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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八零美食开道》


第001章 因果大饭店

孔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苏因说:三人行,必有一厨子。

2008年,除夕夜。

素有青浦区第一大饭店之称的因果大饭店,是一家以家常菜为主的传统中式饭店。

很多人来这里吃过之后,还会再来,因为他们都说这里有家的味道。

今天除夕夜,店内多以红色为主,红灯笼、中国结,饭店门口还贴了对联,异常喜庆。

此刻饭店大堂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穿着统一的黑白相间工作服,穿梭于大堂的各个角落。别着徽章的大堂经理,正在向客人介绍饭店的招牌菜。

铺桌布、置碗筷、上菜、下盘、收拾擦净桌子。

一套流程送走一桌客人,再迎来下一桌。

在大厅里忙碌的服务员如果是战场上在前线突围的战士,那么后厨的那些厨师们,就是给予其能量的后勤部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饭店的后厨也是算得上血雨腥风的江湖。焖炒煎煮烹,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有着一颗征服江湖的心。

后厨里人多,却不乱。

洗菜、切菜、配菜、入锅,每个人各司其职。浓油酱醋、糖盐料酒,各在其位。随着一叠已经腌制好的猪肝入油锅翻炒,空中弥漫着红烧的味道。掀开煤炉上炖了一个白天的莲子银耳汤的锅盖,清甜鲜香扑鼻而来。

在众多身穿白色厨师服的人群中,里面一道黑色异常显眼。

精致的五官,被岁月增添了一抹风韵。眼神刚毅,仿佛暗示了主人处处不服输不认输的性格。眼角的细纹,是她这十几年努力的代价。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黑色套裙,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蓝紫相见的丝巾,身前系了一条黑色的围裙。脚上一双高跟鞋显得身材尤为高挑。

她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苏因。

突然,一人打开送菜的窗口,朝苏因喊道。

“老板,水月洞天的客人过了预定的时间还没来,菜要先做吗?”

苏因手上拿着另一个包厢的菜单,正在核对菜系。头都没抬,对自己肩上别的对讲机喊道:“老袁,打电话问问蒋老板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在对讲机传来一声‘好的’后,她抬头对一旁的厨师道:“水月洞天的先准备凉菜,热菜先配好。确保有一个空锅,他们随时来,我们菜随时下锅。”

“好嘞。”

这人刚走,又有一人上前,朝里喊:“老板,儒笑厅的李老板让您上去一趟。您有时间吗?要是没空,我就给您推了!”

“有空!这就来。”

苏因边解围裙边对一旁的配菜员说:“这桌菜太油腻,回头送个百合雪梨羹上去,解腻。”

“好的。”

苏因在进儒笑厅前,拿掉对讲机,理了理头发。她们开饭店的,不管是服务员还是厨师,又或是老板。都要确保在客人面前保持干净整洁的形象。

推开门,人未到,愉快的声音先到:“李老板,新年好啊。”

那位李老板见到苏因,连忙起身,十分亲热:“新年好!新年好!苏老板,生意兴隆啊。”

“全托李老板的福,菜还可口吧?”

“蛮好蛮好。”

李老板连连点头,可见对菜系十分满意。

“就知道你好这口。”苏因笑道。

“来来来,介绍我兄弟给你认识一下,老唐,唐之文。”

早在苏因跟李老板寒暄之际,就瞥到了这位唐先生。好家伙,这位唐先生年纪虽不小,四十岁左右。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活脱脱的像是电影明星。坐有坐相,背挺得笔直,不怒自威。尤其是那双眼睛,墨色的眼睛里深邃不见底,任凭它底下波涛汹涌,面上不露一分情绪。

苏因瞧了,觉得他眉眼有点像一个明星。就像苏因想了好半天,终于知道他像谁,像唱歌的李健。

苏因直觉这人不一般,一般人哪有这种气魄。

“老唐,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美女老板,苏因。”

唐之文抬头看了眼苏因,嗯了声,没看苏因的脸,下意识的望向她的右手。然后便没了下文。弄得李老板十分尴尬,还是苏因开腔道,“李老板,你让我过来不是专门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吧。”

“苏老板聪明人,爽快。”李老板道,“我这哥们从南京来执行任务的,今天除夕,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他。他是个老饕,对吃的可讲究。我今儿个,想请他吃一个这道你这儿的招牌菜,也让他们京都的人知道咱们上海的菜系不一般!”

苏因认真的听着,知道李老板口中的招牌菜是什么。她看了眼旁边的唐之文,李老板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什么,思绪并不在这。

她笑着问:“李老板说的是梅菜扣肉?”

李老板双手一拍:“对咯!”

“我当是什么事,小事一桩,我立马让人去做。”

“苏老板,别急啊。”李老板忙拉住苏因,说,“这招牌菜,我们都知道是出自你手。我也知道,你是老板了,现在不轻易上手。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亲自做这一道菜。”

苏因看着李老板,又看了眼坐着不动如山的唐之文,他正喝着茶,举止间皆是气度。苏因隐约见到他右手的大拇指上有个梅花似的疤痕,红色的异常妖艳。

以前李老板来的时候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看样子这位唐先生还是李老板的铁磁。

梅菜扣肉是因果饭店的招牌菜,也是苏因的拿手绝活,很多人慕名而来。这几年,苏因很少亲自下厨,一是她后厨的那些厨师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二是她忙于饭店的营业,也没有精力再去做菜。

外行人吃不出来苏因做的梅菜扣肉与后厨厨师做的有什么不同,他们觉得没区别。但是内行人,尤其是吃过苏因做的,再吃别人做的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差距还是明显。

显然,李老板就是为内行人。

她想了想,这李老板不是外人,帮过自己不少忙。她心一横:“没问题。”

第002章 梅干菜扣肉

苏因走后,李老板拍了拍唐之文的肩膀:“难得见一次面,不要总是这么沉重。都十几年了,你这是不给活人活路啊。”

“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苏老板的手艺绝对一流,不比我们以前在京都吃的差。”李老板笑道。

“能好到哪里,有‘一厘’的好?”

“又生一厘”是京都最有名的家常菜酒店,有着将近百年历史。一家十年都不到的饭店,能跟百年历史的传统比吗?唐之文说这话,明显就是抬杠。

可李老板却胸有成竹的说:“不比一厘的差。”

唐之文以为李老板是开玩笑,看着他的脸,却是一脸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梅干菜扣肉,是一道精细菜,流程复杂,做工繁复。它考验一个厨师的细心跟耐心。苏因跟着师傅学的第一道硬菜就是梅干菜扣肉。因为这道菜扎实,在任何场合都不输气场。

顾名思义,梅干菜扣肉的主料自然是猪肉跟梅干菜。

因果饭店做这道菜,其肉选的是上好的黑猪上带皮五花肉,肥瘦相间。梅干菜则是专门从乡下收来的,味道正宗地道。

在做菜之前,苏因换了自己的厨师服,戴上了厨师帽。用清水洗好手,张开双手,由别人帮她系好黑色的围裙。她很久没有穿这套衣服,再次穿上,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苏因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一名厨师,而非老板。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刀具,一把刀同样可以影响美食最后的味道,每个厨师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刀。苏因抽出刀,闪过一道锋芒。隐约可见,刀柄边刻着一个‘白’字。

不管是生活还是做菜,苏因都要求有仪式感,尤其是做菜。

对苏因来说做菜不是一项赚钱的本领,而是救赎自己的信仰。

饭店后厨,食材准备的很丰盛。苏因起火一口空锅,从一旁取一块五花肉,与冷水一起放入锅中,煮开。翻滚的热水将肉煮成了白色,挤出里面的血水,除去腥味。

水煮开后,把肉捞起放在流动的清水下洗干净。

苏因对一旁的助理吩咐道,“换锅加清水。”

“收到。”

苏因将洗好的肉,再放入清水煮。

大火印在苏因脸上,通红。锅内沸腾的水带着肉翻滚,苏因拿起一根筷子扎进肉里。

“当筷子能轻松的扎透肉,就可以起锅。”

苏因一边操作,一边对旁边的人解释。她亲自下厨的机会不多,更别说能亲眼看到苏因做她的拿手好菜。一些小厨都围在她周围,心潮澎湃。

学厨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像今天难得的学习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换锅,控干,倒油,三分之一就成。”

“收到。”

煮熟的猪肉被放在一旁沥干,助理此刻换上控干的锅,往锅里倒进三分之一的油。油烧到九分热时,苏因将猪肉扔到油里。肉刚接触到油的瞬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散发一股肉的焦香。

“这步骤主要是将肉皮炸酥脆,等到猪皮上出现金黄的冒泡便可以捞出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酱油里冷却,入味。”

苏因做的梅干菜扣肉,肉里不用盐腌,只是放在酱油里泡着。这样肉的味道更贴合它原本的味道,也更鲜。

“冷却后切片。”

梅干菜扣肉的肉片很有讲究,不能太厚,苏因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肉片在三毫米到四毫米之间,味道更好。

这样的厚度非常考验刀工。刀工不可能天生就会,靠的是后期的练。有些出名的厨师,光练刀工就得练数年。这几年,不能碰其他的,只能碰刀。苏因练了三年的刀工,才到现在如鬼斧神工般的技术。

手法行云流水,不仅快,而且稳。每一刀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周围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就只见到苏因的手腕在动,胳膊几乎都没有抬起来。

这块长十厘米左右的肉,切成同等长度的肉片,苏因只用了不到四十秒。切完之后,刀上不沾一粒肉渣。

苏因将刀递给助理,说:“到这里,肉基本上已经处理完,就等着最后跟梅干菜一起摆盘。”

“老板,你刀工真厉害!”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苏因笑笑,道:“怎么提高自己的刀工,一个字:练。”

苏因将肉片放置一边,另起一干锅,放油,再放点姜与少量的辣椒壳,炒出香味。在因果饭店梅干菜扣肉都是现做的,所以在客人点这道菜时服务员会问一下,是喜欢吃辣还是不吃辣,根据客人的喜好,再决定放不放辣椒。

苏因了解李老板的口味,所以放了一点辣椒。然后把已经泡发洗干净的梅干菜扔到锅里炒,加盐生抽,翻炒。不一会梅干菜的香味被盐跟生抽煮了出来。

此刻后厨很多菜一起在锅中炒,各有各的香味,可是梅干菜在其中,依然有一席之地。有着干菜特有的香。

鲜味中带着点菜的涩味,炒熟之后就可以起锅。

“梅干菜后面还要跟肉一起上蒸锅,所以不用煮太熟,否则会影响口感。”苏因说,“现在可以摆盘。”

苏因弯着腰将刚才切好的肉片一片片摆在盘子的最底部,间隔均匀,下筷力道均匀。然后将炒好的梅干菜倒在肉上。

“摆盘结束。”苏因直起腰,把筷子放到一边,“入蒸锅里蒸二十分钟,便可以起锅。”

一道菜虽复杂,但是在苏因手上,就变得很快。一旁的人看得意犹未尽,他们一直搞不懂,不管用料,还是流程都跟老板一样。有些厨师比较轴,甚至将苏因的用料量精确到克,但做出来的味道总是有差距。

对此苏因的师傅解释,每个人的手气不一样。

所谓的手气,是个很玄乎的说法。

就跟腌咸菜一样,有些人腌的菜又酸又香。有些人根本碰不得,一腌就臭。就算是她伸手去那个腌的好的罐子碰一下酸水,这好好的酸水就会变臭。

没法解释。

做菜人人都会做,但要做到极致,是靠天分的。

第003章 你师承何处?

到了时间,助理帮苏因将蒸好的梅干菜扣肉取出来,倒扣在盘子里。刚掀开蒸锅盖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酱肉香。

蒸了二十多分钟,肉与菜合为一体,肉香之中带着梅干菜的清香,梅干菜浸在肉汤之中,二者缺一不可。闻得直让人掉口水,在肉上再撒点葱花,色香味全了。

“老板,宝刀未老啊。”

“老板正当青春,哪里老了。”

“本来还不饿,你说这厨房的香味多着呢,硬是勾不起我的食欲。但是老板这道菜一出来,我就后悔没让老板多做一点。真香啊!”

“行了,你们就奉承吧。”

苏因跟他们笑着说了会,准备亲自将菜端上去。突然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徽章的大厅经理走到苏因边上,在她耳朵边说了句什么。

苏因眼神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随即消失,脸色如常。

“把他带进柳竹厅,等我空了,我再过去。”

“好的。”

苏因端着这道梅干菜扣肉刚走到儒笑厅门前,门就被李老板从里面打开了。

“早闻着香了,苏老板,今天可是谢谢你了。我们算是有口福了。”他笑嘻嘻的从苏因手上夺过这道菜,放到唐之文的面前,“老唐怎么样,不赖吧。”

如李老板所说,在苏因没进来之前,他们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一股带着温度的肉香。唐之文看着眼前的梅干菜扣肉,酱红油亮。肉片均匀细致,上面的小葱堪称神来之笔,极为养眼。

唐之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肉上沾着汤汁,汁水紧紧包裹着肉,竟没有一滴汁水滴下。肉片轻薄富有弹性,吃起来肥而不腻。味道适中,不淡不咸,肥肉入口即化,瘦肉连着筋,带着嚼劲。

咽下之后,唇齿留香。

唐之文细细的品味口中的味道,越深思,越觉得不对劲。

李老板见唐之文的眉头越锁越紧,觉得不对劲,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脸颊不自觉的放松,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好吃啊!”他看向唐之文,“你觉得味道不对么?”

唐之文摇摇头,说:“很对。”

苏因早就看到这位不善言语的中年男人,在见到梅干菜扣肉那一瞬间,眼睛发光。随后见他表情,敢情是个吃货,还是个会吃的吃货。

“苏老板是么?”唐之文终于肯直视苏因,一双眼睛里难得露出平静以外的情绪,“不知道苏老板厨艺是自己思索而成,还是有人指点?”

“我学过。”

“可以冒昧的问一句,苏老板师承哪位?”

苏因以为对方眉头紧锁,是在想什么夸奖自己的话,敢情他是对自己师承何位有关。

“不好意思,唐先生。家师曾经嘱咐,不能透露他的名姓,否则他就要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了。”苏因笑道,“还望唐先生谅解。”

一旁的李老板不知道吃个饭怎么问起别人师父了,可是他知道唐之文这个人从来不说废话,他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目的。

他以为苏因这么说了,唐之文应该放弃才是。但是唐之文只是看了眼这道菜,然后抬头看着苏因:“好,那我不为难你。但是,你能告诉我你师父是不是姓白?”

“白?”苏因摇头,“我师父不姓白。”

不姓白?难道是我想错了?

唐之文朝苏因点了点头:“谢谢苏老板,这道菜味道很好。”

“唐先生跟李老板喜欢就好。”苏因将唐之文的不对劲抛到脑后,笑道,“那两位先吃着,我这外面还有点事呢。”

苏因指着门口,表示自己外面有事要出去。这李老板也不好留人,对方已经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面子。

“苏老板您赶紧,今天真是谢谢!谢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都是朋友,还有什么事吩咐的。那两位老板慢吃。”

“好好好。”

苏因出去后,李老板连忙问身边的唐之文:“姓白!为什么你觉得她师父姓白,你觉她师父是白知圣?”

唐之文喝了口清水,嘴里还残留肉香。他说:“这道梅干菜扣肉的味道,比一厘的还要好。”

李老板没想到他会给这道菜这么高的评价,但转念一想,“你是觉得这道菜的味道有白氏家常菜的味道?”

“对。”

苏因出来后,将唐之文的赞美抛到脑后。事实上,因为做的菜所受到的溢美之词实在是多的她都听腻了。她现在只想赶去柳竹厅,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耽搁不进去的话,这里面的人疯起来谁都管不住。

推开门,包厢里圆桌边上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这男的叫周凯,是苏因的丈夫。

周凯手边放着泡好的绿茶,还冒着热气。苏因闻这气味,就知道是她办公室里上好的大红袍。心想这老袁还真是大方,敢情不是喝他们家的。

心痛。这大红袍,她自己都舍不得喝,大多数都拿过去孝敬了她师父。

他一见苏因进来,立马激动了起来。手拍了拍桌子,震得茶水微微晃荡。

“死女人,算你识相,你要是今天再不见我,我就砸了你这家饭店。”

苏因无视他的粗言秽语,淡定的走到他对面坐下。就在她刚坐下之际,周凯却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包厢的门,走廊里来来回回上菜下菜的服务员,表示他们真的很忙,还有就是这家饭店生意很火爆。

“不错啊,你有两下子,这饭店大气啊。还请了这么多服务员。”周凯回头看了眼苏因,眼神里都是蔑视,“你可真有能耐啊,自己做饭明明难吃死了,居然还能开这么大的饭店。背着我跟几个男人睡的?”

周凯活在这世上就是来成为笑料的,跟苏因在一起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她的厨艺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周凯,嘴巴积点德。”

“难道不是?你也就长得好看一点,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

我还有一个傻逼老公。

苏因不想跟他多说,“说吧,这次来找我,想要多少。”

周凯每次来找自己,除了要钱,也没有别的事。

第004章 一纸协议书(求收藏,求推荐票)

周凯每次来找自己,除了要钱,也没有别的事。一听苏因这话,周凯连忙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从一边的手提包上拿出一份文件,递到苏因面前。

“今天我不要钱,你在这上面签字,以后我保准不来找你。”

苏因拿过文件,还没看内容,只看到抬头大大的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她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就将文件扔给了周凯,“想离婚,想分这家酒店啊,你做梦。”

“你——”

周凯气的说不出来话。

苏因与周凯的婚姻是典型的家长包办。她父母离世早,在她们家当家做主的是她那个脾气火爆且毫不讲理的奶奶。当年由于一些原因,苏因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回家。两年后,为了凑够她姐姐读大学的学费,奶奶将她嫁给了村头养猪周世平的大儿子周凯。

周家是陶村当时有名的“大地主”。但是周世平夫妻两将重心都放在生意上,对唯一的儿子疏于管教。养成了周凯好吃懒做的二世主性子。不过苏因嫁到他们家后,也过了一两年的好日子。

这种“好”,也仅限不用愁苦吃穿。若论她在周家的地位,比他们家养的猪要好一点。因为猪在年关要被杀掉,她至少还有条命。

后来周家遭遇变故,几百头小猪仔被人下药毒死,周世平一蹶不振。祸不单行,周世平在上山砍柴时,踩到了别人捕野兔的夹子,伤口发炎感染,医治不及时,不久后便去世了。

周世平去世后,周家的经济情况一落千丈。她婆婆本就没有能力,丈夫死后,更是如同活死人一般。但好在苏因头脑灵活,又肯吃苦。猪是没继续养了,便筹钱在当地镇上开了个饭店。

90年代初出城务工成为潮流,苏因顺应潮流,去了上海。

她从最底层的洗碗工开始做起,省吃俭用有了点余钱后,开始自己买了小推车,在大工厂旁边卖盒饭。她便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她的师傅。跟在师傅后面学了七年,后出来开了饭店,先是十几平的小饭店,慢慢积累了资本,直到现在的因果大饭店。

在上海独自闯荡的十几年里,苏因不仅要承担周凯在老家的一切开销,还要养她自己年迈的奶奶跟年轻的弟弟。

周凯更是过分,游手好闲的他养成了抽烟赌博的恶习。每次苏因寄点钱回去,都被他输在了牌桌上。不仅如此,生活作风上也是不检点。跟村里寡妇搞破鞋,给苏因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

这些事苏因也是后来才知道。

一听苏因在上海开了大饭店,周凯立马弃自己亲娘不管,更别说那只破鞋,立马到上海来“投奔”苏因。

所谓的投奔,就是缺钱了可以随时随地的找苏因要。不给,他就偷。对此,苏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数额大到周凯掩盖不住需要摊牌的时候,就明目张胆的要。

苏因看在他年迈的母亲份上,给了他钱,不多,但不至于让他饿死。

周凯知道苏因对外强硬,对亲人硬不起来,这些年他就吃准了苏因这个弱点,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可是没想到让他在协议书上签字,居然这么干脆的就拒绝了。

“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怎么,你想来硬的?这婚我不离,就算离,我也会让你一分钱得不到!”

清冷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凯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因,一时间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因早就想跟周凯离婚,他们两之间没感情,也没有子女的牵挂,所以早分早好。她之所以迟迟不开口就是顾忌到饭店,这家饭店是她跟师傅的心血,不可能让给周凯,一分一厘都不行。

没想到她不提,周凯倒是起了心思。

苏因想了想,折中道:“你的条件我不答应。想我签字行,我给你二十万,饭店你别想。”

在08年,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周凯明显被苏因的大口气给吓到了,也被这二十万唬到了。

正在他犹豫之际,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不行!”

“你怎么来了?”

周凯跟苏因同时喊出这句话,显然前者比后者更惊讶。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气呼呼的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一脸惆怅的袁经理。他看着苏因,用眼神在说:来势汹汹,挡不住啊。

她朝袁经理点了点头,示意这里交给她。

袁经理看了眼妇人,眼神带着点嫌弃,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出去将门关好,在走廊上的一个石桌上拿起对讲机,便去了大厅。

“怎么,我不能来?”

妇人扫了眼周凯跟苏因,然后看向桌上的协议书,又看了眼周凯,最后将视线落到苏因身上。

“是不是我不来,你就要了这个女人的20万?”妇人说完,又看向苏因,“这协议你不签?”

“大姐,这是我跟周凯之间的事。”

眼前的妇人可不就是苏因的亲大姐苏梁么。这两人从小不对头,主要是苏梁见不惯苏因,处处给她使绊子。苏因年纪小,性格没现在这么硬气,怂的很,就是个小受气包。每次被苏梁欺负的都不敢出声,因此受了苏梁不少打。

苏因高中辍学也是因为家里钱不够两个人上学,所以为了支撑苏梁读书,她们奶奶叶小娥便借苏因考试作弊的理由,硬是逼她辍学。而苏梁则得到读大学的学费。

这是苏因最后悔的一件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她根本就没有作弊。如果自己没有退学,那么她也可以去上大学。

苏梁考上大学出了村子,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灯红酒绿。才读大二,就跟某个市长儿子确认了恋人关系。苏梁单蠢,对这个恋人是真心,也认为对方是对自己真心,可人家只是玩玩。一个市长儿子,怎么会看上从农村里出来的丫头。后来玩脱了,苏梁不小心怀孕,这公子哥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抛弃了她。

第005章 背叛与死亡

苏梁找不到人,只有把孩子打掉。九十年代,未婚先孕这种事被人知道,是会被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被学校发现,苏梁受尽同学的冷眼嘲讽,不得不退学。

退学后的苏梁,身无长物,但自恃漂亮,眼高手低。不愿做辛苦的事,这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凄惨。但是,女人只要漂亮,或多或少都有口饭吃。

苏梁就这么一天天的混着,人不可能漂亮一辈子,当你失去这个优势后,你会被生活打得比原来还要惨。

好在,苏梁有个不计前嫌,善良的有些圣母心的妹妹苏因。她在有了饭店之后,便将苏梁接到了自己身边。给她吃给她住。这种种,苏因不过都是看在她死去的父母面上。

苏因因为忙饭店的时,没多少心放在苏梁跟周凯身上。这两人每天等吃等喝,无聊得紧,居然就这么搞上了。苏梁背着苏因爬上了周凯的床。

虽是姐妹,但是周凯明显更喜欢苏梁,被她迷得要死。两人这样厮混一段时间,觉得不行,万一被苏因知道,她一气之下断了他们的供给,那他们两不就是个死?

于是苏梁给周凯才出了这个主意,让周凯跟苏因离婚,财产一人一半。

苏因不知道苏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大概能猜到这两人之间有猫腻。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她不说出自己的怀疑,是对苏梁还抱着一点信任。她相信自己的亲大姐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她心气这么高,怎么会跟她的男人在一起。

“你们的事我不能管吗?”苏梁媚眼一翻,看着苏因,“这协议书你必须得签。”

“为什么?”

“因为我怀了周凯的孩子。”

苏因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胃里一阵翻滚,竞是恶心的要吐。她吃惊,吃惊之余,就是恶心。她的姐姐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多可笑啊。

“你还不签吗?”

苏梁步步紧追,“我把孩子生下来,她应该是叫周凯姨夫,还是叫他爸爸?你忍心你姨侄女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你当真这么狠心?”

苏因双手握拳,她没说话。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牙关紧咬,绷紧的脸颊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尤为的大,大的恐怖。一团火在胸腔中翻滚,随时都可能爆发。

她看着苏梁,紧紧的盯着她。

苏梁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她虚张声势的看着苏因,“你就这么狠心吗?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姨侄女。”

“笑话。”

冰冷的声音仿佛冰锥,刺进苏梁跟周凯的心。这两人睁着眼睛互相看着,他们没想到苏因会说出这种话。让她们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你这小孩本就不应该出来。”苏因说着看向周凯,“这婚我会离,但是我不会让你们拿到一分钱。”

“这可是法律规定的!你想违法吗?”

“违法?周凯,人蠢就要多读书。是你出轨在先,你属于过错方。你没有权力要求我分一半的财产给你。”

周凯从来没听过这种事,苏梁只告诉她,苏因的饭店是在两人结婚之后开的,所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如果离婚,财产平分。可没有说什么过错方分不到钱。

他看向苏梁,一脸不可置信,“是这样吗?”

苏梁在大学里整天灯红酒绿,又学到了什么。她也是一脸迷惑,还有这种说法吗?

“你信不信我去告你!我要跟你打官司!”

周凯不清楚一向软弱的苏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他气得口不择言。不过他忘记请律师,打官司都要耗费一大笔钱。问题是他跟苏梁身上加起来都没有一百块,这些钱还都是苏因给他们两的。

“我等你来告。”苏因心平气和的将协议书推到周凯手边,走到苏梁面前,看了看她肚子,“孩子这周去医院打掉,医药费我出。”

说着开门出去,苏梁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道,“这可是一条生命,苏因,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明明不喜欢周凯,我跟她在一起怎么了?家里的人说的不错,你就是心硬命硬,爸妈就是被你克死的!”

“你说什么?”

苏因已经走出了包厢,又被她这句话给逼了回来。她比苏梁小两岁,但个子还要比她高一点。加上胸有怒气,在气场上完全碾压苏梁。

“你刚才说什么?”苏因声音很小,但是字字如针刺在苏梁的心尖上,“纵使我不喜欢周凯,他也是我丈夫!我一天不在这上面签字,他就得当我一天丈夫。你跟自己妹夫在一起很光荣是吗,觉得很有面子是吗?你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会得到这个社会的认可?你忘了那些人对你的口诛笔伐,你忘记流言蜚语是怎么摧毁一个人的吗?你想让自己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让他永远活着别的人口水中,被人取笑一辈子吗?”

“苏梁,你有什么资格骂我狠心。”苏因说到这里,看向里面的周凯,“你们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怎么不用脑子想想。”

苏梁被苏因一连串的攻击说不出话,可是在听到苏因说的最后一句话时,她如被电击似的看着苏因,又羞又怒。正想着要用什么话来回击,可苏因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苏梁在身后喊道,“苏因,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

苏梁的声音带着一股恨意,由远到近,等苏因回头时,就看到苏梁一张放大的脸。肩膀上一股推力,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往前栽了过去。正好栽倒在一旁的桌子上,头撞上了桌子的一角。

大理石的桌子,纵使四个角被苏因要求磨圆了,但是这么大力的撞上去,人就算没死,这头上的窟窿肯定是少不了。

苏因没想到苏梁这么恨自己,更想不到她会动手。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仿佛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嗅觉跟听觉还有点用,周围声音很多很杂,还闻到一股黏黏的血腥味。苏梁站在自己不远处,她边上还有一个人,看不真切。苏因想睁开眼睛看清楚,但是伤口太痛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006章 重生十六岁(求推荐票~)

冷,刺骨的冷。

冷水倒灌进入鼻腔,刺激着粘膜,又疼又酸。

苏因突然张嘴大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缺氧还是醒来的太过急促,她拽着胸口,蜷缩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这天底下最便宜的空气,对她来说如珠宝一般,珍贵得想要占为己有。

缓了好一会,苏因才渐渐恢复了意识。眼皮没有方才那么重,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灰色的蚊帐,顶部还缝了个补丁。

那种灰是因为用的年份太久,从白色变成的灰色。

古老,破旧。

这不是医院!也不是自己的家!

这是哪儿?苏因努力的回忆,可是脑袋里一片浆糊。只要稍微用力想一想,头疼的像要爆炸一样。

潮湿的被子让她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身上披上了厚厚一层被打湿的棉花,压得她喘不过气。

被子的图案莫名的有点熟悉,跟她小时候用过的被子花色一模一样!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围。

简陋的床头柜,歪了一条腿的桌子,像个被执行死刑的囚犯挂在城池外一样。破了一块玻璃的壁橱紧紧靠在墙壁,因为地势不平,壁橱的一只脚下面还垫了一块碎瓦片。

这个地方对苏因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她是在做梦吗?

不然,怎么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

她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家中唯一的一个镜子前。当她看清楚里面的人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她没错,但却是年少时的她!皮肤算不上白皙,因为瘦,衬得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大了。即便如此,但她脸上还是有只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胶原蛋白。她长的标致,只是从小因为吃的不好,营养不良,所以这份标致并没有完全凸显出来。

这肯定是在做梦。

“醒了?”

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女声,细细的,总是带着一副瞧不起人的语气。这个声音,苏因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儿时的阴影,也是她临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苏因跟着声音看过去,是苏梁!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头发又粗又黑。身上的衣服样式虽然旧了点,但是干干净净,看上去就跟新做的一样。

只不过她比在饭店见到的的要年轻很多,做梦嘛,逻辑这个词不要也罢。

苏因看着苏梁,眼中的恨意毫无保留的全部展示给了对方,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她在饭店没有发火,那是因为不想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现在在她的梦里,她还不能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么?

苏梁被她看的有些发憷,她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唯唯诺诺的苏因,怎么敢用这种神色看着自己。

她大声叫到:“死丫头,往哪里看呢!”

“既然醒了,就赶紧滚去拾柴火!别给我装死!”

“听到没!”

“一会奶回来有你好受的!”

苏因一声不吭,眼神依旧犀利,看的苏梁发毛。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突然从门口冲过来,一把拽着苏因的头发。

这个时候,她个头跟苏因的差不多,抓头发的动作做的顺手,又利索。可见,她以前经常这样对苏因。

“让你去检柴!你个死丫头、死竹子杆居然无视我!”

会痛?

做梦怎么会痛?

苏因任由苏梁拽着自己的头发,没有反应。这让苏梁更加窝火,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不少。再这么薅下去,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就被她给她全扯下来了。

不是做梦?我没死?难道我一头撞到桌上,死了,然后上天看我可怜重生了?天,这种好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虽然还不知道回到了几岁,但是看苏梁现在模样,顶多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天哪,我没死!还回到了小时候,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老天,你是可怜我么?苏因内心夹着激动跟兴奋,还有隐约的无法形容的恐惧。

苏因艰难的平复自己的激动的心情,既然是重活,又怎么能让你继续欺负我!

苏梁手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量,那是苏因的手,纤细的没有一点肉感,惨白得如同白骨一般。她用力的掰开苏樑的手,把她往地上狠狠的推了过去。苏梁往后退了几步,被不平的地面给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一声不吭的丫头,居然敢对自己动粗。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就见苏因披头散发,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裤跟背心,赤脚走到苏梁身边,直接坐到了她肚子上。

这幅模样,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差,吓得苏梁动弹不得。

跟苏梁刚才拽自己头发的动作一样,苏因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扯她衣服。

可能光动手不给劲,还要来点配音,才不至于让这种场景变得跟默剧一样。

苏因一边上手,一边骂道:“苏梁,你从小就欺负我!你把对爸妈的恨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因为你我失去了读书的机会,有机会读书,可以出去见见世面,本应该好好珍惜。可是你倒好,考上大学不好好学习,跟别人瞎混,净做一些败坏门声的事。我见你可怜,以为你有所悔改,把你接来跟我一起做。吃的喝的,我自认为没亏待你。可是你呢!你就这么不要脸,缺男人吗?!你做这种事,有没有为死去的父母想过!!”

苏梁被苏因这一系列的突然袭击给吓到了,更是听不明白她说的话。然而当她回过神来,连忙想要挣开她。但是苏因力气大的吓人,她根本挣不开,只能被按倒在地上。

打不过,就拼嗓门,拼这个,苏梁就没带怕的。

“苏因!你有精神病!脑子坏掉了!!小孬种,你放开我!兔崽子,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苏梁大喊大叫吸引了不少人,她继续喊,“奶,你看啊,苏因她要杀我啊,奶——你再不来,你又听话又可怜,成绩又好的孙女就要被人弄死了啊——奶——”

第007章 疯了的二丫

农村不比大城市,谁家吵架了或者是发生了一丁点的动静,都会吸引无数邻居的前来瞻仰。

现在正值中午,出去干活的人都回家吃饭,听到这里的动静,纷纷跑过来看。不过多数是妇女。她们中有的人站在前院里从窗户外往里瞧,有些人则直接进了屋,站在房门口。一个个的扬着头,想看清楚点。

但是这些人只管看热闹,谁都没上去拉架,甚至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并不是这些人想看热闹,而是她们被苏因的这一连串的举动给吓傻了。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苏家二丫头疯了。

以前就算她姐一盆冷水浇到她身上,她都不敢吭声的。那么安静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么野蛮泼辣的事情!难不成掉到塘里,喝了几口水,就把脑袋给呛坏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苏因也不管,现在她就想好好的揍苏梁一顿,帮小时候的自己出一口恶气,帮成年后的自己出一口被恶心的气。

“哇…”

突然一阵男娃的哭声,打断了正在激烈斗争的两人。苏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看向门口。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系着紫色的围兜,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跟苏因一样大,透亮透亮的。只不过现在这大眼睛里都是惊恐。

他哭的很用力,但是却没什么眼泪。

苏因紧紧盯着这个男娃,心思便不在苏梁的身上,也正因为这样,苏梁才有机会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一边。

但是看上去她的样子非常狼狈,麻花辫已经被扯乱了,身上的衣服被苏因扯坏了两个扣子,后背因为在地上磨蹭,也沾了不少的灰。

总之现在,相比苏因,她更像一只鬼。

“小果…”

苏因盯着男娃喊出了他的名字,突然扑到他身边。小果因为离人群不远,那些人见苏因扑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了她跟小果。

苏因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没有哭也没有说法,只是抱着。他眨巴着眼睛,脖子被苏因捂得难受,呼不进气,猛地胡乱敲打苏因的胳膊。

苏因放开他,摸着小果的脸,低声呢喃:“小果,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二姐对不起你!是二姐没有好好照顾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果是苏因的弟弟,大名苏果,比她小十一岁。在前世,因为没有父母教育。苏因出嫁得早,苏梁根本就没管过他。这让苏果早早放弃了学业,成天跟其他庄上的年轻痞子混在一起。

刚开始,苏因还能管管他。去了上海后,天高皇帝远。苏因对这个弟弟在物质上极好,经常寄钱回来,但是精神上疏于管教。

最后苏果跟一伙人打群架。都是年轻人,下手没个轻重。死了一个,伤了两个。其他人跑得快,就抓到苏果跟另外两个人。因为当时人多,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所以苏果被判了20年。这期间,苏因到处找人,希望能给苏果减刑,让他早点出来。

无果。

最后苏果认了,反倒安慰起苏因,让她不要为他再奔波。并跟苏因保证,他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可天不遂人愿,在他进去的第二年春节,因为一场意外。苏果在监狱里,丢了他年轻的生命。这成了苏因前世最大的遗憾,她后悔自己没有能力让苏果早点出来。更后悔在苏果小时候没有对他好好管教,才让他不学好。

现在见到小小的苏果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用力也没法堵住鼻尖的酸楚,抑制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可苏果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苏因说的这些他全都不懂,他只知道现在的苏因很恐怖,而且吓到他了。

于是他抿着嘴,终于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光打雷不下雨,而是哭得很伤心。

众人看着这两人,你哭完他再哭,一个接一个,跟接龙一样,都觉得有意思。但是看着两人哭得伤心,谁也没笑出声。

苏果不了解苏因的话,但是这些大人都听得懂。但是也不知道苏因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只当她是真的疯了。一个个摇着头,跟旁边的人说。

“真是可惜二丫头了,怎么好好的就疯了呢?”

“谁知道呢。会不会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唉,肯定是她奶不肯带她去看病,拖到现在,好好的一个姑娘,成了疯子,你说她以后怎么办!”

“也是可怜人啊,自从新城夫妻两走了后,二丫哪过过一天人的日子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谁都没上前劝一句。

“你们一个个的都呆在我家做什么,要看热闹回家看!”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虽然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六十多,但是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她的声音阻止了众人的谈话,也震住了苏因。她抹了眼泪,看着来人。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她过来,纷纷让道。一旁的苏凉见到她,连忙跑到她身边,一脸委屈。可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妇人的声音给震到了。

“看什么?都不用去干活了?”老人边走边对那些人说,“你们现在看热闹,回头我搬个马凳上你们家坐着不走。”

其中有个中年大妈开口,不把她这话当回事,说:“小娥,你看看你们家的二丫,好像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你要不要带人上刘医生那儿看一下。”

“看什么看?我看她命贱着呢,这世上人都死光了,她都不会死。”

大妈见叶小娥这么说,也没办法,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老人斜眼看了苏因一眼。

苏因也看着眼前这位妇人,她就是自己的奶奶——叶小娥。

当初若不是叶小娥执意让自己辍学,又以各种手段让自己嫁给了周凯,她上辈子也不至于读不成书,苏果也不会发生那种事。虽说她拥有了自己的大饭店,可谁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又失去多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苏因看向叶小娥的眼神变得无情冷冽。

第008章 恶人先告状

叶小娥将众人赶走,一回头就看到苏因如此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可也是立刻,便拧着苏因的耳朵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苏因强忍着痛,顺着叶小娥手上的劲站了起来。

见人都走光了,苏梁抢着说:“奶,这丫头脑子进水了,我还没说话就跑过来打我。还扯我衣服,抓我头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都听不懂。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还说奶你”

叶小娥一听苏因还骂自己,顿时怒火中烧,她沉着声音问:“说我什么?”

苏因默默的看着苏梁,她明明就没有说叶小娥。你继续编,我就静静的看着你。

“说你为老不尊,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心我。她就是羡慕,就是嫉妒我!”

苏因,“……”

苏梁说的义气风发,说的苏因都快信了。她真的不知道苏梁小时候这么的可爱,这么的能说。谎话真是随手拈来,说的估计她自己也快信了。

“奶,你看看我衣服嘛!”

苏梁将自己胳膊递到叶小娥面前,胳膊肘上蹭到地上,磨破了点,不过不明显。

叶小娥的火气彻底给点燃了,骂道:“这个死丫头,你姐身上的新衣服都给你扯坏了!你个扫把星!掉到河里怎么没把你淹死,那淹死鬼看到你这样,也不敢收!还敢说我,没大没小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大白养了,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叶小娥一边数落着苏因,一边掐她的胳膊。白皙的胳膊立马见红见青的伤痕,足以证明这老太太身强体壮,力气十分大。

苏因只得默默忍着,每次她想反抗时,就会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奶奶,是她爸爸的妈妈。这即将说出口的话,只得硬生生的憋在嘴里。

苏梁有些话说的没错,叶小娥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偏心。自从从小在别人家养大的苏梁回来后,尤其是弟弟苏果出生后,她的这份偏心就到了骨子里。

爸妈在世的时候偏心还有所收敛,可是当父母去世后,她便为所欲为。

吃穿用度都先管着苏梁跟苏果,苏梁能穿新衣,她只能捡苏梁穿旧的。上学用的笔是对方用剩下,削得短的不能再短的铅笔头子。

好的轮不到她,家务活都是她一个人做。洗衣擦地,捡柴挑水,什么脏活累活都归她。做饭倒不用她来,因为苏因小时候不会做饭。一做饭,不是盐放多了,就只把饭煮夹生煮糊了。苏因倒不是故意而为之,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后来她能拜师傅,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苏因的胳膊上青一道紫一道,她奶奶当作完全看不到。一旁的苏梁收拾好之后,又恢复到那种高冷的白莲花模样,眼神里满满的幸灾乐祸。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在旁边添油加醋。

“奶,我新衣服扯坏了!青妈知道后,肯定会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鬼了,疯起来还打我!”

苏梁火上浇油,叶小娥手上力度越来越大。不过没持续多久,就松开了手。她用劲的点了点苏因的头,骂:“没死就去给我干活!去捡柴火。睡了一天一夜,我看你是诚心不想干活。”

“就是!奶,这死丫头精明着呢!估计就是想偷懒,然后装睡。”

这祖孙两说的话,苏因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捡柴她知道,以前她们家的柴火都是她从后山捡的。

“今天你不给我捡一捆柴回来,你就给我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就是!回来也是浪费粮食,真不知道我怎么有你这么无能的妹妹。连个饭都不会做,死蠢猪!”

苏梁对苏因不会烧饭这件事耿耿于怀许久,因为苏因不会烧饭,这平日放学放假回家都是她在做。所以每次到她做饭的时候,对苏因都会死掐死骂,出心里这口恶气。这下有机会,怎么会放过。

苏因本可拒绝叶小娥的要求,但以前的苏因就是这么懦弱无能,从来不敢拒绝不敢反抗。方才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超出她们对平日里苏因的认知。像那些村民说的没错,假使自己再这样依着自己的性子,他们可能真的会把自己当成精神病扔到荒山野岭去吧。

她一声不吭的换了鞋,套上衣服。叶小娥见她没有再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心想苏因还是怕自己的,冷冷的哼了一声。

可能昏睡的太久,加上这一天都没吃东西,苏因早就饿的眼前冒金星。她本想去厨房自己找点吃的,一看到眼前的叶小娥,就没去。不得已,她只能开口:“奶,我有点饿。”

“饿了还那么大劲打我。奶,别听这死丫头说,我看她就是偷懒不想干活。”

叶小娥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苏因,说了声:“吃吃吃,就知道吃,白个子。马上就吃夜饭,少吃一顿饿不死你。”说着便拉着苏果出了房门。苏果回头盯着苏因看,既好奇,又开心。

苏梁双手抱胸,恶狠狠的盯着苏因道:“你啊,午饭就别想了。要是没捡到一捆柴,晚饭也别吃了。反正你命硬,不吃饭也饿不死你。”

“我跟你说话了吗?”

苏梁没想到苏因还会呛自己,下意识的上前想动手。但是一想到刚才苏因的疯狂举动,震住了,这个丫头现在力气大的要死,动手肯定占不了便宜,还是嘴上教训她两下好了。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回头上校了,我弄死你!”

说完,生怕苏因冲上来打她,赶快掉了个方向,追叶小娥去了。

苏因还在想苏梁的话,就被窗户边的响声给吸引了。

原以为是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但一想她们家就从来没有养猫狗的习惯。她套上苏梁穿旧的破布鞋,转到后院从柴房里拿出弯刀,绑在身后。出去找刚才的动静,发现根本就不是猫狗类的小动物。

而是一个长得矮矮的,皮肤异常黑的小姑娘。

她眨着两个马尾辫,身上穿的倒是干净整齐。虽然黑,但是一双眼睛透亮透亮的,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她挎着布书包,蹲在墙角下,一见到苏因,连忙起身冲着她咧嘴笑开了。

第009章 苹果的友谊

苏因看了对方好久,在想这个小姑娘是谁,想了许久硬是没什么印象。没等她说话,对方就先开口了。

“因,走,我跟你一起去。刚才看到你奶跟你姐都在,我就没敢进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神秘的朝苏因招手。

苏因见她如猴般的动作,突然就想起来,这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董文靖!

“文婧!”

苏因又惊又喜,猛地嚎了一大声。这一声没吓着她自己,反而吓到了董文靖。

董文靖连忙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她看了看周围,说:“你喊啥呀,走走,我们去河边。”

“哦。”

苏因小心的跟在董文靖后面,她应该有十几二十年没见过她了,看着这个发小,想起以前,顿时心中感慨万千。万般滋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董家当年在陶村算是最早一批的万元户。

董文靖的爸爸,在别人还在庆幸拥有自留地,忙着开荒种粮食时。他向周围亲戚邻居借了一大笔钱,买了辆手摇拖拉机,给人拉砖送货。

那个时候,农民都以种田种地为大任,看到他这么折腾的不务正业,都笑话他是二傻子不干正经事。董文靖的爷爷奶奶是大饥荒时代过来的人,在他们眼里粮食大过天。对这个儿子不寻常的举动,十分反对。

不过反对也没用,他犟的很,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后来的事也验证了他目光长远。

随着经济越来越好,需要运输的货物越来越多。他手上的一辆拖拉机,变成了五六辆。他雇村里其他人开,他当车队头头。几年下来,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是好景不长,在董文靖刚刚满19岁的时候,她妈妈得了怪病。那个时候人们对癌症都不了解,凡是碰到这种治不好的病,统称怪病。

她爸倒也算痴情,为了给她妈治病,耗去了家里一大半的储蓄。可是钱花了,人没能救回来。

董文靖考了两年才勉强考上一个中专,后来家里出了这种事后。作为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个弟弟。她便想放弃学业,直接工作。被她爸给绑了回来,让她不管怎么样书得继续读!

等到她上到中专二年级的时候,她爸有了新对象。对象带来了一儿一女,也不知怎么的。在董文靖已经放弃出去工作打算好好念书的时候,她爸催她回来。二话没说,将她嫁给了隔壁村的吴姓人家。

那个时候,苏因早早的嫁给了周凯,对董文靖的事情有所耳闻。但那时,她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管董文靖。

后来再次听到董文靖的消息,便是她难产大出血去世。猛地听到这消息,苏因蹲坐在灶口哭了一宿。觉得命运对她们真是不公,处处身不由已。

苏因再次望向前面的董文靖,她已经接受自己回到小时候的事实。而且,她在心中发誓,上天给她这次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活。也要让那些真心对自己的人好好活!

