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六零甜军嫂 - xp1024.com
《重生六零甜军嫂》


第1章 原主竟是小姑姑!

1960年。华夏国。

冬天一下雨,眠崖村就更冷了,尤其是今年一整年,村民的日子都很难熬。

从三月开始,村子的田地里出现春旱,眠崖村几万公顷的农作物受到灾。

好容易挨过了春,夏季又遭受洪水泛滥,洪灾过去,又闹蝗灾,天灾人祸,防不胜防。

于是秋天的时候,眠崖村开始陆陆续续死人:有饿死的,有得瘟疫死的,还有莫名不知道原因惨死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

墨西,是眠崖村的村长,平时操持着村里的事物,村子今年无收成,他肩上的压力很重,瞧着外面的雨,思绪感慨万千。

“大。”韩翠花抱着墨雄,欢天喜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扬着张大饼,“今天咱们,终于能吃上饭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饼?”

墨西皱着眉问道。

“我把墨凉那丫头卖了——”韩翠花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觉得羞愧。

“孽障!”

墨西义正严辞,手里的拐杖啪啪啪地落在韩翠花身上,“凉子再怎么说,也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也是我们墨家的孙儿。你再穷,也不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混蛋事!”

墨雄见到母亲被祖父打了,嚎啕大哭,弄得墨西的心情很烦躁。

“一个女娃娃,能做啥子。”

韩翠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将来也是泼出去的水,与其在泼出去以前,不如赚口粮吃。”

“你……”

墨西颤抖着手,指着韩翠花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方圆几百里,还能有口粮的,都是什么人!你这是把凉子往火里推!”

韩翠花抱着墨雄,冷笑:“大。您还真是村长的位置坐得久了,老糊涂了吧?”

“那墨凉真是我身上的肉吗?墨城死了那么久,我替他养了那么久其他女人的娃。在这种闹饥荒的日子,换张饼吃,也不算亏吧?!”

说着,掰开了一小半,送到八岁的墨雄的嘴里,耐心地哄着:“我的乖乖儿啊~不哭不哭,阿娘瞧着心疼啊。”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海城军区——

顾离城,华夏国唯一一个一位仅师长就授予少将的解放军军官,也是华夏国最年轻的少将。

方才,若是他晚到一步,这个姑娘,肯定被那恶霸玷污了。

“……维安……”

墨白嘴里呜咽着,“……救我……”

世界是漆黑的。

墨白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辛苦考上的大学,被堂妹墨绿顶替了名额。

而自己的奶奶韩翠花,为了让妹妹有嫁妆,将她毒哑了,合着叔叔,一起把自己卖给了隔壁村里的老光棍,那老光棍不仅经常毒打她,而且还带着其他没有媳妇的,一起占有她。

离世前,看着那些恶心的老男人们趴在自己身上,她好恨……

此时,顾离城的好兄弟叶修团长,过来报道,“城哥。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位同志的姓名叫墨凉,今年十七岁,被母亲韩翠花,卖给了那个恶霸刘三。”

十七岁么。

顾离城下意识地伸出手,如果小白还在,现在也这么大了。

自己怎么也不相信,他的小白,嫌贫爱富,要给他退婚,还留下什么让他娶自己的妹妹墨绿的混账话。

上一世,自己作为顾维安,还没有找到她问个清楚的时候,就莫名地死了。

从1983年魂穿到1960年,他的叔叔顾离城身上。

墨凉。韩翠花。

男人的俊眉紧锁,对着叶修说:“那个韩翠花,是不是眠崖村死了丈夫的?”

“对。”叶修应着,“这寡妇韩翠花在当地村,特别有名。”

此时床上的女人,幽幽地睁开眼睛,瞧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有盯着她看的兵哥哥,挠了挠头发,“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墨同志。”

顾维安倚在窗前,“你别紧张。”

“这是海城军区,你母亲韩翠花把你卖给了邻村恶霸刘三,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等等!

母亲韩翠花?和祖母一个名字?

墨凉……

那不是自己姑姑的名字吗?

“……”

墨白用左手揉着脑门儿,“现在是什么日子?”

叶修以为顾离城救过来的姑娘,可能受到了惊吓,很好心地解释着,“1960年12月10日。”

1960年!

墨白望着窗户那张陌生的面孔,这个身体是墨凉的!

她居然从1983年,魂穿到了自己小姑姑身上!

第2章 渣奶不知道“闺女”其实是“孙女”

说起自己这个墨凉小姑姑,祖母说闹饥荒的那些年,小姑姑败坏了眠崖村的名声,被村子赶了出来,兴许早就死在外边了。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墨白揉了揉太阳穴,简单地回顾了一下六零年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维安仔细打量着墨凉,方才她嘴里那句——“维安”,让他心里已经有了疑惑,现在看着墨凉的小动作跟墨白一致,加上一开口就问年份,在他心底几乎可以肯定,墨白与自己一样,魂穿了。

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顾维安显然很高兴。

“城哥。”

叶修打断了顾维安的回忆,“小墨同志说,她想回家去。”

“回什么回——”

顾维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感觉到叶修跟墨白的异样的目光,他又恢复了顾离城平日说话的腔调:“眼瞅着天儿,并不怎么好,小墨同志今晚就留在大院。”

话语刚落,墨白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她有些尴尬,幸亏正赶上饭点,顾维安示意叶修去食堂带些东西回来。

叶修点头,从桌子上拿起陶瓷缸子,约莫是十分钟后,又回到了房间。

“今儿个赶巧,能吃上苜蓿。”

墨白认得苜蓿,那是一种饲草,一年可以收割两茬,属于上乘的野菜。

现在眠崖村正处于闹饥荒的时候,庄稼没有收成,又想着填饱肚子,不得不靠野菜和挖树皮充饥。

“小墨同志。”

见墨白皱着眉毛,顾维安以为她是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于是开口道:“现在这菜虽然是生的,都洗干净了。”

叶修倒是不客气。

正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按均分完后,叶修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直接吃了起来。

早些年还能吃上菜窝头,眼下不要说是他们这地方,就连华夏国中心粮食库存都非常薄弱。

简单吃过以后,叶修还有工作,带上门,房间只剩下顾维安和墨白。

经过刚刚叶修的一番介绍,墨白对此少将也有了充分的认识,还未等她感谢救命恩情,顾维安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递到她的掌心。

在这个人人闹饥荒的年代!他竟然还有糖果这么奢侈的零食!

似乎能看懂墨白的心思,顾维安不自然地轻咳几声,“这是上个月Cuba访问的时候,决定进口的。”

“前阵子,我被上面叫去兰城谈话,李营长送的,应该还没坏掉。”

兰城,是华夏国的首都。

即便是在自己死亡的八三年,墨白都没有去过首都。

她摇摇头,将糖果重新放到顾维安手里,“这太奢侈了。我不能接受顾师长的美意。”

“本来糖果就是女孩家吃的,你身体虚弱,多补充些糖分。”

顾维安越看这个墨凉,越能确定是他的小白,过去他送给她什么,她都拒绝,嘴里蠕动着唤了声:“……小白……”

外面雨太大。

墨白没有听清顾维安说了什么,只是屋外一声嘹亮的嗓音:“顾师长,上面派人喊你去兰城。”

“小墨同志。”

顾维安态度很强硬,将糖果强行塞进墨白手里,“这些天你就住在大院,等我回来后,再送你回家。”

可是,墨白哪里又是乖乖听话的人,留下一张纸条,感谢了顾离城师长的救命恩情。

第二日,天放晴,墨白就趁着部队值班人员不注意跑出了大院。

好在,家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家。

墨白一只脚刚踏过门槛,韩翠花抱着墨雄,在后面就骂道:“你个小赤佬,回来是做啥子?万一刘三找到家里来,你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转身,记忆里的祖母倒是年轻了不少,但还是那张刻薄尖酸的模样。

小姑姑。

你放心。

渣奶欠你的,我一并帮你收拾了。

想到这里,墨白莞尔一笑,亲切地叫了声:“阿娘。”

第3章 喜获空间

韩翠花看着面前这个“闺女”,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以前在家里,墨凉倒是低眉顺眼,还会在她忙着做活的时候,帮她照顾着墨雄。

现在的墨凉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总让自己背后的脊梁骨发寒。

隔壁村刘三,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霸,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怎么逃出来的。

“娘(凉)。”

墨雄说话带口音,经常“n”和“l”分不清。

墨白想到二十二年以后,渣叔和渣奶将自己毒哑卖掉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接了句,“哎。”

韩翠花果然因为墨白占墨雄的这个小便宜,刚要甩手一个巴掌,就被墨白单手抓住了手臂。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手劲那么大了?!

韩翠花将墨雄放下,嘴里骂骂咧咧着:“小混球!硬渣斤!(占小便宜)”

看着渣奶正揉着自己发红的胳膊,墨白想上一世,渣奶一言不合就拿自己出气,若不是父亲临终前告诉自己要善待长辈,她怎么会一忍再忍!

这一世,墨白寄生在姑姑墨凉身上,一洗往日的愚孝,扬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阿娘。弄啥子嘞?幺弟不是喊‘凉’么?”

韩翠花头次,在一个十七岁的丫头片子这儿,吃了闷亏,气得她只能咧着嘴,“抓紧搁外边看看,有没有野菜类的挖来!不然,中午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又要碎舌头了。”

墨白也不想,跟着韩翠花待在同一个地方。

提起自己的曾祖父墨西,墨白只记得上一世,祖母一直说他的坏话。

不过父亲那边有另一个版本,早年墨家是个大家族,墨西因为跟兄弟们分家产闹了纠纷,跑到了眠崖村,一路带着村民们搞起了生产,后面群众口头商议,推选上了村长。

1960年的冬天,是很难熬的。

墨白从土炕底下拿出割野菜用的镰刀,发现墨雄正盯着自己。

“瞪什么瞪?”墨白恶狠狠地低语:“信不信,我削你啊?”

奇怪的是墨雄,表现得并不像是五岁的奶娃,他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反倒咯咯笑了起来,“阿姐倒是生得白嫩。”

这是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么?

墨白心里一咯噔,怕不是渣叔也魂穿到了1960年,不过的是她那会儿没出生,而渣叔已经五岁了。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镰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阿姐。”

墨白猜得不错,这墨雄在1982年因为荼毒自己的侄女一案被警局落实,枪毙死刑以后,也来到了1960年。

其实,一下子年轻了二十二岁,还有个方便之处——就是自己仗着年龄小,掀开农妇衣服时,还能不被打。

墨雄一脸色相看着自己的养姐,本来还可惜她被卖掉,现在看她逃了回来,心里真是高兴。

反正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墨雄刚想着伸出恶爪探上墨白的胸|部,忽然门口传来自己曾祖父墨西的声音:“凉子。”

墨白抓着镰刀,冲出令人窒息的房间。

自己刚出生时,曾祖父就不去世了。所以看到坐在门槛抽烟的曾祖父,墨白的心情很激动。

说是烟,这年头连饭都吃不上,又哪有烟呢。无外乎,就是几垛黄草根,连着纸卷起来烧着放在鼻尖,过过瘾罢了。

“曾……”

墨白及时收住到嘴边的称呼,顿了顿,“爷爷。我马上就去外面挖野菜……”

“坐下。”

墨西示意墨白坐在身边,“凉子。爷爷对不住恁大,也对不住恁娘……”

他布满老茧的手,哆哆嗦嗦从兜里取出半张饼,“今儿个天冷,咱爷俩就坐在这儿晒晒阳光。别去了,爷爷这里还剩下饼……”

看到这张饼,墨白就想起在海城军区叶修说得那些话,韩翠花为了自己能填饱肚子,卖了自己的闺女。

她实在难以下咽,摇了摇头,“爷爷。您吃吧,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

墨西眼角浸着泪,他倒是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爷爷知道,你昨儿个在刘三那里受了委屈……”

“爷爷。”

墨白冲着墨西笑了笑,“我没事的。昨天海城军区的顾师长救了我……”

“真是万幸啊。”

墨西悄悄地收起泪水,拍了拍墨白的手,“爷爷给你个东西,以后留着防身用。”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枚鱼形吊坠,挂在了墨白的脖子上,“凉子。这可是你太爷爷那里传来的,上阵杀敌,挡了不少血灾。”

“谢谢爷爷。”

墨白还是把饼还给了墨西,“这饼,您还是留着自个吃吧。阿娘让我挖野菜,待会儿她若是回来,见我坐在这里,一准儿又要骂了。”

韩翠花的火辣脾气,眠崖村皆知。

墨西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天下黑前,就快回来。”

“好嘞。”

墨白扛着镰刀,经过村子里其他户人家。

这年头,村民因为没钱买棺材,死了人就拿着干草盖上,而没有干草的,就直接晾在那里。

她低着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鱼形玉坠,再一抬头,面前的空间,发生了改变。

第4章 用回忆换了土地

墨白原本在眠崖村通往北山的那段泥泞小路上,现在忽然置身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地,不远处还有一汪灵泉,正当她震惊于面前的此景时,一辆冒着烟的东方红拖拉机呼啸而至。

从拖拉机上,跳下一只很可爱的小粉猫。

墨白见过猫,可没见过粉色的。

她想,也许是哪个大户家里,用染料给它涂抹的。

这猫也看着她,不多会儿,幻成了人形,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粉头发的小女孩,很漂亮。

一开口,就直呼她的名字:“墨白。”

“你是谁?”

墨白现在寄生在姑姑墨凉的身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墨凉,这个女娃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不用紧张。”女孩子笑着对墨白说:“我是小鱼儿,真身爱吃鱼,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是守护这空间的灵兽。”

“空间?”

墨白不解。

“你的曾爷爷,不是给了你一块鱼形玉坠么?”

小鱼儿给墨白解释着:“那个鱼形玉坠,就是眠崖村通往空间的媒介。”

眼看着越解释,墨白脸上的疑问越多,小鱼儿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看到我身后的这片土地了么?”

“嗯。”

“这片土地,可以帮你熬过饥荒。”小鱼儿眯着眼,勾起右手的食指,“不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餐食,你要用我认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当然了,虽然灵泉永不枯竭,空间环境风调雨顺,但是要想保证这片土地一直能不断口粮,还需要你自己去打理。”

六十年代,若是能够自己丰衣足食,算得上奢侈。

墨白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小鱼儿。反正从1983年魂穿到1960年,她作为墨凉,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可是我好像……”墨白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能用什么换这片宝地,最后还是咬咬唇:“没有什么能够和你交换的东西——”

“没有吗?”

小鱼儿漂浮空中,围绕着墨白转了个圈,随后笑嘻嘻地从墨白身上取出了一枚晶石,“你愿意,用这个交换吗?”

粉色的水晶石上面映着顾维安的脸,过去和顾维安一起快乐的时光,一一浮现在面前。

“这个是——”

“你跟顾维安所有的回忆。”小鱼儿单脚落地,手拿着粉色的水晶石,“用回忆来换土地,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交易,从现在开始生效。”

也许,很多时候的感情,错过就是错过。墨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顾维安。

现在只身在吃不饱,穿不暖的世界,如何解决生存问题,是最为重要的。

墨白点了点头,“我愿意。”

面前一束强烈的白光,刺得墨白睁不开眼睛,当她再次醒来时,旁边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小鱼儿双手抱臂,“不必感谢,这是今天高兴,我送给你的。如果你以后在这里做得好,空间也会升级。”

“一级是农场,保证吃饱;二级是养殖场,保证有肉;三级是裁缝店,保证穿好;四级是车行,保证交通;五级是家具店,保证生活;六级是电器产品,提高生活;七级是书店,满足精神。”

“等级越高,得到的东西越多,而且空间会越变越大。”

墨白捧起身边热乎乎的米饭,“我还是不太懂,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做这些。”

“就当是我还你祖辈的恩情吧。”

小鱼儿挥了挥手,“时间不多了,你该回去了。记得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空间将会倒塌。”

“我知道。”

墨白点头应道。

“下次挑个时间来做农活。”小鱼儿又恢复了猫形,“只要用手触碰玉坠,就能进入空间,但是每天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超过时间你不能完成任务,会永远地被留在空间里。”

听起来有些可怕,但是经历过生死的墨白相信,没有什么难题,是通过勤劳的双手奋斗,解决不了的。

在她答应了小鱼儿的要求以后,自己又回到了眠崖村的东口。

此时,天已经下了黑。

墨白小心翼翼地将米饭揣在怀里,这碗米够她和曾爷爷吃好久了。

此时,一个中年大婶见墨白回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村口走,“凉子。你快跑!”

“怎么了?”

墨白一脸懵。

“刘三上恁(你)家,寻恁来了!现在把恁家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正堵在门口,等恁来呢。”

第5章 恶霸刘三

“婶儿。”

墨白不知道她姓啥,为了不暴露自己不是墨凉,就统一称呼。

“我不能走。”

她摇头,“我要是走了的话,爷爷怎么办?”

