直倒在椅子上，半响，抬起手指着她。 “罢了，罢了，你说，你说——” 得了准许，李氏也就没了顾忌，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幽幽叹口气，慢慢说道。 “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会儿咱们一家逃荒经过天津——” 这个故事很长，李氏说的很慢，乔芸与乔春越听心里越沉重，直至听到最后都没有插嘴。 夜已深，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刘北悠悠哉哉的坐在乔春家房顶上，看着地上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男人没有说话。 ——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神清气爽的在院中做了套自创的早操，收手时正好看到廊下练剑归来的萧山。 双手抬起使劲挥舞，乔薇大声喊道。 “相公，相公，快过来。” 早就看到她的萧山，被她这一喊，不知为何原本阴霾的心情也畅快了很多。 大步流星走来，在她面前的台阶上站定，却是故意站在下面一阶，给两人留下平视的空间。 “一大早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双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肩膀上，乔薇很喜欢这种平视他的感觉。 “没什么喜事，看到相公就高兴。” 被这一句甜言蜜语哄的心花怒发，伸手摸着她的纤腰，萧山心中高兴到要飞起来。 “那我今日不去衙门了，就在家里给你看。” 乔薇眯眼看着他。 “那咱们去街上转转，还有几日宋兄弟与蓝姐姐就要成亲了，咱们定要送上一份大礼才是，前日我在仓库挑了许久，都没挑到一件合心意的，正想着跟你一起去街上看看呢！” 萧山点点头，笑的一脸宠溺。 “给他准备贺礼是小事，倒是你，该添些衣服首饰了，咱们去聚宝斋看看，再去馨香居买些胭脂。” 见四下无人，乔薇高兴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嗯，相公最好了。” 顺势抱住她的腰身，萧山低头吻上那抹自己怎么都吃不够的樱唇。 直到两人都呼吸加重，他才不舍的松开。 捂着嘴，乔薇不满的使劲推他。 “相公，你干嘛，看你干的好事，这下让人家还怎么出门？” 看着她红肿娇艳的唇，萧山心中一动。 “面纱。” 她这个样子刚刚好，他本就不愿她被别人看到，戴上面纱才好呢。 这下乔薇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一把推开他，不满跺脚。 “哼，戴什么面纱，我生气了，不出去了。” 说完，直接转身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萧山摇头苦笑，抬脚追了上去。 —— 李氏说完后，当晚乔芸与乔春半天都没有说话，之后也没再追问，各自有些呆愣的去睡了。 次日一早，鸡叫三声，除了平遥一家人都醒了。 乔芸主动去做个早饭，李氏在旁烧火。 待一家人吃过早饭后，再次聚在正厅内坐着。 乔老汉紧绷了一夜的脸终于松开，看向母女三人的目光有些茫然。 “小芸，你说小薇早就知道此事，却并未提出来，还让山子瞒着不让咱们知道？” 乔芸点点头，她确实就是这般猜测的。 “嗯，爹，就娘说的，女儿猜测，该是小妹拒绝了董家的认亲，不然以齐王妃的性子，怕是早就找上门了。” 李氏点点头，年前从乔玉口中，听过几次齐王妃的大名，自然知道那样的贵人想要从她们手里认走一个女儿是多么容易，想来这么久齐王府乃至谢首辅没有动作，都是四女与四女婿暗中示意的吧。 “那丫头真是傻，都找到自己的生父了，也不去认，娘捡到她的时候，她才那么大点，跟只猫儿般，哭的可怜，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当朝首辅的嫡女，王妃的外甥女，有那样高贵的至亲她不认，你们说她是不是傻？” 忽的仰头瞪了她一眼，乔春厉声吼道。 “娘，你瞎说什么呢？四妹为何要认他们，是他们先抛弃四妹的，有那样狠心的亲生爹娘，四妹才是可怜呢，认他们才是傻。” 被她一吼，李氏不由低声哭了起来。 “娘怎么瞎说了，她是娘一手抱大的，娘怎会舍得她被别人抢走，呜呜呜——娘舍不得啊——” 哭着哭着，心中的委屈不自觉涌上心头，那不舍中又有些几分害怕。 “你们说，那齐王妃会不会把你四妹抢走，呜呜——他们要抢走你们四妹可如何是好啊？” 乔芸起身走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脊背。 “娘，您放心，小妹既能不让齐王妃来找您，那就证明她不想认亲，小妹一向是我们姐妹中最贴心的，她的秉性你还不了解吗？” 被她一说，李氏心中好过了些。 “是，小薇一向是最乖巧懂事的，又长得漂亮，从小就是娘的心头肉。” “行了，别哭了，小薇是个好孩子，但这事咱们既已知晓，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还是寻个日子去问问她的意思吧，那孩子若早知自己不是咱家的孩子，指不定心里多难过呢，也难为她一人承担这么久。” 忍了半响没说话的乔老汉，这会儿忽的开口，他的一句话直接惊醒了在场的三人。 乔芸身子一僵，不自觉后退半步，喃喃说道。 “是啊，咱们怎么没想到，这件事暴露后，最难过的该是小妹才对，她那样的性格，当初定不知哭成什么样子。” 他们没猜错，当初知道真相后，乔薇虽已换了个内芯，但还是偷偷窝在萧山怀中大哭了一场，而那个她不愿承认的事实，也是经过了很久的磨练，才慢慢开始接受的。 但这些都被她掩藏在心里深处，除了萧山，大概别人都不会知晓吧！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立储 宋知书成亲前两天，也就是五月十四，宫中流传出一个惊天劈地的谣言。 ‘康华帝欲立瑜王为储。’ 听到这个消息，宋知书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去了指挥使沈忠的府上，而就在那里，意料之中看到了正在喝茶的萧山。 当天谈话直到夜半，当两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宋知书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开了口。 “山哥，若皇上真立瑜王为储，那咱们怎么办？” 萧山扭头看他。 “你觉得皇上会立瑜王为储吗？” 宋知书摇头。 “不会。” 萧山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直至将要走进萧府，宋知书目送他进去的时候，一句清淡的话随风飘来。 “好好做你的新郎官，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而就在同一片天空下，瑜王府内主院。 “啪——” 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一个前朝最有名的瓷器大家烧制的绝版花瓶应声碎成百块。 接着此起彼伏的瓷器破碎声不断，瑜王妃静静的坐在主位上，双目清明的看着面前这个怒火冲天的英俊男子，抿唇不语。 良久，直到屋内再也没一件可以让自己砸的东西，瑜王这才收手，想要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却发现身边全是碎片，连一处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是谁，是谁散播的谣言，他们想干什么？置本王于死地吗？” 见他慢慢冷静下来，瑜王妃才开口劝道。 “王爷，夜深了，你还没用晚膳。” “是老六，对，肯定是他——” 狂若未闻，瑜王依旧自言自语。 “除了他没有别人，他肯定是嫉妒父皇重用本王，肯定是。” 瑜王妃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还有老五，不过是个瘸子，还折腾个什么劲，莫不是真想让他那儿子越过我们这些伯叔登上帝位？” “做梦，一个个的都在做梦，皇位是本王的，是本王的。” 见他这般口出狂言，瑜王妃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起身瞪了他一眼。 “王爷，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厉王府前院一处隐秘的密室。 “王爷，都说空穴来风，咱们不得不防啊！” 一身谋士打扮的于二强，头戴儒巾，穿着黑灰长袍，怎么看都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双手紧握的厉王，此刻他瞪大一双凤眼，紧盯着面前书桌上的信，极力忍着腹中的怒火。 “老二这就想当皇帝了，父皇还没死呢，哼，不过是自掘坟墓。” 于二强却不完全这么认为，拱手复又行了一礼。 “王爷不可大意，这传言既是从宫中出来的，那咱们便不可不防。” 厉王抬头看他，眼神一改往常的温和，满是狠辣。 “防，怎么防，你有何计策，说出来听听。” 于二强转身出门查看一番，见四下无人，又走回来站在厉王的身边小声耳语。 听他说着，厉王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恐，之后慢慢变成无边的笑意。 —— 还是再同一片天空下，皇宫大内勤政殿内。 影漠把收集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康华帝直接笑了。 “老二果然不会放过小五，朕还没去，他就恨上自己的侄儿了，若朕哪天真的走了，让他得了皇位，怕是谁都护不住小五，闻霄那孩子也要跟着倒霉。” 影漠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边。 却是歪靠在一帮的纪无名有些不耐烦。 “看看你这都生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一个个的不是想着谋害兄弟，就是谋反篡位，你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 康华帝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话客气些，什么叫乱七八糟的玩意。” 纪无名懒得理他。 “有你这样散播谣言陷害自己儿子的老子，有那样的儿子也不足为奇。” 康华帝瞪了他一眼，接着转眼看向影漠。 “让十一跑一趟，把厉王的计划告诉他，让他看着点时间回来救驾，那小子就是性子太柔，该下决断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 影漠领命，上前躬身行礼。 “是，皇上。” 说完，直接转身出去。 见他走远，纪无名直接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在地上。 “你是准备下决定了？” 康华帝看着他，但笑不语。 —— 夜半，躺在床上来回翻了两遍，乔薇怎么都睡不着。 “相公，你说皇上是不是身体不好了。” 揽着她的手助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萧山没有睁眼，只是轻点点头。 “也许吧！” 皱起眉头，乔薇有些不解。 “怎么突然就不好了，之前相公不是说，皇上身体很是硬朗，就算病了，也大多是装出来的？” “是人都有老的一天，皇上之前身体确实不错，但现在不好了，也是实情。” 低头沉默片刻，乔薇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爆出来立储的流言，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蓝姐姐成亲。” 大掌稍稍收紧，萧山蹙眉。 “放心吧，这点小事没人会关注的。” “相公，这种关键时期，你可要盯紧宋兄弟啊，切莫让他站错了队，后面连累了蓝姐姐与两个孩子就不好了。” 半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 “站错队？” 仰头看着他，乔薇一双眼睛明亮紧张。 “对呀，对呀，就是站队，皇上就那么几个儿子，你们身份特殊，总归要支持其中一个吧！” “相公，话说几位王爷，你支持谁？” 深邃的眸子眯起，盯着面前笑的一脸纯真的女子，这话若是外人问起，他定然会怀疑那人图谋不轨，必然不会留下那人，而换成怀中这个女子，那他是愿意说说的。 “嗯，妄议立储可是大罪，你确定要问？” “啊？”嘟嘴蹙眉，乔薇有些不满，“咱们在床上说，又不会被人听去，相公莫要吓我。” 唇角勾起，泛上一丝邪魅的光芒，萧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丫头你觉得为夫站谁的队？” 他这个样子，乔薇看的双眼放光，心中一跳好似漏了半拍，以至于那微薄的唇中说出的话，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啊，相公这种坏坏的样子，真好看，好喜欢怎么办？’ 静静的看着她痴迷的盯着自己，萧山满心满脑喜欢极了，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柔嫩的小脸，薄唇微启，再次笑道。 “好看吗？喜欢吗？”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五月十六 不管立储的流言如何在京城传播，都挡不住时间流走的脚步。 转眼间，两日过，五月十六，出门接喜。 应莫奶奶与萧奶奶的要求，蓝秋烟今日在萧府出嫁，她与宋知书两人都无甚亲人在世，是以萧家这边除却乔家人，也就没有其他宾客了。 宋府那边异同，除去锦衣卫相熟的一帮子兄弟来闹一闹，还真是半个多余的客人都无，当然，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愿意顶着压力来参加婚礼的，都是有所图谋的。 虽没多少宾客，但萧家这边还是很热闹的，**个孩子在前院闹哄哄的跑来跑去，就连一贯娴静文雅的盈盈，也带着头，与小牛一起引着几个小的守在外院，就等着一会儿新郎官迎人的时候要些红包糖果之类的。 绿柳居内，东厢。 蓝秋烟凤冠霞帔，画着淡雅的妆容，端庄娴雅的坐在那里，进门的几人一眼惊为天人。 一向知她是极美的，那种美不同于乔薇的纯净温婉，带着浓烈的娇柔魅惑，若放在一般正经人家，当家主母亦或是长辈上人自然是不喜她那样妖艳的相貌，但在男子看来就不同了。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男人不喜自家娘子体态婀娜，容貌娇媚，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如蓝秋烟这般，长相身形都是男人心目中完美尤物的，还能烧的一手好菜，管的一手好家，交的一门好友的，宋知书觉得定是他死去的老爹老娘泉下保佑，不然这样好的女子，怎么会轮到自己。 当场呆愣的，除了宋知书，还有一并来迎亲的几个与他们交好的锦衣卫。 房门突然没打开，一个个男子双目放光，隔着珠帘盯着里面一站一坐的两人，守在外间点着东西的钱瑶，立刻落个脸，心中微怒，却也不好爆发，只能上前几步走到众人面前，伸手欲关门拦住，大声呵斥。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进来的？” 被她这一吼，围在门口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 却是宋知书拱手行礼，先行开口。 “婶子，婶子，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我们，我们只是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这话说的，嗯，没毛病？ 钱瑶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帮忙，你，你，你，还有你，都是来帮忙的？” 跟在身后的几个男子，极力忍住想要瞥向里间的眼神，一个个的使劲点头。 “对，对，是来帮忙的。” 这下钱瑶可真是要乐了，轻笑了下，目光灼灼盯着宋知书问道。 “知书啊，怎么，你成亲也要人帮忙？帮什么忙？帮忙你把媳妇娶走吗？” 宋知书这会儿直接沉浸在方才看到蓝秋烟的惊艳与喜悦中，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她话里的意思，顶着一张笑的憨傻的脸，伸了伸脖子，嘟嚷着。 “对，婶子说的是，婶子说的是。” 听他这个回答，几乎是要把里间的两人气的吐血，而钱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直接转身看向蓝秋烟与乔薇。 “夫人，秋烟，你们看如何是好，知书说了他们都是来帮忙把媳妇娶走的，婶子看有几个小伙子相貌身量不错，配秋烟正正好，要不你们出来，咱们再选一选？” 话音刚落，原本还一脸喜悦的宋知书，立刻耷拉下脸来，转过脸看着钱瑶几乎要哭出来。 “啊，婶子，别介，不带您这样的——” 说着急忙探身向前看着蓝秋烟坐着的方向。 “秋烟，你可不要听婶子瞎说，他们不是来帮忙娶媳妇的，是来看热闹的。” 说完，立刻转身瞪着身后还在不住探头的几人，面上一沉，怒吼道。 “看，看，看什么看，今日是我娶媳妇还是你们娶？” 一句话出，身后熙攘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急忙后退半步，齐齐拱手行礼。 “回大人，是您娶妻。” 就算平时交情好，但在这种时候，还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满意的点点头，宋知书转过身立刻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 “婶子，婶子您看，知书喊他们来不过是帮忙搬东西的，山哥与两位奶奶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这会儿大家都在正厅等着了，您看？” 他这话说的，已经是给极了钱瑶面子。 本就是大喜的日子，都是自家人规矩不算重，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钱瑶想了想，开口回他。 “好，既然两位老夫人都同意了，那你们等等就进来吧。” 说完把门关上，转身走到里间，在梳妆台前站定。 “夫人，秋烟，你们看？” 对于方才宋知书带人冲进来的行为，乔薇自觉有些唐突，但听说是自家相公与奶奶没有阻拦，也就没在多说，毕竟是大喜的日子，闹一闹也算正常。 “时辰也差不多了，婶子，我们这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秋烟盖上盖头就能出去了。” 蓝秋烟转身握住两人的手，满脸的感激。 “小薇，婶子，多谢你们陪我。” 三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对于彼此都非常了解，乔薇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眉目间有些不舍又有些释然。 “蓝姐姐莫要如此说，咱们是一家人，能看到你重获幸福，我们都很高兴，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的，若他给你委屈受了，就回来告诉我们，奶奶与相公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钱瑶点点头，上前拿起台上的盖头，张开为她盖上。 “好了，大喜的日子莫要说伤感的话，知书那孩子婶子是看着他长大的，虽冒失了些，但却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你们莫要难过，两家离得不远，日后来往也方便，来，盖上盖头，婶子扶你出去，咱们莫要误了时辰。” 乔薇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盖头，背对着房门口，轻声道。 “好，婶子，那你去给他们开门吧，我扶蓝姐姐出去便好。” 这般，钱瑶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 萧家前厅，萧奶奶与莫奶奶坐在主位，乔芸乔玉乔春立于两人身边，下方李老头与乔家二老坐在左侧，赵冬，曹正并萧山坐在右边，乔晓峰坐在右边末座。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的站在几个大人身后。 宋知书满脸笑意立在正中，转身面对着门口不住张望。 不多会儿，乔薇与钱瑶一左一右搀着蓝秋烟走了进来。 新妇离家，是要拜别父母的。 蓝秋烟是孤儿，没有亲人，只前段时间拜了莫奶奶为亲，再加上李老头这个前任公爹，也算是有了长辈。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成亲之喜 自从唯一的儿子死后，李老头一直听从儿媳的安排，当那日听说宋知书上门求亲，他确实生了好一段时间的气，更隐有带着两个孩子与她断绝关系的心思。 后还是听了莫老太太的劝说，才慢慢敞开胸怀去真正关注那个男人。 多年的逃亡生活加上儿子死后几人相依为命的几年，他心里早就把这个儿媳当做自家女儿对待，想通之后，夜半无人时，也想过她还年轻，需要个男人在身边，两个孩子年幼，需要父亲关爱。 后知宋知书一心求亲，他也私下观察过那小子一段时日，见他对两个孩子真心喜爱，对蓝秋烟惟命是从，慢慢的也就认可了。 如今，看到两人郎才女貌立于厅中，他仿佛看到当年自己那个傻儿子。 —— 拜别了长辈，宋知书笑的傻里傻气的对着厅内所有人行了一遍礼后，才转身走到蓝秋烟面前半躬下身子。 “娘子，今日为夫背你出府。” 红盖头下，蓝秋烟气急。 “胡说什么，谁是你娘子？” 宋知书笑着回头看她。 “你不就是我娘子，马上就是了。” 蓝秋烟瞪他，不肯让他背。 “哪有让你背我出门的道理，你快起开。” 宋知书不解，她没有兄弟姐妹，自己不背谁背？ 正要起身去问个清楚，旁边忽的走来一人。 萧小瓜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大人，您挡着我的。” “啊——”站直身子，宋知书伸手指着他，“你，你要作甚？” 使劲拍开他的手指，萧小瓜一点儿不客气回道。 “姐姐今日出府，自然是要弟弟背的。” 他这话直接把宋知书惊呆了。 “你，你，你说什么，你是秋烟的弟弟？” 萧小瓜不欲与他多说，直接转身弓下身子。 “我不是她弟弟，你是？” 说完，扭头看向蓝秋烟，温柔说道。 “姐，今日弟弟送你出府。” 盖头下，蓝秋烟脸上温和一笑。 “好，如此就麻烦小瓜了。” 说完，直接伸手爬在他身上。 目送萧小瓜背着自己媳妇走出去，宋知书几乎要惊呆了。 “他，他是秋烟的弟弟，怎么没人告诉我？” 三人的一番话说得声音不大，且又站在厅中，是以无人听清。 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乔老头皱着眉头见他还愣在那里，不由有些着急，起身走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知书，想什么呢？快去啊！” “啊！”宋知书扭头看了他一眼，“李老爹，他们——” 李老头推了他一把。 “快去啊——” —— 萧府门外，看着越走越远的迎亲队，萧山双手抱胸，眉头舒展。 “终于把人送走了，你高兴了吧！” 罕见一身藏青长袍的影漠站在他身边，一脸玩味。 扭头看了他一眼，萧山没有说话。 “就算是好兄弟成亲，你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萧山冷哼。 “我高兴，要你管？” “谁想管你？”说着，影漠转身看着他，“我猜猜，依你阴险的性格，笑成这样定然是于你自己有益处，让我想想——” 转身冷眼看着他，萧山翻了个白眼。 “你很闲吗？宫里那边没事吗？怎么你还不走？” 影漠回头看他。 “我高兴，要你管？”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内走去。 —— 再说屋内，乔薇挽着萧奶奶在慈安堂内的小院散步。 “奶奶，蓝姐姐也嫁了，宋兄弟是个好归宿，日后盈盈小远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萧奶奶长叹口气。 “是啊，秋烟丫头终于有了好归宿，这下冬娘也该放心了。” 乔薇点头。 “嗯，孙媳就是想不通，李老爹为何不愿一起跟去，盈盈小远都去了，留他一人，不免有些孤单。” 萧奶奶回头看她。 “丫头，你不懂，乔老头自有自己的思量，秋烟毕竟不是女儿是儿媳，哪有公公跟着儿媳出嫁的。” 乔薇疑惑。 “宋兄弟又不介意。” “这岂是一句介不介意就能说清的？” “孙媳只是方才看他有些可怜。” 萧奶奶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小瓜会照顾好他的。” 乔薇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走了几步，萧奶奶忽的想起什么。 “丫头，怎得没见你爹娘与几个姐姐？” 乔薇回头停下脚步。 “方才娘说有事与她们商量，把她们都喊走了，娘说今晚不走了，就在临湖小筑住一晚。” 萧奶奶点点头。 “你一会儿也去听听，是不是有人上门给晓峰说亲了，前几日听你二伯母说起，有好几户人家都看上晓峰了，那些姑娘你二伯母都见过，人品相貌都不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嗯，孙媳知道了。” —— 是夜，宋知书喝的醉醺醺的被人架了回来。 “别拉我，我没醉，我，我还能喝——” 架着他的两个锦衣卫，一走三摇，终于撑到新房门口。 守门的丫鬟见状，急忙帮忙打开房门。 “老爷怎么醉成这样？就没人劝着点吗？” 那两个锦衣卫明显也有些喝多了，说气话来嘴都有些打飘。 “劝，劝什么劝？大喜的日子，不能劝——” 宋知书闻言，立刻绷直身子就要转身。 “对，不能劝，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不能劝，喝，走，咱们还喝——” “不把你们都喝趴下，爷我就不走了——” 那两个锦衣卫加上两个丫鬟，上前使劲拉着他，四个人几乎都要控制不住他一个。 “老爷，老爷，不能喝了，新夫人还在房内等您呢！” “对，对，宋哥，今日是你跟嫂夫人大喜，小心嫂夫人不让你进门。” 锦衣卫甲道。 “对啊，宋哥，嫂夫人等你呢——” 用尽力气才把他放在外间的方椅上，宋知书歪靠在方椅上摇头哼哼。 “嗝——”一个响嗝打出，他迷迷糊糊的摆脱他们，“对，对，今日是爷大喜，滚，都滚，爷的娘子在等爷，你们在这作甚？快滚——” 两个丫鬟与锦衣卫听了，皆转身往外走去。 “走，咱们走，不打扰宋哥洞房——” 丫鬟屈膝行礼。 “奴婢告退！” 出去之后，丫鬟小心翼翼的关好房门，立于两旁。 按说大人新婚夜，是要有丫鬟守门的，她们虽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有离开。 见们关好，宋知书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双目清明，一点儿不见方才醉酒之态。 抬脚正欲往里间走去，却看到蓝秋烟已经自己掀了盖头，盘腿坐在床上正对着自己使眼色。 顺着她的眼色，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到门上印着两个人影。 转身走到方椅边，拾起一个软枕砸向门框。 “谁在外面，给爷滚，滚得远远的，扰了爷的兴致，爷拿你们试问——” 门外，两个丫鬟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农家小福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安全的地方 当天，几人又细细计划一番后，直到黄昏时分，宋知书才带着蓝秋烟离开。 次日便开始各自采取行动。 萧山与宋知书奔走各方打听情况，蓝秋烟闭门不出，清算要准备的东西，而乔薇，被委以重任，直接亲去约了齐王妃相谈。 朱雀南街，近春茶楼。 乔薇拉着齐王妃坐在二楼包间喝茶，两人吃着点心，看着窗外街道上来往人群。 “小薇，你今日怎么想起约我出来逛街？” 对于这个已经确定是自己外甥女的女子，齐王妃心里还是很喜欢的，拉着她的手，两人站在窗边，笑的一脸开心。 而见到她也很欢喜的乔薇，回握着她的手，调笑道。 “很久没见王妃了，甚是想念。” 齐王妃一听，笑的花枝乱颤。 “哟，咱们小薇的嘴，今日是抹了蜜吗？这么甜？” 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乔薇颔首垂眸。 “蜜倒是没抹，只是有些话想跟王妃好好说说。” “哦，什么话，说吧！” 收起脸上的笑容，乔薇看向她的目光慢慢认真起来。 “王妃，小薇娘亲已经知道了。” 看她一脸认真，齐王妃也没再笑。 “知道了？知道什么？” “知道您与董老夫人想要认亲的事，后来娘亲亲自上门，说想要去拜访您跟王爷，是小薇拦着没让。” 齐王妃惊诧。 “啊？乔夫人知道了？” 乔薇点点头。 “这事原本就是相公刻意隐瞒不让二老知晓，他们也是前段时日无意间听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 乔薇低下头，有些犹豫。 “王妃，小薇，小薇想，想跟您去榆阳看看母亲。” 她这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是口音，但齐王妃还是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真的吗？小薇，你，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榆阳认亲？” 乔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点点头。 齐王妃这下真是高兴极了，拉着她的手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好，太好了，娘若是知道了，定然会高兴坏的，不行，我要给娘写信，马上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说着就要转身吩咐丫鬟拿来纸笔。 “王妃——”伸手拉她，阻止她出去喊人，“王妃，您等等，先别着急，小薇，小薇还有话说。” “啊——”被她一拉，齐王妃有些不好意思，笑眯着一双眼看着她，“是我太激动了，无事，你说，你说，小姨听着呢！” 这一下，称呼都跟着改了。 见她高兴成这样，乔薇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董家人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爱与尊重，就连齐王妃在她面前也从未用身份压过她，反而什么都顺着她，由着她，现在看她同意认祖归宗，立刻高兴的跟个孩子般，乔薇自觉有些对不起董家人，有困难的才想起她们，一时到嘴边的话就有些难以启齿。 “王妃，是，是——” “小姨，小薇，叫什么王妃，叫小姨。” 看着她一脸期盼的眼神，乔薇不忍拒绝，抿唇蹙眉犹豫了下。 “小姨。” “乖，真是个好孩子。” 拉着她的手紧了几分，齐王妃心里真是喜悦到了极致。 “小薇方才想说什么，说吧，小姨听着呢！” 乔薇看着她，也跟着露出真心喜悦的笑容。 “小姨，小薇想，想带着奶奶与乔家人，还有蓝姐姐一起去榆阳看看，原本是小薇该去榆阳认祖归宗，奶奶听后，便说要一起上路，去平城叶家看望姨祖母，乔家人与蓝姐姐，是小薇想带他们去的，爹娘说，当初若不是典当了我身上的玉佩，怕是一家人都要饿死了，所以想去榆阳母亲的坟前道谢，还要道歉，说，说都怪他们变卖了玉佩，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找了多年也没消息。” “道歉？”齐王妃收起笑容，拉着乔薇的手语重心长，“什么道歉，小薇可要告诉乔家二老，可不能有如此想法，当年若不是她们捡了你养在身边，怕是咱们这辈子都没了见面的机会，董家感谢他们都来不及，怎会让他们道歉？” 说着长叹口气，神色有些悲伤。 “去榆阳倒是小事，只是如今父皇龙体不适，王爷整日在宫中伺疾，怕是咱们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榆阳认亲，未免不妥啊！”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萧山与宋知书也想过这个，自然也给出了完美的说法。 “王妃，皇上龙体抱恙，京中暗潮汹涌，已然不是安全之地，这个时候咱们齐聚离京必然不能大张旗鼓，还要掩人耳目才是。 小薇知您与王爷鹣鲽情深，更是敬爱圣上，不愿在他病中离京，但这件事确实不像咱们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您还是先回去跟王爷商议后，再做决定吧！” 齐王妃这才缓过神来，握着她的手不由松了松。 “你，这话可是萧山跟你说的？” 乔薇本意不想隐瞒，直接点了点头。 “那他可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接着点点头，乔薇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想要认亲也只是因为董家的庇佑。 “王妃，对不起，小薇，小薇太自私了——” 齐王妃摇摇头，面上浮起一阵忧伤。 “这怎么能怪你？萧山既在这个时候让你来找我，说明父皇那边可能真要有异动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乔薇，神情颇为郑重。 “小薇，你放心，我会送你们去榆阳的。” 乔薇反手拉她。 “小姨，您跟王爷也随我们一并去吧！” 齐王妃看着她，柔柔一笑。 “这个时候王爷不会离京的，王爷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乔薇有些着急，语速加快几分。 “可是现在京城不安全啊！” 齐王妃摇摇头。 “不，只要在王爷身边，哪里都是安全的。” 乔薇有些哽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面前的女子，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见这句话也并不全然对，复又想起相公劝说自己离开时的坚定眼神，心中更加难过几分，眼眶也不由跟着湿润。 “小姨，我，我，——” 齐王妃拉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拍着她的脊背。 “孩子，别哭，小姨知道你的苦衷，萧家乔家两家人都指着你跟萧山，这个时候你们离开才是最好的。” —— 勤政殿后殿，躺在床上的康华帝忽的一阵急促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般，影漠看着心里难受，见殿内空无一人，直接现身坐在康华帝身后，帮他顺气。 “皇上，您还是找御医看看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已经不行了 顺势靠在他身上，康华帝捂住嘴的手慢慢放下来，只见帕子上染满鲜血。 “皇上，您——” 影漠这下也顾不上君臣礼仪，直接转身就要放他在床上躺下。 “不行，必须传御医给您看看。” 康华帝伸手拉住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摇头。 “不要去，漠儿，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影漠回头看他，面上有些不忍。 “可是，您都吐血了！” 拉着他的手松开，康华帝疲累极了。 “给朕倒杯水吧！” 影漠抬脚，大步走到桌边，快速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半坐在床上，轻轻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后，才慢慢收回茶杯。 “皇上，您都这样了，真的不告诉齐王殿下吗？殿下日夜守在太医院，不是熬药就是做药膳，可您身子一直不见好，为此殿下很是自责。” 康华帝摆摆手，眼中罕见露出一丝孺慕笑意。 “小五自幼就是个心善的孩子，又跟在朕身边长大，也只有他跟茵儿真心待朕，可惜小五身体不好，不然这皇位早就是他的了。” 他这话出口，影漠却是不能接的，毕竟有些话皇上自己可以说，但作为臣子就不能随意了。 “那您的身体——” “他好不了了！”忽的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接踵而至的是一袭白衣的白发老翁。 “师父——” 拱手行礼，影漠转身看着老翁。 来着正是纪无名。 大步走到床边站定，伸手拉过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半响，放下手，低头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康华帝，纪无名心里一时有些难受。 “你早就知道，怎么不说？” 康华帝转过头，不想看他。 纪无名却不在意，接着道。 “你这毒在体内潜伏多年，我很好奇你这些年是怎么控制的让人一点儿都看不出！” 康华帝还是扭头不去看他，纪无名也不急，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等待。 “师父，皇上中毒了？” 影漠很惊讶。 “这不可能，这么多年皇上的饮食一直都在徒儿的监察下，徒儿自问无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下毒。” 纪无名的话，让影漠惊的无法言语。 转脸看着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你的原因，他这毒中的少说有二十多年了，那时你还是个孩子。” “啊，二十多年，那岂不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 对，二十多年前，康华帝刚登上帝位，那个时候就能对他下毒，可见其中利害关系。 康华帝最终还是没有跟两人说出实情。 —— 晚上萧山回家的时候，刚进门萧小瓜便急冲冲的迎了上来。 “爷，影师父来了，正在后院练武场等您！” 脚下一顿，萧山面上一滞，接着抬脚往后院走去。 —— 乔薇在房内等了许久，也没见萧山回来，半靠着罗汉床上的大迎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春杏，春杏——” 房门应声而开，春杏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 扭头看她，乔薇一脸困意。 “大人还没回来吗？” 春杏低着头。 “回夫人，方才前面来说，大人已经回来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影师父忽然来了，说是找大人有事，这会儿两人正在后院练武场说话呢！” 乔薇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话本。 “影师父这个时辰来，定然有重要的事，那咱们就不等他了。” 春杏点点头，上前服侍她上床睡下。 —— 萧家后院练武场。 “你说皇上中毒了？” 一向稳重老成的萧山，这次也被惊到了。 “难怪他老人家的身体忽然就不好了。” 影漠看着他，神色有些悲伤。 “师父说，原本皇上身子还算硬朗，加上药物调理，毒性被压制住也就看不出异样，而去年皓王的死确实刺激到他老人家，特质的药丸也在春上吃完了，所以——” 萧山回头看他，眉头紧锁。 “所以皇上这次是真的不好了？” 影漠点头。 “去年确实都是装的，但今年的确是病了。” 萧山无语。 “装病装到真病，皇上这招真是没谁了！ 你说的特质药丸，就不能再做一些吗？皇上究竟中的什么毒？你们龙影卫是干什么吃的，日日守着还让皇上中毒？” 这下影漠脸色也有些难看。 “皇上中毒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特质药丸是那个时候一个江湖神医给的，是天底下仅有的三瓶，吃完了就再没了。” “二十多年前中毒？什么毒？怎么中毒的？何人下的毒？” 影漠翻了个白眼。 “我若知道，还来找你？” 萧山看着他。 “你就没去问问皇上吗？” 影漠再次翻了个白眼。 “你今日是出门没带脑子吗？皇上若肯说，我还来找你作甚？” 被他这一鄙视，萧山面上也冷了下来。 “那你去问问死老头子啊，他不是跟了皇上二十多年了吗？” 影漠直接无言以对。 “看来你今日是真的没带脑子，师父若知道，肯定会告诉我，哪还轮得到我来问你？” 好吧，萧山也觉得自家方才问的话有些呆了，扭头清了清嗓子。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影漠看着他，刻意压低声音。 “我想让你帮忙看看，锦衣卫暗库卷宗，可有记载二十多年前皇宫发生的事，宫里我已经全查过了，半点当年的线索都没有。” 闻言，萧山耸耸肩。 “这回可真是爱莫能助了，你该是不知锦衣卫二十五年前失过一场大火，之前的卷宗全部被毁，一件不留，只要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什么记载都没有。” “啊——”影漠直接惊的无法言语。 “宫内也是，这几日我细查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二十五年前重新换的，几乎没有皇上刚称帝时留下的。” 仿佛一个巨大的阴谋照着两人，萧山与影漠对视一眼，一时都没有言语。 半响，还是萧山开口说道。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从宫中入手，二十五年前的宫女太监可以换，但宫妃大臣却是不会换的，若当年皇上都中毒了，说明绝对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而这件事后来被平静的解决了，这就证明你现在想查出来是很难的。 你查这事，皇上态度如何？” 影漠脸上有些纠结。 “皇上似乎并不想我们去查，而他老人家该是知道全部内情，却不肯说，就连师父去问，也是半句没说。” “如此，你就不要查了，还是去问皇上吧，他老人家会说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被调戏 当晚与影漠谈到夜半，回房的时候，乔薇已经睡着了。 次日一早，去后院练完功回房的时候，见她穿戴整齐坐在那里，春杏正在给她梳头。 “要出去吗？” 透过铜镜反射看着他，乔薇面带微笑。 “嗯，皇上病了多日，齐王殿下一直在宫中伺疾也不见好转，王妃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我也帮不了她什么，只能陪她去定国寺上香，为皇上祈福。” 萧山点点头。 “嗯，想来齐王多日未回府，齐王妃肯定也不好过，你多陪陪她也好。” “是啊，相公，你都没看到，王妃瘦了好多，整个人都憔悴了。” “定国寺的素斋不错，你们可以用过午膳再回来。” 说起齐王妃，乔薇心里也很担心。 “相公，昨日我跟王妃提起回榆阳认祖归宗的事，王妃答应了。” 萧山抬眸，向她走来。 “哦！那可说了何时启程？” 这边春杏也梳的差不多了，乔薇直接转身拉过他的衣袖。 “王妃说，她安排人送我们去榆阳，她要在京城陪王爷，我跟她说京城不安全，但她还是不肯随我们去，说要在京城与王爷一起面对。” “相公，我也不走了好不好，让孩子们跟着奶奶去，我留在京城陪着你，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里满是祈求，萧山看着很感动，但理智最终战胜了一切，坚定的摇摇头。 “不行，你留在京城我不放心，丫头，相信我，安心去榆阳等着我，等事情完了，我回去接你的。” 乔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 定国寺不愧为京城最大的皇家寺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香客。 乔薇与齐王妃来到山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一旁丫鬟们撑着伞，搀着两人走在石阶上。 “春杏，你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的，山路窄滑，你搀着我反而难行。” 春杏却不肯依她。 “夫人，您若觉得春杏搀着你不便，那春杏背您吧！” 乔薇扭头看她，明亮的杏眼水汪汪的。 “算了，你还是搀着我吧！” 走在前面的齐王妃，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身看着乔薇，调皮的对她挤了下眼睛。 几人体力还算不错，一路上来并未用很长时间，待站在寺庙门口，乔薇长长呼了口气。 “王妃，您这般心诚，菩萨肯定会被您感动的，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王妃扭头看她，伸出一根手指，不满的摇了几下。 “不，小薇，不是王妃，是小姨，下次再让小姨纠正，小姨可是要生气的！” 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赔笑，乔薇瞪着大眼睛望着她。 “小姨，小姨，小姨，我的好小姨——”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齐王妃跟着笑了起来。 “乖，这才对吗！” 说完，拉着她的手往寺内走去。 定国寺很大，穿过山门是两层楼的前殿，之后是五层楼的主殿，主殿左侧有大小不一多处院子，专供皇家或达官显贵上香后小憩小住的，右侧是整齐的几排大小相同的房舍，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 穿过左侧连接各处院子的长廊，有一条路直通后山，后山有凉亭，瀑布，溪流，水潭，景色优美，空气清新，很多宫妃贵妇都喜欢来这处观赏瀑布山景。 齐王妃目的明确，进了山门后，便直接去了主殿前，跪在最大的一座佛像面前，虔诚叩拜祈福。 乔薇跪在她身边，双目闭起，双手合掌，静静在心中祈求。 都说心诚则灵，殿内安静一片，殿外来回走动说话的人声音也刻意放低了些，生怕惊扰了佛门清净。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不知是自我优越感太强，亦或是仗着自己身份显贵，也不顾别人是否愿意，直接开口嚷嚷。 “哟，这不是五弟妹吗？” 闲适带着调笑的男声响起，正诚心祈求的齐王妃眉头皱起，想要发怒但想着在佛祖面前，便忍了下去。 恭敬的叩首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转身。 扫了来人一眼，随意行了个礼。 “二皇兄，二嫂！” 跟着叩首后，乔薇也随她站起转身，对着两人行了礼。 “臣妇拜见瑜王殿下，瑜王妃。” 两人并未带太多随从进来，该是在山门外等候，行礼后，乔薇边低头颔首，站在齐王妃身后掩住身形。 慢了瑜王两步走来的瑜王妃，神色颇有些不满，但语气却是很和善。 “五弟妹，萧夫人！” 对她点点头，齐王妃面上不耐。 “二皇兄二皇嫂也是来拜佛的？” 瑜王正欲说话，却被瑜王妃抢了先。 “是，父皇卧床多日，本妃与王爷特意过来为皇上祈福的。” 被她堵住了话，瑜王面上有些不悦，看向齐王妃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这位便是萧山的夫人？” 自去年听说萧山有夫人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早就听闻那小子在乡下捡个宝贝，娶了个夫人长得国色天香，绝美异常，今日他定要看看，是否如传言般。 微微侧步从齐王妃身后稍稍走出些，乔薇再次屈膝行礼。 “回王爷，正是臣妇。” 从她露出一点儿身形开始，瑜王的一双眼睛就开始上下不住打量。 ‘嗯，身段虽娇小些，却很饱满，比例也很好，腰细臀圆，下身纤长，一看就知有双细长的腿。’ 被他这般露骨的眼神打量着，乔薇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头隐忍。 “抬起头，给本王看看！”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惊的瞪大双眼，乔薇却是没动，齐王妃怒火中烧，侧身挪步挡住他的视线。 “二皇兄莫不是一早就吃了酒，说话都糊涂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站在瑜王身侧，瑜王妃也有些恼怒。 “王爷，佛门圣地，请您慎言。” 瑜王却似毫不自知，侧着身子想要看清乔薇。 “怎么了，本王就是想认识认识萧夫人，有何不妥吗？” 齐王妃真是被气的无语了，今日她们出门就该好好看看黄历，怎么什么猫啊狗啊都往前撞，真真是倒了大霉了。 一个没忍住就想破口大骂，身后乔薇看出她的想法，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 “小姨，咱们走吧，没必要与这样的人置气，佛祖面前咱们可不能失了礼仪。” 听她一说，齐王妃这才想到几人处的地方，转身拉过乔薇，随意福了福身子，瞪着眼睛瞥了两人一眼。 “不打扰二皇兄，二皇嫂了，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管身后两人是否说了什么，直接大步往殿外走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透露 回来的路上，齐王妃被气的不行，倒是乔薇，作为当事人还不住劝着她。 知她是好脾气，不愿计较惹事，齐王妃也只是咒骂了几句，想着两人午膳未用，便拉着她去了瞻楼。 从瞻楼出来，先是送了乔薇回府，齐王妃才坐着马车慢慢往齐王府走去。 两家离得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齐王府，车夫搬来车凳，齐王妃伸手由丫鬟搀着下了马车。 刚抬脚跨入门槛，心中的一口气还是没咽下，她一个转身瞪着身后跟着的管家，厉声道。 “去锦衣卫衙门，把萧山萧同知请来，就说本妃有急事找他。” 管家一听是去锦衣卫，立刻战战巍巍，不敢动弹。 “还不快去。” 再次厉吼出声，管家这才转身小跑往锦衣卫衙门去了。 回府后，坐在正厅，她并未等多久，萧山便来了。 那自是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后，又当着他的面把那人骂了一顿，竟觉心中还不解气，望着萧山的眼神也有些犀利。 “你看这事怎么办吧，反正本妃的意思是，决不能善罢甘休，不行本妃就去父皇那里告他一状，或是找人打他一顿，他不受点罚，本妃心里的气咽不下去。” 坐在下首的萧山，一个起身拱手行礼。 “多谢王妃相告，若无他事，萧山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管她还要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走。 “哎，你，你不能走，给本妃站住，你——” 吼了半响，萧山依旧没有停下。 “王妃，萧同知已经走了。”管家小声说道。 “还用你说，本妃自己不会看啊！” 大声吼完，齐王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起身往后院走去。 —— 当晚，宋知书来萧府接蓝秋烟的时候，就被他拉着在前厅坐下。 萧山脸色很难看，宋知书想了一圈，白日里自己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这会儿是怎么了？ 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山哥，怎么了？” 原本他的计划是把乔薇她们送走后，再去揭露瑜王的事，但现在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如是想了一番，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阴沉狠辣。 “计划提前，指挥使大人那边你去打个招呼，让小虎子把消息透露给于二强，他会帮咱们传话的。” “啊——”宋知书有些惊讶不解，“山哥，不是说等嫂子与秋烟她们离京后，再行动吗？怎么——” 萧山转头瞪他。 “本还想留他们自在几日，可他偏偏自己寻死，对，还有烨王府那边，再派几个人过去，务必要保护殿下家眷。” 看他这样，宋知书便知他是真的发怒了，也就不再纠结其中缘由，轻点点头。 “那谢大人那边呢，也要去说一声吗？” 萧山点头。 “嗯，顺便告诉他，明日齐王妃会亲自去乔家认亲，他若想来就来。” “啊——”宋知书再次瞪大双眼，“明日就——会不会太匆忙了——” 萧山没去看他，只是抬头看向厅外。 “刘西！” 一道人影迅速出现在两人面前，拱手行礼，神色恭敬。 “大人！” 萧山看着他，面无表情。 “你现在去齐王府，告诉王爷王妃，明日务必去乔府认亲。” 刘西没有多问，只是点头行礼。 “是，大人，属下告退。” 说完，如他出现般快速闪身出去。 “刘北！” 又一道人影出现。 “属下在！” 刘北拱手行礼。 “你去乔府，告诉乔晓峰明日齐王一家会上门认亲，让岳父岳母准备好，至于怎么说服岳父岳母，都交给他，认亲缘由可以告诉他，还有接下来咱们所有的计划，全部告诉他，让他早作打算。” 刘北点头。 “是，大人！” 说完，又一个闪身出去。 见他这般，宋知书也知不必说什么了，直接起身拱手行礼。 “山哥，那小弟也先行告辞了。” 萧山抬头看他，轻点了点头。 —— 送走蓝秋烟一家后，萧山拉着乔薇一并回房。 “今日在定国寺，遇到瑜王了？” 坐在梳妆台边卸去妆容，乔薇柔声回道。 “嗯！” 坐在圆椅上紧盯着她。 “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乔薇扭头看了他一眼。 “有，相公，午膳王妃小姨带我去瞻楼吃的，那里的脆皮烤鸭真香，下次咱们带奶奶跟淼淼响响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萧山不知为何，满腹的怒火竟忽的全散了般，半点儿责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既喜欢，等空闲了，咱们一起去。” 乔薇高兴的点点头。 “谢谢相公，相公最好了。” 说完，又转身继续梳着自己乌黑的秀发。 萧山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她既不想说，那便是不在意，或是不想让自己烦心，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让两人都不痛快呢。 罢了，罢了，反正这事很快就能解决。 如是想着，萧山脸色渐缓。 “明日为夫陪你去看看岳父岳母，顺便商议一下去榆阳的事。” “好。” —— 这个晚上，城内注定不会太平，黑夜中来回穿梭的身影不断。 于二强收到消息，也顾不上禀告，直接冲到厉王府内院，想要去寻人。 “于爷，于爷，您稍等，稍等，待小的去通传一声，王爷今晚可是歇在王妃院内，王妃可是交代了，不让去打扰的。” 身形瘦小的小厮，拉着于二强不让他强闯。 被他这一拉，于二强瞬间回过神，不由吓了一身冷汗，立刻停下脚步，拱手行了一礼。 “烦劳小哥了！” 见他终于明白过来，小厮不由松了口气。 “于爷，您还是先去外书房等着吧，小的进去通传后，王爷自会去书房见您。” 再次拱手行礼，于二强不由有些后怕。 “多谢小哥了。” 小厮点点头，目送他离去后，才转身耷拉着脑袋往主院走去。 于二强坐在书房的方椅上，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冲动，立刻伸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厉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又给忘了，那绝对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自己刚才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心中暗暗后悔，跟着厉王的近一年，他才知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厉王府中地牢的刑罚，相交诏狱，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自己刚才的冒失，只愿接下来的消息，能让厉王忘记。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为何要一起去 厉王来的很快，但脸上怒气却是隐藏不住的。 于二强躬身谦卑行了礼后，小步上前，低声道。 “王爷，好消息！” 听他这声好消息，厉王脸色才稍稍缓和几分。 “说！” 于二强贼眉鼠眼的看了四周一眼，对着厉王做了个手势。 厉王有些不耐，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于二强以手挡着，快速说出自己方才得到的消息。 厉王越听心中越惊。 “你说的可是真的？” 于二强伸手做发誓状。 “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 厉王还是有些怀疑，又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 “若真是这般，那咱们可就抓住他一个极大的把柄，稍加利用，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于二强点头哈腰。 “对，王爷，这可真是天助王爷您呀，如此瑜王一倒，那这皇位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厉王转脸看了他一眼，接着脸上神色慢慢放开，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二强，干的好，只要这次能成功搬倒老二，日后本王登上帝位，当记你首功。” —— 次日萧山起的很早，去跟萧奶奶请安时，便把今日要做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山子，你可想好要这样做了？” 萧山抬头看着自家奶奶，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 “奶奶，这是唯一的办法，原本孙儿想等到烨王殿下班师回朝，借着他的风头把你们送走，但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瑜王厉王那边蠢蠢欲动，咱们估计等不到烨王殿下了。” 萧奶奶看着他，半响长叹口气。 “哎，你既这般说了，奶奶就相信你，但我与小薇离开后，你答应奶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咱们一家还在江南等着你来接呢！” 萧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家奶奶，使劲点了点头。 —— 两家离得不远，他们出门又早，待在乔家下车的时候，上前敲了好几下，门房才来开门。 两进的院子不大，如今乔晓峰一人住，却显得空旷许多，待两人走到正厅坐下，乔晓峰才姗姗来迟。 “爹娘呢？” 见他一人，乔薇伸头左右看了下。 给两人行过礼后，乔晓峰走到乔薇身边坐下。 “爹娘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刚起，正在梳洗，马上就来。” 乔薇看他也是刚起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可用过早膳了？” 乔晓峰摇摇头。 “那就把饭摆在偏厅吧，正好爹娘来了也要吃。” 乔晓峰点点头。 “好。” 李氏与乔老汉来的很快，站在厅内还未说上两句话，便被乔薇催着先去用膳。 见他们都老老实实坐在偏厅用膳了，乔薇这才转头看向自家相公。 “相公，你怎知爹娘昨日进城了？你昨晚说陪我去看他们，我还以为咱们要出城，是以早早就起了，早知爹娘进城了，方才就多睡会了！” 看她嘟嘴抱怨，萧山笑了笑，没说话。 他怎么知道，人是他昨日黄昏让人去接的，不光如此，一会儿乔芸，乔玉，乔春都会回来，齐王夫妇还会上门呢。 “相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见他笑的一脸神秘，乔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山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告诉她。 “今日齐王夫妇会过来认亲，一会儿大姐，二姐，三姐也会回来，你先坐好准备，今日一过，整个京城人人皆知你是董家二小姐唯一的女儿，前首辅谢大人的嫡女，齐王妃的外甥女了。” “啊——”惊叫出声，乔薇瞪着他，“相公，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萧山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昨晚准备跟你说来着，看你太困就忘记了。” 这下乔薇真有些生气了，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抱怨。 “不是说再等几日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萧山看着她，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丫头，事情有变，恐怕这次你们一路上不会那么安稳，为夫都有些怀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了。” 很少见他这样跟自己讲话，乔薇一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握住他的手，坚定道。 “没事的，相公，我不怕，放心吧！” 萧山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情意。 乔晓峰陪着李氏与乔老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李氏原本脸上的愁容，也被两人这模样给逗乐了。 试问哪个做娘的不希望看到自家女儿女婿感情好。 听到几人脚步声，扭头见爹娘与小弟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乔薇面上极速翻上一层红晕，低头以帕掩面，不敢去看几人。 而脸皮一贯厚的萧山，就没那么多顾虑，一只手依旧放在乔薇肩膀上，又轻拍了几下，这才抬手对着几人行礼。 “岳父，岳母——晓峰！” 乔老汉与李氏对他点点头，乔晓峰回了一礼。 二老绕过他们走到主位坐下，萧山与乔薇再次坐好，乔晓峰转身走到两人对面坐下。 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的李氏，长呼口气，最先开口说道。 “小薇啊，昨日晓峰跟咱们说了，你亲母去的可怜，董家二老年岁已高，身体日渐衰弱，咱们作为晚辈自是不能一直拦着不让你认祖归宗。 想当年，若不是你身上的玉佩，咱们一家是熬不下来的，于此娘与你爹亲去榆阳拜谢董家二老，祭拜你亲母也属应当，毕竟是咱两家的事，自是应该见面详谈。” 从李氏开口说，乔薇就一直蹙着眉头，这会儿抿着唇又是感动又是伤悲，更有种难以名状的害怕与不舍，是以看了二老几眼，却一直没说话。 萧山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向主位上两人的时候，面色罕见带着笑意。 “岳父岳母大义，小婿佩服。 昨晚晓峰应该与二老说了，安排您二位与几位姐姐去江南，确实是小婿的意思。” 一直寡言的乔老汉，这时忽的抬头看他，黝黑的脸上，晶亮的小眼放着光芒。 “山子，昨晚我跟你岳母想了一晚，都不明你为何让咱们一家都去江南，就算真要去祭拜小薇亲母，有我跟你岳母两人就够了，怎得还要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呢？” 乔晓峰虽知内情，但有些话毕竟不便对二老言明，是以昨晚他也只是模糊说了个大概，二老心中有疑，整晚都未能休息好。 看到二老面上掩饰不住的疲累，乔薇有些心疼，转身看向萧山的目光就有些挣扎。 第三百七十六章 热热闹闹认亲 一眼读懂她眼底的意思，萧山唇角勾起，看着二老，拱手笑道。 “岳母岳母容禀，这趟去江南，不光是小薇去榆阳认亲，小婿奶奶与几个孩子也会跟着去，想来岳父岳母也有所耳闻，平城叶家的老太太是奶奶的长姐，此次去榆阳，途径平城奶奶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而让姐姐姐夫们跟着，全因平城书院闻名天下，小薇与小婿商议着，想让几个孩子在那里读书，是以，才有此一举。” 乔老汉与李氏对视一眼，面上的震惊怎么都掩饰不住，是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萧家与叶家有亲，此去经过平城，若能与叶家相识，那将来孙子辈的几个孩子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如此一想，二老脸上展露出真心高兴的笑容。 “难为山子你为几个小辈考虑这么多，岳母在这代她们姐妹几人谢谢你了！” 说着就要起身对萧山行礼。 萧山哪肯受她的礼，直接起身回礼。 “岳母客气了，无论小薇认亲与否，咱们都还是一家人，这点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乔薇也跟着站起，几步走到李氏身边扶她，不住点头承诺。 “爹，娘，相公说的是，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们永远是小薇最亲最爱的爹娘。” 李氏伸手揽住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丫头，你别多想，无论你是不是娘亲生的，娘跟你爹都永远当你是自己的孩子。” 乔薇看着她，眼中泛起红晕。 —— 大概是昨晚收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今日乔家姐妹都来的很早，就连住的城郊的乔春，也是在齐王夫妇刚坐下，就匆匆赶来了。 今日认亲虽是大事，但毕竟只是乔家与董家的事，是以姐妹几人都是自己回来的。 当所有人到齐，在乔家正厅落座，丫鬟们上了茶果点心退下后，坐在主位的乔老汉与李氏有些紧张，双手讪讪不知摆在何处。 开玩笑，第一次招待皇亲贵胄，让他们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怎能不紧张，不害怕，不出汗—— 这会儿李氏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齐王性情温和，齐王妃和善贤淑，两人看出在场众人的紧张，便面带微笑，率先开口说道。 “乔家大哥大嫂，今日本王夫妇冒昧上门，多有打扰，还望您二位莫怪。” 齐王话一出口，乔老汉与李氏立刻惶恐。 “不打扰，不打扰，王爷客气！” 齐王妃扭头看了齐王一眼，颇有些指责的意思，转身看向主位上两人的时候，却是换上了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 “乔大哥，乔大嫂，不用紧张，我夫妻二人今日是专门来感谢您二位的大恩，小薇当年得你们的救助，还养的这么好，这么水灵，又给她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了也会瞑目了，在此我要带姐姐谢过您二位，感谢你们！” 乔老汉与李氏哪敢接受她一个王妃的谢，两人神色惶恐，几乎要站起行礼。 乔老汉不善言语，但还是开了口。 “王妃可不要如此说，老汉跟老婆子怎担得起你们这贵人的谢！” 李氏接着道：“是啊，王妃，小薇乖巧孝顺，从小就听话懂事，民妇一家能捡到她也是缘分。” 齐王妃一直看着两人温和的笑。 “乔大哥，乔大嫂客气了，这谢你们是绝对担得起的。” 李氏又急忙推脱。 “不敢，不敢！” 两人就这般拉锯式的你一句我一句，在场的人掩面偷笑却不好插嘴。 这般下去无法，乔薇只好出声打断。 “娘，小姨，您二位就不要推来推去了，还是说正事要紧。” 齐王妃这才想起本次前来的目的。 “乔大哥，乔大嫂，我们夫妇二人今日来的目的想来您二位已经知晓，而小薇的身份不用多说，大家应该也都清楚，她确实是我大姐留下的遗孤。 但这认亲的事，我们夫妇商议良久，觉得还是去榆阳老家，让小薇亲去姐姐的坟前拜祭，顺便认认家里的舅姨长辈们。 这次去榆阳，还请您二位与孩子们同去，至于原因，想必萧同知已经告诉您们了，榆阳那边爹娘也很期盼能与您二位见上一见。” 闻言，李氏与乔老汉都点点头，想起儿子昨晚与萧山今早说的话，便笑着点头答应。 “如此还要叨扰董家老太爷与老夫人了。” 齐王妃笑道。 “怎会，乔大哥，乔大嫂愿意去，爹娘定会高兴极了，小妹一会儿回去就给二老写信，想来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还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呢！” 齐王看着她话说的差不多了，跟着开了口。 “乔大哥乔大嫂若是同意了，本王今日便进宫禀告父皇，让他老人家准王妃陪您二位同去，现在咱们正好商议下路上的安排。” 齐王妃扭头瞪他，嗔怪道。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乔大哥乔大嫂早就同意了，咱们这就开始商议，你若无聊，就多喝茶。” 被自家王妃在众人面前落了脸，齐王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目光温柔的笑着。 夫妻二人都不在意，在场的人自然也不用觉得尴尬，齐王妃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不一会儿便去李氏与乔家姐妹聊得热火朝天，姐妹几人虽有些疑惑为何她们也要跟去，但见两人都未提起，也不好开口多问，只是算着晚些时辰再亲自问自家爹娘。 而另一边，几个男人不好在女人面前叽叽喳喳的说话，赵冬作为最大的女婿，做生意迎南来北往的客，对招呼人自然是手到擒来，领着几人去了乔晓峰的书房说话。 京城内，齐王夫妇大张旗鼓的去新科状元府上认亲的消息，风一般的迅速传遍整个京城内外，乔薇的身份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刷新。 这忽传来的消息，有人听了欢喜，有人听了忧，更有人搅破脑汁聚在一起猜测齐王与萧山此举何意。 —— 用过晚膳，依依不舍的离开乔府后，齐王先送了王妃回府后，便换了衣服，转而往皇宫去了。 吃过药，康华帝拿起一本书边看着边等着人来。 “小五也该来了，小东子，你去外面候着，他若来了就直接进来。” 东公公恭敬行了一礼。 “是，皇上，奴婢告退。” 第三百七十七章 危机四伏 萧山与乔薇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去慈安堂问安后，便直接回房了。 一天未见几个孩子，撇下萧山，乔薇特意去了一趟启文阁，这个时辰孩子们早已入睡，她看了几眼，才带着春杏回房。 打开房门，左右张望一会儿，却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转身走到门外，看到院中正拎着食盒走来的春桃，开口问道。 “春桃，大人呢？” 大步走来，春桃双手拎着东西，微福了福身子。 “回夫人，方才萧总管过来，说是有贵人上门，把大人喊去了，大人临走前，吩咐奴婢给您准备些茶点。” “小瓜可有说是什么贵人？” 春桃摇摇头。 “并未！” “那大人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并未！” 乔薇点点头。 “好，那你把茶点拿进来吧，我确实有些饿了。”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几个姐姐，就顾着聊天了，直接没想起吃东西，这会儿也觉腹中饥饿，净过手后，就着热茶，小口吃了起来。 —— 萧家前厅，刘西带人把前后守的结结实实，半个人都不许经过。 厅内，萧山坐在主位，并未去看侧位上坐着的女子。 “王妃这个时辰来，想来定是有要紧事，咱们话不多说，您就开门见山吧！” 坐在侧位上的女子，穿着普通丫鬟的服侍，粉黛未施，却掩饰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贵气。 女子放下茶盏，抬头定定看着他。 “既然萧同知这般说了，那本妃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就直说了吧。 王爷临走之前嘱咐本妃，遇事可求助萧同知，而此时本妃前来，就是有事要求您。” 这才转眸看向她，萧山有些惊讶烨王对自己的信任。 没错，这掩饰了身份的女子，正是烨王妃。 “王妃此话，萧山惶恐，承蒙烨王殿下高看，您若有困难直言便可，萧山能帮的绝无二话。” 烨王妃点点头，面上放松了些，转身对着他，声音压低了几分。 “萧同知，近日京城中的异样，想来您身居锦衣卫高位，肯定有所察觉，父皇身体日渐衰弱，已一月未上早朝，平时本妃想见他一面都难，看来是真不行了，这京城马上就要生变了。” 萧山看她，抿了抿唇。 “王妃慎言，皇上有真龙护身，又有御医照料，几位王爷轮番进宫侍疾，龙体定然很快就能康复。” 齐王妃摇摇头。 “萧同知，这种骗人的话，咱们就不要再说了。” 这下萧山也不看她，却也没有接话。 而就在这时，烨王妃上牙咬唇，面上挣扎了半响，猛的一个起身，咕咚一下跪在地上。 “萧同知，我今晚隐匿身份过来，就是求您救救我那一双可怜的儿女，他们都还小，很多事还不懂，求求你救救他们。” 见她猛地如此，萧山身体一僵，起身站在她面前，绷着张脸，上前伸手扶她起来。 “王妃这是何意，世子小郡主与王妃您的安全，都有专人看顾，王爷临行之前也专为此事来找过萧某，王妃不用担心，您先起来再说。” 烨王妃却不肯起，作为一个母亲，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暴露在危险之中，就算烨王嘱托过，但现如今局势未定，谁也不能保证萧山会不会临时变卦，是以她现在必须求得他一句准话。 “萧同知，您也是有妻儿的，自是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是什么都能做的，我可以留在京城，但那两个孩子不能，还请您看在王爷的面上，救一救他们。” 松开手，萧山深深看了她一眼。 “王妃，您这般萧山真的无法与您再谈下去，还是先起来吧！” 见他面色渐冷下来，烨王妃有些担心，犹豫片刻还是随他的意思，起身坐下。 “萧同知，想来近段时日，我们母子的处境，不用说您也知道，自年后开始，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偏这个时候王爷又不在京中，独留我们孤儿寡母晃晃度日，每日府外都会出现很多生面孔，就连下人出府采办都被人跟踪。 今日我能避开那些人过来，也是花了大功夫的，如今的烨王府，已是完全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现下父皇还在，但看着也撑不了多久了，届时没了他老人家的庇佑，烨王府必然难逃一劫，而王爷一直身在军中，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我只求您能救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到王爷身边。” 萧山抬头看着她。 “王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烨王妃双目含泪。 “萧同知是答应救两个孩子了？” 萧山颔首。 “嗯，只是还需王妃配合。” 烨王妃激动的哭了出来，却依旧保持自己王妃应有的风度，以帕掩面，低声哭了一会儿。 少顷，待她哭声渐止，萧山才接着说道。 “但此事萧山还要与指挥使大人商议，还请王妃先回去耐心等待时机。” 他说的事实，现下这种时候，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烨王府带走三个人，还要让瑜王，厉王以及宫中察觉不到，那其中要费的功夫，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能轻易办到的。 收拾好情绪，拭去面上的泪水，烨王妃再抬起头看他的时候，目光里满是坚定勇敢。 “萧同知，您既答应救人就好办了，您放心，两个孩子明晚自有人送到您府上，至于我，还请萧同知告诉沈指挥使，不用在意。 我不能离开王府，只有我待在王府，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下，王爷在外才会安全。” 闻言萧山抬头看她，眸中闪烁着某种说不清的光芒，半响，起身走到她身边，拱手行礼，神色恭敬中带着钦佩。 “王妃大义，您放心，萧山定誓死保护世子郡主平安。” 烨王妃破涕为笑，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感激。 “多谢萧同知。” —— 皇宫，勤政殿后殿。 齐王立在床前，看着半靠在床架上的干瘦苍老的男子，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抱着自己，把自己举得高高的男人，瘦成了这副皮包骨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力，康华帝一直是刚毅勇猛的，这两年虽知他身体不好，但也没想到会突然恶化的这么快，现在看他虚弱的仿佛随时能被风吹散了般，只觉喉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主，一时不知该如何上前说话。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通通都走 刚喝过药，康华帝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 “你们都退下吧。” 东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宫女，行了礼，动作轻快的退了出去。 待他们都出去后，康华帝扭头看向坐在房梁上静静打坐的影漠。 “你也去吧，朕与齐王单独说会话。” 翻身飘然落下，影漠没有回话，只是皱眉看着齐王。 转身对他拱了拱手，齐王风度儒雅，神色淡然。 “皇上，请您赎罪，影漠不能退下，您与齐王殿下慢谈，影漠不会偷听的。” 说完，从袖中掏出两个小巧的棉花塞子，在两人面前堵住双耳后，便又飞身至房梁上闭眼打坐。 见他这般，康华帝一时觉得有些好气，却也不与他计较，直接抬头看向齐王。 “来，小五，不用理他，都被朕宠坏了，现在越来越像他那个老不死的师父，半点不听管教。” 齐王自幼与影漠认识，知道他的性情，抬眸瞥了一眼，面上淡然一笑。 “父皇，他这般也是为了您，您现在的身体，身边留个人日夜守着，儿臣才能放心。” 康华帝也是抬头看了眼房梁上飘落下来的半条衣摆，无奈的摇摇头。 “随他们，他们师徒都是这般，管这管那管了朕半辈子了，想来马上就要解脱了，就随他们几日吧！” 听他说完，齐王面上渐渐严肃起来。 “父皇，您不会有事的。” 康华帝扭头看他一眼，指着床边的矮几道。 “坐下说话。” 齐王应声行礼，跛着腿慢慢走来坐下。 他站着不动还好，这一走两步康华帝心里又不舒服了。 自己对这个孩子，终究是亏欠的，若非自己，他也不会如此。 这般一想，康华帝脸上神色就有些难看。 —— 萧府，如薇轩。 听到门响，乔薇头也不抬，柔声问道。 “听小瓜说，来了位贵人？” 转身关好门，抬脚往里间走来，萧山看着她。 “是烨王妃！” 放下手里的针线，乔薇抬头看他。 “烨王妃？她怎么来了？” 转身在她身边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把方才在前厅烨王妃的话转述一遍。 乔薇听了心中感动不已，双手紧握住他的衣袖。 “相公，咱们一定要救世子与小郡主，不能辜负烨王妃的信任。” 萧山点点头，看着她没说话。 —— 后殿寝宫，康华帝长叹口气。 “你跟心琬那丫头，今日去乔府了？” 齐王颔首拱手。 “回父皇，儿臣前来，就是为了与您说这事。” 康华帝摆摆手。 “朕都知道了，那丫头既是董家的血脉，又是谢哲文唯一的嫡女，你们自该早些认回来。” 齐王抿唇蹙眉。 “父皇说的是，只是谢大人与董家那边，儿臣，儿臣怕是——” 康华帝抬手看着他。 “这个朕都知道，那是他与董家的事，咱们不管也管不了，你既跟心琬两人去的，便是代表董家的，还是带着那丫头去榆阳董家看看吧，毕竟她的生母也葬在那边，朕记得哲文现下好像也在榆阳。” 齐王赞同的点点头。 “父皇说的是，儿臣已与心琬商议过了，过几日她便带着乔家人与乔薇去榆阳，此行经过平城，正好萧老太太要去叶家探亲，她们一路也好有个伴，此去榆阳路途遥远，儿臣准备多派些护卫跟着。” “是啊，心琬也好几年没回榆阳了，借此机会回去看看也好，叶家那边你帮朕带份厚礼去送给叶老先生，算是谢他当年指点闻霄的情义。 多派些护卫，再从城外抽五百精兵跟着，现在世道乱，多带些人跟着是对的。” 齐王看着他。 “嗯，儿臣会跟心琬说的，她会把您的意思带给叶老先生的。” 康华帝扭头看他。 “你不去？” 齐王抬头，一脸的理所应当。 “当然，父皇，儿臣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康华帝看向他的眼神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你，你这孩子，让朕怎么说，朕身体好好的，不需要你在身边伺候，你还是跟心琬一起去吧！” 齐王坚定摇头。 “不，父皇，儿臣是不会离开的。” “你，你——”抬手指着他，康华帝一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朕让你走你就走，通通都走——” 齐王看着他，直皱眉头。 “父皇不用多说，儿臣心意已决。” “你，好，那你就陪在这宫中陪朕。” 齐王摇摇头。 “不行，心琬还没走，儿臣还要回府看看。” 康华帝垂眸想了想。 “朕让纪无名跟着心琬，你就放心吧，有他在，心琬不会出事的。” “不行，父皇，纪师父走了，何人保护您？” “无碍，有影漠在暗，沈忠在明，谁都动不了朕！” 齐王起身走到他面前，坚决反对。 “父皇，这事儿臣不能依您，这宫里宫外多少明枪暗箭，就算是您也防备不全，儿臣当年便是最好的例子，若非您舍身相救，怕是儿臣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纪师父不能离开您，儿臣不能答应。” 康华帝却是不在意的笑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怪茵儿，朕都说了不让她说，她就是心软。” “父皇，您不要怪母妃，是儿臣逼问她的，若非如此，儿臣这辈子都想不到，儿臣这跛足竟是别人下毒害的。” 说这话时，齐王神色感伤中带着痛苦，但却没见任何怨恨。 “想来也是儿臣傻，幼时见柳贵妃娘娘和善，却从未想过她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还连累了父皇为儿臣受这么多年的苦。” “傻孩子，为了你母妃跟你，父皇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殿内，父子二人情深意切的说着，房梁上打坐练气的男子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 次日夜半，萧山被人喊醒，看着前院偏房床上并排躺着的少年与一个同多多大小的孩子，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黑暗中，一道粗重的声音传来。 “萧大人，王妃说了，世子与小郡主就拜托您了。” 萧山没有回头，只是轻点了点头。 床上，两个孩子睡得很熟，看了一会儿后，他才转身出去。 “刘北，找人把他们送去启文阁，就说是乔家接来的亲戚，再府上住几日，吩咐下去，府里的人在外不能多言，特别是那些经常出门采办的。” 刘北站在门口，拱手行礼。 “是，大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时机成熟 回房的路上，萧山一直在想那两个孩子的事，他不知烨王妃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烨王府内如今怎样了，更不知她是怎么瞒过瑜王厉王的双重眼线，把两个孩子送出来。 这一切都不在他的忧心范围，现下最让他烦心的，便是怎么安全的把两个孩子送出京。 ——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乔薇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春桃春杏急的不行，站在床边小声喊着。 “夫人，夫人，您真该起了，不然时辰晚了，一会儿齐王妃就该来了，您快起吧！” 乔薇这会儿也不嫌热，躲在被子里就是不肯露头。 “好，我马上就起，马上就起，你们别催。” “可是夫人，现在时辰真的不早了——” “是啊，夫人，今日咱们还要出京呢，少爷小姐们都起了，您还是快起吧！” 萧山进来的时候，就见春桃春杏站在床边跺脚着急。 几步走到床边，就见被子下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当时觉得好笑就要出声。 春桃春杏闻声，转身行礼。 “大人！” 抬手阻止她们将要开口的话。 “你们先出去吧，夫人马上就起。” 两人屈膝行礼，转身小步关门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萧山无奈长叹口气，抬脚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了拉被子。 “丫头，起来了。” 握在被窝里，闷了一头汗的乔薇，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热不热，快出来吧！” 半响，还是抵不过他，被拉了出来，乔薇一脸委屈，扑到他身上，使劲抱住他的脖子开始哭。 “相公，我不走，不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不，我不要离开你——” 萧山抱着她，慢慢顺抚着她单薄的脊背。 “丫头，别哭，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你先带孩子过去，我很快就去接你们，很快的。” 趴在他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乔薇才慢慢抬起头来。 “相公，答应我，一定要去接我们。” 抬手抹去她面上的泪水，萧山心疼极了。 “我答应你。” 待两人情绪都安定下来，萧山双手捧着她的脸，严肃认真道。 “丫头，此去一路绝对不会安稳，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慌乱，我会让刘西刘北跟着你，还有府上的护卫，齐王府的护卫，皇上派的精兵，不会有事的。 平城那边也去了信，彦旭已在北上的路上，等你们遇到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乔薇皱眉，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 “相公是说，瑜王与厉王的人，会在半路下手？” 萧山点点头。 “先不说你与蓝秋烟是唯一能威胁我跟知书的，就说齐王妃，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愿意看到她离开京城，还有烨王的两个孩子，丫头，记住，一定不能泄露他们的身份，一定要护住那两个孩子。” 双目泛着泪光，乔薇使劲点点头。 —— 当一众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城后，萧山，宋知书，乔晓峰，谢子睿，齐王四人站在城墙上，望着不断远去的车队，没有一人离开。 出城走了一段后，乔薇急忙拉着春桃春杏，慢慢掀开车底的坐板。 “春桃，快，先把小郡主抱出来。” 春杏拉着板子，乔薇抱着东西，春桃双脚稳住身子，双手伸出从车底躺着的少年手里，接过一个粉嫩的小孩。 “小郡主，来，奴婢抱你出来吃糖。” 少年使劲把手里的孩子递出去，又撑着身子自己爬出来。 见两人都出来，春杏慢慢把板子放好，又接过乔薇手里的垫子铺好。 几人在车上坐好后，少年转身对着乔薇拱手行礼。 “多谢萧夫人救命之恩！” 乔薇拿着一块绿豆糕喂到小女孩嘴里，见她小口吃着，才笑着回看了少年一眼。 “世子不必多礼。” 少年低头垂眸，声音很轻。 “萧夫人唤我闻允，唤小妹灵儿便是。” 乔薇抬头看着他。 “好，出门在外，唤世子郡主确实多有不便，如此臣妇便托大一次，世子就唤一声婶子吧！” 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一红。 “嗯，乔姐姐。” “啊——”扭头看他，乔薇抿了抿唇，皱起眉头。 “乔姐姐不过比闻允稍长几岁，唤你婶子不合适，还是唤姐姐吧！” 眉头皱的更紧，但想了想他的身份，算着也就这一路上随便喊喊，也就没再纠结，轻点了点头。 —— 是夜，厉王府内。 “近几次老二借着进宫伺疾的由头，夜会佳人好不快活，颇有些得意忘形之意。” 于二强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个狠辣的笑容，连带着那条刀疤看着如蜈蚣般，有些渗人。 “王爷，这可是大好的机会送上门，眼看时机成熟，咱们可要牢牢抓住。” 厉王也不看他，只是面对着窗子看着外面夜空中的明月。 “五嫂走的也有一段时日了，靖安侯府那边怎么说，可同意出手了？” 见他忽的岔开话题，于二强面上一顿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 “那老家伙素来是个墙边草，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直接同意了，说是已经安排人手跟上去了，等他们出了天津就动手。” 厉王点点头。 “好，那通知咱们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必要的时候上去帮忙，记住，四哥那两个种不能留，还有萧山跟宋知书的家眷，老的不要，年轻的都给本王抓来。” 于二强神色一顿，接着立刻恢复正常。 “是，王爷。” 转过身来走到书桌边作息，厉王抬手打开面前的账册。 “老二那边，本王自有计划，你且等着看好戏吧！” 听他说着，于二强稍蹙了下眉，但也竟一瞬间就恢复正常。 “是，王爷。” “退下吧！” “是，王爷！” 从书房出来后，抬头看向满天的繁星，于二强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毒辣之色。 ‘这个家伙，老子为了他出生入死，隐姓埋名，现在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他还是不信任老子—— 哼，什么登基后记老子首功，连个计划都不让老子知道，还想让老子出力？ 哼——看来是该去见见那两个好兄弟了——’ 如是想着，转脚从后门出了厉王府，贼眉鼠眼的往巷子深处跑去。 第三百八十章 于二强之死 一路出了京城，也没见有何异样，乔薇坐在车上，拉着蓝秋烟说闲话。 “蓝姐姐，你是不知道，相公临走之前跟我说，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太平，还说肯定有很多人会盯着咱们，说的我当时都被吓坏了，你说相公会不会真是吓我的？” 蓝秋烟看着她，眼神中也满是认真。 “知书也是这般说的，瑜王厉王不会放过他们，肯定会抓咱们去威胁。” 乔薇点点头，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再想起那个人，心里一时有些感慨。 “是啊，于此看来，咱们真是拖累他们了。” 蓝秋烟跟着点点头，见她神色郁郁，便开口转换话题。 “那个小世子似乎很喜欢你！” 乔薇扭头看她。 “蓝姐姐也看出来了？” “很明显，想看不出来都不行。” 乔薇有些苦恼。 “哎，我也只是近几日感觉他的眼神不对，才留了个心，所以就让他与小郡主跟淼淼响响同坐一辆马车了！” 蓝秋烟也有些担忧。 “嗯，你这么做就对了，之后除了必要，还是少见他的好。” “我知道了，蓝姐姐。” 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蓝秋烟扭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怎么了，蓝姐姐？”乔薇看着她，疑惑着摸了摸脸道：“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伸手捧着她的白嫩小巧的脸，蓝秋烟啧啧称叹。 “我说小薇，咱们认识五六年了，你这张脸还是那么倾国倾城，皮肤吹弹可破，白玉无瑕，怎么岁月就没在你脸上留下点痕迹呢？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生过三个孩子的啊！” 被她调戏，乔薇使劲拍掉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嗔道。 “蓝姐姐，你净瞎说，我，我哪里不像三个孩子的娘亲了？ 你忘了，上个月我过二十二岁生辰，你还送了一副头面呢！” 蹙眉抿唇看她，蓝秋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哎，我都有些羡慕大人了。” 马车摇摇晃晃，缓慢前行，掀开车帘隐约听到前面马车上传来的笑声，景闻允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 是夜，萧府。 “既来了，就出来吧，有脸来还没脸现身不成？” 宋知书放下酒杯，面上微怒。 萧山伸手拉他一把，扭头看了他一眼。 “坐下！” “哈哈哈——”响亮的男声传来，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听着有些刺耳，“一年不见，三弟脾气渐长啊！” 忍住胸口将要迸发的怒意，宋知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对指指点点的？” 因他这句话，掩在黑暗中的人面色狰狞，牙齿紧咬，极力忍住将要爆发的怒火，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这么嚣张，怕是将来后悔了，哭都来不及——” 闻言，宋知书几乎是要暴怒起身，却还是被萧山拦下了。 “哼——我们兄弟从不做后悔之事，你今日上门不会就是为了来说这个的吧！” 于二强怒极反笑。 “呵呵，还是跟你说话省劲，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还是早早归顺了厉王殿下，以免家眷受到牵连。” “哦，你的意思是，厉王会在齐王妃去榆阳的路上阻拦？” 于二强瞪着他。 “你们若现在过来下跪求我，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帮你们去厉王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殿下一高兴，会考虑留你们一命。” “哦，你会这么好，为咱们兄弟美言？” “呵，咱们毕竟兄弟一场，为兄的自然要帮你们一把，只不过——” “不过什么，你想要什么直说——”宋知书怒吼。 背对着光亮，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听到他那猥琐的笑声，萧山与宋知书不由一起皱起眉头。 少顷，于二强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两个能力不够，但运气确实不错，娶的媳妇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嘿嘿，别的不多说，两个美人给哥哥玩玩——” 院中，坐在圆凳上的两人双手握拳，瞪大的双眼中怒火中烧，浑身颤抖隐有爆发之势，牙齿紧咬，说话的声音都冒着寒气。 “你说，你想要我的夫人——” 于二强好似浑然未觉两人的异样，竟还傻傻的笑了出来。 “哈哈，算你们识相——” “你找死——” 大掌一拍，院中石桌应声而裂，左手反转，飞快从腰间拔出那把双刃稍弯的绣春刀，刀锋出鞘，寒光一闪，在黑夜中如同一条银龙翻出，迅速往掩在夜色中那人的面门而去。 紧随其后，一道青黑色的身影婉若游龙，直冲向前，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杀气迎面而来，正处于得意中的于二强，被这强烈的冲击震的一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弯刀不带任何温度，但插入人体时却因与肉体的接触发出嗤的一声，接着被鲜血染上一层朦胧诱惑的颜色，陪着温润的月光，衍生出一种凄美的感觉。 于二强双眼瞪大，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已被尖锐的冰冷刺穿，接踪而至的事漫天的疼痛与无法言语的恐惧，张开的大口中，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不一会儿就把身前的衣襟染上同样的绚烂。 他双手握着那把冰冷的坚硬物，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直到临死前，他脑中最后闪过的，还是那个自己不肯相信的事实。 一年不到，他竟变得如此厉害，他竟敢杀自己—— 用了抽出弯刀，萧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廊下走去。 身后，宋知书对着黑暗中某处使了个眼色，便见两道人影迅速出现，托起地上的尸体，快速消失。 转脚追上他后，宋知书满心满脑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山哥，你刚才那招太帅了，一招制敌，干净利落，厉害，厉害——” 脚下一顿，萧山扭头看他，唇角勾起。 “你想学？” 闻言，宋知书急忙点头。 “嗯嗯，想学，想学——” 萧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他这会心情不错。 “那从今日起，在你嫂子没回来之前，你就住在府上，每次晨起去练武场等我！” “好，好，山哥，你真的愿意教我？” 萧山瞥了他一眼，抬脚快步向前。 “你太弱了！” “额” 宋知书在夏风中凌乱了。 ‘他绝对不承认，方才被山哥鄙视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刺客 三天后，车队经过天津，沿着运河浩浩荡荡往江南走去。 马车外，刘西骑马跑来，在车窗边减低速度。 “夫人！” 车内，正与齐王妃说笑的乔薇，立刻掀开车帘，打开车窗。 “何事？” 见到里面有齐王妃，刘西拱手行礼。 “参见王妃！” 抬手对他温和一笑。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何事，你说吧！” 刘西点点头，赶马靠近车边，低声说道。 “王妃，夫人，前面就是连接天津与晋州的竹山南道的晚西道，哪里一贯是匪寇聚集的地方，咱们人多又携带大量物资，虽有圣上安排的精兵护卫，但也不免有些个胆大包天的舍命为财，还请夫人与王妃记住，一会儿无论外面有何声响，二位都不要出马车，都不要停下。 乔家夫人与老夫人，少爷小姐那边还请夫人放心，有刘北带人看着，只要车队不停，待穿过这竹山南道，便是一路平坦的晋州平原，匪寇们没了地理优势，就不足为惧了。” 齐王妃与乔薇是内宅妇人，就算见识多些，但对行军打仗，斗贼匪却是半巧不通，两人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刘西。 “嗯，就按你说的办，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与老夫人，乔家人的平安，是一定！” 刘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临行前大人交代的话，垂眸看了眼腰间的绣春刀，模糊不清的嗯了声，便行礼退了下去。 关好车窗，放下帘子，乔薇不觉有些心神不定。 见她这般，齐王妃伸手揽她入怀。 “小薇，别怕，有小姨在。” 说着对她挤了挤眼睛。 “放心吧，小姨有杀手锏。” —— 果如刘西猜测的那般，车队进入竹山南道晚西道没多久，齐王妃正拉着乔薇饮茶，忽而漫天的喊叫声响起，接着便是震耳欲馈的哄闹声。 “刘西，刘西——” 不敢打开车窗，乔薇趴在窗边上，大声喊着。 正守在车边的刘西，一双凤眼眯起，锐利是视线落在对面山上一处树枝摇曳的山石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人。 “夫人不必担心，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听到他的声音，乔薇急速跳动的心这才稍稍安定几分，握住齐王妃的手慢慢松开，趴在窗边接着喊道。 “保护好奶奶，孩子们，还有爹娘跟姐姐们，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刘西没有回头，侧身对着车窗回道。 “夫人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而正如他说的那般，来的确实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仅外围的精兵就能轻易解决的货色，根还用不着他们出手，马车依旧缓慢前行，速度虽比方才减慢了些，但终归还在正常行进。 晚西道，喊杀声，兵器撞击发出的兵乓声，刀剑入肉的呲呲声，受伤倒地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好似人间炼狱，刺激着车内每个人的感官。 他们遵照刘西的指示，不敢开门，不敢停车，不敢出去，不敢开窗，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大人紧紧抱住孩童，男人用力拥着女人，所有人都渴望这一切快些过去，外面的声音快些结束。 而车外，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这些普通的山匪那是半点儿都没放在眼里，一个个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斩下一颗颗圆滚的头颅。 他们的脸被鲜血染红，衣服被血液打湿，有的人身上也负了伤，但却没有一人停下，倒下，躲开，逃离。 他们之中一些人跟过烨王，一些人跟过景闻霄，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更不畏惧死亡。 —— 第一波攻击很快就结束了，以他们的大获全胜画上暂停的逗号，这次死伤不多，刘西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把受伤的兄弟集中到后面闲置的两辆马车上坐着，喊了随行的军医随便包扎一下，便马不停蹄往前赶路。 所有人都知道这处地势险峻，马车现已完全陷身腹地，没有人敢停留。 车轮滚滚，压在碎石干草上，发出咯吱咕咚的声音，听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车内坐着的大人孩童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脸上刚要挤出笑容，‘咻’的一声，成百上千的利箭如雨般飞射下来。 或是扎入马儿身上，或是扎入士兵胸前，或是扎入车窗门上，或是扎入粮草包袱，总之，就是箭雨来的前一秒，刚松下一口气的众人，立刻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有敌袭，西南方，上盾牌，弓箭手准备！” 训练有素的军队，即使是这种时候，依旧指挥有度，应对有方，刘西赶马上前，指挥着车队继续前行，而拉车的马匹，早在进入晚西道前，就已穿上厚厚的盔甲，可谓是刀箭不入。 这次负责指挥那五百精兵的，是隶属于康华帝亲兵的骠骑将军吕先东，伍老将军的徒弟。 快速打马至吕先东身边，刘西伸手挥开不断射来的箭。 “吕将军，你先撑住，山上的人，交给我们。” 一路行来，吕先东并不愿与这些锦衣卫的爪牙说话，但此时大敌当前，也不是他闹分裂的时候，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做不到无动于衷，甚至胸前的怒气让他自己都想冲上前去砍死那帮杀千刀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里还需要自己指挥，郑重的看了面前年轻男子一眼，他记得他好像叫刘西。 “好，刘西兄弟，咱们弟兄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是男儿都有血气方刚的时候，这种场合加上这种气势，刘西不由也心潮激昂，一向内敛的人，竟也生出几分豪气。 双手抱拳，对着吕先东拱手行礼。 “吕将军放心，刘西定不负所望。” 说完，打马转身对着身后的激红了眼的兄弟们，伸手一挥，朗声道。 “兄弟们，山里面藏了几个鬼，有敢跟我去抓鬼杀鬼的吗？” 被萧山挑来的护卫，都是身上带着本事，有胆有识的，更有被他收留的亡命之徒，这时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自然也就不管不顾。 高举手中的兵器，齐声喊道。 “有——” “好，出发！” 说完，却是第一个舍马纵身一跃，往山林中奔去。 而在将要进入林间之时，他回头看了眼自家三哥，并从他眼底读到了坚定不移的承诺。 静静的坐在车内，乔薇不知为何，竟慢慢冷静下来，抓住齐王妃胳膊的双手松开，长呼口气，面色深沉。 “小薇，怎么了？” “小姨，放心，小薇不怕了！” 外面的人正为了她们出生入死，她确实没有理由再去胆怯畏惧。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时机已到，出手必成 近日瑜王过得非常快活，康华帝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之上百官皆看他脸色行事，后宫之中又有佳人在怀，日日温香软玉，好不磨人。 都说女人三十猛如虎，娴婕妤柔软馨香的身子让他欲罢不能，每每两人欢好的时候，他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续小半月夜宿宫中也无人发现，渐渐的他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俨然已把皇宫大内当做自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便出。 这日再次从浮香殿吃饱了回来，一进门就碰到守在正厅的瑜王妃，当场脸色冷了下来，几步走到主位坐下，没好气的拿起茶盏猛灌了口。 “有话快说，本王忙着呢！” 从他进门就一直留意他面上神色，这会儿两人方一靠近些，他身上女人的脂粉味便传入自己鼻中，想着他正是从宫中出来，又联系到下午听到的传闻，顿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支撑不住，将要晕倒。 半响没见她回话，瑜王有些不耐，斜瞪了她一眼，沉声道。 “哼，不想说就别说，本王可没那个时间陪你发愣。” 见他似要起身离去，瑜王妃也不知自己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你不知廉耻——” 涨红的一张脸，憋了半天却也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就算骂人也做不到随口就来。 一个不留神被她打中，瑜王当场楞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立刻扬手打了回去。 ‘啪——’ 力气十足的一巴掌，直接把瑜王妃扇倒在地，却还觉得不解恨，又狠狠的踢了两脚。 “贱妇，你敢打我？敢打本王——本王可是未来的皇上，你敢打皇上，贱妇，不想活了，本王打死你——” 越骂心中越恨，想起她平时对自己的约束，更时长去宫中母妃面前告状，腹中怨气越深，下手也就更加狠辣。 “让你打本王，贱妇，打死你，打死你——” 不知踢了多少脚，直到见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瑜王才觉心情稍稍好了些，伸手拍了拍衣衫，又转头对着她啐了一口，抬脚往外走去。 ‘一回来就遇到这疯妇闹死，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还是仙儿温柔似水，反正时辰还早，现在回去她肯定还没睡。’ 如是想着，瑜王转身出府，又往皇宫方向去了。 —— 锦衣卫藏书房密室内。 沈忠怒不可遏。 “真是蠢货，现在把这个消息爆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竟还让瑜王妃听了去，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山与宋知书面面相觑站在下首，拱手行礼，低头颔首不敢多言。 “不行，计划要提前了，快去找人通知厉王，在消息传到瑜王耳中之前，一定要带着皇上去抓奸！” “啊——”一个没控制住，宋知书惊叫出声，接着快速捂住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大人！”萧山眼眸一转，忽的一计上头，“计划提前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沈忠转身，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盯着他。 “哦，此话怎讲？” 萧山拱手行礼。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先问一句？” 沈忠点点头。 “问。” “您方才说让厉王殿下带着皇上亲去抓奸，这话何意？” 沈忠忽的笑了起来。 “不用猜，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意思，瑜王乱轮犯上的事，皇上早已知晓，一直未动他，只是时机未到。” 萧山唇角勾起。 “那大人，请问现在可是时机到了？” 沈忠脸上笑容更甚。 “你说呢？” 萧山放下手，抬起头，直视着沈忠。 “大人，皇上的意思，是要搬倒柳家？” 沈忠面上一惊。 “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事皇上只与自己说过，知道其中内情的也不过一个齐王殿下，一个宋淑妃，接着就是自己了。 萧山也不言语，只是盯着他脸上飞快闪过的表情，少顷，才慢慢回道。 “大人，咱们都不是外人，属下前些时日得到消息，齐王殿下生而带疾，并非天生，是当年有人给宋淑妃娘娘下毒所致，皇上为救娘娘与齐王殿下，以身试毒，最终求得解药。 可那解药只够救一人性命，皇上与宋淑妃娘娘鹣鲽情深，自是不愿看着心爱之人殒命，便把解药给了娘娘，自己则是依靠神医留下的解毒丸度日。” 听他娓娓道来，宋知书双手用力捂住嘴，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而沈忠，脸色从刚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再到怨恨，狠辣，直至现在的迷茫，落寞，忧伤，一点不差的落入萧山眼中。 “是啊，宋淑妃娘娘宽厚仁慈，和善娴静，是个极好的女子，皇上很珍爱娘娘，后来有了齐王殿下，皇上很高兴，却也因此松了心防，让柳家奸计得逞，娘娘身中剧毒，差点殒命，最后还是皇上服下相同的毒药，从柳贵妃手里唤来解药，救了娘娘与殿下一命，而那神医给的解毒丸，年前就已用完。” 果如自己猜想的一般，萧山抬手摸了摸鼻尖。 “皇上这么多年对柳家的宽容，就是捧杀，如今时机已到。 大人，刘东应该来了，还请您允许他进来。”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沈忠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对暗处的人影点点头。 几人并未等多久，刘东便进来了。 “拜见指挥使大人，萧大人，宋大人！” 沈忠摆摆手。 “起来吧，说吧！” 萧山扭头对他使了个眼色，刘东立刻拱手行礼，朗声回道。 “回指挥使大人，一刻钟前瑜王殿下从宫中回府，与王妃发生口角，瑜王下手打了瑜王妃后，又出门进宫了。” 沈忠脑中灵光一闪。 “那瑜王妃可有跟他说什么？” 抬头看了他一眼，刘东回道。 “回大人，瑜王妃还未问出十一公主是否为瑜王亲女的事，便被打了。” “好——”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沈忠大笑起来，“哈哈哈，天要亡柳家，快，知书，把方才的消息传给厉王，并让他知道，时机成熟，出手必成。” 宋知书这会儿也完全明白过来，立刻拱手行礼。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快速转身离去。 刘东在看了萧山一眼后，也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 密室内只剩下两人，沈忠绕过长桌走到萧山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样的，有你在，本座也可以放心了。” “不敢，是大人计划周全。”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皇上配合抓奸快（上） 得到消息后，厉王并未多想，直接带着护卫骑马往皇宫方向去了。 如今朝中大事皆由他与瑜王商议处理，而瑜王仗着年长与柳家做后盾，处处压他一头，一副认定太子之位非他莫属的模样。 隐忍多日，今日这个惊天好消息，几乎乐的他要飞起来了，这会儿骑着马穿过条条大街，平时觉得很近的路，今日走起来显得格外长。 进宫的路很顺利，好像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又好像他今日开了挂一般，出门遇到的都是熟人。 宫门口值守的是自己人，勤政殿外守夜的也是自己人。 站在殿外，等着小太监进去通传。 本以为这个时辰父皇已经睡了，没想到小太监却说皇上白日睡多了，这会儿醒着与齐王殿下切磋棋艺。 ‘好，太好了，既有精力下棋，看来坐步撵出去转一圈也没什么问题了。’ 如是想着，更是盼望着康华帝快些召见自己。 殿内，落下最后一子后，齐王收手坐直。 “父皇，承让！” 康华帝手中棋子一扔，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朕是病人，你就不能让让？” 齐王拱手，面上忍住笑意。 “方才已经让您赢了十局，这局是您说不让儿臣让的。” 康华帝抬手摸了下自己花白的胡须。 “哦，是吗？朕有说过吗？” 齐王哭笑不得。 “父皇——” 抬手摆了摆，康华帝不再逗他，面上笑容一收，声音有些疲累。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闻言，齐王脸上也没了方才轻快的笑容。 “您若累了，就让儿臣代您去吧！” 抬眸看他，康华帝眼中满是怒气。 “哼，朕不累，朕还要去看看朕的好儿子，看看他睡的好不好呢！” 说完，直接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宣厉王。” “宣厉王殿下觐见。” —— 殿外，听到声音后，厉王进来的很快。 并不亮堂的寝殿内，出奇的安静，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声响像是脚踩地面发出的，更像是他自己的心跳。 眼看着转过前面的屏障就能看到康华帝了，他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 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从知道老二乱轮犯上开始，这半个月，除了于二强那家伙凭空消失找不到踪迹外，每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这让刚开始有些担忧怀疑的他，慢慢放下心来，也开始相信老二是真的气数已尽，父皇是真的寿元将尽，自己是真的要转运了。 还有两步，还有两步就要展开自己辉煌人生的序幕了，他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寝殿内，齐王并未退避，康华帝靠坐在床架上，依旧一副虚弱硬撑的样子。 “拜见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康华帝摆摆手，拖着疲累的声音道。 “起来吧，赐座。” 厉王唇角勾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父皇竟给自己赐座，赐座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看来父皇是真的不行了，都开始对自己示好了。’ 如是想着，站起身的时候，竟直接忽略了一旁站着的齐王。 齐王性情温和，又知内情，知晓他来的目的，更明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与他计较，直接转身拱手行礼。 “六弟！” 忽闻声音，厉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齐王，当场呆愣一瞬，接着快速反应过来，立刻拱手回礼，神色恭敬。 “五哥！” 把一切尽收眼底，康华帝面上神色淡然，心如明镜般，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同样的温和慈爱。 “小六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如你五哥般，睡不着找父皇下棋来了？” 厉王转脸看向康华帝，那张和善慈父的嘴脸，是在跟自己说话吗？一时间让他有些怀疑，也更加坚定心中所想，父皇老了，老二一倒，剩下的也只有自己了。 这般一想，瞬间信心倍增，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以往的恭敬与小心翼翼，多了些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狂。 “父皇说笑了，儿臣不是五哥，哪敢因为睡不着来叨扰您，不过儿臣这个时候入宫，确实是有天大的事，要告诉父皇。” 康华帝看着他，一时来了兴趣。 “哦？什么天大的事，你倒是说说看？”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准许，厉王一时有些飘飘的。 “父皇，此时关乎皇家颜面，还请您屏退左右，儿臣再与您细细说来。” “左右？”康华帝扭头看了殿内一圈，也只有他们父子三人，“你五哥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厉王垂眸，想着这事多一个人知道也好，这般若父皇想要维护老二，也要考虑考虑，于是抬眸看了齐王一点，点点头道。 “父皇说的是，五哥自然不是外人，那儿臣就直说了。” 齐王看着他，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见康华帝忽的给他使了个眼色，眸中挣扎半响，无奈咬牙颔首，把到嘴边的话忍了下去。 “父皇，今晚儿臣携王妃探亲回府，偶然碰到二哥府上的管家，见他行色匆匆，面露急色，便有些担忧打听了几句。 不料竟听那管家说，二哥晚归回府，与二嫂发生争执，一怒之下竟对二嫂拳脚相加。 可怜二嫂出身书香门第，身形娇弱，哪里顶的住二哥的殴打，当场晕死过去，管家夜半拿着二嫂的帖子，正要去请太医。” “什么？老二打了他媳妇？”康华帝一听，怒不可遏，当场拍床就要起来。 齐王忙上前安慰他坐好。 “是啊，父皇。”见状，厉王急忙火上浇油，“当时儿臣一听，立刻载着那管家就去了王院判府上，亲去请他过二哥府上去看二嫂。 到二哥府上的时候，还未进内院就听到孩子嚎嚎大哭的声音，进去一看，果见二嫂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看着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什么——”使劲一拍大腿，康华帝瞪大双眼盯着他，“逆子，逆子，身为皇子不能为天下百姓做表率，竟在家中殴打发妻，逆子，这个逆子在哪，把他给朕抓来——” 背对着厉王，看着康华帝，齐王眼中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 “父皇，您消消气，消消气，注意龙体啊，二哥定然不是有意的，此时肯定后悔莫及，说不定正在府上跟二嫂认错呢！” “五哥，这下你可真是猜错了，我离开的时候，二哥还未回府呢——” 厉王接着添油加醋。 第三百八十四章 皇上配合抓奸快（下） “他不在府中能去哪？”康华帝转眼看向厉王，“你二嫂现在怎样了，府上可有人守着？做了这种丑事，他不在府上善后，野到哪去了？” “回父皇，二嫂受伤颇重，王院判亲去看后，说没个一年半载的将养是好不了的，瑜王府那边，儿臣让明珠看着呢，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除了咱们，无人知晓这事。” 康华帝点点头。 “嗯，这事你做的好，辛苦明珠了，回头父皇好好赏赐她。” 厉王起身拱手行礼。 “谢过父皇，只是二哥，二哥他——” 康华帝扭头看他。 “对，你二哥，你二哥去哪了，快把他给朕找来，看朕今天不好好教训他。” 厉王抬头看向康华帝，神色有些为难犹豫。 “父皇。”一个扑动跪在地上，之间他使劲磕了个头，再起身看向康华帝时，眼神中满是坚定。 “父皇，听二嫂的贴身婢女说，二哥与二嫂吵过架后，便直接坐车进了宫。” “进宫了？谁，老二？” “嗯，二哥确实进宫了。” “他深更半夜进宫做甚？他人现在在哪？朕怎不知他进宫了？” “父皇，二哥去哪了，待您听儿臣说完，便能猜到。” “什么，你说！” 厉王清了清喉咙，再次叩首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回父皇，儿臣从二哥府上走的时候，还听二嫂的婢女说了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恕儿臣无罪，儿臣方能言明。” 康华帝看着他，灰褐色的眼眸中精光一闪。 “好，朕恕你无罪，说吧。” 齐王转脸看向低头颔首跪在地上的厉王，温和的眸子慢慢变得清冷。 得到准许，厉王心底几乎要大笑出声，说出的话清楚明朗。 “父皇，儿臣亲耳听二嫂的贴身婢女说，二哥身边近身伺候的下人酒后失言，道破二哥与娴婕妤有私多年，且十一妹，十一妹并非十一妹，而是二哥的女儿，二哥现在——” “嘭——” 重物落地发出的巨响，打断了他将要说出的话，也彰显了龙床上坐着的正剧烈咳嗽的老者的愤怒。 “住嘴——逆子——他是当朕死了不成——逆子，逆子——” 极致的怒吼震得寝殿的屋顶都好似跟着抖了几下，殿外守夜的禁军与太监，一个个心惊胆战，战战兢兢，不自觉的放低呼吸，伸长耳朵想要听清殿内的声音。 “——噗——” 一口鲜血溢出，直喷到床榻边的大理石地板上，齐王一个闪身上前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子。 “父皇，父皇，父皇息怒，息怒啊——” 而殿内，差点被鲜血喷到的厉王，猛的抬头正好看到康华帝慢慢落下的身体，愣神片刻后，跟着跪爬起来，几步走到床边，神色焦急。 “父皇，父皇，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 康华帝此时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无一点血色，唇色发白发青，原本褐色的眼珠竟也跟着变得发红充血，瞪大到了极致看着两人。 “息怒，息怒，朕无法息怒——来人，来人，准备步辇，朕要亲自去看看，看看他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不可，父皇——”齐王急忙转身跪在床下，欲阻止他下床，“您的身体根本禁不起折腾，不可为了这点小事，再受劳累——” 见他如此，厉王有些着急。 “五哥，这怎么能说是小事，二哥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罔顾人伦的肮脏之事，若咱们不亲去抓个现行，被柳家那边抢了先，怕是事后再要说什么可就说不清了—— 再说，那咸婕妤可是父皇的妃子，二哥深夜留宿宫中本就不合伦理，还在后妃寝殿寻欢作乐，他，他这根本就是欺辱父皇，有他这样的兄弟，六弟，六弟都觉得羞耻——” 他的话说的轻巧，但其中暗有提醒康华帝的意思，柳家在朝中根深蒂固，攀枝错节的关系很多，若是不能抓个现行，怕是日后康华帝被自己儿子戴绿帽的事，就算传遍整个大渝，也找不到一点儿证据了。 康华帝与齐王自然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但齐王此时更关心的却是康华帝的身体。 “六弟，是父皇的身体重要，还是你那点小事重要？你夜半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但父皇的身体确实禁不起折腾，你且退下吧！” “五哥，你——” 渐渐稳住胸口的汹涌澎湃后，康华帝抬手制止了兄弟二人的争吵，掏出帕子拭去唇角的血渍后，转身看向厉王。 “不用说了，老六，你去准备步辇，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胆，老五，扶朕起来。” 收到命令，厉王心中几乎是要乐开了花，立刻拱手行礼。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准备。” 说完，快速转身小跑出去。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父皇，您确定要去吗？您的身体——” 康华帝拍拍他的肩膀。 “无碍，扶朕起来更衣吧！” —— 浮香殿内，伺候了瑜王一下午，娴婕妤整个身子都累的瘫软，在宫女的服侍下梳洗过后，晚膳都没用，直接躺在床上睡了。 宽大的主殿内，厚厚的帷幔遮住光线，挡住风尘的同时，也带来一种暧昧的情调。 从王府再次折返回来，瑜王并未惊动太多人，带着贴身的随从来到浮香殿后的暗门，顺着那条自以为仅他知晓的暗道慢慢进入殿内。 ‘这娘们儿真是太缠人了，都三十多了，不光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就连那身上的香味都那么勾人，真是骚娘们儿，害的本王看别人都没兴趣了，嘿嘿，正好，今晚就跟她再来个大战三百回合——’ 如是想着，慢慢掀开厚厚的帷幔，走向床边的同时，更急不可耐的褪去身上所有的束缚。 —— 康华帝与齐王厉王三人乘坐步辇来到浮香殿外的时候，殿内烛火昏暗，俨然一副已经关门歇息的样子。 却是东公公上前，直接敲开宫门，而在这之前，康华帝早已吩咐影漠让人去守住浮香殿内任何一处暗道，准进不准出。 而瑜王自以为只有他与娴婕妤两人知道的暗道，其实早就在康华帝的监视之中。 有了东公公这个内宫通行证在，宫门开的很快，在步辇进去之前，两队禁军先冲了进去，把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收押看管，步辇进去之后，更有禁军把整个浮香殿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切做的很迅速也很安静，就算旁边宫殿的人有所发现，但也不敢遣人出来打听。 殿内殿外被控制，康华帝，齐王，厉王在东公公的引领下，慢慢进入娴婕妤的寝殿。 慢慢打开殿门，还未穿过外殿，就听到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随着众人脚步越走越近，男女欢好的声音慢慢传来，女子软绵娇柔中带着妩媚满足诱惑的叫声，伴随着男子舒爽的低吼，奏成了这世间最荒诞不经的曲子，让人听了只有克制不住的怒火与心潮澎湃的喜悦。 当然，怒火是康华帝的，喜悦是厉王的。 “混账东西，不知廉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断来袭 自离开天津后，在竹山南道的晚西道第一次遭受敌袭开始，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袭击几乎都未停过。 不是行至山间遇山匪，便是夜半三更遇刺客，如今康华帝派出的五百精兵只剩下两百不到，萧家与齐王府的护卫折损近半，刘北前两日也受了伤，吕先东重伤昏迷，现在能指挥的也只有刘西一人。 齐王妃咬牙切齿的看着手里的飞鸽传书，硬是忍住了想要骑马冲回京城，指着那些人破口大骂的冲动，愤愤的坐在营地中心的火堆边，扯着地上的野草发气。 不远处，早就注意到她这一异样的乔薇，放下手里的野菜，双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接着解开围裙，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姨，您这是，怎么了？” 这一路，会主动跟齐王妃说话的，也就只有乔薇一人了，其他人碍于身份，一般都不会主动过来与她交谈。 转身拉过她，把手里那张窄小却详细简短描述整件事情始末的纸条递过去，齐王妃脸上怒气更甚。 “想不到皇家竟还有如此肮脏之人，做出这种乱伦犯上，不知廉耻之事，真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让本妃以后怎么在京城贵族中立足，怎么还有脸回榆阳见那些叔伯——” 从她那句本妃，就能看出她的确气到极致，乔薇也不停留，飞速扫了一遍纸条上的小字，接着抬手捂住惊的合不住的小嘴，瞪大一双杏眼，转头看向齐王妃。 “小姨，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齐王妃扭头看她。 “你小姨夫身边的随从传来的，能有假？ 我真是想不到啊，老二看着一副正人君子，谦逊守礼的模样，在背后竟是个衣冠禽兽，枉二嫂书香门第出身，被他打的卧床不起也就罢了，如今两个孩子还要受他做的那龌蹉事的牵连。 你说媛媛一个姑娘家，有一个跟自己老爹的妃子勾搭一起，做出伤风败俗的丑事的老子，还能找到什么婆家？ 可怜闻月已定了二嫂娘家叔伯家的嫡女，这下估计也要泡汤了。” 说着，扯草的手更加用力，白嫩的双手慢慢勒出红痕。 这才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乔薇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半响，才低声问道。 “小姨，你，你不是一向不喜瑜王妃吗？” 齐王妃扭头看她。 “你是想问我，明明不喜欢二嫂，为何还关心那两个孩子？” 乔薇点点头。 齐王妃长叹口气。 “哎，二嫂那人我是不喜，总觉她太假，太做作，但闻月与媛媛却是两个不错的孩子，不像他们爹娘，明理懂事又有礼貌，闻月从小就与闻霄亲近，以前时常来府上玩耍，可以说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媛媛与闻月亲近，也很喜欢闻霄，每次闻霄回来前，她都会送很多东西来。” “嗯，小姨，这般说来，瑜王的两个孩子，确实不错。” “是啊，只可惜出了现在这样的事，怕是王家也保不了他们了，我如今又不在京城，父皇那边还不知会怎么宣判，还有厉王虎视眈眈，这两个孩子，怕是难逃一劫了。” 乔薇看着她，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小姨，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小薇虽来京城不久，但也听相公说过，柳家的权利极大，不止于军中，就连朝堂上明里暗里也有很多柳家的人。 自去年皓王死后，朝中几乎没了可制衡瑜王的人，这大半年还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怕是这事儿，柳家不会坐以待毙。” 静静的听着她的分析，齐王妃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将要发生不得了的大事，如是便有些害怕起来，拉住乔薇的手慢慢用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的被一声尖叫打断。 “有刺客——” 伴随着这声尖叫，兵器相接发出的乒乓声再次传来，原本坐下休息的士兵护卫们，立刻拿起身边的兵器，起身飞快涌向外围，迎了上去。 被士兵护卫们围在正中的人们，也跟着收拾起东西，孩子在大人的帮助下，女人在男人的帮助下，老人在年轻人的帮助下，纷纷上了马车，借着明亮的月光，慢慢前行。 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马夫了，马车也从刚开始的近二十辆精减到如今不足八辆，走在最前面的是钱瑶赶着的，载着齐王妃与乔薇母子四人以及萧奶奶，之后是赵冬赶着的，载着乔家二老与乔芸一家的，然后是曹正赶的，载着乔玉乔春一家的，之后是烨王世子与小郡主，还有丫鬟仆人的，受伤昏迷的吕先东，最后是装着物资的平板车。 车内安安静静的，所有人手牵着手，神色紧张却未发出半点害怕恐惧的叫声，一路走来，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慢慢习惯，虽然再次发生还是觉得恐惧，但已经不会像前几次那般慌乱无措的乱跑尖叫了。 这次的刺客好像特别厉害，几乎是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刀剑相交的声音依旧很响，且越离越近。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齐王妃也有些紧张起来，一个起身松开乔薇的手，掀开车帘打开车窗探身往后面望去。 月光再明亮也抵不上白日的光芒，但就是借着这昏暗的月光，她还是看到了那不断倒下的身影。 眼中精光一闪，心下决定之后，便不再犹豫。 “小姨，快回来——” 被她这般动作吓了一跳，乔薇快速伸手，使劲拉她。 而齐王妃却是半点不惧，转身飞快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筒般的小东西，对着天空的方向使劲一拉。 “咻——” 银白的光芒在黑夜中划过一道直线飞射入空中，接着嘭的一声绽放出极致的绚丽。 “小姨，您这是——” 齐王妃转身坐好，接着对她挤挤眼睛。 “你没看错，我放了信号弹，马上就会有救兵！” 而就在她话音未落，车外忽的刮起一阵飓风，这风穿过马车长队，飞快往跟在后面的刺客去了。 —— 刘西被眼前的老者惊呆了，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功夫，在别人眼里还不如三脚猫是什么感觉，更明白真正的高手，出场是炫酷的，出手是云淡风轻的，但效果却是破天盖地的毁灭性。 在他还没看清楚，还未来得及眨眨眼的几个瞬间，一道洁白的身影飞快飘来，接着快速穿梭在刺客群中，便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叫声此起彼伏，原本不断涌来，怎么都杀不尽的黑衣人成片倒下。 半响，终于反应过来，他极力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冲动，转身对着边上勉强支撑的兄弟们大喊。 “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快撤——”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赐死 从瑜王被关入宗人府到今日，已经三天了，柳贵妃日日在勤政殿外哭求面见圣上，柳士源联合朝中百官跪在太和殿前为瑜王喊冤，而厉王则是日日奔走，收集各种瑜王犯下的罪证。 整个京城的人都忙碌起来，就连萧山与宋知书也忙得不可开交。 整整三日，康华帝寝殿大门都未开过，除了御医与东公公进出，也只有一个齐王能守在里面。 外人只当是他震怒，被自己儿子戴了绿帽，一时难以面对，不愿见人，而只有齐王与少数几个太医知道，康华帝自从那晚回到勤政殿倒下之后，整整三天都没苏醒，无论太医用什么药，施什么针，都好似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齐王坐在床边的圆椅上，皱眉忧心的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的老人。 仅三日，他瘦了很多，原本就皮包骨的身体，现在变的更加单薄，面色蜡黄没有血色，双手干枯血管绷起，静静的躺在那里，若非看到他胸腔处缓慢的上下浮动，齐王真以为他已是没了气息。 萧山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齐王在东公公的配合下，帮着康华帝翻身。 “王爷！” 大步走到殿内站定，双手拱起，神色淡漠。 闻声，齐王转身看了他一眼，轻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两人动作很轻，帮康华帝翻过身后，又拎干手帕慢慢擦拭着他的后背。 萧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人忙完后，东公公收拾了东西出去，他才迈步走进。 “王爷，皇上今日可还好？” 坐在床边，齐王扭头看他。 “哎，还是没有醒，王院判昨晚说过，若今日父皇还不醒，怕是以后都——” 说到这里，他不觉有些哽咽，接下来的话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了。 萧山看着他点点头，随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光滑的白瓷小瓶递了过去。 “王爷！” 伸手接过小瓶，打开闻了闻，齐王面露疑惑。 “萧同知，这是？” 萧山看着他，目光坚定，深邃的眸中倒影着他的影子。 “这是南诏圣药，明华！” “明华——” 萧山点点头。 “那，那是——” “王爷，就如您想的那般，明华是南诏圣药，也是续命良药，萧山这里只有一颗，皇上如今的情况，用或不用都在你。” 握着瓶子的手慢慢颤抖起来，齐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手里的药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人脸上。 “父皇，父皇真的，真的不行了吗？” 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压抑的哭声。 坐在房梁上的影漠，低头看了眼殿内的情况，眸色复杂的看了萧山，片刻后，脚尖一点儿，翩然落下。 “那药，不能吃！” 扭头看了他一眼，萧山浓眉蹙起。 “能不能吃，自有王爷决定，现如今这种情况，若皇上明日还不醒，殿外的人怕是都要冲进来了，烨王殿下还未回京，京中布局尚未完善，此时还不能与柳家撕破脸。” 听他说完，齐王眉目间一片挣扎，低头沉思半响，才幽幽说道。 “影漠，萧同知所言不虚，若让柳家知道父皇现在的状况，怕是他老人家连最后的一两个月都活不了。” 影漠上前一步，握着剑鞘的手用力。 “可是王爷，用了明华，皇上就只剩下两月不到的寿命了，若到那时柳家之乱还不能平，届时皇上药石无灵，岂不天下打乱？” “影首领放心——”转身面对着他，萧山神情淡然，眸色坚定，“按照皇上的计划，不出一月，这京城之乱必能平复。” 此话一出，大殿内安静下来，三人的目光皆落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良久，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该是守夜的禁卫军换岗。 “就听萧同知的，想来父皇若还活着，应该也会如此选择，父皇一贯运筹帷幄，他老人家既算定能在一月之内平息，那做儿子的，自然是要相信他的。” 影漠没再阻止，只是扭头深深看了萧山一眼。 接着齐王轻轻打开瓶塞，慢慢倒出里面的药丸。 —— 六月十四，天气炎热，如火般的烈日炙烤着京城内外的大地。 跪在太和殿外的大臣，终于有坚持不住的，慢慢倒在地上，不住有禁军上前，拖起晕倒的大臣，往太医院送去。 勤政殿外，康华帝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在东公公的服侍下换了衣服，由齐王搀扶着走到前殿坐下。 已经多日未曾处理政事，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整齐摆成几排，东公公端着茶水点心，慢慢走了过来。 “皇上，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您这次可把小东子吓坏了。” 扭头看着这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太监，康华帝心里有些感动，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自己初登帝位的时候，就是他陪在自己身边，眨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不离不弃的陪着自己，所谓忠心，不过如此吧。 “你别怕，就算哪天朕真的去了，这皇宫内外也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如今朕醒了，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的。” 放下茶点，东公公还是有些担心。 “皇上，您才醒来，龙体虚弱，要不再休息几日？” 端起茶盏轻抿了口，康华帝唇角勾起，朗声笑道。 “休息，呵，朕再休息下去，怕是这皇宫都要易主了，小东子，过来，帮朕拟旨。” 说着又转头看向齐王。 “老五，你也过来，把这些奏折按照轻重缓急先行处理。” 齐王与东公公点头行礼。 —— 听说康华帝醒来，原本精神萎靡，忧思病倒的柳贵妃，仿佛瞬间打了鸡血般完全康复，从床上蹦起来后，在贴身宫女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快速往勤政殿奔去。 却是在半路，正好遇到要去浮香殿宣旨的东公公。 坐在步撵上，柳贵妃居高临下望着他，美眉微蹙。 “陛下刚醒，东公公不在勤政殿伺候，这般行色匆匆要去哪啊？” 东公公低头颔目，恭敬行了一礼。 “回贵妃的话，皇上醒来后，亲下了几道圣旨，奴婢现在正要去浮香殿宣旨呢！” 柳贵妃闻言一愣，面色迅速变得苍白如雪，努力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响没能说出一个字。 见她如此，东公公也不想多留，便再次行礼。 “贵妃慢行，奴婢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待她再说什么，急忙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快步往浮香殿走去。 回过神来，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柳贵妃咬紧牙关，双手握紧。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婕妤杜氏，赐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柳家气数已尽？ 简短简洁的圣旨，便决定了她的结局，娴婕妤傻傻的跪在地上，披散下来的长发落在地上，曼妙的身姿包裹在纯白的衣衫内，竟带着几分凄凉的美艳。 但这种艳丽在东公公几人的眼中，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几人面色冷淡，低头看着脚下，只有东公公一人收起圣旨，递给身后的小太监，接过托盘，慢慢向她走去。 “婕妤，皇上未在圣旨中言明你的罪过，已是看在五公主面上，你也别让奴婢难做，直接上路吧。” 娴婕妤此时浑身僵硬，心神飘忽，双目含泪，神色悲凉。 “是臣妾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两个孩子，是我枉为人母—— 哈哈哈——” 说着，她竟不知为何忽的大笑起来，脸上的两行泪水却并未停下。 “皇上，今生仙儿最悔恨的，便是当年随您入宫，若有来世，只愿为乡间蒲柳之叶，四季一生，无怨无悔。” 仰面说完，直接伸手拿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这边娴婕妤认罪伏诛，另一边，宗人府内，瑜王迅速看完手里纸上的内容，抬眸见四下无人，快速把纸条喂入口中，使劲咀嚼几下，咽入腹中。 —— 康华帝的醒来，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以至于某些人原本计划好的，也被打乱了。 此时，柳士源站在勤政殿内，不卑不亢的直视康华帝，眼神犀利，毫无半分畏惧之色。 “皇上，瑜王殿下是您看着长大的，自幼知书达理，聪慧恭孝，这些年殿下礼贤下士，谦逊谨慎，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京城百姓，无不赞叹敬仰。 这次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想要借此机会让您与殿下生出嫌隙，才设下圈套，殿下只是一时不察，无心犯下此等错事，还望皇上明察。” 静静的看着他指鹿为马，巧言狡辩，康华帝心中怒不可遏，但面上却笑了出来。 “依柳爱卿所言，瑜王是被陷害的了？” 柳士源拱手行礼，急忙点头。 “是，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殿下一个清白。” “是啊，皇上，瑜儿是清白的，他素来单纯良善，这您都是知晓的，所以才中了恶人的奸计，定是有人嫉妒皇上您宠爱他，才不折手段的想要陷害他，皇上，您要为瑜儿做主啊——” 柳贵妃站在一边，双手捧胸低声抽泣，说话时娇艳明动的脸上，亦是一片愤恨之色。 “哦——”康华帝看着她，不觉有些好笑，这磨练了多年的演技，果然提升不少，“依贵妃所言，都是别人陷害，那老二媳妇被打的半死，也是别人陷害他动手的？朕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也是别人陷害的？小十一是他的种，也是别人陷害的？” “额，皇上——” 被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柳贵妃顿时连哭声都止住了，只是瞪大一双水润的眸子，傻傻的看着康华帝。 柳士源回眸瞥了他一眼，低垂的眸中一闪而过的狠辣精光。 “皇上，夫妻之间发生口角推搡两下也是常有的事，怎么能说瑜王把王妃打的半死？ 至于十一公主，金尊玉贵自然是您的孩子，不知是哪个心思歹毒的传出这种谣言。 皇上，您明察秋毫，耳清目明，定然不能信这些个谣言啊！” “对，对，皇上，都是谣言，谣言——”反应过来，柳贵妃也跟着说道。 “谣言——”康华帝怒极反笑，“王院判亲测的验亲之法也是谣言？锦衣卫上交的确凿证据也是谣言？还有顺天府外，那些状告瑜王强有妇之夫的人家，都是诬告咯？” 这下，原本还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解决的柳士源，不由心里紧张了几分，他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让御医做了验亲之法，更想不出锦衣卫能查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也不知晓顺天府外为何会突然出现状告瑜王的平民百姓。 这时他才隐隐有些害怕，觉得有些事好像在慢慢脱离自己的控制，低垂着脑袋不住想着对策。 “皇上——”上前半步，双膝跪下，思索半天终是没能想出对策，柳士源抬起头，眸色沉静的望着书桌后坐着的男人，“是瑜王糊涂，经不住诱惑，才会被小人利用，做出那种事来，但强抢有妇之妇之事，老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定非殿下所为，还请您准许三司会审，还殿下一个清白——” 他此话的意思，重在弱化十一公主是瑜王之女之事，而强化了瑜王为 奸人利用，一时糊涂，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以此来推脱，而他更加坚信，这等丑事，康华帝也定是不愿弄的天下皆知，最终只能妥协，从轻处置。 站在书桌旁，静静的听着几人的言语，齐王头也不抬，面上满是嫌恶之色。 “好——”康华帝猛地站起，双手拍响桌面，“好，好一张巧言善辩之嘴，柳爱卿，认识你这么多年，朕都不知你竟如此厉害，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无有，照你的意思，是娴婕妤不知廉耻勾引老二，是奸人陷害他才让娴婕妤生下十一公主，还说是朕的女儿，顺天府的百姓也全是诬告。 就算坐实了他有罪，也是他心性良善，被人利用，他给朕戴绿帽子，也是被人陷害，不得已而为之了？” 说这话的时候，若非事先做了心理准备，康华帝真觉自己会被气的当场丧命。 “好，好，你既想还他一个清白，那就三司会审，还天下人一个公道，若会审后证据确凿，爱卿可别怪朕治你柳家一个连带之罪。” 说完，直接抬手唤来东公公。 “去，传睿亲王进宫，瑜王之案交由三司会审，由睿亲王监审，审理期间，若证人，百姓出半点意外，全算是老二杀人灭口——” 最厉害的便是最后的一句话，直接否定了柳士源想要来个死无对证的想法，而柳家更要保证每个证人都好好活着，这下倒是给了他们一个难题。 柳士源闻言，忽的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但这个时候他已无后路，便不再多想，直接跪下扣头行礼。 “多谢皇上恩典。” 于此，原本丢尽皇家颜面的瑜王之案，被柳士源以强硬的态度搬倒台面上，大张旗鼓的审理起来。 —— “山哥，这次柳家该是气数已尽了吧！” 殿外，清清楚楚听到所有内容的宋知书，双手抱胸，望着那已过花甲之年，却依旧精神抖擞的老翁远去的背影，心里颇有些不解。 “瑜王都这般了，柳士源竟还想着为他脱罪，真不懂他在想什么。” 萧山并未看他，只是抬眸望向远处的天空。 “想搬倒柳家，难！”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再见 经过再次修整，车队终于有了皇家回乡探亲的架势，齐王妃站在队伍前，满意的点点头。 “好，这才是本妃省亲该有的样子。” 乔薇站在她身边，却是笑不出来。 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寥寥数十人，加上她们这些老弱妇孺，连一百人都不到。 五百精兵近乎全部折损，齐王府的护院全部壮烈牺牲，唯有萧府的护院好些，加上刘西刘北还剩下十多人，而那些人的牺牲，全是为了保全她们。 第一次，她感受到皇权争夺的可怕，也就更加担心远在京城的自家相公的安危。 “小姨，那些死去的勇士，咱们回京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家眷，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的，他们还那么年轻，有些人还未娶妻——” 说道这里，她不由有些哽咽，下面的话，直接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出不来。 转身面对着她，齐王妃也是一脸忧伤。 “放心吧，那些人小姨是不会忘记的。” 乔薇点点头，靠在她怀里没再说话。 今日她们并不用急着赶路，这处县城是进入扬州之前，最大的一座城池。 前几日便收到叶彦旭来的书信，说是今日会到，让他们安心在县城休养，不用着急赶路。 众人一听，直接高兴的将要跳起来，近一个月的风餐露宿，每个人都疲惫的不行，能在这种地方休息，就算地方狭小简陋些，也不影响他们愉悦的心情。 而自从那日见识过纪无名高深莫测的功夫后，刘西刘北更是如饿了多年的狼看到肥肉般，每天跟在他身后转悠，鞍前马后的就为能获他指点一招半式。 当然，离了京城后，就一直自给自足的纪无名，对于忽然有了两个小辈伺候，那是高兴都来不及，整日笑呵呵的，很欢迎他们过来。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让人伺候着，他也不是古怪守旧之人，在教导淼淼响响的时候，偶尔指点他们几招，也无伤大雅。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见她情绪慢慢舒缓，齐王妃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陪小姨进去喝茶吧，叶家那边应该没这么快来，咱们还是去里面等着吧！” 从她怀里出来站好，掏出帕子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她神色还是有些感伤。 “嗯，小姨，奶奶与莫奶奶，还有爹娘姐姐们都还未起，怕是真的累坏了，大姐夫，三姐夫去帮着照顾受伤的护卫了，几个孩子这会儿也还在睡，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姨见谅。” 伸手轻拍了她一下，齐王妃伸手拉住她。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胡话，小姨是那般小气的人吗，怎会计较这些，哼，下次再这般说话，小姨可是要生气的，知道吗？” 抬眸看着她，乔薇眼中泛起晶亮的暖意。 “知道了，小姨。” 说着两人相携转身，就要往内走去。 “小薇，姐姐？” 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的声音想起，乔薇停住脚步，当场愣了一下，接着在想出这声音的主人后，有些不敢置信的迅速转头。 果如自己所想，如玉般温润儒雅的少年，面带微笑，双目弯弯满是柔情的看着自己。 “清远——” “小薇姐姐——” 看清不远处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安清远本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的走过去，洒脱的与她打招呼。 但却在看到那张扎根在脑海中的面容后，大脑根本控制不住身体，长腿一迈大步加小跑走了过去。 “小薇姐姐！” 乔薇也很高兴，放开齐王妃的手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但显然没有安清远走的快。 待行到她身边站定，极力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安清远一双明亮的眸中，充满面前人儿的倩影。 “我们清远长大了——”双目弯弯，唇角勾起，乔薇面上笑的温柔，抬手想要如以前那般摸摸他的头，却发现那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到的高度，便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长的如此高大了。” 安清远低头看着她，眸中满满的情意。 “小薇姐姐，你，这一年多，你过得好吗？” 收回手，乔薇微微一笑。 “姐姐过得很好，奶奶，钱婶子与孩子们也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想你，这下好了，她们看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清远也很想念奶奶跟婶子，还有淼淼响响，也不知道她们还记不记得清远。” “怎会不记得，就在出京之前，听二伯母说起你在江南后，她们两个可是高兴坏了，不止他们呢，还有小牛，梅梅，大虎，小虎——” “啊，孩子们都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边，两人说的起劲，慢了半步的叶彦旭，歪头从安清远身后出来。 “表嫂——还有我，你们想我了吗？” “啊，彦旭——” “原来表嫂看的到彦旭啊，方才彦旭以为，表嫂只看得到六弟，看不到彦旭呢！” “哪有，表嫂看到你了，看到你了。” 而就在这时，晨起出来的众人，走到门口看在外面站着的两人后，却是钱婶子最先喊出声。 “清远——是清远，老夫人，是清远那孩子啊——”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安清远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乔薇身上移开，却在看到那呼喊自己的人后，直接眼眶湿润。 “婶子！”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钱瑶心里高兴极了，放开搀扶着萧奶奶的手，直接下了台阶向他走来，一把抱住他大声哭了起来。 “清远啊，是清远啊，是我们清远啊，孩子，你这一年去哪了，婶子，婶子可想死你了——” 望着怀中如自己母亲般，却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老妇，安清远心中泛起满满的温暖之意。 “婶子，是清远不孝，没有在您身边，没去看望您。” “好，回来就好，答应婶子，以后莫再走了，莫再走了，你若想住在府上，婶子去求老夫人，去求大人，你可不能再走了，外面世道乱，你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安清远不住点头，而钱瑶却好似情绪崩溃了般，抱着他边说边哭。 一时间，门口站着的众人，看着两人母子情深，眼眶都有些发酸。 萧奶奶最是理解她这种心情，早在当年捡回安清远之后，钱瑶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初闻安清远离京，她担心了好久，甚至还背着他们去叶家问过。 可以说，整个萧家，最喜欢安清远的，便是钱瑶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牛皮吹大，闪了舌头 安清远与叶彦旭的到来，直接让所有人放下心来，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很高兴，当然除了一人。 客栈狭小的后院，纪无名占着唯一一把椅子，歪靠在上面，不屑的瞪了叶彦旭一眼。 “你小子，是不是很得意啊，怎么，受欢迎了不起啊，老夫告诉你，剩下的路，就算没有你，老夫也能平平安安把他们送到平城。” 靠在离他不远处的柱子上，叶彦旭颇有些哭笑不得。 “纪前辈，当年打败您的是家师，又不是晚辈，您在这跟晚辈置什么气？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看话本呢，晚辈最近新得了一本《英雄美人江湖计》，不知您老可有兴趣一观啊！” 闻言，纪无名立刻扭头看他，双目泛着精光。 “你说的可是江湖百晓生欧阳禹新出的话本？” 叶彦旭点点头，慢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本卷起的书册。 “这可是绝版的第一册，听说全天下只有三本，晚辈这本可是花了大功夫，从一位南方富商手里买来的，前辈，您要不要看？” 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夺过书册后，又快速回到方椅上坐下，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在刘西刘北看来，只是眨了半下眼睛的时间。 宝贝的拿着书册，反复摸了几遍后，纪无名扭头看向小院对面目瞪口呆的两人，抬手指着刘西道。 “你，过来。” 刘西当场楞了一下，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前辈是唤晚辈吗？” 纪无名不耐的点点头。 “就是你，快过来。” “哦！” 傻傻的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纪无名伸手把书册递过去。 “念！” “啊？” “念啊，你不识字？” 刘西点头。 “那就念啊！” 好吧，一场矛盾就被叶彦旭这般轻松的化解了，站在二楼上目睹了全场的乔薇与齐王妃，不由抬起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 众人再次上路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 进入六月后，天气越发炎热，马车无法如以前那般紧闭，车窗敞开，车帘挂起。 这般两边对称吹来的风，带来些许凉意，也让坐在马车内的众人，心情安定下来。 有了叶彦旭带来的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大家胆子都打了几分，走起路来也分外轻松。 一路行至扬州道，都没遇到半个刺客，跟之前的三步一杀，五步一堵相比，现在真是太轻松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之后的路会顺顺畅畅的时候，忽的一阵劲风闪过，车身晃动，马儿高昂大叫。 伴随着怪风，更加阴阳怪气，令人毛骨茸然的声音响起。 “嘿嘿，女人孩子留下，男人都滚——” 握紧缰绳，胯下马儿高声鸣叫，叶彦旭唇角勾起，左手长箫不经意间一转。 “呵，好大的口气！” 应声而出，长箫破空而发，直向离车队最近的一处扫去，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树枝，在他法功的瞬间，忽的飞出两个暗黑的身影，那身影移动速度很快，然而叶彦旭的速度更快。 不久，便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落在半空中的脚如履平地，手上动作不断，且没招出来都带着十分力度，招招制敌，杀气旺盛。 树下，依旧骑在马上闭目养神，纪无名淡然开口。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在他身边，刘西与刘北对视一眼。 “叶五公子，动了杀心！” 话音刚落，两个人影重重倒在林间堆积厚实的落叶上，发出一声闷响。 单脚站在枝头，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空旷处，叶彦旭面无表情，冷哼出声。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滚——二、死——” 伴随着他的声音，车队两边的树林安静了片刻，只有官道上慢慢前行的马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的声音。 跟着车队前行，没有一人停下，也没有一人说话，坐在车内的老人孩子，妇孺男子，也感受到这次的刺杀好似不同以往。 对，以往只不过是京中来的刺客，亦或是某府养的剑客，而今日—— “伏岛八十一怪，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恶人，不比铜山四鬼的名声好多少，从前朝末年开始为祸百姓，后皇上建立大渝，也曾想过对这些江湖中人出手，奈何京中朝局不稳，边疆多有战事，实在腾不出手来。 他们原本活跃在南边群岛，也就近年来沿海一带在烨王殿下的指挥下，水军壮大，百姓人人皆兵，商队出行皆有保护，他们没了作恶的机会，便往内迁移，开始做些杀人掠财的不义之事。” 骑马都在窗口，隔着帘子，刘西低声对乔薇与齐王妃解释着来人的身份背景 “不过王妃夫人放心，他们厉害，咱们也不是吃素了，再说还有纪老前辈与五公子在呢。” 握紧的双手依旧隐隐颤抖，乔薇扭头看了眼身边同样神色绷紧的齐王妃。 “小姨，我总觉得这次不会那么简单，这些人敢在官道动手，摆明了是有后招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对上她的视线，齐王妃肃然点头。 “嗯，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刘西，传令下去，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过了这关本妃有重赏，但记住，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在这诡异安静下，慢慢飘出车窗，被行走在边上的护卫精兵们听到，一个个顿时感动不已，心中的决心又坚定几分，原本些许的胆怯，也跟着这句话消失。 而就在这话说出之后，林间枝叶开始迅速摆动，在这个无风的午后，却好似将要爆发疾风骤雨般，一时间显得官道都有些阴暗沉闷了。 “哈哈，哪来的臭小子，口气这么大，就不怕牛皮吹大了，闪了舌头——好，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管大爷爷手下不留情了——” 叶彦旭冷哼，不屑的扭头飞落在车队正中的车顶站立，纪无名却是眼睛都懒得睁，依旧双手抱胸，但面上神色却也严肃起来。 “小子，还有其他人，那几人功夫不在小漠子之下。” 轻点点头，叶彦旭垂眸看向走在车边的老者。 “嗯，前辈，表嫂一家的安危，就交给您了。” 纪无名没有回话，只是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 第三百九十章 收拾门户 那些人出手快速狠辣，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批刺客都狠厉的多，不多时外面已然哀鸿片野，坐在车内的人，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极致的恐惧，性命不保的害怕。 双手紧抱着几个孩子，乔薇眼中不由流下泪来。 她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这次，也不知京城到底情况如何，更不知外面究竟能不能守住，这一刻，她心底竟然涌出一股怨气来，而那股怨气却是指向萧山的。 ‘想来相公早就知道这一路会十分危险，所以才会提前给叶家写信，让彦旭来迎。 可他有没有想过，就算有了叶彦旭，有了纪无名，也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平安。 既是留在京城很危险，那么他可有想过她们此时此刻所面临的比留在京城危险百倍？ 都是危险，她情愿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一起面对，或是搏上一搏，相信皇上与烨王殿下的计划，在朝臣官眷受到威胁前，所有的纷争便能平息。 也好过现在，带着爹娘姐姐们，一起面对这样刀光剑影，血腥拼杀的场面。’ 第二辆马车内，李氏抱着小牛梅梅，窝在乔芸怀里，压抑的哭声中带着绝望。 “小芸，难道咱们今日都要死在这？娘，娘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可是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还小—— 早知今日，咱们还不如留在京城，或是回下林村了——” 乔老汉扭头瞪了他一眼，弓着腰走到车前，挡在几人前面，隔着车帘小声跟赵冬说了几句。 乔芸张开双臂，搂着自家娘亲与两个孩子，心中庆幸当初把公爹婆母与大妞二妞留在京城四妹夫府上，他们的长相外人鲜少知道，就算京城出了什么乱子，想来妹夫随意掩饰一下，便不会被人发现他们吧！ “娘，咱们在此处尚且面临如此危险，若留在京城，怕是终日不能度日，就算四妹夫能护住一时，但终归不能日日守在咱们身边。 就算回下林村，不还是会被人抓回去，要杀要剐还在别人决定——” 李氏抬头看她，满脸泪痕。 “娘知道，从你小妹嫁到萧家开始，咱们就脱不开身了，娘不怪任何人，只是可怜了几个孩子——” 闻言，乔芸低头惊诧的看了眼自家娘亲， “娘，您——” 收拾起心中的恐惧，李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小薇终归是娘的孩子，你的小妹，咱们，是一家人！” 第三辆马车内，乔玉搂着大虎小虎，乔春抱着平遥，姐妹二人面色苍白，相互凝望。 “二姐，你后悔了吗？要我说，当初温夫人接你去，你就不该拒绝。” 乔玉看着她，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小春，你后悔吗？” 不屑的撇撇嘴。 “我乔春从不做后悔之事，咱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同生共死的。” 最后一辆马车内，吕先东拖着病躯，挡在车门前，在他身后，景闻允死死抱住自家小妹，紧紧捂住她的嘴，小声在她耳边安慰。 车外，打斗声不断，每个人身上都负了伤，染了血，但却无一人后退，叶彦旭处在被围攻的中心位置，一身白衣上也开出了朵朵鲜红的颜色，双手极速挥动，腰间软剑早已出鞘，面上神色愈发冷漠。 “我竟不知，西姜崇山自诩名门正派，与伏岛八十一怪为伍截杀皇妃銮驾。 是谁给你们勇气，胆敢在我大渝土地上，为非作歹。” 围着他的蒙面黑衣人，手上杀招不停，声音阴沉狠辣。 “臭小子，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了。” ——顷刻后——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护在队伍最内侧的刘西刘北浑身浴血，面色狰狞，忽的一个不察，刘西被一人厉掌打中，整个人飞了起来，喷了口鲜血后，如破布般掉往纪无名处在的方向落去。 脚尖一点儿，飞身而起，伸出双手，接住将要落下的人，转身放在身边的马车上。 伸手快速在他手腕号了一下，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打开倒出一颗红褐色的药丸喂他服下。 抬头，看向面前有些眼熟的男子。 “看好他！” 说完，飞身而起，脚尖一动，下一秒直接落在马车顶上。 双手张开，对合，一动一静间手势变换，周身逐渐隆起一股绿白透明的气流，带着游动的水润，又似空中浮云，气流变幻莫测，很快凝集起周围的落叶，残枝，破布，断剑。 这气流在他的控制下，好似有了生命，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汹涌的气势，有了让人不能忽视的力量。 “他是谁，他在干什么——” “无名掌——这是无名掌——” “对，无名掌，他，他是，是，纪无名——” “啊——” 随着声音，气流婉转向着所有将要涌向马车的恶人方向涌去。 意料之中的，阵阵喷血倒地的声音。 飞起吐血落地的，断肢尖叫倒地的，双手捧腹喷血的，挥剑法功抵挡的。 而不远处的叶彦旭，终身一跃飞到他身边落下。 “前辈高招，晚辈佩服——” 但一切明显还未结束，杀红了眼的恶人，根本不在意身边人的死活，一击未倒下的，犹如打不死的蟑螂般，再次慢慢爬了起来，冲了上来。 “崇山派的人果然不容小觑，前辈，您看——” 伏岛八十一怪虽功夫了得，但在他们眼底，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真正让人头疼的，便是那些黑巾蒙面，挥剑布阵的，就算功夫如叶彦旭，纪无名，终归双拳难敌四手，一旦被那些人的阵法围住，总要花费一些时间去破阵，而车队这边，便会面对伏岛八十一怪的偷袭。 如此一来，原本有着武功上压倒性优势的，却是低了半筹，皇上的精兵善作战，不善单打独斗，萧家的护院功夫不弱，但跟江湖人士比起来，还是错了几分，现在唯一能扛着的，也就是叶彦旭带来的那些人了。 而就在纪无名叶彦旭暗恼发愁之时，低沉陌生的声音响起。 “是谁准你们用崇山派的阵法作恶——再不住手，休怪在下出手不留情！” 突然响起的，带着浑厚内功的声音，陌生不带一丝感情的腔调，让在场的人听了一愣，手中刀剑停顿半秒，大脑空白停留一档。 也仅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后，该出手的人复又出手，该布阵的人继续布阵。 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叶彦旭与纪无名不敢掉以轻心，却也分身不暇，心中越发紧张，面上更加深沉。 “好，既然你们不肯听，那就别怪我替师父清理门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叶蓁蓁与孙东启 就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劈天盖地的杀气随着一把气势如虹的短柄长剑而来。 官道两边的树林里，天色忽明忽暗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交握之中，是一道青白刺眼的光芒，并带着锐利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林间四周千万树叶随风飘起，好似被某种气流引导指挥，更像是带着生命的一条巨龙，顺着主人的心意在透过树叶射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 剑影只存片刻，就直直冲向那些正在施阵布功的，排着诡异阵型的黑衣人去。 林间光芒斑驳，剑影忽现，一切来得很快，落得迅速，冲击极大。 “啊——” 又是此起彼伏的叫声，但这次，却是刺客一方发出的。 叶彦旭与纪无名相互对视一眼，又齐齐扭头看向那忽然冒出来的男子，接着对视一眼，轻点点头，便转身飞快朝着仅存的伏岛八十一怪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有了男子绊住崇山派众人的脚步，叶彦旭与纪无名这边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趋势，毫不费力的解决了原本还嚣张的不行的一群恶人。 局势瞬间发生颠倒性变化，苦苦支撑的护卫们，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在叶彦旭解决最后一个老怪，纪无名飞身迎过去，掌风凌厉对准那还在与男子缠斗的众人。 这会儿他被弄的脾气上来了，也不管是不是偷袭，亦或是以老欺少会不会被江湖中人耻笑，只想速速解决那些个苍蝇，因此手下用了杀招。 有了他的加入，男子这边解决的很快，没多大会儿，或死或伤的黑衣人，或仰面朝天，或腹面朝地，一个个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却是领头的那人，吐了几口血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来，狠辣淬毒般的眼神，紧盯着男子。 “苍云剑，你是孙东启！” 男子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个被逐出崇山派的叛徒，竟也有脸说清理门户的话？” 男子却没看他，只是收手转身往林间他出现的地方走去。 “回答我，你凭什么，回答我——” 带头黑衣人极力嘶吼，终究没能得到半点回应。 “孙东启，你个叛徒，你凭什么——” “嗤——” 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入带头黑衣人的喉咙，堵住了他接下来将要出口的话。 扔出匕首的，却不是男子，而是正从林间走来，身形瘦小，衣衫破旧，皮肤黝黑，头发脏乱，背着个巨大包袱的看不出男女的孩子。 “孙东启，他骂你！” 对，这男子就是当年上林村萧家隔壁，孙勇的儿子，东启。 走到她身边站定，接过她递来的黑灰棉布，慢慢把手里的长剑擦拭干净。 “骂就骂了，不是死了吗？” “东启，是不是东启，彦旭，是不是有人叫孙东启？我怎么听到东启的名字了？” 从模糊听到第一声这个名字开始，萧奶奶就放开了握着乔薇的手，而在听到后面的那声凄惨愤恨的呼喊后，直接又惊又怕起来，因此整个人无法再躲在马车内，也不管外面的血流成河，残肢遍野会不会吓到，直接掀开车帘，一把拉住赶车的护卫就要下车。 跟着她出来的，是同样很激动惊讶的乔薇。 “奶奶，您慢些，孙媳也听到了，也听到东启的名字了。” “对，你也听到了，小薇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刚经过惨烈打斗的树林官道上，并未其他行人经过，而站在不远处的孙东启，在听到老妇人第一句话后，便呆呆的转过身，傻傻的看向那辆马车，手中视为已命的长剑，也不自觉的掉落。 “曾，曾奶，曾奶奶，小，小薇姨——”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萧奶奶与乔薇听到声音后，双眼立刻扫视一边，最后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多年不见，他长大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汉，身形相貌都变了很多，却是与孙勇相像不多，该是像他娘亲多些，此时周遭的一切都好似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他眼中只剩下马车上探出身来，就要跳下来的两人身上。 “曾奶奶，小薇姨——” 脚尖一点儿，身形一闪，在萧奶奶与乔薇还未下车之前，他已来到两人面前。 在看清他后，萧奶奶已是意识涣散，根本已经忘了自己身在马车之上，探身就要去抱他。 而孙东启伸出手，直接接住她苍老年迈的身体，慢慢放她站在地上，整个人跟着缓缓跪在地上。 “曾奶奶，曾奶奶——” 搂住他的头，萧奶奶哭的伤心，情绪崩溃。 “东启，我的东启啊，好孩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跟着下了马车，乔薇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也跟着跪坐在地，双手抓住孙东启的胳膊，跟着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都不给家里来个信，呜呜呜——你究竟去哪了——呜呜呜，你这坏孩子，知不知道我跟奶奶有多担心——呜呜，为什么不回来，为何不回来——” 哭着哭着，双手就开始拍打他的胳膊，似要把自己这几年的思念，抱怨，担忧，愧疚都打出来般—— 如今已是比乔薇高出一头的孙东启，转脸看向身边依旧年轻绝美，纯善温柔的女子，心里泛起阵阵甜蜜。 这个女子，是除了曾奶奶之外，唯一给自己带来家人温暖的人，像姐姐，像母亲—— “小薇姨，对不起，是东启错了——” 乔薇却是哭的不依不饶。 “你错了，错了你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萧叔叔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你爹找了你多久——” 孙东启流泪哽咽，无法言语，只好任由她哭喊。 待马车上的众人，都被这伤心悲痛的哭声吓得出来查看，在看清三人的状况后，只有知道内情的乔芸与赵冬，心里有些难受。 三人哭了很久，围观的人想要上前去劝，却又觉得不忍出口，最后还是跟着孙东启来的孩子，出口说话，吸引了大家，唤醒了三人。 “孙东启，她们是谁？” 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是与她的这副打扮很是沾不上边，但也让在场的人明白，这孩子是个女娃。 也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萧奶奶与乔薇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那女娃。 孙东启伸手，扶起乔薇后，一直抓着她与萧奶奶的手没有松开。 “东启，这孩子是？” 接过蓝秋烟递来的帕子，擦去面上的泪痕，萧奶奶抬眸看向那孩子。 “叶蓁蓁——蓁蓁，你是蓁蓁对不对？” 第三百九十二章 江南叶家 叶彦旭大声惊叫，颤抖的手指着女孩，喉间顿觉一口气堵住，涨的整张脸通红。 那女孩在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五哥？” 接着又转头看向站在乔薇身边的男子。 “你是六哥？” “真的是你，蓁蓁？” 叶彦旭浑身激动的走到女孩面前，想要伸出双手去拥抱她，却又有些胆怯了，有些担心这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 扭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女孩双手抱着孙东启丢下的苍云剑，后退半步。 “我都喊你五哥了，你说我是不是蓁蓁，还有，五哥，你身上味好重，不要靠近我。” 说完，直接绕过他，转身走到孙东启面前。 “孙东启，她们是谁？” 低头看着她，同样黝黑布满尘土气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真真，这是我曾奶奶，还有小薇姨。” “曾奶奶，小薇姨，这是真真。” 听他说完，就算之前有所耳闻，但现实见到，乔薇与萧奶奶还是被惊到了。 “东启，她，她真的是蓁蓁？平城叶家的八小姐叶蓁蓁？” 孙东启扭头，看着乔薇。 “小薇姨，她是真真。” 乔薇不解，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而站在三人对面的女孩，快速收好怀中的长剑背在身后，双手使劲在破旧的短衫上擦了擦，接着一把拉过萧奶奶的手，笑道。 “奶奶，我是真真，您对孙东启好，真真喜欢您。”说完，又转手抓住乔薇，“小薇姨，真真也喜欢你，孙东启说你是全天下最美丽温柔的女子，真真开始还不相信，现在看到你，果真比孙东启描述的美上十倍百倍。” 萧奶奶与乔薇被她这么一拉一拽一番表白弄的一怔。 “蓁蓁？你是蓁蓁丫头？” 拉着她的手，萧奶奶细细打量着，多看几眼才发现，她眉宇间确实有自家长姐几分神韵在里面，不觉心中更加喜欢。 “蓁蓁丫头都这么大了，好，好，太好了，东启回来了，蓁蓁丫头也回来了，太好了，真是上苍保佑。” “是啊，奶奶，东启还长得这么高大勇猛，若是孙大哥见到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对，对，快，快写信告诉勇子，别让他在外面瞎找了。” “不用了，曾奶奶，小薇姨。”孙东启转身看着两人，“半月前东启已经见过父亲了。” 萧奶奶看着他。 “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孙东启皱起眉，抿唇有些犹豫。 见他为难，叶蓁蓁上前解释道。 “曾奶奶，小薇姨，孙爹爹找到我们后，没两天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信，然后就与我们分开了，说是要南下烨王殿下身边呢。” “啊——”乔薇惊叫，“京城的信，奶奶，那定是相公写的。” 萧奶奶扭头看着她。 “看来京城确实要发生大事了。” 这时已把战场收拾的差不多了，刘西拖着伤躯快步走来，在离几人不远的地方站定行礼。 “老夫人，夫人，五少爷，六少爷，纪前辈，车马已收拾妥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还请您们先行上车，待进了扬州城，再详谈不迟。” 一直站在几人身边没说话的安清远，慢慢走来拱手对着萧奶奶与乔薇行了一礼。 “奶奶，小薇姐姐，刘西大哥说的有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这时，众人才扭头看了眼四周的情况，见满地的血腥残肉，不觉心里泛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纷纷抖了一下。 乔薇挽着萧奶奶，又扭头看了齐王妃一眼。 “奶奶，小姨，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萧奶奶点点头，没有说话，而齐王妃则是转身招来贴身婢女。 “去，把本妃的马车收拾出来，给萧老夫人与孙公子，叶八姑娘。” 两个婢女领命，转身走开，齐王妃这才走到几人身边。 “萧老夫人，小薇，你们多年未见，定有很多话要说，心婉就不打扰了，正好几个孩子也累了，我就与他们做做伴吧。” 转身看了三个孩子坐的马车一眼，乔薇有些不放心，方才外面的打斗声，三个孩子虽未哭叫，但乔薇知道他们绝对是被吓到了，特别是年纪稍小的多多，方才她下车的时候，那孩子还窝在淼淼的怀里一抽一抽的。 看出她的担心，乔芸与蓝秋烟上前半步，拉住她的手。 “小薇，放心吧，三个孩子有大姐跟娘看着，还有小牛梅梅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是啊，小薇，放心吧，盈盈跟小远陪着淼淼响响呢，没事的。” 转眼看着几人，乔薇慢慢放下心来，随即点点头。 —— 车队再次发动，多了两人，却少了很多人。 刘北伤重，无法骑马，直接跟同样伤重的吕先东一起躺在马车内，刘西在纪无名的要求下，也不敢骑马，只能跟着二人坐马车，而景闻允直接把自家小妹丢给乔薇后，便跟着其他人骑马去了。 乔玉乔春带着三个孩子与乔老汉同乘一辆，乔芸李氏带着四个孩子同乘一辆，蓝秋烟抱着多多带着盈盈小远与抱着景灵的齐王妃坐了一辆。 也只有五辆马车能坐人，其他还有三辆平板车上堆满物资，随性的丫鬟婆子随意坐在车前，跟着赶车。 剩下的，伤的跟着没受伤的骑马，纪无名领头，叶彦旭垫后，钱瑶守在中间。 而安清远，却是厚着脸皮，跟着乔薇萧奶奶同坐在第一辆马车内，看着对面的女孩抿唇皱眉，半天没有言语。 —— 过了扬州，离平城就不远了，一路上，在叶蓁蓁的主要阐述，孙东启的勉强配合下，萧奶奶与乔薇，带着安清远终于听明白了，这些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 而每到一处停下休息时，急忙冲过来的叶彦旭，总是会被叶蓁蓁以各种理由气的跳脚，每每他都想要发怒却又舍不得。 路上再没了阻碍，带着伤员，车队走的并不快，但就是这般，三天之后，平城的城门，才慢慢进入视线。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不远处散发着浓烈文化底蕴的城郭，所有人的心都是激动的，尤其是叶彦旭。 七年了，他终于找回了八妹，父亲母亲这次肯定会原谅自己，自己再也不同偷偷摸摸回去了。 —— 江南叶家，经历三朝不倒的书香门第，祖先落根平城始于前朝初期，盛于前朝中期，经过几代人的发扬，直至今日仍居于天下文人之首，就连前朝末年朝中贪官污吏横行，江湖草莽流寇流窜，都无一人在平城作乱，而当年康华帝登基前，亲来平城求叶老太爷出山辅佐朝政。 后叶老太爷以叶家组训，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拒绝，在康华帝的苦心哀求下，才勉强同意让叶家老二进京为御史大夫。 天下人皆知叶家底蕴深厚，却不知厚到什么程度。 第三百九十三章 见礼 一行人到达平城时，收到前所未有的欢迎，就连当年康华帝御驾亲临，也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一切只因叶家老太爷与老太太出城亲迎。 车轮滚滚驶入叶府，乔薇掀开车帘，偷偷张望了几眼。 记忆中，苏家也在江南，也有这样的婉转曲廊鲜花水榭，前世虽鲜少回苏州，但印象中，每次回来都过得很开心，母亲也只有在这里，才会露出真心笑容。 想着想着，不由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以至于身边的人说话，都没听到。 “小薇，小薇——” 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齐王妃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小薇，怎么了？” “啊！”总算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怎么了，小姨？” “怎么了，下车了，你这孩子，莫不是太累了？” 轻摇摇头。 “不是，小姨。”仰面看她，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咱们下车吧！” 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碎发，齐王妃柔和一笑。 “走，别怕，小姨陪你。” —— 叶家不愧为平城大户。 门庭壮丽，金匾高悬，外院千山万景，内宅锦绣华堂，摆设低调古朴中带着浓厚的底蕴。 前厅往后院的路上，假山楼阁，亭台水榭，山不高而青，水不深而秀，花不娇而艳，竹不密而屏。 行至主院正房，叶老夫人拉着萧奶奶的手一路未松，引着齐王妃走在前面，叶老太爷一手一个牵着淼淼响响，长子叶秉生之妻岳氏抱着多多跟在后面。 待众人在正厅坐下后，萧奶奶与叶老夫人一时情绪上来，四目相望隐隐落泪。 “慕青，多少年了，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萧奶奶脸上泪珠滑落。 “长姐，快五十年了，一晃咱们都老了。” “是啊，老了，父亲母亲去了那么多年了，也不知他们泉下可怪我，当年没能回去相救。” 萧奶奶轻拍了下她的手。 “长姐这是什么话，父亲母亲怎么怪你，当年杨家恰逢大难，一切来得太快了，家里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安排，小妹能逃出来已是上苍眷顾，那时幸好你没回去，不然遇到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咱们姐妹说不定就没今日的重逢了。” 听她说着，叶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 “自古帝王最无情，咱们杨家几代书香门第，一门忠烈，却被诬陷通敌卖国，当年你姐夫带人赶到的时候，那是连门房家未满月的孩子都惨遭毒手，可怜李大哥他一家世代跟着咱们杨家，最终却落个全家惨死的下场——” 说起这些，萧奶奶也很伤心，苍老的眼眶中，泪水不断涌出。 “长姐，长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们都是好人，菩萨定会保佑他们投生到好人家的。” 在场的众人看着两位老人，一时心里都很难过，却也知不能任由她们伤感下去，一个个的急忙上前去劝。 “是啊，母亲，正如小姨说的那般，外祖一家好人自有好报，菩萨不会让好人白死的。” 一身穿墨绿锦衣的中年女子，面容和善温柔，说话温声细语。 “对，母亲，您可不能再这般伤心了，小姨一路舟车劳顿，可不能引她老人家落泪呢！” 身穿深蓝纱衣的稍年轻些女子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为叶老夫人拭去泪水。 而厅内另有一位少妇，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孙东启身后的女孩看，越看心中越惊，不觉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第一次见自家奶奶哭的如此伤心，乔薇很是心疼，拿着帕子上前两步，屈膝行礼后，走到萧奶奶身边站定。 “奶奶，您在路上就答应过孙媳，不能如此伤感，您身子不好，不能再落泪了。” 经几人一劝，两位老人家慢慢平复下来，接过乔薇手里的帕子慢慢拭去面上的泪水，萧奶奶转身拉过身侧叶老夫人的手。 “是啊，长姐，咱们今生还能相见，已是菩萨眷顾，咱不哭，咱们都不哭。” 哭了一场，叶老太太心中好了很多，反握住她的手道。 “对，还有你那老姐夫，你看他！”说着指向站在一边，牵着淼淼响响的老者，“看他，越老越跟个孩子一样，就喜欢逗这些个小辈。” 忽的被点名，原本还在跟两个孩子小声言语的叶老太爷，挺直腰板站好，双手交握微微行礼。 “小妹，多年不见，你身体可还好？” 萧奶奶噗呲一笑，回了一礼。 “姐夫也是，多年不见，看您说话气势如虹，小妹也能放心了。” “哈哈哈——”叶老太爷猛地大笑起来，抬手抚着胡须，“慕青啊，咱们还是如以前那般说话吧，你这个样子，看着怪吓人的。” 是啊，当年叶老夫人出嫁时，萧奶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知道自家长姐远嫁平城，却是生了许久的闷气，后来每次见叶老太爷都没有好脸色。 萧奶奶也是跟着一笑。 “姐夫，看你说的，当年慕青年幼不懂事，现在看长姐过得这么好，儿孙满堂，身体康健，慕青心中对你很是感激。” 说起几个孩子，叶老夫人才反应过来。 “呵呵，看咱们，只顾着自己说话，都忘了介绍这些个孩子们了。” 说着也不管叶老太爷在场，直接拉着萧奶奶转身坐在主位上，接着伸手指向人群中站在最前面抱着多多的。 “这个是老大秉生家的扬州岳家的名唤明珊，秉生，明珊，快，给你们小姨行礼请安！” 身穿墨绿锦衣的中年女子，转身把多多递给身后的丫鬟，跟着快步走来的男子一起跪下行礼。 “叶家长子叶秉生，给小姨请安。” “叶家长媳岳明珊，给小姨请安。”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笑着拉他们起来，萧奶奶转身从钱瑶手里拿过一个精致木盒递了过去。 “第一次见面，小姨来的匆忙，带了些小物件给你们，可不能嫌弃哦。” 叶家高门大户，自是什么都不却的，是以萧奶奶准备的见面礼，是苏嬷嬷亲手做的苏绣香囊，里面各装着萧山从顾家搬回来的古玉。 叶秉生与岳明珊也不推辞，直接叩首谢礼。 “谢小姨！” 两人起身，站在一边。 接着又有一对夫妇上前跪下。 “老二一家你见过了，这是老三跟老三媳妇。” “叶家三子叶修远，给小姨请安！” “叶家三媳柳晴云，给小姨请安！” 萧奶奶脸上笑的高兴，又转身拿过一个木盒。 “好，老三媳妇长的真标致！” “谢小姨！” 第三百九十四章 蓁蓁是我的 待两人退下站立一边，老四叶古卿上前跪下后，才发现身边空空。 年前叶家老四夫妇去京城的时候，萧奶奶是见过他们的，转脸看向老四媳妇厉氏的时候，见她面色伤感的盯着某处，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忽的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而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孙东启。 叶蓁蓁躲在孙东启身后，不敢露面，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从进入这个院子开始，莫名的熟悉感立刻传遍全身，但就是这样，她仍然不敢露头。 都说近乡情怯，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自己没有爹娘，已经习惯身边永远只有一个孙东启，更习惯了一直活在两人的世界中，不去理会外界的一切。 一拍大腿，萧奶奶站起走向孙东启，欲从他身后拉出叶蓁蓁。 “看我，真是老了，只顾自己见到长姐高兴，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来蓁蓁，快，快见过你娘跟你祖母祖父。” 叶蓁蓁躲开她伸来的手，黑瘦的小手使劲抓住孙东启的胳膊。 “孙东启，不要，我害怕，孙东启。” 好似猛地一下回了神，孙东启面上有些僵硬，神色淡漠中带着紧张与不安，却在听到她这小声的一句话后，立刻双手用力背起她，脚尖用力一点地面，急速往后退去。 在萧奶奶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飞身落在院中，而同站在厅内一角，一直监察着两人一举一动的叶彦旭，几乎是在瞬间便跟着两人飞了出去。 “孙东启，放下我八妹。” 孙东启并未看他，背着叶蓁蓁的手慢慢收紧。 “孙东启，不要理他，我，我想离开这里。” 听她说完，孙东启脚尖一点儿，就要运功离去。 “你敢，叶蓁蓁，你知不知道四婶盼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晚晚跟彦云一直在外面寻找你的下落，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今日你既回来，踏进叶家大门，就别想离开——” 说着，他双手一动，就要过去抢她。 孙东启自是不肯，快速飞起躲开，接着双手一动从叶蓁蓁身后的大包袱中抽出一方长布，却并未看到他怎么摆弄，叶蓁蓁便被他紧紧绑在背后。 “伤真真者，死！” 乔薇追出来的时候，孙东启已然与叶彦旭打了起来。 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一时有些慌乱，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冲着他们大声喊道。 “东启，彦旭，快住手，别伤了蓁蓁——” 跟着出来的正是厉氏，仰面一看自己多年不见的宝贝女儿，竟被人背着飞身在半空中打斗，一个没抗住，差点晕倒，却是被走在她身后的叶古卿接住。 “蓁蓁，我可怜的女儿——” 萧奶奶与叶老太太也相互搀扶着出来，看到院中的场景，惊的一怔。 “这，这——”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的一道白色人影闪来，飞过两掌分开两人。 被一道外力劲掌分开，两人也并非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也就各自收手落地。 叶蓁蓁趴在孙东启的背上，埋首低头不肯露脸。 见两人停下，萧奶奶一个怒火上头，放开叶老夫人的手，大步往孙东启走去。 “你这孩子是要干什么？” 伸手一把抓住孙东启的胳膊，萧奶奶不解瞪着他。 “蓁蓁这是回家了，要见她父母了，东启，你这是要干什么？” 任由她拉着推打，孙东启低头垂眸，半响，语气坚定回了一句。 “真真是我的。” 萧奶奶一个激动，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孙东启抬头，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接着在看向叶彦旭的时候停住。 “真真，是我的。” “对！”不再逃避，从他身后抬起头来，迎上众人的目光，叶蓁蓁目光是同样的坚定。 “我是真真，孙东启养大的真真，以后再也不是叶蓁蓁了，不是叶蓁蓁了。” 厉氏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她，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蓁蓁，你——” 叶蓁蓁回头看她。 “我知道你是生我的娘亲，谢谢你生了我，娘亲，女儿不孝，不能在您身边，今生您就当没生过女儿，您的恩情女儿来世再报，可是今生，女儿只能跟着孙东启，您还有彦云，他只有真真，真真不能离开他。” “胡说——”叶古卿揽着将要瘫倒的厉氏，大声吼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你是我叶家的女儿，怎能不清不白的跟着别的男子？你才多大，就跟着个野男人到处跑，是要把我叶家的脸都丢尽吗？真是——” “闭嘴——” 绷着一张脸看着对面的两人，叶老太爷厉吼出声，瞪了叶古卿一眼后，抬脚向前，走到孙东启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是孙东启？” 叶蓁蓁还是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祖父，趴在孙东启身后有些发抖。 感觉到她的害怕，孙东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再抬头迎向叶老太爷的目光，却是不卑不亢，毫无畏惧。 “真真是我的。” 叶老太爷点点头。 “当年是你捡到的她？” 一路行来，无论萧奶奶与乔薇怎么问，孙东启与叶蓁蓁都对当年两人怎么在一起的经过，绝口不提。 但此时，孙东启犹豫一下后，却点了点头。 “从她三岁开始，就是你带着的？” 孙东启依旧没有回答，但那沉静的面容就说明了一切。 “爷爷，您不要问他，孙东启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更不喜欢太多人的地方，今日我们回来，只是，只是——” 扭头看了她一眼，孙东启黑亮的眸子一动，转身绕过叶老太爷，向着厉氏与叶古卿的方向走去，在行至两人面前时，慢慢解开身上的长布，放下叶蓁蓁。 “真真想看看你们，我带她回来。” 双脚落地，鼓起勇气从孙东启身后走出来，叶蓁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母亲，女儿，女儿不孝——” 跟着她跪下，孙东启伸手擦了一把她脸上的泪水。 “真真不能哭。” “母亲，女儿三岁被拐走时，虽记得一些事，但怎么都走不回来，后来生病了，被拐子仍在乱葬岗，是孙东启从野狼的口中抢回女儿，是他养大女儿，照顾女儿。 后来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女儿慢慢长大了，儿时的记忆就更加模糊，直到前段时日遇到孙爹爹，他说了女儿的身世，孙东启便坚持要带女儿回来看看你们。 女儿想你们，但女儿不能离开孙东启。” 第三百九十六章 消息传来 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与明亮的圆月，想起那年一家人在院中赏月，两个孩子围在自己身边吵闹，丫头冲泡的花茶，奶奶脸上慈爱幸福的笑容，萧山便觉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影漠走来，正好看到他脸上那抹还未散去的笑意。 “萧同知这是想起了萧夫人了吗？” 萧山没有回头，也没回答。 “说来萧老夫人与萧夫人走的也有两个多月了，算算应该已经到平城了，前两日娘还说起她们，不知她们在平城可好？” 说起莫奶奶，萧山才有了些反应。 “如今时局紧张，莫奶奶那边你要多多留心，她老人家若出了什么事，哼，哼哼——” 影漠转身，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好笑，我自己的娘，还用你操心？” 萧山斜瞪了他一眼。 “莫奶奶一生凄苦，若非你是他儿子，我会轻易让她跟着你？” “你很讨厌我？” “我自问从未招惹过你。” “你讨厌人也该有个理由吧？”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影漠抬手摸了下下巴。 “好似刚去教淼淼响响的时候，并未见你多讨厌我啊，怎么现在说厌就厌了，可是影某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萧山回头看他。 “走开，挡路了。” —— 果如萧山信中所料，在三司会审宣判的前一天，柳家发起行动，当日百官上朝后，五城兵马司的首领便带人把宫门口守住，并当场斩杀了禁军首领，接着带着城郊的守军浩浩荡荡进了宫。 与此同时，柳家二子带领驻守金吾卫与羽林军封锁所有内城城门，包围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府邸，柳贵妃下帖请了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入宫。 早朝后，群臣还未出殿，外面便传来阵阵厮杀的声音，康华帝端坐在龙椅上，唇角勾起，眼中精光一闪。 ‘哼，终于按耐不住了——’ “报——” 一声高喊，一位年轻壮硕，身穿银灰铠甲的禁卫军跑了进来，百官让开一条路，他直直跑到康华帝面前的台阶下，半跪行礼。 “参见皇上，臣有急报。” “讲！” “柳士源带领京郊守军封锁外宫门，斩杀禁军首领，更从宗人府救走了瑜王，现在已经带人杀进来了。” 康华帝一拍龙椅，愤然站起，故作暴怒。 “什么，逆子，乱臣贼子，他们想干什么，要逼宫谋反不成？” 听他说完，廊下百官立刻人心惶惶，却也纷纷跪下行礼。 “皇上息怒。” “息怒，这让朕如何息怒，来呀，传朕旨意，禁军副首领接领指挥权，把那些个乱臣贼子给朕拦在内宫外，立刻派人去后宫，把柳家那个贱人给朕抓来，朕要用那个贱人的血，去祭奠那些死去将士的亡魂。” 传令禁军叩首行礼。 “是，臣遵旨。” 说完，直接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康华帝抓着龙椅手柄的手，还在隐隐发抖。 “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是有多大的胆子，好，好啊，不愧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还有那个柳家，二十多年前亲手害朕的爱妃，朕已放过他们一次，他们不领情也就罢了，如今胆子更大，哼，来呀，爱卿们，都跟朕出去看看，看看这些个乱臣贼子到底有多大胆。” 说完，直接抬脚走下台阶，就要往殿外走去。 站在群臣最前面的齐王，立刻跪下行礼。 “父皇不可，如今不知外面战况如何，您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儿臣代您出去看看吧！” 群臣百官也跟着跪下。 “齐王殿下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微臣愿代陛下出去一看。” 停住脚步，康华帝伸手扶起齐王，又转身对着百官道。 “众爱卿快快请起。 众爱卿都是大渝的肱骨，朕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出去冒险。” 这时，侯在边上的沈忠走了出来，拱手行礼。 “皇上，还是微臣带人出去看看吧，您与王爷还有众位大人锁好宫门，微臣带人在外面守着，若非咱们的人来，请您一定不要开门。” 康华帝点点头，拉住他的手，郑重说道。 “如此，皇宫的安危就托付给沈爱卿了。” 沈忠点点头，转身对着暗处的萧山与宋知书使了个眼色，便行礼准备往殿外走去。 而萧山，在接收到他的信号后，立刻抬头看向殿内房梁处隐身与黑暗中的某人，昏暗中，见那处微微动了一下，他才放心的转身出去。 —— 站在内宫城门上，看着外面厮杀惨烈，萧山与宋知书神色严肃，双目坚定，即使看惯了生死，但在皇宫与人厮杀，这在他们还真是第一次。 沈忠站在最前面，低头扫了眼下面的情况，冷声开口。 “卫云那边解决了吗？” 萧山拱手行礼。 “今早宫外一有异动，属下便让人把他扣下了，想来他也是知道瑜王此举没有胜算，并未反抗，直接束手就擒了。 临行前，他托属下代问一句，可否看在他不反抗的份上，放过五公主。” “那你怎么说的？” “五公主身份尊贵，金尊玉贵，自然无人敢冒犯。” 沈忠点点头。 “你说的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皇上也不在意宫里多一位公主。” “厉王那边呢？可派人盯着了？” 宋知书拱手行礼。 “回大人，刘东一直在盯着，估计厉王这会已经带人到外城了，就等着宫内一声信号，便会带人攻进来。” “好，把发信号的人控制住，一切照计划行事。” “是，大人。”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 七月末，八月初的骄阳，依旧热辣似火，逐渐升高的温度，照在外城长长的甬道上所有人的身上。 看来这逼宫谋反也并非全部发生在晚上，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青天白日发起宫变，这大概是计划着想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吧。 外城厮杀一片，禁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地上宫女太监死伤无数，柳士源身穿青黑铠甲，头戴红缨头盔，腰配银光长剑，骑在高头大马上，仰头极目望向远方，面色沉静，目光笃定。 “来呀，弓箭手准备。” 站在他身边两侧，整齐两排的弓箭手齐齐拉弓。 “放——” 浑厚深沉的声音响起，应声而出的，是万箭齐发的壮丽场面。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逼宫 内城宫墙不高，京城守军的弓箭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箭无虚发，一时间城墙之上哀叫声此起彼伏，一排排禁军纷纷倒下。 “稳重，弓箭手上，盾牌顶上，你们几个，去，把所有的太监，只要是活着的，都给老子拉来，把宫门给老子顶住，这道门若是破了，咱们都得死。” 他声音很大，不止城墙上的禁军听到了，就连城墙之下的柳士源瑜王等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林虎，这京城内外已在本王的控制之中，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良禽择木而栖，快快打开宫门，放本王的人马进去，待本王登基，整个京城守军都交给你管，想来小小一个禁军首领，你也施展不开吧！” 这林虎，正是刚由副首领升上禁军首领的，此人高大勇猛，身形壮硕，曾跟在伍老将军收下多年，后见他为人忠厚老实，行为却有些粗鄙无状，康华帝有心提拔，是以才安排在禁军做个副首领磨练。 而此时，他听到瑜王的一番话后，立刻一脸不耻，低头瞪大双眼，怒吼出声。 “乱臣贼子还想谋朝篡位，有老子在，尔等休想踏入内宫半步。” 说着，转身对着身侧的禁军朗声道。 “儿郎们，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力气射，墙外的都是叛贼，咱们身为禁军就是为了守卫皇宫安宁，今日不是这个叛贼死，就是咱们亡，老林我还没跟兄弟们喝够酒呢，所以咱们不能死，那要怎么办？” 他声音洪亮，城墙上下的禁军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被强拉着来顶住宫门的太监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涉及到自身存亡与名誉，每个人心中激情澎湃，扬起手里的兵器，大声回道。 “杀光乱臣贼子，杀光乱臣贼子——” 墙外，瑜王脸色发黑，咬牙切齿瞪着墙上的那人。 “好你个林虎，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王出手不留情。” “来呀，给本王砸，推，本王就不信，他们区区不足三百的禁军，能敌得过咱们万人之师。” 他话音一落，身边守军攻击俞烈。 正如他所说，皇宫虽大，却不容许放下太多兵士，是以城外守军五万，真正能进城的，也只有一万不到，除去守住宫门的，这里也仅有不足一千的人马，而其他人则是分散在各个宫门口守着，以防有变。 —— 后宫内，皇上派人去抓柳贵妃的时候，已然被她抢先一步把官员家眷扣在宫中，并以那些人的性命做威胁，禁军也只好把整个宫殿围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贵妃，你这是何意？我们可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容不得被你这般慢待——” 一位头发花白，身着一品诰命正服的老妇，由两名同样身着诰命正服的妇人搀着，三人上前走到柳贵妃面前，一脸愤恨道。 “时辰已晚，贵妃若无他事，那臣妇就不奉陪了。” 老妇人说完，直接拉着两个女子就要往外走。 一身红色宫装，穿戴华贵的柳贵妃，抬手拂袖起身，迈步走下主位，扭头看了殿内所有妇人一眼。 “谁敢走，没有本妃的命令，谁都不准走。” 说着，她抬脚走到老妇人身边，轻声一笑，语气颇为不耻。 “怕是王老夫人还没看清形势，现在这里做主的本妃，老夫人还是先坐下饮杯茶，人啊，上了年纪就要收敛些，这般脾气火爆，可是会伤身的。” 那王老夫人走到门前被太监拦下，愤怒转身抬手指着柳贵妃怒道。 “你，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们这些官眷招进宫关起来，你可别忘了，老妇人可是一品诰命，就算是陛下在，也要给老妇几分薄面，何况一个你？” “王老夫人，贵妃娘娘盛情相邀，您老人家就坐下好好喝茶，有咱们这么多人陪着您聊天，多好啊，您呀，就不要让贵妃娘娘为难了，不然啊，最后吃亏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一体态婀娜，打扮艳丽的女子走来，拉着王老夫人娇声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把挥开她的手，王老夫人厉声道：“妖里妖气的，你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老妇夫家三代帝师，一世清明，怎能与你们同流合污？” “王老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柳贵妃已然有些怒起。 王老夫人依旧不依不饶，转身上前两步，指着柳贵妃的鼻子骂道。 “你虽有贵妃之尊，却不善教养，瑜王乱轮犯上，为世人所不齿，你作为他的生母，不以为耻反而助纣为虐，谋反逼宫，还胆敢扣留朝中官员家眷为质，实在胆大包天，在你眼——” “啊——” “杀人了——” “啊，死人啦——” “嗤——嘶——” “母亲，母亲” “祖母，祖母” “王老夫人——” 伴随着女人此起彼伏的尖细叫声，王老夫人苍老的身体慢慢倒下，瞪大到极致的双眼，直直盯着拿着长剑站在自己面前的华贵女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的抬得老高的手，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快速染红胸襟前的衣衫，却因衣衫的颜色，看着并不是特别恐怖。 往下心口处，随着那把长剑的拔出，奔涌的鲜血快速染红长衫襦裙，更有些许随着长剑的拔出喷溅出来，洒的深褐色大理石地板上，开出朵朵绚丽的颜色。 “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本妃告诉你们，今日我儿若能成事，你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若我儿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细响亮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殿内官眷，或瘫坐在地上，或掏出帕子小声哭了起来，更有两三个胆小的，直接吓晕昏死过去。 眼看着王老夫人慢慢闭上眼睛，一直搀扶着她的王家长房正室夫人，也就是之前皓王妃的亲娘不淡定了，一个起身抬手指着柳贵妃。 “你这毒妇，你杀了母亲，我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见她如此，另一位搀扶着王老夫人的年轻女儿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 “母亲，母亲——” “柳贵妃，你杀了王老夫人，难道还想把我们都杀了？” “柳贵妃，你若把我们都杀了，就算瑜王登上皇位，怕是也难以跟群臣交待吧！” 该是怕王夫人言语激怒柳贵妃，几位与王家交好的夫人急忙上前，壮着胆子与柳贵妃分辨。 而柳贵妃本意不过杀鸡儆猴，并未真正想那这些夫人做甚，反而还有安抚拉拢她们的意思，是以根本不会再出手，也怪王家倒霉，与死去的皓王是姻亲，这个时候王老夫人又非要做出头鸟，柳贵妃正好拿她镇场子。 扭头看了一圈殿内的夫人，她唇角勾起，娇媚一笑。 “各位夫人放心，良禽择木而栖，本妃暂时不会动你们，但之后会怎样，全看各家大人如何抉择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谋反 新书《神后养成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内城宫墙不高，京城守军的弓箭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箭无虚发，一时间城墙之上哀叫声此起彼伏，一排排禁军纷纷倒下。 “稳重，弓箭手上，盾牌顶上，你们几个，去，把所有的太监，只要是活着的，都给老子拉来，把宫门给老子顶住，这道门若是破了，咱们都得死。” 他声音很大，不止城墙上的禁军听到了，就连城墙之下的柳士源瑜王等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林虎，这京城内外已在本王的控制之中，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良禽择木而栖，快快打开宫门，放本王的人马进去，待本王登基，整个京城守军都交给你管，想来小小一个禁军首领，你也施展不开吧！” 这林虎，正是刚由副首领升上禁军首领的，此人高大勇猛，身形壮硕，曾跟在伍老将军收下多年，后见他为人忠厚老实，行为却有些粗鄙无状，康华帝有心提拔，是以才安排在禁军做个副首领磨练。 而此时，他听到瑜王的一番话后，立刻一脸不耻，低头瞪大双眼，怒吼出声。 “乱臣贼子还想谋朝篡位，有老子在，尔等休想踏入内宫半步。” 说着，转身对着身侧的禁军朗声道。 “儿郎们，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力气射，墙外的都是叛贼，咱们身为禁军就是为了守卫皇宫安宁，今日不是这个叛贼死，就是咱们亡，老林我还没跟兄弟们喝够酒呢，所以咱们不能死，那要怎么办？” 他声音洪亮，城墙上下的禁军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被强拉着来顶住宫门的太监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涉及到自身存亡与名誉，每个人心中激情澎湃，扬起手里的兵器，大声回道。 “杀光乱臣贼子，杀光乱臣贼子——” 墙外，瑜王脸色发黑，咬牙切齿瞪着墙上的那人。 “好你个林虎，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王出手不留情。” “来呀，给本王砸，推，本王就不信，他们区区不足三百的禁军，能敌得过咱们万人之师。” 他话音一落，身边守军攻击俞烈。 正如他所说，皇宫虽大，却不容许放下太多兵士，是以城外守军五万，真正能进城的，也只有一万不到，除去守住宫门的，这里也仅有不足一千的人马，而其他人则是分散在各个宫门口守着，以防有变。 —— 后宫内，皇上派人去抓柳贵妃的时候，已然被她抢先一步把官员家眷扣在宫中，并以那些人的性命做威胁，禁军也只好把整个宫殿围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贵妃，你这是何意？我们可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容不得被你这般慢待——” 一位头发花白，身着一品诰命正服的老妇，由两名同样身着诰命正服的妇人搀着，三人上前走到柳贵妃面前，一脸愤恨道。 “时辰已晚，贵妃若无他事，那臣妇就不奉陪了。” 老妇人说完，直接拉着两个女子就要往外走。 一身红色宫装，穿戴华贵的柳贵妃，抬手拂袖起身，迈步走下主位，扭头看了殿内所有妇人一眼。 “谁敢走，没有本妃的命令，谁都不准走。” 说着，她抬脚走到老妇人身边，轻声一笑，语气颇为不耻。 “怕是王老夫人还没看清形势，现在这里做主的本妃，老夫人还是先坐下饮杯茶，人啊，上了年纪就要收敛些，这般脾气火爆，可是会伤身的。” 那王老夫人走到门前被太监拦下，愤怒转身抬手指着柳贵妃怒道。 “你，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们这些官眷招进宫关起来，你可别忘了，老妇人可是一品诰命，就算是陛下在，也要给老妇几分薄面，何况一个你？” “王老夫人，贵妃娘娘盛情相邀，您老人家就坐下好好喝茶，有咱们这么多人陪着您聊天，多好啊，您呀，就不要让贵妃娘娘为难了，不然啊，最后吃亏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一体态婀娜，打扮艳丽的女子走来，拉着王老夫人娇声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把挥开她的手，王老夫人厉声道：“妖里妖气的，你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老妇夫家三代帝师，一世清明，怎能与你们同流合污？” “王老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柳贵妃已然有些怒起。 王老夫人依旧不依不饶，转身上前两步，指着柳贵妃的鼻子骂道。 “你虽有贵妃之尊，却不善教养，瑜王乱轮犯上，为世人所不齿，你作为他的生母，不以为耻反而助纣为虐，谋反逼宫，还胆敢扣留朝中官员家眷为质，实在胆大包天，在你眼——” “啊——” “杀人了——” “啊，死人啦——” “嗤——嘶——” “母亲，母亲” “祖母，祖母” “王老夫人——” 伴随着女人此起彼伏的尖细叫声，王老夫人苍老的身体慢慢倒下，瞪大到极致的双眼，直直盯着拿着长剑站在自己面前的华贵女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的抬得老高的手，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快速染红胸襟前的衣衫，却因衣衫的颜色，看着并不是特别恐怖。 往下心口处，随着那把长剑的拔出，奔涌的鲜血快速染红长衫襦裙，更有些许随着长剑的拔出喷溅出来，洒的深褐色大理石地板上，开出朵朵绚丽的颜色。 “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本妃告诉你们，今日我儿若能成事，你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若我儿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细响亮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殿内官眷，或瘫坐在地上，或掏出帕子小声哭了起来，更有两三个胆小的，直接吓晕昏死过去。 眼看着王老夫人慢慢闭上眼睛，一直搀扶着她的王家长房正室夫人，也就是之前皓王妃的亲娘不淡定了，一个起身抬手指着柳贵妃。 “你这毒妇，你杀了母亲，我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见她如此，另一位搀扶着王老夫人的年轻女儿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 “母亲，母亲——” “柳贵妃，你杀了王老夫人，难道还想把我们都杀了？” “柳贵妃，你若把我们都杀了，就算瑜王登上皇位，怕是也难以跟群臣交待吧！” 该是怕王夫人言语激怒柳贵妃，几位与王家交好的夫人急忙上前，壮着胆子与柳贵妃分辨。 而柳贵妃本意不过杀鸡儆猴，并未真正想那这些夫人做甚，反而还有安抚拉拢她们的意思，是以根本不会再出手，也怪王家倒霉，与死去的皓王是姻亲，这个时候王老夫人又非要做出头鸟，柳贵妃正好拿她镇场子。 扭头看了一圈殿内的夫人，她唇角勾起，娇媚一笑。 “各位夫人放心，良禽择木而栖，本妃暂时不会动你们，但之后会怎样，全看各家大人如何抉择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你也想反？ 新书《神后养成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在守军的强力攻势下，内宫城门终于不堪重负，直直倒下。 一时间，被压在门下的的太监们，尖叫连连，却无一人能逃开，因为瑜王的军队已经直接踏着门板，一拥而入，冲了进来。 站在禁军最前面，林虎手握长刀，面色狰狞。 “兄弟们，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杀光这些个乱臣贼子，哥哥请你们喝酒——” “杀，杀，杀——” 纷纷拔刀向前，禁军们无所畏惧的跟着林虎冲了上去。 刀剑撞击，拼出一片血海，兵器入骨，杀出一条血路，平时庄严无比的殿堂，今日化作人间炼狱，横尸遍地，残肢碎肉横飞，看的人心中极为不忍，就连天上的红日也好似不想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不知何时隐住身影。 极力的厮杀，从早上持续到下午，中间士兵们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吃饭，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同样没有吃饭的，还有坐在太和殿内安静等待结果的群臣与康华帝等人。 外面的厮杀声从远至近，康华帝坐在龙椅上，面上一直挂着笃定的微笑，这个笑容，对比殿内群臣面上焦急恐惧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内隐在暗处，靠着柱子闭目养神的乔晓峰，浓眉微蹙。 悄悄走到他身边坐下，谢子睿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猛地睁开眼睛，乔晓峰回望着他。 “大人怎么？” 谢子睿抬头示意他看向殿内，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或坐或瘫倒在地，而康华帝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殿内，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各位大人的状态。 谢子睿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乔晓峰看着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多谢大人好意，下官并非害怕。” “那你躲在这处，难道真是昨晚没休息好？” 摇摇头，乔晓峰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回大人，下官只是，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腹中饥饿，不知这事什么时候能结束。” 终于说出心里话，乔晓峰不觉松了口气。 “啊！”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谢子睿一下有些呆愣，待回过神来，立刻抬眼扫视四周，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小包递了过去。“给，这里有些点心，你先垫垫。” “啊——”这下换做乔晓峰惊讶不已了，“大，大人，您上朝，还随身带着吃食吗？” 谢子睿转眼看他。 “今早出门，心中一跳，隐觉要发生大事，细细想来能发生的大事也只有现在这般了，便留了个心，出门前让小厮包了几块点心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更是对他挤了挤眼睛。 “吃吧，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僵硬的接过油纸，打开看着里面整齐包着的三块酥饼，乔晓峰一时竟不知如何下口。 ——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暮西下，当门外最后一丝亮光消失的时候，群臣紧张到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东公公唤来身边的小太监，吩咐点亮殿内的烛火，接着转身去后殿准备茶点。 已经一天滴水未进，殿内有些老大人颇有些抗不住，这会儿饿的头晕眼花，竟连殿外的厮杀声都听不清了。 当东公公准备好茶点送入殿内时，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急不可耐的围了上去，要不是还记着这处是什么地方，怕是都要开抢了。 点心下肚，热茶润喉，吃饱喝足后，众位大臣终于活了过来，纷纷起身给康华帝行礼，大脑飞速旋转，思索着各种对策。 也正是这般，殿外的动静直接被他们忽略。 放下手里的点心，乔晓峰一个站起走到殿门口，伸手推开守卫的禁军，上前一步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的这番动作，自然吸引的与他坐在同一处的谢子睿。 “怎么样了？” 宽敞安静的殿内，他这声音来的很突兀，却也成功唤醒殿内所有人的心神。 “外面好像没动静了。” 谢子睿唇角勾起。 听他这般一说，几乎所有的大臣立刻蜂拥而至，纷纷站在冲向门边窗边，耳朵贴在门框，窗户上听了起来。 少倾，却是一位胡须发白的老大人，疾步上前，拱手行礼。 “陛下，外面一派静谧，并无厮杀声！” 康华帝起身走了两步，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该来了，终于来了。”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清朗响亮的声音。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康华帝没有说话，但殿内大臣却听出，这是六皇子厉王的声音，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是厉王殿下！” “是厉王殿下来救驾了！” “对，对，是厉王殿下。” 殿外，厉王的声音还在继续。 “父皇，反贼叛军已全数被击杀，领头的柳士源更被儿臣当场斩杀，还请您速速打开殿内。” 听他说完，殿内大臣几乎是疯了一般，冲到门口就要开门。 康华帝没有阻止，放在背后的双手对着暗处飞快做了几个手势。 然后在众人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一道身影快速从后殿离开。 很快，厉王便被群臣簇拥着迎了进来。 他一身银灰铠甲，腰配长剑，威风凛凛，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对着康华帝拱手行了一礼，态度有些傲慢。 “参见父皇！” 对于他没有行大礼，康华帝并未计较，只是盯着他那一身戎装看了两眼。 “六弟，这里是太和殿，你一身戎装重甲，竟还携带佩剑所谓何意？” 却是齐王上前，绷着一张脸看着他。 厉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好似并不在意的抬头看了康华帝一眼。 “父皇，儿臣救驾心切，戎装进殿，想来您也不会跟儿子计较的吧！” 经齐王这一提醒，群臣这才跟着反应过来，一时间反应各异。 “厉王殿下进宫救驾，穿着盔甲有什么错，齐王殿下未免太过计较。” 一位老大臣上前，看了齐王一眼，拱手对康华帝说道。 “是啊，厉王殿下平叛反贼有功，齐王殿下怎能计较这点小事？” “就算救驾有功，也不能穿戴盔甲佩戴兵器上太和殿，在殿外卸甲去剑再进来也不迟啊，规矩不可废。” “自古进太和殿必卸甲去剑，厉王殿下并非第一次上朝，这点儿规矩都记不住吗？” “殿下这不是来救驾吗，一时情急忘了也能理解！” 一时间，殿内众说纷纭，康华帝示意东公公，把那些说话的分为两派记下，接着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儿，待群臣吵得面红耳赤，厉王这才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难为各位大人为小王分辨，多谢。” 说着转身看向康华帝。 “父皇，儿臣救驾心切，一时不察，还望父皇恕罪。” “是一时不察，还是刻意为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既敢这般上殿，怕是已经有所计划吧。” 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了。 康华帝看着他，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 再次拱手行礼后，厉王收手站直，目光坚定的盯着康华帝。 “父皇年迈，龙体欠安，还请您多多休养，保重身体才是，朝中之事儿臣愿意为您分忧。” “哦？莫非你也想反？” 第四百章 陈年旧事 新书《神后养成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康华帝话一出口，群臣立刻再次紧张起来，看向厉王的眼神也跟着有些复杂。 齐王转身面对着他，轻笑一声道。 “六弟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厉王看着他，却是连基本的礼数都懒得去装了。 “是又如何，五哥想说些什么吗？” “六弟可知谋反何罪？” “五哥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谋反的是老二，是他伙同柳家谋反，弟弟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救驾，平叛反贼的呀！” 齐王看着他，目光清冷，神色不耻。 “难道不是你事先勾结京城守军设下圈套，让瑜王与柳家以为京城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让他二人一时大意，才能得手的？” 该是没想到他能知晓这些，厉王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五哥不要血口喷人。” “如果本王没猜错，怕是柳家冒险造反逼宫，也是你私下授意的吧，想来那柳士源身边的得力谋士，应该是你的人吧！” 转身瞪着他，厉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接着双目微眯，抿唇咬牙。 少倾，却是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就算如五哥所说，那又如何，现在整个京城加上皇宫内外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老四远在江南，等他回来，京中局势已定。 对了，还有各位大人，今晚京城乱的很，本王担心各位大人府中安全，专门派人去照看，大人们放心，只要你们想好怎么说怎么做，本王保证，各位大人的家眷绝对安全无虞。” 说着转身走向一个文质彬彬，低眉顺眼的中年男子面前。 “但是王大人要节哀了，本王的人马赶到的时候，柳贵妃已经私下处决了您的老母亲，哎——可怜王老夫人一生刚正，眼里不容一粒沙子，为人慈祥和蔼，偏偏惨死在柳贵妃的剑下，哎，可怜，可怜啊！” 中年男子听他说完，神色呆愣慢慢瘫倒跪下。 “母亲——” 看他那副模样，殿内各位大臣开始骚动起来。 转身扫视了众人一眼，厉王接着笑道。 “还有各位二品以上的大人，你们怕还不知，早上你们进宫上朝没多久，柳贵妃就命人把你们的家眷都请到宫里了，方才本王的人马赶到的时候，柳贵妃已经吩咐手下动手了，有好几位夫人已经丧命，还请各位大人节哀。”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二品大员立刻浑身一怔，心中悲痛，却又不知是不是自家人遇害，一时两难。 而坐在龙椅上，康华帝犹如看小丑一般的轻蔑的看着他，这会儿见他得意洋洋，颇觉有些好笑。 “老六，你可知这么多年，朕为何如此厌恶你？” 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厉王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还不是我母妃出身低微，你厌恶她那样的身份，觉得她生下我，就是给你丢脸了！” 康华帝悲悯的看着他，轻摇了摇头。 “要说出身，皇后的出身更低，宋淑妃的出身也高不到哪去，还有宜嫔，她的出身也不高。” “那是为何？若非因为身份，都是儿子，你为何厌恶我？” “因为你太像你娘！” 康华帝看着他，目光慢慢收紧。 “你不光长得像她，阴狠毒辣，狡猾精明的性子更是像极了她，让人看一眼就厌恶的想吐。” “你闭嘴，闭嘴——” 怒吼出声，厉王面色扭曲，说话的声音都因愤怒激动而颤抖起来。 “你撒谎，撒谎，我母妃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是你，都是你——是你负了她——今日我就要让你后悔，让你看看你最喜欢的儿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说完，他转身瞪着齐王，拔出佩剑就要刺上去。 静静的面对着他，齐王身形未动，面色悲凉，眉目中满是伤感之色。 “逆子，你敢——” 康华帝厉声吼出，隐在暗处的影漠手心未动，掌风顿起，朝着那向齐王刺去的长剑打去。 受这一掌的影响，厉王一击未中，整个人恼怒的将要爆发，飞快转身瞪着身后众人。 “来人，把齐王抓起来，本王就不行杀不死他。” 原本守卫大殿的禁军，已在不知觉间被厉王收下的人控制，而此时，听到他的命令，立刻走来几位身穿盔甲，手携兵器的男子，康华帝见状，也顾不得自己身体，大步从台上下来，一把拉过齐王挡在他面前。 “朕看谁敢？” 怒目圆睁瞪着走来的兵士，只身挡在齐王身前，康华帝无所畏惧的看着厉王。 “说你恶毒你还不承认，哼，当年的事你又该知道多少，朕告诉你，若非宋淑妃与小五，你以为朕会容你能活到现在？” 有康华帝挡着，几歌兵士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只好转身看着厉王，而厉王却是瞪着猩红的双眼看着康华帝，说话的语气冷的都能结成冰般。 “你胡说，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我母妃才大出血而亡的，就是因为她，还有他——”说着，他抬手指向齐王，“满口的仁义道德，从小就会排挤我，若非他在你面前胡说，我何至于今日还是个手无半分权利的闲散王爷，整个京城谁不看我笑话，平时看你们的脸色就算了，连王妃都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他们这般恨我，还会管我死活？” 奋力怒火，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厉王心中充满恨意，仿佛只要通过这般怒吼，才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怨气般。 见他如此，康华帝反而慢慢平静下来，深邃的眸中淡漠冰冷。 “你心中如此怨恨，不过是听了柳家人的谗言，当年的事，你母亲不过是柳家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今日朕便当着群臣的面，把当年的真相告知于你，是非对错，你自己评判。” “父皇，不可！” 闻言，齐王立刻厉声打断，拉过康华帝看着他的眼睛道：“父皇，不可。” 康华帝转身，拍拍他的手，面上安抚一笑。 “放心吧，父皇心里有数。” 说完转身看向厉王。 “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你派了那么多人查探，更不惜一切把手伸到朕身边，不就是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吗，好，今日朕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你母亲本是宋淑妃身边的贴身婢女，自幼跟着淑妃在宋家长大，宋家门风清正，她跟着淑妃识文断字，女红厨艺学了不少，人长得清丽温婉，性情开朗，进宫后更是直接升为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接触到朕的机会很多。 淑妃纯善恭孝，柔情似水，当年朕初见她便惊为天人，是以她入宫后，朕日日留宿永安宫，与她琴瑟和谐，谈天说地。 她是个极美好的女子，并不会因为朕的出身而看不起朕，也很喜欢听朕说那些在民间发生的事，每每说起这些的时候，你母亲都在身边含笑听着。 朕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生出了异心，更不知她是听信了谁的鬼话说朕看上她了，竟敢在淑妃有孕后，给朕下药。” 第四百零一章 反转 新书《神后养成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说到这里，康华帝面上浮起一阵怒色，而掩盖在怒色下的悔意，也跟着落入一些人的眼中。 “那夜之后，朕很愤怒，当场下令处决你母亲，是淑妃收到消息后，托着有孕的身子，跪在勤政殿外求情，朕才网开一面，放过了你母亲，但自那之后，却是不准她在淑妃面前伺候了，直接罚她去了辛者库。 谁知就那一次，她竟有了身孕，也是淑妃知道后，念及两人一起长大的情谊，宁可违背朕的旨意，还是把她接回了永安宫。” 转脸看向厉王，康华帝眸色慢慢加深。 “谁知，这一接，却接回了一个恶毒如蛇蝎般的人。” “啊，都说恩将仇报，恩将仇报，这句话用在你们母子身上，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淑妃一再救她，她却在回永安宫后，勾结柳家人在淑妃的膳食中下毒，险些害了淑妃的性命。 你说，朕怎能不怒，怎能不要她的命？怎能不厌恶带着她血脉的你？” “你胡说，胡说，我母妃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怎么这么狠心，她都死了你还要泼脏水在她身上？” 厉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厉声反驳。 康华帝却不理他，转身拉着齐王的胳膊，眼眸中满是伤感惋惜之色。 “可怜朕的小五，这么多年一直被人说前世作恶，生下来先天不足身带残疾，却不知那根本就是人力为之。” 猛地一个转身指着厉王，康华帝大声斥责。 “就是你那恶毒的娘，恩将仇报给淑妃下毒，才害的小五在母体受损，因而先天不足，身带残疾。” “不，你说谎，你说谎，不是我母妃，不是——” “是，就是她，不止她，还有你，当年朕根本不想要你的，淑妃说要给小五积德，朕才留下你这条命，后面更是淑妃庇佑，你才能在柳家的眼皮下长大。 还要你现在的荣华富贵，哪一样不是小五替你求来的，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现在还想杀小五？” “不，不是，你说谎，是宋淑妃害死我娘的，是她害死我娘的——” 见他如此言之凿凿，厉王还是不肯相信，认为他在狡辩。 “你不过就是想拖延时间，你想拖延时间对不对？” “我告诉你，没用的，京城内外都是我的人，就算援军来了，没有我的令牌，城门不开他们也进不来。” “父皇，您就不要多做挣扎，还是快快写好传位诏书，不然别怪儿臣对各位大臣动手了。” 慢慢收回神智，纵使心中依然开始动摇，但厉王还是不肯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六弟。”绕过康华帝慢慢走到厉王身边，齐王面色沉静如水，“五哥承认这些年阻碍了你很多，你天资聪颖，又肯勤学苦练，我们兄弟几人之中，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学问好，书法好，甚至心机都没谁能比得过你。 母妃与我早就看出这些，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忧。 你这么锋芒毕露，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五哥打压你，不让你在父皇面前露脸，不过是不想柳家注意到你。 还有蒋家大小姐，她家世代皇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母妃为你选她做王妃，也是想着让你以后衣食无忧，没想到竟让你如此痛苦，五哥在这里要跟你道歉。” 说着，齐王直接拱手行礼，满脸歉意。 “你少在这假惺惺，你们母子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本王不知，什么家财万贯，什么富可敌国，不过是想要羞辱本王，才让本王娶了个下贱的商人之女。” 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厉王抬手扬剑指着他。 “闭嘴，给本王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说完，手上长剑一转，指向殿内大臣，扫视了众人一圈后，他扭头看向康华帝，邪魅一笑。 “父皇可想好了，儿臣可没那么多的耐心了。” 见长剑指向自己，有些胆小的大臣急忙跪地求饶。 “厉王殿下饶命，厉王殿下饶命，厉王殿下天命所归，下官愿为厉王殿下效力。” “是啊，厉王殿下饶命，下官们可是一向唯殿下您马首是瞻的呀！”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哦，你们都觉得本王是天命所归，应该荣登大统？” 跪下的大臣纷纷点头叩首。 “是，是，殿下文韬武略，再没比您合适的皇位继承人了。” 满意的点点头，指向群臣的长剑却没放下。 “你们，还有你们，愿意为本王效力的站过来，本王可以饶你们一命。” 他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殿内立刻变得息壤起来，百官们纷纷左右交头接耳，相互讨论。 不一会儿，朝堂内慢慢分开一条界线，半数以上的大臣，鼓足勇气移动脚步，缓缓站到厉王身后。 而康华帝看着众人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选定，厉王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转脸对着康华帝笑道。 “父皇，你看，就连对你最忠心的大臣，都站在儿臣这边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康华帝回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屑。 “能看上你的，不要也罢！” “父皇，都要这个时候了，您还嘴硬。” 说着，唇角勾起，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群。 “翰林院的学士们，拟旨之事就看你们了！” 康华帝耻笑。 “没有朕的玉玺，就算他们给你写的圣旨，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假的，谁都能推翻你，这皇位你就算拿到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怕是坐都坐不稳吧！” “父皇，您最好还是好好配合，儿臣不想对您动粗，哦，对了，还有您最喜欢的宋淑妃娘娘，您若一直不肯配合，淑妃娘娘与七妹那边，怕是要遭些罪了。” “你，你这个逆子，敢动她们试试看——” 康华帝怒吼出声。 厉王仰面大笑。 “哈哈哈，整个皇宫都是本王的，本王想动谁就动谁，谁能阻止——” “六弟大话说的未免有些早！” 门外，沉厚沙哑的声音传来，殿内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房梁之上，收到这声信号，影漠对着空中做了个手势，接着几道人影快速闪下，手中手起刀落，飞快解决殿内所有投靠厉王的侍卫。 银光一闪，长剑破空而出，在厉王还没从呆怔中反应过来，便已来到他的耳边。 “厉王殿下，你的人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第四百零二章 动荡的一天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殿外，刀剑相交的声音与厮杀声再次传来，听着那压倒性的声音，厉王面色苍白，心神呆愣。 ‘他败了，彻底败了，不对，他从来就没赢过，一切不过是别人的圈套。’ 在听到烨王的那声沉吼之时，他脑中便迅速闪过一些让他不愿承认的念头，而当耳侧冰冷的尖锐亮起光芒后，那些不愿承认的念头直接化为事实，容不得他再去逃避。 “哈哈哈，父皇，难为您设这么大一个圈套，在儿臣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把自己的儿子当猴耍，很好玩吗？” 尖细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带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恨，更带着浓烈的杀气。 “玩弄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有意思吗？您设这样的一个圈套等着自己的儿子往里面钻，究竟是为了什么？” 康华帝抬眸看着他，眸中是一贯的冷漠。 “朕给过你机会，小五也劝过你，是你执念太深。” “带下去，关起来吧，朕不想再看到他。” 外面厮杀还未结束，里面的领头人已然先被解决，厉王被带出去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父皇，你好狠，好狠的心，你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当儿子看待，哈哈哈，都说皇家最无情，最无情的是您啊——” 大殿内，还回荡着他凄厉的叫声，康华帝抬手揉揉眉心，抬步走上台阶，在龙椅上坐下。 “还有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跟着老六想反的，都给朕捆起来，等外面解决了，一并处理。” 殿下，从听到外面烨王的声音开始，心里就泛起无限悔意的大臣，立刻跪下大哭求饶。 这哭声，更是吵得康华帝头疼不已。 “把他们的嘴堵上，都堵上！” ——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宫变就这样结束了，虽然一切都在康华帝的计划之中，但难免会有一些无辜被伤及。 比如说某御史大夫家被杀光殆尽，比如说厉敬城的顺天府被攻破，若非叶家出手，老两口就要死在叛军的刀下，更比如说烨王府火光冲天，烨王妃与世子小郡主被活活烧死—— 这也只是发生在内城的官宦皇族之间的几桩有代表性的，而外城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当然，这一切相比于柳家与瑜王府的人间炼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天亮之后，锦衣卫带人赶到瑜王府与柳府的时候，哪里已然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凌乱不堪，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刺眼，还好来收拾残局的都会入职多年的老手，若是新手看到这种场面，怕是当场就要吐得腿软吧！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康华帝亲自拟旨，传位于皇四子烨王，至此，持续多年的皇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 烨王出宫之前，已经收到自己家破人亡的消息，匆匆赶回王府之时，王府的火焰才刚刚彻底被扑灭。 愣愣的站在形如废墟的门口，颤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跪在地上。 “茹儿，茹儿——你回来——” ‘茹儿’烨王妃的闺名。 大步走来，静静的看着地上低声哭喊的男子，那压抑的哭声中，带着浓烈的悲痛，这让他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妻女。 低头慢慢蹲下，心中长叹口气，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王爷，节哀顺变，王妃大义，宁死不屈，实乃女中豪杰。” 是啊，若非昨晚烨王妃宁死不愿落入敌手，怕是烨王最后也没那么容易取得最后的胜利，就连一贯冷清的萧山，也不由佩服起那个果决勇敢的女子。 “茹儿，闻允，灵儿，你们，都不在了吗？” “王爷节哀，柳家出手太快，属下们刚救下王妃，还未来得及带她走，厉王的人马又冲了进来，是属下无用，没能救下王妃，但世子与小郡主却是安然无恙的。” 猛地回头一把拉住他，烨王瞪着一双涨红的双眼。 “你说什么？” 萧山定定的看着他。 “世子与小郡主早在两个多月前，就跟着内人去了江南，如今已在平城叶家。” “啊，平城，叶家？” 萧山点点头。 “世子如今在平城书院学习，小郡主有齐王妃照看。” 烨王看着他楞了一下。 “为何，为何会在平城？” 抿唇蹙眉与他四目对视片刻后，萧山才慢慢开口解释。 “此事说来话长——” —— 再次回到叶府后，乔薇心里有些难受。 想到离开榆阳的那一天，在城外山坡上看到的那个萧条的身影，在风中飘起的衣摆下，是干瘦单薄的身体。 他并未上前阻拦，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 他，大概是真的后悔了吧！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快回神！” 抬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乔春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不想教我针线啊，这才多大会儿，就开始走神？” “没有，没有——我方才只是——” 见她紧张，乔春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轻顶了顶她的肩膀，笑道。 “是不是想妹夫了？” “啊！”快速反应过来，她脸上迅速泛起淡淡的红晕，“三姐，大白天的你瞎说什么啊？” “还不承认？那你脸红什么？” 立刻双手捂脸，乔薇惊叫。 “哪有，我哪有脸红。” 放下针线，伸手就要扯开她的手，乔春嘟嘴瞪眼。 “哼，你还不承认，想妹夫了就想了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端着茶点走出来，乔玉伸手拍了下乔春的头。 “做什么，快放开四妹。” 不满收手，乔春抬手捂头。 “二姐，你干嘛打我，是四妹嘴硬，想妹夫了不承认。” 放下茶点，乔玉扭头伸手点了下她的脑门。 “口无遮拦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平遥有个不知礼数，满口污言秽语的娘亲？” “哪有，我说的是实话，哪里是什么污言秽语！” “平城是天下文人汇集的圣地，饱读之士甚多，家家户户门风严谨，不比咱们在下林村或是京城随意，你若还想平遥在书院读书，说话就要多过过脑子。” 自从与柳成成亲后，温夫人经常邀她去将军府作客，一来二去熟稔之后，她从温夫人那里学到很多，也懂了很多大道理，是以如今说出的话，眼睛看到的事，也比当年长远幽深许多。 乔春乔薇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家二姐，不由同时抬手，使劲擦了下双眼。 ‘这，还是自己那个不善言辞，寡言少语的二姐吗？’ 见二人如此，乔玉放下手中茶盏。 “怎么？二姐脸上有灰？” 两人急忙摇头。 “没有，没有。” 第四百零三章 一个要求，崩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康华二十二年秋，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经历了皇位争夺，逼宫谋反之后，活下来的人们似乎格外看重这个来之不易的团圆佳节。 就连康华帝，也忽然迷信起来，从前几日开始，就紧张起这次的中秋家宴，整日拉着东公公问东问西，生怕有什么遗漏的。 柳家的遗留问题与瑜王一党，厉王一党的处理事宜，全权交到烨王手里后，他自觉无事一身轻，精神好了很多，饭量也大了些，整个人好似也胖了几斤，走起路来都带风。 原本定在中秋节前的登基大典，在烨王的要求下，延迟到节日之后，要问为何，全因烨王妃的惨死。 晚宴上，康华帝罕见和颜悦色的对着烨王劝话。 “父皇，您不用说了，茹儿因儿臣惨死，儿臣推迟在她头七之后登基，为她守上一年是本分，她为儿臣生儿育女，就算儿臣终身不娶，也是应当。” “瞎说，什么终身不娶？” “父皇知道你与王妃夫妻情深，她为你而死，你心里难过忘不了她，父皇都明白，但你还年轻，闻允灵儿还小，他们需要母妃，终身不娶的话，切不可再说。” 说完，幽幽叹了口气，抬眼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宋淑妃，心里泛起浓浓的不舍。 “罢了，罢了，既然你想守一年，那便依你的意思做吧，也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皇上——”坐在宋淑妃身边的德妃闻言，立刻扭头蹙眉，“皇上，不可，新皇登基怎能没有皇后呢——” 康华帝抬手制止，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德妃不必多言，老四深情这是好事，老四媳妇确实死的可怜，现下她尸骨未寒，咱们便操心给老四娶妻，未免有些凉薄，既然孩子愿意等一年，那等等也不迟。” 顺着他的视线，德妃转眼看向烨王，那个虽非自己亲身，却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此时他低头垂眸想要掩去面上的伤感，但那浑身散发出的阴郁气息，却是瞒不了人的。 “哎！茹儿的死，臣妾心里也很难过，她可是臣妾娘家的亲侄女啊，都怪臣妾无能，没能护住她。” 烨王抬头看她。 “母妃，这事怎能怪你，是儿臣无能，是儿臣——” 齐王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四哥切莫如此，想来嫂嫂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你这般的。” “是啊，烨儿，莫伤了身子——” “对，四哥，四嫂嫂肯定不愿看你难过的，来，妹妹敬你一杯！” 十公主端起酒杯站起，几步走到烨王身边，盯着一双哭红的双眼，笑道。 转头看向这个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转悠的小姑娘，烨王忽然想起，自己娶茹儿那年，她还恶作剧要去吓吓茹儿，没想到后来反被茹儿识破，之后姑嫂两人更是建下深厚的友谊，想来茹儿之死，她也很难过吧。 “好，四哥陪你喝！”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其他几位公主见状，也纷纷上前来敬酒。 今日在场的，都是皇家之人，出嫁的几位公主都未带驸马孩子进宫，而皇宫之内，唯一剩下没出嫁的公主，也只有这位年芳十六的十公主了。 夜半，家宴结束后，烨王扶着康华帝在勤政殿后的小院中散步赏月。 “老四，你可怪朕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冷漠无情？” 烨王扭头看他，有些惊讶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话题，但还是按照心意摇了摇头。 “哎——”长叹口气，康华帝神色很是伤感，“父皇不是不喜欢你们，无论是老大老二，还是早夭的老三，或是你，小五，小六，都是朕的儿子，老二自小被柳家养在身侧，朕无法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老三就不提了，小五母妃虽出身名门，但家中却无男子在朝为官，而小五先天残疾，便注定他与皇位无缘，朕私心疼爱他多些，小六那个家伙就不用提了，白眼狼一个，怎么都养不家。” “只有你，才是父皇最看重的那个。” “儿臣？”烨王有些不敢相信，他想抬手掏掏耳朵。 “是啊，就是你，你母妃虽出身不高，但却是伍老将军唯一认的干女，有那重身份在，你在军中行走，会比其他人容易许多，而德妃无子，母家与温家是姻亲，你在她身边长大，温家或多或少都会高看你几分，不然你以为宫内那么多妃子，朕为何把你送给德妃抚养？” “父皇，您——”这才知道其中原来还有这般一番缘由，烨王一时语噎。 康华帝转身拉住他的手，双目清明，言语认真。 “你母妃命薄，但你却是个福泽深厚的，朕把皇位传给你，更把小五交给你，答应父皇，要善待小五，善待你的那些姐妹们。” 烨王回握住他的手，半跪行礼，跟着语气坚定回道。 “父皇放心，儿臣答应您，有生之年一定照顾好五弟，照顾好姐妹们。”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情意与承诺。 “好，好，只要你答应就好。” 弯腰扶他起来，两人继续在小院走着，这个夜晚，两颗从未走近过的父子心，慢慢融合在一起。 —— 次日，萧山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热已经大亮了。 骑马跟在烨王府的马车后面，宋知书很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山哥，你不困吗？” 萧山扭头看他。 “你回府休息吧，晚上再来换我。” 宋知书摇摇头。 “没事，山哥，我不困。” 再次看了他一眼，萧山没有再劝。 马车一路驶向烨王府，车内烨王闭目养神，脑中却不断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 少顷，大掌掀开车帘，烨王露出半张脸。 “萧山。” 打马上前，躬身抱拳行礼。 “王爷。” “你与宋知书准备一下，过几日便去江南接人吧！” 萧山扭头看他，浓眉微微蹙起。 “王爷，京中时局初定，恕属下不能离开您左右。” 烨王看着他，目光满是认真。 “本王身边有人保护，你放心去接人吧，闻允与灵儿在江南，本王实在不放心。” “王爷，您要知道，现在没有任何地方比叶家安全，何况哪里还有安家在。” 说起安家，烨王不自觉的点点头。 “是啊，有元民在，他们肯定比在京城安全。” 见他神色感伤，萧山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接着就听骑在马上的人大喊。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第四百零五章 新帝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新皇初立，百废待兴，朝中局势面临大清洗，永安帝景烨忙的几乎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整日整夜处理政务，励精图治，堪比先皇。 而他登基后，颁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追封已故烨王妃为纯善元后，这一举措给京中还在观望的世家贵族传达了明确的含义，新皇为元后守孝一年，并非随意说说。 接下来的半月，处理瑜王与柳家善后事宜，厉王一党的处理，京中官员的变动，内外百姓的安抚，这些工作他都很重视，几乎件件亲力亲为。 至于宫中后妃，因康华帝临终前就留下旨意，不需任何嫔妃宫人陪葬，这一举措无外乎又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从前朝甚至更久之前开始，就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没任皇帝死后，几乎除了皇后外的所有嫔妃都要陪葬，而皇宫内的宫女太监也是要跟着殉葬的，更有甚者还要从宫外挑选童男童女入皇陵生葬，这些在出身民间的康华帝看来，无疑的极度残忍的。 后妃无论是不是他真心所爱，那也都是陪了他多年，给他生儿育女的，他自然做不到无情的让她们陪葬。 也是因此，他下葬速度极快，因为少了活人殉葬，烨王与齐王便准备了很多珍品宝物，把整个皇陵内布置的金碧辉煌，堪比仙宫。 勤政殿内，萧山跪在地上，双手交握，目光坚定。 “皇上，请您允许萧山的请求。” 永安帝景烨坐在高位，搭在书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那暴起的青筋无声的表露着他的愤怒。 “你说你究竟要怎样？你说不想在锦衣卫里混了，可以，朕给你封官，朝中那个职位你看上了，说一声朕没有不允的，这你也拒绝？难不成你想要爵位？” 萧山仰起头，双目清明。 “皇上，萧山不要官位，不要爵位，只求辞官归乡，平平淡淡终了一生。”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觉得朕会放你走吗？” 萧山低下头，没有再回话。 “你若觉得锦衣卫树敌过多，那朕给你安排其他职位，至于辞官归乡的话，就不必再提了，朕不允。” “若无其他事，你就退下吧，去平城那边的日程尽快提上来，半年未见，朕甚是想念两个孩子。” 低头再次叩首，萧山沉声回道。 “是，微臣告退。” 出了勤政殿，宋知书迎面而来。 “山哥，山哥，怎么样了？” 萧山抬眸看他，轻摇摇头。 “我就知道，皇上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手让你离开。”说着随他往宫外走着，边道“还是影漠那小子狡猾，在先帝健在的时候，便请旨离开。” “他效命先帝，是遵循纪老头的师命，先帝即已故去，他自然没有留在宫中的理由。” 宋知书点点头。 “山哥这般一说也是，整个龙影卫，离开的也就只有他跟十一那家伙。” 萧山脚步加快。 “当然，龙影卫中，只有他与影十一两人是纪老头的徒弟。” “啊——” 忽然惊叫出声，宋知书一把拉住萧山，急切问道。 “完了完了，山哥，影十一那小子还欠我五百两银子呢，哎呀，我怎么糊涂的给忘了，完了完了，这债肯定追不回来了。” 挣开他拉住自己的手，萧山眸中疑惑。 “他怎会欠你钱？” “那是，那是——”宋知书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 “说吧，我不会告诉你嫂子的。” “好，山哥，这可是你说的，这事可不能让秋烟知道，不然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萧山点点头。 “好，说吧！” 长呼口气，宋知书稳了稳心神，低声开口。 “就是在与秋烟成亲后，弟弟带人去翠烟楼附近巡视，正好碰到他在翠烟楼闹事，一问之下才知是因为一个小丫鬟，当时弟弟帮着调解一番，最后老鸨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拿五百两给那个丫鬟赎身。” “所以你就给他拿了五百两，就买了个小丫鬟？” 听到这里，萧山觉得有些想笑。 “不，不是。”宋知书急忙解释，“山哥，不是我给他拿的，是他威胁我，强借的。” “怎么办，山哥，那小子现在跑了，我的五百两怎么办？那钱我还是跟王强他们借的呢。” 萧山扭头瞥了他一眼。 “走吧，他们在我府上。” —— 两人回到萧府的时候，影漠与影十一正在前厅等候。 大步走来，宋知书一把抓住影十一的衣领。 “还钱，快还钱——” 用力掰开他的手，影十一皱起眉头。 “不就五百两银子吗，用得着你这样？” 宋知书才不管这些，大声嚷嚷。 “快还钱，五百两不算什么，那也是我的钱，你快还我。” “还，还，肯定还你，动手动脚做甚？” “十一，什么钱？” 影漠走来，看着两人不解问道。 宋知书转脸就要张嘴，影十一一个跳起捂住他的嘴巴。 “没，没什么，师兄，你不是还有事要跟萧大人讲吗，正好十一也有些事要请教宋大人，你们慢聊，十一就不打扰了。” 说完，扯着宋知书往偏房走去。 一看就知他是有事瞒着自己，影漠正欲上前阻止，却被漫步走来的萧山拦下。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又不是他爹，操那么多心做甚？” 回头看了他一眼，影漠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说，那什么五百两的事，你也知道咯？” 瞥了他一眼，萧山抬脚走到主位坐下。 “先不管那事，你有话直说。” 跟着走到侧位坐下，影漠也不再纠结，直接开口。 “今日与娘她老人家商议后，我们决定先去平城。” 萧山扭头看他。 “莫奶奶，是准备跟你一起离开京城了？” 影漠点点头。 “是，此行为了跟萧奶奶告别，顺便接走师父。” 萧山心中轻叹口气，神色有些感伤。 “奶奶若是知道了，肯定很舍不得莫奶奶她老人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像我与十一这样的身份，是不能留在京城的，新皇仁慈，不计较我们的过去，但不代表以后都会安然无事。” “是啊，大家都是一样的。”萧山有些莫名的感同身受，“咱们知道的皇家秘辛太多了，留在京城必然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 影漠点点头，深感赞同。 。 第四百零六章 来接你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沉默良久后，萧山接着问道。 “什么时候走？” “明早。” “这么赶？” “京城多留一日，对我们便多一日危险，上位者的心思说变就变，谁都不能保证，皇上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萧山点点头。 “那我去见见莫奶奶。” —— 仰面望向天上高挂的白云，乔薇不由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唇角慢慢翘起。 谁能想到，仅入京一年的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是事，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相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夫人，好消息，好消息——” 挥舞着手中的信，春桃满脸笑意，拈起裙摆，快速跑了过来。 “夫人，好消息，好消息，大人来信了。” 收回视线，转身看着她，乔薇立刻抬脚下了台阶。 “相公来信了？” 几步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书信，快速打开扫视了一遍。 “夫人，夫人，刘西说是大人要来接咱们回京了，对不对，对不对？” 伸手抓住春桃不断挥舞的手，乔薇激动的当场就想跳起来。 “对，对，相公要来接咱们了，要来接咱们了——” “太好了，太好了——” “走，快走咱们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还有爹娘姐姐们。” —— 萧山出发那日，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两个熟悉的人影立在车旁。 “山哥，你看那边两人，像不像乔晓峰与谢子睿？” 早就看到两人，萧山扬鞭打马，行到车边停下，接着翻身下马，拱手行礼。 “谢阁老！” 转眼又看了眼他身边的男子。 “晓峰。” 未至而立，进入内阁，纵观前朝，这也是独一份的，对待这个还未摆到明面上的大舅子，与旁边重来都没看惯过自己的小舅子，萧山的态度有些明显的不同。 显然，大舅子是尊重而梳理，小舅子是不屑却亲近。 谢子睿与乔晓峰拱手回礼。 “萧大人此去平城，路途遥远，劳累辛苦，谢某本想同行，无奈朝中事务缠身，实在无法离开，还请萧大人在返程的路上，照顾好家妹。” 乔薇此行打着与齐王妃一起去榆阳认亲的旗号，谢子睿自然也没必要遮掩自己与她的关系，且对于这个小妹的回归，他心里的渴望，绝对超过任何人。 萧山抬头看他的时候，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换上一贯的淡漠。 “谢大人多虑了，倒是萧山还要麻烦您，这段时日帮忙照看下晓峰才是。” “这个萧大人不说，谢某也会如此，晓峰是家妹的弟弟，就是谢某的亲弟，我们一家人自会相互照应。” 萧山满意的点点头，转眸看向乔晓峰。 “你可有话要说。” 乔晓峰看着他，抿了抿唇。 “照顾好爹娘与姐姐们。” 萧山点点头。 “一路顺风！” —— 几人轻装简行，半月不到，平城的城门已至眼前。 下马走在城门口，宋知书心中感慨万分。 想当年，他离家求学，对这座蕴含些天下文学的城池充满的向往与憧憬，后来虽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变故，但他心中对这座城池的尊敬是半分未曾减退。 后来十多年，也曾有机会可以来这里走走，但每次临到当头，他都把任务推给了别人，就算来到江南，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城门上的两个大字，这般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却还真是第一次。 秉着绝对尊重尊崇的一颗心，他面色是紧张惶恐不安的，心跳是加速的，走路双腿有些发抖，握着缰绳的手收紧几分，就连说话都跟着有些结巴。 “山，山哥，我，我们，我们——” 扭头看了他一眼，萧山道。 “直接去叶家。” “啊，啊，去，去叶家——” 这下，宋知书更紧张了。 他们一路行迹隐蔽，是以叶家这边并未得到准确的到达日期，萧山等人到达叶府门前的时候，家里年轻一辈带着几个孩子们都去了书院，就连叶老太爷也去了影漠在东城外新置办的宅子，去找纪无名下棋了。 门房小跑到主院禀报的时候，叶家大儿媳正带着三儿媳柳氏与四儿媳厉氏商议重阳节宴会的安排。 小跑进院后，急忙把门前来人的身份报给岳氏身边的大丫鬟，那大丫鬟是个沉稳的，当即吩咐他赶快出去把人请到前厅，自己急忙转身进去禀报。 “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萧家表少爷来了！” 却是她话音一落，三人立刻起身，面上立刻浮上同样的欣喜与激动。 “什么，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岳氏有些不确定。 柳氏抓住她的手，也有些紧张。 “是京城来的萧家表少爷？” 大丫鬟点点头。 “回三夫人，正是萧家表少爷，奴婢已经让人把他们请到前厅喝茶了。” 回握住柳氏的手，岳氏立刻转身吩咐。 “三弟妹，你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与姨母，四弟妹，麻烦你去杏园跑一趟，小薇那丫头若是知道这个好消息，指不定多高兴呢！” 柳氏与厉氏点头笑道。 “是啊，是啊，姨母都盼了好几日了，可算把人给盼来了，大嫂先去前厅招呼着，我们现在就去。” “是啊，大嫂，你快去招呼吧，那孩子第一次来咱家，可不能慢待了，我们这就去通知大家。” 岳氏点点头，由丫鬟搀着就要出门，却在一脚踏出半步，猛地想起一件事。 “快，快去让人把父亲找回来，还有书院那边，去把三位老爷与少爷小姐们都请回来。” 跟在她身后的老嬷嬷，立刻行礼转身下去安排。 叶家举家和谐，无论主子下人都是品性良善，谦和守礼的，且办事速度也很快，岳氏赶到前厅的时候，萧山与宋知书已经坐在侧位喝茶了。 至于跟着他们来的护卫，则是被管家直接安排去厢房休息了。 这边，第一次见萧山，岳氏自然要嘘寒问暖，好好询问打量一番，那边，叶老夫人与萧奶奶得到消息，当即高兴的都要站不稳了。 “长姐，是山子来了，你还从未见过他，走，慕青带你去看看那孩子！” 叶老夫人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跟着大步往前。 “嗯，看看，看看，长姐一定要好好看看。” 见两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脚下生风，走的如此之快，丫鬟婆子们被吓得一身冷汗，急忙小跑快走追上去，柔声劝道。 “老夫人，萧老夫人，慢些，仔细脚下——” 。 第四百零七章 多多会走了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却说杏园那边，正在做针线的乔薇与蓝秋烟听到厉氏的话后，两人当场呆愣片刻，接着相互拥抱，又哭又笑。 “太好了，太好了，蓝姐姐，相公来了，他来了，他没事，没事——” 不知道宋知书有没有跟在一起来，但想到萧山既然平安无事，那么他应当也是完好无损的，蓝秋烟提了多日的心这才放下，抱着乔薇轻拍了两下。 “都告诉你不会有事的，你偏不听，害的我也跟着天天担心，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从她怀中抬起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乔薇面色微红。 “我知道了，蓝姐姐，都是我，害你也吃不好，睡不好。” 复又抬手拍了她一下，蓝秋烟嗔道。 “好了，咱们之间还说这些，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说完，两人转脸看向厉氏，颇有些歉意与羞涩。 “四婶，不知齐王妃与乔家那边，可有人去通知了？” 厉氏满脸笑意看着两人。 “去了，都去了，书院那边也去人了，你们就别操心了，快跟着婶子去前厅吧，说来婶子还未见过山子那孩子呢！” 两人点点头，一左一右挽着她，抬脚往前厅走去。 —— 叶家前厅，远远看到两位老人走来，萧山与宋知书起身迎了出去，在走到两人身边后，直直跪下。 “孙儿萧山，给姨祖母，奶奶请安！” “晚辈宋知书，给叶老夫人，萧奶奶请安！” 一见两人行如此大礼，叶老夫人与萧奶奶急忙上前去扶。 “快起，快起，快起来说话。” 叶老夫人抢先一步扶起萧山，萧奶奶跟着扶起宋知书，四人双手交握。 “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走，咱们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萧山与宋知书也没推迟，一人搀扶着一位老人，转身往厅内走去。 跟着迎出来的岳氏，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笑着上前说道。 “母亲，姨母，快，两位快上座，两个孩子赶路辛苦了，明珊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宴席了，父亲与书院那边也差人去寻了，估计一会儿都要回来了。” 叶老夫人与萧奶奶走到主位坐下，两人笑的合不拢嘴。 “对，对，快把你们父亲寻回来，那老头子整日闲不住，没事瞎跑乱跑的，还有几个小的，都去寻回来了吗？” 岳氏上前行礼，笑着回道。 “母亲放心，都去寻了，小薇丫头那边四弟妹也去通知了，还有齐王妃与乔家那边也遣人去了，估计一会儿她们就该过来了。” 满意的点点头，叶老夫人这才转眼看向站在厅正中的两人。 “好，是两个好孩子。” 萧山与宋知书再次行礼。 “谢叶老夫人！” 萧奶奶转身拍了拍叶老夫人的手。 “长姐，慕青这个孙子养的不错吧，还有那个，叫宋知书，是山子的结拜兄弟，也是慕青的孙子。” 她这般说，直接拉近了宋知书的身份。 人精般的宋知书，怎能不知她话里的意思，立刻上前一步，跪在萧奶奶面前，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奶奶，您就是知书的亲奶奶。” 伸手拉他起来，萧奶奶嗔怪道。 “你这孩子，用这大力做甚，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快，快让奶奶看看，头疼不疼？” 宋知书抬手随意抹了把额头，笑的憨傻。 “不疼，不疼，奶奶，孙儿皮厚着呢！” 闻言，厅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声未定，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却是乔薇与蓝秋烟，挽着厉氏过来了。 抬脚进门，乔薇极力忍住想要冲上去抱住自家相公的冲动，跟着厉氏走来，屈膝行礼。 一圈礼毕站好，感受到某处投来的灼热目光，她低垂着脑袋，交握的双手用力，手心汗湿一片。 “好，好，慕青啊，你们这终于一家团聚了。” 萧奶奶笑的更加开心。 “对，对，长姐，是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叶老夫人点点头。 立在一边，一贯最会说话的岳氏，立刻接着说道。 “母亲，您看山子这人高马大，器宇轩昂的模样，真真的顶好呢，比咱家那几个皮猴，真是强多了。” 叶老夫人看着萧山也很满意，有些话她不好提起，但萧山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她的弟弟，也就是之前杨家孙子辈唯一的嫡子。 “是好，是好呢！” “明珊啊，你可不能这般夸他，他哪里比得上几个表弟，那些个孩子个个聪慧明理，谦和温润，哪里是姨母家这个不成器的能比的。” “瞎说，山子才是真正成器的孩子，可不容你随意说他。” 闻言，萧奶奶立刻捂嘴笑道。 “好，好，长姐说好，就是好的。” 而萧山，此时对她们的调笑充耳未闻，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的瞥向自家娘子所在的地方，并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浓眉慢慢蹙起，双唇稍稍紧抿。 站在他身侧，宋知书没脸没皮，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家媳妇，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不断给蓝秋烟使着眼色，被他这般盯着，蓝秋烟也从一开始的高兴，激动，到现在的微怒，暗恼，羞涩，明丽的双眼悄悄瞪了那家伙几眼，却是半分作用都没起到。 乔薇双颊发烫，双耳更是红的将要滴血，整个大脑被一股热浪包围，交握的双手不住扭动，低垂的脑袋垂的更低，想要移动身子，躲开对面那人炙热的目光，心里却有些舍不得。 而就在两人为难之际，门外又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是带着多多与景灵的钱瑶来了。 将要一岁的多多，与比他小上两月的景灵，一左一右牵着钱瑶的手，脚步虚浮，左摇右摆的走了过来。 “啊——”惊叫出声，乔薇立刻抬脚迎上去，走到多多面前蹲下。 “咱们多多会走了，会走了呢！” 说着更是高兴的抱起他，转身快速往萧山面前走去。 “相公，相公，咱们多多会走了！” 低头看着她晶莹温柔的目光，熟悉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影子，萧山心里暖洋洋的，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抿着的唇渐渐释放，伸手双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抱起举高面带微笑。 “好，真是为父的好孩子，多多好样的。” 还站在门边，由钱瑶牵着手的景灵，见自己的小哥哥忽的被抱走，樱红的小嘴立刻一憋，水灵的大眼睛中泛起水光。 “啊呜呜呜呜——多多——呜呜呜——多多——” 。 第四百零八章 回京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几日后，踏上归途的人们，心中未免都有些感慨。 影漠带着莫奶奶来送行的时候，两位老人家相拥哭了很久，最后竟把叶老夫人也惹的哭了起来，在场的小辈们劝的劝，拿帕子的拿帕子，安抚的安抚。 这一送啊，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萧山实在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强制架起自己奶奶，转身上了马车。 至于乔薇那边，这次到没用多大功夫，因为她根本不想留在平城。 来的时候是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回去的时候，小辈们大半都留下了。 小牛与大虎小虎要留在平城读书，淼淼响响想继续跟着影漠学武，就连二岁多点的小平遥也对习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影漠也不介意多收一个徒弟，便也让他跟着留下了。 离开前一晚，乔家众人召开了个小型的家族会议，最后乔老汉拍板决定，让乔春夫妇留在平城照看几个孩子，萧山与赵冬当即出钱把影漠家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乔春与曹正随意收拾一番后，次日便搬进去了。 至于他们在京城的行礼，赵冬过些时日还准备来平城一趟，那时再一起捎过来。 李氏本意也想留在平城，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京中的幼子，只好长叹口气，跟着回了京城。 这次最反常的，蓝秋烟没让盈盈小远留在平城，以莫奶奶对两个孩子的喜爱，他们若留在平城，将来的出路也会大些。 对于这个，乔薇后来私下专门问了蓝秋烟，她却是直接说出实情。 平城离扬州太近了，她怕有人认出自己，认出盈盈，江南这个地方给她留下的伤痛太多，终了一生她也不愿再来江南，自然也不愿把孩子留在江南。 听她说完，乔薇心中感触颇多，但最终也是没再劝说。 马车摇晃走了一个月多，路上平顺安宁，半点来时的血雨腥风都没见到。 回到京城的当晚，萧山直接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乔薇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倒下昏死过去。 都说外面再好，不如自家，这话是没错的。 也许是因为长途跋涉，身体受累了，也许是因为莫奶奶的离开，心神一时没能接受，总之回到京城后，萧奶奶的身体便一直不爽利，整日精神也不如以前好了。 —— 这日晚上，萧山回房后，乔薇罕见没有入睡，而是罗汉床上，拿着一本书发呆。 悄声走到她身边，伸手抽走她手里的书。 “想什么呢？” “啊！”回过神来，转身抬头看向他，“相公，你回来了——” 侧身坐在她身边，萧山眸中满是柔情。 “不是说不要等我吗，怎么不先睡？” 歪头靠在他怀中，仰头眨着灵动的眸子望向他。 “奶奶身体总是不好，我很担心，睡不着。” 闻言，萧山抬手轻抚着她的肩膀。 “不是请王院判过来看过吗，奶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年龄大了，连日舟车劳顿，有些累着了，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 轻点点头，乔薇还是皱着眉头。 “可是咱们回京已经有段时日了，她老人家总是不好，我实在放不下心。”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估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莫奶奶又跟着影漠留在平城，淼淼响响也没回来，她老人家身边一下冷清了，所以才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对，相公，奶奶肯定是想莫奶奶他们了。” “从明日开始，让奶娘把多多送到慈安堂去陪她老人家，有个孩子在身边闹闹，她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乔薇一想，他说的有理，直接点头赞同。 “嗯，可是这样会不会累到奶奶？” 低头垂眸看着她，萧山唇角翘起。 “不是有奶娘跟钱瑶吗，你就放心吧！”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乔薇起身与他面对面坐好，神色严肃认真。 “相公，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白日里我去齐王府看小姨的时候，听府上的丫鬟们说，宋太妃好像不行了。” 面上同样收起笑容，拉着她的大掌轻轻揉捏着。 “宋太妃与先帝两情相悦，鹣鲽情深，若非估计朝中百官与柳家，怕是太妃早就登上后位。 当日先帝去的时候，宋太妃伤心欲绝，一度哭晕过去几次，从那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如今看来能不能撑到年底都不好说。” 乔薇点点头。 “是啊，小姨带我去给太妃请安的时候，我真是被吓一跳，太妃娘娘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枯瘦蜡黄，坐在床上看着好像随时都能倒下一般。” “哎，小姨担心的不行，听说闻霄正在从济北赶回来的路上，齐王姨夫可着急了，专门派人去西姜寻找神医呢。” “神医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你可记得咱们离开平城前，你问晚晚那小丫头，师承何人，她说的那个邝北辰？” 不解看他，乔薇点点头。 “记得。” “齐王口中的神医，就是那邝北辰的师弟，岳无争。” “啊，那相公，咱们赶快写信去平城，让叔伯们帮忙找找。” 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萧山无奈苦笑。 “你以为那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神医是那么好找的？为夫临行前就问过彦旭了，说是一年前两位前辈相约出海，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他了。” “什么，出海？” “对啊，就是出海，说是要去什么蓬莱仙岛，寻找灵药。” “那怎么办，太妃娘娘怎么办？” 拉着她的大手紧了紧，萧山柔声安抚。 “好了，你就别操心了，你不是宋太妃，怎知她心中所想，指不定她就想早些去陪先帝呢！” 双目晶莹看着他，乔薇只觉心中憋着一口气，闷闷的很难受。 见她又愁眉不展，萧山心疼的同时，又很无奈，谁让自家媳妇总是娇柔善感，心思纯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苦呢。 想了想，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 “过几日是多多一岁生辰，去年你生他受苦了，为夫准备在府中设宴，请些相熟的亲友，你可有想要宴请的人？” 他忽的转移了话题，也成功的转移了乔薇的注意力，低头思索片刻，她忽的想起一人。 “除了小姨，二伯母与蓝姐姐一家，我还想请七公主。” “她？” 萧山有些惊讶。 “对，就是七公主。” 轻点点头，萧山并未多问。 “那谢子睿呢，他们请不请？” 忽的从自家相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乔薇有些疑惑纠结，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锁起。 “好了，别想了，就算咱们不请，他也会来，那就看在他多次照护晓峰的份上，给他下张帖子吧！” 抬头看他，乔薇没有说话，犹豫半响后，还是点了点头。 。 第四百零九章 生日宴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没过两日，多多的生辰到了。 一早，穿戴喜庆的多多，被奶娘抱在怀里，跟着乔薇去慈安堂给萧奶奶请安。 少了淼淼响响，乔薇空闲的时间多了，整日带着多多在慈安堂陪着萧奶奶说话，日子过得很是松快，再加上蓝秋烟时不时来串门，两家人和和睦睦的，宋知书也经常过来蹭饭，萧山虽然不满他赖在自家不走，但对他的脸皮厚，也确实没有办法。 挽着钱瑶的手，大步转过长廊，抬脚跨入慈安堂院门，迎面看到在院中锻炼身体的萧奶奶。 前几日，钱瑶专门琢磨了一套老人强身健体的拳法，昨日刚教了她，上了年纪瞌睡就少，早起无聊，萧奶奶便把自己还记得姿势，掏出来练练。 “奶奶，您起的真早。” 抬脚快步向她走去。 “这就是婶子教您的健体拳吗？” 收手，起身站立，萧奶奶轻呼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后，转身看向几人。 “小薇，瑶娘来了，呵呵，上了年纪瞌睡就少，正好无事就练练。” 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乔薇笑道。 “练练可以，但也要注意身子，现在早晚天气凉，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萧奶奶慈爱笑道。 “好了，好了，奶奶知道了，来，快让曾奶奶看看咱们的小寿星！” 说着，直接上前伸手就要去报多多。 却是在半路被钱瑶拦下。 “哎哟，我的老太太，您还是悠着点吧，这身子才好，多多还是瑶娘来抱吧！” “是啊，奶奶，您可不能抱多多，来，孙媳扶您，咱们进屋吧！” 萧奶奶笑呵呵的看着几人，一脸无奈。 “你们，真是，奶奶虽然老了，但抱咱们多多的力气还是有的，行，你们说不抱，那就不抱！”说着由乔薇搀着，拉住多多的小手道“走，咱们小多多，进屋，进屋，曾奶奶给你拿糕点吃。”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那边丫鬟们已经把早膳摆好。 抱着孩子坐在饭桌上，乔薇转身拉着钱瑶。 “婶子，快，坐下吃饭。” 穿戴好衣物，萧奶奶也对她招招手。 “是啊，瑶娘，过来坐。” 却不过两人的盛情，钱瑶无法，只好过来坐下。 “山子不是休沐吗，怎么没见他？” 便为几人布菜，乔薇笑道。 “奶奶，相公去前院书房了，说有点事要处理。” 萧奶奶点点头，也没多问。 “好，那咱们就不等他了，吃吧，多吃些，今日宾客多，估计中午吃不了多少。” “嗯，奶奶，您也多吃些。” 一岁的孩子，或多或少已经能吃一些米粥之类的，乔薇边吃边喂了他一些。 用过早膳后，把多多留在慈安堂，乔薇与钱瑶带着春杏春桃去前厅接待客人。 新帝登基后，萧山荣升五军都督府佥事，从原来的从三品升到正二品，而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直接落到宋知书头上。 既离开了锦衣卫，又成了前首辅的女婿，谢阁老的妹夫，能一跃入了五军都督府，这在百官看来也没甚奇怪的。 走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看见萧山站在廊下与刘西说话，大步走过去，乔薇温柔笑着喊道。 “相公，相公——” 听到声音，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眼中先是一片惊艳，接着眉头皱起，脸上府上一层微薄的怒气。 很快跑到他身边站定，乔薇脸上喜气洋洋。 “相公，你吃过饭了吗？” 萧山抿着唇，厉声道。 “回房！” 说完，直接沉着一张脸，拉着她转身往主院走去。 “钱瑶，刘西，去迎客。” “啊——” 被他拉住，乔薇不解，小跑追着。 “相公，相公，怎么了，马上客人就要来了，相公——” 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回房了，一个转身大力关上房门，把她拉到里间，厉声道。 “把衣服脱了。” 说着，快速走到柜子前，打开翻找。 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坐在罗汉床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乔薇皱眉愣住。 “相公，我，你，客人马上就要来了——” 翻了半响，终于找到一件满意的，拉出来扔到床上后，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关上柜门，转身走到她面前，弯腰伸手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胸前，手上悄悄用力。 “看你，小糊涂，这衣服的裙摆破了，你怎么能穿着出去迎客？” “啊？”原本还有些脸红，听他说完，乔薇立刻低头拉过裙子翻找，“哪里，哪里破了，这可是绣房昨日才做好的，怎么就破了呢！” 一脸淡定的把手边自己偷偷扯破的地方递上去，萧山双目认真说道。 “你看，还好被我发现了，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接过他递来的那块仔细看了几遍，再抬头看了他几眼，眼中狐疑慢慢变为释然的理解，双眼弯弯，面上浮起暖暖的笑容。 “好，相公，我去换。” 待她换好衣服，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侯在门外春桃春杏，惊的张大嘴巴，眼珠瞪大将要掉出。 “夫，夫人，您——” 在看到萧山面上满意的笑容，两人将要到嘴边的话，使劲咽了回去。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向前走去，春桃春杏留在后面，抬手捂住嘴。 “天啊，杏姐，这套衣服是，是夫人的吗？” 春杏猛吸一口气。 “是，而且还是大人吩咐绣房做的。” 春桃惊呆。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这，这款式，这花色，未免也，也——” “太老气对不对？” 春桃使劲点头。 “对对对。” 春杏咽了口唾沫。 —— 显然离开了锦衣卫，朝中官员对于萧山的害怕好似瞬间消失了，收到帖子的，不请自来的，还未到中午，就把萧家前院塞得慢慢的。 站在正厅内，扫了眼院中来往络绎不绝的人群，谢子睿有些忍不住想笑。 “萧山，我说你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了？” 同坐在主位齐王也是罕见的一脸玩味。 “确实很好啊！” 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萧山抬头浅笑。 “总有一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萧某离了锦衣卫，就会连性子也一并改了，争抢着要上门拜访，真真是让人头疼。” 宋知书笑着对他拱拱手。 “山哥，不用头疼，兄弟们都帮您盯着呢，保证他们说的话，一句不拉的记下。” 同坐在厅内，剩下几人与他们不甚相熟的，听到几人的对话后，一时间纷纷收起心中那点小九九，面上笑容收敛几分。 。 第四百一十章 边疆战事起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闲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 眼看日头升高，厨房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萧山算着时间，正欲起身宣布开席，却被门外忽的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萧小瓜跑的很快，脚步很稳，走到厅内跪下行礼后，看向萧山认真说道。 “大人，东公公来了。” 自从先帝去后，东公公伤痛一阵后，也就收拾了心情，继续服侍新帝，如今已是大内总管，永安帝身边的红人。 闻言，萧山与齐王，谢子睿等人，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谢子睿打趣说道。 “不错吗，多多周岁，皇上竟派身边的红人过来送礼，真是太看得起你了。” 萧山没有回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看着东公公带着十多个手捧木盒的小太监快步走来，厅内厅外所有人都很羡慕，投向萧山的目光中，佩服巴结带着嫉妒。 东公公看似面带笑意，实则深深的焦急掩在眉下，待走到正厅前，与萧山微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萧佥事，皇上知道今日是您三子周岁，特命奴婢送来贺礼。” 说着对身后的小太监招招手。 “来呀，把东西给萧佥事拿进去。” 萧山转眸，对着萧小瓜使了个眼色，接着拱手行礼。 “多谢陛下厚爱！” 满意的点点头，东公公侧过身来，面对厅内官职重要的几人，快速说道。 “萧佥事，对不住了，今早皇上收到边疆急报，西姜骑兵跨越边界，已攻下我大渝西南三座城池，伍老将军驻守济北，鞭长莫及，温将军如今在南疆，不得分身，江南那边也离不开人，所以皇上宣各位速速进宫商议对策。” 听他说着，几人面上神色迅速凝重深沉，话音刚落，谢子睿立刻上前一步。 “西姜竟在这时发动战争，萧山，看来多多的周岁宴，我这个做舅舅的是参加不了了，你跟小薇说一声，为兄改日再上门拜访。” 伸手拉住他，萧山道。 “谢大人稍等，咱们还是一起进宫商议吧！” 齐王点点头，眸色认真。 “对，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个办法。” 宋知书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后院传消息，接着抬脚往外走去。 厅内几人，自然听的清楚，但院内的官员却不甚明白。 萧山几人走了之后，宋知书与赵冬乔晓峰作为主人家，只好亲自去招呼客人。 后院，收到消息后，乔薇惊的手上杯子没能握住，一下掉在地上摔碎。 见她这样，齐王妃立刻轻声安慰。 “小薇，没事的，你别担心。” 乔薇扭头看了她一眼，接着愣愣的走到萧奶奶身边。 “奶奶，相公，相公他——” 萧奶奶握紧她的手，长呼口气，抿唇道。 “无碍，小薇，各位夫人，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入席吧！”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估计没有几人能吃得下饭，但就是这般，却也不好赶别人走，萧奶奶给了乔薇一个鼓励的眼神。 收拾好心神后，乔薇扭头看了乔玉一眼，接着又转身去招呼客人。 —— 这晚，萧山并未回府，乔薇一夜未睡。 直至等到次日下午，萧山才骑马从宫中回来。 几乎是收到消息的下一秒，放下手里的针线，乔薇立刻起身往外冲去。 终是在通往前院的走廊处，看到了那个有些面容有些憔悴，目光却依旧清明的男子。 一个探身扑倒男子怀中，双手使劲抓住他。 “相公，你回来了。” 萧山点点头。 “嗯！” 乔薇有些着急。 “怎么样，相公，怎么样了？” 反手拉住她，萧山面上一笑。 “丫头，别紧张，咱们去奶奶的院子，一并说，好不好？” 想了想，乔薇点点头。 依旧是手牵着手，两人走的很快，也不知是谁故意加快了脚步，反正到慈安堂门前的时候，乔薇还在发愣。 拉着她进门行礼，接着转身在侧位坐好。 从昨天得到消息之后，萧奶奶也很担忧，此时看到自家孙子，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山子，怎么说，边疆那边可还好？” 萧山摇摇头，面色凝重。 “不好，奶奶，先帝驾崩之前，西姜就准备发起战争，可恨那边疆的官员被西姜收买，隐瞒不报，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三座城池沦陷，消息传到京城尚需几日，边疆现在情形如何，还未可知。” 听他一说，萧奶奶皱眉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几人心里都很着急，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响，萧山扭头看了低头沉默不语的两人一眼，轻呼口气，沉声说道。 “边疆告急，朝中无甚将领可用，皇上任命我为镇西将军，明日带领皇上从江南带回的十万平西军去西姜平叛。” ‘呼——’话终于说出了口，萧山心中顿时一松。 与他相反，在听到这句话后，萧奶奶与乔薇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什么，皇上让你去西姜平叛？” 乔薇惊呼出声，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相公，你从来没打过仗啊！” “是啊，山子，领兵打仗跟指挥锦衣卫的千百人可是不一样的，你能行吗？” 萧奶奶很担忧也很怀疑自家孙子的能力。 看着两人满脸对自己的不信任，萧山颇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丫头，你们就这么看不起我？” “奶奶，您可是自幼教习过孙儿兵法的。” “丫头，你也觉得为夫不能领兵打仗吗？” 看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乔薇与萧奶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阻拦的话在心里一遍一遍过着，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们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同时，心中的担忧更深了。 就这样望着彼此过了很久，萧奶奶长叹口气，浑身一松，顶着将要滴血的心，开口说道。 “罢了，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如今正值国难当头，你既是朝中官员，自要首当其冲，去吧，奶奶跟小薇在家里等你回来。” 听她说完，萧山一个箭步上前，跪在她面前的地上，使劲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奶奶体谅，孙儿定当不负您的厚望！” 萧奶奶颇为疲惫的摆摆手，双眼轻闭，长叹道。 “去吧，去吧，既要走了，你们小夫妻肯定有很多话要讲，晚膳时过来，咱们一家好好吃个饭。” 跟着走到萧山身边跪下，乔薇恭敬磕了个头。 “是，奶奶。” 。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去找你 新书《神后成长计划》，轻快仙侠文，搞笑轻喜剧，欢迎大家入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各位亲爱滴！ 从慈安堂出来，乔薇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萧山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如薇轩走去。 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回房后，春桃春杏上了茶点就退了出去，春杏出门前，还特意关上了房门。 黄昏时分，房内并未点灯，只有西侧的一扇窗子开着，对应的地上，投射出夕阳的影子。 拉着她的手坐在圆桌边，萧山一时语噎，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半响，长叹口气，伸手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哎，丫头，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走的。” 顺势抬手，用力抱住他的脖子，极力忍住的眼中，还是落下晶莹的泪水。 “相公，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 “会的，为夫还要跟你白头偕老呢，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闷在他的肩头，乔薇轻点了点头。 —— 萧山走的那日，乔薇在城门口站了很久，不管谁劝都无用，一直站到天黑，她抬手理了理额前散落的碎发，转身上了马车。 转身的瞬间，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她瞪大双眼，用力憋住，她不能哭，以后这个家就要靠她顶着了。 站在城门楼上，景闻允亦是一天未动，那双已然不再明亮的眸子，一直落在那个纤瘦单薄的女子身上，看着她的不舍，看着她的悲伤，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转身，看着她迎风流下的泪，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好心痛，却无法向前，自己是大渝太子，未来的皇上，而她，是他的臣妇！’ 浩浩荡荡的平西军，就这样出发了，永安帝站在太和殿前，望着眼前巍峨的城楼，脑中又想起了那个温柔的面孔，转身从宫女手里接过睡着的女儿，抱着她慢慢往前走去。 平西军离开不久，便不断有捷报传到京城，每次来都是破敌歼敌的好消息，偶尔也有弹劾萧山滥用职权，斩杀官员的奏章，但最后都被永安帝给压下了。 从那年在内城东五里长街上，萧山舍命救下自己后，他便把他列入自己可以付出信任的名单上，之后的日子，无论他是否站在自己这边，无论他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力，他都把他当做自己人。 作为皇帝，坐在最高位是孤独的，若再没有一两个可以信任的人，那就太可悲了。 —— 萧山走后，乔薇当晚窝在被子里大哭一场，次日醒来顶着一双肿的通红的眼睛去给萧奶奶请安，被前来串门的蓝秋烟大笑了一番后，便慢慢变得坚强起来，整个人也开朗很多。 这日，萧小瓜再次递来谢府的请帖，她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抿唇蹙眉深思片刻后，最后决定去走一趟。 次日，给萧奶奶请安后，便带着春杏去赴宴了。 谢哲文没有正室夫人，马车行至谢府大门前，来迎她的竟是谢哲文与谢子睿两人。 在马车中长呼口气，调整好心态后，抬脚扶着春杏的手下车，理了下裙摆，面带微笑往两人站立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慢慢走来，谢哲文与谢子睿心里高兴极了，抬脚迎了上去。 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乔薇屈膝行礼。 “谢首辅，谢阁老！” 伸手虚扶她起身，谢子睿笑道。 “还唤谢阁老？” 仰头看他温和一笑，对这个捡来的哥哥，乔薇还是有点喜欢的。 “兄长。” “这才对吗，这才是我的乖妹妹，走，小妹，跟兄长进屋，丫丫可是盼了你很久呢，方才还说要出来迎你，我怕她捣乱，给拘在屋里了。” “丫丫？可是兄长的女儿？” 谢子睿点点头。 “肯定是个懂事的孩子，小妹也想见她呢！” “好，那咱们就进去吧！” 说完，两人相携抬脚往内走去。 却是在将要迈脚进门的时候，乔薇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身后呆怔着看着两人的苍老男子。 “父亲，您不进来吗？” 这一声父亲，犹如天籁之音，清脆悦耳又让人恍惚，谢哲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又抬手使劲揉了下双耳，面色紧张，灰褐色的眸子紧盯着她，语气放柔放轻，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你唤我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乔薇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 罢了罢了，上辈的恩怨上辈了，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不是吗。 转身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乔薇脸上扬起温暖的笑容。 “女儿唤您父亲，不对吗？” 这下真的被震惊了，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神似董书雪的自家女儿，谢哲文一个没忍住，老泪纵横了一把。 “女儿，女，女儿，我的，女儿，书雪，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终于认我了——” “书雪，书雪，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书雪，咱们的女儿原谅我了，咱们的女儿原谅我了——” “书雪，她，她唤我父亲了，唤我父亲了——” 满头白发混黑丝，略显佝偻的身体慢慢蹲下又哭又笑，乔薇一时无法，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谢子睿。 而谢子睿此时，正皱眉盯着自家父亲，绷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这般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奈不住自家刚认回的小妹求救的眼神，转身去帮着扶了一把！ ‘罢了罢了，母亲都去了二十多年了，既然小妹都原谅他了，自己就不再与他计较了吧，反正他已经被自己搞得家破妾亡了——’ 如是想着，谢子睿罕见对谢哲文露出了好脸色。 —— 两年后。 坐在去西面边疆的马车上，乔薇一手揽着淼淼，一手拥着响响，唱着婉转的小曲，面露微笑，神色喜悦。 坐在她身侧，萧奶奶拉着多多的小手，也是一脸笑容。 与刘西并排坐在外面赶车，春杏严肃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得身侧刘西双颊绯红。 影十一与刘北骑着马走在前面，听着车内传来的小曲，偶尔闲聊两句。 早在半年前，西姜的战事就结束了，但萧山却无法班师回朝，主要原因便是西面没有可以震慑西姜的将领军队，又多贪官污吏，百姓日子苦不堪言，是以萧山一番思量后，便决定留在那边，而永安帝看了他的折子后，竟然应允了。 半月前，她写信给萧山，说自己要去找他，却在还未等到回信，一家人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 而这一同去的，就还有方才那位了，从平城送淼淼响响回来后，便一直留在萧家的影十一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边。 萧山独自站在高耸的山坡上，凝望着远方，手上信纸不住飘扬，面上浮起幸福期待的笑容。 （全书完） 。 写在最后 小福妻从去年十月开始写，到现在九十多万字，是阿苒一次坚持写那么多字，本想着百万完本，但因为各种元素，只能写到九十万字。 后面有一部分计划了，最后想想还是给删了，就是关于叶家与安家的，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想过带着写一些，但又觉得挖坑不填很不好，最终还是决定一笔带过，详细描写准备在另一个故事中。 这六个月来，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经常给我投票的各位亲们，感谢收藏订阅与打赏的读者，感谢一直坚持给阿苒投票的芳芳，无顬，夜幕下翩若惊鸿等，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阿苒都记在心中~~~ 时光如金，何其珍贵，与你们相伴，欢喜异常，若有幸，咱们下本书再见！ 2019/5/15/7:2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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