苏因想得入神,连前面的董文靖停下来都不知道,一下子撞到她的背上。

“你想什么呢,就跟丢了魂一样。”董文婧笑话她,“刚才看许多人从你们家出去,都说脑子有毛病,他们脑子才有毛病呢!”

“可能真的有吧。”

董文婧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指了指河边一个石墩,说:“就坐这儿吧。”

这个地方她们两以前经常来,多是苏因受了委屈,董文靖陪她一起,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村里人洗衣服都在这条河里,不过在下游,她们已经沿着河岸往上走了好远,再往上走三四里就到了水库。

青山绿水,空气清新,周边除了鸟叫跟水流声,没其他动静更没什么人。她们的位置在树荫下,一阵风吹来,夹着点花香还有点夏天的余热。

董文靖脱下脚上那双白色帆布鞋,两脚直接放进水里。她将帆布鞋放在离水比较远的石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回头见苏因还没动作,她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赶紧呀。”

“哦。”

苏因慢慢的也拖鞋,将脚插进水里。冰凉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条件反射性的抬起了脚,然后再慢慢的放进去。等到脚适应了河水的温度,没了一开始的刺激,只有舒服。

“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董文靖从花色的布书包里掏了半天,半晌拿出一个红的发亮的苹果,献宝似的送到苏因面前,道:“你看!”

董文靖见苏因没多大的表情,要知道当她看到他爸爸买了苹果回来别提有多开心了,心情有些小失落,说:“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苹果。”

“对啊,这可是苹果!”董文靖语气颇为激动,“我爹出门带回来的,可贵了呢。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苹果!这不是,想着你嘛,给你一个!呐!”

“给我?”

苏因很惊讶,她大概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自然就知道苹果在当时是很珍贵的水果。她们在南方,很多人一辈子只看过,没吃过。看还是从黑白电视机里,那些领导人开会时,桌上放着的苹果。

“拿着啊。”董文靖一点都不犹豫,直接将苹果往苏因怀里塞。

“我刚才在你们家窗户边听到了,你不还没吃饭嘛。饿了吧?”

董文靖见苏因还是很犹豫,心想她从小就这样,虽说在家经常受委屈,但是个很有骨血的人。不轻易吃别人拿别人的,比她那个什么大姐好太多。加上两人年纪一般大,上学放学都一起。她很喜欢这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好朋友。她爸一带什么新样好吃的,她都想着给苏因一份。

“你吃呀,可好吃了!我们家还有,但是文康是个好吃鬼。我妈要不是藏在米缸里,早就被他全吃完了。”

苏因手上捧着大苹果,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有些尴尬的来了句,“谢谢。”

董文靖对她的这声谢谢嗤之以鼻,“跟我客气啥!赶紧吃,免得被别人看到不好。”

“嗯。”

第010章姐姐的心意

苏因点头,从后腰拿出弯刀,将刀放在水里晃了晃,然后把苹果一分为二,把那份稍微大的一半递给董文靖。

她知道董文靖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苹果在南方这么稀奇的东西,怎么可能买那么多。估计他们一家六口人,一人一个都分不到。董文靖是把她自己唯一的那一个给了她。

董文靖接过苏因递过来的半边苹果,愣了愣,笑嘻嘻的看了看苏因手里的,二话不说,将她手里小的一半给换了回来。

她爸爸一共买了四个苹果,她跟董文康一人一个,一个给爷爷奶奶,还有一个本来是她爸爸跟妈妈两个人的。但是他爸是不喜欢这个味道,让她妈全吃了。她妈看着苹果,分给了董文康一半,自己那一半跟文婧爸爸一人一口吃了。

董文婧带着个苹果本是打算跟苏因一人一半,但是在屋外听到苏因没吃饭,所以忍痛一个全都给了苏因。

没想到苏因知道她撒了谎,一刀两半,一人一半。

“我中午吃了一大碗饭,肚子不饿,我吃小的,你吃大的。”

说着,不等苏因说话,她就大口啃了起来。大红的苹果有点脆,咬下去的瞬间,汁水四溢。清香扑鼻,酸甜的汁水在嘴里嚼着,刺激着舌尖的神经。董文婧仔细的嚼着苹果,舍不得咽下。看她这副模样,苏因更加肯定,这个苹果董文靖也没吃过。

董文婧这半个苹果都吃完了,苏因却还未吃一口。她只当苏因没见过苹果,有点吃惊,也有点舍不得。

“干嘛不吃呀?”

“文婧,我可不可以留给小果吃,我现在还不饿。”

“啊?”董文婧瘪嘴,皱着鼻子,“可这是我专门带给你吃的。”

苏因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苹果对她来说已经不是新样物,但是弟弟他都未见过苹果,更别说吃过。可是董文婧说的没错,她不想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哎呀,算了算了。”董文婧见苏因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想难为她,将苹果咬在嘴里,从苏因手上拿过那一半苹果,又拿起弯刀,又一分为二。

“给,你吃一半,苏果吃一半。”说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粉色的手绢,“用这个包着。”

苏因接过苹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说了句谢谢。

半个苹果吃得董文靖意犹未尽,沾了汁水的手都舍不得洗。许是注意到苏因的视线,担心自己刚才说的话漏了陷,她嘿嘿的笑了两声,将手放进河水里晃了晃。

“这苹果好吃吧?”

苏因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吃。”

对她来说,明明苹果就是个很常见的水果,但是董文靖给的这半边苹果却让她吃出了久违的感动。一时间,各种情绪绕在心头,久久下不去。就连“好吃”两个字,说出来都带着点哭腔。

董文靖听出了不对劲,又见苏因双眼通红,以为她是为了刚才在家里受的欺负感到委屈。

整个村子里都知道苏因在家中的地位很低。

苏家二女,上有大姐,下有小弟。明明是亲生,不管吃穿都像是他们苏家捡来的一样。除了那个六的弟弟,苏梁跟苏奶奶根本就没当苏因是个人。

打骂那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更别说不给饭吃这种小事。

16岁的苏因个子不算矮,但是很瘦,看着就像一根火柴棒。头发也因为缺少营养,又枯又黄还细,跟茅草一样。又加上苏梁每次打她,都喜欢扯她头发。所以原本就不好看的头发,更是零零落落。要不是苏因五官长得好,这副模样跟饿死鬼没什么区别。

董文靖越想越生气,所以自动忘记了今天透过窗口看到苏因反常的一幕。她只觉得苏因今天太给力了,对待苏梁这样的人,就不该退让。这种人吃软怕硬,你越是表现的怕她,她就越是来劲。

“因子,以后你姐要是还打你骂你,你就跟她对着干。你打不过她,喊我过来,我帮你一起打她!”

董文靖义愤填膺的豪言,惹得苏因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跟你说真的。”董文靖被苏因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虽然矮了点,但是力气有的是,你别小看我啊。”

苏因摇摇头,并没有笑话她。

她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重生到了哪一年。当时看苏梁,也就十六七岁。那就是八五年或是八六年,她想确定自己究竟回到了哪一年,便问董文靖,“你今年多大了?”

董文靖以为苏因问自己多大,是从另一面笑话自己,年纪小打不过苏梁。

便没好气的说,“我是比你姐小两岁,因子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说人还不带脏字!”

苏因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刚醒过来,好像什么都记不太清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

“啊?”董文靖张大了嘴巴,俯身伸手,用手背贴着苏因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烧啊,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苏因点头。

“还有,你普通话什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普通话?

糟糕,苏因心下一凛。竟然忘记这一茬了,小时候她们在家都是说家乡话。就算是在学校里,学校老师也多是附近村庄的人,说的一口夹生普通话。她刚刚醒来,一时忘记改口。她在跟苏梁吵架的时候也是说的普通话,那些人没发现可能一心全都在探究自己疯没疯上吧。

“老师不是让我们平常多练练嘛,我就试着说说。”

苏因说着加上了口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董文婧信不信。

“对哦。”董文婧说,“那以后你都跟我说普通话,不能老是讲家里话,等考上大学,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苏因点了点头。

董文婧然后用极为生涩的普通话回答苏因刚才问自己的问题,“我们两,同年。都似都是属猪,你比我大月份,咱两今年四六岁不对不对,是十六。”

“哎呀。”董文婧嚼文嚼字得特别辛苦,她们平常说话卷舌平舌不分,现在猛地要改过来,太难了,“因,今天先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哈。”

第011章 文婧的怀疑

董文婧松了口气,还是这样说话舒服点。

苏因心想自己是16岁的话,那今年就是87年?跟她料想的年份相差不是很大。

“因子,除了这个你还忘了什么吗?”

苏因想了想,又问道她们两现在是不是读高一,这两天是周末放假,还是因为她落水了,学校给假。但是想想,如果学校是单独给自己假,那么苏梁跟董文靖也不会出现在家里。

“什么周末?哪里来的两天假?”苏因的胡言乱语让董文靖彻底相信,她是真的忘了一些事,“这三天国庆假。再说,我们周六都要上学,一个礼拜就一天假。”

听董文婧这么一说,苏因拍了拍自己额头,她给忘了,小时候上学规定一个礼拜就只有一天假。到了九几年,上学工作才有了双休制。

董文靖看着苏因,越看觉得问题越大,有点担心她,“因子,我看你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好像真的毛病不少啊。”

“不用。”苏因笑笑,“我也就这点事忘了,其他的都记得呢,不然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你来了?等过两天,就全好了。”

董文靖将信将疑,“那你这么说,我信了。”

苏因看着稚气的董文靖,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可回头想想,现在是1987年的国庆,也就是离那件事发生不远了。

前一世,高二期末考试,她被人诬陷作弊。成绩作废,全校通报。她奶奶跟苏梁更是借此发难,逼得苏因不得不放弃学业。这才发生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这一世,她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谁都不能阻止她上大学。

董文靖双脚放在河水里,晃来晃去。这种天气,做这种事,凉快的很。不过她很快安静下来,看着苏因,好一会儿才问。

“因子,你知道是谁推你到塘里的吗?”

苏因摇摇头,她对这件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在她的记忆中,前一世自己从来没有落过水。刚醒来的时候,虽然注意力全部在苏梁身上,但邻居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落了水,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前一世的自己才能有机会回到这幅身体上。如果前一世的意识没有回来,那这一世的她呢?

是死了吗?那她这次落水是自己不小心,还是人为的?

她这次回来,是真的就一直占据这幅身体,还是说等到某个时机,自己又会回去。如果能回去的话,那自己应该没有死吧。只是撞了一下头,不至于严重得把命都丢了。

苏因细思极恐。

“因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苏因被吓一跳,连忙点头,“有。这件事我什么印象都没了,文婧,你知道些什么,跟我说说。”

“你真的什么都记得不了?”

苏因点点头。

董文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便很神秘的对苏因说。

“他们都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到塘里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那条小路我们都走了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发生过有人掉进塘里这种事。”

“你说的那个池塘,是我们上学走的那条小路上的鱼塘?”

董文靖嗯了声。

这个鱼塘苏因还记得。在她们上学经常路过的小路上,塘边的路很宽,并排走三个人都不挤。她以前胆小,每次走路,都远离塘边走。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掉下去呢?

董文靖让苏因坐的离自己近一点,压低着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我觉得你是被人推下去的。”

苏因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被人推下去的?

董文婧见苏因表情怪异,以为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连忙改口道,“也不一定,这都是我瞎猜的。我就是觉得蹊跷嘛,路那么宽,怎么掉的下去。”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没有。”

董文婧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越是否认,苏因越是认为她知道什么。她也不开口问,只是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董文婧。盯到对方受不了,缴械投降,“我也是听说,没有亲眼看见。我听同学说,你掉水里的时候,苏梁出现在附近过。我不是讲是她推你下水的,但她肯定知道一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苏梁?

“哎呀,都怪我最多。”董文婧站起来,拉着苏因也站了起来,“你奶不是让你去捡柴吗,再不去天就黑了。”

“哦。”

苏因将心中的恐惧跟疑问压了下来,不能再董文婧面前流露太多。她见董文婧穿好鞋,踩着石头墩跳到河对面,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你不回去吗?”

“我回去也没事,帮你啊。行了,你不要再讲什么,我就是想上山玩一下。”

“可是你的鞋。”苏因看向董文婧的白色帆布鞋,这样的鞋到山上去没一会就脏了,还可能踩着树桩给弄破,“你还是别去了,一会坏了。”

“那你在山头上砍一根往下扔,我帮你剔。”

“好。”

苏因走到河对面,两人再往里走一点就到了山脚下。山很高,长满了杉树、白蜡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树。有些人喜欢砍那种细细高高的咔麻咭(学名鸡骨树)。但是他们村里的人从来不砍这个,说是“咔麻咭,烧的水兮兮”。这种柴虽然好砍,又细又直,但是不好烧,含水量很高。他们一般砍白濑,细细的虽然不太直,但是很干。砍回去放在屋外晒两天,就好烧火。

苏因用弯刀砍了两根细竹子,把枝叶都剔掉,放在地上。一会可以用这个来捆柴。

她从另一边坡度比较缓的地方爬上山,董文婧就在下面等她。因为很久没有砍过柴,刚到这幅身体里,还不太适应。砍一根柴,剔掉上面的枝丫,只要主杆。苏因一开始的动作有些生疏,不过这活从小就干,砍了一两根也就熟悉了。

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董文婧将苏因扔下来的柴捡起来整理好,放在竹子上,没一会就堆了一小捆。

第012章 想吃烤红薯

“因,够了!都一大捆了!你下来吧。”

董文婧朝山上的苏因喊,这么多,拿回去还是个问题呢。说着她脚踩着树干准备给它们捆起来,但是新鲜的竹子拉弯特别费力。

“我来吧。”

苏因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上下来,脸色通红,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她让董文婧走到一边,自己上前,脚压着竹竿踩在柴上,用劲将竹子弄弯打结,别在里面。弄完了这一端,苏因如法炮制给尾端的竹子也打了结。

“因,你力气还是这么大。”

苏因笑笑没说话,去河边洗把脸,回来后在董文婧的帮忙下,把这捆柴扛在肩上,在用一根棍子撬在肩膀跟柴火的缝隙中,这样可以省不少力。

“要不我们找根棍子插在中间,我们两抬一下吧,这样太重了,会把你压矮的,以后就长不高了。”

“没关系,走吧,你上前。”

“哦。”

董文婧快步上前,就怕耽误到苏因。刚才她试了一下,这捆柴可不轻,心想苏因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扛一秒就受不了,太疼了。再说,要是她扛的话就更长不高了。

两个人走在田坝上,一尺半宽的田坝上只能走一个人。两边都是稻田,棉花地。稻子熟了已经被收回家,现在地里只有整整齐齐半扎高的禾苗头,踩上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在不远处的棉花地里依稀可以听到捡棉花的村民说话的声音。

“因!”

董文婧突然喊了一声苏因。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站在前面一动不动,苏因喘着气将肩上的柴放到地上,“怎,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苏因扛着柴火,每吐一口气都得匀一下。她这么突然停下来,她一个没注意,便呛了一口气,好似空气就这么横冲直撞到肺力,难受的紧。

董文婧扬头示意她看旁边。

苏因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除了棉花地什么都没有。

“你没看到啊?”

“什么?”

“红薯啊!”

董文婧伸手指向一边,苏因揉了揉眼睛,只看到有一片地上长了茂盛的碧绿叶子。风一吹,叶子齐刷刷的往一头跑,还真是红薯。

“你饿不饿?”董文婧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小声的说,“要不要吃烤红薯?”

苏因本来想说不饿,但是肚子这会不争气的咕隆咕隆的响了几下。苏因想扶额,这肚子响得也未免太及时了。

“都不晓得是谁家的,别人知道就不好了。”

“我大爹家的,那天他还让我妈去挖点吃呢。我妈不喜欢吃,说是吃多了放屁,不过我喜欢吃。”董文婧边说着,边把书包摘下来放在田坝上,下了地,朝苏因招手,“你过来帮忙挖一下,都不知道哪个大哪个小。”

“你别担心啊,现在挖几个,也算是不辜负他特意跑到我家来说的一片苦心,你说对吧?赶紧过来帮我看看嘛。”

董文婧委屈的嘴巴瘪着,一双眉毛一上一下极为有趣。苏因摇摇头,这丫头以前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说,没理都被她说有理了。没办法,知得过去帮她挖红薯。主要是,她确实饿了,一想起冒着热气甜津津的红薯,这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翠绿的红薯藤十分茂盛,苏因挑了一块藤叶不是那么茂盛的地,叶子老了,才表示红薯个头比较大。苏因牵起一根偏黄的藤,顺着找到了根。拨开藤蔓,就看到根的地方有一棵红薯冒出了头。她拽着藤连根拔起,带出了两个拳头大的红薯。

红色的皮上面沾着黑色的泥土,还有细长的尾巴,是红薯的根经。

“不大啊。”董文婧看着手里的红薯,有些失望,“再看看其他的。”便把红薯扔到旁边。

苏因继续在刚才的滕根下又挖出两个比拳头还要小的红薯,扔到大红薯边上。现在还没到深秋,红薯虽然能吃,但都是小小的一个。这种红皮薯最大可以长到刚出生婴儿的头那么大,现在距离收活还有一段时间呢。

“因,快过来!”董文婧兴奋的喊着苏因,“我发现了一个老大的。”

苏因闻声过去,就看到根茎下的红薯钻出了土层,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你看,是不是很大。”

董文婧异常得意,比她数学考及格还要开心。不过发现一个大红薯,确实值得高兴。这个红薯因为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所以握着它露出来的地方轻轻的晃两下,土层就松了,拔出来轻而易举。果然如董文婧所说,这个红薯都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两人一鼓作气又挖了四五个,苏因不知道自己这么大年纪居然也会因为挖到大的红薯而兴奋雀跃,真是不管心里年纪多大,只要这幅身体还是十七八岁,自然就会被这个年纪的爱做的事情所吸引。

看到地上一小堆成果,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董文婧双手叉腰,也不管手上的泥会弄脏她的衣服,笑的更开心。

接下来的事情两人分工合作,苏因负责挖坑,董文婧负责捡引火的,柴火是现成的。

苏因在对面的那块田地里选了一小块地方,用弯刀助力挖了一个一尺深的小坑。然后抽出两根比较干的柴火,一节一节的砍断。等所有事情都忙好后,董文婧也气喘吁吁的抱来一把干茅草,引火正好。

可是问题来了,柴火有了,没有火柴啊。

“没有火,还吃个鬼呀。”

董文婧如泄了气的气球,聋拉着脑袋,敢情是白忙一场。苏因不忍心看她这么失落,却又没办法,她也不能隔空变出火来啊。正准备安慰董文婧,让她把这些红薯带回去时,突然瞥到了一旁捡棉花的村民。

“要不我去向那边的人问问看,说不定他们身上有火。”

村里年纪大一点的都会抽点自制的卷烟,抽烟的人身上肯定会带火柴。

董文婧看向苏因指的方向,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我去问。”

话音刚落,董文婧就跑向那个人,只留给苏因一个背影。

第013章 来问路的人

董文婧瘦小,但跑的还真快,难怪村里人都叫她黑猴。董文婧可不喜欢这个外号,任何一个女孩在在青春期都极度厌恶别人给她取的外号。小时候苏因经常被人称‘竹子干’,她虽然不喜欢别人这么叫自己,可是不敢跟别人议论。但董文婧不一样,她要是听到你叫她黑猴,准会跟你拼命。

这就是有爸爸妈妈的好处,别人欺负你,你会欺负回去,因为你知道身后永远会有人给你撑腰。

看着董文婧欢快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苏因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对十六岁的苏因来说,他们走了四年。可是对现在的苏因来说,他们走了二十五年。她甚至都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模样,只知道她妈妈很温柔,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更加明显。

爸爸很疼爱她,她爱看书,他就给苏因买。看历史、看小说,还看外国作家写的书。叶小娥有时见到会说两句,说什么不能给小孩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以后可不得了。但是苏新城说女孩子多看书好,也不管,依旧买许多书给苏因。

她妈妈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书香之家,自然是支持苏因读书的。

那些书一直被她带在身边,不管是嫁到周家还是去上海。谁都不知道一个大木箱子,里面寄存着她对死去父母的思念。

人都是贪婪的,苏因感谢上天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可是又怨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早几年回来。这样她还可以看看她的爸爸妈妈,或许可以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

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爸妈了,苏因抹了抹眼泪,笑话自己到了中年,就喜欢多愁善感。

“你好,请问。”

眼泪还没擦干,就听到后面响起一道温柔的男性声音,如风一般钻到苏因的耳朵里。清爽如玉。

她突然站起来,回头,就见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青年男人对着自己笑。许是起的太猛,苏因头有些晕,一个没站稳身子直直的往后栽。

“啊—”

她闭着眼睛,就等着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说不定这一撞就回去了。可是手臂上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将自己快要倒地的身体给拉了回来。

男人将苏因扶好,确定她不会晕倒便松手,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关心道,“小同志,你没事吧?”

苏因摇摇头,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没事就好。”男人说,“小同志,我想向你打听一下陶镇中学怎么走?”

“陶镇中学?”

“对,你知道吗?”

苏因见他长相清隽,剑眉星目,偏厚的嘴唇给刚毅的轮廓增添了不少魅力。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纯正的普通话,显示他并非本地人。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马路上停着一辆军绿色的汽车。曾经有跟这辆类似的车子出入过她的饭店,方方正正的线条,又高又大。这车不是一般人坐的,像是从某个军部开出来的。

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站如松,背挺直,一看就有军人的风范。

“小同志?”

见苏因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男子不得不叫叫她,“请问你知道陶镇中学怎么走吗?”

“哦。”苏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指着马路的方向,“你开车一直往前走,然后在一座桥的路口,往右拐。再一直开,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会看到顺手边有个地方插着一个国旗。那个地方就是陶镇中学。”

说也奇怪,明明自己已经近十多年没回来过,怎么对这里还这么熟悉?

“好的,谢谢小同志。”男人握了一下苏因的手就放开了,他很激动的跟苏因道谢,“谢谢,谢谢!”

“不客气。”

男人厚实的手掌上有厚厚的一层茧,温暖有力,即使那人已经离开,苏因的手上好像还留着余温。

“因,火柴。”

董文婧跑着过来,带来一阵风,吹凉了苏因手上的温度。

“刚才我看有人跟你说话,看样子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苏因一边点火一边嗯了声,“外地来的吧,问我学校怎么走。”

“去我们学校的?”

董文婧看向马路,可惜那辆车子早就不见了。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苏因点起的那团火吸引了。淡黄色的火焰窜得老高,烧得树枝啪啪作响。

见火势正旺,董文婧建议把红薯扔进去,但被苏因阻止,说,“现在放进去,这大火会把红薯烧焦,而且里面还不容易熟。我们等这柴烧完,明火没了,就剩下炭火的时候就可以把红薯扔进去了。然后用炭火跟木灰把它包起来,就行了,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才最好吃。”

“因,你懂得真多。”董文婧一脸佩服,“难怪啊!每次我趁我妈烧饭时,就往灶里扔几个红薯,等我再把它掏出来,都烧成空心了的。就跟黑炭一样,我还拿它在地上写字呢!原来是火太大了啊。”

“行吧,那就交给你了,我去弄几个红薯杆。”

苏因像是执行任务一般,坐在火堆边,等火势稍微小了点,她在里面挖了一个小坑,把红薯都扔到里面。然后又用炭火把它盖起来,直到看不到红薯的踪迹才罢休。

一切弄好之后,就是等了。

苏因在这边兢兢业业的烤红薯,董文婧坐在田坝上,低着头,手上不知在忙活什么。半晌,回头朝苏因张开手指,眉开眼笑,“当当当当!好看吗?”

苏因仔细一看,发现她手上多了一个翠绿的链子。敢情她刚才低着头正在用红薯杆折手链呢。绿色的细项链,随风飘荡,真好看,就跟真的一样。

细细的红薯杆上有茎,轻轻折断,茎还连着,也断不下来。小时候用红薯杆折手链项链耳环还有朱钗,乐趣无穷。苏因没想到现在再次看到这东西,还是那么的欢喜。

“这是给你的。”董文婧将手链给苏因戴上,还系了个死结。戴好后,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连连点头,“我再去找根粗一点的,折一半,插在头上当钗。”

第014章 红薯配八卦(一更求推荐票)

炭火释放热度,一点点化为了灰烬。

苏因跟董文婧二人身边多了许多翠绿的红薯杆链子,全折的项链,半折的朱钗,有些因为时间久了,红薯杆都氧化都成了黑色。两人手上沾满了黏黏的青色汁水,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记红薯的存在。

忘记,那是不可能的。

苏因用弯刀在火堆里把烤熟的红薯都弄到一旁的空地上,红色的皮衣上蒙了一层灰。此刻的红薯皮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脆弱好撕开。

一共六个,排排坐在地上,等着吃货的进攻。

苏因挑了一个最大放在红薯叶上,让董文婧给那边捡棉花的人,要不是他借火柴给她们,她们哪里还有烤红薯吃。

董文婧对苏因的提议没有意见,弯腰把遗落在旁边的火柴揣在兜里,捧着红薯飞奔过去。她得快去快回啊,一会儿还要吃烤红薯呢。

她这一趟比开始一趟快许多,气都还没喘匀呢,一屁股坐在苏因边上,从苏因手上接过剥皮剥了一半的红薯。

苏因看着她笑道,“你怎么知道是给你。”

董文婧朝她眨眨眼,“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啊。”

隔着三片红薯叶,还能感受到它的热度。撕开软软的皮衣,露出里面白色的肉。咬上一口,又粉又甜又烫。糯甜的香气从舌尖窜到鼻腔里,勾起大脑里愉悦的神经。

“真相!”

董文婧边咬边哈气,太烫了。她咽的极慢,这种粉红薯就应该细嚼慢咽,稍微吃快一点,就会被噎到。

她们这里兴种白囊红薯,又甜又粉,除了吃,就是用来洗红薯粉。洗出来的红薯粉用来酱肉,不管是炒着吃,还是做汤吃。肉质又滑又嫩,颜色还好看。

董文婧一边吃,一边发出灵魂的拷问,“为什么煮的红薯,还有蒸米饭时贴在边上的红薯都没烤红薯这么好吃啊?”

“因为红薯用水煮,糖分会从裂开的皮里流失。我们这儿种的都是这样的红皮粉薯,皮的韧劲不大。稍微煮一下就裂开了。皮一开,水进到里面,这样的红薯很难会好吃。”苏因一边吃红薯一边跟董文婧解释,“切成片贴在米饭边上蒸熟的红薯会比煮的红薯要好吃,不仅没有失去水分,还吸收了大米的香味。”

“你这么一说蒸的红薯也不算难吃,但是不管怎么比,都没有我们手上这个烤的好吃。”

“那是自然,这样用热灰与炭火煨熟,红薯里的水分被烤干,只留下糖分。加上煨的方式不会破坏红薯皮,就把红薯的香味紧紧的裹在里面。自然就又香又甜了。”

听了苏因一席话,董文婧都震惊的忘记吃了,“因,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懂这么多啊。看样子那些大妈们说的话不能信。”

“什么话?”

“就是说你不会烧饭啊,我看你懂得很。”

苏因笑的不太好意思,勾了勾耳边的头发,“我也是听说的。”

“真厉害,老师不就说嘛,要把学到的东西用到生活上去,你是把听来的经验当方法来用了,还用的那么成功。真厉害!”

董文婧一句话说了两个‘真厉害’,她是真的佩服苏因,尤其是今天的苏因。总感觉跟以前她认识的人不一样,以前的她哪会跟今天一样,说那么多话。平常都是她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苏因就在一旁听,等董文婧讲到口干舌燥,她才会搭腔一两句。

“对了,你知道借我们火柴的是谁吗?你绝对想不到。”

董文婧一脸的不可置信,想到刚才自己去借火柴,一看到那人,她脚都软了。但想到烤红薯,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苏因见她一脸惶恐,以为是遇到什么地痞无赖,想了很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

“不会是垃圾王吧?”

垃圾王是隔壁桥荆村收垃圾的,姓王,五十多岁。他收垃圾比别的收垃圾的人一般会多几分钱。别家收纸壳子三分钱一斤,他收就五分钱一斤。这样大家都喜欢把垃圾卖给他。别以为他抬高价格是给村民好处,那是他故意与村民打好关系,这样对他防备就低一点。

那王垃圾是个色胚,碰到小姑娘来卖垃圾,趁不注意就摸人家的手,捏别人的胳膊,一些比较胆小的被他这么捏也不敢出声,只想赶紧卖完拿钱回家。这王垃圾得寸进尺。

苏因没被他碰过,叶小娥担心她贪污小钱,一有纸壳子都是自己去卖,她会讲价。一毛三的纸壳子,要王垃圾给一毛五。

她之所以知道王垃圾品行不端,因为她碰见过。自那以后,她见到王垃圾都躲着走。

这些事大人们不知道,他们依旧欢迎垃圾王来收垃圾,不过很少有小姑娘去他板车前了,躲他躲的跟瘟神一样。但是他没有自知之明,隔一段时间就来村里打着铃铛,招摇撞市。

董文婧也听说王垃圾人好色,但是不知道苏因怎么就扯上他了。

“想什么呢,他是桥荆村的,这里又没他的棉花地。”她说,“是陈瞎子娘!”

“陈瞎子娘?”苏因的震惊程度不比刚才自己猜是王垃圾时的低,“看到是她,你还敢上前去借啊。”

“我是不敢啊,但是能怎么办,馋虫压倒一切恐惧。”董文婧笑道,“可是没想到,她还真借给我们了。刚才我去还火柴,把烤红薯给她的时候,看到她笑的脸上的皱纹之间都没缝隙了,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凶啊。”

在陶村有句话很火:一边叶小娥,隔壁瞎子娘,个头不太高,脾气倒不小,鼻子哼哼气,小孩都吓跑。

叶小娥暂且不说,这陈瞎子娘是一个比叶小娥更狠的角色。虽然叫瞎子娘,实则并不瞎。因为她左眼角上有一块很大的疤,加上眼睛不聚焦,所以就有了这个外号。

董文婧叹了口气,“她除了对小曼姐姐,对其他人都不凶吧?”

说起小曼姐,苏因就想到那个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说话温声细语的女人。

第015章 美曼姐姐(二更求推荐票)

“文礼哥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呢,都快三年了吧。”

陈文礼是陈瞎子娘唯一的儿子,也是杨美曼的丈夫。他在与杨美曼结婚后的一年,便去京南参军,刚去的半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书信回来。但是半年之后,书信停了,陈文礼失去了音信。瞎子娘跟杨美曼去找过村长,无果。

后来杨美曼根据信封上的地址去到京南,找到某军部。可是他们在听杨美曼说完之后,都说从未听过陈文礼这个人。她不死心,在军部门前坐了两天。九月暑期不消,这两天她不吃不喝,最后晕倒在门前。最后是一个姓周的长官把她送到医院,等她醒了,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从未听过陈文礼这个人。

杨美曼没有办法,只能无功而返。陈文礼彻底的失踪了,瞎子娘找不到儿子,就把气撒在杨美曼身上,认为是她给陈家带来了厄运,是她克死了陈文礼。有了这种思想,杨美曼在陈家天天受气。

人失踪了两年,就连瞎子娘都觉得陈文礼已经不在人世,对他活着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可是杨美曼不,她一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还能活着回来。面对瞎子娘的辱骂跟掐打,她从来没有过怨言。她一边伺候自己的婆婆,一边等自己的丈夫回来。

那杨美曼也是个可怜人,上一世等了陈文礼五年,最后只等来一副军装,连尸体都没有。瞎子娘自那以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好在有杨美曼照顾,又是烈士之母,她在临死之前身体上没有受到多大的痛苦,走的越算安稳。

杨美曼给瞎子娘办好后事,入土安葬后,便捧着陈文礼的军装投江自杀,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她的尸体。

苏因不禁唏嘘,小时候杨美曼经常在自己受欺负叶小娥不给自己饭吃的时候给自己一块米糖、一片红薯角、几颗麦芽糖。如果没有她,苏因估计自己早就被饿死了。

“好啦。说这么多,天都快黑了。”董文婧从田坝上起来,拍了拍屁股,“回去吧。”

“好。”

两人把挖的洞用土填好,又上去踩了两脚,这才算了事。最后剩下的烤红薯董文婧让苏因带给苏果吃,反正董文康是看不上这个的,她才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苏因扛柴没有力气说话,两人快步往村子里赶,最后在董文婧家门口分的手。

苏因到家时太阳已经到了山尖秒,摇摇欲坠,眼看下一秒就得落到山后面去。

苏因家有一个后院,院子不大,左边角落里盖了一件茅草屋,里面备着些干草柴火,还有棉花杆烧的煤。她将砍回来的柴放进柴房,解开腰间的弯刀,放回原处。

茅屋旁边是黄土围成的鸡圈,露天地上放了一具石臼,一口大缸。

院子右边种了点大蒜青菜还有接满果实的西红柿。右边角落种了一棵栀子花,一棵橘子树。

橘子树上结满了橘子,有几个透着成熟的金黄色,空气中都是橘子的清香。不过自从苏因父母去世后,这橘子树上结的橘子,她没有吃过一个。

叶小娥宁愿送给别人吃,也不愿意给苏因吃。

院子正南方是住房,其中间还隔着一个厨房。

苏因父母四年前去世,留给苏家姐弟的只有这一套房子。这还是当年分家时,分到苏因父亲头上的。

到手的房子,摇摇欲坠,破烂不堪。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桶用来接漏下来的雨水,都不够。

就是这样的破房子,当初分家时,苏家几兄弟为此还吵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叶小娥开口,归了最小的苏新城,也就是苏因的父亲。房子归小儿子不要紧,但是老娘也得小儿子养。这也是为什么叶小娥会住在这里,不住在另外两个儿子家的原因。

苏新城勤劳肯干,婚后五六年就将房子翻新。翻新后的房子,让几个哥哥看的更加眼红。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惦记着这个房子。

苏因从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手,这缸里接着的是雨水,不能吃,留着洗洗手,给菜浇浇水。吃的水,得到村上头的老井里挑。

苏因中午没有吃饭,早饭应该也没吃。若不是那半个苹果跟烤红薯,这捆柴估计还没砍下来,自己就晕倒在山上了。山上多有野猪毒蛇出没,若自己真的晕在山上,没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叶小娥跟苏梁经常不给自己饭吃,这都是常事。小时候,苏梁总是用一日三餐来威胁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甚至做不到的事情。

事情没有办成,理所当然没有饭吃。即便是办成了,她也会找各种理由否定。

十六岁的她,有着一米六三的身高,体重却不到八十斤。严重营养不良,就跟经常没有饭吃有关。

苏因洗完手后,跑进前房,没去管正在桌子上写作业的苏梁,倒了一杯凉白开灌了进去。

刚刚吃了烤红薯,太干了。她在喝水,苏梁便抬头看着苏因的后脑勺发呆。

她已经换下了刚才那件被苏因扯坏的衣服,身上是一件紫色的鸢尾花印花衬衫。虽然不是新做的,但是干净工整,没有一个补丁。

这就是以前苏因羡慕苏梁的原因,在穿着上,她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件好的。都是捡苏梁穿旧的衣服,有时候旧衣服没破,苏梁也要在上面划两刀,添上两个新补丁再给她。

苏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在心中摇了摇头。前世弄不懂,这一世依旧不懂。她弄不懂,同样是姓苏,同样是奶奶的孙女,为什么给她跟苏梁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以前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但是父母对自己的宠爱不是假的,尤其是母亲。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苏梁看着苏因,有话说,但迟迟不愿开口。

“怎么了?”

平淡的语气,干净又犀利的眼神,让苏梁差点就忘记上午的一幕,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被人欺负都不敢作声的苏因。但是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变了。

第016章 怎么不按套路(三更求推荐票)

不过,就算变了,也还是不受大家喜欢的苏家老二。她变得这样的野蛮,只会让奶奶更讨厌她。

想到这,苏梁腰杆硬了,说话也更有底气。

“奶奶让你再去捡一捆柴回来。”

“现在?”

现在太阳都快下山,再捡一捆柴,回来岂不要到晚上。

苏梁看向苏因的后面,眼神有些闪躲,“没捡回来一捆柴,晚饭就别吃了。”

她就知道。

重来一世,面对的还是同样的套路。

“我不去。”

“什么?”

“我不去。”苏因将茶杯放回到条台上,重复刚才的话。

苏梁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因,她有想过苏因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苏因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毕竟以前唯唯诺诺的人突然敢拒绝她,还敢打她,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甚至有点玄幻。她都想一巴掌拍醒自己,这事情太超乎她想象了。

苏因的性子,不仅她们了解,甚至全村的人都有所耳闻。他们宁愿相信苏二丫是落水后呛坏了脑袋,也不相信,她是突然想通,决定奋起反抗。

十六岁的身体里装着三十七岁的灵魂,不再是一个小孩子,苏因不想跟苏梁玩一些小儿科的把戏。在她眼里,苏梁脑子里想什么,她差不多都知道。

在跟苏梁的相处中,掌握主动权,是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

“我有事情问你。”

苏梁睁大了眼睛,有事情问她?苏梁进行头脑风暴,实在想不出来苏因能有什么事情问自己?毕竟她对苏因做了许多不能算是好事的事情。

心虚是必然的。

苏梁看着苏因,看着眼前这个高个的瘦子。想着她是凶,但是瘦啊。要是真的好好打一架,还不指定谁赢谁输呢,中午那是她没做好心理准备。苏梁一想通,没由来的又有了自信。

“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便低头写作业,竖起两只耳朵听对方的动静。虽然说苏因不一定能打得过自己,但是自己是一个比较温柔的女孩子,怎么能跟这个死丫头相比。今天暂且就放过她一码,还是和平最重要。

嗯,就这样!

“是吗?”苏因不理会苏梁的话,走过去挥掉她搁在书上的手,一把抢过她的书。

“你干嘛!”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苏梁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苏因,你别欺人太甚了,当心我跟奶说。”

她这样的佯装声势,可吓不到苏因,她一字一顿的问道,“我掉水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附近?”

“什么?”苏梁俯身,从苏因手上夺回数学书,又坐了下来,看向别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我问你,我掉水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附近?”

“没有!”

“没有吗?”

苏梁眼睛看向哪里,苏因就站在哪里,她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后者的眼睛,像是在暗处观察自己猎物的狮子,精准又具有爆发力。

董雯婧的话,苏因一字一句的记了下来。她没有直接说,但是苏因听得出来,董文婧怀疑自己是被苏梁推下去的。

即使董文婧不说,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她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苏梁还会有谁这么讨厌自己。可是又想到,苏梁讨厌自己,应该还不至于道想要自己死。她胆子这么小,会干这种事?

……

也不一定,前一世,她不就这么做了?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苏因将目光从苏梁身上挪开,苏梁这才得空松了口气,她可不会告诉苏因,自己不仅出现在那里,还跟苏因掉下水这件事有莫大的联系。

苏梁望向苏因身后的眼神有些闪躲,苏因回头,就看到叶小娥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苏因,然后问了一个让她感到费解的话。

“让你去捡柴,你捡回来了吗?”

“在茅屋。”

“在茅屋里吗?”

“奶。”

“问你话没听见吗?茅屋里哪有什么柴火?”

叶小娥的声音如一道冷剑穿透苏因的耳膜,里面夹着怀疑,满满的震慑力。若是小时候的苏因,早早就吓哭了。

“在里面,我刚放进去的。”

“你自己去看!你放进去的,难道它自己长脚跑了?”

苏因听这话有些迷糊,她急忙跑到后院打开茅屋的门。刚才放进去的柴火,真的自己长脚飞走了。她找遍了院子所有的角落,全都没有。

“奶,这死丫头现在不仅偷懒,还会撒谎。没捡就没捡嘛,干嘛还说谎自己捡了。”

苏梁的阴阳怪气,让苏因明白。是说,刚才她怎么看着自己有些恍惚。原来不是被自己的问题吓傻,而是下了套在这儿等着自己。

“是,我是没捡,怎么了?”

苏因望向苏梁,她就承认了,这事是她没做,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顿打骂,晚饭不给吃。可她要是继续否认,跟以前一样,只会让叶小娥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

苏梁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要是放在前几次,以苏因这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她会坚持说自己做了这件事。她越坚持,叶小娥就越是认定她死性不改。

这丫头不仅变凶了,还变聪明了,真是可怕。

叶小娥脾气不好,你这事在她眼里明摆着是没做。如果承认了,倒也没什么,顶多是一顿骂以及不给晚饭吃。可如果你一直否认,这些就都是小儿科。骂上升到打,晚上直接把你关在外面,不给进屋。

去年冬天,外面温度零下,苏因也是钻进了苏梁一个套子里,被叶小娥打了一顿扔到了外面。幸好茅屋的门没有关,苏因在茅屋里,哆哆嗦嗦的过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发烧感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苏梁想重复这个套路,以前的苏因也是傻,换汤不换药的招数,对她是屡试不爽。以前的苏因称不上傻,她只是窝囊,怂的没个人样。这样的性格,跟叶小娥苏梁她们有直接关系。

那些画面在苏梁脸上如电影一般,一幕幕闪过。

第017章 二妈段丽芳

苏梁手中握着刚才写作业的铅笔,心下不敢与她对视,却又不想让自己这份不敢被苏因看过去。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认怂,在自己认为很怂的人面前,认怂。那不是说明自己怂不如怂么?

她撇头看到一旁的叶小娥,顿时找到了靠山,有了底气。

“奶,你看她什么表情,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凶我。”

苏梁以为叶小娥会跟以前一样对苏因痛下打手,可是没有。叶小娥只是愣愣的盯着苏因看了好一会,好像苏因的脸上是一个迷宫,她在里面迷了路。

“奶,你看她这一捆柴都没捡回来,明显就是不拿你的话当回事。”

苏梁的小心思,叶小娥知道,苏因也知道。

叶小娥那张脸,布满沟壑。带着岁月的沧桑,还有岁月没有带走的戾气。一双眼睛像是燃烧到底的蜡烛,它知道自己即将熄灭,所以用尽全力想要保留这一份光亮。但是它越想保留,燃烧的则越快。

真是恶性循环。

她那张嘴唇,已经失去了水分,干瘪得没有感情。所以,从她嘴里说出那样下流无情的话,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这张沧桑得有些吓人的脸,没有表情的略过苏因,看向苏梁。苏梁大方的迎了上去,“奶,现在天还没黑,让她再去捡一捆。”

苏梁说完,叶小娥就不去看她,而是转向一旁的苏因。她若无其事的等着叶小娥的发落,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出卖了她。她单手绕着一根稻草,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在大腿一边,摩挲着被洗僵的面料。

即使是三十七岁,人到中年,苏因对叶小娥还是满满的恐惧。

叶小娥开口,“你去把饭烧了。”

苏梁重复,“听到没,让你……”然后想起来苏因不会烧饭,以为叶小娥说错了,转向提醒她,“奶,这死丫头不会烧饭。”

叶小娥很无力,她此刻很想打人,冲苏梁喊道,“我让你去。”

“让我”叶小娥的话打得苏梁个措手不及,她睁大一双眼睛,弯弯的眉毛成了八字形,怎么看怎么一股子诙谐,“哦。”

苏因眯眼,嘴角扬起小于10度的角度,含有笑意。

苏梁怎么蠢蠢的。

苏梁皱眉,脑袋在脖颈上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下去。她现在很心慌,不知道叶小娥心里在想什么。

苏梁不聪明,却也不笨,她最大的优点是顺从,对她认为有权势的人,无条件的顺从。她三步一回首,直到进厨房,看到苏因还杵在原地,叶小娥也站在原来站的地方没有走动。两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

奶奶对这丫头的态度怎么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二丫,你碰见谁了?”

叶小娥从来没有这么喊过苏因,也没有喊过苏因的名字,都是以“死丫头”称呼。苏梁也喜欢叫她,因为这代表一种地位上的碾压。

像“二丫”这样正式的称呼,她从来没有听过。加上后面一句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让苏因感到恐惧。

她想说什么?

“我能碰见谁?”

苏因开饭店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本领。一双眼睛谈不上火眼金睛,但是眼前的人眉毛微挑,心里是开心还是骂娘,她能看出个八九分。

她上一世活了快四十年,而叶小娥比她活的时间更长。吃过的盐没有她吃过的饭那么多,那也跟她吃过的菜差不多。所以,叶小娥的这句话,她不懂。就算是懂也得装作不懂。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叶小娥一双眼睛在苏因身上上下扫视,明明还是这幅让人讨厌的模样,可感觉就是跟之前不太一样。先前的那种任人欺负的怂包感没了,相反好像还有一股子戾气。谁要是骂她一句,她肯定能回人一拳。

“奶,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双手自然落在大腿两侧,低着头,对叶小娥的态度恭恭敬敬。

“下午的柴你真的没捡回来?”

“我说我捡了,你信吗?”