这中年大婶姓王,平日村子里都喊她王嫂子。

早几个月,王嫂子的男人和孩子,都死在了这场饥荒,就留她一个人守着村子。平日靠给乡长做长工,捡上几口剩饭,熬着苦日子。

眠崖村的人迷信,凡是一家人里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的,这媳妇儿,准不是好东西。就在他们嚷嚷着,要烧死王嫂子这个不详的女人时,是墨西出面调停了此事。

王嫂子感念墨家,从乡长家里做完活,看到这刘三趁着黑来墨家滋事,就特地到村口等着给墨凉报信。

“婶儿。对不住了。”

见墨白跑回墨家,没拦住的王嫂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背影,痛苦地直拍自己的大腿。

此时的叶修,因为墨白从大院跑了的事情,来眠崖村寻人。

在汽车上,他无意间从车窗外,看到在地上抱着头懊恼的王嫂子,连忙叫司机停下车。

他走到王嫂子面前,“这位同志。你有什么难处,给我们干部说一说,都可以得到解决的。”

王嫂子抬头,借助月光,将墨家的事情娓娓道来。

墨白一进院子,就看见曾爷爷在被拴在木桩上吊着,屋子里满目狼藉。

她顾不得旁边看着的人,连忙走过去,替墨西解开绳子。

“……凉子……”

墨西被打得十分虚弱,被墨白搀扶着,背靠着木桩,“恁王婶儿,是没通知到恁么……?”

“……快走啊……”

墨白咬唇,摇了摇头,“我不走。您受伤了,咱们去镇上的医务所去瞧一瞧……”

屋子里传来沉重的脚步,伴随着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好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呀。”

墨白转过身,为首的那个贼眉鼠相的男人就是刘三。

今儿正午,曾爷爷告诉自己,这隔壁村的刘三祖上有个爷爷叫做刘七,是有名的匪帮头子。在早些年战乱的时候,他爷爷的名字,与鬼子并列,掠杀强夺,无恶不作。

村子里的人,光是听名,就吓破了胆。

虽然刘七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之前的势力,尚有遗存。

作为孙子的刘三,趁着闹荒的时候,将那些过去势力的后辈们,聚集一处。白日因为有海城军区的人,时不时走访乡村,所以他们经常选择晚上,出来作恶。

上次,刘三差点儿就将墨凉弄到手了,偏偏半路杀出个顾离城,英雄救美,还把他送到警局。

好在,刘三的哥哥,在执法队混口饭吃。批评教育了一顿,当晚就把人放了出来了。

这次,刘三打听得清楚——顾少将被上面叫去了首都兰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带着几个兄弟趁着夜黑,来墨家闹事。

墨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刘三仍不解气,韩翠花抱着墨雄躲在角落里,见到墨凉回家来,韩翠花就指着院子里的人说:“三儿,恁瞅瞅,姨真没骗你吧?就那个死丫头自己跑的……”

煤油灯下,映着墨白倔强的小脸,刘三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才一日不见,这个姑娘,更有味道了。

“小凉子。”

刘三一脸淫|笑,“来来来,让哥哥好生瞧一瞧。”

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刘三步步逼近,说着,这油手,就攀上了墨白细嫩的手,“怕什么。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是我三儿的媳妇。”

刘三带回来的那几个小兄弟,也都呵呵地笑着。

“翠花姨,恁还甭说,这凉子长得可比恁年轻的时候,俊俏多了。”

刘三指了指墨白身上的衣服,“翠花姨。恁说这都入了冬了,俺家的凉子,还穿得那么少,以后冻坏了身子,还怎么生崽子?”

韩翠花赔着笑:“三儿。姨家这生活条件恁也看到了,吃都吃不上,哪里还讲究啥衣服。”

“刘哥。”

刘三带来的一个小弟谄媚道,“谁不知道,恁家有穿不完的皮袄,现在带着新媳妇儿到家里,哥几个还能闹闹洞房。”

墨白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镰刀,若是刘三真要强抢,她绝不会示弱。

刘三吹着口哨,伸出胳膊想要搂墨白,却被她闪开了,男人明显脸上挂不住。

而刘三的跟班连忙打趣:“刘哥。这新媳妇儿,还知道害羞哩。”

人群里,传来阵阵不入耳的调笑。

在木桩边的墨西,艰难地开口说:“老三儿。凉子还小,不懂事,恁别给她计较。”

“计较?”刘三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哥儿几个谁不知道,我刘三喜欢的就是这带种的姑娘。”

刘三语落,就要强吻墨白。却被高举着的镰刀的墨白,划伤了脸颊。

第6章 斗智斗勇

刘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血珠从面颊滑落,“靠。”

说着,就想要甩墨白一个耳光。

墨西护孙女心切,从木桩晃晃悠悠爬起来,恶狠狠地朝着刘三的胳膊咬了一口。

“臭老头。”

刘三吃痛,单手抓着墨西的头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接着,就把墨西甩在地上。

刚刚已经遭受到一顿打的墨西,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再爬起来?瞪着不甘的双眼,五指微拢着沙土,嘴里喃喃道,“……凉子……快走……”

“爷爷!”

墨白拿着镰刀,想要跟刘三拼命,谁知刘三这次学聪明了,找了几个小弟,将墨白包围。

“你们不要过来!”

墨白担心墨西,老人岁数大了,在这样一个饥荒的年代,还遭了打,身体肯定吃不消。

“呦呦呦。”

刘三的几个小弟吹着流氓哨,“这新媳妇不服管,我们哥几个帮刘哥治治!”

墨白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嘴里威胁道,“看到你们刘哥的脸了吗?谁再靠近一步,就是刘三的下场。”

不提这茬,倒也罢了。墨白一提,刘三的脸都绿了,手指挥着:“她一个小娘们能折腾啥出来,一群窝囊废,忘了爷爷们当年是怎么骑着大马占山寨,抢媳妇的了?你看看你们——”

这帮土匪们的子孙,年轻气盛,受不得挑唆,其中一个叫王四的,单手就把墨白手里的镰刀夺了去,然后嬉皮笑脸道,“小媳妇儿。你手里头还有啥,都拿出来秀一秀?”

“哎呀。四啊。”胡刚咧着嘴,“平时说你傻,你还不信!万一,人家小媳妇给你掏出个红肚兜,你敢当着刘哥的面接么?”

几个男人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墨白扮作可怜的模样,说话声调也变弱了几分,“刘哥。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要娶进门的媳妇,怎么由得你这帮野兄弟调笑?”

刘三眯着眼,不知道墨白心里盘算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现在嘴里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哥几个陪我闯荡那么多些日子,说说媳妇怎么了?”

墨白听出刘三口气的奚落,别说是刘三,就是眠崖村的人娶媳妇,也不会把女人当回事。

“刘哥。”

墨白软糯糯的嗓音,听得那叫身处在墨家血气方刚的小子们一个心尖热乎,“老话说得好,媳妇儿就像你的脸,旁人若是说你媳妇,不会是在打你的脸吗?”

这话,是墨白胡诌的,而刘三的面上,明显有了表情变化。

“呵。翠花姨。”

刘三鼻尖里发出冷哼,“你倒是生了个会说的女娇娃!”

“三儿。”

韩翠花从屋子里捡了件墨凉的衣服,用手硬生生地扯了块布下来,“这凉子嘴不得好。以后带到恁们家,好好管教管教。这布,恁别嫌孬,拿去擦擦血。”

刘三接过衣布,上面还有少女的淡淡的体香,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凉子。哥几个调戏你,是他们不对。但你让我在哥几个面前,失了面子,这个事,等我回到刘家的炕上,好好给你理顺理顺……”

而后,伸出手,就要搂着墨白的肩膀准备离开墨家。

说时迟,那时快,墨白逮住机会,就往刘三的裆部狠狠地踢了一脚。

刘三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玩阴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当场眼泪疼得都落出来,指挥着手里的小弟们,“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绑也得把这个娘们,给我绑回刘家村!”

第7章 叶修被打

叶修顺着王嫂子指得方向,沿着泥泞小路,摸到了墨家。

幽暗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彰显着紧张的气氛。

“快住手!”

叶修本来想说,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弱女子,像什么样子!后来想了想,现在是晚上,说光天化日不太合适。

“哟。”

缓过劲儿的刘三,看着叶修,在一旁吐了口恶心黄痰,“这饿着肚子的日子,英雄救美的,跑出来得不少。”

叶修今天没穿军装,刘家村的人没见过他,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

方才那个叫胡刚的,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干哈呢?就恁这小胳膊肘子,还能上天啊——”

“同志。”

叶修不着痕迹地将胡刚的手挪开,“现在是文明社会,能用语言调和的事情,绝不要动手。”

叶修的话语刚落,刘三的一众兄弟全都笑了。

“这说话,跟那早些年,私塾教书的先生似的。”胡刚挑眉,“四儿,你跟这位傻子说说,那私塾教书的先生,最后落个什么下场?”

“饿死了!”

墨白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叶修身上,小跑到墨西身边,搀扶着他起来,并打算借着哄笑声带着墨西去镇上的医院。

叶修出身城市,这次上面让他下乡,学习学习劳动人民身上朴实的精神。

这段时间,他倒是见了不少善良的村民,胡刚这种,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先生育人,德高望重。你们应该学会尊老爱幼,而不是像现在强迫|妇女和老人!”

胡刚掏了掏耳朵,顺手将恶心的耳屎粘在叶修的中山装上,“关你哈事啊,这是我们家刘哥和他媳妇的事情,你出来插上一脚,是几个意思啊?”

叶修一直忍着自己暴躁的脾气,对待没有识过多少字的村民,应该好好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而不是暴力解决问题。

叶修拿出手帕,将胡刚拿份恶心的耳屎擦掉,“同志。看你的样子,像是白日里执法部门的,说话办事,咱们都遵循法律原则,万万不能执法犯法啊!”

胡刚一听叶修的话,笑得眼纹都出来了,“今儿个,爷爷就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法。”

墨白本以为叶修会撸起袖子,跟这帮土匪们的后代干上一架,事实上是她想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叶修还企图给他们上一堂政治课,刘三听的不耐烦,直接从院子里抄起一个瓷盆丢了过去。

不偏不倚,那瓷盆直接落在了叶修的额头上,很快磕出了皮子。

“叶大哥。”

墨白这个称呼一出,刘三的脸色沉了沉,未等墨白反应过来,一个耳光扇过去,“臭瘪三。还未嫁给老子之前,就给老子带帽子!”

叶修嵌住了刘三的手臂,语气冰冷,“别动手打女人!”

刘三今晚吃了很多亏,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冲着底下的小弟们吆喝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抄起院子能有的东西,就开始给老子打回去啊!”

胡刚为首的小弟们蜂拥之上,毕竟寡不敌众,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在叶修的身上。

叶修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

“小子。”刘三用手指勾起叶修的下巴,“敢在我面前逞英雄救美,挺带种!”

“同志。”

叶修揉了揉鼻翼,“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样霸凌村民、强占妇女,势必会送进去关上个几年!”

胡刚闻声又乐呵起来,“四儿,今儿个总算找到一个比你还傻的人了。”

眠崖村情况特殊。

早在四年前,镇上的监狱就被撤销了,之前关着的犯人,都被移交给西瓜农场去进行劳动管教。

如今遇饥荒的日子,庄稼颗粒无收,交不上粮的一些人就从农场偷偷地跑了。

而胡刚,就是其中一个。

“你也不打听打听哥几个是谁?”

胡刚扇了叶修几个耳光,“敢在我大刘哥这里撒野,当真是活得腻歪了!”

叶修闭上眼,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即便是双手被人用绳子绑住,口气依然很平淡:“同志。语气不要那么狂妄,否则等我的人都到了,难看的是你们。”

刘三一众人只当叶修是脑壳儿被驴踢了,人傻,干脆也就不再理会。

墨白护着墨西刚出院落,刘三的话从身后徐徐飘来,“小媳妇儿。好歹你的情哥哥还在这里,现在就走了,连我都觉得有些忘恩负义。”

第8章 羞辱

墨西摇了摇头,额头上的血还未干涸,眼前的视线有些浑浊,他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孙女,“凉子……甭管我……”

“爷爷。”

墨白拍了拍墨西的手背,示意他放宽心。

防身用的镰刀已经被刘三收去,墨白眼球转得飞快,迅速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三儿。”

还未等墨白开口,韩翠花落井下石道,“墨凉这丫头脑壳儿尽耍小聪明,眼瞅着就赶天明了(天要亮了),你趁着黑抓紧把她带回去。”

“翠花姨。”

刘三在墨白身上吃了几次闷亏,总得要个说法,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脸,“恁这闺女,怕就怕不服管啊——”

“这怕啥。”

韩翠花笑着说,“家里的家伙什(东西)那么多,不服从管教的时候,你就打!这女人身上的刺儿啊,久而久之就被磨平了。”

“应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毕竟将来整出个什么事,也是在父母的应允之下的。

刘三上前几步,钳住了墨白的小脸,力度之大,几乎就要把墨白的下颌骨捏碎,“第一次在刘家村的黄土丘,老子要办你,你不从,跟着海城军区的那个顾离城跑了,让老子脸上无光!”

“第二次,长本事了,敢用镰刀刮伤老子!”

“第三次,又整出一个野小子,还学会踢老子的命根子。”

墨白涨红着脸,想要咬刘三做反抗。

已经对墨白有了防备之心的刘三,及时将墨白丢开,这才给墨白喘气的机会。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够用强,只能够服软。

“……刘大哥……”

墨白还没顺过气,说话断断续续地,“……我不懂规矩……您行行好……”

“凉子。”

这么一个尤物在求着自己,刘三的心神不由得荡漾,“恁刘哥也不是多么不明事理的人。”

刘三边说,又吐了口恶心的浓痰,“领导都说了,犯了错,不能一棍子打死,得给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墨白心里一颤,知道刘三话里有话,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

刘三抬起下巴,“把衣服脱了,让老子检查检查你还是不是处子身。”

被羞辱的墨白,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从眼眶脱落,“刘三,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哈哈。”

刘三露出猥琐的笑容,冲着他一帮小兄弟们乐呵着,“瞅见了么?说老子欺负人嘞~”

“脱!”

墨雄上午没能得逞,这会儿看到刘三想当众折辱墨白,带头鼓掌起哄,“脱!”

“呦呵。”

刘三把墨雄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冲着韩翠花说:“翠花姨。恁这闺女不如儿懂事啊。”

“那是。”

韩翠花怕墨雄祸从口出,找了个理由将墨雄抱到了屋内,并嘱咐他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因为看热闹出来。

墨家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刚刚被打的叶修,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元气,“你们这样对待妇女同志,一定不会落个好下场。”

“大兄弟。”

胡刚啪啪几下,又抽了叶修几个嘴巴子,“我们下场咋个样?你也不看看你自个都成什么样了!”

“还愣着干什么?”刘三单脚想要踢墨白,却被她巧妙地避开,“得。”

刘三揉了揉鼻子的灰,亮出他满口黄牙,“老子改主意了。”

第9章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眠崖村这季节的天气,反复无常,黎明时落了雨。

海城军区大院的赵营长撑着伞,拍了拍叶修的房门,“叶团长,开会了!”

叶修在大院,一向起得很早,敲了好久的门不见有反应,赵营长决定开门瞧一瞧,“我进来了哈。”

心里揣测,没准儿叶修是生了病。

赵营长没敢耽误,推开门,床上的被子,工工整整地被叠放在墙角。而屋内,空无一人。

此时,孙连长从对面的屋子走出来,“赵营,你怎么在叶团的房间内?”

“眼瞅着要开会了。”赵营长皱着眉毛,“这叶团人呢?”

“从昨晚上出去说是找顾师长的媳妇儿,到现在都没回来。”

赵营长给叶修上好门锁,抓起墙角旁放着的雨伞,“这样,你先去开会。我到外边去看看,叶团去了什么地方?”

“行。”

赵营长撑着伞,走到海城军区大院的门口。

今天是哨兵小李值勤,他站直了身板,对着赵营长敬了个军礼。

“小李。”

赵营长将伞头娜了个肩膀,“昨晚叶团上哪里,有记录吗?”

“报告。”

小李又敬了个军礼,“叶团昨晚赶去眠崖村,说是去寻顾师长的未婚妻。”

眠崖村。

想到上次,底下人报道周围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名单之首。

这赵营长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因为落了雨,加上天打了明,刘三一众将阵地从院子转向了屋内。

墨白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墨西就要跑,可被机灵的胡刚看见,立刻叫嚷着,“刘哥,恁媳妇又要跑。”

“跑是吧?”

刘三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墨白的头发,“刚子。把木棒给了老子拿来,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不服管教的婆娘。”

胡刚颇为狗腿地将木棒递到刘三手里,刚要打下去,却被墨西咬住了腿,刘三吃痛,这墨家老小都是属狗的么,见人就咬?

刘三的木棒猝不及防地落在墨西身上,“村长大人。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是你屡屡敬酒不吃、偏偏吃罚酒!”