苏因抬头,直视叶小娥。后者露出苏梁之前一样的表情,不敢相信这丫头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么硬气的话。

“你潜意识里相信苏梁的话,来问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否认,然后你们好借机打我一顿。我说我捡了,但是茅屋里确实没有,这是事实。所以,我没话可说。”

“你是真变了。”

叶小娥还想说什么,从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道尖厉的女声。这声音听得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让人毛骨悚然。

“妈——”

余音还绕在苏因的耳朵里,眼见一妇人出现在后院。

这人烫的一头卷发,被梳在脑后。身上穿的是孔雀绿的丝绒连衣裙,剪裁得当,衬起前凸后翘的身材,婀娜多姿。胸口处别的胸针,在太阳的余晖下发着富态的光芒。

这位妇人,看着左不过三十岁左右,实际上已有三十八,是苏因的二婶段丽芳。

苏梁听到声音,连忙从厨房出来,站在门口笑意艳艳的跟段丽芳打招呼。

“二妈。”

“哟~”

这一声哟听得苏因想打人。

她看着苏梁身上围裙直摇头,“丫啊,你奶奶怎么能让你烧饭呢?看看这围裙脏的,你可是要考大学的人,我们苏家第一个大学生呢!可得好好保护你的手啊。”

“知道了二妈,二妈你这裙子真好看。”

段丽芳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这兰花指翘得都快到天了。

“就这裙子,不值一提。”

苏梁两眼冒金光,目光在段丽芳的衣服上舍不得挪开。段丽芳瞥了一下嘴,小声嘀咕,“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算考上大学,也没出息。”

段丽芳没去管苏梁,而是朝着叶小娥的方向走过去。她撩起裙子,走在院子里,如同踩石头过河,战战兢兢,唯恐弄脏了她的裙子。

苏梁见她每走一步,屁股都要扭一下,就跟鸭子一样,滑稽的很。裙子是好看,但是穿在错误的人身上,就要打折扣。这样漂亮的裙子,就应该穿在自己身上。

第018章 来这里有事

“妈~”段丽芳手还拽着裙子,走到叶小娥面前。“您怎么让大丫去烧饭,她可是我们苏家考大学的种子选手,不能累了啊。”

“那你怎么不去烧?”

叶小娥看都不看她一眼。

“哎呦~咯咯咯”

苏因双手握拳,努力将声音的回音赶出耳廓,听着太难受。她觉得,段丽芳再说一个字,她这手可能就收不住了。

段丽芳这两声喊得不是哪里疼,她这是害羞的笑。她认为女人笑出声不好,可是碰到好笑的事情不笑,是对别人的不尊重。所以自创了这声哎呦,代表自己在笑。

真是个妖孽,不,是妖精。

“妈,您这橘子长得真好。”

段丽芳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手祸害了一个金黄的橘子。在厨房烧饭的苏梁低头从窗户看到她摘的是自己看了许久的橘子。又大有黄,她养了十几天,就是想让它变熟透。

苏梁强憋着想要骂人的冲动。

跟她一样想骂人的,还有叶小娥。

从段丽芳进苏家门,嫁给她二儿子苏新满起,她就没正眼瞧过这个儿媳妇一眼。

苏新满跟段丽芳是典型的老夫少妻,段丽芳比苏新满小六岁,长得好看,是这附近响当当的美女。要说缺点,就是她嗓门太过尖厉,不太好听。这几年,嗓音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她闭嘴时,赛天仙。开口说话时,恐怖如鬼魅。

但瑕不掩瑜。从她十六岁起,登门提亲的人就数不胜数,从她们家门口排队排到隔壁村的水库,还一个个往下掉。

这其中不乏有钱的,相貌过人的,可她偏偏看上了要钱没钱,要貌没貌的苏新满。结婚的时候,连基本的彩礼(基本的三大件)都没要,就这么嫁进了苏家。

也就是因为段丽芳如此倒贴的举动,让叶小娥以为她嫁进苏家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段丽芳虽然嫁人了,但是她的那些仰慕者都不放弃。这婚有结的,就有离的,他们都不信这相貌平平的苏新满能降得住这样一位天仙。

成天晃悠在苏家门口,就为了看一眼段丽芳。

这段丽芳年轻的时候,心思也没定。出门倒水碰到几个男人朝自己吹口哨,先是害羞。渐渐胆子也大了,敢朝那些人抛媚眼。这一来一往,前来看段丽芳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把苏家的前院门给挤破了。这些人也聪明,都是挑苏家三兄弟跟叶小娥不在家的空档里来。不过往往这个时间来,段丽芳都不会对他们有所回应。

叶小娥起先不知道,后来还是在晒场晒稻子听其他的妇人说的。说是,段丽芳这狐媚样子,迟早得给苏家戴上一顶大绿帽子。这一听一问,才知道,她不在家时人家做出这种没羞没臊的事。

回家对着段丽芳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带着苏新满。等她冷静下来,就逼着苏新满修了段丽芳。苏新满平常很听叶小娥的话,唯独这一次,他没有听。

苏新满不答应休妻,叶小娥也没办法,自此她很少跟段丽芳说话,说话也是冷言冷语。这种僵硬的关系,在段丽芳给苏家添了两个孙子后,才有所好转。后来分家,人不在一起住矛盾自然少了许多。即便是很久没见面的仇人,偶尔见一面,都甚为亲切,更别说是自己的亲儿媳。

段丽芳也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婆婆,即使住在一个村,除了三节一寿这重要的日子,她很少上这儿来。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不烧香,烧香必有事。

叶小娥知道,段丽芳这过来,肯定有事求自己,还不是好事。

“妈,这天都快黑了,您怎么站这儿啊,也不上屋里休息去。”

“有事说事,别在这儿碍我眼。”叶小娥拍拍裤子上的灰,从段丽芳面前经过,朝客厅走。

段丽芳连忙跟在她身后,转身之际才注意到角落里不显眼的苏因,脸色微变。

她上前两步,挨在叶小娥后边,小声说了句,“妈,这——”

不料她突然的亲近,吓叶小娥一跳,“你死不死啊!突然靠这么近干什么!”

段丽芳被她吼得立在原地,等叶小娥走了好一段路,才跟上。走之前还扭头看了一眼苏因,这眼神看的苏因很不舒服。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苏因她在段丽芳看自己的时候,她也在看着段丽芳,看着段丽芳,她想起了许多事情。她知道段丽芳今天来这里为了什么,应该阻止吗?

苏因陷入了迷惘。

叶小娥在进屋前,脱下黑色的薄外套,在裤子上甩了几下。这才跨过门槛进入前屋。

屋里陈列简单。

一张条台,一个八仙桌,四把椅子。

条台上右边摆着苏因爷爷的遗像,遗像前放着香炉,里面插着十几根已经烧完的香。

正中间放着老式发条摆钟,下面的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断掉的分针跟时针一样长,有时候看时间就会很麻烦。只能大概的看到几点,无法确定精确的分钟。不过这对于,在家种庄稼的农民来说。时间只要知道个大概,无需太精确。

再旁边放了一个煤油灯,玻璃罩边被油烟熏了黑黑的一圈。煤油灯的旁边茶水壶,边上四个玻璃杯倒扣在圆盆上。

八仙桌是实木的,一只桌腿下垫了一块瓦片,让它更稳当。四条高脚靠背椅放在桌子四边。

屋子里的墙是木板墙,就连房门都是用木头做的。

陶村出木匠,木材又比钢筋混凝土要便宜许多,所以在陶村,房屋的建设都一个样。屋子里面,除了承重墙是用水泥做的,其余的都是用木材。

一面木板墙较高的位置贴了几张奖状,上面的名字都是一个人——苏梁。下边做了一个壁橱,上面放了三个老式的塑料热水壶。另一面墙上贴了西游记的故事画纸,较低的位置上有许多小孩子画的涂鸦。没什么内容,都是苏果随手乱画的成果。

屋子里有两间房,房门上各贴了两张香港影星的海报。贴的时间有点长,海报周边都已经发黄,翘了起来。

第019章 想借块地种种

苏因看向屋里,虽然光线很暗,但是每一样物件都能勾起她无限的回忆。

段丽芳跟在叶小娥身后,大声的说,“妈,这丫头我听说掉水里了?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事儿呢,怎么看上去好得很啊。”

“你希望她出什么事?”

叶小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没听到段丽芳出声,扭头看她,“有事就讲,一会就吃晚饭,别想赖在这儿吃饭。”

“那我也不好意思啊。”

段丽芳吃完手里最后一瓣橘子,把橘子皮放在条台上,沾着橘子汁的手看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擦,最后回头看见苏因,找到了解决方法。连忙伸手在苏因身上蹭了蹭,蹭了她衣服上都是黄色的污渍。蹭完之后放在鼻子边闻闻,味道还挺好闻的,就是太黏了。

弄干了自己的手,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鼓足了全部的力气才对叶小娥说,“妈,家里在南风庄上有块地吧。”

叶小娥心下一凛,一开始无所谓,随着‘南风庄’三个字,她不得不正视段丽芳今天来的目的。她来想要什么,叶小娥知道。可为什么偏偏是南风庄?

“怎么了?”

“我昨儿去那看了看,这地您今年在上面种了棉花,长得真好,已经收过一茬了吧?那儿地势好,河离得近,给地里灌水特别方便。我看村里在那儿有地的,不管是种水稻还是种棉花,收成都好。”

段丽芳说了一大段,还没进去主题。叶小娥催促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妈,您也知道,当年分家的时候,还是在公社里劳动,我跟新满也没急着要孩子。”段丽芳的声音上带着点哭腔,而且按照她这说法,后面要说的依旧不是主题,“后来国家政策好了,开始划分自留地。这分地又是按人口,一人六分地。老大那时候家里四口人,分了两亩多。您算是新城家的,他分了三亩地。我跟新满只占两个人头,这才分了一亩两份地。”

“谁让你不早要孩子,分的少,怪谁?”

“是,怪我。我要是知道后来分地是按人口分,我生个七八个都愿意。”段丽芳抽了抽鼻子,“可咱们不管怎么分都是一家人,新满是您的儿子,苏前苏行是您的亲孙子。如今我们家四口人,这一亩两分地根本不够我们活的,妈。苏前苏行两兄弟正是长身体的阶段,我们大的饿了不要紧,可再苦再饿不能饿到孩子,您说是吗?”

“我今儿来,就是想闻闻您,您能把这块地借我们种吗?”

有借无还,叶小娥太了解段丽芳了。

“妈,若不是心疼这两兄弟,也不能找您要地啊。新满心疼妈,舍不得在妈牙缝里讨吃的。我就不心疼吗?可是,苏家的血脉,您的亲孙子,只能由我顶着不孝的担子来求您。我不能让村里人说新满啊,他是我丈夫,是您儿子。”

得,段丽芳这话把前路后路都给堵死了。这地叶小娥要是不给,就是不给她儿子跟孙子活路,到最后落下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千古流芳’。

叶小娥思前想后,按理段丽芳说的不错。苏新满也是她儿子,这地给谁不都是给。可是,她不要其他地方的地,偏偏要南风庄的地,就因为地势好,离河近?

“你说你跟新满这几年过的不好?”

“不好。”

叶小娥总喜欢上下打量人,好像这样把人看一遍,不仅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可以从侧面打击对方的气势。对苏因是这样,对段丽芳也是这样。

显然,段丽芳没有苏因的等级高。叶小娥的视线才刚落在她身上,她就跟犯了错似的低下了头。叶小娥可没有因为她这一怂的举动,就放过她。

看了一圈,叶小娥心里对段丽芳只有一个字评价:蠢。

倘若你们过得真不好,你还有钱去烫头发,还有这么新这么漂亮的裙子穿?苏新满是你丈夫不错,但他也是我儿子,他的为人,叶小娥最清楚。

段丽芳这句“不好”实在没有说服力。一胖子跟你说,他是饿这么胖的,你信吗?

所以,这地她要的蹊跷,也要的诡异。

但是,这么直白的拒绝又不是叶小娥的风格。

叶小娥沉默了。

这件事她不能轻易答应,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旦开了先例,今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妈,不可以吗?”

段丽芳这次来向家里的人打了包票,如果没有要到这块地,她就不回去。进门时她信心满满,在她眼里,苏新满是叶小娥最喜欢的儿子。叶小娥对自己不满意,但这不影响人家母子情深。何况,她手上还有王牌。

都说龙胜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这不靠谱的段丽芳,胆小如鼠不管事的苏新满,却生出一双好儿子。老人讲,三岁看大,这苏前苏行两兄弟以后不孬。尤其是老大苏前,就好像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样。虽说小小年纪,才十二岁,却是村里人人称赞的小男子汉。不管事做事还是待人接物,都有种不凡。

叶小娥对这对兄弟溺爱的不行。

老人喜欢儿子孙子,叶小娥也喜欢苏果。但苏果年纪小,不懂事,又跟苏因姐弟情深,所以经常惹叶小娥生气。这自然是比不上人家一双儿子。

这一双儿子就是段丽芳手中的王牌,以前要是有个什么事求叶小娥,只要说是为了苏前苏行两兄弟,这事保准成。

这一次,段丽芳也是走的这个路。眼看叶小娥有了松口的迹象,苏因憋了许久,大喊一声“不可以。”

苏因皱眉,眼神异常坚定,好似今天叶小娥答应段丽芳的要求,她就要割腕自杀一样。

“奶,这块地不能给二妈种。”

段丽芳扫了她一眼,对突然闯出来的丫头十分不满,“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奶。”苏因知道这件事的主导者还是叶小娥,所以无视段丽芳,看着叶小娥,重复那句话,“这块地不能借。”

第020章 窝囊的一天

“我说你怎么这多事?”

段丽芳重力拍了下苏因的肩膀,力度大的一点都不像是在提醒她。反倒像借机报私仇,拍的苏因生疼。

“我们在谈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滚外边去!”

苏因揉着肩膀,挪到了一边,朝叶小娥轻轻喊了一声,“奶。”

“妈,咱别管她,掉到水里,脑子也进水,坏了。没大没小,没教养的东西!死灰慝!”段丽芳越骂越过瘾,嗓门也越来越高,一口气五六句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没人想到会从穿着得体的段丽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她是过足了瘾,叶小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相当难看。

叶小娥冷眼看向段丽芳,“你还说!”

段丽芳闭了嘴搞不懂,自己正在骂苏因,这叶小娥怎么又将苗头对向自己,老太太的心思真的是摸不清。苏因心中好笑,真是蠢。她骂自己没有教养,不就是间接的骂叶小娥管教不力么。她这么说,叶小娥当然不开心。

“妈,我在骂这丫头呢!”段丽芳笑着跟叶小娥说完,瞬间变脸瞪着苏因,“我看你就跟你那死去的biao子娘一样,天生一副克命,是你们娘两克死了新城。你掉到水里没死,阎王都不想收你。”

“你说什么!”

苏因听到对方侮辱她妈妈,一股火气从心里直接窜到头顶,脸涨的通红。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微微颤抖,极力的在克制什么。

段丽芳这段话刺激了苏因,也让叶小娥想到了以往的事。想到了她死去的儿子,一股闷气,正在胸腔里酝酿,时刻要爆发。

“不准这么说我妈!”

“我说得有错吗?全村都知道你妈是什么货色,你是什么货色。你叫苏因,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姓苏。”

“那你又是什么货色?”

“什么?”

段丽芳被苏因句话撞得头晕晕的,什么意思,这丫头是在骂自己吗?

不用怀疑,她就是在骂你。

“我说,你又是什么货色?”苏因一脸淡然,全然不见刚才饿到愤怒。她说,“我们村里谁又不晓得你背着我二爹,对别的男人挤眉弄眼。你两个儿子苏前苏行,虽然是姓苏,可谁知道——”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坏了段丽芳,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叶小娥动手打人。以前只是听说叶小娥在家对二丫经常拳打脚踢,从未见过。

今天领略到了,叶小娥瞪着一双眼,眼白很多,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像是童话书里的狼外婆,只能用心狠手辣来形容。刚才苏因说那些让自己难堪的话,她能想到的顶多是用嘴巴回几句,不会动手。可叶小娥想都没想就是一巴掌,而且力气极大,根本就没当苏因是个人。

“你怎么说话的,苏前苏行是我苏家的孙子,你在这儿胡说八道说些什么。我养你个赔钱货就是吃饱了撑死没事做,早知道就应该让你跟你妈一块去死。”

“苏前苏行你是孙子,我是你孙女,凭什么别人骂我可以,骂他们就不行!”苏因看着叶小娥,一脸不忿。

“你说什么?”

叶小娥手扬在空中,却下不去手,不是舍不得,而是苏因正死死的盯着着自己,一脸的不服气。某个角度,像极了她爸爸。

苏新城,她的小儿子,她当做宝贝一样的小儿子。

“不是这样吗?您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妈,她在世的时候,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现在人死了,您也不放过她。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可您放任流言这么传,也不解释,让我妈的名声变得现在这么臭,让她变成一个人人取笑的biao子。如果不是您的不作为,我也不会成为‘biao子’的女儿。”

“啪——”

叶小娥悬在空中的手,终究是落到了苏因的脸上。她气的嘴唇发抖,鼻子因为快速喘气儿发出阵阵的轰鸣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苏因摸着脸,“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我是biaozi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

今天一天,苏因就被叶小娥甩了三个巴掌。

重生的一天,被这么虐,实在太窝囊了。

“你”

叶小娥气的发抖,眼见就站不住了,段丽芳连忙扶着她坐到凳子上,伸手在她背上顺气。

“妈,你当心自己的身体。”段丽芳一边给叶小娥顺气,一边呵斥苏因,“你怎么跟奶奶说话的,是不是翅膀硬了,不知道是谁把你拉扯大的吗?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我都替你奶不值。”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话。你养我了吗?”段丽芳被她刚的说不出来话。“要说有错,那也是你有错在先。奶不应该打我,她最应该打的就是你!”

嘿,这死丫头,倒是真会转移火力。

见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段丽芳连忙打断苏因的话。就以叶小娥那个暴脾气,她也有可能会打自己。

“妈,二丫还是个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的,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滚——”叶小娥手指着大门,“滚出去!”

苏因不为所动,她看了看叶小娥又看向段丽芳,后者不敢与她对视。这个二丫,好像还真的变了,以前的二丫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叶小娥面前这么大声的说话。现在,她一张嘴,就跟要吃了谁一样。

可怕啊可怕。

而且,生气的样子跟她妈一模一样。这也难怪,同样都是孙女,为什么叶小娥喜欢苏梁不喜欢苏因。对苏因不喜欢到了恨的地步,敢情全是因为她妈。

“滚之前,我要跟你们说。南风庄那块地是当年我外婆看家里人口多,种的地不够吃,所以给家里种的。这块地实际的主人还是我外婆他们,我们有它的使用权,但是没有转让权。别说是您没有转让权,就连我妈在世,这块地也不是她说的算的。”

“你外婆?你还有脸说你外婆。”叶小娥的气顺了点,说话也能一口气说完,“你外婆就是因为你,才不要你们三个,把你们三个扔给我。”

第021章 苏二家往事(上)

苏因不敢相信叶小娥的话,“您说什么?”

“不然你以为,你外婆为什么不来看你。”

“那您倒是说说,我外婆为什么不来看我。”

“那是因为是你是祸害,你外婆想看看外孙子,都要避着你。你就是个瘟,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赔钱货!”

苏因瞪着一双大眼睛,因为瘦,脸上都没什么肉,所以这双大眼睛,更让人觉得可怖。段丽芳看了一眼,连忙撇开,像极了她看的小人书里的白无常。

苏因知道以前小时候跟外婆家走的不勤,一年都去不了几次。她只当外婆忙,没时间来看她,她去了,外婆也没时间照顾自己。可从未听过,外婆不来看自己,是因为不喜欢她的缘故。也不知道,外婆有私底下避着自己,偷偷的看弟弟。

“我儿子是被你,还有你的狐狸精娘克死的!”

“不是!”

苏因大吼一声,随后便冷静下来。她从来不奢望跟叶小娥讲道理能讲得通,这样说,只会浪费口舌。

她深吸一口气,扯得脸上的伤更痛了。

“这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但是这块地,无论如何,不能给二妈种。”

段丽芳惊得下巴都掉了,这二丫头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刚刚还这么生气,现在就气顺了?她这就是来针对自己的吧

苏因将视线投向段丽芳。

上一世,段丽芳来借地。叶小娥起初不同意,后来烦不过她天天来说,就把这块地让给了她。可是谁能想到,不到半年,县里要修路通到村里,经过南风庄,就要征用那里的地。

为了补偿被占用土地的农户,政府按一亩六百元的抚恤金赔给占用土地的人家。

叶小娥种的那块地有八分大,也就是可以分到480元钱。在九零年,这相当于一笔巨款。可那个时候,地已经借给了段丽芳。因此,她将这些钱据为己有。叶小娥不是没有去找过,但是看到苏家两个小子,就心软打了退堂鼓。

她想这钱归段丽芳,也就是给了苏新城,给了自己的儿子跟孙子,这钱也不算是糟蹋。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段丽芳淫\心不改,手上突然多了这么一大笔钱,心飘了许多。以前还肯下地干活,有了这一笔钱后,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村头走到村尾。懦弱的苏新满一天到晚就知道抽黄烟,不敢管也不想管。

段丽芳这么招摇,早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了。以前还有人涂她长得有风韵,现在就惦记着她们家的巨款。那一会正赶上收油菜籽丰收,有个望江的来村里收菜籽。也不知道那个收菜籽的用什么手段,把段丽芳骗的鬼迷心窍,最后连人带钱都给骗走了。

苏新满不管事,烟瘾又重,家里卖棉花的一点钱还完贷款后,就全部买了烟。连苏前苏行的学费都没了着落。

叶小娥不是没管,但是这二儿子虽然窝囊,但是在叶小娥面前脾气火爆。说一两句,就嗷嗷叫的拿头撞柱子。叶小娥怕了,这个儿子她管不了。但是两个孙子她得管,衣食住行外,学费也是一笔大头。她偶尔也接济一下。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叶小娥,这下家里更见不到钱的影子。

但是谁都没想到,几个月后段丽芳回来了。

就这几个月的功夫,段丽芳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人是回来了,但是疯了,身上的钱早就被骗走了。后来听人说,她跟收菜籽跑了之后,过了两天的好日子。那收菜籽的,一张嘴能凭空说出话来,把段丽芳哄得脚都不着地。终于还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到了他手上。

就从这个时候起,他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脾气变得暴躁,对段丽芳一改以往的温和细雨,拳打脚踢那是常事。甚至有人说,这收菜籽的在那方面有癖好,喜欢糟蹋人。不知道是谁看到的,还是听到的,说他很不好。

这样几次,段丽芳的身体毁了,精神也受到重创,人不清醒,也就疯了。

前世的段丽芳被人骗钱骗人,被人当做玩物一样,最后人疯了,便被那人抛弃了。

可疯了的段丽芳不知道怎么就又回来了,好多人说她还是放不下两个儿子,从隔壁县硬是一步步走到了陶村。回来时衣衫褴褛,脚上只套了一只鞋,另一只脚没有一块好地方。

段丽芳人疯了。

她身上很多地方都受了重创,还经常流口水。但是她回来后,每天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洗的很干净,扎了个辫子。除了喜欢流口水外,倒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苏因从学校回来,还能看到她坐在屋前的石凳上,对自己傻笑。她这一疯,人倒是比以前温顺了许多。

她回来后,苏新满人也变了。烟戒了,每天就将段丽芳当做婴儿一样照顾,洗澡洗裤子,梳头剪指甲。本来一家人也就这样过,可村里的谣言起来了。讲段丽芳跟收菜籽跑了之后的故事,绘声绘色,好像他们见过一样。

流言愈来愈烈,苏新满绷紧了许久的心态还是崩了。

那天他从大哥家借了一壶煤油,回家穿上了结婚时那套中山装。给段丽芳洗了个澡,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段丽芳人是疯了,可脑子里还有一小块地方是好的,她知道苏新满要做什么,但是没有反抗。

一个村子,就这么大,什么事,一传十,十还没传到百,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那是1988年的国庆。

苏因在地里捡棉花,就看到村里一个地方起了火,浓烟飘到了天上,十几里外的人都看得见。她赶回来时,苏新满的房子烧的只剩下承重墙。

苏新满跟段丽芳走的时候,苏前苏行并不在家。苏因不知道这两兄弟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样子,后来是听董雯婧的妈妈说。较小的苏行人都是懵的,说不出来话。也没哭,就是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大儿子苏前,承担了他作为大儿子所要承担的一切。

第022章 苏二家往事(下)

苏新满跟段丽芳走了,留下苏前苏行两兄弟。

苏前即便再懂事,却也是读初中的小孩。自然而然的,他们也就归了叶小娥管。叶小娥手上没什么钱,还要供苏因读书,苏梁她管不着。为了供苏前苏行两兄弟读书,所以就在苏因身上动了心思。

这也是苏因辍学,嫁给周凯的导火线之一。

段丽芳是死是活跟她没有一点关系,这个二妈在前世就喜欢落井下石。这样一个人,疯了还不如死了。但是二爹是无辜的,苏因还记得小时候,她骑在二爹的脖子上够桃子吃。还有苏前跟苏行。

苏因以为以前的事,应该早就被时间尘封,想不起来。可现在,越想,以前的事情就越清晰,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上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自然要让以前的悲剧不再发生。这不是为了段丽芳,也并非为了她那无辜的二爹。极力阻止,她是要切断一切让自己可能辍学的因素。当然,苏因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毕竟她打心里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要考大学,彻底的脱离这个家庭,走出这个村子。

但是她才惹叶小娥生气,现在说的话,恐怕再有理叶小娥也不会听。

果然,叶小娥气还未消,指着大门。

“我要你说话!你给我滚,死到外面去!今天晚上别回来。”叶小娥喝着段丽芳给她倒的水,呵道,“你现在膀子硬了,有本事别吃我喝我的!”

苏因没说话,她看向段丽芳,“二妈,你真的不能种这块地!”

“滚滚滚。”

段丽芳现在心情很烦躁,她要这块地其实根本就不是家里地不够吃。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说是村里有修路的计划。要经过南风庄,所以肯定要征用这里的地。现在讲究谁的地谁做主。为了响应号召,她猜村里征用地不是无偿用。多少会给点补偿,她这才起了心思。

本来叶小娥都快答应了,苏因现在这么一搅和。完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段丽芳看向苏因,骂道,“你这个搅屎棍,你奶都让你滚了,还呆着这里。”

“妈,你别生气了~被这个丫头气坏了可不值。”

“滚!”段丽芳没看苏因,光听语气也知道她气未消,“今晚你给我死在外面,不准回来!”

苏因看着这两人母慈媳孝的样子,自己再插嘴的话,说不定叶小娥真的会气坏了身子。她要是气病了,那苏果就没人照顾。如今之计,就只有先撤,看叶小娥的态度。倘若她把地真的给了段丽芳,那她再想别的法子。

苏因转身走的异常干脆,全然不顾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

段丽芳看向门外,苏因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便对叶小娥说,“妈,您别听那丫头瞎说。这地齐家人是给咱们的,他们家个个大厨,根本不缺吃的。不然她女儿死了,怎么不要回去呢?他们不要回去,那就是咱家的,妈您想给谁种就给谁种。”

叶小娥被苏因气的说不出来,更别说思考问题。段丽芳说的意思她明白,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情继续跟段丽芳说话。

“我现在心脏有点难受,你让我休息休息,这地的事儿,回头再说。”

“妈!”段丽芳一把抓住叶小娥,生怕她起身逃走,“这就是一块地,您可不能看着苏前苏行两兄弟饿着啊。”

叶小娥甩掉她的手,“现在政策慢慢变好,怎么会有吃不上饭的事情。再说,我自己饿着也不会让我孙子饿着。等你们真的没饭吃,再来找我!”

“不是,妈!妈—妈!”

叶小娥大步走到自己的房间,栓上门闩。段丽芳皱着鼻子,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什么。

厨房里苏梁已经做好了饭,解开围裙上堂屋里来,就看到黑暗里段丽芳一个人站着。她摸到条台的一侧,划了火柴点煤油灯。黑色的灯芯没有及时减掉,所以冒着浓浓的黑烟,气味呛人。

苏梁将煤油灯放在八仙桌上。走到段丽芳边上,招呼她坐,“二妈,你坐啊,站着多累啊。”

“坐着会弄皱我裙子。”段丽芳看向叶小娥房门的方向,最后跺了跺脚,死了心,准备走。这前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又收了回来。

“妈,我去后院里摘点橘子会给前行两吃啊。苏前前天跑到塘里游泳,现在都有些感冒了,吃点水果会好一点。”

地没捞到,怎么的也不能空手回去。

没几分钟,苏梁就见段丽芳不知道从哪拿了个蛇皮袋,摘了足足小半袋的橘子,大步流行的从她面前走过。

“妈,我摘了两个橘子,先回去了啊。”

苏梁看到她拎的小半袋橘子,心想,不识数的人真不要脸。

苏因还没走两步,就被苏果给喊住了,他小心翼翼的问,“二姐,这么晚,你要去哪儿啊。”

苏因蹲下来,捏了捏苏果的脸。若不是家里还有这个弟弟,她现在就离家出走。

“我出去转转。”

“你又骗我,天都黑了,你出去转什么。”

“姐姐有个东西忘在文婧姐姐家了,我去拿回来。”今天晚上说什么她也不回去了,叶小娥还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又回去呢。

苏因想起傍晚藏在茅屋里的苹果跟烤红薯,便对苏果说,“小果,二姐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说好吗?”

苏果年纪小,又调皮,虽然怕叶小娥,但是只听苏因一个人的话。他知道苏因这么严肃的说话,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他便很正宗的点头,“好。”

“茅屋里有一团稻草,在门后面,我在下面给你藏了两个烤红薯,还有苹果。”

苏果一听苹果,眼睛都亮了,“苹果!二姐,是能吃的苹果吗?可以吃吗?跟图片上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看起来就好吃。”

“瞧你兴奋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如泼了墨一般。

“你只能自己吃,不能告诉大姐,更不能跟奶说。不然,她们会跟你抢的吃,知道吗?”

“嗯!”苏果用力的点头。

苏因拍了拍他的肩,“去吧,我一会就回来。”

“那二姐你快点回来啊”

“嗯。”

第023章 第一笔进账

苏果飞快的跑回家,只剩下苏因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她的人生如同这夜色一般,仿佛也是一片漆黑。即使重生,她又有什么能力改变现状。叶小娥在这个家中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与自己处处作对的苏梁背后不仅有叶小娥,还有一个沈家。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带着苏果远离苏家,远离叶小娥。这个想法,对于三十多岁的苏因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对于一个没有经济实力,处处受到压迫的十六岁的苏因,比登天还难。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推自己落水的凶手。这人能把自己推进那么深的塘里,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如果不赶快找他出来,自己这条命将始终受到威胁。

苏因确定这人跟苏梁有关系,甚至她认定推她的人就是苏梁。但今天在质问她之后,苏因改变了这个想法,推她的人基本上可以排除苏梁。

可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这个年纪,怂得脓包样,碍着谁的道了。更可怕的是,以前小时候的事情,她现在越记越清楚,唯独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

苏因毫无目的在大马路上走着,穿过万家灯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到一个人往自己这边快步走了过来,还没等苏因开口提醒,他就已经撞到了自己。

“啊!我靠!这里怎么站着一个人啊。”

街上太黑,仅有的星光又冷又暗。苏因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但听声音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

“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儿吗?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去?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多吓人吗?”

眼前这位,普通话不是一般的标准,跟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有的一比。苏因断定这人不是村子里的人。她们村四面环山,以往来村子里的要么是村民的亲戚,要么是收庄稼的。他们说话,不常说普通话,就算说普通话也都半生不熟。她自己生前,也是在上海开了饭店之后,普通话的口音才没了。

不知怎么的,苏因想起今天向自己问路的那名男子。

“你说话啊。”

那人往前凑了一点,试图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有时候灯影的世界很奇妙,他没看清楚苏因长得什么样,但是被她吓到了。

苏因眼睛大,脸上没肉,加上星光点点,苏因只是站在那儿,也不说话。自成恐怖画面。

那人静止了几秒,深深吸了口气。就听他自言自语的说,“都说这村头不太干净,老子这也忒走运了吧,今天就碰到了位。”

突然大声喊道,“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赶紧到哪里去。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不要跟着我。当心老子一枪子儿崩了你。”

那人装模作样伸手在腰上掏什么,半天,什么都没掏到。

苏因无心吓他,不过是那人先入为主的意识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我不是鬼。”

苏因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那人连退好几步,眼睛也适应了黑暗,见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声音自然也就是姑娘的声音。关键是这位姑娘有脚,这就不是脏东西了。

那人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裤子,准备走,走了没几步,就又退了回来。

“那个,丫头。”

“丫头?”

苏因看这人长相,听他声音左不过二十出头,叫自己丫头,还真是会占便宜。

“问你个事,你是这个村子里,知道这里的中学往哪儿走吗?”

“中学?陶镇中学?”

“对,你知道?”

那人宛如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声音高了八度,“你能带我去吗?”

“现在?”

那人见苏因不说话,以为她担心自己是坏人,连忙解释说,“小姑娘,你别害怕,我是机关里的人,本来跟我同伴一起过来的,后来走丢了。我本来就不太识路,这天也黑了,所以…”

眼前这个人也要去学校,莫非跟今天下午的人是一路?苏因被叶小娥赶出来正愁没处去,或许可以去学校找个地方将就一下?

“没问题。不过,”苏因话锋一转,“不过,我不能白给你带路。你给我十块钱,我就带你去学校。”

“十块?!你这丫头读过书买过东西对钱有概念吗?!十块,亏你说得出口。5毛。”

如果这是白天,他就知道苏因现在看他的眼神足够杀死他。

“中学离这里少说七八里,天黑走得慢,一来一回来回少说两小时。这边多是山,晚上不说豺狼豹子类的野兽出没,野猪什么的肯定有,附近村里一年少不了几个人被野猪攻击。我送你过去,回头一个人回来,走山路,万一被什么的伤到了,该怎么办。你能负责吗?你不能。所以,你别以为我送你一趟只花了两个小时,这里存在冒着巨大的风险。”

听苏因这么说的这么可能,这人也生了恻隐之心,便主动抬价,“1块!”

“…”

“你说你还有同伴,走丢了。现在也不早,看你年纪也不是小孩,他们不会来找你,我要是不带你去,你就只能露宿街头。这种天气,蛇还没进窝,我知道你不怕蛇。但是我知道附近出没的蛇都有毒,你不怕蛇,但没人不怕死。”

“…”

“5块!不能再多了!”

“成交!”

“我怎么感觉上当了,现在降价还来得及吗,三块?”

“那你去村里找其他人吧,他们比我好说话。”

说着,苏因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被手上的触感给吓到了。

“你怎么这么瘦啊。”

苏因抽回手,那人狠了狠心,如壮士割腕般豪气,“五块就五块!走吧!”

“先给钱。”

“我这身上也没带钱,等你带我到学校了,我马上给你。我不是骗子!”

苏因嗯了声,转身就走,不是往外走,而是往里走。

苏因是想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但是信你就是傻子。我三十多岁的人,会被你一个小年轻骗?

第024章 长大想干什么?

那人见她走的方向不对,知道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于是说,“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吧,我再加五毛,当做你相信我的条件,这种可以吧?”

“你还真是便宜。”

苏因说着,便转身往村外走,知道她是答应给自己带路,连忙跟了上去。她在前,那人在后。起先苏因还担心时隔这么多年,早就忘记去学校的小路,可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熟悉。

一路上,她不说话,只听那个男孩在讲。

“你是这儿的人?普通话说的这么标准,在读书吧,今年多大,读几年级了?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不担心吗?还有,你个子不矮,怎么这么瘦啊,胳膊上都找不到一块肉,回家得多吃饭啊。我这五块钱就算是给你买吃的了,为了祖国的花朵,我就不纠结了。对了,我叫陶京。陶瓷的陶,北京的京。你叫什么啊。”

“苏因。”

陶京一路上话真多,说他今年多大,读了几年书。讲他喜欢陶村的风景,而且他还姓陶,说不定两百年前可能他家就在这儿。

他说了很多,苏因偶尔会答应一声,兴致不大高。但当他讲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吃了当地哪些美食时。苏因出于职业本能,总是静静的听,默默的记,时不时搭几句腔。她对那些美食,相当感兴趣。

“天津的驴打滚,我吃过正宗的,老牌子了,给慈禧太后做过呢。他们家的驴打滚得趁热吃,烫嘴的那种,粘上厚厚一层黄豆面,拿起来直往下掉末。咬上一口,那糍劲!”

“还有西北的葱油拌面。开水入面,面熟浸凉水过一遍立即舀出。加葱花酱油虾籽虾米,雪白的猪油入锅融化,浇到葱花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入鼻。”

“猪油好啊。”陶京说,“猪油跟香油那些油不能比,它能带出这些作料里最深层最透彻的味道。一个字,香。一大瓷碗拌面,就六瓣蒜。吃面得就蒜,这吃面不来颗蒜,好比杀人不见血,没有吃头。面吃完,就碗喝煮面的水。面香,还有猪油的香!”

“猪油是好,但是吃多了容易上火,而且动物脂肪肯定没有植物油好。”

陶京没想到苏因对吃的还很讲究,就说,“现在的条件,哪有人家天天吃猪油。有油吃就不错了。”

苏因挑眉,这倒是,是她想岔了。

“说了吃的,就得讲喝的。你要是想喝好酒啊,就得去云、贵、川。开远的果子酒,杨林的肥酒…我跟你说酒干嘛啊,反正你们小丫头片子的也不喝。但是我跟你说,杨林肥酒那就一个好喝啊。”

“肥酒真的用肥肉酿的?”

苏因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杨林肥酒在酿的时候,在酒缸上挂一块肥肉,酒一边发酵,肥油一滴一滴的滴在酒里。酿的酒呈碧绿色,跟青梅酒相似。她没想有人酿酒会用到肥肉,当时看到这一段,记忆很深刻。

她问过她师傅,当时她师傅只是笑笑,不说话。那时苏因还纳闷呢,一种酒而已,值得这么神秘么。

陶京没想到苏因对酒还感兴趣,这下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哪能啊。”陶京说,“以前会有这个说法,现在的肥酒跟其他的酒一样,用的是粮食。不是流传那句话吗,叫什么‘东山采酿泉,南山取青竹;初秋摘木蜜,越冬收小麦’。这些才是肥酒的用料,谁会用肥肉酿酒啊,书上写的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你懂的还不少。”口气也大。

“那是,泱泱大中华美食数不胜数,不夸张的说,我吃过其中一大半。”

“你?”

苏因疑惑的语气让陶京很不服气,“不信?”

“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我也没办法把吃过的东西吐给你看。”

“恶不恶心啊。”

“哈哈哈。”

陶京笑的开心,他喜欢逗走在他前面的苏因,他得报五块五之仇。五块五毛钱啊,他这个月得少买多少好吃的啊。

“不说我了,说说你。这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瞎溜达什么,还吓我一跳。”

“不想说。”

陶京这个年纪,做他弟弟,她还嫌年轻。何必对一个小孩多说什么,说了他也不见得听得懂。

“那你现在读书,以后想干什么?”

“上大学。”

“我是说你考上大学之后呢?”

“当厨师,开饭店。”

“哈哈哈,开饭店?哈哈哈。读了大学出来当厨子?你怎么想的。”

陶京笑的夸张,他听过许多学生以后长大了当老师,当科学教,当警察,做学者。但从未听到有人说当厨师开饭店这么实诚的想法。还真是奇特,难怪她在听自己说那些吃的时候,会这么认真。他还以为是苏因对自己感兴趣,敢情是从他的话里提取素材,以后好做饭呢!

“开饭店不好吗?”

“好!就是有点可惜啊。现在大学这么紧俏,你这读了书,不是浪费么?”

“读书了做厨子就是浪费了?”

“没有没有。”陶京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便说,“苏因,你得坚持你的想法。等以后你什么时候店开成了,我带我兄弟天天去光顾你,让你从我这赚的钱就够你吃饱的。”

苏因听这话,噗嗤轻轻的笑了声,声音很小,但是在万籁俱寂的山里,陶京听得很清楚。他不知道苏因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听这笑声,他觉得苏因应该不丑。

两人后半路便讲吃的讲一路,陶京以前觉得自己吃的够多的,现在却后悔没有吃更多。挖空心思回想那些美食,吃时候的感觉,再添油加醋的说给苏因听。

这一路,陶京讲的口干舌燥,苏因饥肠辘辘。

终于是快到了。

在这一片漆黑中,不远处有亮光的地方就是陶镇中学,它是这里唯一能用上电的地方。

陶京指着那块地方,“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嗯。”

“这好像也没花很长时间嘛。”

“五块五,少一分都不行。”

“我没跟你还价,就是觉得这一路说说走走,还挺快。”

“嗯。”

第025章 又见问路的人

苏因默不作声,她带陶京走的是小路,都是泥巴窄路,得小心慢慢走,一个不当心就可能栽倒到一旁的地里。现在到了大路上来,苏因的速度加快了。她将陶京送到学校,拿到钱,万一学校没有能够将就一晚上的地方,她还得往回赶。否则等夜深,真的会有猛兽。

两个人距离光源越来越近,近到陶京可以看清苏因的长相。

长得还真不丑。

苏因将陶京送到学校门口,就不再往前走了。

“我在这等你。”

苏因看向陶京,二十几岁的男孩,留着一个板寸头,穿着迷彩的短t。皮肤不白,可跟在村子里野黑的小年轻比,有股说不上来的精气神。可能是最近天气干,他嘴角上火,有点红肿。

苏因猜到他说自己是机关里上班的话是假的,机关里的人哪有这么黑的。

“你别耍赖。”

“信不过我,可以跟我进来啊。”陶京笑着,露出一边的小虎牙,“我刚就听见你肚子叫了,估计我那些兄弟都还没吃饭呢。跟我进去一起吃点儿。”

“不用。”

苏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陶京的提议。

“你不去我就不给你钱。”

“你不给我上你单位告你去。”

“嘿,你这丫头片子还伶牙俐齿的。”

陶京自认说不过苏因,现在他到了目的地,开始担心苏因回去时会不会遭到危险,这要是有什么不测,跟自己可脱不了干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边上突然出现一人,喊道,“大京?”

陶京一听这声‘大京’,人就乐了,对来的那位招手,“舫哥,我在这。”

苏因见那人从黑暗中走到自己面前。等到看清楚他的模样,心下一惊,这不就是下午那个人吗?

高大挺拔的身姿,穿着军绿色的短t,黑色长裤,腰间皮带上的金属扣隐隐发光。这身直挺挺的好似无坚不摧的服装里,却装着一副温柔似水的人。苏因只觉得他的笑容真很好看,这种感觉就跟在雪地走了大半天,浑身都失去知觉的时候,突然喝上一大碗热热的米汤。浓稠适中,口腔先接触这种柔蜜。尔后通过食道,进入胃里。结满冰的胃,立即春暖花开。

“你上哪儿去了?兄弟们找了一大圈都找不到你。”

“舫哥,我不是迷路了么。”陶京指着一旁的苏因,说,“她叫苏因,送我回来的。”

陶京只说苏因送自己回来,并没有讲那五块钱的事。要是被他们知道,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

周舫走近,这才看到站在陶京身边的苏因,“是你啊。”

陶京好奇,“舫哥,你们认识吗?”

周舫点点头,“认识,今天下午我找这位小同志问的路。”说着周舫便看向苏因,“真有缘分啊,下午我跟你问了路,晚上你又把他送回来了。这下,你给我们为我们做了两件好事。”

“你这么晚来这边,家里人不担心吗?”

周舫的声音跟他笑容一样很温柔,苏因从未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一下子没忍住便说了半真半假的话。

“我家里没别人,就我一个。”

“是吗?”

周舫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着她,看到苏因的眼睛,发现她正在看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这么看一个女孩,有点不太合适,连忙转脸看向陶京,“还没吃饭吧,他们在烧肉,晚一步可就没了。”

说完便转身走进光亮中。

陶京凑到苏因边上,笑着说,“你先跟我进去,一会我就把钱给你。”

“你是官家人?”

苏因见周舫的穿着,又跟陶京关系亲密,可见陶京并不是什么机关里做事的人,跟那个人一样,也是官家人。

陶京摸头傻嘿嘿的笑,“是啊。”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你们这儿的人对官家人太客气了,我要是不隐瞒,你们肯定得留我过夜,又是拿肉拿吃的。这我哪受得起啊。还有啊,我们是秘密来的,除了你们学校的校长,没人知道。你也不许往外说啊。行了,不说了。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就知道我不会骗你。你没听到吗,有肉吃。你啊,得多吃肉。走吧!”

说着,陶京伸手一把拉住苏因的手腕,拽着她往前走。

这越往前走,苏因感觉越熟悉,直到走到那间有亮光的屋子前,她彻底想起来了。这间连带着右边那一排屋子本来是学校给老师准备的宿舍,每个房间有两屋。但是这学校里教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这附近村里的人,屋子没住满,紧邻厨房的这间就一直空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用来装杂物,成为名副其实的杂货屋。

现在杂物被清空,外屋里放着几张桌子,几把椅子。靠墙放着一排绿色大背包,摆的整整齐齐。

里面大约有六七个人,穿着都与陶京一样,迷彩短t,黑色长裤。他们蹲在地上,围成了个小圈。圈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们正小声的讨论着。偶尔谈到兴奋处,声音大了许多。立即又压低了声音,好像都在顾忌什么。

“兄弟们在干嘛呢?”