叶修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身为军官,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受到伤害?这下,索性释放出本我,挣脱了绳索,大声喝道,“住手!”

在叶修来眠崖村以前,墨西就被打了一顿,现在这把老骨头又遭了顿打,嘴巴不住地咯出血来。

胡刚有些后怕,毕竟自己是从农场跑出来的,如果再因为犯了错被抓进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声线紧张,额头上也密密麻麻地冒出汗:“刘哥……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闹什么人命?!”

刘三毕竟是经过场面的人,“瞅你那点出息,这老头就吐了几口血,又死不了。”

墨白担心曾爷爷的身体状况,扶着躺在地上的墨西,“刘哥。能不能先让我带爷爷去镇上的医院看一看身体?等我回来了以后,再由着你处置?”

“呵。”

刘三轻笑,“谁能担保,你会不会又跑了?”

“同志。”

说话间,叶修已经撂倒了胡刚那群人,他一身正气地走到刘三面前,“强迫妇女,殴打老人,破坏他人财产,这三大罪,去执法部门那里报道吧?”

“你开什么玩……”

那个“笑”还没说完,刘三转过身,就看到他的一帮兄弟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喊疼。

第10章 栽赃

刘三自从上次被顾离城揍了一顿后,心里落下了阴影,他后退几步,手抖,出卖了他的心虚。

看来对付这种刁民,不采取强硬的措施就是不行。

本以为叶修不过是哪里跑出来的楞头小子,看到面前倒地的兄弟们,刘三深知自己又遇上了练家子。

“欺软怕硬”这个词汇用在刘三身上,刚刚好。

他一个重心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方,刚好抓到了镰刀。

“叶大哥!”墨白急切地唤了声:“小心。”

刘三在叶修面前挥着镰刀,大声吼道,“你别过来!”

在叶修看来,刘三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

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刘三见有人来了,将镰刀一丢,慌张地跑在外边,嘴里嚷嚷着:“打人啦!打人啦!”

来的人正是赵营长。

没弄清楚状况的他,见到刘三,还以为是普通村民受了欺负,“同志。您别急,有啥子困难,讲出来,我们都能帮助您。”

见赵营长穿着一身军装,刘三立刻猜出他是海城军区的人,连忙道,“屋子里有个男人,抢我媳妇,伤我兄弟,还把我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赵营长的目光变得沉重,心理上也对此事进行了重视,他吩咐着后面的随从,“进屋子里看一看具体什么状况,然后带着受伤的人员去附近的医院去诊治。”

随从对着赵营长敬完军礼后,小跑步进了墨家。

墨白正和叶修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墨西抬出屋子里,刘三都没等二人开口,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爷爷啊!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

边说边抽自己几个耳光,“都怪三儿没用,抵挡不住那个男人的力气……”

即使脸上有乌青,赵营长还是看出了那人是叶修。

“叶团。”

平日赵营长因为叶修在工作上总给自己提意见,所以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您这是……”

“这位老大爷受了重伤——”叶修示意随从搭把手,“得马上送去医院救治。”

叶修脾气急躁、火爆,以前团里面跟着一起作战的人,都是知道的。

“先别送什么医院了。”

赵营长现在是逮住机会,就要拉叶修下马,“您是不是应该好好汇报一下面前什么情况?”

“我没功夫给你解释。”

叶修的为数不多的耐心,早被刘三那一帮弟兄用光,“老人耽误不起时间。”

赵营长用余光瞄了眼墨西,看样子伤势不轻。他也怕闹出个什么人命,连忙叫随行人员用汽车把墨西送上医院。

墨白想要跟着一起,被赵营长拦下来,“你就是那个跟叶团,要跑的女同志?”

“你说什么呢?”

墨白对这个穿军装的赵营长第一印象并不好,她实在不知他这个问题是依据什么。

“赵大牛,你别乱说!”

叶修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想让赵营长误会。

“我乱说吗?”

赵营长拍了拍刘三的肩膀,“同志。你别怕,将你知道的看到的都说出来,还真是我们叶团的问题,我们海城军区绝对不包容!”

如此,迷雾也被拨开,原来是这刘三恶人先告状。

刘三怎么也没想到叶修是这么个身份,眼下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于是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叶修道,“……是他……打了我爷爷还砸了我的家……”

“就连我媳妇……也被抢了……”

刘三虽然眼里闪着泪花,可是墨白总觉得他在笑。

第11章 审讯

“你说什么呢?!”

墨白立刻反驳,“明明是你打得我爷爷……”

刘三捕捉到赵营长面部表情的变化,立刻说:“我媳妇一心想跟着你们叶团走,她的话,信不得。”

随行人员问完了屋子里的基本状况。

“报告!”

赵营长示意随行人员说下去,“里面的人一致指控,是叶团长打了人。”

此时的韩翠花从屋子里跑出来,装疯卖傻,“凉子啊!平时恁爷爷对恁不错!恁怎么就下那么黑的手,把恁爷爷打成了那么样啊——”

“我可怜的大啊!”

说着说着,就在地上开始打滚儿。

韩翠花的演技,连刘三都为之叹服,也不喊翠花姨了,直接上前作势拍拍韩翠花的后背,“阿娘。您还有我呢,以后三儿帮忙撑着这个家。”

“你们——”

叶修手指着韩翠花和刘三,气得直咬牙根儿。

“叶团。”

刘三那边有一众人指认,赵营长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什么,到局里说一说吧?”

眠崖村附近没有警局。

这年头,人们能吃上饭,比什么都强。所以即便谁家挖了野菜被抢了,也不会找警察解决,下一次,自己再抢回来就是。

想要去警局,也只有去海城里了。

刚刚送墨西去医院的司机,现在开车又折回墨家。

赵大牛示意他们看好叶修,以防他再一个冲动,畏罪潜逃。

“不用劳烦。”

叶修冷冽的目光扫在赵大牛身上,“希望到了警局,赵营长不要太难看。”

若是以前叶修说这话,赵大牛兴许心里还会犯怵,毕竟平日里叶修与顾离城要好,而顾离城一路官职之升,他即使眼红,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现在,顾离城被上面叫去兰城谈话,这叶修也没有了靠山,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扳倒他。

汽车上一行人,各怀心思。

海城的警局,有些年头,大部分都是以前参加过战争,退下来的一些干部们。

“赵营长。”

汽车刚停在门口,门卫小汪便认出来了他的车,“您今儿得空,是来找孙局打个牌局?”

听着这语气,平日赵大牛没少来警察局走动。

“咳。”

赵大牛咳嗽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去通知孙局,眼下有个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来审。”

“好嘞。”

趁着门卫进去通知的功夫,赵营长对着副驾座的叶修说:“叶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想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待会儿你有什么问题给孙局说。咱们干部,要守法,不能藐视法规!”

叶修扯了抹笑容,声音很淡,“那就有劳赵营长一番苦心了。”

孙局长听说赵营长带着人来审讯,就知道这个事儿不小。

看到押着的是叶团,简单了解了所有情况以后,孙局长额头上冷汗直流,“赵营。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上面,该如何处理。”

审讯室的长椅都是冰的。

墨白朝着手心哈着气,然后捂住了自己被冻得发红的小脸。

孙局把事情简单地报告了上级,吴军长一听叶修拿着职权去抢人媳妇,还打老人,直接向孙局长下了命令:“他叶修就是日子过得太顺!现在,立刻停了他手里的职,让他去农场体验一下生活!他做出这么个事,若传出去,整个军区都蒙羞!”

第12章 军人间的承诺

挂了电话以后,孙局不敢耽搁,连同着墨白一起,把叶修送去了西瓜农场,也算是给顾离城一个面子。

冬日里的风很大,雨一直落个不停。

去西瓜农场的这段路,可没有坐汽车这样的好运气。

墨白淋了雨,鼻子禁不住打喷嚏。

“小墨同志。”

叶修解开了中山装,虽然有些潮湿,但也披在了她的身上,能遮住一点雨是一点雨。

“都是我连累了你。”

墨白摇头,这么一抖,雨水从头发丝顺下来,“叶大哥。若是说连累的,是我才对。”

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去西瓜农场,而是在墨西那里。也不知道,镇上的医疗水平怎么样,曾爷爷又没有好一些。

叶修以为墨白担心以后在农场的生活,拍了拍胸|脯做担保,“小墨同志。你不要害怕,到了农场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你……”墨白的柳眉凝成川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明才见了两次面,他为何对她这样好。

叶修挠了挠后脑勺,大概是没想着会这么问自己,其实,之所以对墨白的事情这么上心,缘于顾离城临走前的嘱托。

他虽出身城市。

但七岁那年,鬼子屠了陵城,城市像是被血冲刷了一样。二十三年前的隆冬,顾离城不过长叶修三岁,两个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成为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后来,一路北上,叶修与顾离城相互扶持,打了许多的胜仗,从乱世到和平,情谊深厚。

如今,恰逢饥荒年,这里的情况最为特殊。

顾离城心系群众,频频走访兰城,希望得到上面的重视。

叶修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顾离城对一个姑娘那么上心。

何况那样骄傲的男子,这辈子没有求人办过什么事。

唯独这次,临走前让他好好照顾这个小墨同志。

在炮火连天的岁月里,顾离城也救过叶修数次性命。

恩情大于山河,他总要还。

“为什么吗……?”

叶修的嘴边噙着笑,目光应该是穿过墨白,看到了顾离城,“这是军人之间的承诺。”

墨白不知道叶修说得是什么承诺,送他们去西瓜农场的营兵是赵大牛的人,态度恶劣:“少说话,都老实点!”

雨还在下,直到到了西瓜农场前,墨白和叶修两个人都没再交流。

墨白很小的时候,听眠崖村的老人说过关于西瓜农场的事情,可当真的站在西瓜农场的面前,才知道八十年代的生活,有多幸福。

这片盐碱地上,若说住的地方,就是被搭席的棚子,且四面八方都漏着风。

他们来得不巧。

从去年初粮食供应降为每月减少十斤,每天只有五两粮,由于粮食骤减,导致了本身吃不饱的人们,更没有力气去做农活。

春天做活的少了,加上天灾,到了冬,别提还有什么收成。

营兵把墨白和叶修交给了西瓜农场的小队长后,就回去了。

“叶修团长?”小队长说话蛮横无理,轻笑奚落,“来到西瓜农场,就要忘掉自己身份!这里只有普通群众叶修,没有什么团长!”

此时,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郑队长,不得了,刑不行一家子撑不过今天了。”

那个姓郑的小队长嘴里嘀咕了句,“他奶奶的。这西瓜农场,怎么一天到晚,老是出事情!”

墨白和叶修被晾在雨中,直到一个老爷爷走过来,对着他们说:“今天天气不好,不用做活,新人去棚子那边,等发话吧。”

第13章 西瓜农场

墨白和叶修,被分到了农业第七小队。

而住的地方,男女同志分别是两个大棚,中间用高高的围墙作为分界线。

两个人相互告别后,墨白去了西边的大棚。

大棚挡不住风,几位面黄肌瘦的妇女同胞,正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取暖,见墨白走进来,也不觉得稀奇,反而吆喝她过来坐。

“你们听说了吗?”

有妇女的地方,往往极容易有话题。

“刑不行一家人今天没撑住,翘角了(死了)。”

“这是这个月,第六次死人了吧。”

“那可不,俺已经三天没饭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谁说不是呢。”

……

听着这群妇女唠嗑,墨白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下意识地摸了摸那被咯得地方,是一碗米饭。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还有空间。

虽然米饭已经冷去,她还是从怀里掏出来,“我这里还有口粮,大家都相互分着吃吧。”

在西瓜农场,不要说是米饭这么奢侈的东西,现在食堂里要是有野菜和树皮,都太新鲜了。

几个妇女同志眼里发着光,能来西瓜农场,多少身上都有些问题。

所以,谁也没有问这碗米的来源,她们哆嗦着干裂的唇皮,甚至带着怀疑,“……真的能吃吗……?”

墨白点头。

即使都处于饥饿的状态,大家还是按米粒平均,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吃过饭以后,刚刚说自己三天没吃饭的大姐,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抓着墨白的手臂,“大妹子。真谢谢你啊。”

墨白连忙把她扶起来,“大姐。您快起来,别这样……”

此时,农场巡逻队的人走过来,冲着她们喝道,“干嘛呢?干嘛呢?”

“郑队长。”跪在地上的大姐也算是老江湖了,当下起来说:“这不是今年收成不好,我们求求老天发发善心,等来年,天好人好……”

“行了。行了。”

郑队长的腰身别着警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老实点,珍惜今天不干活的机会。”

等郑队长走了以后,那位三天没吃饭的大姐拉着墨白的手,自我介绍了番:“我叫陆美静,来农场四年多了。要不是刚刚,你给我们大家一口粮,怕是跟刑不行一家子一样,都撑不过这个冬了。”

“我叫墨凉。”

“凉子啊。”陆美静扯着墨白的胳膊,“以后在农场,有姐护着你。”

忽然,心底滋长出一份感动。

重生在一个饥荒的年代,虽有刘三那样的恶霸,和韩翠花那样的渣奶,但总体来说,墨白是幸运的。

她遇上了海城军区的叶团长,遇上了一心向着自己的曾爷爷,还有现在农场的大姐们给她科普着这里的知识,热心肠地相互帮扶。

这些,都让她很感动。

“凉子。”陆美静看着墨白眼角的泪水,“你哭啥子嘛?有啥子难处,给姐妹们说说?”

“……我……”

她不能说自己作为墨白的遭遇,不过墨凉与自己境遇相似,就把自己如何被卖,恶霸如何颠倒黑白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凉子。”

其他吃了米饭的妇女,眼角湿润了起来,“以后这大队就是恁家,俺们都是恁的家人!”

虽然冬日阴雨绵绵,大棚内又漏风,但墨白的心是暖的。

第14章 梦里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知不觉,夜黑了。

队长过来交待了明天的任务,女同志们盖着湿哒哒的黄草,进入了梦乡。

墨白似乎又回到了恢复高考的第三年。

她在考场写下最后一道题后,伸了伸懒腰,检查确实没有其他错误,才趴在桌子上,等待交卷。

明明是夏日,墨白的手脚冰凉。

至于,能不能离开墨家,就全靠这次考试了。

墨白怔怔地望着试卷上自己的名字,陷入沉思。

她的父母,早些年没熬过饥荒,只剩下她,跟着祖母一起生活。

祖母韩翠花并不待见墨白,觉得像她这种拖油瓶,还学人家文化人,总瞎折腾。

“女娃娃读啥子书,家里那么多农活不去做,揭不开锅咧。”

韩翠花每次见墨白学习,总拿着家里自制的鸡毛毯打在墨白身上,重复絮叨着这么一句话。

所以,墨白都是趁着忙完农活清闲的时候,在田地里看着那些——妹妹不愿意看的书。

墨白的婶婶,嫌叔叔墨雄放着农田不耕种,只知道调戏村里的那些有些资色的寡妇们,每次和墨雄吵架后,都会遭到墨白叔叔的毒打,最后忍无可忍,跟着下乡的一个干部好上后,跑到城里去了。

不过,因为放心不下妹妹墨绿,经常会往村子里寄一些衣服和学习用品。

婶婶走之后不久,叔叔很快败坏光了家底,连家都赔了出去,最后只能带着十七岁的妹妹墨绿,投奔在奶奶家。

他们眠崖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

偏偏墨家的后辈,只有墨白和墨绿两个女孩。

用奶奶的话来说,老墨家的香火,在她手里断了。

嗡嗡嗡。

交卷的闹钟响了。

墨白收起回忆,背上妹妹嫌弃不要的麻布包,跟着考生们走出考场。

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站在考点门口砖瓦墙外。离老远见到墨白,冲着她挥挥手,“小白。”

墨白刚想要回话,她那打扮得像天仙似得妹妹,跳上了男人车子的后座,“顾大哥,你是特地来接我回村的吗?”

顾大哥?

墨白似乎认识,又似乎并不认识,无论她如何想,她都不知道他是谁。

那个叫顾大哥的男人,外表俊朗,只听妹妹墨绿坐在那辆大杠梁上问:“顾大哥,你怎么不骑车啊?”

姓顾的男人声音冷冽:“你先下来。”

墨绿两条腿刚落地,只见那男人跳上车子,一溜烟儿骑走了。

“顾大哥……”

墨绿急忙追过去,可是小短腿,哪里能追的上姓顾的自行车呢。

墨白甩着两条大辫子,伴着微风,躺在绿油油的麦田上,阳光暖暖的。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录取通知书到了以后,自己就能够离开眠崖村,墨白的心情总是好的。

她的后脑勺枕着锄头,很惬意地哼着自编的小曲儿。

“小白。”

是刚刚考场外,那个姓顾的男人!