陶京伸手撑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头往里探,倒吸了口气,“好家伙,这么肥的兔子。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科长’一枪连穿两条腿,这兔子就这么咔擦一下往前翻了跟头,倒地。”

陶京正对面的人说的起劲,突然看到站在门边上的苏因,朝众人嘘声,扬头示意他们看门口。

苏因看着一边,突然这么多视线盯着她,盯着她很不适应。陶京连忙起身,拉着苏因进来,向大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苏因走进来,才知道他们正在围着一只死去的兔子讨论。

陶京介绍完,苏因不知该作何表情,十分僵硬的站在那,半天挤不出一个笑容,只想早点拿钱走人。众人见她话不多,也不想这么看着她给她压力,复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只兔子上。

听到他们小声的讨论道,“我觉得还是红烧吃,红烧得劲啊。”

“红骚不好次啊,炖汤,来一锅岁(水),鲜。”

“你这个广东佬什么都搞汤,暴殄天物啊!就应该红烧,”

“我也赞同红烧,放点辣椒面。啧啧啧,不能想,口水都出来了。”

第026章 接了新任务

陶京听他们讨论,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们尽说,会烧吗?”

这话还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他们当中个个都会烧饭,但那只是对付着不饿到,要说烧肉。还真不行,他们也想自己动手,毫无疑问,动手就是暴殄天物。

突然不知是谁对苏因喊道,“这丫头会做吗?”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苏因,满脸期待。他们都觉得,农村的丫头早当家,看苏因这朴素的打扮,在家肯定少不了洗衣做饭的。

苏因看着兔子,又看了看众人。当了几年饭店老板的气势出来了,见不得食材浪费,还是这么好的一只肥野兔子。

“会。”

“你可以帮我们做吗?当然,我们不会白让你做,当成我们请你做的。”

苏因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

“来来来,交给你。”

那个外号叫科长的提起兔子一只腿,拎到苏因面前。

“油盐酱醋锅都没有,你们吃生的?”

“谁要油盐酱醋锅啊?”

从里屋传来一道中厚的中年男的声音,听这声音,几位蹲着的年轻人,立即起身,站到一旁。只是站着,这气势就出来了。苏因躲在他们后面,透着两个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一个中年人。

科长上前,笑道,“校长,谈完事了?”

“谈完了。刚才听军长说,江同志枪法了得啊。”中年人笑的爽朗,瞥到他手上的兔子,说,“果然果然。古人说,纵横九万里,上下五千年,求其儿女英雄,一身兼备的,也只见得两个。我看不止,这屋里就都是。哈哈。”

“刚才谁说要酱醋的,这隔壁就是厨房,里面有。”

“不不不。”科长连忙拒绝,“我们自己有,锅碗瓢盆我们都带着呢。刚才同志们说笑呢。”

菜米油盐他们都有,可唯独没有带炊事员过来。

“同志,不用跟我们客气。你们是有这些,但是总不能光吃饭不吃菜吧,这野兔子香,得好好弄。厨房里还有蔬菜,都是村民自家里种的,不值几个钱。”

校长已经掏出了钥匙要去厨房的开门,科长见拉不过,回头对一人打了个眼色。

众人跟在校长身后进了厨房,厨房里没灯,科长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手电筒。校长介绍到哪,他就照到哪。这儿虽不富裕,但是柴米油盐,这种家家必备的少不了。校长介绍完之后,将锁挂在门耳上。

“你们尽管用。要不是现在时间不方便,我就让学校的厨娘给你们做了,她做饭好手艺。”

“能借校长您这地一用,我们几个就很感激了。”科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后面的兄弟给他的一百块块钱塞给校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校长看清楚手里是什么后,说什么也不要,连连推攘。

“要不得要不得。怎么还能收你们的钱。”

“校长,你听我说。”科长将钱塞在他手上,说,“我们上头有规定,这钱说白了也不是给您,就当我们捐给学校,不多,一点心意。你这收了,我们也好敞开了用您这地。”

校长最后拗不过,终究还是收了这十张十块钱。

钱一收,人一走,这下好办事了。其他几个人点上自带的蜡烛,厨房里顿时光明一片。

科长走到苏因面前,把兔子交给她,“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需要我帮你剥皮吗?”

“不用,我自己来?”

科长很是吃惊,“剥皮也会?成,那你需要谁给你打下手吗?”

苏因看了一圈,指着陶京,“就他吧。”

留下陶京后,其余人都去了隔壁的房间,就等着吃肉。

里屋。

一张办公桌,一把木椅,还有一张两层的木板床。床上放着两个跟屋外放在地上一样的大背包,桌上放着一张地图。

桌子前后各有一人,一坐一立。站着的是方才在门口找陶京的周放。这对面坐着的那位,是这些人的头儿。

他年纪二十五左右,比门外那些人多了一分因为长几年所拥有的成熟,又有当兵特有的气质。剑眉星目,俊美丹凤眼,眼珠黑如棋子。定做的衣裳十分合身,浑身透着一股庄严肃穆。

虽然年轻,可是眼睛里好似布满沧桑,上面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他身上好像披了一片薄薄的黑云,拥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这种成熟并非老成持重,而是真真的像是经历了多出来的二十年的生命。

他盯着地图上的某点,眼神犀利,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老唐,门外的不用管管?”

此人叫名叫唐毅,最年轻的少校,隶属一个并不存在的第四十四军。

门外的谈话,他们多少听到一些。周舫担心他们身为军人,在学校里这么“捣乱”,被人听去影响到军人的形象。

唐毅听周舫说话,没有及时作出反应,而是捡起躺在地图边上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周舫见他动笔,上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个圈出来的地方周围的地标,“你觉得他会躲这里?”

“应该。”唐毅简洁有力的说了两个字,随后收起笔又说,“明天我带陶京跟江科先上去看看。”

“你?”

周舫大吃一惊,这种探路的活,什么时候需要你亲自上场了。

“我。”唐毅的语气不容置疑,“周舫,这次任务很重要,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周舫当然知道这次任务的严重性,关乎到京都第四十四军的荣誉。他知道归知道,但是面对唐毅三番两次的提醒,他觉得其中有问题。往常不管出什么任务,比这个更重要的都有。可是唐毅从来不会跟他说不能掉轻心这句话。他甚至都不会说话。

周舫知道唐毅有点不一样,但是军人天生就是执行命令。他又看了一眼地图,略微迟疑,“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守在这里。”唐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不管你上哪,带着李平。”

周舫想问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唐毅不会回答。他纵使有百般疑惑,却不再多说,而是指着外面,“门外的你不管?”

唐毅抬眸看向周舫,眼神没有温度,他问了句,“你不饿?”

周舫毫不犹豫的说“饿”。

第027章 萝卜炖兔肉(上)

他们这次是秘密行动,因为要有住的地方,所以他们提前跟校长打了招呼,希望能在学校里随便凑合几天。一方面,这所学校所处的方位独立于村庄,从最近的村庄步行到这里也要十几分钟。所以人少,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即使是假期过后,学生回校,也不用担心。

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大张旗鼓的入村,想必村民对他们肯定会热情款待。村民朴实,待官家人如一家人,尽管好吃好喝。他们住在这里,也是避免这种热情。

因为任务突然,而且是秘密出动,所以带的人越少越好。周舫极尽全力尽可能的缩短人员的投入,可他居然把厨子这么重要的一位给裁除在外。饭,是周舫做的。几块砖搭一个灶台,锅一放,放水放米,也简单。就是顿顿白米就罐头,吃不到新鲜的肉,这对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小伙,无疑不是一种煎熬。

周舫不仅饿,心还累。见这位老大不将外面的事放心上,自己也就心安理得的等肉吃。

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想到了苏因,便回头跟他说,“外面来了个小丫头,就今天我向她问路的那位。”

“嗯。”

唐毅的态度极为冷淡,这种与任务无关的话与事,提不起他一丁点的兴趣。

“她送陶京回来的。”

“嗯。”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那位小姑娘。”

“嗯?”

“你不觉得?”周舫没有将他下午看到她在哭的事情告诉唐毅,说了,他也不感兴趣。

唐毅见周舫在面前,有些不耐烦的指着一边的床铺,“你闲的话,去把床铺起来。”

“铺床?谁的床谁铺!你要是不铺,我就睡觉之前再帮你铺!”

周舫充分的演绎了什么叫用最硬气的语气说最怂的话。他知道这已经到了唐毅忍耐的极限,于是乖乖出了里屋。

这边苏因跟陶京来到食堂,学校食堂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水泥砌的柴火灶,笔直的长烟囱穿过屋顶直到屋外。两个大铁锅嵌在上面,在两个锅之间,还挖了两个小洞,放了烧水的瓦罐。农村叫这个汤罐。前汤罐火力较大用来烧喝的热水,饭熟了,这水也就沸腾了。

茶壶里后汤罐火力较小,平时用来温米汤或者煮稀饭。灶头的后面有个小马凳,专门给烧火的人坐。

一边地上整齐的摆放着柴火,另一边地上放满了村民送来的自家种的蔬菜。葱姜蒜、秋辣椒,长冬瓜,青皮的南瓜,细长的豆角,红色的番茄还有白色的早秋萝卜。更有一大把新鲜的红薯藤。

再一旁架子上的竹筛里有几个青皮的橘子,橘子还未熟透,村民就急着摘下来送给老师吃。可见这里的人尊重老师,也都知道接受教育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陶京随部队走过了大半个华国,吃过鱼肉,但吃的更多的是白面馒头就咸菜。他们见过大富大贵的的富豪人家,可更多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劳农家子弟。

对他们而言,看到的见到的也多如眼前的食堂一样。朴素,没有大鱼大肉,只有自家种的蔬菜粮食,但却充满烟火气息,有农民吃苦耐劳的踏实感。这种踏实,换来了应有的发展。

陶京晃了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索性坐到小马凳上生火。他们军旅途中一日三餐都得生火,这活他熟练。先用晒干的黄豆杆引火,然后添柴火,没一会烟囱上就扬起了白色的浓雾。

“两个锅里都放水。去把米洗一下。”

“哦。”

苏因一手拿刀一手拿兔子,正给兔子剥皮。她动作娴熟,什么地方该撇刀,什么时候该立刀。什么时候用巧劲,什么时候用蛮力,苏因都一清二楚。

陶京放好水,洗好米就溜到苏因边上,他眼睛转的都没有苏因手上那把刀快。他看苏因手起刀落,心想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力量,时刻等着爆发。

没有一会,一个剥了皮的兔子就出现在陶京的面前。

接下来是取内脏。有人说杀兔子,剥皮比剖肚取内脏麻烦,也更难。对苏因来说,这两者的难易程度正好相反。在前世,为了剖好一只兔子,她还特意去大学旁听过解剖课。所以现在对她如说,一只兔子,也到了庖丁解牛的地步。

苏因将兔子切好块,锅里的水也滚沸了。她将兔肉跟大米分别放进两个锅里,又切了一片姜扔进兔肉的那个锅里去味。

葱姜蒜洗净待用。

“把油盐酱醋这些调料拿出来。”

陶京便去隔壁拿了个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些瓶瓶罐罐。苏因看一眼,闻一下便知道哪个是盐,哪个是醋。

“有酒吗?还有辣椒粉?”

“辣椒粉没有,酒,我们禁止喝酒?”

“没有谁私藏吗?”

苏因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还有几分理所当然。陶京一脸错愕,这话从眼前这瘦不拉几的姑娘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诡异呢。他是不知道,来苏因饭店吃饭的男人,就没有不喝酒的。不喝酒干嘛上饭店呢。

转念一想,她的饭店也有接待过跟他们类似的人,好像还真的只吃饭不喝酒。

“一定要酒吗?”

“糖呢?”

“糖也没有。”这下没等苏因说,陶京先说了,“你这又是要酒要糖的,你是想卷了这些东西逃跑吗?”

“没有就没有吧。”

苏因端一根蜡烛打开角落的橱柜。橱柜分两层,上层有小门,里面放油盐酱醋跟一些洗干净的菜。下层镂空,碗瓢洗干净后倒扣在上面沥水,还防灰。橱柜的侧面挂了一个筷子篓,放筷子跟汤勺。篓子边敲了一颗铁钉,上面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苏因想要的干辣椒壳跟辣椒粉。

她打开上层橱柜的门,拿着蜡烛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料酒,倒是有几块冰糖放在瓷罐里。回头,问陶京,“我刚刚见你们给钱给校长了。”

陶京啊了声,“我们又不白吃白用你们的。”

“那就成。”苏因拿了两块冰糖,又去拿早就看上的萝卜。

第028章 萝卜炖兔肉(下)

萝卜红纱兔子肉,是她现在要做的。

煮兔肉的白水开了,滚烫的沸水里面起了很多白色的泡沫和红色的血水,苏因捞起兔肉放进冷水过一遍。洗锅,空干。趁灶里大火,放油。葱姜蒜辣椒壳一并放到锅里,炒出香味。将焯水的兔子肉倒进去,翻炒。

没有料酒,苏因倒了一点醋,用来去除野味中的膻味。醋刚放进去,滋啦滋啦的响声伴随着肉的味道,侵袭着人的嗅觉跟听觉。

再放酱油,跟冰糖。在融化了的冰糖跟酱油的双重作用下,兔子肉变成了好看的糖棕色。然后放盐,放水。水量至刚刚没过兔子肉,盖上锅盖,大火煮上五分钟。

完成这一套事,陶京的萝卜也洗好了,正准备削皮被苏因制止了。

“萝卜要吃皮吗?”

陶京不解,除了生吃萝卜,他们很少吃萝卜皮。

“萝卜不吃皮,你还吃什么?”

汪老不是说了,江某某这辈子只说过一句正确的话:小萝卜去皮,煞风景!

萝卜去皮吃不仅煞风景,还失营养,更失口感。

不等陶京反应,就从他手上拿走萝卜,一刀分两半,再切滚刀块。萝卜切好,里锅的米也煮透了。苏因拿起挂在墙上的筲箕捞米,将后汤罐里的水舀出来,就把锅里的米汤倒进去。随后把夹生饭倒进锅里,并嘱咐陶京,“焖饭的火小一点,不用明火。”

米饭的香味,被一股浓郁的肉香盖住,野兔子的特有的鲜味慢慢的在火上现形。苏因打开锅盖,顿时热气冲天,香气冲鼻。将萝卜倒进去,翻炒两下,放辣椒面。退火,用小火焖。

隔壁一群年轻人早就闻到了香味,一开始是纯粹的醋跟肉反应之后比较单调的香味。放了酱料糖后,香味里多了一股咸鲜的甜味,放了萝卜跟辣椒面之后,香味淡了。可没一会,一股浓郁别样的香味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尖,勾起了他们的馋虫。

陶京眼巴巴的看着苏因盖上锅盖,深深吸口气,咽了口水,“你这,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筷子轻松插进萝卜里就可以吃了。”

苏因从筷子篓里拿出一只筷子放在灶头上,就去洗地上的炭火锅。

原本她打算就这么把兔肉装在盘子里,后来看见地上的炭火锅后,想着兔肉就得炖着吃才香。她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铜火锅,这种火锅虽然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是她小时候从未见过。

小时候,吃饱都是问题,肉就更别想了,她甚至都没听过火锅这两字。从农村出来后,她才认识到这种火锅。一个锅,底部有三脚,中间有镂空凸起的圆柱,在圆柱里放炭火,锅内放食物。边吃边加热,好不幸福。

火锅洗干净后,苏因便坐在灶台后面,往铜火锅里夹炭火。这炭火放好了,肉也熟了。

周舫早就闻着香摸进了厨房,见苏因洗完锅就去灶口忙着,一个小身板,做事麻利灵活的很,而且还有一股大气。这种气场,真不像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深红色那个发出来的。

他走到灶台便,两个锅都被锅盖盖着,看不到里面的光景。只不过闻着这香味就值了。

他虽然参军,进了部队。但是富裕的家世,使得他从小在吃得方面就不缺。鱼肉虾鲍,那些农民一辈子可能都见不着的食物,他都吃过。可纵使吃过珍馐美馔,今天这肉香确是从未闻过的美味。

野味有功劳,苏因这位大厨也是功不可没。

周舫指着锅里,“这挺香啊,你手艺不错,常做?”

苏因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说。

她这种家庭,怎么可能常做肉吃,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在前世,倒是经常做。她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常做吧。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这是苏因在当饭店老板时养成的习惯。

多看少说。

周舫从仅有的几次交流中,好像知道苏因并不太爱聊自己的事。所以也不为难她,换了直白的问题,“这肉什么时候好,他们都等饿了。”

“已经好了。”苏因掀开锅盖,肉跟萝卜已经合为一体,浓郁的香味随着蒸汽喷的老高,散发到空气里,飞到隔壁屋里人的鼻子里。

“香!”

周舫除了这个字,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清脆的萝卜中和了兔子肉的重味,辣椒粉与萝卜的甜味又产生反应,相得益彰。

苏因将肉盛出来放在铜火锅里,让陶京端到隔壁屋去,对周舫说,“你们可以吃了,我再炒一个红薯杆。”

“红薯杆?”周舫见苏因蹲到地上,从红薯藤上摘细长的杆子。“这个也能吃吗?”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红薯杆。

“红薯杆里营养物质比较多,而且香脆。刚才那锅肉,虽然放了萝卜中和了肉的腻味,但还是有点腻。清炒一盘红薯杆,可以解腻就肉。”

周舫听着连连点头,“没想到小同志你懂得挺多。”

“家里经常吃,所以知道。”

苏因从红薯藤上摘下了一大把细细的红薯杆,她一边洗一边去掉叶子。周舫见她忙的很,便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了,首长,你去吃吧。”

不知道对方级别,喊首长总是没错的。苏因并不喜欢周舫呆在这里,让她感觉放不开手。

这时陶京进来,见周舫还在这里,催促道,“舫哥,你怎么还不进去,大家都等着你去叫少校吃饭呢。老大不出来,他们也不敢动筷子,一个个都留着口水呢。这边放我来。”

“好。”周舫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苏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就出去了。

苏因把红薯杆切得碎碎的,在洗好的锅里放油放大蒜炒香之后,苏因又放了点辣椒。这辣椒刚放进去,就起了冲鼻的辣味。

“阿嚏!”陶京朝一边打了个喷嚏,“什么辣椒,这么辣。”

“秋辣椒啊。”苏因笑道,“我只放了一个,秋辣椒辣,怕你们不怎么会吃。”

说着把红薯杆倒到锅里,翻炒。

第029章 这个有点香

在陶京面前,苏因的话不少。看到他这个样子,苏因就想起了苏果长大后的模样。陶京正准备盛饭,被苏因喊住了。她掀开锅盖,锅盖上结了不少蒸馏水。苏因用手指沾了沾上面的水,抹在陶京的嘴角上。

她离陶京很近,近到都可以听到他快速的心跳声。

能不紧张吗?他才二十岁出头,十七岁就参军,一年到头接触过的女孩子一只手都数不满,别说跟一个女孩子靠这么近。

苏因脸没红,他脸倒红的像猴屁股。

“以后你们蒸饭,用这蒸馏水擦嘴角,好得快。”

“哦,哦。谢谢你啊。”

“不客气。”

陶京话都说不利索,盛了一桶饭,端了刚起锅的清炒红薯杆就跑到隔壁了。出门就后悔了,应该叫她一起来吃的。这又再回去一趟吗?有点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

“老唐,饭好了。”

周舫推开门,就看到唐毅明明站在旁边,等他开门就立马坐到了椅子上,一本正经。

“嗯,好。”

唐毅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周舫一脸的不可思议,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线索。

“你看什么?”

“总觉得你今天不大一样。”

“有吗?”唐毅突然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他想知道周舫说自己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以前到吃饭的时候,哪一次你沉迷于公务,我给你端进来的。今天怎么就这么积极。”

原来是这件事,唐毅看着他,淡淡的来了句,“你不觉得这个有点香吗?”

周舫靠到一边,让他先出去,心中却腹诽道,这么多年还是吃货一个。

唐毅走到外屋,发现他们围着桌子都坐好了,空出了三个位置。众人见到唐毅立马起身行了个军礼,喊了声,“唐少”。

动作整齐划一,刚劲有力。刚才还嘈杂的空间立马变得安静,所有人站的笔直,目视前方。这会就只听到火锅里炖肉的声音。

唐毅有军衔,但是在队里,很少有人直接称呼他的军衔,都是叫唐少。一方面是对他的尊称,另一方面也是对他身份的一种概括。

“坐吧。”

哗啦——

又是整齐划一。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唐毅的手上,都在等他动筷子。以前总觉得这个唐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可偏偏在今天,偏偏是现在,这动作如此的慢,慢的他们都想亲自帮他夹了。

火锅里的肉跟萝卜炖的上下翻滚,发出诱人的声音,这可比敌人的老巢还要诱人深入啊。

终于,唐毅动筷子了。也就是一下,其他人纷纷拿起筷子,进攻了眼前的火锅。

好吃——

好香——

就是有点辣——

唐毅夹了一块萝卜,他本来是想夹肉的,但是不知道被谁的筷子碰了一下,那快到手的肉就这么吧唧一下掉了下去,不得以随便夹了一块萝卜。可是当他将萝卜放进嘴里才知道,这萝卜烫嘴啊。烫嘴之后是浓浓的香辣味,表面是肉香,里面是萝卜的清香。

他的家世比周舫还要好,加之除了每天训练,每天执行任务,唐毅也就在吃上有着与常人一样的追求,喜欢吃的。当然,比常人的要求要高一点,吃好吃的。在吃的上面,很是讲究。

有条件要吃好的,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吃好的。

他从小到大吃过很多种萝卜烧,红烧、清炒、炖排骨,做肉馅,烤着吃蒸着吃煮着吃生着吃。大概萝卜的万千吃法,他都吃过。他甚至吃过国宴大厨之手烧的萝卜,但是都抵不过他筷子上夹的这一块。

这兔子肉就更不用说了,色泽诱人,野味的纯正鲜味被萝卜炖了出来。那几块糖放了得恰到好处,嚼劲十足,吃了一块,还想再吃下一块。

唐毅终于夹到了一块肉,还没等他放进嘴里,却先被它的切口吸引。沿着骨缝下刀,一刀即断、力度用的极为精准。倘若用力不匀或者不准,一刀很难连肉带骨切断。这刀工,没个两三年练不出来。

他吃了一口,若刚才是因为刀工赞叹,那么这次的沉默则都是因为它的口感。肉的质感自然是不用说,弹而有劲。问题是如何在炖炒之后还不减其本来的口感,这不仅考验火候还考验一个人对用料的研究。

吃这块肉,感觉,兔子与萝卜真是天生的一对。

半晌,他拧开随身带的军用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水。周舫表情怪异,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径自吃肉去了。

唐毅知道他在看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又吃了块萝卜,才对周舫说,“你说这饭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做的?”

这道萝卜炖兔肉,若是有肉,家家都可以做。问题就是这道家常菜,吃出了顶尖的水平。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之手。

“嗯。”周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重重拍了下大腿,他们在这吃的开心,倒是忘记苏因了,“我们光顾着吃,大厨都没请上来。”

说着,周舫将筷子一放,跑到隔壁去请苏因。苏因这会已经将前面烧菜的锅洗干净,把后锅的饭盛了出来,把锅巴留在里面,将汤罐里的米汤倒进去。这是她们这儿流行的锅巴粥。

“苏因小同志,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周舫走进厨房就见苏因嘴上叼着一小块锅巴,正在整理地上的菜。

“我不饿,你们去吃。”苏因头也没回,继续将地上的菜放到篮子里,有些菜不能放地上,会烂,“那个,首长。”苏因突然站起来,“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陶京,我有话跟他讲。”

那五块五毛钱,他该不会是不给了。

“不管饿不饿,你这么瘦,跟我去吃点肉。光吃锅巴哪够。”

“我真不饿,而且我对肉不感兴趣。”

我现在只对那五块五毛钱感兴趣。

“不感兴趣?”

周舫没想到会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嘴里听到这个词,吃饭而已,还分兴趣不兴趣的?他见苏因一脸坚持,也就没坚持。回屋去叫陶京,顺便塞给陶京五块钱,让他交给苏因,算作这次做饭的劳务费。

“你不去吃啊,你烧得兔子肉可好吃了。”

第030章 茅屋里过夜

苏因摇摇头,注意到他手上的钱。陶京把钱给她,“这一共是十块零五毛,舫哥说不能让你们白给我们做菜,这个就相当于辛苦费。谢谢你。”

苏因接过钱,没说话,看着手上两张伍元一张五角的纸币,陷入了沉思。陶京以为她是嫌少了,毕竟刚才给自己带路她开的是十块。狮子大张口,也不怕下颚骨脱臼。不过看在她烧了那么好吃的菜的条件下,就不跟这个小丫头追究了。

“你嫌少啊。”

“没有。”苏因将钱收到口袋里,拍了拍口袋,尽可能的把它拍平,以防被人看见。等确认无误后,她才抬头对对陶京说,“下次若有什么不会处理的食材,叫我就好。我就在这读书,高一。”

陶京,“你倒挺会做生意。”

唐毅吃了差不多,正喝着周舫给他盛的锅巴粥。苏因把米汤倒进去后,在灶里还加了一小把黄豆秸秆,突然喷起的火苗将米汤烧的翻滚。锅巴的米香味与焦味融到米汤里,吃完肉,喝上一小碗,这才叫享受。

“她送你回来用了多久。”

这话毫无疑问对陶京说的,陶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他们之间的谈话随意得好像没了上下级的界限,在唐毅的队里就是这样。执行任务的时候,领导说一不二,在平时,你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用起立敬礼,与平常机关单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唐毅的队在每年的年终考核中年年名列前茅的原因。

有纪律,有人性。

“周舫,你跟司马开车把她送回去。”

夜黑风高,若是碰到豺狼野兽,出了意外就不好了。司马彧是他的兵兼职司机,一个白净的小男生。当他听到唐毅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连忙把没吃完的肉扔到一旁科长的碗里。起身,说:收到。

几分钟,苏因走的并不远。

一束强光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又慢慢的缩短,直至一辆车子停在她身边,是周舫与司马彧。

“小同志,我们送你回去,上车吧。”

汽车的噪音很大,周舫说话的声音很大,可是依旧儒雅。只不过那句小同志,听在苏因心里很是别扭,明明自己的年纪比他大很多。

苏因没有迟疑的上了车,天这么黑,路那么远,走回去确实要花不少时间。不过车子刚到村口,苏因便让它停下,再开进去就不合适了。周舫也很干脆,到村口毕竟也安全了,嘱咐了几句,便让司马掉头走了。

夜很浓,万籁俱静,走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听得十分清楚。

这个点大家都睡觉了。现在晚上多是用煤油灯,也有电。陶村与其他村还有镇上用的是一路电,柴油发电。但是发的电得先供镇上,所以陶村一般白天都不通电,只有到晚上九点多会来电。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有电也相当于没有。

眼睛一旦适应了黑暗,就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看着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环境,许多记忆涌上心头。

苏因摸黑走到自家门口,推不开门,叶小娥从里面将门锁上了。她就知道是这样。她熟门熟路的绕到屋子后面,她记得后院的门闩锁不上,用力的推一下就能开。以前有几次,也是前门被锁,然后从后院子进来。不过也只是进到院子里,因为后门还锁着呢。反正天不冷,在茅屋里窝一晚上也不错。

推开院子门,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茅屋里。先去确认自己藏在干草堆下面的烤红薯跟苹果有没有被苏果拿走。发现里面还留着一个红薯,应该是苏果没吃下的。下午她放在这里的一捆柴,闭着眼睛想都知道是苏梁搞的鬼。

她坐在草堆上,弄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茅草弄到脖子上痒痒的,苏因把衣服往上撩一下,遮住了脖子。两脚收拢,蜷缩在草上。想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是被鸡鸣跟叶小娥的喊叫声吵醒的。

现在已经立秋,天亮的不算早,六点边上,东方的天空上才出现一点点白色。

叶小娥也不怎么就知道苏因昨晚回来了,而且还是睡在茅屋里。天还没亮,就过来踢苏因。

“睡什么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除了睡就知道吃。睡死你!”

叶小娥踢完苏因后,就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她打开院子门,把鸡都赶出去。关在院子里,这些小畜生就会吃自己家种的菜,一点都不认人,也不认菜!吃了几次后,叶小娥气不过把它们全都赶了出去,让它们去吃别人家的菜。

现在还没到年边上,叶小娥还敢把鸡放在院子里过夜。等到年边上,村子里总是会出现偷鸡偷狗偷牛的人,搅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又抓不到人,又不敢把鸡放在外面。

鸡是畜生,却也有灵性。早上你赶它走,晚上再去找它们赶回家,几次之后它们就养成了习惯,晚上自己回来。但也有坏处,母鸡也就直接在外面生蛋。

所以苏因除了洗衣砍柴割猪草,多了一项捡鸡蛋的任务。

不过早上,还是要先去洗衣服。整整两大桶衣服放在院子里,苏因洗好嘴不等叶小娥再说,便从厨房里拿出扁担钩,挑着两桶衣服去河里。

在苏因印象里,她在这条河里洗了将近二十年的衣服。河水清澈见底,河里都是被河水打磨光滑的石头。这个点,还没到河边,就听到砰砰的棒槌锤衣服的声音。等走近就可以听到刷子刷衣服的声音还有妇女们谈话的嬉笑声。

“你们昨天有到水库里砍柴的吗,我昨晚听玉子讲,她在上面看到一个怪东西。像人又不像人的。她看到后,柴都不要,就下来了。”

“现在谁还去那么里面砍柴啊,南风庄边上的柴多的吓人。”

“娟,玉子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啊。不会是眼花吧,不过听我妈说,水库里有脏东西。”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碰到了脏东西吧。玉子说,刷的与一下就不见了。”

“昨天半夜我好像听到汽车的声音,早上起来看,村子里没有汽车啊。”

“小鱼娘,你不会是又做梦了吧。上次不就是做梦起来,还去剥棉花。”

“哈哈哈哈。”

第031章 白衣少年(求推荐票)

清早的河里比村上开大会还要热闹。苏因性子比较闷,不太愿意在人多的地方洗。现在换了三十七岁的芯子,更不愿意与她们靠近。她挑着衣服沿着河道往上沿走。无奈的发现这个点洗衣服的人实在太多,走了好一会,人才慢慢的变少。

她本想继续往上走,却被人喊住了,是隔壁的刘姑。年纪五十多,慈眉善目,齐耳的短发被夹子卡在耳后。她当过小学老师,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有继续教书,而是在家里种地。

“二丫,上这边来,我洗好了,你洗我的地方。”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拧干,跟棒槌一起放到盆里。跟对面的人打招呼,“我先走了啊。”

“这么快呀。我还有小半桶呢!”

河对面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正是之前苏因跟董文婧说的杨美曼,一双柳叶眉,大而有神的杏眼,怎么看都是美女坯子。许是因为因为陈文礼的事情,所以脸色很不好。

浑身散发一种别样的抑郁,却是另一种漂亮。

旁边是她的二婶,陈文礼跟她的儿子陈文贤是堂兄弟。刚才说话的正是她。

陈文贤苏因很熟悉,没有记错的话,苏因念高一他今年应该读高三。对苏因来说,陈文贤是一位很好的哥哥。

“因子,你就休息好了?我昨天听到你们家动静挺大的,又被你奶打了?”陈二婶一边搓衣服一边问,语气里有关心,但更多的是八卦。

女人,八卦是天性。她昨天中午回来的晚,错过一场好戏。今天问问当事人,也算是满足了好奇心。

她这么一说,一旁的杨美曼朝她露出关切的神色。她不爱说话,但是对谁都和颜悦色,苏因很少见她对谁发过脾气。

苏因将衣服都倒在石头上,说,“没打,就是吵了两句嘴。”

“你奶年纪也大了,少跟她呛,万一呛出毛病了,你跟苏梁还好,小果子怎么办。”陈二婶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苏因说,“你啊,该服软的时候就服一下软。”

“知道了。”

陈二婶还想说什么,杨美曼便抄起棒槌锤衣服,溅了陈二婶一脸的水珠。她连忙用手去档,“美曼美曼,你这锤衣服也用手挡着点,水都溅到我这边来了。”

“哦。”

杨美曼收起棒槌,将衣服放在水里甩了甩。苏因低头抿嘴,刚才陈二婶对自己说的话估计经常跟杨美曼说。瞎子娘在家耀武扬威惯了,杨美曼有时候被逼得没法子说了一两句,就被这个二婶教育不要对自己的婆婆无礼。训她不管自己婆婆说了什么,都不应该与她辩论,要懂得尊老。

所以这些‘该服软就服软’之类的话,她听过很多次,心中很是反感。正因为她的处境,所以对苏因能做到感同身受。这些话她听了尚且不舒服,更何况还是经常被叶小娥打骂的苏因。所以举起棒槌锤衣服,打断陈二婶的说教。

苏因蹲在岸上,两脚插在水里,将衣服放在石头上揉搓。大人的衣服不算脏,就是苏果的衣服,衣领跟袖口要涂好几遍肥皂才洗的干净。

陈二婶刚开始还有说话的欲望,后来一看苏因跟杨美曼都是闷葫芦。说几句没人搭理她后,就闭嘴了。她们这一小圈子跟下面的圈子完全不能比,下面圈子的人已经换了一拨,话题也换了好几茬。不管换什么话题,都没有冷场的时候。陈二婶心想,下次还是在下面洗,在上面洗太闷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妈。”

正想没说话的人,这说话的人就来了。

“诶!你怎么起这么早,不睡会?”

“爸刚才去田里放水回来,换了裤子,我给送回来。”

清朗如风的声音,赶走了一旁的鸟叫。苏因下意识的回头,就见路边站着一个人,正朝她们这个方向过来。来的人正是陈二婶的儿子陈文贤。

清秀的五官少年感十足,鼻梁上价格不菲的眼镜却让他多了一丝读书人的老成儒雅。他穿着一件干净洁白的衬衫跟浅黑色长裤,步调从容优雅。从他家里走到这河上游来,估计得吸引不少姑娘的目光。

他在苏因的记忆中好像也就停留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谁会知道这么文质彬彬的人也有倔强的一面。苏因想起前世的事情,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没想到陈文贤突然看向她这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触了几秒,苏因连忙回头。

陈文贤的视线落在苏因的后背几秒钟,便踩着几个石墩跳到河对面去。把衣服放在陈二婶的手边上,很有礼貌的跟杨美曼打了招呼,“嫂子。”

“嗯。”

“你爸怎么不自己送过来,不知道你现在在关键时刻要多休息吗?”陈二婶越说火气越大,搓衣服力气也变大了很多,好像搓的不是衣服而是她那不送衣服来的老公。

陈文贤笑着说,“这都多晚了,我睡也睡不着啊。行了妈,这边都是洗好的吗?”

“嗯。”儿子劝解了几句,陈二婶立马就么了脾气,她扭身将洗干净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桶里,好让陈文贤先提回去。

“锅里饭都好了啊,汤罐里有稀饭,放了点绿豆,你爱吃的。回去先吃,不用等我。”

“嗯,我还不饿。”

陈文贤将能拿回去的都提了回去,尽量给陈二婶减轻负担。走的时候,眼神的余光看向苏因,只不过这会儿除了手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她的注意。

苏因将衣服都晾在前院的竹子杆上,苏梁端着碗坐在门口吃饭,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能不能把我衬衫弄直一点,干了皱巴巴,穿难看死了。”

“不要把我的袜子挂在齿上,会刮破的。”

“你是不是没劲啊。这衣服上的水滴到哪儿都是!”

苏因看了她一眼,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刚晾好的她的衣服一件件收了下来,扔在桶里。提着桶扔到苏梁面前,“有意见,自己晾。”

说完提着另一个空桶去厨房吃饭。

无题

“苏因!”

苏梁在后面气的直跳脚,却又没办法,嘴上骂完苏因,就在心里骂自己。

让你多嘴!知道这丫头变得六亲不认,还这么不怕死的往前冲,真是猪!

今天早上吃的是菜饭,一想到黄色的菜叶子苏因就头疼。小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菜饭。炒一把青菜,然后把隔夜饭倒在菜上,炒两下。叶小娥也不会做饭,炒饭的时候总喜欢放很多水,不仅把叶子闷黄,米饭也是软踏踏,索然无味。

苏因掀开锅盖发现里面已经没了炒饭而是一锅洗碗水,叶小娥手上拿着空碗,扔到了锅里。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一碗炒饭摔倒苏因面前。

看着炒饭,面上焦了一层,果然又是最底下最不好吃的留给了自己。

“看什么看,不吃就去砍柴!”

“又砍?昨天不才砍了一捆吗?”

“你昨天砍了吗?砍了的话,我怎么没看到柴火?”

“我”苏因百口莫辩,如果叶小娥有先入为主的思想,那她再怎么说都没用。

“知道了。”

大门口,苏梁将吃了一半的碗放在石凳上,一边晾衣服一边骂苏因。等她晾完,一回头就看到陈文贤正站在院子门口。

苏梁顿时喜上眉梢,“文贤哥,你怎么来了?”

陈文贤一只手扣在后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他往屋里张望了下,“苏梁,苏因在家吗?”

“苏因?”苏梁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消失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看陈文贤,“文贤哥,你找她干嘛?”

“我有东西给她。”

“你有什么东西要给她的,她又什么都不缺。”

苏梁踮了踮脚想要看清楚陈文贤背后藏了什么,但是她没有他高,而且陈文贤有意的藏着,她根本看不了。

突然苏果从外面冲进来,一头栽到陈文贤的后背,撞得他一阵晕眩。等反应过来看到陈文贤,又很礼貌喊了一声,“文贤哥!”

“小果,你二姐在家吗?”

“我二姐?”不等陈文贤反应,苏果大声的往屋里喊,“二姐,文贤哥来找你了!”

“要死啊,这么大声音!”

苏梁吓一跳,端着碗看了一眼陈文贤就去屋里了,她还以为陈文贤过来是找她呢!

陈文贤可是学校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尤其写的一手好文章,而且有思想。他的文章并不随大流,针砭时弊写的很有内容。有几次还被人民日报发表,可以说他不仅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更是陶村的名人。

有才也就算了,关键是他长得又好,温柔淡雅。是许多女学生心中理想的择偶对象,自然也包括苏梁。

苏梁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长得好。在学校很有同学缘,女生喜欢跟她一起玩,就连男生有时候办个读书角,都会请她。这样的她必然带着高傲,认为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陈文贤。可是人家一心只读圣贤书,压根不懂得风花雪月。

如果是真的不懂也就算了,可苏梁发现他对学校里的女学生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唯独对苏因,总是不明不白的靠近。在学校里还有所克制,一回家,放肆得连苏梁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了?”

苏因在厨房吃饭吃到一半,就听到苏果在前面叫自己,放下碗出来,便看到身穿白衬衫的陈文贤站在阳光底下冲自己笑。

这个笑容没闪到苏因,倒是让躲在门背后的苏梁一愣。

“文贤哥,你找我。”

“嗯。”陈文贤把藏在身后的本子跟两支带橡皮擦的铅笔递给苏因。

苏因不解,“这是?”

“那天见你写作业,铅笔都用到底了。这是上次文章发表,学校给的奖励。我现在用不着铅笔,你拿着吧。读书没有笔纸怎么行。”

陶镇中学虽然缺资金,但是在奖励学生这方面却是走在整个泽县的前沿。年级期末考前五名除了奖状,都会有本子跟铅笔作为奖励。苏因的成绩一般都在前三,应该不缺本子跟笔的。

但是家有悍姐,每次学校发的本子都被苏梁抢了过去。而她只能用苏梁用剩下的。

陈文贤不是不知道,但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一个外人,还是一个男生。他不好管,也管不了。只能以这种方式给苏因一点帮助。

“谢谢。”

见苏因已经伸手去拿,苏梁连忙从门后跑出来,一把接过陈文贤手中的笔跟纸。

“文贤哥,苏因有很多本子,这个我就帮她收着。等她用完,我就给她。她平常大手大脚,解个方程都要用好几行。一本本子没几天就用完了。”

陈文贤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是苏因从苏梁手上抢过笔跟纸,没理会她古怪的神情,回头跟陈文贤说,“文贤哥,谢谢。”

“没事。你好好用功。”

“我会努力的。”

“嗯。”

苏梁眼睁睁的看着陈文贤拍了拍苏因的头,那叫一个熟练。然后又看到苏因无视自己,拿着东西进了里屋,那叫一个高傲。

“苏因,你给我站住!”苏梁跑到她前面,走到房门口,撑着门梁,不让她进去,“把本子给我。”

“凭什么?”

“凭我是你姐,凭你抢走我这么多年的亲情!”

这句话浇灭了苏梁的理智,自从爸妈走后,苏梁每次欺负自己都会拿这句话说事。

苏梁比苏因大两岁,当时家里穷,穷到多一个孩子都养不起。苏新城本想暂时就要一个孩子,但是苏因的到来是意外,无疑是给这个家庭雪上加霜。一边是咿呀学语的大女儿苏梁,另一边是刚出生眼睛都没睁开的苏因。

两条路摆在苏新城面前,两个女儿都要,那两个都养不活。如果送一个给别人家,好歹还会养活一个。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把谁送给别人都舍不得。

最后做决定的是苏因的妈妈齐沫,苏因刚出生还在襁褓里,要吃奶,而且太小,她担心有人照顾不好苏因,所以忍痛将苏梁送给了隔壁村的沈家。那沈氏夫妇结婚七年,膝下无儿女,所以答应苏新城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苏梁。

第033章 没谁欠谁的

小苏梁长得大眼睛小嘴巴,模样乖巧可爱。对常年求子的沈氏夫妇来说,小苏梁是个宝贝。他们遵守了自己对苏新城的承诺,将小苏梁视为己出。沈家家底丰厚,从来没有在吃穿上委屈过她。

沈家的用心,让苏新城跟齐沫心里稍微好受一点。毕竟,苏梁在沈家不用跟他们一起受苦。

可是苏梁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到六岁以后。她只觉得是苏新城嫌自己是负担,才把她扔给别人。后来把她接回来,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有内疚。苏梁真正恨的并非苏新城夫妇,而是苏因。因为是她的到来,赶走了自己。让自己缺失了近十年的亲情!

前世的苏因,之所以对苏梁一忍再忍,因为她在心里也是这么认为,认为父母是为了她才抛弃的苏梁。

可是她还过了,不是吗?

她已经不欠苏梁的。

“你缺失这么多年的亲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要是愿意将这些事情的原因归结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我觉得你很厉害。”

“如果不是你,爸妈又怎么会把我送给别人。”

“你觉得你留在家里,会活得下去吗?”

“那我也宁愿在家饿死,也不想被送给别人。”

苏因看着她,不知道苏梁有一颗怎样的心能说出这种话。沈氏夫妇将她对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怎么到她嘴里就是一副,宁愿死也不愿意去沈家。

“沈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讲这种话。”

“对我再好,那也不是我亲生的爸妈!”

“如果说爸妈对你小时候有过亏欠,但是把你接回家后,这么些年的补偿应该够了。至于我,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你要怨,就怨为什么早生两年的是你而不是我。”

苏因不再理她,将本子跟铅笔放到自己的布书袋里,去后屋里拿了刀。

实在是不想跟苏梁扯太多。

陶镇中学

“昨天你们上去了吗,有走近看看?以防万一,要不我还是再安排两个人上去探一下路,确保山上没有其他的出口。假如有,我们也可以做相应的对策。”

周舫看着昨天唐毅在地图上画的圈,如果他们要找的人真的藏在这上面,万全之策就如他所说。先让两个人上去找路,等确认好了,他们随后再上。否则惊到了对方,他再换一个位置,那他们就又扑了个空。

“不用。今天的任务,司马替换李平。”

“为什么换李平,一般不都是司马留守吗?”

“没有为什么。”

周舫知了,这是命令。他回头看唐毅,此刻唐毅已经换好了便服,衬衫外面套一件浅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裤子包裹着一双大长腿,黑色的中筒靴力量十足。中规中矩的穿着,却有一种帝王之范。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你比我长得帅,收到隔壁女校的情书要比我少的多吗?”

“为什么?”唐毅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系到位,他并不是好奇周舫的问题,而是单纯的脱口而出。

“因为你这个人太冷了,对所有事物都一副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是你知道,你的不在意,表现在脸上有多么可怖么?尽管我承认,就算可怖也很帅。所以她们宁愿退而求其次,把情书都送给我。”

“哦。”

唐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指着那个圈,“今天务必要捉到他,不能让他再有流窜到别的地方的机会。”

“山下留下李平一个人行吗?”周舫惊讶,“他身上可是有枪,我们在不知道他躲的位置还有其它出口前提下,不能贸然出动。万一他带着枪下山,碰到村民怎么办?不行,这太冒险了。”

“不会有别的出口。”

“你怎么知道。”

唐毅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最后单指指着圈的中心,“他藏身的这个地方后背是石山,前面是陶村的水库。他有两条路走,左边跟右边。我们分成两组,从左右上,堵住他的路。”

唐毅说的他都懂,但是真的能从一张地图上看出这么多东西?

“你去过?”

“嗯?”

“这个地方你去过?没去过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周舫一本正经,“作为你的副手,我有责任确认行动的可行性。”

“我做的决定什么时候错过?”

周舫,“……”

能否不要这么直接,我不要的面子吗?

“就算你也去,有必要把水壶也带着吗?”