只见将大杠梁停在田壑上,径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墨白秀发上的几根杂草,伸出手替她摘掉。

“过几日,我就要去部队了,你出去念书归念书,不许看其他男生。”

墨白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知道为什么,冲着那个姓顾的男人笑了笑:“说得就好像,我能考上一样。”

“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让墨白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第15章 噩梦

梦里的画面,转换到了高考通知书下来的那天。

墨白考了海城市最好的师专。

韩翠花难得舍得宰一只母鸡,亲自下厨熬制一碗鸡汤,递到墨白面前,“小白真出息,咱墨家这辈,总算出了个大学生。”

祖母的一番话,弄得墨白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只是想考上学以后被包分配工作,尽早儿离开墨家。

现在,祖母十七年来,头次那么关心呵护自己,反倒让墨白觉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那个年代,中专比高中要值钱。

也许祖母觉得自己过去没什么出息,才会平日给她吃馊掉的剩菜剩饭。

墨白没喝过鸡汤,夜里肚子不舒服,醒来去厕所。

无意间,听到祖母跟叔叔在东屋里头嘀咕:“没想到墨白那个丫头片子,还是块学习的料。”

“娘。俺可听人说了,上师专不但不要钱,学校里头还给补助!毕了业还能分配工作,这可是个铁饭碗!”

“小声点儿。”韩翠花扇着自制的蒲扇,“这样的好事,放绿儿身上,不好吗?”

“娘。你的意思是——”

墨白咬着唇,向后退时没站稳,踩在家里的锄具上,发出声响。

韩翠花吆喝一声:“谁搁哪里的?”

墨白连忙小跑,回了自己睡的杂货房。

直到叔叔墨雄来了句:“没准儿,是哪里的野猫乱窜的。”

墨白才将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慢慢地放回肚子里。

第二天,祖母将昨日没有喝完的鸡汤,重新热了热。

“小白啊。”

待墨白喝完以后,韩翠花满脸堆着笑容:“恁妹妹学习不好,当姐的,是不是得帮着点?”

墨白想起了昨天夜里,她偷听到的话。

韩翠花也知道昨晚是墨白,于是也不藏着,直接挑明:“你把这上学的机会,留给绿儿吧?”

墨白蠕动着喉咙,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鸡汤被我下了哑药。”

韩翠花的声音,如鬼魅,听得让人恶寒。

“待会儿恁叔找辆车,把恁送到北山上,跟人家好好过日子。”

墨白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甚至跪在地上,求着韩翠花,她愿意把师专的名额让给墨绿,只要韩翠花不把自己卖掉。

从小,村子里的长辈都说,北山上有狼,会吃掉不听话的孩子。

而北山上住着的,都是找不到媳妇的光棍们,靠着打猎发了家,但为人大都凶残。

早些年,村子里也有卖女儿去北山,多数都有去无回。

“小白。”韩翠花拿起陶瓷的杯子,抿了口水,“恁要是一直搁在村子里,难保不外露恁妹妹顶了恁的事情。”

墨白很努力地想发出声音保证,可是唔啊唔啊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妹妹可以占了她的上学名额以后,还要把卖了她的钱用去当嫁妆?

墨家没有男娃,断了香火,还要区别对待。

直到,墨雄把墨白拉到深山,想要提前尝尝鲜时,墨白才知道,原来只有墨雄是韩翠花亲生的,小姑姑和她的父亲,都是爷爷小老婆们的孩子。

如今想起,前世最好笑的是在自己被渣叔凌辱时,买她的那个老光棍救了自己。

墨白本以为老光棍是个好人,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凉子。”

陆美静在摇晃着墨白的胳膊,“快醒醒,该做活了。”

墨白睁开眼,自己身处在西瓜农场的大棚里。

既然重活了一遭,回到了1960年的冬天,那就好好地作为墨凉生存下去。

第16章 这位女同志是?

冬日里下完雨,天就更冷了。

墨白在陆美静的带领下,去了农场的中央。

广播里正在播报着:“粮食少了怎么办?这难不倒西瓜农场,农忙的时候多吃,不忙的时候少吃,天灾的时候野菜、树皮都能填饱肚子......”

墨白还处在昨晚的梦境里,没清醒过来,手上一紧,陆美静正拉着她,关心道,“凉子。昨晚你把米饭都给了我们,自己不饿么?”

“静姐,我不饿。”

“唉。”

陆美静松开了墨白的手,看着面前一片贫瘠荒芜的土地,叹了口气,“眼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生产。”

墨白打了个喷嚏,她没有棉袄,只是单薄的蓝色长褂,昨天从海城到西瓜农场的时候,叶团长送给自己的中山装,被郑队长收走了。

本来还打算等到天晴的时候,给他找个机会送过去的,可惜了事事不如意。

正还想,该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陆美静。不远处,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农场。

“那个是王队长,专门负责农场运作的......”

陆美静偷偷地指着那个男人,对墨白介绍。

昨天还对着他们凶神恶煞的郑队长,几乎是小跑过去迎接,站了个标准的军姿,“王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郑队长。”

王队长将自行车摆放好以后,双手背在后面,“我要再不来的话,你这队还有人吗?”

想来是昨晚处理邢不行一家子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郑队长连忙赔笑,“哪里,哪里的话。”

王队长每日的工作——是过来视察各个小队的工作。

在郑队长的陪同下,他走进帐篷,陆美静才想起刚刚叫墨白起床的时候,忘记叫丁香。

果然,王队长进去的时候发现还在睡的丁香,稍作不悦:“这就是你底下的人?”

郑队长脸上挂不住,从腰间掏出警棍,砸在丁香的身上,“起来了!起来了!别仗着天气不好,不做活就做懒惰分子!”

丁香并不是不想起,只是发了烧,眼皮子沉重,睁不开。

“看来,你郑队长的棍棒底下,倒是出不来一个能听话的人啊。”

王队长不咸不淡地说:“我可是听上面的人传话来——不久后,那位就从兰城带来救济粮。如果发配到你这,底下的人都像这位女同志一样,恐怕还要整出几个邢不行!”

“起来!”

郑队长被数落地抬不起头,手里也没个轻重,那棍子砸在丁香身上,疼得她直掉泪。

周围看热闹的很多,可是上前帮忙的却没有。

倒不是说西瓜农场的人心冷漠,只是这个年头,能少一件事算一件事。

待在这里久了,有家的,都想着回去,尤其是在华夏国各省市受灾比较严重的时候,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谁还会在这样的关头惹上一身腥。

“她生病了!”

墨白的声音,在这群沉默的人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陆美静连忙拉了拉墨白的手,她压低声音,“凉子。别惹事......”

枪打出头鸟。

“这位女同志是——”

王队长盯着墨白上下打量。

郑队长应道,“昨儿个海城警局那边刚送过来的,叫墨凉。”

王队长第一次见墨白。

过去西瓜农场的女同志们,因为吃不饱,营养不良,大都没什么精神。

不过这个叫做墨凉的,精神气倒是怪足,长得白净,红红的小脸蛋,惹人怜爱。

第17章 跑

王队长装作一副体恤丁香的模样,抄在背后的手,也拿到了前面,对着郑队长指指点点:“这位小墨同志反映得对啊,情况都不了解,怎么能够用武服众呢?来西瓜农场的同志们,都是来洗掉了过去,重塑新思想的。我们不该搞特殊对待......”

郑队长听得一脸呆相,平日里不见王队长这么官腔,这次,怎么就那么好说话?

只见王队长挥了挥手,继续吆喝着:“来几位女同志搭把手,我们把丁香同志一起送去城里的医院,可不能耽搁了病情。”

墨白看着人群里低声细语的妇女同胞们,知道她们肯定不会主动,主动抬起了手臂,“我去吧。”

陆美静平时属于西瓜农场的包打听。

她可是听其他小组的人员说了,这王队长平时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滥用职权,糟蹋了不少有姿色的姑娘。

西瓜农场的人,大都是能少一事,算一事,忍着不声张。

陆美静怕墨白也惨遭王队长的毒手,于是举起手,“我也跟着一起。”

郑队长这才搞清楚状况,王队长八成是看上那个叫做墨凉的了,不过那姑娘长得却是水灵,也不枉叶修拼命跟人家普通村民抢。

他凑到王队长的耳朵上,嘀咕着:“那个墨凉,可是叶修的人。”

“叶修?”

王队长的脑海里,浮现出整日跟着那位后面的人,表情也凝重了许多,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

丁香被墨白跟陆美静前后抬了出去,走出西瓜农场,两个人停下来,问王队长,“王队。您看,没有交通工具……”

“谁说没有工具。”

王队长拍了拍自己的大杠梁,“这个不就是吗?”

“小陆同志。”王队长咂咂嘴,“你快把丁香同志扶上车子的后座,然后在前面骑上车子,我跟小墨同志在后面扶着,这困难,不就解决了吗?”

乍一看,这种提议确实没什么。

可是在路上走了没几步,墨白就觉察出王队长对自己毛手毛脚。

比如,他会莫名地将手覆上墨白的手,嘴里感叹:“劳动人民的手,就是白白嫩嫩的啊……”

墨白别扭地抽开。

她不傻,自然知晓王队长的意图,于是勾起唇角,淡淡地回应着:“王太太的手,不是更白嫩么?”

王队长一愣,显然没太懂墨白说这话的意思。

只听墨白继续说:“人们不是常说,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个能干的媳妇儿。王队长这么有为,王太太肯定比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更加出力……”

墨白字里行间都带着嘲讽,坐在前面的陆美静没忍住,禁不住笑弯了腰。

车子有些不稳,丁香差点儿掉下去。墨白慌忙扶着丁香,给她摆正了位置。

而王队长被呛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来到西瓜农场,就得老实听领导的话,别逞嘴皮子功夫!”

以前,墨白听村子里的老孙头讲过六十年代的一些事,每次提到农场,老孙头总是心有余悸,“小白。你记得,那些干部,都惹不得。”

虽然当时不理解那句话的深意,现在看到王队长滥用职权,语言轻佻,怕是再说上几句,就会照成不可避免的局面。

她冲着陆美静喝道,“静姐,你蹬车子快一些!丁香姐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我在后面准备跑了!”

第18章 把空间当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虽然叶修还在农场,但是墨白一心记挂着被赵营长送到医院去的曾爷爷,扶稳了丁香,加快了脚程。

陆美静在农场待久了,好容易出来,感受着自由的气息,脚下的蹬子,也骑得飞快。

瞧着王队长的大肚子,就是平时缺乏锻炼。看着三个女人一溜烟儿,消失在自己的眼里,可真是又气又急。

追了不到一分钟,王队长就闪了腰,气喘吁吁:“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可视线里,哪里还能看见墨白和陆美静的影子。

等到了医院,陆美静跟着墨白将王队长的车子放在了门口,才想起自己兜里没有钱。

“凉子。这可咋办?”

陆美静在医院犯了难,墨白的兜里也没有钱,眼下丁香的病是耽误不得的。

“你先把丁香姐带进去,我去筹钱。”

墨白嘱咐着陆美静,“要是医生问起就诊费,你先打马虎,说家属很快就回来。”

对于陆美静来说,墨白整个人像是个猜不透的谜。

先不说在这个饥荒时期,她能够拿出白米饭,再者现在大家都身无分文的时候,她居然能够筹到钱。

心里头,说不怀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不过也只有听信墨白的话,先把丁香安顿了再说。

墨白一路小跑,走到大街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在医院一公里外,看到牌楼上写着“典”字,她走了进去,“老板。能换些钱吗?”

这家典当的老板姓胡,透过木栅栏上下瞧着墨白,“你用啥子换?”

墨白取下脖子上的玉,“你看,这个怎么样?”

老胡摸了摸墨白手里的玉,掂量了下,是有些年份了。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岁数不大,于是故意皱着眉毛,“你这玉,值不了多少钱的。”

“您能最多能出多少?”

老胡压了价格,左手伸了个二,“这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墨白脑子里在换算,六十年代的钱跟八十年代钱的区别,可惜她的数学不太好,觉得两块钱应该是笔大数额。

“行。”

墨白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着老胡说:“这玉,您可替我要保管好了,等着我过阵子就来赎。”

“要得。要得。(好)。”

等着墨白走了,老胡连忙从木栅栏后面探出身来,悄悄地把当铺关了。

陆美静在走廊已经等了很久,见墨白走过来,“钱的事情解决了吗?”

墨白从怀里掏出刚刚用空间换来的钱,“够么?”

“够。”陆美静从墨白手里抽出一元钱,“刚刚诊费花了九角八分。”

说着,便去小窗口缴费去了。

墨白坐在医院的长廊上,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不光要有粮,还要有钱。

正策划着如何发家致富时,一记奚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我当是哪个扫把星呢?”

墨白抬头,对上了韩翠花的视线。

“凉子。恁不是搁西瓜农场做工吗?”

韩翠花正在给墨西办理出院,海城军区给报销了医疗费用,还给了墨家一笔抚恤金,韩翠花准备拿着这些钱给墨雄存上。

“……奶……”

墨白及时收住了到嘴边的话,冲着韩翠花笑了笑,“阿娘。我能去看看爷爷的么?”

这笑,让韩翠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9章 墨凉不是韩翠花亲生

“阿娘,是觉得冷吗?”

墨白瞧着正打着寒颤的韩翠花,是不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觉得心虚。

“这冬天刚下完雨,能不冷吗?”

韩翠花揉了揉鼻子说道。

大概人总是把第一印象看得很重。

哪怕日后相处,发现这个人,后面并不是自己第一印象认为的那样,根深蒂固,早已经植入在自己的心上。

墨白因为前世的自己的经历,对韩翠花的印象,自然先入为主。

加上自己一穿越回来,就经历渣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换张饼,对韩翠花的印象越来越差。

她在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还得去证实,她说:“阿娘,我有个疑惑,搁在心里憋很久了。”

韩翠花盯着她,也在心里活动着,这个丫头片子,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

上辈子,墨雄之所以敢对自己动手动脚,是因为她的父亲,不是韩翠花所出。

不是不恨,也不是为韩翠花洗白,只是从小看韩翠花对渣叔和妹妹的态度,墨白心里都比谁都明白,再糟糕的母亲,也会有偏爱自己的骨血。

“我不是您亲生的,对吗?”

因为无血缘,所以在二选一做抉择的时候,会被区别对待。

韩翠花笑了笑,“既然恁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凉子。”

韩翠花将刚刚退的医疗费,揣在了裤兜里,“有时候,摊上了的都是命,恁不认,都不行。”

“那爷爷呢?”

刚刚韩翠花的小动作,被墨白尽收眼底,“爷爷是长辈,他受了伤,你不光忙着颠倒是非,作伪证。现在,还要私扣他的医疗费——”

“俺养了那个糟老头,也有些年头了,不说功劳,苦劳也是有的。”

韩翠花为人自私,刻薄,恐怕只有墨雄能够入了她的眼,“凉子。俺跟恁落句实话,用恁换饼,俺从来没后悔过。”

墨白将指甲潜入肉里,隐忍着韩翠花的话,上辈子自己还苦苦哀求面前这个女人,求人是最窝囊无能的体会,这一世的自己,绝不会开口求韩翠花做任何事情。

“你把我卖了,需要粮食,这话我没得反驳。”墨白只是气不过,“可你拿着爷爷的治疗的钱,是做什么?”

“这不是恁个丫头片子管的事儿——”

围众的人越来越多,韩翠花怕落人口舌,预备溜走。

“你别想跑。”

墨白拽着韩翠花的胳膊,“把钱留下来。”

来医院就诊的人,开始对着这对“母女”指指点点。

而最不落好的,是王队长碘着大肚子,走进了医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走廊喊:“墨凉!”

韩翠花见机行事,反抓着墨白的胳膊,对着王队长说:“同志。俺闺女从农场想跑,被俺抓了个正着,恁看着怎么处理好。”

墨白用力地挣脱,加上韩翠花本来扮演的就是那种柔弱的角色,一下子摔在地上,兜里的一分钢蹦和纸票都掉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有见钱眼开,即使掉在地上的硬币到自己的脚底,也都捡起来交给失主。

就在大家伙把钱摞成一起给韩翠花的时候,墨白截胡。

“凉子!恁别欺人太甚!”

韩翠花顾不得自己在假装,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把俺的钱,给俺。”

“这是爷爷治疗的钱!”

墨白转身去小窗口,准备再把费用缴上。

第20章 绝地反击

王队长拦住了墨白的去路,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和善,“墨凉。恁斗胆抢老子的车子,斗胆逃跑,今天还抢恁娘的钱,眼睛里还有没有个法了?”

墨白冷哼,一味地示弱,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好欺负。

逃避,向来都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好办法。

在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势力向来单薄,不能硬拼,只能靠智慧谋取。

借用着王队长先前对自己的那丁点儿好感,墨白说话时,故意带了点嗲气。

韩翠花心里一咯噔,这跟上次对刘三的套路是一摸一样的,但是男人偏偏都是死脑筋,容易吃这么一套。

“王队长,您说得那都是哪里的话啊,可是折煞我了......”

墨白边说,还以手遮起面来。

大肚子的王队长以为墨白是在害怕,揉了揉鼻子,“今儿个这件事也不算大,恁若是跟着我出去,单独确认自行车有没有损坏,我会适当地不再跟你们郑队长告发你......”