“我渴。”

行,你厉害。

苏因背着弯刀已经爬到了水库边的深山里。如今天气好,村里的人都要屯柴过年,地势比较低的山头上的干柴,早就被人捡回了家。昨天若不是董文婧陪着,她随意在山脚下砍了一捆。不然她就得到这深山上砍。这里面的树又细又直,很漂亮。

砍柴的人很多,她顺着前面的人走出来的路爬到山里。鸟鸣脆响,脚踩在干草上一阵声响,入鼻的是树叶的味道。以前苏因被欺负狠了,有时候也想着在这人烟稀少的山上搭个屋子,远离所有人。

苏因记得在靠近水库边有一棵很大的野猕猴桃树。越往里走,树木越来越粗,底下的杂草跟杂树也越来越少,人迹也越来越少。太阳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星星点点。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那棵野猕猴桃树。不过今年好像结的果子不是很多,往年一个枝丫上结一大串好几个,真真的是硕果累累。

野猕猴桃小小一个,营养价值极大。对她们小时候来说,营养价值是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东西能吃就行。小时候能吃的东西不多,除了自家种的果树,就在这深山老林里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这些大山对于小孩来说就是天然美食聚宝盆。

数量虽然少,但是苏因看的还是很兴奋,许多年没有吃过了。她摘了一颗,硬邦邦的。把猕猴桃上的毛擦干净,咬了一小口。青涩的酸味,酸的苏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果子摘回家放在密封的罐子里,或者放在棉花下面,过一段时间等它软了再吃。软透的猕猴桃,又甜汁水又多。

第034章 野果与遇险(求推荐票)

苏因吃过最好吃的野猕猴桃是下霜过后的,不用人工处置变软,在树上就变软了。瘪瘪的,皮极薄,放在嘴里一吸就没了。比冰糖还要甜,没有一点涩味。

她掏出捡棉花的兜袋,准备摘果子。苏因想好了,摘一袋子留一半给苏果吃,另一半她得想办法卖掉。

农村里这东西不算新鲜,但是对于城镇那些一年不怎么上山的人来说,野猕猴桃是新鲜玩意。他们也不愁吃不愁穿,甚至有人开始在吃上开始挑剔,吃好吃的,吃有营养的。这些人就是苏因的目标。

这颗猕猴桃的树藤爬在一旁的树上,有高有低。苏因先摘低处的,然后再想办法摘高出的果子。

距离这棵树不远,有一个山洞,那是村里人临水库边建的烧炭的窑洞。一整年除了冬腊月开窑烧炭,其余时间都封闭起来。在离村子这么远,山里这么深的地方,平常也没有人会进去。

苏因正一心的摘着猕猴桃,突然瞥到窑洞口有个人。

那个人长发到肩,看不清脸。身形魁梧得并不像女人。他上身穿着军绿色的大褂,下身套着黑色的裤子。给人一种爬山涉水衣衫褴褛的感觉。

那人也看到了苏因,与苏因一样,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苏因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与他对视几秒,就这几秒吓苏因一跳。络腮胡,就像是个野人。苏因印象中,陶村好像没有出现过这号人。还有他的眼神,好像要把苏因给吃了一样,异常的凶狠。

苏因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拽着袋子就往山下走。

这个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她走的十分克制,就好像在用步伐告诉那个人,我现在下山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下山是因为时间到了,得回家收衣服。

可是苏因的默想并没有传到那人心里,相反,他将苏因当做了敌人,紧紧的跟在苏因身后。

她跑的太远,村里人都不会跑到这么深的山里砍柴,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啊—”

苏因走的太快,压根没看脚底下,踩到一根圆的树枝上,人往前摔了过去,果子撒了一地。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苏因突然觉得自己长得高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个子高,重心高,这一跤摔得真痛。

她还没爬起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近在咫尺。

“不要出声。”

有什么东西抵着苏因的腰,凉凉的,并不像尖尖的匕首。

是枪?

这个人有枪?

苏因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她努力平息,却没办法。当她知道抵在自己腰上的是一把枪,她就没法镇定。

“起来。”

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因干旱而裂开的土地,腰上的触感越发的明显。苏因不敢反抗,慢慢的起身。那人解开苏因腰上的弯刀,拿在手上,让苏因走在前面,走进那个窑洞里。

此时,唐毅跟周舫带领的两队人也纷纷靠近窑洞口。

唐毅在第一个,这是他强烈要求,否则以他的地位,绝对不会是冲锋陷阵的那一个。周舫身为唐毅的副手,要对唐毅的决定负责,更要为唐毅的生命负责。

他们并未行动,唐毅走近洞口,意外的发现里面除了他们的目标,还有一个人。他皱着眉头,双眉之间成了个川字。

怎么会多一个人?

同伴?

唐毅注意到苏因身上系的袋子。

是附近村里的人?

唐毅心下一凛。

周舫见他表情严肃,眸色骤深。然后就见他看向自己,单手做了一组动作。

周舫惊愕,有人质?

没过一会,唐毅又做了一组手势。周舫没有犹豫的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回头对司马耳语了两句什么,就见李平快速并大声的跑走了。

声音惊动了窑洞里的男人,枪口对着苏因晃了两下,示意她不要刷花样。苏因看着手腕上绑着的树藤,她想耍花样,也不成。

男人极为小心的靠近洞口,头缓缓的探出去。半个头还没出去,他就意识到了危险。唐毅的速度比他脑袋撤回的速度更快,他如一只猎豹跳了出去,冲进窑洞。那人闻风声知道背后有人,下意识抬右手挡住了唐毅的袭击。

唐毅扫腿,那人连退两步。等看清楚来人之后,眼睛闪过一抹惊诧。手却不自主的抬起来,黑乎乎的枪口对着唐毅,还未开枪,便被周舫一脚踢到了胳膊。子弹却发射了起来。

苏因本能的起身想往外走,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冲了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下。紧接着一颗子弹射进边上的砖缝里,溅起几块砖屑。

周舫没想到他真的会开枪,在山下唐毅就已经发布了命令,只要对方开枪,他们便可以把枪。伤人要命都不要紧。

对方的枪声犹如一道有声的命令,周舫几人快速拔枪,纷纷对着那人。

几把枪的枪口对着他,宛如来自地狱的夺命鬼。

周舫,“别动,子弹都上了膛。你若是动一下,我保证你的脑袋就不属于你。”

他看着周舫,又看了看唐毅。突然大笑,“我这条命这么值钱么!居然这么下血本,要少校过来亲自抓我。”

周舫朝一边的江科跟司马招手,二人上前,将他双手扣在身后。

“周舫,你抓到我又怎样?你们还是找不到答案。哈哈哈。”

他的笑声恐怖,如黑漆漆的崖口,仿佛能吸收所有掉所有的声音。

苏因没有受伤,只是被唐毅压到了胳膊。她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这张放大的脸。他的鼻尖触碰到苏因的鼻尖,一撇而过。他的注意力不再苏因身上,而是在一旁的地上。

他起身,没去管还在地上的苏因。也没有管还在那儿狂笑的人,挨个点人,一个都没少,一个都没受伤。

幸好。

那人被带走,周遭的环境恢复了平静。苏因混乱的脑袋,随着声音的消失而平静。

“你没事吧?”

抬头就见周舫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他蹲着帮她解开了缠在手上的树藤。他伸手,扶苏因起来。

第035章 受到了惊吓(求推荐票)

“是不是吓到了。”

周舫声音很低,这种场景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超出心理承受范围。也不知道这件事对她今后会不会有影响。想到这里,周舫看向苏因的眼神更柔了。

苏因还没反应过来,纵使她重活一世,也没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遇到这种事脸不红心不跳。那可是真真实实的枪,在电影里遇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对着自己。若是十六岁的自己,得吓哭吧。

其实现在的她也差不多哭了,离哭只差一厘米的距离。

那人已经被他们控制住,押出了山洞,正准备下山。苏因压根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跟周舫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一颗小心脏急需安慰。

唐毅进来就看到周舫一脸担心的搀扶起苏因这幕,眼神闪过一抹凌厉,他又看到角落里自己的水壶,里面的“水”洒得一滴都不剩。他捡起水壶,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苏因。那眼神就好像是寒冬腊月还是晚上的冷风,吹到苏因身上,刺骨的疼。

“我是不是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说麻烦也谈不上,这个人我们必定要解决的。只能说你的出现,让我们的行动有了点顾忌,也添了点压力。不过好在,没有影响到太多,我们还是完成了任务。”

“那就好。”

苏因站直后,便将手从周舫手上拿开。她只是吓到,并没有伤到哪里,缓过来后,虽然后怕,却也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周舫见她拾起地上的一个袋子,将散落在旁边的野猕猴桃一颗颗捡到袋子里。摔倒时掉了一些,现在只剩下小半袋。捡完那些果子,又将地上属于自己的弯刀拾起来。弯腰时,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这时周舫问:“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跑到这么深山老林里来?摘野果子?”

“算是吧。”

苏因准备将袋子扛在背上,却被周舫一把抢了过去,“我帮你拿吧,你这个小身板,被给压矮了。”

“谢谢。”

两人从窑洞里出来,居然看到唐毅还等在外面。

周舫吃惊,“你怎么还没走?”

“怎么,打扰到你了?”

唐毅一句话让周舫更吃惊了,他可是从来没有跟自己开过玩笑啊。他看唐毅,好像比刚才轻松了不少,蒙在他身上的那层黑云也不见了。

“不打扰,你想拎吗?”周舫将那一袋子猕猴桃递到唐毅面前,“给你。”

唐毅仔细的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见是一个个小小毛茸茸的果子,十分嫌弃。看着苏因的眼神更加犀利,苏因只觉得身上刚才被冷风吹过得地方更疼了。

一想到眼前的丫头片子就是因为这个差点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唐毅周身的温度又降了一度。

周舫知道唐毅不会接住,默默的又把它背在背上。见唐毅还不准备走,正看着不远处的水库,“发现什么了?”

唐毅再次看了一眼苏因,这一次只是轻飘飘的扫过,连01秒都不到,“回去再说。”

说完率先走了。

周舫拍了拍苏因的肩膀,“走吧。”

“今天这一幕你下了山就忘掉它,也不要对任何人讲,好吗?”

苏因点点头,她差不多知道周舫他们在执行任务,还是对外保密的任务。

保密,是必须的。

她抬头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唐毅,想到方才,应该是他救了自己?腰间水壶里的水洒了,他好像很生气。不过那水的味道很不一般,倒有点像酒。可是陶京说军队不能喝酒,他这是偷偷带的?偷偷带的酒被自己这么一弄,全洒了。不生气才怪。

想到这儿,苏因不知觉中生出了些许的愧疚。

“苏因小同志!”周舫见自己说了几句话,苏因并未理会,便提高音量,喊她的名字,“你也是到山上来砍柴的吗?”

苏因默默从唐毅身上收回视线,“你怎么知道?”

周舫指了指她刚刚捡起来的弯刀,“没想到你这么瘦小,还要上山砍柴,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苏因不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还有奶奶,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哦。”

周舫意味深长的哦了声,苏因只反应了几秒钟,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昨晚她还说自己家就一个人的。

“你父母呢?”周舫并不介意她的胡诌,问道。

“没了。”

苏因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两字,让唐毅也愣了下。不过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会,脚上的步伐依旧,没有流露出主人情绪的变化。

“对不起。”

“没事。”

“你这摘的是什么果子,我们都没见过。”周舫自知刚才的话题触及到苏因的雷池,自觉的换了话题,“这么小,能吃吗?”

“好吃,野猕猴桃,等它软了又甜又香。”苏因顺着周舫的话往下说,“营养价值很高,对高血压的人比较好。”

“你懂得还真不少,连这野果子的功效都知道。听说,你对吃的也很有研究。”

“没有研究,这些都是书上学的。”

“书上还教怎么杀兔子?怎么做萝卜炖肉?”

周舫对昨晚苏因手起刀落的刀法恋恋不忘,同时忘不了的还有那盘红烧兔子肉、清炒红薯杆跟那一锅锅巴粥。

“萝卜炖肉?”

唐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两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脸上嫌弃跟不耐烦变成了疑惑。

“昨晚的萝卜炖肉是她做的,完全不像是吧!”

“你怎么还弄歧视链呢?”

苏因不满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她不知道,周舫质疑的并不是她,而是质疑十六岁的她。

“没有,我是佩服。”

唐毅没说话,刚才他见苏因,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小半壶洒掉的酒。现在看苏因,全都是昨晚吃的萝卜兔子肉。

三人到山脚下,只有陶京一人还坐在车里等他们。见到人下来,立马从车里出来,先跟苏因打了招呼。然后才对唐毅说,“科长带人先回校了。”

唐毅点点头,就钻进了车子。啪的一声的把车门关上,透过车窗看到周舫将那袋果子还给苏因,还说着什么,他没听清楚。陶京在一旁对那果子很好奇,笑嘻嘻的从袋里抓了一把,就跟周舫两人上了车。

第036章 哥哥的歌声(求推荐票)

陶京开车,周舫坐副驾驶。陶京回头将果子递到唐毅面前,“唐少,来一点不?”

唐毅就见一个个青色的毛茸茸的椭形小果子,就跟长了头发的小和尚的脑袋。看上去就很酸,犹豫了半秒,还是不由自主的拿了两颗,指腹上传来硬邦邦的触感。唐毅更加确定它很酸,便放在口袋里。

周舫也拿了几颗,最后剩在陶京手上还有五六个。他没有唐毅跟周舫那么好的耐心,捡了一个大的在袖子上擦了下,张嘴就咬。估计汁水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舌尖,五官就率先感受到了刻骨的酸味,紧紧皱到了一起。

“靠,太酸了。”陶京嫌弃的看着手上的果子,“这玩意能吃吗?”作势便要扔到车上,被周舫挡住了。

“给我。”

从陶京手上将剩余的果子全数拿在自己手里,“开车吧。”然后回头对唐毅说,“你要吗,小苏同志说这个对身体好。”

唐毅没有伸手接,“我看上去身体很不好?”

周舫讪讪收回手,轻轻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就属你多事。”然后笑道,“是我身体不好,我吃。”

……

苏因背着一袋野猕猴桃,准备回家。路过董文婧家门口时,被对方叫住。董文婧躲在院子里神秘的朝她招招手,“因,过来。”

“怎么了?”

“你现在还是不要回家吧。”董文婧小声说道,“你大妈在你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了好大声音。”

“我大妈?”苏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向董文婧确认,“她在我家啊?”

董文婧点头。

苏因想都没想溜进董家院子,将袋子跟弯刀解下来放到院子一脚,“我到你家玩玩。”

董文婧一听大喜,“好啊好啊,正好芬芬也在,教我几道题,不等式解集的我一点都不会”

苏因跟董文婧进了屋,见到堂屋里的八仙桌边坐着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多岁,男人精瘦,女人微胖,眼睛四周有许多不明显的点疤痕。头发扎在脑后编了一个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这两人就是董文婧的爸妈。桌子上有一个青花样式的酒盅,里面装了大半杯清澈的液体。两人动作一致,单手搭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上,两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酒盅。

直到苏因进门,董妈妈才抬头,一看是苏因,便笑道,“二丫来了啊。”

苏因看着她轻轻的嗯了声,便不再敢看她。一想到几年后,苏因便心生黯然。

“爹、妈,我们上房里写作业去啊。”

“诶,不要太累了啊。”

说完又扑到桌子上,看着酒盅,董妈说,“只有这半杯了吧?”

“嗯。”

“孩他爸,你说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想当年追我的人,上我家说媒的可是排队到老远。比你俏比你有钱的不缺,你看我就选了你。”

“嗯。”

董妈盯着酒盅继续说,“嫁给你到现在,虽说目前过得好凑合,但是我也吃过苦。”

“嗯。”董爸爸抬头看她一眼,将酒盅推到她面前,“你喝。”

“真的啊?”

董妈从桌子上抬起头,笑的像个小孩子。端起酒盅放到嘴边,速度突然慢了。她轻轻的用舌尖舔舐清透的液体,一股酒香窜到鼻尖,混沌的脑袋也变得清明起来。

董爸嘴角微扬,笑容很浅,看着董妈将这米酒当作宝贝一样,笑意又消失了。

“给你。”

“怎么了,不爱喝了?”

“喜欢呀,但是不能吃独食,酒也不能独喝嘛。”

苏因跟着董文婧走到侧面一个房间,雪白的墙面上贴着好几哥哥的海报,崭新得没起一个角。白纱蕾丝窗帘,窗台下一张实木长书桌,书桌上书只有几本,光一个大大的录音机就占去不少位置,一旁还零零星星的放着几本磁带。

最显眼的一个磁带上印着哥哥张国荣的画像,苏因倒忘了董文婧还是张国荣的歌迷。

另一边有个可折叠的桌子,上面堆满了倒扣的课本,董文婧口中的芬芬就坐在那写作业。粉红色的立领衬衫裙,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红色的夹子扣在后面,有几缕头发俏皮的落到前面来。很文静,有种艺术家的样子。

她正写的认真,两人进来,都没有吵到她。

“芬芬!”

“哎呀——”董文婧大声的开口吓她一跳,最后一个字直直拖了老长,她埋怨的抬头看向董文婧,却先瞥到了一旁的苏因。

“苏因?”

梁芬突然站起来,看着苏因一脸不可思议,“你没事了啊?”

苏因点点头,“没事。”

她看着眼前皮肤白皙长相秀气的梁芬,一脸担心,好像跟自己交情不错?可是在前世,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也是陶村的人,跟她在一个班,其他的便没有交集。

“没事就好。”梁芬说着便又坐回原位,看着董文婧,“过来写作业,明天就上学了。”

董文婧笑笑没有过去,而是走到书桌边,“先听首歌。因,你坐。”

董文婧挑了一个磁带放进录音机,咔嚓一声合起来,嗯了播放键。

“我劝你早点归去

你说你不想归去

只叫我抱着你



哥哥温润如玉的嗓音,如微风飘荡在房间里的各个角度。董文婧双手在空中晃荡,闭眼跟着后面唱。不得不说董文婧的声音真是惊艳,清清爽爽的,就跟夏天的绿豆汤一样。

“因,好听吗?”

“好听。”

是真的好听。哥哥的歌好听,董文婧唱的也好听。

梁芬看着两人无奈的笑笑,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文婧,赶紧——”

“嘘—”董文婧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手势,“到副歌了!”

“要强忍离情泪,

未许它向下垂

愁如锁眉头聚

别离泪始终要下垂

我已令你快乐

不必再问记着谁”

董文婧唱到这儿就没跟着唱,而是趴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双脚悬空乱踢,十分激动。

“哥哥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又温柔,又好听!”

梁芬笑道,“你这个样子真像怀春的猫。”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第037章 得知运动会(求推荐票)

董文婧啪的一声将录音机关掉,房间里骤的安静下来。董文婧揉了揉脸,把苏因拉到小桌子旁坐下。

“写作业写作业了。”

董文婧将本子摊在面前,看了三秒,瞳孔发散。突然将本子推到苏因面前,“因,你帮我算吧。”

“我?”苏因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式子,有点晕,“我都忘记了。”

“因,过分了啊。”董文婧一副你别逗我的表情,“上周才学的,这些你在学校就做完了。赶紧赶紧。”

苏因无语望苍天,这些东西她学了那么多年,是真的忘了。苏因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奇怪的是,这些知识二十多年前学的,现在看一眼,居然还很熟悉。那些问题的解法就跟记忆面包一样吃了之后,所有的都记起来了。她看一眼居然全都会,就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学的。

苏因接过笔,“那我试试看。”

苏因所说的试试就是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等式的集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都求了出来,董文婧张着嘴巴,十分羡慕苏因的脑子跟做题速度。

梁芬站在旁边,将自己刚才算得题目跟苏因的答案比对,默默将跟苏因不一样的两个答案擦掉了。

“文婧,刚才伯伯婶婶趴在桌上看的是什么?”苏因慢慢的做得越来越顺手,生出空隙问董文婧,“好像很香。”

“米酒。”

苏因,“米酒?”

“嗯。”董文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我妈没什么喜欢的,就喜欢喝点小酒。然后呢,我爸出去送货,不晓得从哪里给她带了一瓶米酒,一小瓶喝了大半年。这桌子上最后一盅,已经连续看了三天,想喝又舍不得。”

难怪看那盅子就跟看宝贝似的。

梁芬抬头,好奇,“米酒就是用大米酿的酒吗?”

“不是,是糯米。”

“你怎么知道?”董文婧惊讶,“是用糯米,我妈找人问了怎么做米酒,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问清楚。回来就做,可是做出来的酒虽然有酒味,但是苦的。扔又舍不得扔,全都倒给我家猪吃了。到现在,那头猪每天都知道睡。估计是醉了。”

梁芬,“那不得浪费好多糯米。”

“没办法啊,不能吃。”董文婧垂眸,“我妈啊天生就不是做吃的料,没那个天分。”

“婶婶做米酒放酒曲了吗?”

董文婧,“酒曲是什么?”

“就是用来发酵的。”苏因做完最后一道题,说,“米酒得天气稍微冷一点才能做,不然容易发酵过头,就会变苦。”

“因,你怎么懂这么多,搞的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董文婧说,“你不会想说又是在书上看的吧。”

“差不多吧。”

“我真怀疑咱们两跟你上的是不是同一个学校。”董文婧感慨,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周四的运动会,你们想好要报什么项目吗,明天得在袁超美那儿报名了吧?”

运动会?苏因不记得自己高一的时候学校有举办过运动会。难道自己传过来后,有些事情变了?

“我这身板还参加什么运动会,旁观就好。”梁芬道:“苏因,三千米长跑名额是你的吧。”

“我……”

“当然是因的了!”董文婧拍拍她肩膀,十分自豪,“长跑一直是因的强项,因,这次你得加油啊。听说第一名除了文具奖励还有现金呢!”

“现金?”梁芬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董文婧神秘的嘘了声,“小道消息。”

“哦,你大爹。”

梁芬恍然大悟,董文婧大爹是高二的老师,有关运动会的消息,他肯定清楚。

董文婧讳莫如深的看着苏因,“三千米就看你的了。”

苏因没说话,在想董文婧话里的可行性。以前老师还说她人虽然瘦,但是腿上有肌肉,适合跑步。初中的时候参加过运动会,也拿过前几名。这次运动会,若是拿到了名次,不仅有文具还有现金奖励。毫无疑问,吸引苏因的是后者。

“你知道现金奖励多少吗?”

董文婧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第一名肯定有十块钱的吧。”

“这么多?”梁芬惊愕,“只是跑个步而已,能有多大能耐,居然有这么多钱。”

“我也是猜的,现在全国不都在提倡加强体质锻炼。学校响应号召,为了让学生积极参加到运动会中来,奖励总不可能太少吧。因,回头上校问问老师,你看着参加呗。有钱奖励总比没有好。”

苏因点点头,“我考虑考虑。”

“因,如果你要参加…”董文婧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破布鞋,说,“跑步穿布鞋可不行,你让你奶给你几块钱买一双球鞋嘛。”

苏因低头看自己脚上的布鞋愣神。让叶小娥给她买鞋,想都不用想。

苏因回家的时候,苏梁正手抱手的教苏果写字。苏果一看到苏因,立马从苏梁怀里窜出来,“二姐!你回来了!”

他跑到苏因边上,指着苏梁控诉道,“大姐老是打我!”

“嘿,你这小子,我教你认字,那字写的跟乌龟爬的一样,我不打你打谁?”

“二姐从来没有打过我!”

“你二姐教过你认字吗?”苏梁道,“你二姐每天干活哪有时间管你,我教你,你还怪我。”

“那也不能打我啊。”苏果揉了揉被苏梁敲打过的头。

“你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苏因摸了摸苏果的头,“姐帮你揉揉,不痛了啊。”

苏梁看到这一幕,翻了个大白眼,“是,就你们姐弟情深,我是大坏人行了吧。”

苏梁小声的嘟囔道,想埋怨,却又不敢说大声。将纸笔收了起来,把凳子端回去。见苏因空手回来,知道她今天没有砍到柴,心有窃喜,看待会奶回来怎么收拾你。

苏果没作声,瞥到苏因手上的袋子,“二姐,袋子里是什么?”

苏果凑在里面看了眼,笑的眼睛都没了,“洋桃啊!”(注:有些农村将野猕猴桃叫作洋桃,此洋桃非彼洋桃。)

苏因摸了摸他的头,把野猕猴桃给他,“把它放罐里装起来,等软了就可以吃。”

“嗯!”

苏果兴奋的将那一袋子野猕猴桃拖着跑进屋里,找罐子给它装起来,藏在了床底下。

第038章 骂人小能手(求推荐票~)

“不务正业。”苏梁小声叨了句。

苏因将弯刀还到原位置,问苏梁,“大妈来家里了?”

苏梁不情不愿的回,“嗯。”

“她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放牛的事。”

“放牛什么事?”

苏梁斜眼看苏因,“你掉水里,脑袋是真是进水了。”苏梁恶气道,“我们家的牛是大爹二爹还有奶一起用的,看牛肯定也是三家的事。昨天本来轮到我们家的,不是你突然醒了,奶急着回来,牛绳没有系好。牛跑到别人的地里,踩坏了别人家的油菜苗。现在人家跑到大爹家骂,大妈那么凶的脾气,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看牛,平白无故被别人骂一通,怎么受得了这么一口气。立马就到家里来,把我们乱骂一气。”

苏因的大妈杜若梅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暴脾气跟不讲理,脾气暴躁,性格乖张。一米五的身高150斤的体重,在与人对骂过程中,光气势就能压倒别人。苏因以前见过她跟别人对骂,声音声如洪钟,口水横飞。她心肺能力特别好,能从上午骂道下午,还一个字没重复的。可谓陶村第一骂人能手。

她与苏因大爹杜新生生有两女一儿,大女儿苏红已经出嫁,二女儿苏丹跟苏因她们也在陶镇中学上学,不过是初二,小儿子苏乐比苏果要大上几岁,在村里小学读四年级。

大女儿跟小儿子脾气还算好,唯独二女儿苏丹完全继承了杜若梅的暴脾气,从小就强,打遍陶村无敌手,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就连董文婧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更不用说脾气怂包的苏因。她以前小时候可是没少受过这个堂妹的欺负。

在村里没人敢欺负她,在家里更是无法无天。她不仅会欺负人,遇到比她厉害的,骂了两句朝那人啐了两口口水,拔腿就跑。所以矮个子的苏丹也很会跑。等那人反应过来,苏丹早就跑的没了人影。

人称陶村骂人小能手。

她长得像瘦下来的杜若梅,一双杏眼里装着古灵精怪的小心思,一张嘴就跟麻雀一样见人就唧唧咋咋说不停,深得杜若梅的喜爱。对她的疼爱都快超过了小儿子苏乐。

苏因听苏梁这么一说,都能想象杜若梅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朝里面骂的场景,一定是唾沫横飞。要说一物降一物,千年的狐狸怕万年的狼,这杜若梅就是万年的狼。叶小娥虽然长杜若梅一辈,还是她婆婆。但是在杜若梅眼里,骂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六亲不认。她不讲理,那是骂人的时候不讲理。管你祖宗十八代还是旁系几十族,全都给你问候道。如果你没有事先得罪过她,那她不会对你动口。

骂人也讲究原则。

“奶呢?”

“去菜园里了。”

受这么大的气怎么可能还在家里坐得住,杜若梅骂得句句在理。

“还不都是怪你!”

苏梁说这么多最终还是把苗头转向了苏因,“本来这几天牛应该让你放,要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害得我们又一次成为全村的笑话,都怪你!害人精。”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掉到水里去的?”

谈到落水的事情,苏梁就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反正就是怪你!

“苏因——”

院子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就跟咬了一口脆枣的声音一样。只不过这脆枣烂了心,语气里带着一股辣味。

苏梁抬头看向苏因,她们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杜若梅的二女儿,苏丹。

苏因准备出去,被苏梁伸手拦住了,小声的骂道,“你出去干嘛,没听到她的火气吗?还想惹什么事?”

“她来找我。”苏因指着外面。

“你是不是欠骂啊。”苏梁终于逮到压过苏因的机会,讽笑,“就你这点脾气,也就在我面前晃晃。你去她面前,还不骂死你!到房里去,别出来!别挡在这,碍着我发挥。快滚。”

“苏因!”

苏丹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穿过前院快到门口。苏梁恶狠狠地瞪着苏因,苏因看着她,默默退到了房里。她有点搞不懂苏梁在干什么,她是怕自己被苏丹欺负?

“苏因!你干了坏事躲家里就行啊,牛踩到别人家的油菜,上我们家骂,你好啊躲在家里就可以了?苏因——”

“喊喊喊,喊什么喊!”

苏梁手撑着大门框,不让苏丹进屋。苏丹被挡住了去路,不满的看着苏梁,

一张嘴伶牙俐齿,连两个麻花辫都透着一股倔气。

“干嘛,躲开,我又没来找你!”

“我是谁?”苏梁没有让开,将身子挡在苏丹面前,“一进来人都不喊,你妈没教你见人要喊吗?这么没有教养!”

“你是哪个,我要叫你什么?你又不是的爹亲生的,不过是他们抱过来的。还这么多事,我来找苏因,又不找你,赶紧躲开!”

“你讲什么!”苏丹的一句话成功点怒了苏梁,“你这小妮子嘴巴里有毒吧,没大没小!”

“我讲了,你不是我们苏家人,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要找苏因!”苏丹知道苏因在家里,大声的朝里面添油加醋的喊,“苏因,赶紧出来,你个大怂包,我们家里怎么出来你这个孬种!”

“你找我做什么?”

苏因从房里出来,淡淡的看了眼苏丹,这一眼轻飘飘的扫过她脸庞,被她捉住,一股怒气生了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苏因没理苏梁,就她这样的手段真的抵不过苏丹。苏丹刚才一句话,就已经让她无话可说,再说下去,估计没挡住苏丹,倒被她气个半死。

“还都不因为你,不然我妈怎么会被骂。大清早的就在我们家门口来转的骂,我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害的我早上都没睡好!我们家的油菜还被他们家故意放牛踩了!这不明摆着是来报复我们家的么!要不是你,奶那么大的年纪怎么回去看牛!你就是个衰货,懒死鬼!死扯筋的!”

第039章 苏丹来找茬

苏丹越说越气,她从来就没有当这个大自己几岁的苏因为堂姐。一直以来,她就看不惯苏因,成绩好有什么用,眼睛大有什么用,个子高有什么用,还不是怂包。从来对她都直呼其名,记事以来没有叫过一次姐姐。

这一次,因为苏因他们家平白无故遭受这一遭。她如何能受得了这种气,还不一直到后就来找苏因麻烦。

“那你想干嘛?”

“我要打你!”苏丹撩起袖子,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你这么粗鲁,不担心将来嫁不出去?”

苏因自从嫁给周凯之后,对两个叔婶家的事情很少有关注,主要也是那两家不愿意跟她们来往。只是大概知道苏丹大学没考取,嫁到了隔壁镇。她老公在政府机关单位里做事,也算是金饭碗。苏丹并没有苏因说的那样愁嫁,相反她还嫁那户人家还很好。

只不过对于现在苏丹来说,这句话是她的痛点。就因为她脾气不好,好强,村里的人都喜欢开玩笑说她以后嫁不出去。如同董文婧讨厌别人说她是黑猴一样,苏丹很厌恶别人说她嫁不出去。就是因为她深知自己这样的脾气并不受人欢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别人说多了,她开始害怕自己真的嫁不出去。

这种话隔壁七大姑八大姨都不能说,说急了她都会咬人,更别说是苏因。她瞧不起的苏因,凭什么能这么说自己。

“我嫁不嫁的出去,关你么事!你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你自己,竹子杆,也有人要?真是笑死人!”

苏因呵笑一声。

苏丹眼睛睁得老大,她这是在嘲笑自己吗?以前话都不敢说的苏因,居然在嘲笑自己!她肯定是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可是重新睁开眼睛,这人还是在自己面前,脸上的笑意好像是真的存在。

“你在笑我?”

“我是在笑你。”苏因道,“我笑你对自己认识不深,瘦可以变胖,胖也可以变瘦。但是矮子变不成高个子。”

“你—”

苏丹此刻心脏真痛,仿佛有人对着她的心脏来了一拳,痛得她说不出来话。

苏丹第二个痛点,身高。

她样貌随杜若梅,身高也随她。十四岁,身高才勉强到一米三。就算再发育两年,也难突破一米五的关口。

“你!你死不死啊!”

苏丹爆发了,她一巴掌挥过去要打苏因,被苏梁挡住了。

“干嘛?我要打这死人!你躲开!”

苏梁从回到陶村就看不上这个堂妹,几次吵架都没吵过她。本来这次想要借着她来找苏因的空档,一雪前耻。但是没想到一句话就败下阵来,以为今天也像往常那样,除了吃瘪就是吃瘪。没想到苏因出现了,看样子她不仅是对自己硬气了,对别人也硬气了。

女孩子间的友谊就是从有共同的敌人起,虽然苏因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怼苏丹,那是想灭灭她的威风。纵使以后嫁得好,这样的脾气,今后去到别人家也会受委屈。

但是看在苏梁心里舒坦,这个死妖孽终于遇到了对手。她虽然不喜欢苏因,不过今天的苏因让她心里舒服了,暂且今天就不讨厌她吧。

“这是我们家,你到我们家来又是骂人又要动手,要死吧你!”

“哪一个说这是你家了?我到我奶家来不行吗?你这人真好玩。”

苏丹审时度势,知道今天在苏因身上找不到便宜。说着便从苏梁撑着的胳膊下钻了进去,见到苏果坐在凳子上,将身子藏在桌子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来,苏果喊声姐听听。”

苏果果断的摇头,“你又不是我姐。”

“你们两怎么教苏果的!”苏丹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回头笑嘻嘻的对苏果说,“果子你是好孩子,我是你姐,来,叫姐姐。”

苏果闪着一双大眼睛,摇头,“你都不叫姐,我干嘛要叫你!”

“嘿,你这小杂碎!”

“苏丹——”

苏因与苏梁异口同声,苏梁撇头看向苏因,没想到她们两还挺默契。

“你适可而止!”苏因气急之下说了普通话,吓到了苏丹跟苏梁。

苏丹瞟了苏因一眼,小声的嘁了声,“阴阳怪气的。”伸手准备拍苏果的头,被苏果给躲了过去。

苏丹跺跺脚,骂道,“一家神经病!”

说着往后院里走,被苏梁喊住,“你要去干嘛!”

“凭什么橘子可以给苏前吃,我却吃不得?”

这话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去后院里摘橘子。一想起昨晚二妈摘了那么大一袋子橘子,苏梁就心痛,还心痛自己养了那么久的橘子。

“你不准去!”

苏梁连忙跟过去,生怕苏丹把自己新看上的又抢了去。

苏因看着苏梁的背影觉得好笑,都快成年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她朝苏果招招手,“过来,二姐教你认字。”

“嗯!”

“昨天的苹果好吃吗?”

“好吃。”苏果牵着苏因的手,“今早我看到董文康也在吃,我就说吃过了,他说我骗人,还追我,就跟狗一样黏在我后面。”

“你吃的苹果是文婧姐姐给你,就是文康家的。要谢谢人家,知道吗?”

“我又不知道咯。”苏果小声说,“二姐,大妈回去后,奶奶就说不让你上学了。讲家里没钱给你跟大姐两人读书。二姐,奶奶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苏因从书包里拿本子的手顿了顿,在空中停了几秒。她知道叶小娥迟早会让自己辍学,可为什么会比前一世早一年?

苏果抬头不敢看苏因,他抽出手,两个手绞在一起。

“是不是因为我,奶才要你不上学啊。我明年也要上一年级,奶说家里没那么多钱……”苏果越说越想哭,“二姐,你要是上不了学了怎么办啊。”

“小果子,这跟你没关系。”

苏因把苏果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苏果人小,身体也不好,总是有头痛的毛病。易敏感,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纪小孩的成熟。他这个性子跟父母去世的早有关,没有父母的孩子,心理多少会有一些问题。若是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好好读书,前一世的苏果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第040章 摘完橘子就跑

听到苏果的啜泣声越来越小,苏因才放开他,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小果子,相信二姐,二姐不会不上学的,还有你,明年也会正常上学。”

“会吗?”

“相信二姐吗?”

苏果用力的点头,“信!”

苏因比他大十二岁,他出生的时候,苏因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当苏新城夫妇两在外忙,叶小娥要种菜做家务的时候,就是她帮忙带的苏果。即使他们的父母还健在,苏果也是跟苏因最亲。他最信任的也是苏因,苏因不管说什么话,他都相信。

苏梁跟苏丹在后院怼了好久,再到堂屋来,苏因已经教苏果写了一面纸的数字。苏丹拎了一篮子橘子,篮子还是从厨房拿的。摘的橘子有黄的,但更多的是青色的。按叶小娥的话来说,青橘子吃起来又酸又涩。但是对家里没有种橘子树的人家来说,一年到头都闻不到橘子香。别说酸,就是苦的也吃的津津有味。

苏因小声的问苏果,“想吃橘子吗?”

苏果摇摇头,前几天叶小娥给他摘了一个又大又黄的橘子。不知道是还没熟透,还是怎么回事,特别酸。酸的苏果只吃了两瓣,就扔在灶台上,出去玩了。现在一看到橘子,嘴巴里都是口水,再也不想吃了。

“你怎么来了?”

叶小娥胳膊上挂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她从园子里摘的许多蔬菜。有黄瓜、豆角、红辣椒,还有白色的茄子。苏因从她那接过篮子,拎到厨房。

“奶。”

苏丹纵使有她、杜若梅那么大的脾气,但没有她的大胆量。在叶小娥面前,还是要恭恭敬敬叫声奶奶。

“你来干嘛?”叶小娥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冷茶,“你妈不是说,再来这里就打断你的腿?还有嘴吃我种的橘子?”

“奶。”苏丹将篮子放在地上,“那苏前苏行是你孙子,可以吃你种的橘子。我是你孙女,就不能吃啊。现在都八十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块?再说我家也有男孩啊,你不给苏乐吃,是不是不拿他当你孙子啊。”

苏丹越说越不像话,叶小娥盯着她看了看,这张死嘴像极了她妈。一想到杜若梅,叶小娥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冷声冷气的指着门,“滚吧。”

“诶。”苏丹提起篮子,小个子灵活的很,没一会就消失在叶小娥的面前。

“奶。我估计咱家后面那棵橘子树橘子都没熟,就要没了。”

“死牙子,她去摘,你不晓得拦一下啊!”

“我拦了啊。”

苏梁委屈,她都快跟苏丹打起来了。她这么高的个子跟苏丹那个矮子棒打架,被别人知道,还不会笑死她。

“可是她不听啊,还推我。”

“你好意思讲,她那个个子,推你?”

你是傻子,还当别人跟你一样都是傻子吗?叶小娥心想,摇了摇头,对她说,“明天上学,还是辣椒酱,你跟死丫头一人一半。”

“哦。”

他们在学校里要待一个星期,学校食堂只在周三中午提供一餐新鲜菜,其他餐学生们吃的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的咸菜或者辣椒酱。好下饭,又不容易坏。有时候带的咸菜上面一层长出了白色的毛菌,学生没有菜下饭,那就去掉最上面一层,接着吃。

“去把饭做了。”

“哦。”苏梁应着,却没动身,好像有话要对叶小娥说,却又不少意思开口。

每次苏梁露出这个表情,叶小娥就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

“又要钱?”

“嗯。”

这声嗯如同蚊子哼一样,小的不值一提,可偏偏被叶小娥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读个书一个个变成了吸血虫,我哪有那么多钱!”叶小娥骂着,又问,“这次又要钱干嘛。”

“买复习资料。”

“你才高二买什么复习资料,又不是明年就高考。等你上高三了,再给你买。”

苏梁想反抗又不敢,小声的说,“青妈上个月我生日,给了我五块钱,放在您那保管呢!您把那五块钱给我就行了,五块就够了。”

“什么复习资料要五块钱!”叶小娥虽然这么说,但是手却伸进裤子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她小心翼翼的掀开手绢,里面放了好几张纸币。她从里面挑出一张两块的纸币,放到桌上。

“只有两块钱。不够找你青妈要去。”

苏因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苏梁将那两块钱收到口袋里,好像怕苏因看见一样,放到口袋里后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奶,我去做饭啊。”

“你看什么,你也要钱?”叶小娥呵道,“你们妈真是轻松,生了孩子,就死了,来折磨我。告诉你,要钱没有!”

苏因哦了声,继续教苏果写字。她手把手的教苏果写着最简单的数字,心思却飘到了很远。她在思考董文婧的提议,运动会跑步,不知道第一名的奖金多少。够不够自己买一双运动鞋的,如果自己买了一双运动鞋,最后第一名的奖金还没有一双鞋贵,这就亏了。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苏因就醒了。多年早起去菜市场进货的习惯,让她养成了到点就醒的习惯。她从床上爬起来,动静惊醒了苏梁。

苏梁哼哼唧唧抬手就打了苏因一拳,“要死啊,起这么早,”

“你不去学校?”

“需要这么早吗?神经病!”

就算去学校,那也还早。八点上课,六点多出门就可以。

苏因没管她,她去后院里洗嘴洗脸,看到厨房里有亮光,是叶小娥。昨天晚上还有一点剩饭,叶小娥点了煤油灯,借着亮光炒了一大碗酱油饭,准备给苏梁苏因她们两当早餐。

苏因透过窗户看着叶小娥。

叶小娥比她印象中的要年轻,她印象中的叶小娥,皱纹爬满了她的脸,手上都是皱巴巴的皮。以前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叶小娥,她们姐弟会过什么样日子。她只知道,叶小娥偏心,讨厌自己。从而,她也开始讨厌叶小娥。

第041章 是不是嫉妒我?

“要死吧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小娥从厨房出来,黑暗中就看到一个高瘦的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吓她一跳。等看清楚对面的人是苏因后,免不了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吗?都不出声的。”

“哦。”

苏因心想,我现在出声了。将牙杯里的水倒掉后,便进了堂屋。

这时苏梁也起来了,两人吃过早饭,才六点半多一点。董文婧昨天说自己会晚一点去学校,让苏因不要等她。所以苏因打算一个人走,并不想跟苏梁一起。两人速度查不到,苏梁紧跟在苏因后面。

才刚出门就看到穿着校服的陈文贤推着自行车等在院子门口。

苏梁见到陈文贤眼睛一亮,笑道,“文贤哥。”

陈文贤笑着跟她点了点头。

苏因表情淡淡的也叫了声文贤哥,算作打招呼,就出了院门。她走的很快,快到陈文贤都没反应过来,她就从自己面前过了。苏因直接忽略了陈文贤,让苏梁以为他是来等着自己的。

“文贤哥是来等我的吗?”

苏梁笑的娇羞,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整个陶村年满十六岁,二十五岁以下的男生都喜欢她。陈文贤一大清早的就等在自家院门口,不是等自己还能等谁,总不可能等那个眼睛大的竹子杆吧。

陈文贤看着苏因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苏梁,最后笑道,“车子链条掉了,现在好了。”说着跨上车,回头跟苏梁说,“苏梁,我先走了,你快点啊,别一会迟到了。”

“诶…”苏梁喊道,“文贤哥,你…”

苏梁气呼呼的跺了跺脚,看着陈文贤自行车空空的后座。心想他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带一下自己怎么了。她看到陈文贤骑着车在苏因边上减了速,两人在交谈什么。没一会,陈文贤便骑车走了。

“就说嘛,文贤哥怎么可能是为了等那个竹子杆。”

苏梁这下心理平衡了,刚准备走,面前突然闯进来一辆自行车,若不是那人及时刹车,就直接撞到了苏梁。

“你这人有毛病啊,会不会骑车!”

苏梁对来人破口大骂,可是骑车的人非但没生气,还乐呵呵的一脸傻笑。

“走,我带你。”

苏梁看了眼面前的人,同样一身校服,只是那双小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好看,额头上的青春痘更加重了他的难看。

“不坐你车。”苏梁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要走着去学校。

那人两脚踏着地,跟在苏梁边上,“你这走要走多久,两只腿不酸啊。你走小路,这种天气,蛇都没冬眠呢。要是被蛇咬了怎么办?半天碰不到一个人,你的命就交代在那儿了!”

一想到那种软体动物,就感觉后背爬着一条毛毛虫,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谁说有蛇了!”

苏梁嘴硬,脚已经走不动了。每走一步就想到那蛇滑滑的身体,油腻的样子真让人恶寒。

“吴赖上周放学就看到了一条。行了,那小路真有蛇,赶紧上来吧,别一会我骑车都迟到了。”

苏梁看着眼前人放大的脸,正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我是因为小路有蛇,走大路一定会迟到,才坐他的车,并不是出于自愿的。让我自愿坐他的车,想我陶村第一美,会随便坐别人的车吗?肯定不会。

“那我坐你的车不是我自愿的,你不能跟别人讲。”

“不讲不讲,是我千请万请,姑奶奶你才给我这个面子。是我求你坐我车的,行了吧。姑奶奶,能不能上来,再不走就真的迟到了。”

这下苏梁不再多话,侧坐在后座上。

苏因速度很快,等苏梁他们两看到苏因的时候,她都快过河开始走小路了。听到后面有说话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眼。就是这一眼,让她目眦欲裂。

来这儿几天都没有想到那个前世害自己罪魁祸首的人,今天居然就这么见到了。

周凯。

他有说有笑的骑着自行车,后面坐着苏梁。前世是不是趁着自己不在,他们两也做这种事,或许比这个还亲密!

周凯!

苏因双手握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心里的那团火烧的正旺,烫着她的全身。等两人经过自己边上时,周凯的车速慢了点。他没有看向苏因,他觉得苏梁应该会跟自己的妹妹打招呼。

“死丫头,赶紧啊,起那么早,迟到就好玩了。”

苏因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弯腰从路边捡了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周凯的永久牌自行车。

哐当一声,车子歪了歪,周凯单脚撑地,看着被石头砸瘪的护栏圈。回头看向苏因,苏因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看就知道是她砸的。

“你他妈神经病吧!”周凯看着砸瘪的地方,心痛得说不出话,“老子惹你啦!”

撑好车,周凯气冲冲的往回走。苏因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恨意。周凯狠狠的推了下苏因的肩膀,“你有病吧!老子车子被你砸坏了,你赔得起吗!”

“赔不起怎么样,就算赔得起我也不赔!”