“那还真是谢谢王队长啦。”

墨白岂会不知道,王队长肚子里在打得什么鬼算盘?

她利用女人的娇弱,骗取着王队长的同情,“百善孝为先。我得先给爷爷缴完爷爷的费用,才能跟着你去看看自行车啊。”

王队长心里不免有点小得意,刚刚无意间触碰的那双手还真是软,不过这个墨凉,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甚至比农场那些女人看起来更好对付,于是应许了墨白的说法。

韩翠花眼看自己到手的钱就这样被墨白截胡,心里自然是千万个不痛快的,可是那个王队长看起来,就不像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憋得这股子气,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墨白交完费后,有些不放心韩翠花会不会二次给曾爷爷退住院费用,让王队长作为见证人,强制性地让韩翠花给医院写下保证书。

一切的事情都完结以后,王队长眯着眼,“小墨同志。你看,事情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我们是不是该去外边看一看自行车,有没有......”

墨白攥着手里的注射针,唇上漾着阴森的笑容,吐出两个词:“可以。”

原来,刚刚缴费的功夫,墨白问小窗口的同志,顺手要来了麻醉剂,就是防备王队长对自己图谋不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

王队长装模作样地摆弄着自己的自行车,“看来,这车子还是完好的。不过啊——”

说话间,他挺着肚子,要扑过来的时候,墨白亮出了明晃晃地针头,对准王队长的胳膊就是一扎。

麻醉药是打了进去,但是距离药效发作还有段时间,墨白的做法,无疑是激怒了王队长。

眼看着自己要被王队长欺身过来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挡在了墨白的面前。

打了麻醉的王队长,显然有些神智不清,嘴里呜噎着,“哪里来的小瘪三,别妨碍老子的好事。”

“好事?”

男人的声音不带温度,“王小火,看来你应该改个名字,叫大火才对。”

墨白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只是觉得很熟悉,可是叫不上什么名字。

“身为生产队的队长,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对待妇女同志的吗?”

墨白听着男人的话,心里想,大概是遇上,跟叶修一样的好人了。

“管你啥事——”

王队长晃晃悠悠地,由于重心不稳,在顾维安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第21章 我顾离城保证完成任务

墨白咬着唇,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在,她肯定是要借着机会,狠狠地踹上那个王队长几脚。

“同志,谢谢你。”

她垂着头,对着突如其来的男人致谢。

“小......”

顾离城现在的身份特殊,贸然说自己是顾维安的话,恐怕会吓到墨白。

男人上前,缩短与墨白的距离,而墨白连连后退,兴许是刚刚的王队长让她产生了畏惧,于是顾维安向墨白敬了个军礼:“小墨同志,你不用紧张。有关这王小火的行为,我会向上面打报告,革去了他生产队队长的职务。”

顾维安没曾想,他不在海城的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当自己回到军区大院,组织会议时,没能看见叶修。若不是散会后,恰巧听赵大牛跟几个新兵蛋子扯皮。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他不在的时候,被诬陷成这样。

当即,顾维安就去了吴军长的办公室,请求重新调查。

“小顾啊。”

吴爱党对顾离城这次去兰城的事情,很是看重。见他进来,就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用竹篓暖壶倒一杯热水,捧着陶瓷杯子递过去,“先喝喝水,暖暖身子。”

顾维安摇了摇头,谢绝了吴爱党的美意。

既然顾离城没有接受,吴爱党也就没怎么再坚持,倒是自己珉了口热水,算是润了嗓子:“上面对咱们海城的情况,怎么说?”

“兰城已经同意,为我们海城批下受灾的供销粮,确保受灾的每一户,不再被饿着。”

吴爱党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沉,“眼看今儿,是受灾的第二年。各村落大队和公社,都等着这救济粮过日子呢。前些日子,刘家村那边出现的抢粮事件,当地派出去维持秩序的几个干部,都受了伤。”

“民以食为天。”顾维安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老百姓只有在吃饱、喝足的前提下,才能保障不发生那样的事故。”

“这样。”吴爱党伸出右手的食指,算作是下达的命令,“小顾。此次上面运来的供销粮,一定要确保安全抵达海城。”

“是。”顾维安敬了个军礼,“我顾离城保证完成任务。”

吴爱党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好了。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一路颠簸,也够辛苦的。”

“首长。”

顾维安并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什么事?”

顾维安低着头,“顾离城有事,向组织报告。”

“说。”

“关于叶修的事情,这其中有误会。”

听到叶修的名字,吴爱党的眉毛拧成了结,“我知道你跟那小子在抗战期间,是过了命的交情。但是他抢人家普通群众的媳妇儿,打伤了老人,是不争的事实。”

“若说叶修抢人家的媳妇儿,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关系。”

“小顾!”吴爱党提高了声贝,“叶修已经送去了西瓜农场改造,你不要意气用事,自毁了前途!”

顾维安露出苦涩的笑容,“首长,我不是意气用事。叶修抢的的那个媳妇,是替我顾离城抢的,那墨凉,是我看上的女人。若是你执意不放人,那把我一并送去农场好了......”

“......你......”

吴爱党被顾维安的话,噎得没顺过气来。

其实这些天,他也有思考,叶修为人正直,若是说他贪于美色,吴爱党倒是不相信作为一个优秀的党员,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可那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让他承认自己做错了决定,倒有点儿拉不下面子。

第22章 小墨同志,不用怕

“顾离城请求上级,给叶修同志正名的机会,并且将孙局长把墨凉同志送去农场的事情,重新做深入调查。”

吴爱党不是第一天认识顾离城,不过相对于从前来说,现在的顾离城似乎越来越固执了。

“顾离城请求上级,给叶修同志正名的机会,并且将孙局长把墨凉同志送去农场的事情,重新做深入调查。”

顾维安又重复了一遍。

吴爱党怕顾离城真的在这里扯着嗓子喊个百八十遍的,摆了摆手,“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然后跟着其他的同志再商量商量,你先回去等消息。”

西瓜农场里面都是什么人?

出了吴军长办公室的顾维安自然是等不及的,当天下午就去坐着汽车去了西瓜农场。

因为天气的缘故,西瓜农场里的农活很少,第七小组的郑队长正窝在草堆睡觉。

顾维安的气场很足,一位巡逻的拦住他的去路,“干嘛呢?干嘛呢?这儿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进来的吗?”

“我来找叶团长。”

顾维安穿着便装,巡逻的以为他是西瓜农场哪位人的穷亲戚,态度蛮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最近,都没有开放探亲的时间。”

“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

顾维安杵在那里,坚持不走。

围观看热闹的不少,而叶修没参与其中,在农场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让他体悟到了被小人落井下石的这种憋屈感。

巡逻的想用武力恐吓,却被顾维安单手钳住了肩膀,当场巡逻疼得直求饶,并按照顾维安的做法,扯着嗓子喊,“郑队长,有人来闹事!”

睡得正香的郑队长忽然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睡眼,握好了身上的警棍,走出去,“哪个不长眼的在我的地盘......”

顾维安转过身,松开巡逻的肩膀,望向郑队长,“郑斌,别来无恙。”

说起这郑队长,早年参加抗战的时候,曾是顾离城部下的一个兵。

顾维安与墨白不同,虽都是魂穿,他却继承了原主顾离城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这才几年,翅膀都硬了,打算起飞吗?”

郑斌连忙站直了腰杆,立正敬礼,“报告。112师332团郑斌,正谨遵顾师长的教导,报告完毕。”

“教导?”

顾维安冷笑,“我可没教导出你这么优秀的兵。”

郑斌低头哈腰,“顾师长,要知道你来这里——”

“废话不必多说。”

过去郑斌是什么样的德性,顾维安因继承顾离城的记忆,自然是清晰明了,“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是为谁而来。”

“叶团长正在维修住宿的棚子。”

在郑斌的带领下,顾维安才与叶修碰上头。

顾维安看着周围居住的环境,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他们男人,两万征程的路上,一路都苦了过来,所以西瓜农场的住宿条件,倒也算不上多么艰苦,只是苦了小白。

两个人寒暄了约莫几分钟,叶修说:“城哥。你赶得不巧,小墨同志跟着生产队的王小火,送一位发烧的女同志去镇上的医院了。”

顾维安甩下一句:“你的事情,我已经向上级汇报,相信很快调查清楚。”

在叶修的惊诧中,顾维安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好在,这一次,赶得巧,在王小火做出混蛋事情之前,顾维安及时制止住了他。

“小墨同志,不用怕。现在,你是安全的。”

第23章 同志,请你自重

墨白对面前这个中山装的男人没什么印象,但看样子,他认识自己。

可是自己并没有继承小姑姑的记忆,所以不知道那个男人在之前,跟自己的小姑姑是什么关系。

“我没事。”

她摇了摇头,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王小火。

大概是冬日,医院最近接诊的病人很多,墨白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小火,“同志。既然你认识这个王队长,就先把他带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医院探望曾爷爷。

“小墨同志。”

顾维安心急,拽着墨白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墨白弯下眉毛,这个人既然认识自己,又认识生产队队长,可能是农场的人,她甩开顾维安,“同志。请你自重。”

顾维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刚刚经历过那些,对自己会反感,也是很正常的。

“对不住。”

顾维安连连道歉,“我没什么意思。”

墨白勾起唇角,漾着好看的梨涡,觉得面前这个中山装的男人,倒是有趣。

“你放心。”

她说:“等到我确定了爷爷没事以后,会跟你一起去农场的。”

来医院之前,顾维安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墨白遭遇的事情,他嘴笨,不知道说出什么话能宽慰她,最后到了嘴边就成了,“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

他是不是坏人,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白全部的心思,都在曾爷爷身上。

冬日的阳光,似乎添上了一些温度。

顾维安忽然觉得,墨白好像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这样。”

他顿了顿,“等我把王小火送去警局以后,再来接你。”

这句话,在墨白的耳朵里,听成将王小火安顿完后,就把她送去农场。

农场,迟早要回去的。

不过,依据时间的轨迹,她只需要再稍微忍几个月,西瓜农场就会被废除。

她点了点头。

顾维安心底哪怕已经感受到小白对自己很冷淡,也都认为这些是合情合理的。

眼下重要的,是处理好王小火的事情。

他拖着倒在地上的王小火走进医院,对着小窗口的医生说:“同志。请问哪里可以打电话?”

小窗口的医生指了指医务处,顾维安点头致谢。

虽然这一路,他拖着王小火很扎眼,旁人也会觉得,他不过是在帮扶着身体有恙的兄弟,很少言论。

墨白根据护士的指引,来到了曾爷爷住的地方。

好在,墨西的伤,没有伤及内部。

加上这些年,他一直锻炼着身体,虽然上了年岁,比起一般同龄的老人,要健朗许多。

墨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着睡在病床上的墨西。

“……是凉子么……?”

墨西大概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幽幽地睁开眼睛问道。

“嗯。”

墨白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爷爷。您好些了吗?”

“唉。”

墨西的语气,还是很虚弱,“凉子。俺身上没啥子病了,住在医院,得花不少钱吧?”

家里面已经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住在医院里?

墨西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墨白连忙扶住墨西,“爷爷。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海城军区的领导们,替您付完了呢。”

“唉。”

墨西叹着气,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枯手,抓着墨白的手说:“……爷爷真是没用……”

第24章 顾师长的电话

“爷爷。”

墨白摇头,急忙道,“您不要这样说自己。”

虽然不知道过去的墨西是什么样子,但是自从墨白重生以后,在墨家感受的唯一的温暖,就是曾爷爷。

他虽然话不多,但是处处都是维护她,墨白能够感受到,这位长辈是实打实地爱自己。

“凉子。”

墨西年轻的时候,因为姊妹弟兄总是嫌弃他是父亲跟寡妇生的孩子,所以在父亲去世,几个弟兄闹着分家产时,来到了眠崖村。

老人提起从前的时候,眼眶一片湿润,“爷爷以为,既然都是阿城的娃,翠花不会那么区别对待。这才几年,那当晚娘的本性,就暴露出了呦!”

“爷爷。”

墨白的心境与墨西不同,“我没什么。倒是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

等到前面的几位同志唠完嗑,顾维安才等到了电话,他转了几圈办公桌上电话,对着听筒道,“我是顾离城。请给我转接海城警局的孙局长。”

海城警局的孙局长听到秘书上报的电话,赶去值班室,抓起电话道,“喂。我是孙亮。”

“老孙啊。”

顾维安的声音刚落。

孙亮的态度立刻转了个十八弯,“顾师长。”

“生产队子弟们的表现,你这个当警察局局长的,平日里都不关心吗?”

“……那个……”

孙亮的额头冒着汗:“顾师长,这件事归大队党支部,不归我这里管啊。”

“那个王小火,以前可是你的兵。”

“哎呦。”孙亮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也非偶然,他用笑容缓解尴尬,“顾师长。”

“现在都是和平年代,各兵也都有自己的事业,怎么能再拿出作战时期的那一套呢?”

顾维安神色严肃:“你不要给我打马虎。这王小火犯了错,你竟浑然不觉?”

“顾师长。”孙亮揉了揉眉心,“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头处理文件,哪里有功夫知道外面什么事情啊?”

“纸上功夫有什么用?!”

顾维安的声音洪亮,“你应当去西瓜农场去实地勘探,瞧一瞧你以前底下的兵,做了多少混蛋的事!”

“西瓜农场实地勘探?”

顾离城的身份特殊,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地升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光是自身的努力,也有陆司令员在背后撑腰的缘故。

孙亮连忙对着听筒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我现在马上去。”

“慢着。”

在孙亮要挂断电话时,顾维安又添上了一句,“王小火现在在镇上的医院,非礼女同志的事情,被我当场抓了包,你看看怎么处理?”

“我马上跟西瓜大队的人联络。”

挂了电话以后,孙亮长舒了一口气,扶着电话,心里有些忐忑,又转动了几圈电话,“帮我接一下西瓜大队的大队长钟平。”

西瓜农场这几日因为出现饿死人的事件,引起了海城日报的注意。

大队长钟平正忙着招待着海城日报的记者刘广坤,后面的会计员小李上前两部道,“海城警局的孙局长说待会儿,要来进行实地勘察。”

“这么突然?”

钟平心里慌得不行,一面是海城日报,一面是海城警局,两边都不能得罪。

“钟队长似乎很忙?”

刘广坤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不方便的话,留我一个人四处逛逛也行。”

第25章 为什么不分家呢?

钟平虽然心里焦急,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去陪着孙局长勘查活动。

“小李。”

临走前,钟平还不忘交待,“你去陪着刘大记者。”

刘广坤拿着相机,围绕着西瓜农场,四处拍摄,边走边问:“我记得当时,你们是从善水那边移过来的吧?”

“是啊。”

小李心思单纯,并不知道刘广坤在给自己挖坑。

“你们刚来西瓜农场的时候,这边一个个还是地窝子(注:一种在沙漠化地区较简陋的居住方式。详见百科),是吧?”

“对的。”

回忆起几年前,小李穿着军绿色的大衣,扛着铁锹,那时西瓜农场还没有绿林,大队长钟平就给自己安排了七号瘩,周围都是沙土。

虽说现在是饥荒年代,但好歹能看见绿。

听到小李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些,刘广坤禁不住点点头,“当时西瓜农场,还受到了兰成点名表扬,绿化方面是搞得挺不错的。”

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所以才会再经历磨难的时候,战胜它。

孙亮刚从汽车上下来,西瓜农场呼啸而过的风,让他不由得裹紧了自己蓝色的棉大衣。

“孙局长。”

钟平连忙上前迎接,“您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西瓜农场?”

“王小火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孙亮跃过寒暄,开门见山道。

“他?”

钟平的眉毛拧成川字,“又犯啥浑事了?”

“以前也有过?”

孙亮的这声质疑,听起来可不算悦耳。

钟平对于王小火骚扰西瓜农场妇女同志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不过碍于,他是孙局长以前的兵,所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事儿……”

“他犯浑,你也跟着糊涂?!”

孙亮背着手,严肃批评着钟平,“顾师长亲自抓了现行,而且碰的还是他好兄弟叶团长的女人!”

钟平额头冒着汗,“孙局。那叶修不都被首长革职了么?我觉得……”

“你觉得!你觉得能有什么?”孙亮面部表情随着情绪的变化,很狰狞,“老子都要被那个混小子丢了饭碗!”

顾离城在海城的势力,已经超出了钟平的想象。

明面上,吴首长是上级。可是有拿主意的时候,连吴首长都要问问,顾师长的意见。

顾维安挂下电话后,又安排了几个子弟兵将王小火带去军区,等待着组织们商议结果。

在病房里,墨白拉着墨西的手,“爷爷。你有没有想过,跟着阿娘分家?”