周凯看了眼她眼睛,心想自己并没有得罪她,怎么搞得跟自己是他仇人一样。

“你他妈搞坏别人的自行车,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就是看不惯你,想砸。我不仅要砸你的车,我还要砸你。”

苏因说完就弯腰去捡石头,周凯见她来势汹汹,不像是说假话。

“你是疯子吗!”

苏因现在的样子让他有点害怕,见她手上已经拿到了石头,怕又不敢跑。跑的话,岂不是糗大了!

“是是是,她是疯子。”这时赶过来的苏梁,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她朝周凯使了眼色,“周凯,你别跟一疯子见识啊。”

说着又回头对苏因说,“是,我是长得比你好看,你嫉妒我,嫉妒有人求着我,让我坐他的车,而你没有。你得不到我所有的,你也不能拿别人的车子出气啊。砸坏了你赔得起吗?”

苏因看着苏因的嘴巴自己面前张张合合,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第042章 面对渣人绝不手软

苏梁继续在那喋喋不休:“你不要得寸进尺,砸了别人的车还要砸他的人。全村人都喜欢我,你砸的过来吗?”

说着拍了拍苏因的肩膀:“这辆自行车不少钱呢!要你赔,你赔得起吗!我跟周凯说一声,让他不要跟你计较。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用。”

苏因扔掉石头,经过周凯的时候,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苏因身上没什么肉,不是撞得疼,而是骨头硌得痛,好在她力气不算大。

“你!”周凯还想上前跟理论,被苏梁拦住了,“算了算了,她就是一神经病。前天对我还是又骂又打的呢!她这里,”苏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点问题。”

“有病就赶紧去治,脑子进水了就倒出来!”周凯朝苏因破口大骂,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慌张的事实,“别跟一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他妈的这叫什么事!”

“你说什么!你骂谁是疯狗!”

周凯没想到苏因还会回头,一下子闭了嘴,跨上自行车,低头弄车子的支撑架。

心里默念,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看不见,看不见……

“好了,赶紧走吧。”

苏梁拍了下周凯的肩膀,两人这才重新上路,只是在经过苏因的时候,周凯这次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深怕苏因,又跟刚才一样,拿石头砸自己。

陶村水库窑洞旁。

陶京不知道唐现为什么一大清早跑到这山上来,他们要捉的人已经捉到了,来这里难不成是看风景的?

话说昨日唐现周舫他们在水库上捉到了目标人物,这任务也算完成了,而且比他想象中顺利得多。

那个人他们查了半个多月,才知道他躲在陶镇这本应该一带。打道回府,回京都。但是在临走前,唐现声称自己有事,留下陶京一人,让其他人带着那人回部队报道。

没人知道唐现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事,除了周舫。

昨天在山上唐现发现了问题本打算跟周舫说,但是那会苏因正好在。所以就等到下山后,才说出自己的疑惑。周舫理解唐现的做法,声称等自己把送人送到京都,就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陶京就被唐现叫起来爬上跑到这山上来。

“唐少,我们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唐现嗯了声,钻进窑洞,便不再说话。窑洞里很干净,地上有一张用干草铺的席子。旁边有几块石头堆砌了一个灶台,石头表面被熏得漆黑。旁边倒着放了一个铝制饭盒,唐现蹲下去将饭盒扶正,里面空空如也。

陶京就看到唐现伸手在里面刮什么,半天,他抽出手对着外面的光线看了下他手指上沾的东西。陶京看的很清楚,白色的碎屑。

“这是大米?”

唐现点头,这是煮熟后的大米。

“他从部队逃出来,身上还带着大米?”

唐现将手放在地上的干草上擦了擦,问陶京,“你觉得可能?”

“不可能啊。那他哪来的?”

唐现找了其他的地方,没有发现大米。总不会这么巧,那些大米正好吃到昨日就没了吧。

陶京想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得出这结论时吓了他一跳,“不会吧,他在这里有接应的人?有人定时给他送吃的?”

“嗯。”唐现起身,走到外面,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水库,还可以看到陶村几户人家的屋顶。

这个陶村,还真不简单啊。

“唐少,在查的时候,并没有资料说明他在外面还有接应的人。如果真的有人,那这件事不就复杂了很多?”

“这件事本就不简单。”

唐现转身准备下山,被陶京喊住,“就回去吗?”

“你可以在这看落日。”

“不一起吗?”

“我还没失败到要跟一个男人看日出。”

唐现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路,脚上好像踩爆了什么东西,抬起脚,便看到被自己踩烂的野猕猴桃。

红烧兔子肉?

“唐少,等等我,你不能瞧不起男人啊,你自己也是男人。看个日出怎么了,也不能少块肉啊。”

二人回到学校,学生们正在上第三堂课。整个校园很安静,偶尔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夹着一丝乡音的普通话,听不出别扭,只让人觉得朴实。他们到住的地方,校长已经等在了里面。

“首长。”校长一见唐现便笑呵呵的站起了声,“我以为你跟陶同志走了,但是看到行李还在这里,心想你们肯定还没走,这我就放心了。”

“校长,坐。”唐现礼貌的跟校长打招呼,让陶京给校长倒水喝。“校长等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陶京给校长倒了一杯白开水,这瓶开水还是陶京去隔壁食堂打的。食堂烧饭的是两个大娘,从来没有见到过陶京,以为他是外地新来的老师。拉着他,说着他听不懂的乡下话。但是看得出来,她们对陶京很热情。貌似还问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有家里几口人。让他感觉是机关里的人在调查户口。

双拳难敌四手,陶京都快陷进两位大娘的轮番轰炸中,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幸好水瓶里的水没有洒,就是想起刚刚的事情有些心有余悸。看来还是唐少有远见,这陶村里的人还真是热情的很啊。

除了,苏因。

“是这样,学校在周四会举办运动会。我想邀请首长参加我们的开幕式,不知道首长你有没有这个时间。”

“可以。”

“可以?”

校长自知这样的要求比较强人所难,唐现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所以他并不指望唐现会答应自己的邀请,之所以提出来,那是对此还抱有一丝的幻想。可是没想到唐现居然就这么果断的答应了,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好,好!”校长十分兴奋的起身,握着唐现的手,“非常感谢首长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应该的。”

唐现并不打算让这个校长走,好像还有其它的事情要跟他说,抬手指着茶水:“校长,喝水。”

第043章 学校的许愿树

“好好。”校长听唐现话里还有其它的意思,遂坐下,喝了一口水说,“这水是我们学校自己打的井里面的水,很甜,首长也喝。”

“谢谢校长。”

唐现说着看向陶京示意他出去,虽说学校里不会出现其他人,但是隔墙有耳。又或者唐现这一举动,是不想让陶京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校长,唐少,那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

“首长,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校长打听一个人。”

“谁?”

“他叫朱见然,应该是陶村人。”唐毅说,“不知校长有没有听过这个人?”

“朱见然……”

校长低喃,脑子里飞快的思考这个人。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百多户人家,不到一千个人。校长是镇上的人,对陶村不太了解。但是因为学生的关系,对陶村人的了解又比镇上其他人要多那么一点。

只是这朱见然,好像从未听过。

“没有听过这个人。”校长说,“首长是要找这个人?我可以问问陶村的学生们。说不定他们中间有知道的。”

“谢谢校长的好意,如果您不知道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唐现道,“还希望我今天向校长打听的事情,您不要说出去。您知道,我们执行任务,保密原则。”

“当然当然。能理解。”校长笑呵呵的说道,“首长还有其它事情吗?”

“校长这么一问,我还真想到一件其它的事。”唐毅说,“听说贵校有一个叫苏因的高中生。”

“苏因?”这下校长没有想多久,很快的就说出了唐毅口中的苏因,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对,有这个学生,高一的学生。”

“首长,你问她做什么?”校长有些紧张的问道,随后又说,“她这个学生成绩很好,但是性子比较闷。有可能会做错事,但是给她次机会,一定会改正的。她是读书的好苗子,在陶镇能出这样的学生实属难得啊!”

校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多,连忙闭嘴,问:“不晓得首长,问苏同学做什么?”

这倒把唐毅给问住了,他自动的忽略校长的不对劲。心想自己总不能说,是为了那一锅红烧兔子肉吧。事实就是,自从他吃了那锅萝卜红烧兔子肉后,对苏因的手艺念念不忘。那两道菜的味道让他很熟悉,有家乡的感觉。

“我也是听说这位苏同学成绩好,是考清大的苗子。”

唐毅不知道苏因的成绩好到什么程度,想到昨天在山上见面的场景,要说她烧的一桌好菜他信。毕竟吃过,所以有所了解。但是说她放假就知道在山上找难吃的野果子,成绩能有多好,他持保留意见。刚才的话也只是顺着校长的话头往下说,避免尴尬而已。

一个是随口一说,另一个却是当了真。校长爱才心切,听到唐毅这么夸自己学校的学生,自豪感油然而生。

“还行吧。”唐毅把夸奖的话说到了顶头,校长不好继续说什么,问,“首长,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知道她是高一生就好。谢谢校长。”

“客气什么,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首长尽管说。”

“谢谢。”

校长起身要走,唐毅问完话,也起身送校长,走到门口,看了厨房一眼。

“首长如果吃得惯我们食堂的,就跟老师们一起吃,也就多双筷子多个碗。如果你们想自己下厨,也可以。不要跟我们客气。”

“好的,多谢校长的好意,我想还是我们自己随便做点吃的好,就不麻烦了。”

校长点点头:“好好,请便。”

“校长慢走。”

“不用送不用送。”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学生们第三节课下课。泥土填充的操场上并没有多少学生,有一个班因为第四节课是体育课,所以提前到操场上待命。如果没有这个班的人,这课间也不像课间了。

话说苏因带着三十七岁的脑子来到学校,把学习的知识过了一遍。与昨天在董文婧做数学题一样,很生疏的知识只是看一遍,便熟记于心。

即使课间她也不想浪费,正在背化学方程式。

隔壁组的董文婧正在跟同桌玩东南西北的游戏,前桌的梁芬扑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不是在写功课,而是在写爱情小说对话。泛黄的本子说明它经了许多人的手,班上二十多个女生几乎都阅读了梁芬写的小故事,包括苏因。有些人看完之后还在下面进行批阅,遇到好的建议,梁芬就将它运用到下一回中。

“因,你看我这么写行吗?”

梁芬突然回头,将本子塞到苏因眼睛底下,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张力,总感觉写不到位,你帮我看看。”

“我?”

苏因拿过本子,看了眼,就一页纸。刚准备说太少了,看不出什么,就被坐在门口的女同学喊了过去。

“苏小因,有人找你。”

梁芬抽过本子,仔细看着,朝苏因摆手:“去吧。”

苏因朝教室外看了眼,没看到人,问同学:“谁找我?”

“高二的周凯,说是在许愿树那边等你。”女同学说到这里,神秘的朝她眨眨眼睛,小声道,“苏小因,可以啊。”

苏因一脸茫然:“可以什么?”

女同学摇摇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语重心长:“平时不要老是读书,脑子会读傻掉的。”

“啊?”这句话算好话也不算好话,苏因朝她点点头,“谢谢。”

说完,苏因便下楼朝许愿树那边走。

学校的许愿树其实就是一棵梧桐树,因为年份久远,枝干十分粗壮。夏天可以遮阴,很多学生喜欢在下面早读。有些学生早读比较无聊,拿小刀在粗壮的树干上刻东西。有些刻自己的名字,但是大多数刻的是心中暗恋对象的名字。他们都希望在上面刻自己喜欢人的名字,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被学会说是许愿树。

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以自己的名字上榜这棵树而自豪,名字越多,越自豪,那说明喜欢自己的人很多。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而偷偷刻许多自己的名字。

第044章 那个男人好不一样

苏因的名字上树频率不高,仅有的一次,还被人将后面板正的‘因’字给划掉了,刻上了东歪西扭的‘梁’字。

反观,苏梁名字上树频率很高,与她们班的柯美丽不相上下。

当然,有女生的名字,自然就有男生的名字。不过很少,也很单一,写的都是高三的陈文贤。因为女生的力气比较小,刻的名字没几天就被男生写了女生名字盖住了。

将喜欢人的名字刻在上面,也不一定会跟ta在一起,所以这许愿树,只是名字这么随意的叫叫罢了。

苏因刚走到空旷的地方,就看到周凯脚尖正踢梧桐树凸出来的根。抬头看到苏因,朝她扬扬头,一脸不耐烦的让她过来。

一看到周凯,苏因心头上的火突然又窜了上来。每走一步,之前发生的事,就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现在就想狠狠的揍周凯一顿,然后跟他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说一句话。

周凯见苏因的眼神异常的凶狠,跟今早一样,看的他毛毛的。苏因还没走近,他就迫不及待的问:“我惹你了?”

“没有。”

苏因淡淡的说,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脸上,好像要将对方吃掉。

看苏因的眼神,周凯思考刚才同学给他分析的,好像分析有误啊。不管正确与否,他咳嗽了下,深吸一口气问苏因:“你是不是喜欢我?”

幸好苏因没有喝水,不然得呛死。

他跟苏因之间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到树上鸟儿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操场学生的谈话声。

两人四目相对,只不过前者是隐隐的却挡不住的自负,后者则是三分嫌弃三分恶心四分恨意。

“你不是因为我骑车带你姐没带你,你吃醋吗?你又不是好事的性子,突然跟发疯一样的对我,还不是因为喜欢我?”

为什么这个人跟苏梁一样不要脸。

“呵。”

好久,苏因才吐出一个字,极尽嘲讽之意。

“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不是?”

周凯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要看到苏因的眼神就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这凶狠的眼神要是喜欢的话,要么是自己瞎了,要么就是苏因傻了。

“那你他妈的砸老子的车!”

“想砸就砸了。”苏因挑眉望着他,“我不仅要砸你的车,还要砸你的人。我警告你,周凯,以后离我远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砸你一次。”

“你这疯子!浪费老子那么口舌。”

他将今天早上的事情告诉他几个死党,得出的结论,就是苏因对他有意思。所以他刚才心中有些小高兴,早早的到树下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后来他归结于苏因不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于是想正面问她。

问出来的结果就是苏因的威胁。周凯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有了发泄的迹象,他还想接着骂,就听到打铃声。苏因正准备走,被周凯伸手挡住。

“想走啊,拿钱。”

苏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皱眉看向周凯:“什么钱?”

周凯重重哼了声:“砸车子的钱啊!我自行车被你砸坏不要赔么?五块钱!给我,我就放你走。不然,我就跟你耗在这。反正这节课是体育课,你就不一样了。下节课是老乔的课吧?无故缺他的课,我看你这门课就不用学了。赶紧的,把钱给我。”

“没钱。”

“我管你有钱没钱!没钱就去找你奶要啊,你要是不敢要,我上你家要去。”

“你敢?”

“嘿嘿。”周凯幸灾乐祸的笑道,“这件事不敢让你奶知道吧,不想让你奶知道也行,五块钱,周五放学给我。不然我就上你家要,我说到做到。”

“你敢上我家,我就用石头砸死你,我说、到、做、到!”

苏因一字一句,咬着嘴,瞪着眼睛,仿佛是从地狱上来夺命的鬼差,看得人冷战连连。

“他妈的,敢威胁老子。”苏因点的火,让周凯到了生气的顶峰,他伸手作势要去推苏因,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因先推了一下。周凯中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凸出的树根硌得他屁股都快疼炸了。苏因趁周凯还没起来,赶紧跑到了教室。

周凯摸着屁股朝苏因的方向破口大骂。

苏因就当一条狗在乱吠,没有去管他。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幸好老乔高度近视,没有看到她。

“在看什么。”

陶京没想到唐毅会在自己后面,被他吓了一跳,顺了顺自己的气,想到自己看到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看到一个鸡蛋去撞石头。”

唐毅哦了声,便不去管陶京的疯言疯语,转身往住处走。陶京在身后朝他喊:“唐少,你难道不想知道鸡蛋撞石头之后发生了什么。”

“不想。”

……

就当你想知道吧。

陶京径自说道:“鸡蛋把石头撞裂了,好大一条缝。”

“你这怕不是鸡蛋,是金蛋吧。”

一想到刚才苏因怼那个男同学的劲,可不就是金蛋么。

此时苏梁正在跟同学在操场上跟进行简单的接力棒交接训练。周四运动会,每个班级男女4x100米接力赛必须有人参加。苏梁就是高二年级女生接力赛中的一员。

棒子重重的摔进自己右手的虎穴中,又麻又痛。苏梁正准备开口骂后面的人,就见那位女学生看向一旁的高台上。不仅是她,班级其他女生都看向那个方向。

学校的高台上种满了灌木树,上面有一条路,从教室通向食堂。她们就看到一个身穿迷彩短袖的男人,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压倒全校的男生。他目视前方,每一步都走的板正,器宇轩昂。那气势仿佛是高领之花俯瞰众生的不懈,可又带着一点悲天悯人的压抑。他笔挺着身子,侧颜仿佛出自上帝之手,没有一点缺点。

光看他的侧脸,都让这群女学生们脸红心跳,更别说看到正脸。

在她们眼中,陈文贤是如玉般的书生公子,秀气俊雅,一举一动皆现一个知识分子的胸怀若谷。

而眼前那个男人,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威严肃穆。

第045章 金钱的魅力

她们的视线一开始有所收敛,这样明目张胆的看一个男人,实在是不太好意思。看了一眼,又怕被人发现。所以视线总是放空,可是慢慢的,觉得看不够,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陶京许是注意到不远处炽热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就见操场上许多女生朝这边看。就在他扭头的瞬间,那些女生纷纷转头,有些正在装作与别人交谈,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陶京看穿了她们的秘密。

她们在看谁?

陶京心想,总不可能是看自己,他还是个孩子。这种毫不顾忌的眼神,只有咱们唐少才能配的上啊。

苏梁旁边的女生耸了耸她的肩膀,问道:“苏梁,那个人是谁啊。从来没见过,是我们新来的老师吗?”

陶京转头看向正前方时,苏梁便盯着唐毅的方向目不转睛,这个男人是谁,她怎么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生,光走路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很帅气。

她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我以为你知道呢。”她笑道,“你可是咱们学校的一枝花,这种消息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要是知道那人是谁,跟我们几个说一声啊。”

“我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谁。”苏梁正脸,将接力棒给一旁的女学生,“看看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一个男人就就把你们看的脸红。”

“别说我们啊,你自己脸也红着呢!”

“我才没有!”

苏梁手摸着脸,转过身,就看到周凯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过来。

“你那个妹子是属狗的吗?这么喜欢乱咬人!”

周凯摸着自己的屁股,刚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尾椎骨都快断了。总而言之他这幅样子,就像是受了伤的小老鼠,还是脸上有痘的老鼠。

“她属猪的啊。”苏梁看着周凯这幅模样,有些好笑,道,“早告诉你,别惹她了。你非不信,没欺负成,反被她欺负了吧?”

“你开啥玩笑!”周凯心虚,拔高声音都快破音,“我被她欺负,她算哪根葱!”

周凯越往深处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这暴脾气都快赶得上苏丹。

“她才不是葱呢!”苏梁扬头望向唐毅消失的方向,说,“她是仙人掌,可以毒死的人的那种。”

“不是说你们家的二丫头,没脾气,人就是个脓包吗?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脑子进水进化了?”

“还别说,她脑子还真是进水了。”苏梁对苏因落水的事情没说太多,只是嘱咐周凯少惹苏因。

“我是没有惹她,是她先惹我的。当我周凯是什么人,孬种吗?还能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

从周凯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苏梁知道周凯这个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处。他对自己好,那是因为对自己有意思。要是他不喜欢的人惹毛了他,他肯定不会放过她。

“你想干嘛?”

“跟你没关系。”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稍微教训两下就可以了,下手别太重。”苏梁想起了在苏因那里吃的亏,顿了顿说,“重一两下就行了,别搞出大事情。”

“那要看我心情。”

苏因正认真的听着课,突然从右后方飞过一张纸条。她朝后看了看,就看到董文婧对她使眼色,苏因捡起纸条,打开看,里面一句话,让苏因眼睛都看直了。董文婧很满意所以的反应,估计多数人知道这个信息,比苏因的反应还要夸张。

纸条上就写了一句话:女生三千米,第一名奖励现金20块!

20块的巨额奖金让苏因跃跃欲试。

这三千米的长跑报名,她要报,不仅要报还得拿第一名。

中午放学,班上的学生都去排队打饭,苏因不想排队,所以在教室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跟她一起的还有董文婧跟梁芬。梁芬依旧在写小故事,董文婧拉开苏因同桌的凳子,做下去,问她:“想的怎么样,要不要报名?”

这次苏因想都没有想,点头:“报!”

董文婧笑道:“就知道你会报名!因,还真是金钱的力量大啊。”

“什么金钱?”梁芬头也不回,一直在奋笔疾书,她问道,“运动会第一名的奖金定下来了,多少?”

“其他的项目不知道,我就问了女生三千米,第一名20块。”

“20?”

梁芬终于舍得放下笔,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董文婧。

“天,这么多钱,校长发达了?”

董文婧摸着连,笑道:“发没发达不知道,但是这次因是赚到了。”

“你这么相信我会拿第一?”

苏因自己都没有把握一定会拿第一名,

“信啊。”董文婧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次运动会你一定会拿第一。对自己有点信心,纵观初中跟高中,就没听过哪个女学生会跑步。除了你。”

董文婧的理由虽然不充分,但是能稍稍给苏因加了点气。

“只是我有点担心你的鞋。”董文婧看向苏因打了补丁的破鞋,“你总不可能穿这双鞋去比赛吧。没等跑完全程,你这鞋先报废了。”

梁芬也看向苏因的鞋,说:“买双运动鞋吧。”

苏因没说话,董文婧以为她是因为没钱,所以不作声,便说:“我先借你钱,等你跑到第一名后,再还我。”

“一双鞋起码也得有五六块吧。你哪来这么多钱?”梁芬问道。

董文婧从口袋里掏出三张蓝色的两元纸币,小心翼翼摊开在课桌上,看向苏因:“我跟我爸借的,回头得还过去。”

“借给我的?”

董文婧点头:“啊。”

董文婧这是打心底相信苏因会拿冠军,所以提前跟她爸爸借了钱。苏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董文婧,用着接近保证的语气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

董文婧慌乱的摆摆手,笑道:“赶紧别这么说,你这么正式,搞的我怪不好意思。”

苏因便不再客气,她身上虽然有钱,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拿出来。

于是,三人约定下午放学去镇上买运动鞋。

第046章 都是那壶酒惹的祸

三人从食堂打来大米饭,中午就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菜,倒也吃的不亦乐乎。

苏因带的是叶小娥做的辣椒酱。

以前苏因总是好奇,她小时候厨艺这么差,到底是遗传了谁。她外婆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厨之家,祖辈曾经是宫里御膳房里的主厨。现在两个舅舅在政府高就,给元首或者外国领导人做菜。

苏因妈妈也烧的一手好菜,苏梁烧菜也不错,唯独她自己。每次烧菜不是多放了一勺盐,还是少煮了几分钟。总之,烧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吃。毫不夸张的说,那些失败品,倒给猪吃,它都不一定会吃。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烂到家的厨艺是遗传了叶小娥。

当然,正是因为自己不会做饭,所以小时候才免于每天的一日三餐。

辣椒酱装在罐头瓶里,颜色鲜红,跟番茄一样,只是味道又呛又辣。尝一口,除了辣就是咸。只沾一筷子,就能凑合吃掉五两饭。吃完饭,还得喝两碗水,才能消除嘴里的辣味。

叶小娥做的辣椒酱是最简单的一种,直接将洗干净的红辣椒用磨研碎,再用盐拌。这种酱很香,适合做菜的辅料,就这么直接吃,实在考验人的消化功能。

而且她做的酱还跟别人不一样,她喜欢放盐,放比别人多一倍的盐。这已经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吃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董文婧带的是红烧干笋,黑漆漆的,卖相不佳,但是吃起来挺香。董文婧家里条件好,不用她上山砍柴。平常也不会跑到山上去,除了五月份。

五月,天气暖和,细细的水竹笋冒了出来。在竹子周围,一扯就是一蛇皮袋。新鲜的竹笋过水,清炒,放点辣椒,是他们这儿的家常菜。多出来吃不完的,就用清水煮半熟,晒干,成为干笋。干笋利于保存,回头想吃的时候,用水泡发,不失鲜笋的清香。

梁芬的面前是空的,她尴尬的看向两人。苏因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梁芬貌似是单亲。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去世了,她跟爸爸两个人相依为命。

董文婧将面前的菜推到梁芬面前,对苏因说:“刚才打饭的空隙,我去其他年级望了下。你知道目前跑三千米,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哪个吗?”

苏因嚼着自己拌好的酱饭,摇头。

“你知道吗?”董文婧看向梁芬。

梁芬一脸淡然:“还能有谁,不是初二的苏丹?”

“你怎么知道?”

董文婧惊讶,她还指望靠这个消息能让这两人大吃一惊呢。

梁芬却觉得董文婧的反应太过夸张,这应该是人人都知道的吧。

她说:“我堂哥被她追过,那个野蛮劲跟她娘一模一样。个子不高,跑的还是挺快。打了人就跑,都不带喘气的。”

“哈哈哈。”董文婧想想就觉得好笑,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被比苏丹追着跑,这场面在陶村似乎天天上演。

她对苏因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因,我看好你,你可千万不能放水啊。”

“不会。”

董文婧看着想也不想就说不会的苏因,有点出神。随后反应过来,对梁芬说:“看看,看看,这还是我们认识的因吗!真好!”

陶镇中学下午五点一刻放学,六点上晚自习。因为学校的老师多是本地人,晚上得回去,为了避免他们晚上回去发生意外,所以这些老师基本上不留校。晚自习一般都是由住校的外地老师坐镇。

陶镇中学包括初中跟高中,初中三个年级三个班。高中三个年级四个班。高一高二各一个班,高三有两个班。而住校的老师只有四个,所以晚自习一定有几个班没有老师长时间的停留。这也导致了学校晚自习对学生并没有做硬性要求,所以苏因三人下了学就去镇上,只算来回时间,花上一个钟头。她们得速战速决,六点半之前回到教室,就没有大麻烦。

在所有人都奔向食堂的时候,去往学校大门方向的三个人显得异常显眼。眼看就要到达胜利的终点站,一声突兀的“苏同学”听得异常的扎耳。若不是那道声音比较好听,董文婧就想赶紧冲出去头也不回。

苏因对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听过,但是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她回头,就看到唐毅站在不远处。

他站的笔直,好像是落在黑暗中的一颗柏松,苍劲有力。

董文婧眼睛都看直了,若不是碍于他的眼神,她恐怕会多看几眼。她努力的向梁芬使眼色,可能天色太黑,梁芬并没有注意。董文婧最后放弃了,索性看向苏因,余光却一直在瞟不远处的唐毅。这种想看又不敢看的小女儿心思,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苏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唐毅,想起那天洒掉的酒,她就觉得不好意思。她跟唐毅本没有接触,现在唐毅喊自己,不会是想让自己赔他那壶酒吧。

要酒没有,要钱更没有。

她想跑,但是身子已经转了过来,正看着对方呢。

跑得了么?

就算她能跑,一旁两个已经入了定的人也跑不了啊。

“首长,叫我有什么事吗?”

唐毅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十几岁的丫头看到自己居然不怯,貌似还有一点点的不耐烦。她坦然的对上自己的视线,从容淡定的气场与另外两个女同学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唐毅被她这么一问,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早知道就应该让陶京来。

“我有事情想问你,不知道苏同学方不方便。”

苏因看着唐毅,说实话,她有点畏惧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特质,那种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气魄将许多人拦在了他方圆五米之外的地方。

但同样的身份,唐毅跟周舫以及陶京完全不一样,苏因很想将这种不一样解释为他们之间的等级不同。可明显不是。

苏因觉得,还是那壶酒惹得祸。

她直觉眼前这个人很危险,最好离他远一点。

不过,方便二字还是脱口而出。

苏因回头对董文婧她们两说:“你们先回教室。”

第047章 我愿意

“啊?”董文婧看到唐毅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去买球鞋了啊?”

苏因道:“等我这边好了,时间还够的话,我再去叫你们。不过我估计今晚是出不去了。”

“好吧。”董文婧虽然不乐意,但是苏因这个话说的没毛病。她们已经失去了出去的最佳时机,只能等明天。

两人走后,苏因看向唐毅,问道:“首长,想问我什么?”

唐毅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说话做事不喜欢绕弯子。所以当他说想要与苏因谈笔生意时,苏因都觉得有点恍惚。

“谈生意?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有。”

“什么?”

唐毅看向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问:“你出去是要买鞋?”

苏因没想到唐毅耳朵这么好使,而且注意力这么好,董文婧只是随口说一下,他居然就记住了。苏因点点头,说:“是。”

“好。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话,仅代表我自己的意思,与我的身份无关。”唐毅看向苏因,“你明白吗?”

唐毅说的严肃正式,让苏因突然想到前天在水库上的一幕。他们之所以认识,也就是因为那壶酒,莫非跟那天水库里的事情有关?

苏因震惊的望向唐毅,他该不会真的是来找自己要酒的吧。

唐毅面上淡定,但注意到苏因的神情,心下不免好奇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怎么会有这么成熟的气势。就好像人生过半,经历过很多事情一样。

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苏因在用眼神问他,怎么还不开口说。而唐毅并不能用眼神告诉苏因,自己想要做什么。于是开口说:“我想请你帮忙做两道菜。”

做菜?

不是赔他的酒么?

难道是先做菜,再赔他的酒?

苏因不解:“做什么菜?为什么要做菜,做给谁吃,你吗?”

“那天晚上你做的萝卜炖兔肉味道很特别。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做两道菜,干煸豆角跟地三鲜。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作为酬劳,我可以给你买一双球鞋。或者,直接给你钱。”

苏因没想到唐毅说的那么正式,居然就是想吃自己做的菜。两道菜换一双球鞋,这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易。

“我愿意。”苏因说,“不过给钱太见外了,就一双球鞋吧。我穿36码。”

苏因的干脆还是把唐毅吓了一跳。但是也好,她能一口答应,倒免去他再说什么。唐毅喜欢这么直接干脆的人,是一就是一,不要是一故弄玄虚搞了个十一出来。

先前听陶京说,这位苏同学是个小财迷,现在一见,得把小财迷的这个“小”字给去掉,加上“大”,也可以解释的通。

“不过,你刚才点的是干煸豆角跟地三鲜?”

唐毅报的两个菜名,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如果它们单独出现,苏因并不会感到意外。可是这两道菜是同时从唐毅口中说出来的。

她看向唐毅,后者也很认真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对方回答会不会做这两个菜。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何止是没有问题,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她师父最爱吃的就是地三鲜跟干煸豆角。

苏因刚拜师学厨那会,她师父给她做的就是地三鲜,一连一个月,一日三餐全都吃地三鲜。第二个月吃了一个月的干煸豆角,从豆角上市吃到它下市。

她师父说,一个厨师,不仅要学会做饭,还要学会品尝。

一个不是美食鉴赏家的厨子,不是好厨子。

一日三餐地三鲜,餐餐都要吃出不同的味道。前几餐还好,可是吃到后面,每一次都是一个味道。直到苏因开了因果饭店,也还是没有达到她师父的要求。

梅干菜扣肉是她正式学的第一道菜,但是地三鲜跟干煸豆角是她见过师父做的次数最多的两道菜。到后来,师父要教她的时候,苏因却是独立做出了这两道菜。用料精准,味道与师父做的竟然不差毫分。

所以,唐毅今日要求做这两道菜。苏因一方面是觉得小菜一碟,另一方面是好奇华国美食博大精深,种类繁多。为什么他偏偏就选了这两道菜。

“你很爱吃地三鲜跟干煸豆角?”

两人向食堂走去,幸好现在夜幕降临,学生多进了教室上晚自习。如果被同学看到苏因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一块,八卦流言又得满天飞。

“谈不上爱吃,顶多是不排斥。”

“其实这个季节,可以做很多种菜,首长为什么会选这两样?”

苏因的问题十分自然,她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在这个年代,即使是三十多岁的成年妇女,都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首长讲话。这倒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落差,仅仅是他们对身份的一种崇敬与畏惧。

唐毅不满的看向苏因,眼神把苏因吓一跳。

她不过是问问,这不过是一种交谈方式,怎么像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何必这么凶呢。

“我只是问问。”

苏因淡淡的一句话,让唐毅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问得有点多。”唐毅说,“你若是做不出来,不用勉强。”

苏因的态度让唐毅认为,那天晚上的萝卜炖兔子肉只是一个乡村野丫头超常发挥的作品,而她来找苏因这个决定是错的。他怎么会以为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跟白知圣有关系呢。真是活久了,时间线都错乱了。

满以为自己这么说,这丫头要么是不说话,要么就是承认自己不会做,乖乖调头往教室里跑。可是唐毅万万没想到苏因居然开口呛自己。

“首长,如果你想吃一顿好吃的,就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一个厨师说话。”

“你是厨师?”

苏因笑了笑,极为自信:“我今后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厨师。”

唐毅并不觉得她这是在说大话,她这样壮志凌云,又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说空话。他只是想到一位可以考清大的苗子今后去做厨师,校长知道后会哭吧。

第048章 人间烟火味,不算油烟

唐毅跟苏因两人还走到食堂,陶京就过来了。他看到苏因并不意外,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快步走到唐毅边上,小声的说着什么。

夜幕中,苏因看不清唐毅的表情,只是感觉周边的气温骤然低了许多。

“先不管,等周舫回来再说。”

“好。”

这一声好,让陶京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又恢复到苏因认识的那个陶京。

“苏因,上次你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今天要做什么?”

陶京笑着问道,先前的凝重随着他的笑容,烟消云散。苏因喜欢这个少年。看到陶京,就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弟弟。不过好在,现在苏果还活着,她会让苏果好好活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做菜的?”

苏因看了看陶京,又看向唐毅。只见后者一脸平静,一副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这还用猜么?能让我们唐少感兴趣的,除了执行公务,就只剩下了吃。”

陶京语气很直,声音也很大。唐毅脸上没有任何的不快,这位唐少校,应该早就习惯了属下们的调侃。

毕竟名以食为天,喜欢吃怎么了?他只不过是将人性的特点,发光大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做什么?”没等苏因回答,陶京就看向唐毅,说,“傍晚的时候我碰到校长,跟他说了一声。校长真是个客气人,说是厨房里的菜尽我们吃。都是自家种的,不值几个钱。”

“回头一起算。”

“好嘞。”

就算是村民自己种的,那他们也不能白拿白吃。无论什么时候,唐毅都不会把作为自己的职责给忘记。

“对了,你刚才说做什么菜?”陶京问苏因。

苏因笑了笑,她刚才明明就没有说话好吗?

“地三鲜跟干煸豆角。”

陶京问道:“地三鲜是哪三鲜?”

“茄子、辣椒、土豆。”

“巧了。”陶京欢快的拍了拍手,“这些东西食堂里都有。”

苏因笑笑,如果没有的话,这位唐少会点吗?

陶京自顾自己的说:“你做两道菜,得花半个钟头吧,上晚自习迟到了怎么办?”

他想吃苏因做的菜,但是又担心对方影响学习。如果是周末还好,只是现在耽误她的学习,万一影响到成绩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晚自习老师都不怎么在,自己看书就好。晚上我睡晚点,把漏看的书,补起来就行。再说了,给两位首长做饭,是我的光荣,少学一点知识,没事的。”

苏因这么说,陶京更加不放心了。

一旁的唐毅只觉得好笑,苏因这番话,他还差点就信了。就相信她给他们做菜是因为觉得光荣,而不是想要一双球鞋。

如陶京所说,她要的材料,食堂都有。还很新鲜。

苏因捡了几个菜,放在水池里。回头看唐毅,就站在一旁。苏因做什么,他视线就盯在哪儿。

她回头看着唐毅,说:“首长,这儿油烟大,别一会熏了你一身。”

“人间烟火味,不算油烟。”

……

唐毅的存在,让苏因很不自然。这种不自然跟周舫在场时完全不能比,唐毅这种气场,让她感觉现在自己不是在做菜,而是在战场上杀敌。撒一点盐到菜里,都像是在给敌人的伤口上撒盐。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唐毅没有发现苏因心中的小九九,他见苏因手脚麻利的洗菜切菜。土豆削皮切成滚刀块,过油炸至金黄色。被她捞出来放到一边,然后将油倒出来一点,放大蒜爆香,然后将茄子跟青椒扔进去。苏因事先将茄子放在淡盐水里浸泡了一会,不仅是去除里面的青味,更防止它氧化。茄子一旦氧化,其口感也会受到影响。即使这种影响微乎其微,但是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

茄子吃油,炒茄子得多放油。苏因将茄子跟辣椒一起放进锅里爆炒,炤里火很旺,锅上面热气沸腾。没一会,厨房里都是秋辣椒冲鼻的辣味。唐毅已经憋住了好几个喷嚏。

但是很快,辣味变淡了。苏因将炸好的土豆倒了进去,炸土豆的香味盖过了辣椒的辣味,又夹着一点茄子的油香。光闻着味,都让人想吃一口。

土豆熟了后,得立即起锅。不然把茄子煮到烂透,就失去了它的鲜味。口感不好,味道也会有变化。

于是,一道地三鲜便做好了。

苏因将菜端到唐毅面前,好似在战场上抓了敌方的头领,等着唐毅处置。

这道冒着热气的地三鲜卖相极佳,土豆还保留着它的金黄色,青色的青椒上有着几点焦黑,色泽分明,但又好似一体。让人很有胃口。

看着这道菜,唐毅心中的疑惑太多了。

那日他没有见到苏因烧肉,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与今日这样,一样的有条不紊。在做菜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每一步。是菜入油锅之前准备好全部的食材,还是一边做一边准备食材。流程的不一样,看似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对于大厨来说,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

就拿这道地三鲜来说,用到三种主要食材,还有大蒜一些配料。第一步多是入油锅炸土豆,但是很多人是将这些食材都准备好,再进行这第一道工序。但苏因却是将土豆扔到油里,才来切茄子辣椒。这看似只是顺序的前后问题,但是在唐毅眼里,这个问题大了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样?”

唐毅盯着这道菜看了许久,都快凉了,也没等到唐毅一句话。苏因对自己的手艺自然是信心十足,但是看唐毅的表情,难道是说她理解的地三鲜跟对方理解的不一样?

“你知不知道其实地三鲜是一道东北菜?”

“什么?东北菜怎么了?”

苏因刚说出来,就闪到了自己的舌头。

东北菜……

一个江南的农村野丫头怎么知道东北菜,怎么会对这道菜如此熟悉。如果说苏因在厨房里游刃有余的表现可以理解为她熟人生巧,那么这个又该怎么解释?

第049章 决定豆角好吃的因素

“是东北菜吗?”苏因感到疑惑,说,“这道菜在我们这儿也很常见,只能说咱们中华美食一脉相承,这天南跟地北的菜系有所相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没等唐毅发出质疑,苏因先长篇大论堵住他的疑问。

她怎么就忘记了地三鲜是道东北菜呢。在村子里,每天吃的菜就是自家园子里种的。春天吃蚕豆豌豆,夏天吃黄瓜豆角,冬天吃萝卜白菜。村里的妇女们,只会用辣椒配各种菜,并不知道很多种蔬菜都可以互相搭配。

在吃的上面,他们的脑筋很死板,只要吃得饱,就成。很少有人会把土豆跟茄子搭配,这个新样的组合在陶村的饭桌上很少见。

很明显,苏因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唬住唐毅。

没办法,苏因说:“我在书上看到的。那本书上不仅介绍东北菜,还有淮扬菜,川菜。”

“什么书上,还介绍这些?是语文,还是历史,还是你看的野史小说?”

“菜谱。”苏因接着往下编,“我们家祖传的食谱,不能随意跟外人说。”

唐毅差点笑出了声,这个丫头是觉得自己是傻子所以把我也当傻子,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有当暗桩的潜质。

“你要不要尝尝?”苏因递过来一双筷子,打算用美食中止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就得编自己祖辈是御膳房的御厨了。

御厨虽然跟她们家也有点关系,但是她并没有遗传到什么厨艺。

唐毅盯着地三鲜,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土豆,还没放进嘴里,就放在鼻子边。闻着有点辣,带着点焦香味。咬一口粉糯不沾牙,表皮咸辣脆,内里是土豆的香甜,味道十分丰富。就是这一块土豆,让唐毅吃的回味无穷。要是在以前,别人能说把一个土豆做出什么珍馐来,他是不信的。

一个土豆,生的时候是土豆,剥了皮,煮熟了之后还不是土豆?

后来吃过一个人做的菜,他信了。现在吃过苏因做的地三鲜,他更加相信了这句话。

天底下,食材都一样,但是经不同人的手,可以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有些人的手做出来的菜平平无奇,但是有些人的手却可以将很普通的食材做出美味佳肴来。

有时候,厨师就跟魔法师一样。只不过,他们是在你的舌尖上施展魔法。

苏因不用问他觉得怎么样,看唐毅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道菜很满意。

满意归满意,但是他的疑惑还是要解决。

“这道菜真的是你从书上看来的?”唐毅问,“哪本书,叫什么名字,在你身边吗?可否借我看看?”

“不在我身边,既然是祖传的食谱,自然不会随意带在身上,给外人看。”

苏因一字一顿的反驳道,完全不给唐毅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即使问下去,也没有结果。苏因总不会说自己是重生,她虽然看上去十六岁,但实际上已经三十七了么。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吧。

“为什么先炸土豆,再处理茄子跟辣椒,而不是事先就把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

苏因看着唐毅,说:“首长,是觉得菜的味道不太好吗?如果您觉得菜的味道不好,想要拒绝这笔交易,我没有问题。”

唐毅根本不把苏因这句威胁的话当作一回事,能够威胁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是因为事先备齐食材,会流失它们的鲜味,所以尽可能的简短已经处理过的食材下锅的时间?”

苏因暗中惊讶,眼前的唐毅虽然看上去老成持重,但实际年龄也就二十多岁。从陶京他们口中知道,他的级别很高。虽然他喜欢吃,但是,就算再喜欢吃美食,也没有时间去了解美食背后的做法。

可是,他刚才说的,完全正确。

如果他是一名厨师,懂得这些则不值一提,可现在,他明显不是一名厨师。

苏因一双大眼睛此刻充满了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毅看了一眼苏因,没有说话,只是让苏因接着做第二道菜,干煸豆角。他心中的疑惑好像减少了一些,可能是将它们转移给了苏因。

苏因心有所想,她好像知道一点唐毅让自己做这两道菜的目的,但现在还拎不清。她只知道,这道干煸豆角一定不能按照自己的做法。她打算按照村里人常做的做法,做这道干煸豆角。

苏因将洗干净的豆角从清水里捞出来,用手折成一小段。她们这儿炒豆角,都不太用刀切,不是为省功夫。而是村民一天到晚忙农活,等到想起来去院里摘豆角,豆角已经不嫩了。用手折断,可以顺带着撕掉它的经,这样吃起来会更嫩。

豆角的做法有很多种,但是要想将豆角做的好吃,跟它的长度有一定的关系。一般饭桌上的豆角有两种长度,一种是用手折断,长度稍长,大概是成人小拇指的长度。另一种是用刀切得细碎,大概七八毫米左右。这两种长度的豆角,只要随便烧烧,味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很明显,苏因选择的长度是前一种。

按照干煸豆角正常的做法,自然是要将豆角过一遍油。但是碍于唐毅,她选择最简单的煸炒方式。直接锅里放油,将大蒜爆香,然后放豆角,炒至鲜艳的青色,然后放盐放水焖。

豆角一定要焖熟,半生的豆角不仅不好吃,更要紧的是带有毒性,吃不得。苏因算着时间,掀开锅盖。豆角由青绿色变成了暗绿色。卖相没有酒店里的好看。看起来是属于软烂的那种感觉,不是很清脆。

要想豆角做的好看,吃起来清脆。只要在烧豆角之前,放在油锅里过一遍就行。

从苏因故意忽略第一道流程起,唐毅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直到豆角上盘,他的眉头紧锁程度达到了顶峰。这与他要求的干煸土豆,相差很大。唐毅认为自己都不用吃,凭借卖相,他就可以否决这道菜。

第050章 没有眼光

“这是什么?”

唐毅十分嫌弃,这道菜不管是卖相还是香味,跟上一道地三鲜都完全不能比。好似前面是出自一位几十年厨师生涯的大师之手,而这道菜,真正是像出自苏因这样的野丫头之手。

想想就知道,这肯定是苏因随意拿来哄自己的。

“首长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吗?豆角啊,您点的干煸豆角。”

苏因说的理直气壮,唐毅刚才亲眼看到原材料下锅,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

“干煸豆角,应该是根根分明,颜色翠亮,好像一根根被空干了水分的玉石。你这是什么,这只是一摊烂泥。”

苏因没想到干煸豆角还可以用玉石来表示,这比喻倒是很形象。眼前这道菜,虽然比不上玉石,但是比烂泥要好很多啊。而且,味道绝对一流。

“首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虽然美食讲究色香味。可是也不能仅凭一个色,就否定了另外的香与味。您不应该吃上一口,再下结论吗?”

苏因据理力争,纵使她没有按照师父教她的法子做这道菜。这道菜,只是少了一步摆盘,但依旧是能登上台面的一道菜。她敢保证,唐毅吃了这滩“烂泥”之后,除了好吃两个字外,说不出第三个字。

“尝尝。”苏因将筷子放到唐毅手上,好像对方今天不吃一口这摊“烂泥”,苏因就不会让他走出这个门。

唐毅接过筷子,却放到一边,忽视这道干煸豆角,将地三鲜端到了隔壁。

苏因看着他的背影,小声的说道:“你一定会因为自己只看外表,而拌跟头的。”

“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陶京,突然出声,吓苏因一大跳。

“你哪里过来的,怎么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陶京嘿嘿的笑笑,看到一旁的豆角。这模样,看着像豆角,又不太能确定。

陶京问苏因:“这盘泥巴是什么?”

这、盘、泥、巴、是、什、么?

“陶同志,我希望你能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哈哈哈,不跟你开玩笑。豆角嘛,谁还看不出来这是豆角啊。”陶京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想都没想的塞进嘴里。

陶京实在没想到,这么难看的一道菜,居然能这么好吃。看上去软塌的豆角,吃起来居然很硬脆。表皮清脆,里面的米粒被焖熟,粉糯滑嫩。两种口感同时在口腔中迸发,简直是舌尖上的一种享受。

这不是干煸豆角,但是味道却比他吃过的所有豆角还要好吃。

不由得向苏因伸出了大拇指,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好吃。”陶京说,“看上去像是煮烂了,但是吃起来,根根分明,十分清脆。”

这年纪轻轻的陶京倒比那个闷葫芦审美强的多,苏因笑了笑。这看似软绵绵的豆角,吃起来自然是清脆的。

她将豆角倒进锅里的时候,油已经有七成热。经过快速的翻炒,每一根豆角上都沾上了热油。热油沾上豆角后,在它的表面形成了一个封闭圈。很好的保证了它的脆性。后面用水焖,主要是将豆角里的米粒焖熟,对它的表皮影响不大。

这种做法只适合自家种的豆角,在外面买的豆角,细长嫩脆,里面的米粒只有皮没有肉。即使用入油锅炒匀,用水一煮,豆角就会变成空心。多余的水分流到豆角的内部,其味道会大打折扣。所以酒店里的豆角,很少会用水焖熟。除了用大火加油煸炒,只会会选择蒸熟。

苏因将厨房收拾好,嘱咐陶京一句让他告诉唐毅不要忘记答应她的条件,就回了教室。

陶京将那摊豆角泥端上来时,唐毅已经吃的差不多。那道地三鲜,实在是太好吃了,本来他可以全部吃完,但还是割爱给陶京留了点。

他坐在唐毅面前,有些拘谨。人多还不觉得,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这份拘谨真是到了极点。唐毅虽然没有官架子,但他是无官架胜似有官架,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惊胆战。不过好在,这个人有个弱点,就是喜欢美食。现在正一心沉浸在美食中,那种令人胆寒的气场也稍微弱了点。

“唐少,你尝尝这个。”

陶京将豆角推到他手边,唐毅看都没看一眼,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

“这个真的很好吃。”陶京不想一个人吃独食,说,“我刚才在厨房吃了一大半,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一流。”

陶京这一番夸赞也只引得唐毅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没能让他动筷子。

唐毅看着这道菜,想到了苏因。苏因的厨艺让他惊讶,她做菜的手法以及做出来的味道让他很熟悉。还有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卑不亢的态度。

很难想象,能做出这些事的人,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你觉得她几岁了?”唐毅问道。

“谁?唐少是说苏因同学吗?”

“嗯。”

“不是说在上高中吗?看模样顶多十六七岁。”

唐毅问:“你觉得像吗?”

“不像。”陶京回答得很快,他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对苏因的所有印象。“她说的话做的事,远比她的年龄要成熟的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次听她跟舫哥聊天,貌似她是个孤儿。”

孤儿?

但是那次在山上明明听她说家里还有人的。

唐毅没再说什么,起身去到里屋。走到房门口时,对陶京说:“有跟周舫说,他回来的时候,让顾医生也跟着一块来吗?”

陶京嘴里都是饭跟菜,没法开口,连忙点头。

“有。”

“那个,唐少!”在唐毅走进房子的最后一刻,陶京及时喊住唐毅,“苏因同学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唐毅站着不动,也没说话,就等着陶京把话说完,他好进去。

“苏因同学说,让您不要忘记答应她的事。”

“好,我知道。”

陶京挑挑眉,也不知道苏因跟唐少做什么交易。就他认识的苏因,一定不会做亏本买卖。他现在倒有点担心唐毅会在苏因面前吃亏,片刻之后,他就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那可是唐毅唐大少啊,他怎么会吃亏呢!

第051章 有周里京帅?

苏因回到教室的时候,坐班的老师刚走,去到隔壁的高二年级。她刚落坐,前面的梁芬头也不回,小声的说了句:“刚才李老师问你去哪儿,我说你肚子痛在厕所,一会儿别说漏了。”

“谢谢你,梁芬。”

对梁芬的解释,苏因很是感激,虽说晚一点来上晚自习,被老师知道也没什么。但是对苏因这个常年准时准点的三好学生来说,晚一秒钟都让人觉得有问题。

梁芬淡淡的嗯了声,算是接受了苏因的道谢。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虽说是休息时间,但是除了上厕所,大多数学生还是乖乖的坐在教室里。看书的有,但还是说话的多。

几乎是刚打铃,董文婧就跑到了苏因的边上,挤走了她的同桌。她很兴奋,问道:“因,刚才叫你的那个男的是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都没听你说过。那人是机关里的吧,看身姿就知道,真的好帅。”

苏因被她一连串的问题追击的说不出来说,董文婧能把这些问题憋这么久,真是难得。

苏因还没来得及回答,前面的梁芬悠悠的说了句:“董文婧同学,你就这样在大众广庭之下,说一个男人怎么帅怎么好看,不担心被通报么?”

“通报什么?”董文婧说道,“老师鼓励我们要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不要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千疮百孔中,这样是不会幸福的。我只是恰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老师知道了,应当表扬我,怎么还会通报呢?”

梁芬终于停下笔,转过身来,很正经的看着董文婧:“董同学,你现在的思想很成问题。”

董文婧朝她吐了吐舌头,压根不在意梁芬说了什么。梁芬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直得很。

“你这么直板,能写出什么好看的爱情小说来。”董文婧说,“爱情时而朦胧婉转,时而荡气回肠。哪像你笔下的那样。什么,王铁柱同志,你刚才碰了俺的手,你得对俺负责!朱如花女士,您说的对,我不该碰你的手,我会对你负责!”

董文婧的声音不小,几乎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听到了她的话,纷纷笑起来。

“笑什么笑!”梁芬瞪了一眼笑的最夸张的同学,对董文婧说:“有你说的这么耿直吗?要真是这样,你们哪还会看的这么开心!”

“我们那是为了维护一颗即将成为爱情小说文学家的心!”

董文婧一张嘴,只要跟学习不搭边的事都会说出一朵花儿来。论嘴皮功夫,梁芬可比不上她。

梁芬看着苏因,问:“我的小说真的有这么轴吗?听上去傻兮兮的。”

“要真的是这样,还会有同学抢着看吗?”

“就是嘛。”

有苏因这句话,梁芬彻底放心了。

董文婧见她们两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将她排除在外,连忙坐下来,拉着苏因的胳膊:“因,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的人是谁啊?”

梁芬说道:“你为什么很关心那个人?你认识?”

董文婧的语气实在是夸张,只是一个人而已,能好看到哪里去?

“我刚才给你使眼色,你是没看到那个人。怎么说呢,器宇轩昂,比高山下的花环里面的周里京还要帅气。”

“文婧,不要乱开玩笑。”

梁芬神情严肃,周里京是她的偶像。在梁芬眼里,心中,这世界上如果周里京只能称之为帅气,那么再也没有人有资格跟帅扯上关系。

董文婧说到周里京,引起了一旁几个女同学的注意。方才董文婧说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原以为董文婧是见到了长得帅气的同学,也不太当回事。她们学校有个陈文贤,被女生视为周里京一样存在的人,早就养刁了她们的审美。一般帅气的人压根入不了她们的眼。

陈文贤的存在不仅让学校的女学生心气变高了,就连村里成年的小姑娘,找对象都要先跟陈文贤比上一比。她们也知道,大多数都是比不上的。

“不会吧,能有周里京好看?”前面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生回头,手搭在桌子上,看着董文婧,“别是夸张吧!”

“你别不信。”董文婧一想起唐毅,还是脸红心跳。她推了苏因一下,“因,你说。他好不好看,有没有周里京帅气?”

梁芬跟一众女同学紧紧盯着苏因,她们实在好奇,这人得有多好看,被董文婧如此夸张的宣传。

“嗯。”苏因略微思考了会,说,“他们不是同一个类型,一个儒雅,另一个……”

“另一个怎么样?”

周里京是温文儒雅的,那个男的呢?她们太好奇了,苏因这说一半留一半实在太吊人胃口了。恰好这个时候,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又响了,她们更着急了。

“另一个怎么样啊,苏因?”

苏因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唐毅,被她们一催,就冒出来一个“不好相处”来。总算是应付了那些八卦的同学。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长得虽说不错,但是整天乌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他钱似的。对人说话也是冷言冷语,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算是有问题。

就在她抛弃这个问题,打算沉下心来做题目时,梁芬突然回头,吓了她一跳。

“因,你说实话,那个人真的有周里京那么帅?”

看着梁芬十分固执的眼神,苏因觉得自己如果说唐毅更帅气的话,对方估计会用眼神凌迟自己。

于是她很坚定的说道:“周里京长得确实不如他。”

自保虽然要紧,但是诚实是中华传统美德。

梁芬气定神闲,但是苏因却感觉对面有一股黑云压城的压迫感。她扬起僵硬的嘴角,对着梁芬笑笑。她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的涵义,打算用笑容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坚持。

“苏因同学,你真是堕落了。”

只见梁芬摇了摇头,转身坐直了身体。

苏因心想,谁让自己拿了人家的好处。拿人手短,自己拿了他一双鞋,总不可能还在人家背后说他的不是,这也太不道德了。何况,事实就是如此。

第052章 苏丹的威胁

第二天苏因以各种理由才说服了董文婧,她们不用出去买鞋。董文婧虽有疑惑,但是见苏因对自己打包票,说一定有球鞋,才作罢。最后还嘱咐苏因,千万不能因小失大。教育得苏因连连点头说是。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上课,苏因就利用空余时间训练跑步。一百米冲刺讲究爆发力,八百米对于职业运动选手来说,全程冲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三千米不一样,它讲究耐力。在发力之后,保持匀速,然后进行冲刺。

这是一道耐力战。

学校四百米跑道不是塑胶,只铺了点泥土。每次苏因跑完步,就像是在工地上干了一天活,身上头发上蒙了一层灰。被董文婧她们几个笑话成“灰毛女”。

运动会前几日操场上很热闹,多数报名运动会的学生都会利用闲暇时间进行训练。

“二丫!”

周三的中午,苏因跑完一圈,正准备冲刺的时候,一声二丫让她差点绊倒了脚。她往前减速跑了一会,还没回头,苏丹就跑到了她边上。她扎了一个马尾辫,每向前跑一步,辫子就左右晃来晃去。

“听说你也报了三千米啊。”

苏丹跟苏因保持一个速度,笑道:“就你这幅小身板,别还没跑到终点,就倒下喘不过气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同学把你送到卫生所,多麻烦人啊。”

“你说别人之前,不先看看自己吗?”苏因没把苏丹的话当作一回事,说,“你该不会仗着自己腿短就觉得自己会跑步吧!”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能说,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在奶面前耀武扬威的,就知道欺负我!”

苏丹的话真是让人无语,听着觉得好笑。她还是个孩子啊。

“小苏丹,你如果不惹别人,别人是不会惹你的。”苏因说,“你这种脾气,不改改的话,以后迟早会吃亏。”

“我就爱吃亏,关你什么事!”苏丹说,“这次比赛你赶紧放弃吧,又拿不了名次,别给我们苏家丢人现眼。”

“都还没跑,怎么就知道给苏家人丢脸的是我?”

苏丹看着苏因脸上的笑意就觉得晃眼,她这是在说我会给苏家人丢脸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跑的名次肯定比你高!”

在苏因面前,苏丹就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她参加3000米,是为了那二十块钱。苏因可不想因为跑步跟苏丹又结下什么梁子。她不怕苏丹,但是每天花时间来对付苏丹这个小白痴,实在是浪费时间。

跑道的另一边,高二年级参加接力赛的选手正在训练。苏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梁。

不得不说,苏梁这张脸,在整个学校都算是佼佼者。立体的五官,高而匀称的身材,还有每天都穿的清清爽爽的校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富贾之家的小姐,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苏因笑道:“我没说你。”

“不是说我那你说谁?”

苏因没说话,只是望向苏梁的方向。苏丹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穿着校服正在接力的苏梁。这才明白苏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相比苏因,苏丹确实更觉得苏梁不是跑步的料。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连走路都慢悠悠的,她实在想不出苏梁跑步会是什么样子。

“我才不管你说的是谁。”苏丹说,“你必须得放弃比赛。”

“凭什么?”

“就凭我想要拿奖。”苏丹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对你不客气。”

各个比赛的奖项都已经出来了,各种田径赛的奖励都很高。尤其是女生三千米,跟男生五千米,第一名有二十块!

在农民一整年都见不到现钱的情况下,二十块算得上一笔不小的巨款。很多学生一开始没有想要参加,听到第一名有这么多钱后,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跑,纷纷报名参加。

苏梁本来也有意参加,但后来听说初中的苏丹跟高一的苏因参加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丢人要紧,但是不能在这两个丫头面前丢脸。谁都知道,这两人是夺冠的热门选手。前一二名肯定就是她们。

当然,苏丹也知道。

她不喜欢苏因,但是她清楚苏因的实力。如同董文婧所说,苏丹是苏因最有力的竞争者。苏丹何尝不知道,所以她今天来找苏因,就是想要苏因主动退赛。这样,那二十块钱对于她来说就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苏因,让她退赛。是因为她知道苏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懦弱的,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反抗的软蛋。苏丹信心满满,只要威胁她两句,苏因肯定会放弃的。

以前这种事情多得很。

可是她忘记了那天下午,苏因是怎么对她的。

别说现在苏因换了个芯子,就算是以前那个怂包,面对二十块钱的巨款,她也肯定不会放弃的。苏丹这个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我不答应,你对我不客气吧。”

说完,苏因便发足全力冲向终点。她这速度,没有很快,但是足够让苏丹知道,只要她参加,第一名准跟苏丹无缘。

苏丹在后面气的跺脚,直骂道:“死苏因!咒你明天一早鞋子不见,脚被崴了!”

另一边。

“诶,苏梁,那不是你两个妹妹么?”

苏梁不用看就知道,那两个妹妹是谁。苏梁不想转头看,妹妹就妹妹呗,又不是多少年没见过,有必要这么大声的喊吗?

“苏梁,听说她们两都参加了三千米。真羡慕她们,谁会知道跑步还会赚钱啊。早知道,我就每次跑着来上学了。”

苏梁白了她一眼,说:“你就算不上学,天天去跑步,也跑不过她们两。不晓得什么是天分吗?”

“啧啧啧。苏梁,你可真会护犊子。”

“我护犊子?”苏梁轻嗤一声,小声说道,“我要吃犊子。”

“你妹妹拿到第一名,会给你分多少钱?”

“不知道,谁在乎她的钱。”

苏梁嘴上说不在乎,实际心里在乎的不得了。20块钱,得买多少漂亮的衣服鞋子啊。

第053章 鞋子果然不见了

苏因跑完这段之后,又冲了个400米,才回宿舍。如果不是脚上的鞋快破了,她一定还要再跑两圈。

这几日她跑步跑的勤,一有时间就往操场跑。操场距离食堂不远,奇怪的是苏因这几天都没有再碰到唐毅跟陶京,那双运动鞋也是毫无音讯。

苏因回来不到一个钟头,董文婧已经第四遍问苏因球鞋买了没,在哪,需不需要她出去给她弄一双出来。明天就是运动会,女子三千米安排在下午1点钟。现在还没买鞋那得到什么时候才买?

“因,你这球鞋到底在哪儿啊。该不会是你不打算买,然后就不用参加比赛,所以才这么说来糊弄我的吧。”

“没有。”

不得不说董文婧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她只是在等那位首长的鞋,怎么就联想到自己放弃比赛了。

那可是二十块大洋啊!她跟谁过不去,也不可能跟钱过不去。

“那好,我问你,你的新鞋在哪,你打算什么时候拿给我们看,你不会告诉我们你就穿你脚上这双鞋去跑步吧。”

苏因看着脚下的布鞋,新打的补丁由于这两天的训练,已经抽了线。估计穿不了几次,又得再缝一次。

这样的鞋,走路都够呛,更不用说跑步。

“明天中午。”苏因说,“明天中午我就把新球鞋拿给你看。”

“好。”董文婧点头,“我等着,如果你拿不出来,无论如何,运动会开幕式结束之后,你都得去镇上买一双。”

董文婧在刚开始苏因说自己有鞋的时候,她相信。但是随着接下来几天,问苏因球鞋在哪儿的时候,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消耗了董文婧仅剩的一点信任。她觉得,苏因之所以骗自己,是不想借自己的钱。

想到这里,董文婧有些小伤心,她觉得苏因还是不拿她当朋友。

不就是一双鞋吗?

好在苏因最后还是答应了她,如果明天中午还没见到球鞋,就出去买。董文婧是对中午见到鞋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她一心打算明天中午出去。

运动会在众人的期盼中如期而至,这是陶镇中学举办的第二次运动会,第一次还是在三年前。但是,三年前的那次远没有这一次盛大。

今天的运动会,除了学校师生,附近的村民也可以经进校参观,十分之热闹。

正所谓热闹是他们的,有些人只是充当活动背景,而有些人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居然连鞋都没有。

充当人肉背景的自然是董文婧跟苏梁,如此盛大的运动会中,她们两居然什么比赛都没有报名,可谓是不积极过了头。

对此董文婧表示,参与没有奖。她报名参加肯定是陪跑,拿不了奖项,所以宁愿为运动健儿摇旗呐喊。

而梁芬则跟她的说法不一样,她报名了运动会期间的播音员。负责念各个年级写上来加油话语的投稿,也算是为运动事业发光发热,出一份力了。

跟她们两相比,苏因就是十佳青年。技多不压身,她除了三千米,还报名了一百米,跟4x100比接力。

前者她的对手是苏丹,后者,她们的对手则是苏梁。

反正都是苏家人,同学们对这两项都不太感兴趣,她们最感兴趣的是一百米。

说完了充当人肉背景的董梁二人,那连鞋子都没有的,自然是苏因。

今天一大早起来,苏因就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那双破的不能再破的鞋,不见了!

“文婧,该不会是你为了让因出去买鞋,故意把她的鞋扔出去了吧。”

以上是梁芬在找遍了宿舍的床底下,没有发现苏因那双破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是这样的人吗?这也太缺德了吧。”

董文婧四处看看,这间宿舍里放着9张上下铺的木板床。一张床要两个人一起睡,也就是这几张木板床可以睡36个人。高一年级一共57个人,女生占到一半。所以这间宿舍里还掺了几个高二的女学生。

现如今,33个女生全出去准备运动会,只剩下她们三个。可任她们翻床捣柜就是找不到那双破鞋。她们多数人上学,除了换洗的拖鞋,就只有脚上这一双鞋。少数同学,连拖鞋都没有,换洗就那么一双。反正洗完脚就到床上,也不会很脏。

外面传来集合的广播声,催促着本来就很着急的三人。

最后董文婧拿了一双拖鞋扔在苏因面前,说:“你将就一下穿这个吧。”

“这是你的拖鞋。”梁芬说。

“我知道是我的拖鞋。”

董文婧瘫坐在床上,刚才趴在床底下找鞋,累出了一脸的汗。她拿手扇风,说:“我们得先去操场集合,鞋子没了事小,但是迟到集合就变成大事了。”

苏因穿上拖鞋,没办法,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她们先去了教室,同学们一个个的都很兴奋,谁都没注意到苏因脚上那双拖鞋。

男生们是兴奋可以有正当理由不用上课,大多数女生兴奋是因为高三也参加这次运动会。原以为,高三学生们需要备考,不用参加。但是最后校长决定,这么重要的运动会,当然是普校同庆。也让他们放松放松紧张的神经。劳逸结合才最重要。

之所以高三参加运动会,那些女生很兴奋。当然是因为陈文贤。

“据说陈文贤报了很多项目。”

一旁的女学生正在八卦。

董文婧问了声:“比如?”

“接力赛、长跑还有跳远。”这位女同学功课还是做得挺充分的,她带着敬仰之神说着这些话。

苏因跟梁芬看着她夸张的神情,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董文婧对她们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表哥居然这么受欢迎。他不就是成绩好一点,长得帅一点,人温柔一点,笑的时候两个酒窝有魅力一点吗?怎么她们一说起他,就一副心驰神往的感觉呢。”

“过分了啊。”梁芬说,“你都列出来这么多优点,这不明摆着说反话的么?”

董文婧咧嘴一笑:“你听出来了?”

“你觉得呢?”

“呵呵呵呵。”

无题

运动会开幕式学生的入场是按照年级来的,初中部进场完,才轮到高中部,最后进去的是高三年级。

因为操场上铺的是黄泥,每当一个班级入场时,都会掀起一阵尘土。校长在主席台上,就看到不远处一团乌云飘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团乌云。

当下,他心里就在想,是时候要点钱,给学校弄个塑胶跑道。这样的乌云,丢面是其次,吸多了可是会影响健康。

操场上摆满了椅子,因为校长说这次开幕会怎么说也得一两个小时,要是站久了,会影响有些同学的发挥。所以在入场之前,就已经安排各个班级把凳子搬了过来。现在入场之后,就直接坐。

学生坐在前面,家长跟一些村民就直接站在他们后面。他们没有位置,要是觉得累,可以坐在地上。地上有灰,回家洗洗就干净了。

苏因她们才刚坐下,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人过来看笑话了。

“苏因,你就穿这个鞋跟我比赛啊。会笑掉人大牙的,好不?”

这声音,这语气,除了苏丹还能有谁。

她这一大嗓门,让一些没有注意到苏因鞋的同学,都看了过去。

“我还真不信,你穿拖鞋跟我比赛能比的过我。你这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我要告诉老师,让他们取消你的别赛资格!”

“苏因怎么穿拖鞋就来啊。”

“这可是运动会啊,穿拖鞋,不是给我们班丢脸吗?”

一旁人的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还有人跟班长袁超美打报告:“班长,苏因穿拖鞋参加运动会,你不管管?这像什么样子?”

袁超美不是陶村的人,他是隔壁的胜利村人。虽然不在同一个村子,但是他对苏因家里情况也有一些了解。所以他认为苏因穿了一双拖鞋,是因为没鞋穿,或者是平常穿的鞋坏了,迫不得已才这样。

他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听到。但是谁都没想到,苏丹居然大喊一声:“袁班长,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下,你们班上有人穿拖鞋,这也太没有形象了。你不打算管啊?”

这一喊,让原本都去关注苏因脚上拖鞋的同学,全都转过去看袁超美。

袁超美坐在第一排,苏丹这么一喊,他就没法子当聋做哑,只得起身走到后面苏因的边上。他看了眼苏因的鞋,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文婧跟梁芬因为身高关系,坐在靠前一点。她们有些紧张的看着袁超美,在她们心中,班长并不只是一个空衔。关键时刻,他在老师面前充当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比如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袁超美看过之后,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想,最后对苏丹说:“这位同学,你应该是不是我们班的。这是我们班的事,苏因是我们班的同学,什么时候归到你们初中部来管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苏丹怔住了,其他人都楞住了。

这还是平常那个官威大的呛人的袁超美么?从来只见他说别人,从来没见过他为了自己班上的同学说别人。

“袁超美,她穿的可是拖鞋,要是被老师发现,可是会记你们班的过。到时候,先进班级可就没你们的份了。”

苏丹是她们班上的劳动委员,是班干部里的一员,对这些评论先进班集体的事情很熟悉。

她们也曾跟高中部的班干部一起开过会,知道袁超美是一个很注重面子的人。而他们班的形象就是他的面子,所以苏丹才会这么大声的跟他说。

原以为,他会向苏因发难。怎么说,也得让她不要参加这次运动会,直接免掉她的参赛资格。但是谁能想到,他居然反过来呛自己。

“我说过了。”袁超美冷冷的对苏丹说,“苏同学,这是我们班的事,跟你无关。还请你管好自己的班级。”

袁超美说完,没有理苏丹,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既然班长这么一说,班上其他几个有意见的同学,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不会像苏丹那样明目张胆的找袁超美管苏因,毕竟他们还要参考苏因的作业。

苏丹气呼呼的看着袁超美的背影,她想不通为什么连袁超美都向着苏因,真是奇了怪了。

“那位同学——”

广播里突然传来高中教导主任的声音,底下的学生纷纷看向主席台,就见到教导主任弯着身子手按着长柄话筒,手指着苏丹的方向。

“那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赶紧坐好。”

“那位同学”还能指谁,肯定是指唯一站着的苏丹。不过有人好奇,这苏丹站着就跟坐着一样,教导主任怎么就发现她是站着的。

这一次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苏丹,她蹭的一下脸就红了,都没来得及瞪苏因一眼,连忙跑回到自己的班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因,这个梁子我跟你结定了!”

随着苏丹的归为,这一块再次恢复了平静。不过没一会,因为高二学生的入场,这边又变得嘈杂。

借着喧闹的声音,董文婧问一旁的梁芬:“这袁超美今天的态度有点不对啊。要是平常哪个穿拖鞋,不得被他骂死啊。”

梁芬也觉得奇怪,平常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今天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就会一个字都不说,反过来还帮着对付苏丹呢。

“也许是班级面前,所有针对自己的同学,都是在跟这个班级作对。”梁芬说,“他可能是在维护班集体荣誉。”

“按你这么说……”董文婧的声音放得更低,“该不会他时候会找因的麻烦吧?”

梁芬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不至于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不至于背后做小动作。”

“哦。”

苏因在家里前后都是敌人,不能在学校里再立敌了,不然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今天这事不像你风格啊,那可会影响到班级形象。”坐在袁超美旁边的劳动委员问道,“那件事情发生后,还真不知道你对苏因还能这么客观的对待。有这个机会,真的不管?”

袁超美摇摇头,没说话。

他怎么不知道这种情况会影响到班级形象,只是在班级形象面前,苏因有着更重大的作用。重大到,他可以忽略之前的那件事。

第055章 受欢迎的陶京

等所有班级的学生都到了操场上,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校领导讲话、学生代表讲话跟升国旗。只是校长一直看着主席台的出入口,并不打算现在宣布开幕式的开始。

教导主任走到校长边上,提醒他:“校长,时间到了。”

校长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行动,他在等唐毅。

那天晚上唐毅答应自己会出席运动会的开幕式,他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但是现在都快九点了,他如果来应该早就来了。难道有什么事出去了?

校长不得不放弃,准备让教导主任宣布开幕式开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穿军绿色中山装的年轻人跑进操场,正往主席台这边来。

这人不是唐毅,而是陶京。

看到陶京,校长满脸笑容,亲自起身迎接。两只手紧紧握住陶京的手,说:“陶同志,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过来了!”

“校长不好意思,我们领导临时有点事,出去了。派我过来跟您说一声,实在是抱歉。”

“没事没事!你能来,已经是我们学校莫大的荣幸!”

校长笑道,拉着陶京坐到主席台上正中间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

几位主任早就听校长说在运动会的时候会有重量级嘉宾过来,今天一看,果然是重量级。

陶京身上虽然没有佩戴任何彰显级别的徽章,但是其气场不容小觑。他们正一个个的排着队跟陶京握手,十分热情。

这种场面对陶京来说,有些隆重了。就在他快要装不了严肃的时候,他们终于停止了对自己热烈的欢迎,全都坐了回去。因为,开幕式开始了。

早在校长亲自起身迎接陶京的时候,底下的学生包括各科老师都注意到了陶京。

他们还好奇什么人能得到校长这么恭敬的对待,然后就看到一身中山装的陶京。他们不认识陶京,但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想到,心中立即起了崇敬之心。

那些男生看到穿着中山装的陶京,都一脸向往。女生们虽然婉约,但是目光也是一直向着陶京。

显然,陶京的到来,吸引了很多学生的关注。他们看着陶京,还时不时的跟旁边的人小声的讨论什么。

“果然,男人就应该这样穿,才够有男人魅力!”

此时坐在高三区的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很激动的跟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着。

主席台上的陶京吸引了多数女学生的关注,剩下的一部分学生关注点则在这位戴着眼镜的男生身上。即使大家都穿着校服,但是这位男同学看上去总觉得跟旁人有些不一样。挺直的背,俊雅的眉眼,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人便是陈文贤。

陈文贤炽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陶京,好似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板寸头察觉到陈文贤的异样,用胳膊碰了碰他,问道:“怎么了?一脸严肃。”

“没什么。”陈文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摇了摇头,问他:“你想好了高考报哪里了么?”

“没,这不还有半年时间么,急什么。”板寸头问,“你想好了?”

陈文贤摇了摇头:“没。”

“就是,这种事情,还是留到明年再说吧。”

板寸头说完,教导主任适时清了清嗓,准备讲话。

所谓讲话无非就是歌颂一下当今,介绍与会的领导人员。当他介绍到陶京的时候,只是简单的用朋友来称呼。但是当陶京起身向操场下的师生起立敬了礼时,依旧掀起了底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直到他起立敬礼的时候,苏因才注意到他。看到陶京,苏因眼中顿时放光。

陶京既然来了,是不是那个谁答应自己的鞋有希望了?

主任讲完话后,便是校长说话。等所有该说话的领导都说完话,就是学生代表讲话。这一次学生代表分别在初中跟高中选了一名,高中部选的是陈文贤。

底下梁芬看着台上文质彬彬的陈文贤,又看了看身边的董文婧。真的很难想象,这两人会是表亲。

陈文贤的外貌说不上有多惊艳,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淡淡的雅致。桌上有稿子,不过他很少低头看。大多数时候,他的目光都是柔和的看向台下,对着操场上的师生们。说话的音调不紧不慢,张弛有度。

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副水墨兰花图。

“还是无法将你跟文贤哥联系到一块儿。”

董文婧知道梁芬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笑道:“不仅是你,我外婆那边的亲戚都这么说。文贤哥跟我们都不一样。”

升完国旗后,运动会开幕式便结束了。

一结束,董文婧跟梁芬就让班上的同学把她们两的椅子带到教室,她们跑到苏因跟前,准备拽着她出去买鞋。

苏因想说再等等,但是看到董文婧的表情就说不出话来。她现在要是再说等等这种话,估计会被对方弄死吧。

苏因看向主席台,没有找到陶京。难道那人真的忘记跟自己的交易?不应该啊,那个人看上去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是应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苏因不太死心,可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陶京,这才跟在她们身后,准备出去。三人没走多久,居然就迎面碰上了陶京。

陶京手上拎着一个纸袋,笑着走向苏因。

“苏因同学。”陶京笑着将手上的袋子递给苏因,“这是我们唐少让我交给你的。”

陶京经过刚才的开幕式,已经成为所有学生心中偶像级别的人物,现在这位人物就笑着送给苏因一个袋子。

他们两什么关系?他送给苏因什么?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三个问题围绕在所有看到这一幕人的脑海里,包括董文婧跟梁芬。尤其是董文婧,在那天晚上她看到唐毅后,就有了好奇之心。她虽没有见过陶京,但是直觉告诉她,陶京跟那天晚上的人是一起的。

他口中的唐少,不出意外就是那天晚上看到的人。

苏因跟他们这么熟悉吗?都熟悉到送礼物了。

苏因接过袋子,对陶京说了声谢谢。

第056章 老板与客人

“不客气。”陶京摆摆手,问道,“你报名参加了什么比赛?我给你加油去!有我给你加油,保准你进前三。”

苏因注意到,当陶京说要给自己加油时,周围人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下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连忙拒绝:“不用了。”

“干嘛不用啊。”董文婧打断苏因,对陶京说,“首长好,您是因的朋友,想要看她比赛?”

“可是她不欢迎。”陶京看了苏因一眼,一脸的委屈。

陶京年纪本就不大,比她们大不了四五岁。这委屈的表情,看着倒有点像是弟弟。瞬间,陶京在她们心中的伟岸形象倒塌了。这委屈的样子,看着都没有苏果大。

“她今天下午有个接力赛跟三千米。”董文婧笑道,“就在这里,首长到时候来看啊。”

“苏因,看看你同学多欢迎我。”陶京说,“那就说好了,下午有空我就过来。”

陶京怕苏因不答应,说完了就跑,压根不给苏因说话的机会。其实,他想来就来,苏因又管不了他。

董文婧看着陶京的背影,止不住的点头。梁芬见她模样怪异,笑道:“怎么了,脖子扭到了?”

“哪有。”董文婧收回视线,目光看向苏因手上的袋子,“是什么?鞋子吗?”

苏因点头,把袋子递给董文婧。鞋子被灰色的包装纸精致的包了起来,董文婧都不敢下重手,就怕一不小心弄坏了鞋子。

撕掉包装纸,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粉红色球鞋。粉色鞋面的两侧贴着深红色的箭标,这个标志很熟悉。

董文婧看着球鞋两眼放光,叫道:“哇!居然是回力!”

听到回力两个字,这下不止董文婧两眼放光,旁边的同学们眼睛放着金光,盯着董文婧。她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一块肉,四周围着十几头饥饿的狼。

不用多久,在开幕式上出现的军官送给苏因一双回力球鞋的事情就会传遍每个班级。

“这就是回力鞋啊?”

梁芬听说过回力,国潮大牌子。白色的鞋面加上红色的装饰,简洁的设计彰显出卓尔不凡。现在董文婧手上这双红色鞋,更显与众不同。

在七八十年代,像她们这么大的年轻人,都以有一双回力鞋而为荣。当然,那只仅限于有经济能力的城市年轻人。放眼整个陶镇中学,没有一个人穿回力。买得起的人有,只是他们家长觉得花那么多钱买一双鞋,没必要。

苏因自然知道回力,现在正是它的巅峰期。等到了九零年代,市场上随着其他品牌鞋子的加入,回力的销售逐渐低迷,慢慢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不过,现在它还是一顶一,无可替代的国牌。

苏因以为唐毅会随意送给自己一双鞋,却没想到他居然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鞋。

得不少钱吧。

这双鞋的价值远远高于自己那天晚上做的两道菜,准确来说是一道。那道豆角他没吃。估计在她走后,陶京把菜端给他,他也不会吃。

看样子,如果还有机会,应该给他做一道真正的干煸豆角。

董文婧对手上的鞋爱不释手,问苏因:“因,你跟两位军哥哥什么关系啊,好像他们都很关照你。”

什么关系?

苏因想了想,应该是老板与客人的关系。她相当于一个餐馆的老板,陶京他们是吃客。只不过吃客没有付钱,而是用一双鞋来代替。

于是苏因便说:“甲方跟乙方之间的关系。”

“什么甲乙方?”

董文婧听不懂苏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梁芬知道。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因一眼,总感觉眼前这个人藏着很多秘密,跟以前不太一样,让人看不透。

“就别管什么甲方乙方了。”梁芬从董文婧手上拿过鞋,放在地上,让苏因换上。

“在这里吗?”

苏因有点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换鞋。刚才陶京来找她,已经把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现在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换鞋,岂不是落人口舌。

“你怕什么!”

董文婧喊道,就差自己蹲下帮苏因脱鞋了。

“赶紧换上吧,你现在穿着脱鞋样子也不好啊。”

董文婧一语中的,苏因没有犹豫,换了鞋。陶京拿过来的鞋是36码,苏因穿得正好,很合脚。不得不说,回力有做大牌的资本。这新鞋穿着一点都不硌脚,很舒服,像是踩在海绵上一样。

苏因从未穿过粉色的鞋子,小时候捡苏梁穿旧的布鞋。她穿红色的小布鞋,到她脚上就是打了一圈补丁的多彩布鞋。后来长大,更是无缘接触这种颜色。常年以黑白灰为主,开了饭店后。脚上就只剩下黑色一种颜色。

即使快到不惑,但是穿上粉红色,也还是有点小紧张。

“真好看。”

“什么好看?”

不远处的苏梁早就注意到这边的三个人,走近就听到董文婧她们低着头,看着什么东西连连夸赞。

好看?什么好看?地上除了小石子,还有什么?石头分不出来好看不好看吧?

苏梁低头看过去,就见灰色的泥土上一双很漂亮的球鞋。她直觉这双球鞋是穿在董文婧脚上的,这三人也只有她有资格穿这种鞋,因为她家有钱啊。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在苏因脚上。

“文婧,你爸给你买的新鞋啊。”

看到回力的标志,苏梁自然知道这是什么鞋,十多块一双的回力鞋,能穿在苏因脚上肯定是董文婧看她可怜让她过过瘾。

“哈?”

董文婧看了看苏因,又看了眼梁芬,她这误会可不浅啊。

苏梁恋恋不舍的从鞋上挪开视线,看向董文婧,笑道:“得不少钱吧?”

“啊?”董文婧愣了一会,随即重重的点点头,“对,是我的,花了不少钱。梁姐姐,有眼光,好看吧?”

苏梁连连点头,说:“好看,真好看。”

然后看向苏因,一脸的鄙夷,说道:“只是再好看的鞋,穿在不该穿的人脚上,就是糟蹋了。文婧,赶紧让她把鞋脱下来,她脚臭。”

……

第057章 什么假鞋?

“因,你姐姐还是那么怪。”董文婧将袋子还给苏因,里面放着她的拖鞋,说,“都几年了还处处都针对你,一点都不盼你好!你们还是不是亲姐妹啊!”

“是啊。”

谁知道呢。

苏因笑着接过袋子,走了几步,看了几眼鞋子,真是越看越喜欢,这鞋子太舒服了!

“她干嘛这么针对你?”

董文婧想不通,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有必要这样子针尖对麦芒吗?在家里她跟她弟弟董文康也不对付,经常打架。但是这感情反而还越打越好,有谁欺负董文婧,第一个出手的肯定是董文康。

所以她没法理解苏家两姐妹的行为。

梁芬望着董文婧问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不晓得吗?”

“这还简单,我看苏梁的心思很深,难捉摸。”董文婧说,“看她样子就不像好人,咱们还是离她远一点。”

梁芬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董文婧,好像在看一个傻子。然后看向苏因,说:“其实你姐姐的心理很正常。”

“正常?”董文婧走在前面,忽然听到梁芬的结论,有些错愕的回过头,说,“她对因又是打又是掐的,你说正常?正常人家的姐姐怎么会在冬天浇妹妹一身冷水,怎么会大半夜”

梁芬点头,说:“正常。”

“是正常。”苏因说,“我能理解。”

能理解,但是不能原谅。尤其是她与周凯的私通,让她同时被生命中两个重要的人背叛,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虽说,她对周凯没感情,苏梁不拿自己当亲妹妹。可一个是有着无法割断血缘关系的姐姐,一个是有着名义上跟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即使在没有感情,也是一种耻辱。

董文婧却摇头,说:“我看不出来哪里正常。”

苏因跟梁芬相视一眼,最后还是梁芬开口解释说:“如果你家里在你弟弟出生之后,只能养得起一个孩子。最后你父母选择把你送给别人,将你弟弟留下来。你会恨你父母,讨厌你弟弟吗?”

梁芬直白的解释过后,董文婧这才有点了解她们两个人刚才一唱一和的意思了。她点了点头,梁芬见此,以为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不再解释。

可是却听到她说:“如果是我,我不会恨我爸妈,更不会讨厌我弟弟啊。”

苏因跟梁芬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纷纷转头看向董文婧。被看的董文婧并不知道她们两在吃惊什么,她刚才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

“家里养不起我们两个人,只能送给别人家一个。要是想要养两个,那就两个都活不了。再者,弟弟刚出生那么小,奶都没断,怎么可能送给别人呢?要送肯定是送大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如果说刚才苏因梁芬两人是惊讶,现在对董文婧就完全是佩服。

她比苏梁小上两岁,但是思想却比苏梁要成熟体贴得多。或许这跟一个人的家庭有关,也许等到董文婧真的被送走的那一天。因为家庭氛围的不一样,她或许会变成第二个苏梁。但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董文婧依旧是那个天真善良不谙世事的董文婧。

三人准备先回宿舍,然后再去食堂吃午饭。吃完午饭,休息一会就是一百米。

从操场到宿舍不远,就是这段并不远的距离,让苏因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准确来说,是她脚上的那双鞋,让她成为了焦点。

“早知道就该让因等到跑步的时候再穿这鞋。”梁芬有些后悔,“这样被人看着指指点点,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董文婧说,“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者这鞋是人家兵哥哥送给因的,干嘛不穿。他们那些人是羡慕。”

“再说了,他们是看因,因都还没说话呢。”

梁芬自然知道这些炽热的视线是羡慕,也知道她们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但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现在突然接受这么多人的指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苏因笑笑,她能说什么。都这一把年纪了,被一群十几岁的青少年围观怎么了。她比这更显眼的事情都做过,这些都不值一提。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去吧。”

“就是。”董文婧跟了一句,“反正看看也不少一块肉。”

“是回力吗?看着像啊。”

一旁有三个女生正盯着苏因脚下的鞋小声的议论着,其中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麻花辫,带着珍珠耳环的女生她们认识,是她们班的柯美丽。那个在愿望树上出现频率跟苏梁不相上下的柯美丽。

不过说话的并不是柯美丽,而是她们三中另外两位。

“回力这种鞋怎么会穿在这种人脚上。”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说道,语气里满是鄙夷。

另一个捡了齐耳学生头的女学会生附和,道:“就是,一定是冒牌货。”

马尾辫呵呵笑道:“真寒碜,没有钱穿正牌,就别穿呗。我们学校见谁穿过回力了。她这么做还不就是想出风头。”

“可不是么!”

两人一唱一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怕别人听不到一样。如她们所愿,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那些羡慕的目光因为这些谈话,开始变得有些鄙夷。

“是啊,听说她家很穷啊,怎么可能穿得起这么贵的鞋。”

“不过那双鞋看上去好像真的啊。”

“好像?你穿过真的么,就说好像。它只是做的像真的而已,高级仿冒品而已。”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苏因她们三听得越来越清楚。董文婧想上前跟那三人理论,被苏因一把拉住,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嘴长在她们脸上,她们怎么说别人也管不着。说的难听,当做没听到就是了。何必跟这群人理论呢,试图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只会浪费口舌。

但是有一种人是你不去惹她,她偏偏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第058章 一双鞋引发的风波

“苏因!”

是柯美丽的声音。

苏因对柯美丽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

之所以对她有很深的印象,是因为陈文贤。

柯美丽喜欢陈文贤。

她喊完,便朝苏因走过来。每走一步,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就会一晃一晃,在阳光下很漂亮耀眼。跟她这张脸一样,十分好看。柯美丽人如其名,她的美并不是那种庸俗艳丽的美,而是像长在高山上的雪莲花那样的美。

清冷,疏离。

当然,这是在她不开口说话时才有的气质。可惜的是,这么令人着迷的美人,却总喜欢做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比如说现在。

“有什么事吗?”

“这双鞋很漂亮,可以借我穿穿吗?”

柯美丽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周边议论声突然增大。

柯美丽是谁?她不仅是长相能跟苏梁相媲美的大美人,更是陶镇镇长的宝贝女儿。现在镇长的女儿找苏因借鞋穿,这能说明什么。说明要么苏因脚上穿的不是鞋,而是金子。要么就是柯镇长马上就下任,他们柯家连双鞋都买不起了。

当然,还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苏因脚上的回力鞋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可是苏因啊,要说陶镇中学里所有人都穿得起回力,苏因也不会在包括在这所有人里面。

苏因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董文婧上前一步,将苏因护在身后,看着柯美丽脚上的黑色小皮鞋,边上露出了白色袜子的蕾丝花边。她又看向柯美丽,质问:“为什么要借给你穿,你自己没鞋吗?”

“我只是好奇。”柯美丽并没有被董文婧的“凶猛吓退”,她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于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学生头。

那边的学生头也看到了那个正朝这边走的人,陡然拔高了音调,尖声叫道:“前几天美丽也买了一双粉色的回力鞋,跟苏因脚上一模一样。但是没穿几天,就掉了。你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董文婧一脸的不耐烦,“我说刘爱华,你这人真的好奇怪。柯美丽的鞋子掉了关你什么事,干什么来堵我们,又不是我拿了你的鞋。你这跟在柯美丽身后,都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柯美丽说这么多,就为了等董文婧这句话。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柯美丽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打断正准备说话的刘爱华,说:“我们并没有说是你们拿了我的鞋,只是我可以确定鞋子是在寝室丢的。苏因成绩虽然很好,但是老师不都经常说不要以成绩来评定一个人么?上次那件事,班上的人不都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什么事!”董文婧拔高声音想要掩盖柯美丽的话,她紧张的看向苏因,后者表情并没有变化。

梁芬也是在柯美丽说出那样的话连忙看向苏因,她也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梁芬跟董文婧相视一眼,她这是释怀了?

“什么事,还用我再说一遍吗?”柯美丽说,“我并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我身边的同学,只是上个星期,我的钱袋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抽屉里。偷钱,这件事总不会是凭空发生的。”

说完她看向苏因身后,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她说这句话时,陈文贤乌黑的一张脸。

事实上陈文贤只是惊愕,谈不上脸色乌黑。但是在柯美丽眼里,陈文贤很在意苏因,没有缘由的在意。这让她很不喜欢,只要陈文贤对苏因稍显关心,就觉得他将苏因放在了心尖上。这种想法让她很难受,也很不自在。

所以报复性的故意说这话给陈文贤听,本来以为自己有种很爽快的感觉。但是看到陈文贤的表情,只觉得气没有出成,反而更添堵了。

偷钱?