她虽然穿越到墨凉身上没多久,但是韩翠花怎么对待墨西的,都被墨白看在眼里。

墨家一共三房一院,主卧被韩翠花母子霸占,伙房留给墨凉,茅房留给了墨西。

如此不孝的恶儿媳,墨白实在不懂,为什么墨西还是坚持跟着韩翠花一起住。

“凉子啊。”

墨西摇了摇头,“恁还年轻,不懂分家的后果。”

“爷爷这些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像恁那么大岁数的时候,若是忍一忍,弟兄妹的闲言碎语,也不至于脚要伸进土里了,还在背后被人嚼舌根!”

那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墨白没开口反驳,她重活了一遭,对于【愚孝】相当敏感。

倘使韩翠花是自己的亲奶奶,她所做的一切,虽然都是出于爱墨雄,她的处理结果至多是冷处理。

因为是亲的,她虽然生不养,可你不能不仁不义。

而现在,韩翠花与自己毫无血缘,还处处欺压自己,那就怨不得她用自己的手段去维护跟墨西的权益。

第26章 决定

小时候时常听人家说,晚娘不疼孩。

墨白和韩翠花隔代,直到长大后才意识到,奶奶对自己,跟对墨绿不一样。

七十年代底,眠崖村因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活质量变得比往日富足许多。

墨白从小没吃过肉。

奶奶总是告诉自己,墨家很穷,好在,墨白也不是那种伸手要吃、要穿的孩子。

虽然在学校里饿肚子的时候,也会羡慕那些手里有饭票的同学,但是能够接受新知识,对于墨白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墨绿跟自己不一样,会从家里带饭,穿得像个城里的大小姐。

有时,一些革委会干部的后代,欺负墨绿,把猪肉故意挑出来,丢在地上,“墨绿。你们家的家庭成分,是不是虚报了?你怎么能吃上肉呢?”

那是墨白第一次,见到猪肉长什么样子。

她咽下口水,冲着欺负墨绿男生嚷嚷:“我们家成分怎么虚报了?我可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

现在,回顾过去,真是又傻又蠢。

你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小时候,墨绿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是会推到墨白身上,受到体罚、挨训的往往是墨白。

奶奶从来都不会问究竟是谁的错误,无论墨白怎么辩解,受到的惩罚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回忆起当年,能在韩翠花的偏见下,考上师专,真要感谢自己的婶婶。

“凉子。”

墨西一连喊了好几声墨白,“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爷爷。”

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等你身体好了,把韩翠花母子赶出墨家吧?”

你若是不仁慈的时候,不要想着别人还会感恩戴德尽心伺候。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墨西被墨白出言不逊的话,气得直咳嗽。

“爷爷。”

墨白起身,连忙拍了拍墨西的后背,给他顺着气,“韩翠花那样对你,你还要留着他们母子?”

“翠花再不济,也为墨家留下了血脉。”

母凭子贵吗?

她的曾爷爷,还真是善良。

“凉子。”

咳嗽止下去的墨西语重心长地说:“大姑娘家的,往后,可不能再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啦。”

他拍了拍墨白的手,“若是因为这件事,落下口舌,毁了名声,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那我就一辈子陪在爷爷身边。”

“那可不行。”

墨西慈祥地笑着,“我们凉子,一直跟着爷爷身边,不就成了老姑娘了么?”

“老姑娘就老姑娘。”

爷孙俩正乐呵呵地唠着嗑,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氛围。

墨白回过头,看到了刚刚在医院,那位中山装的男子。

“墨爷爷好。”

顾维安的军姿,站得笔直,向墨西敬个军礼。

墨西这些日子,正愁着给墨凉说门什么样的亲事,面前刚好有个现成的,模样也俊朗。

小伙子看人的心事藏不住,墨西也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知道那个男人对他们家凉子有意思。

“你是——?”

墨西边打量着顾维安,边问。

“爷爷。”

墨白怕墨西误会,连忙道,“他是西瓜农场的人。”

一听到西瓜农场,墨西对顾维安的态度明显变了许多。

“墨爷爷。”

顾维安不等墨白招呼他,自己走进病房,并且相当自来熟地坐在了墨西的面前,“我不是农场的人。”

第27章 可我也是农民的儿子!

“哦?”

墨西的语气,带着些怀疑的成分,“不是在农场的话,你是干啥子的?”

顾维安主动上前拉着墨西的手,“墨爷爷。我是海城军区的顾离城。”

海城军区姓顾的并不多,墨西的神情,不由得变得凝重。

“......那你......”

墨白听到顾维安的介绍,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是跟叶大哥,是一起工作的同志?”

顾维安言语间充满醋意,“只认得你叶大哥,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你顾大哥啦?”

墨白仔细地想了想,面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从一开始之所以会认识自己,兴许是叶大哥曾经说起过自己。

瞧着墨白一脸懵懂的模样,顾维安爽朗地笑了笑,“好啦。我不逗你了。”

“凉子。”

墨西往上挪了挪,指了指不远处的暖壶,“你去外边,给这位顾同志打壶水来。”

“不用。不用。”

顾维安连忙站起来,“墨爷爷。我不渴的。”

“凉子。”

墨西没理会顾维安,又喊了一遍墨凉的名字。

“我这就去。”

直到墨白拿着暖壶走出病房外很久,顾维安像丢了魂儿一样,重新坐在墨西的身边。

“顾同志。”

墨西轻咳了几声,拉回了顾维安的神智,“啊,墨爷爷。”

“中意我们家凉子?”

顾维安没想到墨西竟是如此直白,在部队里一向威风凛凛的自己,倒有些害羞了,“墨爷爷。我是个军人,所以不会欺瞒群众。”

“的确,就像您说的那样——”

他的俊脸泛着红色,“我对小墨同志,是实打实的心意。”

语落,顾维安脑海里浮现出1970年的春。

父亲与自愿上山下乡的知青们不同,他的处境,跟现在的叶修相似。

兴许,墨白都已经不记得。

那时的顾维安,被一群干部的孩子污蔑偷了场子里的鸡,嚷嚷着要罚他去厂长的办公室罚抄宣传文。

就在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是墨白拿着红薯,封住了那些调皮捣蛋的纨绔子弟的口舌。

墨白或许不知道,就在年幼的她跟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们谈判的时候,她神采飞扬的模样,烙在了顾维安的心房。

“顾同志。”

墨西的呼唤,将顾维安拉回现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您尽管说。”

顾维安的态度端正,虚心聆听着墨西的话。

“我不同意,你跟我们家凉子处对象。”

见顾维安疑惑,墨西继续道,“您是干部,我们普通家庭,攀不上您的权贵。”

“墨爷爷。”

顾维安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吃的用的,跟你们的都是一样的。”

墨西听到顾维安如此真挚的话,倒被逗笑了,“你说你是农民的儿子?可知道庄稼怎么播种?遇到虫草害如何处理?每隔多长时间施次肥?”

“……我……”

顾维安的情商再不济,也懂得是墨爷爷在刁难着自己。

“种田,可不比你们在战场摆弄枪杆子。”

墨西的右手捋了捋胡须,“顾同志,你是个好同志。只是我们家凉子……配不上你。”

“您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学的!”

顾维安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墨白已经接了壶水走进来。

“爷爷。”

墨白首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墨西,“您先喝水。”

“爷爷不渴。”

墨西摇了摇头,“留给顾同志喝吧。”

第28章 贫穷促使人奋斗

墨白将水递到顾维安的面前,“同志。您喝水。”

“谢谢。”

顾维安接过墨白递过来的热水,指尖微微地传递的电流,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心房。

方才,顾维安处理王小火的事情时,墨白与墨西说起西瓜农场,可是墨白很担心韩翠花随时过来闹事。

像是能够看穿她的心事,顾维安将喝得见底的陶瓷杯子,放在桌子上,“小墨同志。墨爷爷我会派专门的人来照看的,你且放心。”

窗外虽然有风,但因为有阳光,所以暖暖的。

西瓜农场这里的气氛,却高度紧张。

“孙局长,我看这件事情,全按照顾师长的意思来。”钟平心里打着算盘,“虽说顾师长让您来西瓜农场实地勘探,肯定是在考验您的决心。”

“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孙亮点点头,摸了摸下巴,“这样钟队长,你马上写给我一封关于王小火的检举信,我带到海城军区。”

“孙局长是想着......”

钟平没有明说,两个人相互对了下眼神。

孙局长走以后,底下的同钟平讲,记者刘广坤已经走到了第七小组。

郑队长因为顾师长的突然袭击,正动员着组里能动的人修住宿的棚子。

“这位是,海城日报的刘记者。”

小李同郑斌介绍着。

“你们组平时空闲的时候,都忙些什么?”

郑斌搓了搓手,“跟家里面写写信,跟同志们一起探讨未来的新生活。”

刘广坤环顾了下四周,感慨道,“光你们组就分了千亩地,将来上面来了救济粮,靠着这点人能弄成吗?”

“西瓜农场的同志们听说上面发粮,干劲肯定比年头的时候足。贫穷促使人奋斗,抱着决胜的心,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有这个干劲,很好。”

刘广坤边说,边做着记录,又象征性地拍了几组照片。

偏偏,这个时候,第八组修理棚子的一位同志倒在了地上,几位农场的负责人忙着把人抬走。

刘广坤紧跟在他们后面,两个人拖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大爷,吆喝着,“让一让!”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就听说,西瓜农场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可是空口无凭,现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大爷,出于记者的本能,拍完照以后,他问道。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是不是前些日子,吃了草籽的缘故?”

“什么情况?”

钟平送完孙局长走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这不是老徐么?你们几个抓紧搭把手,把老徐送去医院......”

话还没有说完,刚刚拖着老徐的两个人手一打滑,人倒在了地上。

刘广坤伸手探过去,这徐大爷已经没有了呼吸。

钟平的脸变得僵硬,那些忙着修大棚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扎堆儿凑着脑袋过来看。

“都别看了。”

还是隔壁小组的郑斌跑过来,前不久他刚处理完邢不行一家子的事情,对饿死人的事情比较有经验。

“你们手里的活,都忙完了吗?”

被郑斌这么一说,其他人各自散去。

第七小组走过来两个人,给第八小组的人一起搭手,将老徐抬到了农场后面的黄土坡。

随后拿着铁锹,象征性地往老徐身上盖了些土,像没事人一样地折回农场。

“这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第29章 重视

小李刚想要接话第七次,被钟平递过去一个眼神,他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刘记者。马上就到饭点了,不如我们去——”

西瓜农场若不是因为海城日报来了人,这发饭的时间也不会那么准点。

“都停了手底下的活,吃饭了吃饭了。”

各小组在小队长们的带领下,从住宿的地方拿来属于自己的饭缸子,排队等发饭。

最难得的是,还能喝到疙瘩汤,虽然不多,农场的人也都能解解馋。

钟平特地嘱咐发饭的师傅将最底下的都留给刘广坤,等到大家各自都端着大锅里盛出来的疙瘩汤后,又散去找空闲的地方吃饭。

刘广坤接过碗,”你们农场平日里都吃这些吗?”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钟平为难地应着,“原本想着去附近的几个村,问问村民们借点粮食。老天爷不乐意,大家今年都没什么收成。”

刘广坤望着疙瘩汤,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将碗递给小李,“让食堂的再烧点水,给大家匀匀吧。”

“刘记者。”

见刘广坤起身要走,钟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实在是惭愧,上面给了我权,我却没能力治理。”

“钟队长。”刘广坤将手从钟平的掌心中抽出,“你放心。”

“等我回到海城,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地反映给上级。”

临走前,刘广坤还不忘嘱咐着:“像徐同志那样的状况,你们也不能做简单的处理。你也知道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得传染病......”

“刘记者说得是。”

钟平吆喝着小李,“马上找几个同志进行火化处理。”

冬日多风。

从农场出来的刘广坤不敢耽误,他转去报社,将所拍摄的资料,做了一番整理以后,送去了海城军区。

吴爱党从秘书手里接到材料,立刻召集各部门进行会议。

赵大牛这两日因为顾离城的回来,低调了许多。在会议中,他有模有样地记录着吴爱党的讲话。

“顾师长人呢?”

散会后,吴爱党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顾离城没到位,“赵营长,你到门卫那里去问一问,搞清楚状态以后,马上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首长。”

赵大牛心里虽然不爽快,但因为是吴爱党的指示,今天当值的小丁只说顾师长去了西瓜农场。

又是西瓜农场?

开会的时候也是西瓜农场,现在这顾离城又是西瓜农场。

——

挂过点滴的丁香逐渐恢复了元气,她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陆美静的手,“静啊。谢谢你。这诊治病的钱,回头让我家老徐,当了手表还给你。”

“你要谢的不是我。”陆美静解释道,“是凉子帮你垫付的医疗费。”

丁香叹了口气,“那凉子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摊上了那种娘。”

“这也许就是命吧。”

陆美静感叹道。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病房内,墨白正依依不舍地向墨西告别。

“爷爷。你好好照顾自己。”

“凉子。”墨西有些不放心,“凡是,不要冒尖,不要给领导顶撞。”

倒是顾维安向墨西打包票,“墨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小墨同志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病房。

在走廊处,与陆美静和丁香不期而遇。

“凉子。”陆美静上前关切道,“那王队长,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墨白摇了摇头,而身旁的顾维安接了墨白的话,“王小火的事情,我已经报给组织,一定不会让农场的妇女同志们,再遇到类似的情况。”

第30章 把那块玉赎回去

“这位是——”

陆美静指了指身穿中山装的顾维安,墨白想起他在病房内给曾祖父的介绍,“他是海城军区的人。”

“军区的人啊。”

陆美静对军人这一职业有着天生的崇拜,加之顾维安外形俊朗,她以手掩面,遮住女孩家的娇羞,“同志。你可曾婚配?”

“不曾婚配。”

顾维安深情地望着墨白,学着自己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余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

丁香跟徐墨是抗战时期结下的革命伴侣,身为过来人,一眼就看出这位军人对墨凉有意思,连忙扯了扯陆美静的胳膊。

“丁香姐。”

墨白并没有注意到顾维安火辣辣的目光,她的关注点在丁香身上,“你的身子没什么事情了吗?”

“打过针,又吃了医院护工送来的饭,好了许多。”

墨白点了点头,走出医院的那段路,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今后该如何在农场生存。

“呦。”四个人的面前停着一辆绿色的越野车,赵大牛从车窗探出脑袋,“顾师长,您可让我好找。”

原来,赵大牛在西瓜农场没有找到顾离城,直到问了叶修,才知道顾离城去了镇长的医院。

陆美静听说兵哥哥的身份,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而墨白一看到赵大牛,就想到他不明辨是非,没留下什么好脸色。

顾维安上一次都没跟墨白说过几句话,就去了兰城。他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但还想着跟墨白多待上一段时间。

许是觉察出墨白与赵大牛有过节,丁香主动出来调节气氛,“凉子。我听静说,这医药费是你出的,这个年头,你哪里弄的钱?”

墨白指着医院后面的街道,“我拿爷爷的传给我的玉佩,在典当那里换来的。”

“那可怎么行?”丁香不想欠下人情,她慌忙取下手里的玉镯,“眼下你丁姐手头紧,手上值钱的也就是这出嫁的嫁妆。你快拿着去换回来......”

墨白将玉镯还给丁香,“丁香姐。这是你的嫁妆,怎么能随便换呢?”

正当两个人相互推搡时,陆美静痴痴地看着顾维安。

“赵营。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位女同志回农场不安全。”

一直沉默的顾维安,忽然开口道,“你先将她们送回去。”

“可是吴首长那——”

“吴首长那里,等我回去自然会写报告。”

赵大牛只好对着顾维安敬了个军礼,按照他的吩咐,将墨白她们送回农场。

临走时,陆美静还冲着顾维安挥手,“顾师长,我下次探亲的时间是元月,我家乡里没了人,你能作为亲人来看我吗?”

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有心人故意忽略了这段暧昧的话,顾维安没有回应陆美静。

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顾维安并没有直接回军区,而是去了医院后面的典当铺。

“老板,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是不是有一个姑娘,拿着玉佩来典当?”

胡老板眯着眼,心里隐约觉得不安,“没有。”

“哦。是这样。”

顾维安掏出自己身上的小红本,“我是海城军区的顾离城。”

胡老板瞧着上面的一寸黑白照片,以及身份证明,额头上正冒着汗,“是有个姑娘来典当,但是我没坑她。”

“同志。”顾维安笑了笑,“您别紧张。”

“我来,主要是想把那块玉啊,给赎回去。”

第31章 我不认识你

老胡胆子小,也怕那玉不太干净,从抽屉里找到墨白典当的鱼形玉佩,透过小窗口递给顾维安,“军人同志。这玉,那个姑娘跟我换了四块钱。她说过阵子还回来赎,都是完好无损地存着呢。”

顾维安将身份证明连同着玉佩一起放进内兜里,掏出了四块钱,“谢谢你了老板。”

等到顾维安走了以后,老胡拿着钱在心里还乐呵着,真是一对傻男傻女。

天已经上了黑色。

赵大牛将三位女同志送回农场,准备让司机发车回军区。

他们还没有关车灯,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男人,司机小汪看得比较清楚,“赵营。那不是顾师长吗?”

按照赵大牛的心理活动,是想着待会儿自己先到军区,到吴首长面前打顾离城的小报告。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无法落到实践。

“顾师长。”

赵大牛假惺惺地说:“我刚正跟小汪商量着去寻你,赶巧你就来了。”

顾维安没有理会赵大牛,而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墨白身边,“......小白......”

墨白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凉子。”

丁香比较识趣,拉着陆美静的胳膊,“我跟静先回去,你与顾师长好好聊着。”

“顾师长。”

赵大牛好心地提醒道,“满打满算,我出来也三四个钟头了,吴首长找不到你肯定急了。”

“我心里自有分寸。”

方才一路跑得急,顾维安没顺过气,“你在车上等我三分钟,我跟小墨同志说几句话再走。”

赵大牛悻悻地上了车。

“你刚刚叫我什么?”

墨白很好奇,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她问着顾维安。

四下里没有人,顾维安才笑着拉起她的小手,“小白。是我。”

墨白向后退了退,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顾维安觉得是自己过于唐突,松开她的手,从兜里取出被她典当的玉佩,“是这个吧?”

“你是怎么——?”

墨白的疑惑,越来越多。

顾维安用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傻瓜。我是维安啊。”

墨白脑子飞速地运转,可是哪怕是前世,她都没有认识一个叫做维安的男人。

“对不起。”

墨白垂着头,“我不认识你。”

莫非她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顾维安做出详细地解释,“我顾维安,从1983年魂穿到了我叔叔顾离城的身上。”

“这么巧吗?”

想不到在这个饥荒年代,还有人跟自己一样魂穿,“我也是1983年魂穿,不过是我姑姑墨凉身上。”

“小白。”

顾维安还想着跟她更多地寒暄,赵大牛让小汪按下喇叭,有意提醒着顾维安。

男人从兜里抓了一把糖,“这些你拿着。等我回来,再同你细说。”

墨白捧着手里的糖果,望着远去的汽车,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问那个叫顾维安的男人典当的钱什么时候还他。

糖果,在这个年代,可真奢侈啊。

墨白数了数个数,均分的话,应该是够她们组的人吃了。

这些日子,她还没有吃过一顿饭,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透过月光,橙色透明的硬糖泛着一种叫做希望的辉煌。

“干嘛呢。干嘛呢。”

是农场夜晚巡逻的人,拿着铜手电筒打在墨白的身上,“哪个组的还不睡觉?”

墨白一下子被晃了眼睛,手里的糖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算了。

大概就是真的没有吃福吧。

第32章 不是忙着去谈情说爱的时候

墨白回到第七小组住宿的大棚,老远就听到阵阵哭声,随着北风呼呼地吹着,显得格外凄凉。

“凉子。”

陆美静见墨凉走进来,将她招呼到一处,低声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怎么了?”

墨白将刚刚顾维安送的糖果,递给陆美静,“这些,你拿去跟丁香姐她们吃。”

“别先说糖果了。”陆美静悄悄指了指大棚的某个角落,趴在墨白的耳边说:“徐大哥今天没撑住,翘脚了。”

墨白顺着陆美静手指的方向望去,丁香正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丁香。

生老病死。

每个人都有隶属于各自不同的命运,但凡熬过了那些苦楚,再回首看这黑暗糟糕透了的一切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难过,是暂时的,不可一味地伤怀。日子是好或者坏,人总要撑下去。

墨白不懂得宽慰别人,可她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

若是此时将这碗鸡汤递给丁香,只会惹她的反感,倒不如让她自己慢慢地想通,自己走出这片阴影。

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治愈谁,伤口经过岁月,会留下疤痕,但心若是释然,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夜里。

西瓜农场的人都睡了。

墨白听到窸窣的声响,透过月光,看到丁香走出大棚。

她也悄悄地起身,跟在丁香的后面。

西瓜农场因为今年毫无收成,加之早些时候,农场的人饿得不行,偷偷地杀了几棵树,所以植被稀少,沙土很多。

夜里风很大,结合着沙土,吹进墨白的眸子里。

“凉子。”

方才还在墨白前头走的丁香,就在自己闭上眼睛等风沙过去的时候,莫名地转到了墨白的身后。

“......我是担心你......”

被抓了现行的墨白支支吾吾道。

“我知道你的一片热心肠。”

比起睡前歇斯底里地痛哭,丁香的心情平复了不少,“既然出来了,就一起送送老徐吧。”

听农场的人说,今天老徐被抬到了农场后面的黄土坡,但因为城里来的记者对钟队长说腐尸容易传染,所以他们简单地做了火化的处理。

这一路,风沙那么大,夜里又黑,上哪里去寻残骸。

“凉子。”

丁香似乎感受到墨白的踌躇,她停下脚步,“你若是怕了,冷了,可以先回去。”

“不碍事的。”

墨白摇了摇头,尽管农场的风吹得她的小脸发紫,她还是咬着牙说:“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好吧。”

丁香没再说话,主动牵起墨白冰冷的手,将她放在自己还算温暖的腋窝,继续往前走。

——

顾维安随着赵大牛一起回到海城军区时,吴首长办公室的灯仍然亮着。

见顾维安走进来,吴爱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今儿个组织会议的时候,你人在何处?”

“......我......”

没等顾维安回答,吴爱党站起身,用手指着顾维安说:“我来替你回答。”

“你去了西瓜农场,见了你的好兄弟。然后还去了医院,给人家小墨同志的家属,添了不少麻烦。”

“首长,我那怎么是麻烦呢?”

顾维安并不服气,“和平年代,我还没有自主做主婚姻的权利了?”

“你看看——”

吴爱党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现在是十分特殊的时期。”吴爱党的食指点了点办公桌,“不是忙着小情小爱的时候,无论何时,身为军人就要优先于国家的利益。”

第33章 人小墨同志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吴首长的一番话,羞得顾维安脸红。

“小顾。”

见顾维安杵在那里,半天沉默,吴爱党捡起办公桌上的材料,“你看看这个。”

“这些是?”

顾维安越往后翻,手越抖,“西瓜农场?”

今日他去的匆忙,倒没怎么仔细观察。

这个年头,吃不上饭的人有许多,黑白照片上有小字标注:“看到农场的同志们每日的伙食量,我实在是坐立不安。广坤于1960年冬。”

吴爱党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我知道,你钟意人家眠崖村的墨凉。我也问过老人家的意思,说是小墨同志,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

“......她......那是因为......”

顾维安语调起得有些高了,这会儿咳嗽止不住。

吴爱党给顾维安顺着气,“因为什么?”

“难不成人家女同志,还是因为女孩家的娇羞?”

顾维安想,自己总不能将把墨白魂穿的事情说出去。

他现在这种身份,都来不及跟她说上几句话,于是道,“不是。首长。我们现在聊得是西瓜农场的事情,你怎么聊起其他的了?”

吴爱党被顾维安这么一说,咳嗽了几声,遮掩着自己的不自然,“我是让你知道,现阶段,什么最重要。”

“上一次,我去兰城的时候,已经将这件事报给中央,领导们都很重视。”

顾维安面色沉重,将照片和材料放在档案袋里,递给吴爱党,“检查组的同志们,应该会随着这次供销粮一并来到海城。”

“那就好。”

吴爱党点点头,“这样。你马上回去,准备准备迎接工作。”

“是。”顾维安敬了个军礼,“首长。”

——

夜色正浓。

虽有月亮,但云层诡谲,多了分凄楚之味。

“……就在这里……”

丁香蹲在地上,用手拼命地挖地上的黄土,“……他们说老徐就埋在这里的……”

墨白站在月光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悬在半空中,最后又缩了回来。

她只能静静地站在风中,由着丁香去发泄情绪。

折腾到后半夜,丁香凌乱着头发,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凉子。”

丁香的声音很哑,“我跟你徐大哥,一路是苦过来的。”

“当年,鬼子进了我们丁家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墨白就站在丁香的旁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只听丁香继续道起从前:“就在鬼子对我……”

丁香没有细说。

墨白心里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蠕动着干裂的唇,宽慰道:“……都过去了……”

“是啊。”

丁香眼角的泪滑落在墨白的手背上,“都过去了。”

“要不是你徐大哥,一个枪杆子毙了那个挨千刀的老猢狲,我也就被人糟蹋了。”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丁香的面前。

“后来,我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丁香的嘴角漾着淡淡的笑,“俺娘嫌他是个当兵的,说是跟着他会受苦受累。可俺不在乎。”

“从岭南到陵城到兰城,几万里的路程,俺都跟着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了下来。”

丁香瞧着墨白,用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你徐大哥嘴笨拙,这辈子都没跟我说上过几句脸红的话。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墨白虽然没有接触过徐墨,仅凭着丁香的介绍,心里头也能够揣摩出个大概轮廓。

第34章 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

“丁香姐。”

墨白闭上酸涩的眼,唤着她的名字。

这丁香的身体,还没好利落。若是继续再在这寒夜里待着,一准儿会落下病根。

她深深地往肺里吸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徐大哥的事情,我听得很难过。”

“妹妹说不出过于体恤的话,但是略懂些人世的哲理。”

“你跟徐大哥的情谊,感天动地,相互扶持走过了许多年。”墨白咬着唇,“生死有命。活着的,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

“……我想……”

最后墨白缓缓地睁开眼,月色打在两个人身上,“……徐大哥在天上,也不愿看你难过吧……”

古人最讲究夫为妻纲,丈夫待你好,是福。若是待你不好,是难。

后来民国废缠足,妇女同胞们,逐渐有了自己开口选择的自由权利。

直至现在,男女平等,不分尊卑。女子应当一扫过去的陈旧思想,学着自尊、自爱、自强、自立与自信。其中后三者,最为重要。

古时丈夫是天,而今妇女也能赶上半边天。

“凉子。”

丁香毕竟年长那墨凉十几岁,人生的道理,岂非不明白?

她心里难过归难过,却也知道,以后的日子,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下去。

“我懂你的意思。”

虽然丁香没了丈夫,但是自己应当自强,而不是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

如此想得通透后,丁香拉起墨白的手,起身时,腿有些酸楚。

两个人回去住宿的路上,晃晃悠悠地,相互间扶着彼此,唯恐摔着自己。

夜已经很深了。

顾维安还挑着煤油灯,认真地伏案写着报告。

警卫员小李透过窗外,看到后很心疼,他敲了敲顾维安的房门:“顾师长。整个军区大院,就您的房间,灯还亮着的。早点休息吧。”

“不打紧。”

旁人不知道,但是小李清楚。顾师长要是忙起来的时候,时常连觉都不睡。

“今天按我当值!我就在外边守着你!”

这话刚落,顾维安才停下手里的笔杆子,抬起头,看小李倔着脸站在门外。

他起身,将身上的军大衣解下来,披在小李的身上,“外边天寒。我用不得你守着,早点回去吧。”

“不!”

早在刚刚顾师长给自己披上军大衣的时候,小李的眼圈都红了。

“男子汉,还学人家姑娘落泪么?”

注意到小李红着的鼻子和眼睛,顾维安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一擦,把自己弄得利索了!身为子弟兵,哪能轻易就掉泪珠子!”

“顾师长教导的对!”

小李接过手帕,用力地擤了下鼻子,然后手背抹干了感动的泪,“等我落了晚班,洗干净了这帕子,再来还你!”

“你拿回去用着吧。”

顾维安回到房间,继续伏案,就明天召开的会议,标注了重要的几点。

等到全部整理完以后,天已经打了明。

小李虽然在外边站了一夜的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一醒!”

顾维安拿着整理好的材料,拍了拍小李的肩膀。

“……顾师长……”

小李连忙挺起腰板,瞧着顾师长眼底的黑圈,“您一夜未睡?”

“我跟着吴首长还有个会议要开。”顾维安并没有责怪小李的偷懒,“现在是白日了,快回到你的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第35章 争执

小李点点头,将身上的军大衣还给顾维安后,对顾维安说:“那顾师长。我先走了。”

“去吧。”

顾维安摆了摆手,他拿着手里的报告,有几个争议的地方,须得等着与吴首长做商议。

他的心情很沉重,走过长长的走廊,徘徊在吴首长的门口,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小顾。”

吴爱党正要出去,刚拉开门,就看到正在门外踱步的顾维安,“这么早?”

“吴首长。”

“刚好。”吴爱党热情地揽着顾维安的肩膀,“我正要去吃早饭呢。一起?”

“不了。”

顾维安将昨晚整理的材料,递给吴爱党,“首长,这几处,你瞧出什么来了么?”

吴爱党望着顾维安交上来的材料,也全然忘记吃饭的事情,“小顾。这件事情,除了报给了我们军区,还有什么地方知道?”

“此时海城日报的刘记者,应该已经抵达兰城。”

闻言,吴爱党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他立刻吩咐秘书组织开会。

接到通知的赵大牛,满脸不乐意,不过他也只能再秘书小汪面前发发牢骚:“怎么最近又开会?”

小汪将之前吴爱党的话重复给赵大牛:“首长说,有问题的时候,摆到桌面上去讨论,然后规定几条,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解决?”赵大牛自嘲道:“西瓜农场的问题,开了这么多次会,又得到解决了吗?”

小汪胆子小,听见赵大牛说这种话,立刻惊慌道,“赵营。日后这样的话,你还是少说一些,免得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今日我只同你一人说起,若是被旁人知晓。那便是从你的嘴舌里抖出去的,能做文章的只有你。”

小汪瞧着不远处走过来的顾维安,有了些底气,冲着赵大牛说:“我端得正,也不屑于嚼舌头!首长说了,开会的目的就是解决当前发生的问题。每件事情都有其矛盾性,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马克思的原理,你倒是记得清楚。”

此时赵大牛,也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顾维安。

“磨磨蹭蹭什么呢?”

顾维安皱眉,“会议就差你一个人了。”

“顾师长。”

赵大牛心气高,被年纪轻的顾维安矮了个头衔,心里总是不舒服。

“昨天开会的时候,你不还没有来么?”

他傲慢地走在顾维安的前面,扬了扬手里的表,“小汪给我的通知是八点,现在才七点五十。我这样,还不算晚吧?”

“赵营。”

顾维安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大牛,“如果在战场上,敌人会由得你晚来就放你一马吗?看来这些年,将你变得越发贪图安逸。”

“顾师长。”

赵大牛被噎得脸红,“你可别血口喷人!”

小汪夹在两个人中间,眼看着双方的气焰正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喝道,“都不要吵了!首长都还等着开会呢。”

赵大牛丢下一句,“谁稀罕吵吵闹闹。”

顾维安同小汪走在后边,他与小汪讲:“今早之事,不必对首长报告。他这几日都忙着农场的事情,已然很是疲倦了。再将这琐事告诉他,只会让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可是顾师长……”小汪咬着唇,犹犹豫豫道,“……刚刚……明明就是赵营在无理取闹啊……”

“你记得。”

顾维安语重心长地说:“男儿心胸要宽阔,同时在这样欺软怕硬的人面前,也要学着硬气一些。”

第36章 你喜欢那个顾师长?

顾维安的一席话,小汪听得似懂非懂。

其实,若在八十年代,顾维安可能悟不出这些见解。

自从自己魂穿在叔叔身上,加之在六十年代经历的种种,顾维安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推开会议室的门,军区的几个干部,都坐在圆桌旁。

“小顾。”见顾维安进来,吴爱党不过随口了一句:“怎么叫人的,反倒落在了被叫的后面?”

小汪想要替顾维安辩上几句,但是被顾维安用眼神制止了,顾维安笑着说:“人有三急,首长还是开始主持会议吧。”

话题,就这样被顾维安一带而过。

“前些日子,小顾去了兰城。”

吴爱党将手里的材料放到桌子上,对参加会议的人说:“兰城方面,对西瓜农场的事情,很是看重。”

“今天下午,检查组的各位同志,和着供销粮一并来海城,务必要保证粮食的安全。”

吴爱党看到正开着小差的赵大牛,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赵营长。”

“是!首长。”

被提到名字的赵大牛,吓了一跳,从位置上站起来,“我保证完成任务!”

吴爱党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那这件事,你就跟着小顾一起准备吧。”

——

西瓜农场今天很热闹。

不知道从哪个人嘴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从明儿起就有粮吃了。

墨白望着农场欢呼雀跃的人们,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救他……”

一声微弱的女声,在墨白的耳朵里传来。

“谁?!”身后的陆美静,原本想吓唬墨白,结果反倒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凉子。”陆美静大口喘着气,拍了拍胸|脯,嗔怪道,“你干嘛叫得那么大声!”

刚刚那个声音,是幻听吗?

墨白认错态度良好,拉着陆美静的手,“对不起哈。”

“算啦。”

陆美静从兜里取出昨晚墨白给她的糖果,放在阳光下,糖纸闪着耀眼的光,“你说那个顾师长,是不是喜欢你?”

“啊?”墨白一恍惚,“我不知道的。”

他跟她,除了共同性,都是魂穿,然后都认识叶修,似乎就没什么交集了吧。

“凉子。”

陆美静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巴里,“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现在的墨白,对于感情这一块,到没什么想法。

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劝服曾祖父跟祖母分家,然后带着曾祖父在这个年代,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你喜欢那位顾师长?”

墨白问得直白,陆美静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哎呀。凉子。你的心,怎么跟那明镜似的。”

“那还真是让我给说中了。”

陆美静将糖纸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她拉着墨白的手,“好妹妹。你认得顾师长,撮合撮合我们呗。”

“……我……”

不远处的叶修,恰好听到姑娘家们的私语。

他原本是想着,给墨白说一下顾维安的好话。可眼下的情势,光是自己的好兄弟对人家有意。

“我们不熟的!”

墨白眼尖地看到身后的叶修,招呼了声:“叶大哥!我们组的陆姐姐中意你们军区的顾师长,你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傻妞。

(来自作者以及叶修被别人的官方吐槽=V=)

叶修真是替他那同样傻的好兄弟,感到着急。

第37章 长舌妇

“城哥有喜欢的人。”

叶修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对墨白说:“小墨同志。这件事,我做不了他的主。”

陆美静多少有些尴尬,这个叶修,明摆着是在拒绝自己。女孩家的脸面薄,她气鼓鼓地跑走了。

“也不知道,供销粮什么时候到农场。”

墨白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琢磨着应该是要下雨了。

“小墨同志。”

叶修性格直爽,很多事情,不会藏着掖着,“我有问题要问你。”

“您请说。”

“你对城哥的感觉是什么样?”

墨白被叶修问得语塞,她不自然地搅着手指,“啊?什么怎么样嘛。”

“你不必给我打马虎!”

叶修把话摊开,“我平日最抵制女同志吊着男同志胃口的歪风!”

“明眼人,都能看出城哥对你有意。”

“今天,你就跟我讲明白,对他是什么个态度?也好过让他日后,空欢喜一场。”

叶修一连串的话,让墨白气得身体直颤抖,“我本以为你们军区的干部,各个都是明事理的人!现在看,你也是颠倒黑白的那一类!”

“我与顾师长不过见了一次面,哪里就成了吊胃口?我这就去找队长来说说理。”

“你明明跟城哥见了两次面的。”

叶修拽着要走的墨白,心直口快:“你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要不是城哥救了你,你不知道怎么被刘三迫害呢!”

“你松开!”

墨白甩开叶修的手,“你简直无理取闹!”

“明明救我的人是你,你若是不想承认,也犯不着将功劳摊到顾师长头上去。”

农场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叶修和墨白各执一方。

“城哥……他跟你说是我救了你?”

叶修听到墨白的话,松开了手,把意思听得岔了,气愤地说道:“他可真是糊涂!”

天空忽然飘起了雨,农场巡逻的吆喝着大家抓紧回各自的棚子里。

“小墨同志。”

分开前,叶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不住。”

“方才我语气恶劣了些,城哥就是太憨厚了,不太会表达自己。”

“叶大哥。”

墨白打断了叶修的话,“你是我的恩人,我心里念着你。想着有一日,我还要还你这份情谊。”

“……小墨同志……”

叶修只当是顾离城在夜里救了人家姑娘,不好意思,救留了他的名字。

“……其实救你的是……”

“您是想说顾师长吗?”墨白打断了叶修的话,“他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

“以后等我赚了钱,会还给他的。”

叶修越听越懵,最后还是想着算了吧,自家兄弟的事情,还是不要乱搅和,等着他自己回来跟人小墨同志说清楚吧。

“你们在干啥呢?”

巡逻的队员吹了吹嘴巴里的口哨,“都抓紧回去。”

待回到棚子里,墨白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她听到陆美静正跟着一起住的丁香嘀咕着:“丁姐。你觉得凉子怎么样?”

“很好的一个姑娘啊。”

丁香姐说得很客套。

“唉。”陆美静拉着丁香的双手,很委屈地说:“我觉得她真的是太有城府啦。”

因为陆美静是背对着墨白,加上棚子里其他女同志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人提醒,她也就不知道墨白已经来了。

丁香是正对着墨白,所以当她一进来,就想着跟陆美静说,却被竖起中指的墨白嘘声制止了。

第38章 三个巴掌

陆美静添油加醋地描绘,“你还记得海城军区的那个顾师长吗?”

“嗯。”

丁香看着墨白敷衍道。

“我瞧着凉子跟顾师长熟悉,就想着让她帮忙撮合着。”

陆美静越说越气,“她一定是老早就知道顾师长中意她,然后还在叶团长面前,看我的笑话!”

“静啊。”

丁香轻拍着陆美静的后背,“我觉得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

陆美静嘀咕着:“你还不知道凉子魅力有多大吧?左一个叶团长,右一个顾师长。就连之前生产队的王队长,不是也很中意她吗?”

她越说越过分,“之前,凉子自己不也跟我们说吗?她娘把她卖了,这年头晚娘都不会卖孩子吧?也真能扯,就是来骗同情的。还不知道自己苟合了多少男人,才被送进来……”

啪啪啪。

墨白的掌声在陆美静身后响起,正背后嘀咕的陆美静转身看到墨白后,瞬间不吭声了。

丁香刚失去过丈夫,昨晚的事情,让她与墨白的情谊更深切。加上陆美静背后说人坏话,本身就是不对,她于情于理都会偏袒墨白。

“静姐姐真是生得一双巧嘴。”墨白冲着丁香笑着,她望着陆美静,“怎么不继续说了?刚刚不是讲得很精彩吗?继续啊。”

“方才是说到我苟合来不少男人,来的农场是吧?来啊,继续说……”

陆美静以为墨白属于那种很柔弱的姑娘,毕竟看她做什么都是傻里傻气的,没想到她跟争吵起来时,墨白是如此咄咄逼人。

“你不说了?”

墨白嘴上噙着笑,“你不说,我来说。”

“陆美静。”

墨白没有称呼她一声静姐,而是直呼其名。

“几天以前,我记得某个人吃了我给的白米饭,还哭着下跪说要感恩我。”

“如此感恩,可真是领教。”

陆美静抬起苍白的脸,咬着牙,“你厚颜无耻!”

“那也比不得背后做长舌妇,心无感念之人的皮子结实吧?”

陆美静被噎得说不出反驳的句子,撸起袖子,就想要甩墨白一耳光。

却被墨白单手紧紧地抓住了胳膊,另一只手打在了陆美静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敬你毫无感恩之心。”

陆美静挣扎着想反抗,她嚷嚷着:“墨凉!你就是个泼妇……”

啪。

又是一个巴掌。

“这第二巴掌,是因为你的嘴巴无德,坏了我的名声。同时也要告诉你,我能给你一口粮,也能让你全吐出来。”

陆美静被墨凉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当初陆美静之所以会来农场,也是因为自己这张阴损的嘴。

啪。

“最后一巴掌。”墨白揪着陆美静的头发,“刚好要坐实你给我泼妇的名号,也算不枉费彼此相识一场。”

三个巴掌下来。

陆美静的脸已经红肿着。

今天她吃了这么多闷亏,在棚子里肯定待不住。

于是陆美静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凉子。”

望着手还在抖的墨白,丁香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声道,“今日因你冒尖,出尽了风头;他日这陆美静,肯定将你记上。”

“我不怕招人恨。”

重活一世,神挡杀神,不能白活一遭。

丁香只觉得墨白还太年轻,别看棚子里其他人都在做着彼此的事情,若以后遇上什么事,都会被做文章。

第39章 寻

墨白的床铺靠在棚子口,她瞧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陆美静还在外面,挣扎了许久,墨白还是决定出去寻她。

丁香将墨白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笑了笑,想着这凉子还是年轻。虽说身上带刺儿,可也没把善良的本份失去,见好就收,不做得理不饶人的事,整体还算不错。

从兰城到海城要路过一段山路,因为天气的原因,加之驾驶员对这段路不是很熟悉,最终导致三辆装有供销粮食的陕汽的军用越野,被困在北山隧道口,过不来。

赵大牛撑着伞,水流已经没过他的小腿,他大声地对顾维安说:“顾师长,要不先安排车里同志回军区休息?”

毕竟是从上级来的同志,让人一直在车里坐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也不能担保上面怎么发落。

顾维安思忖了片刻,同意赵大牛的想法,两个人和几个子弟兵,一起将围困的同志从车上给解救出来。

“离城。”

这次兰城派来的,是监察部部长李爱国。

他一见到顾维安,就上前热情地拥抱,“上次陆司令老人家还埋怨着你走了以后,也不给他打上一通话。这次一听说我来,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我给你拿来!”

“最近我正忙着农场的事情,一时忘了给他老人家报平安。”

拥抱过后,李爱国亲切地道:“离城啊。算起来,咱们弟兄,也好些日子不见了。怎地今日,不见叶团和你一并过来?往日,他不是同你最是亲近。”

未等顾维安说出叶修遭到小人颠倒黑白,发配去农场的事情,赵大牛倒是接了这个话茬,“叶团长最近正忙着搞生产,没时间呐。”

“这小子——”

李爱国爽朗地笑道,他拍了拍顾维安的手背,“跟着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我们军区跟农场的干事,已经做好接待的工作。”

赵大牛的攀龙附凤的小动作,早被李爱国看在眼里,不过不放到台面上明说。

“你们几个,站在隧道口,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守好群众的供销粮食。”

赵大牛有模有样的对子弟兵们道,“等到明日天晴,便可以直接绕着北山,到海城啦。”

“是。”

子弟兵们听着赵营长的安排,齐刷刷地站成了一排。

雨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陆美静因为被墨白甩了三巴掌,觉得没脸在棚子里待下去,就趁着午后看守不严,溜了出去。

墨白若不是在农场外,看到了陆美静丢下的物件,也不敢确任她跑出去的猜想。

农场前面不远处,是北山。

墨白因为前世,对北山的阴影很大。可是若是陆美静出了什么意外,她自己也难逃其咎。

今日你出了口恶气,可那人因你出了什么危险,原本是你的理,也都会被悠悠之口,扭曲成作恶的人。

墨白顾不得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小跑步去了北山。

而另一方面,顾维安一行人抵达西瓜农场。

“前些日子,广坤同志的材料都交到了中央。”李爱国语重心长地说:“领导们都很记挂着西瓜农场啊。”

“是我没用。”

钟平丧着脸,他弯下眉毛,几欲跪在地上,被一众人服气,“是我辜负了领导们的期望。”

“也不能怪你。”

李爱国环顾着一片荒芜的西瓜农场,由于下雨,地里面坑坑洼洼的积水很多。

第40章 断后

“天灾人祸,谁能算得准呢。”

李爱国感叹着。

赵大牛对着钟平使了一个眼色,钟平立刻会意,脸上堆着笑:“李部长。您从兰城来,这一路辛苦了。”

“谈不上什么辛苦。”

李爱国不喜这些俗套话,他叹了口气,“若说辛苦。就是苦了还在隧道外边守着供销粮的弟兄们。”

钟平忽然想起上一次,孙局长来西瓜农场的时候,与自己说得那些话。

“李部长。”钟平主动进言:“还是由着我去亲自守着吧。你有所不知,附近的村民因为没饭吃,之前还出现了抢粮事件。”

他的话刚落,顾维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因为此事首长对自己交代过,“还是我去吧。”

赵大牛与钟平相视一笑,他们老早就盘算好了一切,也知道这样的事情,顾维安定不会放手不管。

“李部长。”

顾维安说:“你与赵营长和钟队长在这农场先歇着,我去看看供销粮食的状况。”

李爱国还没有开口,顾维安已经冒雨跑出去老远,“你们看看离城这个急性子!”

“部长放心。”

赵营长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钟平,“待会儿,钟队长会带着农场几个得力的同志,随着顾师长一起去。”

“对。”

钟平连连点头,“我马上就找人安排。”

——

墨白走到北山隧道口,停了下来。

不远处,几位解放军同志正在把守着三辆卡车。

墨白想,那大概就是兰城运过来的供销粮。

“同志。”

她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个子弟兵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的蓝棉袄……”

墨白形容着陆美静的模样,子弟兵思考了一会儿,“是不是她的眼睛很大,穿着红色的裤子?”

“是的。”

墨白点头,“你知道她往哪里去了吗?”

“好像去山上了,我看当时哭得还挺凶的。”

墨白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北山的视线,才逐渐清晰。

陆美静的红裤子格外扎眼,她正往山上走着,可是由于暴雨,北山上冲下来许多的泥沙,出现山体滑坡的现象。

“陆美静!”

墨白扯着嗓子对着那个身影大喊:“你快回来!山洪马上爆发了。”

水流湍急,几欲从山上降下来,陆美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一时间腿软地倒在地上。

眼瞧着自己马上就被来临的泥浆埋没,一个黄绿色军装的男人上前将陆美静给带到了墨白面前。

是他。

子弟兵们提前唤出了墨白心里的称呼:“顾师长。”

“都上车。”

这山洪如果下来,他们的粮食一定保不住。

“可是,这种路,是怕开不出去啊。”

年龄较小的子弟兵为难着。

“我来。”

顾维安先载着墨白上了其中一辆,这车子若是会开的人,这种泥洼地也能够通行。

子弟们看着顾维安如何驾驶,学会后,去另外两辆车上。

“你们先开。”

顾维安看着泥石流即将冲下山,冲着前头的子弟们道,“一定要保护好供销粮食的安全!”

子弟兵们不敢耽搁,加快了车速,按照顾师长的指导的步骤,顺利地开出隧道口。

“会害怕吗?”

顾维安刚救下陆美静,俊脸上还有被些泥沙,“会不会后悔,跟着上了我的车?”

墨白也不知道,刚刚的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顾维安的车。

耳边传来轰隆隆地泥流声,本是亮着的洞口,募地黑了。

第4里1章 这里有没有外人

隧道口的洞口被泥土和石头封住,黑得看不见人。

“小白。”

顾维安在黑暗里,抓着墨白的手,“别怕。我在。”

好像以前,也有人给自己讲过类似的话。

墨白想,或许是哪本书上的男主人公说的吧。

“在我心里,你就像供销粮一样,我一定会守好你们的安全。”

墨白的耳边,又传来顾维安的碎碎念。她的小脸,被顾维安这句话,臊得很红。

天底下,哪会有男子,将女子比喻成粮食。

好在山洪将前后的洞口都埋住,黑黝黝的隧道里,顾维安瞧不到她的害羞。

“你把手松开。”

墨白的声音软糯糯的,这也是顾维安无论何时,都最喜欢的。

她的嗓音很甜,墨白说:“我们这样未婚男女拉扯,会被说作风有问题!”

“这里又没有外人。”

顾维安又嘀咕了句,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将手挪拿开。

车子的空间狭小,如果一直在这里,很容易缺氧。

“小白。”

顾维安喑哑着嗓子,对着身边的墨白说:“你摸一摸前面,有没有煤油火机?”

墨白因为被顾维安的土味情话,撩得耳根发烫,她一紧张,就容易出乱子,结果手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对不起。”

她如惊弓之鸟,迅速弹开。

“算了。”

好半天,才听到顾维安说:“我来找吧。”

他靠得她很近,奇怪的是,自己并不反感。

墨白的话没过脑子,突然冒出来句:“……他们都传……”

“传什么?”

顾维安故意往他身上蹭了蹭,没想到他的小白,也会如此直接:“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

经过一番探索,顾维安其实已经找到了打火机,他为了多和墨白相处,假装还在找。

“……应该是开玩笑的话吧……”

墨白咬着唇,慢吞吞地说道。

“我跟墨爷爷说过,要娶你。”

顾维安说这话的时候,外面有一阵泥石流涌过,车身晃了一下,重心不稳的他,倒在墨白的身上。

“……你……”

墨白用力地推开顾维安,“……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小白。”

顾维安的后背撞上了车门的把手,疼得嘶溜一声,“你这是谋杀亲夫。”

墨爷爷其实并没有同意顾维安的提亲,但顾维安暧昧的话,就像是墨西同意了他俩的婚事。

“肯定是你拿着官职压迫爷爷。”

墨白缩在角落里,像个炸毛的小狮子,“就算爷爷同意,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想着,她大概是误会什么。

顾维安没好气地笑了笑,“我若是拿着官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小白。”

见她好半天不说话,顾维安打开打火机,透过火光瞧到她气鼓鼓的小脸,“性子跟过去倒是没怎么变。”

“我们过去很熟吗?”

他一口一个小白,叫得可真是亲切。

顾维安倒是没回答墨白的问题,只是幽幽道,“这辈子,我不会再让自己再有遗憾了。”

他推开门,跳下了车,车子里留着墨白一个人。

这个人是不是方才因为自己的话,受伤了?

不过他都是师长了,什么困难没有遇见过,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就把自己扔在车上吧。

顾维安走到车子后面,好在之前备用的铁锹还在,他拿了两个,走回车头,拍了拍车门,“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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