苏因终于意识到对方说了一个比较有用的词。

谁偷钱,她茫然的看向对面的柯美丽,以及她身边的那位同学。见她们三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莫非她说的偷钱的人是指自己?

“柯美丽,你别仗着自己是镇长的女儿就狗仗人势,你胡乱说!”

“就是!”梁芬难得开口,她叫到,“有什么证据你的钱袋是苏因拿的吗?你这么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把钱袋故意放在她的桌子里,陷害苏因。”

双方各执己见,一方硬说苏因偷了钱,另一方说是有人陷害苏因。她们这么大的声音早就吸引了一圈人,不远处的人看着这一团人,还以为是哪个比赛提前开始。连忙跑了过来,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八卦。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陈文贤故作深沉的声音,让年纪轻轻的他显得十分成熟。他穿过人群,款款走来。他一样穿着校服,脚上是浅灰色的布鞋,却感觉是自带光环。鼻梁上的金属眼镜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走到苏因边上,看了眼苏因,然后看向柯美丽。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你哥并不是这种人。”

别人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柯美丽知道。

她哥哥柯向阳也是高三学生,跟陈文贤同班,是他的好兄弟。跟陈文贤一样,柯向阳也是一个谦谦君子模样。他为人善良,满脑袋里装的都是学习。跟现在故意惹事,或者说故意泼人脏水的柯美丽完全不一样。

柯美丽的脸色很难看,她故作矜持,想要反驳什么,但是陈文贤压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陈文贤看向苏因的脚,盯着那双鞋,半晌抬眼问:“这是那位陶首长送的么?”

“对啊。”董文婧抢着说,“文贤哥你也看到了啊?就是那位陶同志送的,好多人都看到了,这姓柯的不明摆着就是欺负苏因比较温和不喜欢跟别人吵架!”

陈文贤知道柯美丽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董文婧这么跟自己说是因为什么。他看向苏因,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眼神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的苏因给陈文贤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做的这么多都是多余的一样。

第059章 姐,给你的

鞋子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陈文贤的猜测没错,即使没有他出面,苏因也会把事情处理的很完美。可能她处理的方式更为委婉,然而陈文贤不知道的是,他的出面,让柯美丽对她的态度从中立直接恶化成了势不两立。虽然这只是柯美丽单方面的宣战,但是对苏因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苏因现如今只想好好学习,努力考上清大。当然,在学习之余能赚点小钱,那是最好的。所以,她不会傻到将时间跟心思都去对付那些来找茬的人,这种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陈文贤刚才的“英雄救美”会让柯美丽对自己有何举动,还不得而知。但是,来了她也不怕。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下午一点半苏因有比赛,董文婧跟梁芬二人对其他比赛不感兴趣。所以跟随苏因一起回了宿舍,打算好好休整一下。

却没想到,这一回去,居然找到了苏因的那双布鞋。

不用找,它就静静的躺在地上。好像在欢迎她们的回来。

“有点邪门啊。”

董文靖看着苏因手上这双鞋,只觉得寒意四起。

“邪什么门?”梁芬走过去,从苏因手上拿过那双破布鞋,道,“有人想拿你这双鞋,让你没有鞋子穿,你没鞋子穿就不能参加比赛。现在它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把鞋子还给你,那是看到你脚上有新鞋,所以知道有没有这一双鞋,影响都不大。”

梁芬说的句句在理。

“可是,谁拿的?”

苏因把鞋子放回床底下,回头对董文靖笑道:“重要吗?”

“重要啊,我得去训她啊!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要不是那个陶同志恰好送你一双鞋,那你现在怎么办!没鞋穿,直接弃赛了么?”

“我这不是好好的,正准备下午的比赛吗?”

苏因心平气和,好像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事实也是如此,她心中已经猜出来这件事是谁做的。除了那个智商还在开化阶段的苏丹,还能有谁。

“因说的没错。”梁芬点点头,对董文婧说,“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准备下午的接力赛跟三千米。现在快中午了,你们两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我不去了。”

苏因今天一早就跟她们说过自己跑步的时候不喜欢吃太撑,现在距离她吃早饭都没过去多久,一点都不饿。

董文婧跟梁芬也不饿,只是到了这个时间点,吃饭是必然的。也算是一种任务,应付了事。对于她们现在来说,吃饭毫无享受一说。一日三餐稀饭\米饭就点咸菜,这样的伙食的确不能称之为美食。

就在几人说到吃饭的空档,一股异香从寝室外面飘了过来。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味道。

辣味的蒜香,一股烤面味。这股香味对梁芬来说很陌生,但是让原本不怎么饿的她,变得异常的渴望食物。

那是一种可以勾引人内心深处饥饿感的味道,梁芬感觉自己饿了好多天,气若游丝之际,闻到了白米粥的味道。

只不过现在的味道不同于白米粥的清香,它是浓烈的、刺激的,似乎带着席卷你胃口的使命而来,钻进你的鼻腔,进入你的胃里。只是一点味道,就能将你的胃搅得天翻地覆。

苏因皱了皱眉,哪来的泡面?

“哇,好香啊!”董文婧使劲嗅了嗅鼻子,觉得自己没有闻错,“谁在吃泡面啊。”

梁芬疑惑,很是惊讶:“泡面?这就是泡面的味道吗?”

梁芬的问题还没等到有人给她回答,苏丹就端着一个白色的带柄瓷碗。边沿磕破了瓷,露出黑色的内里。只不过这个瓷碗上面现在盖着一本书,书下面是装泡面的皮纸袋。

毫无疑问,那道勾人魂魄的香味正是从这碗里溜出来的。

苏丹的寝室不是这间屋,所以她进来肯定是来找苏因的。端着面来找苏因,是想当着她的面吃,来炫耀。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只有有好东西吃懂得给自己的堂姐留一份?

董文婧想着,还是觉得第一个猜测更靠谱一点。指望她良心发现,还不如指望下次英语考试自己能及格呢!

梁芬一开始闻到泡方便面的香味,还好奇它是什么样子。但是知道方便面此刻正在苏丹端的碗里就没了兴趣,她不仅对方便面长成什么样没兴趣,甚至刚才让她有点难以自持的味道现在都吸引不了她。

“姐,给你的。”

苏丹走到苏因面前,将手里的瓷碗往苏因怀里一送,待苏因本能的伸手接住时,苏丹才放开手。

“这是大姐从县城里给我买的方便面,一共买了两包。我不喜欢吃独食,所以特意泡了一包给你吃。”

苏丹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在一个村里,知道苏丹是怎么样的为人。她这话,在这里的三人还真信了。现在既然知道苏丹是什么人,泡面这么新奇的食物,苏丹又怎么可能会给苏因呢?

还用董文婧的话来说,宁愿相信自己英文能及格,也不能相信苏丹这个小丫头。

“你自己吃吧。”

在董文婧跟梁芬的期望下,苏因如愿的拒绝了出现在眼前的美食。

苏因将瓷碗还到苏丹的手上,笑道:“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红姐特意买给你的,我怎么能吃呢。”

“啊?”苏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苏因笑笑,接着说:“比赛前我不想吃东西,你赶紧吃吧,一会泡发就不好吃了。”

苏丹视线落在眼前的瓷碗上,不太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苏因这是拒绝了自己?哦,不对!她是拒绝了自己眼前这碗面吗?这可是方便面啊!

她是疯了不成吗?

以前掉在地上的桃核,上面只是还带着一点点桃肉,都捡起来吃的苏因,居然会拒绝一碗泡面,一碗泡好了,散发着浓烈味精香味的泡面。

“你,你不吃?”

苏丹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这可是方便面!你知道方便面是什么吗?很多人想吃度吃不到的方便面!”

无题

苏丹觉得苏因拒绝自己一定是因为没见过这东西,否则怎么会看都不看就拒绝了自己。这跟她印象中的苏因完全不一样,一件事或人只要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苏丹就自动的将这些原因归结在对方身上,从来不思考是否是自己接收得有问题。

苏因还是那样微微扬起嘴角,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妹妹,这可是方便面。这么精贵的东西怎么能烂在我的胃里,我也不配吃,你赶紧吃了吧。”

说完,依旧保持淡淡的笑意。见苏丹还愣在原地,也不去管她,脱了鞋爬到了上铺自己的床位上闭目养神。

苏丹看向手里的面,又去看苏因刚刚脱下的鞋,跟放在床底下的那双破布鞋,神色复杂。最后看向床上的苏因,可能是个子原因,也可能是苏因的躺向问题,苏丹并未看到苏因的脸。只能噘嘴瞪了一眼苏因的脚,端着面气呼呼的走了。

董文婧看着苏丹的背影,想到了什么,正嗤嗤的笑。一边笑,一边问梁芬跟苏因:“你们两上个周末见到我大爹家的狗吗?”

“怎么突然说到狗了?”梁芬用清水洗了下脚,用眼神示意董文婧帮她把桶拿到一旁去,说,“你觉得苏丹像董老师家的狗?”

董文婧笑得愈发的厉害,拎着桶放到一边,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

梁芬看到她这个样子也觉得好笑,更加好奇她要说什么。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董老师家的狗怎么了?”

“咳咳——”董文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上周被蜂子蜇了脸,哈哈哈哈,然后肿了一个星期,哈哈哈哈,天呐,我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刚才……哈哈哈哈哈……”

董文婧弯着腰扶着肚子,笑声一开始还是一连串的哈哈哈,最后笑的窜不上气,脸都被憋红了。半天,直起腰,自己伸手在胸前顺了顺。

梁芬一脸懵圈。

“然后呢?”梁芬问?

“然后,刚才苏丹出去时,噘着嘴,瞪着眼。那模样跟我大爹家狗被蜂子蜇过之后的样子像极了!”说完,自己又不可抑制的笑惨了。

梁芬还没反应过来,可能她还是没法将一个人脸跟一张狗脸比较在一起。她紧紧的看着董文婧,突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无名的羡慕。董文婧的快乐可真简单啊。梁芬想着,随后又想到,果然人傻还是很幸福的。

躺在床上的苏因,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了弧度。弧度越来越大,眼见就快有崩盘的趋势,苏因连忙张大了嘴,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笑意。只不过脸上的肌肉绷住了,眼泪却没阻挡住。

一张肿了的狗脸……

噘嘴瞪眼的苏丹……

真是太像了!

文婧真是个天才!

此刻蹲坐在一个木箱子上的苏丹,看着眼前的面。如苏因所说,方便面泡发了。在这之前,苏丹自己也没有吃过泡面,所以她不认为已经泛白发粗的面条是被泡发的,而是觉得这就是方便面被泡之后的本来模样。

筷子卷起了一大串泡面,被苏丹塞进了嘴里。

真难吃啊!谁说方便面好吃来着,一定是饿死鬼投胎吧!

苏丹咽下面,喝了一口汤。

辣里带着一点甜,是她从来没有吃过\喝过的鲜甜。真的是太好喝了!

苏丹就面喝汤,将这份中规中矩的方便面解决了。摸着肚子,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碗,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着。

她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方便面给苏因吃呢?

“对啊,因。”董文婧在自我催眠后好久,终于冷静了下来,仰头问苏因,“苏丹怎么想到给你送方便面吃,这么好心的?”

苏因没有睡着,说实话,刚才她为了憋笑,生生的掐了自己好几下。

为什么突然好心送自己方便面吃,真的是出自好心?才怪呢!

“吃完面条后,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容易呕吐。”

“呀,这小妮子心这么毒的?让你吃饱了,然后一边跑一边吐,她轻松拿冠军?”董文婧心有不满,但是除了骂两句,也别无他法。她总不能现在冲到苏丹的宿舍,去打她吧。

梁芬摇摇头,董文婧还真是被她父母照顾的太好。对有些不好的东西,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这样的单纯,尚且不去管以后发生了什么。现在来看,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苏因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她在想陶京。当然,还有那个人。苏因还不知道唐毅的名字,她只知道陶京他们叫他唐少。这几天似乎都没有见到他,难道是离开了?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离开也无可厚非。

那自己呢?

苏因侧着身子,想到自己属于这个地方吗?苏因属于,那么她呢?虽然都是苏因,但是她显然不是以前的那个苏因。

她接受了重生这个诡异的设定,可是为什么?

这个世上每天出意外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重生。又或者,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跟自己有着一样的遭遇,只是自己不知道,旁人不知道?

苏因想着,突然刚才跟柯美丽说话的一幕闪到她的脑海里。

偷东西?

方才董文婧跟柯美丽在说话时,她一直都在神游想其他的事情,没有听太多。只是对“偷东西”这三个字,或者这件事有印象。

她们是在说自己偷东西?

或许这件事跟自己落水有关系?

苏因翻了个身,看到董文婧正躺在下铺,不知道在想什么。梁芬则趴在自己的床上看书。

苏因想知道她们说的偷东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不能问。这件事不能问董文婧,只能问梁芬。前世的苏因对梁芬没什么印象,但是这几日的相处,她对下面的两个人有了个差不多的了解。

论靠谱程度,梁芬比董文婧靠谱。

在苏因心里,梁芬是一个十分理智冷静的人,在苏因看来,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有这么成熟的心智,排除跟她一样是重生而来,那只能说梁芬早熟的可怕。

第061章 梁芬跟人吵架?

“接下来是女子100米,请参赛的同学做好准备!女子100米,请参赛的同学做好准备!”

广播里传来消息,苏因早就换好了学校统一定做的白色短袖运动衫。衣服尺寸有点大,要不是她个子比较高,套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个偷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董文婧看着苏因,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跑了。

“你怎么不多吃点啊。”董文婧道,“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别说我。”苏因一边做拉伸,一边回道,“你也一样。”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周边传来一阵轰动。两人朝声源看去,就看到陶京一身便装的朝这边走来。之所以轰动,还是因为陶京今天早上穿着正装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苏因也知道,主角不是衣服,而是衣服带来的身份识别。

陶京笑着跟旁边的学生打招呼,如果没有进入单位,陶京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大学。但是从面相上来看,他跟操场上的许多男生一样,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他走过来,将买的几瓶汽水递给了董文婧。他已经知道如果给苏因,她肯定会拒绝自己。还是一旁的小同志,更直接。

“小苏同志,加油!”

小苏?

苏因忍住要咳嗽的欲==望,苏同志就苏同志,为什么要加上一个小呢?论年纪,她要是再大几岁,都可以当陶京的妈了。

她不知道的是,陶京之所以这么称呼,完全是被周舫给带歪了。

苏因憋了半天,才嗯了声,“谢谢。”

“距离比赛还有多久?”

董文婧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师们,他们正聚集在一起聊着天。看这轻松的场景,距离比赛应该还有一点时间。再者,都还没给参赛的学生身上贴号码呢。

“应该还有一会儿吧。”

董文婧说完,又问道:“您有事吗?有事的话,就赶紧去处理吧。有我们给因加油,一样的。”

董文婧知道陶京的身份,也知道对方如果有急事的话,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不能因为一个比赛而耽误了正事。

“没有事情要处理。”陶京笑道,“我是怕自己呆在这里,会影响到小苏同志。”

“没事。”苏因说道,“不影响。”

陶京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看了看董文婧又看了眼苏因,一脸的疑惑让董文婧给逮住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早上还有一个同学,她也有比赛吗?”

“你说梁芬?”董文婧道,“她在广播室念稿子呢,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你找她有事啊。”

“是在那边的小房子里吗?”陶京指着操场出口边上的小房子,说,“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但是又怕认错了人。”

“对,没错就是她!”

苏因顺着陶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几眼,然后盯着陶京看了几秒。

“你问她做什么,有事情找她?”

陶京收回视线,看向苏因,说:“刚才看到她跟一个人在说话,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就没有上前打招呼。跟她说话的人,三十来岁,应该是你们的老师吧?”

“应该是,芬芬跟我们老师的关系都处的不错。”董文婧笑道,“她虽然成绩没有因好,但是意外的很受各门课的老师喜爱。对吧,因?”

这点苏因无可置否,尤其是语文老师老师。虽然知道她在写供班级同学穿越的小说,但每每发现了就是说一声让她不要影响学习。有几次甚至他逮到了其他同学在看,还收去了自己看,看完不说,还批阅了。就像改作文那样。

“可是,我看他们好像在吵架啊。”

“吵架?”

董文婧跟苏因异口同声。董文婧回头看向那个小房子,好像陶京刚才说的话,现在就发生在那里。

“不可能啊,老师们那么喜欢芬芬,怎么可能会吵起来呢?虽说芬芬性子牛了点,但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所以我才问你们,那个人是不是你们的老师啊。”陶京说,“二十来岁,跟我一样板寸头,个子不高,比我要矮一点,跟我差不多胖瘦。”

陶京将那人的身高体型描述的很详细,这让苏因怀疑,他真的只看了一眼?听这话,好像陶京近距离看了这人好长时间。

“你有印象吗?”苏因问董文婧,陶京这一番描述,她脑子里并没有对的上号的老师。也许是自己刚醒来没多久,很多老师都没了印象吧。

“没有。”董文婧低头想了想,“有点像陈老师,不过他年纪比较大,而且是个老好人,怎么可能跟学生吵架。”

陶京不时看向她们两,想着怎么去引导话题。

“我听梁同学叫那人朱见什么的……”

“朱见然!”

董文婧反应极快。

她这一反应,陶京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过也只是一小会。

董文婧说:“朱见然,那是她表哥。对,肯定是他。我想起来了,他跟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板寸头,个子跟你一样,也跟你一样瘦。”

“董同学,我这不是瘦,我这是精壮。”

“都一个意思。”

陶京还想反驳,就听董文婧继续说:“没想到她表哥居然追到学校里来了,真是不要脸。”

“怎么了?这个朱见然听你的意思,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但是八恶是跑不了了。”

董文婧还想接着往下说,但这时广播里又传来声音。

“请参加女子100米的同学到出发点这边集合!请参加女子100米的同学到出发点这边集合!”

“哇,因到你了!”董文婧将那个话题一秒抛到脑后,把饮料放在地上,腾出双手,拍了拍苏因的肩膀,“加油加油!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看不是你比她更紧张一点。”陶京暂时将那个话头放到一旁,一语道破董文婧的处境,随后很真诚的跟苏因说了声加油。

苏因笑了笑,在两人注视下去到了集合处。只是让她没想到会在聚集的地方看到陈文贤。

第062章 引人注意的陈文贤

他现在不应该是争分夺秒的学习,应对高考吗?苏因看着他,心中虽有疑惑,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陈文贤出现在哪里,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还真是喜欢多想,苏因垂眸,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陈文贤手上拿着一个号码布,朝苏因走过来。

“衣服大了这么多?”陈文贤皱着眉,没有寒暄,直接走到苏因背后,帮她把号码布别在衣服上。

“不会影响发挥吗?”

很显然,陈文贤这两句话都是跟苏因说的。

“啊,”苏因反应了好一会,才扭着头看背后的号码布,但奈何什么都看不了,“不会。”

苏因无意多说什么,陈文贤好像看得出来苏因不太愿意跟他讲话,于是作罢。

说了句加油就去到一旁的记录处。如苏因所说,陈文贤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来这不过是因为他也参加了一百米,一会儿的男子一百米。

董文婧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陶京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他在苏因快要冲向终点的时候又站到了自己身边。只不过这个时候,她神经高度紧张,全神贯注的盯着苏因,哪会管那么多。

直到苏因以微弱的优势第一个冲向终点,董文婧才有心情对身边的陶京露了个笑脸。然后立马冲向苏因,扶着问她要不要紧。

苏因摆了摆手,没说话。她在董文婧的搀扶下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当是缓冲一下方才的剧烈运动。

u此刻的她,嘴巴紧闭,脸微微红,心跳起伏得厉害。即使平时多有练习,等到真正上赛道,又是另一番光景。

董文婧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但是心情激动是肯定的。她已经摩拳擦掌了好久,只要苏因的状态稍微好一点,她就要好好的夸赞苏因一番。

陶京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手上还多了一杯水。苏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接过水,仰头灌了下去。她现在确实很想喝水。这一杯水下肚,苏因才感觉自己的气喘顺了。

“谢谢。”

“客气。”陶京接过苏因还过来的杯子,笑道,“小苏同志,你速度可以啊,看不出来你人不怎么大,跑步还能跑第一啊。”

面对质疑的话,苏因一向不放在心上,笑笑不准备接话。但是她不介意,不代表有人不介意。

“陶同志,你在说什么呢!”董文婧道,声音虽然很大,但是语气并未有什么不好,她说,“因可是咱么陶镇中学顶尖的跑步选手,你可别小瞧了去。”

陶京反驳道:“我又没说她不行,只是她看上去并不像会跑步的样子。”

这样的陶京,有点小孩子气。这样的孩子气,才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董文婧本想回一句,那你觉得会跑步是什么样子。但是被过来的梁芬给打断了。

“因,恭喜啊。”梁芬从很远处看到苏因就一副笑脸,走过来拍了拍苏因的肩膀,大声道,“真有你的。”

若不是陶京事先告诉她们两,梁芬不久前正跟她表哥在吵架,否则从梁芬的脸上,甭想看出来。

“常规操作而已。”

梁芬张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苏因这是在开玩笑吗?

苏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开朗,会跟别人开玩笑了?

苏因心中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她为什么跟朱见然吵架。她将这种不作为的行为理解为梁芬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而事实上,苏因选择不问,是从心里她还没有接受十六岁苏因的人际关系。

对落水之前的苏因来说,梁芬、董文婧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苏因来说,她们顶多算是“曾经”的朋友。苏因实在没办法,将自己跟几个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岁的丫头联系在一起。更别说什么好朋友,忘年交也不是这种交法。

同样,苏因不会问的问题,自然有人会问。这个人当然就是董文婧。

只不过让一直直来直去的董文婧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会让梁芬黑下脸来。而陶京则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梁芬的每一个表情,猜测她每个表情后是什么心情。毕竟,他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那个跟梁芬吵架的朱见然。

“没什么好说的。”

梁芬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冷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朱见然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一出口,就是夹枪带棒。

董文靖比苏因想象中要更加贴心,在得到梁芬那样的回答后,她便不再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梁芬的肩膀。

“因接下来就是三千米了吧。”梁芬看向苏因,见对方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三千米跟一百米可不是一类的,因,加油!”

苏因点点头,说:“放心,绝对全力以赴。”

距离女子100米结束不到五分钟,就听到了男子100米的发令枪响。毫无疑问,陈文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第一个冲向了终点,并将第二名狠狠的甩在了身后。

100米赛能将第二名甩在身后很远,要么说明这个第二名很菜,要么就是第一名很强。对于陈文贤这个情况来说,这两个原因都有。但是让大家惊叹的还是陈文贤的速度。

陶京也在看到陈文贤跑完100米之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这个速度在他们部门也是少见的。

陈文贤刚冲到终点,跟他同班的柯向阳就跑了过去,想要扶着他,不过被陈文贤给拒绝了。

这种短距离的冲刺,对于男生来说,在冲过终点之后,还会往前再冲一段距离。而且对于陈文贤来说,搀扶实在是很不男生的一种行为。

“那个男学生叫什么?”

陶京看向陈文贤问道,很显然,陈文贤比上面给他的正紧任务还要有吸引力。他从陈文贤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当兵的特质。

这身体素质,不入伍太可惜了。

“高三的陈文贤。”董雯靖脱口而出,然后反应回来,疑惑的看着陶京,“首长,问这个看什么?”

“好奇。”

第063章 不知真相没有话语权

陶京说完,视线看向不远处,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非常烫人的东西,连忙收回视线。

有时候就是这样,唐毅给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下属们)一种很严厉的肃杀感。平时,倒也能和和气气的相处,若是在执行任务,你所做的事情偏离他分布的命令之外,便是另一幅光景。

早在陶京到操场的时候,唐毅就已经到了主席台的一角。方才陶京看到的,他也看到了,包括梁芬与朱见然的吵架,也包括苏因、陈文贤分别拿到了女子一百米跟男子一百米的冠军。

让陶京过来,便是伺机问出朱见然的各种情况。显然,陶京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梁同学你没事吧?”

陶京将话题从陈文贤的身上转向梁芬,很是突兀。至少在苏因跟梁芬看来,陶京的转变太过生硬。不过这对董文靖来说,似乎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我?我很好。”梁芬的视线在陶京身上转了两下,然后看向不远处,淡淡的说,“陶首长太关心了。”

梁芬的语气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看就知道心情不是很好。陶京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出梁芬心情的不对劲,只是笑了笑,继续说:“朱见然是你哥哥啊?刚才见你们吵得那么凶,还以为是喜欢欺负女生的男同学呢!”

“你们两说的?”

梁芬看向苏因跟董文靖,很明显,朱见然是自己表格这件事,肯定是这两个丫头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陶京说,“总之我觉得,欺负女生的男生,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陶京说的慷慨激昂,但是并没有接收到他想要的回馈。梁芬的态度冷到苏因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深入探索事情的发展经过,陶首长你们就是靠道听途说来推测事实的吗?”梁芬说,“纵使这件事是你看到的,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跟他吵架不是因为我胡搅蛮缠呢?”

这话让陶京没办法去接,他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两人吵得有多凶。如果这是关系好的表现的话,那么他无话可说。可是显然,这两人的针尖对麦芒,加上刚才董文靖没有说完的话。梁芬跟朱见然的关系,显而易见。

陶京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不再说话。不说话,不代表不能继续看着梁芬。陶京在想,眼前的三人虽然年纪相仿,但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苏因,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人的成熟。梁芬,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人的戾气。董文婧……好吧,她拥有这个年龄人的单纯。

苏因神色复杂的看向梁芬,董文婧也是一脸震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生气的梁芬。

“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等董文婧跟梁芬去到一旁时,陶京开口问苏因。虽然年龄上,陶京比苏因要大上几岁,但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的……‘依赖’苏因。至少是在自己感觉到困惑的时候,第一个想要询问的不是唐毅而是苏因。他潜意识里感觉苏因懂得很多。

这种潜意识对苏因无疑是是很危险的。

“说什么?”

苏因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活动脚踝。女子三千米马上就开始了,她得提前做好热身。

“哦,你说梁芬跟朱见然之间的事。”苏因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她看向不远处的梁芬说:“我觉得梁芬说的有道理啊,一件事如果你没有深入的探本朔源,没有了解事情真相之前,确实没有发言权。就好比,你没吃过我烧的菜,就说我这道菜不好吃。这么武断的人,可不讨人喜欢。”

苏因意有所指,指得就是唐毅。不过陶京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苏因这个贴切的比喻有原型。

“小苏同志,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

“你以前说过,现在又说了一次。”

女子三千米在众多人的期待下终于开始了,但这个“众多”不包括苏丹。她以前是期待的,但是在跑完一百米之后,把中午吃的面全吐出来之后就不期待了。甚至有点儿想死。

刚才吐的太急,有两根面条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那种感觉,想象不到的酸涩。加之又没有人给她送水,所以这种酸涩持续了十多分钟。十分钟之后,苏丹才努力的将那种不适感给压制住。

不适感虽然被压住,但是赢下这场比赛的信心也被她给压住了。

一百米拼尽了全力,也才拿到第二名。跟第一名的苏因差距在别人看来不大,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足够大了。不过她跟后面的第三名差距也比较大。

苏丹嘴有点毒,人看上去有点傻。但是看上去傻不代表真的傻。说到这里,如果被苏因听过去,她又得说不好看的食物,并不代表不好吃的言论。

苏丹不傻,她知道三千米跑不过苏因。所以在比赛开始前,她就已经放弃争夺第一的念头。

拿不了第一,就拿第二。

苏因不知道苏丹的想法,所以苏丹放弃争夺第一这件事没有影响到苏因。就算她知道了,也会根据自己真实的实力去完成比赛。因为打心底,她就没把苏丹当作是竞争对手。

“比赛开始了?”

周凯窜到苏梁边上,突然出声吓她一跳。她瞪了周凯一眼就又重新看向跑道上的苏因。

“比赛没开始,她们在上面闹着玩么?”

“火气那么大干嘛,谁惹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去。”

周凯一边说,一边去找苏因。当看到苏因的背影时,眼睛里闪过一抹玩味。就像是小学生之间恶作剧,男同学把女同学的辫子给解开,还把皮筋给藏起来的那种玩味。

“你想好怎么对付苏因那丫头了?”

“啊。保准弄死她!”

周凯胸有成竹。苏梁见周凯露出这幅表情,翻了个白眼。他这幅样子,准没好事。而且是周凯自己没有好事,傻子都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坏东西来。坏人做到他这种地步,还真是标新立异。

苏梁道:“一会儿你离我远一点。”

“为啥?”

“没啥。”

她对周凯的胸有成竹一点信心都没有,只希望他做的事情殃及池鱼,祸害到自己身上。

第064章 学习味觉

“你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陶京站在食堂门口,看着苏因在里面忙来忙去。又是淘米做饭,又是切豆腐弄材料什么的。

苏因那张脸虽然看上去跟死鱼脸一样毫无生气,但是从她跳跃的步伐不难得出上面的结论。

今天白天,苏因参加三项比赛,全都拿到了第一名。接力赛是团体赛,第一名虽然也有奖励,但那是属于团体的,不能算作苏因一个人的成绩。不过光是100米与3000米的冠军,就奖励喜人,苏因足足拿到了30块的巨款。

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睡觉睡得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经。三张票子虽然没办法让自己手抽经,但是让脸部线条稍微有点变化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个变化在陶京看来,就像是一滴水落到大海里。眼力劲再好,也看不到。

当然,这也不能说苏因面瘫高冷。你想想,一个常年对着毫无生命力的菜刀蔬菜,见到的动物都是已经嗝屁了躺在砧板上的肉的人,加上她还有一个极为恶趣味,毒舌到让你怀疑人生的师傅。

你觉得这个人能活泼到哪里去。

事实上,苏因的性格是高级厨师的一个极端。不说话,仿佛与世隔绝,她只沉浸在做菜的世界里。在这些人的眼里,那些没有生命力的蔬菜肉类,就是某种艺术品原材料。通过他们的手,煎炒蒸煮成为艺术品。所以,他们不说话,是因为内心丰富的不需要跟外界交流。

另一个极端便是爱说话,倾诉欲特别强。基本上只要逮着活的东西,他就能说上一两个小时,且不带一句重复的。

碰上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吃上一口他做的菜,早就像碰见瘟神一样的老远见着就躲开了。哪还会像陶京现在一样,紧追着苏因跑。

陶京知道苏因拿到了一百米第一名,但是后面的三千米他没来得及看,便被唐毅喊回去办事去了。所以,现在他并不知道,苏因拿了三个第一。

现如今学校里就剩他、唐毅还有司马,有些事情,他不可能让唐毅去做,司马去做也不合适,所以只得自己去。就这样,跟苏因的比赛完美错过。

苏因将红色的辣椒酱放在不带一滴水的干锅里呛,也不放油。就把辣椒酱倒在里面,慢慢的熬。熬掉点水分,辣椒酱也熟了。

她现在要做一道不太一样的麻婆豆腐。正统的川菜麻婆豆腐,需要用到豆瓣酱,花椒,还有牛肉末,猪肉也行。但是现在苏因手边,这些食材都没有。她只有两块村民自家做的豆腐,辣椒酱,番茄、茄子大蒜小葱。地上还有黄瓜豆角,不过这些都用不上。

“今晚吃什么,辣椒酱吗?”

陶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苏因边上,探头朝锅里张望。

苏因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陶京的嘴角上,见他嘴角完全好了,一点破了的痕迹都没有。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说:“这两天,你嘴角有自己沾水抹了?”

苏因这么一问,陶京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连连点头,心情有点激动。

“你这偏方还挺灵的,这才抹了两次就好了。”

“那是,我们烂嘴角,从小就用这个法子。”苏因道。

不用花钱的事情,就算没有效果,也会去试试。不过,试了之后,要是还没有效果。那也不会给你花钱,这样就只能等着时间给你痊愈了。

苏因心里想着事,手上动作没停,已经将辣椒酱盛了出来。

然后洗锅,往锅里倒了一勺清水。灶里的火,从一开始就没有小过。这一瓢水刚接触到锅,就发生滋滋啦啦的响声。表层的水分子不安分的跳动,苏因将锅盖一把盖住,才隔断了清亮的声音。

苏因抽空没头没尾问了陶京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问这个干什么?”陶京用食指沾了点辣椒酱放进嘴里,刚说完,就辣的直啜嘴,“这什么辣椒,太辣了。”

“普通的秋辣椒。”

苏因嫌弃的看了眼陶京,在她眼里,吃不了辣的人,这人生得失去多少乐趣啊。虽然这么说别人,但苏因也是她自己眼里那个失去很多乐趣的人,因为她也不吃辣。

苏因不吃辣,不是不会吃,而是不能吃。一个大厨除了要拥有顶尖的手艺,还得拥有一个十分敏锐的味觉。

怎么保持味觉的敏锐?

除了天生的灵敏,还可通过后天的“学习”。

是的,味觉也是可以“学习”的。

味觉可分为“味”跟“觉”,这不是在玩简单的拆字游戏,而是这两个字分别代表着不同的领域。味,无疑就是味道,它靠着鼻子知晓。觉,就是触感,触碰到舌头后的感觉,它由舌头感知。

二者合在一起,就是味觉。

所谓的学习就是日以继夜的去品尝一道食物的味道,去闻一个食材的气味。这样长年累积的训练,不会让你的舌头跟味觉因为接触食物的多跟杂,而变得咸甜不分。它可以加强你的味觉,让你百米之外就能闻到别人家烧的是带鱼还是黄鱼,用的是黄酒还是啤酒,甚至加了几颗蒜几根葱。

这种嗅觉跟分辨力已经堪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警犬级别,可惜的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少之又少。它不仅需要后天的学习,还需要一定的天赋。因为,当一件事情已经用后天努力所突破不了了,那就说明,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天赋。

苏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种天赋。或许,她现在还没有到拼天赋的时候。

所谓的“学习”除了学,还有后续的自持。

自从苏因拜师后,在吃的方面她便克制了许多。为了保持味觉,她要忌辛辣、酸甜、生冷、腥臭。她要尽可能的保持舌头的原装性,也就是它的灵敏度。

味觉跟刀工这个东西不一样,重活一世,她的刀法只要稍微练几遍就可以达到前世一样的水准。但是味觉不行,要想达到前世那样的水准,她必须重新练习。

只不过,在这里天天吃咸菜辣椒,也不是个事。总得改变现状才是。

第065章 悖论

待锅里的水沸腾后,苏因便将两个方块豆腐扔了进去。这一步是为了去掉豆腐的豆腥味,焯水过后的豆腐再去用油煎,红烧或清炒,味道更正。

用水焯食物,在做菜这件事上,是万金油般的存在。

豆腐放在开水里,可以去腥气。肉类扔进水里煮两下,可以去除肉的膻味跟血水还有一些脏东西。番茄划上十字刀,扔到开水里,晃上几秒钟,就可以很轻松的剥皮。当然,开水还可以杀菌。

总之,你想要去掉某种食材上带着的味道,用开水煮一下,多少是有用的。

苏因将焯好水的豆腐捞起来放在一旁的砧板上放凉。她手上的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处,柔嫩的豆腐居然没掉一块残渣。

豆腐捞上来后,苏因将划了十字刀的番茄扔到了锅里(锅里的水已经换成了没有用过的清水,并且已煮沸),将热水一遍遍的浇到番茄上。开口的顶端,被热水烫皱了皮,缩了起来。就像是木匠处理木材后的刨花。等到番茄身上的皮也被烫的龟裂,便是时候起锅了。

起锅后的番茄,再用凉水冲一遍,如此一遭,皮更好脱。

脱好皮的番茄露出粉粉的红瓤,看上去还有点点的白晶。苏因将番茄切碎,放到了碗里。切完番茄的砧板像极了杀人分尸后的现场。从砧板上淌下的番茄汁,就像是分尸后溅的满地的血。

“你刚才为什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陶京看着苏因的操作,并未忘记刚才苏因问的话。他是对吃的感兴趣,但是对吃之外的事情反应也不迟钝。

苏因洗好手,顺便把锅也洗好。于是将方才抽空切的茄子丁,扔到已经控干后的锅里翻炒。茄子的量不多,每个茄子丁跟成人小指甲盖般大小。就这么放在没水没油的锅里翻炒。

“你们走了,我跟你们唐少的交易也就结束了。”苏因在这件事上竟没有犹豫一会,很直接跟告诉陶京,“所以,我是想,你们走了,我上哪儿去,跟谁做这么好的交易?所以,关心问问。”

“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们呢!敢情是想我们走了,你就没钱赚了。”

“瞧这话说的,说的好像我很无情似的。”

苏因利索的翻炒着茄子,锅里的茄子由白绿色变成黑色,由硬变软。

“不过也对。”苏因将炒软的茄子丁盛起来,笑道,“本来就没有认识几天,谈什么感情。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年代,感情可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陶京腹诽:“你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少。”

苏因没作声,对她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感情的确一件很奢侈的东西。前世,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而现在,她可以自己做主,可问题是,她喜欢的人在哪里。她会有喜欢的人吗?

这十六岁的身体里装着三十七岁的灵魂,她要是选一个与自己心理年龄相似的人。那人真实年纪起码也得三十多岁,这样少说比自己大个十七八岁。找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甚至可以当自己爹的人当老公,会被别人口诛笔伐得惶惶不可终日吧。

就算她不顾忌他人的看法,冲破重重阻碍跟这个人走到一起。如果没有意外,结局就是自己要守十多年甚至二十年的寡。如果这样,还不如一直单着。

反过来,她要是以这副身体的年纪去选一个差不多大的男生,也就是比真实的自己小上个十一二岁。这样苏因更受不了,相差十岁,年龄上已经产生了代沟。相处下来,只会处出姐弟情,哪来的爱情。

就比如说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陶京,看年纪,陶京比自己要大上几岁。可是心里年龄……

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

“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陶京说,“我只是一个小兵,做决策这种事情,都是上面的领导在做。我只负责执行,并且是有效的执行。”

“哦。”

苏因没对陶京的那番话深入下去,只是简单的嗯了句,然后继续手上的操作。

说话间,豆腐已经下锅。

大蒜爆香,苏因将豆腐放在手上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扔到了油锅里。在油锅之前,苏因早已经将整个锅炕热。这样豆腐从锅沿滑下,落到热油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并不会粘锅。每一块豆腐都贴在锅上,没有重叠。

这种灶台,锅是嵌在里面的,所以边缘的温度低,那些处在锅边缘上的豆腐并不能吸收太多的热量。所以只有等中间的豆腐煎好后,再与边上的豆腐交换一下位置,确保每一块豆腐都被煎得焦黄里嫩。

煎好了豆腐,那盘快被遗忘的茄子丁终于派上了用场。将茄子丁倒进去,苏因又往锅里加了一小勺水,盖锅盖焖了三十秒。

然后才将刚才炒好的辣椒酱跟切好的番茄一并倒在了豆腐上,再放盐。辣椒酱经过刚才那么一炒,已经少了生辣椒的青气,降低了它的辣度。但是辣椒的香味却是一丁点都没有减少,完全盖过了豆腐跟番茄的味道。现如今,空气里弥漫的是都是辣椒跟大蒜的味道。

到这一步,这道“麻婆豆腐”就算是大功告成,可以起锅了。在起锅前,苏因又洒了把小葱进去。

等再掀开锅盖时,这道菜的味道好像就在这不到一分钟里变了个小魔法。一开始还满是辣椒的味道,现在却能闻到小葱拌豆腐特有的香味,如果闻得仔细点还可以闻到番茄的清香。

“尝尝。”苏因将豆腐放在陶京面前,自言自语说,“其实叫它麻婆豆腐不太合适,我觉得它更适合酸辣豆腐。辣是因为辣椒,番茄是提供酸味。所以,就叫它酸辣豆腐吧!”

“没人问你它叫什么啊。”

“你说什么?”

陶京看着豆腐,说:“所以茄子丁是代替肉末?”

“孺子可教也。”

“小苏同志,别以一种大我十几岁的口吻跟我说话。怪别扭的。”

“陶同志,别总是故作深沉的叫我小苏同志,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第066章 试探

用茄子丁代替肉末肯定是比不上真的肉末,但是就现在这种环境,不可能有真的肉出现。所以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何况,陶京他们也不是无肉不欢。

陶京夹着茄子丁吃了一块豆腐。

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嘴里的食物早就入了肚子,唇齿留不留香,那要看陶京刷不刷牙。如果刷牙勤快的话,也许嘴里还有点味儿。

说起正宗麻婆豆腐的味道,刚出锅,除了热气腾腾的花椒跟辣味,别无其它。这两种味就像是覆盖在水面上的那层油,看上去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但是能阻挡水分子的挥发。花椒跟辣味阻挡了豆腐的清香,事实上,入锅了翻炒后的豆腐,香味本就是不值一提。

不过这道酸辣豆腐不一样,除了辣味跟大蒜味,更明显的是豆香。

“所以,你是从哪里买来了猪肉,然后拿茄子丁骗我呢。”

陶京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让他意犹未尽的不是豆腐,而是茄子丁。豆腐在入口的一瞬间就已经化了,然而这茄子丁在陶京嘴里已经变成了肉末,不管是味道还是口感,跟肉一模一样。

“那不是肉,就只是茄子丁而已。”苏因说,“我只不过是跟你的味觉开了个小玩笑。”

这种玩笑对于苏因来说随处可见,也信手拈来。

她可以借用手段将土豆变成有牛肉味道的“肉饼”,也可以变成一碗金黄剔透的“蛋羹”。她甚至可以用一把芹菜做一道没有鱼的三鲜“小黄鱼”。

这种“法术”只要是对厨艺稍有研究的人都会做,这不是一种玄学,单纯的就是利用食材的物理性质,进行一些作料的加工。这种变化属于物理变化,而非化学变化。更没有所谓的魔术之说。

做菜,是一门物理学。

陶京摇摇头,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苏因炒了茄子丁,不然真的会以为那是肉末。一会可以用这个唬一下唐少,不过他估计上不了当。

“你去准备一下,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陶京疑惑的看着她,苏因这话里有话。问道:“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不可以?”

陶京很惊讶,苏因给他们做了这么多次饭,主动要留下来一起吃,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震惊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当然可以!谁反对,我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陶京的兴奋有点过了头,他咧嘴笑道,都可以看到他的后槽牙。对苏因说:“我很欢迎!”

陶京的开心是有原因的,只要能不单独跟唐毅一起吃饭,你牵一头小猪放在桌边,他都能接受。当然,如果是烤全猪的话,那就更好了。说到底,陶京还是一个不算是十分职业的老饕。换作是唐毅,只要这道菜和他的意,那么他压根不管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有几次,他确实不知道跟他一起吃饭的是陶京。将陶京的名字喊成周舫这种乌龙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陶京是真的羡慕他们两之间的兄弟情,心想什么时候,也能从唐少的嘴里听到他这么喊自己的名字呢。但是等到想到这一点后,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剩下的两道菜,分别是红烧黄瓜跟干煸豆角。苏因到底还是做了这道干煸豆角,看外观,确实根根分明,如唐毅说的被抽干了水分的玉石。青翠欲滴,没有带一点黑焦的痕迹。

而另一道红烧黄瓜,就是简单的家常做法。

这边的黄瓜属于旱黄瓜,外形短而粗,皮较硬,瓜面上的刺比较稀。这种黄瓜又叫做地黄瓜,也是一种药材。不过陶村这边的村民很少拿黄瓜当药,会被当成傻子。

红烧的话,会先去皮去籽,只留下瓜肉。切片,放油、酱油,炒到瓜肉变软就可起锅。

红烧的黄瓜软而具有弹性,吃起来有红烧的“肉”味,也有黄瓜作为蔬菜的清香。下饭吃,算是一绝。尤其是汤汁淘饭,一个字:绝。

唐毅从房里出来,便注意到饭桌上的干煸豆角。因为这一道菜,唐毅本能的直接忽视掉另外两道菜。他拿起筷子,夹了两根豆角。

咀嚼、分泌口水、吞咽。

每一个动作都是人的下意识之举,人天生就会咀嚼。你往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小孩子嘴里随便放个什么吃的东西,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顺其本能进行咀嚼。

唐毅表情未变,他放下筷子,看向苏因。

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有力道。好像他根本就不用皱眉,光用眼神就可以震慑你。苏因不想与他正面接触,挪开视线。

“你听过‘又生一厘’吗?”

陶京此时嘴里塞满了菜,他抬头是,视线在唐苏二人身上来回转。见苏因的表情,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苏因不知道,他知道啊。陶京恨不得往唐少面前一站,指着自己的脸,喊道:“我!我!我啊!我知道。”

可是他不敢,他要是这么做了,丢工作事小,丢面子是大。唐毅一定会让自己闭嘴,而且是很严肃的命令道。

他本来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在苏因面前得稍微注意点的形象。于是陶京一边吃饭,一边忍。

而那一边的苏因,则是在装。

她知道又生一厘,京都最大的一家饭店。现在是,到了千禧年,依然是。

在零几年,又生一厘虽然江河日下,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的名气,支撑了它从谷底走到了顶峰。但是名气再大,一个信息十分闭塞的农村里的丫头,又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所以,综上所述。

苏因说了不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回答。

唐毅没有再问,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苏因那样拙劣的谎言,在他那里脆弱得不堪一击。正当苏因毫无顾忌的吃着饭菜时,唐毅的又一击到了。

“那你听过白知圣这个人吗?”

这一次苏因想都没有想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第067章 诡谲梦境

清晨,陶村水库边。

一男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下面就是除了水,还是水。波光粼粼,天气非常好。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却驱不散他身上的寒气。

他算准时间,抬头看向东南方。就在这时,从那个方向的草丛里飞出来一群乌鸦。

黑色的,发着古怪叫声的乌鸦。其中一只最大的乌鸦突然脱离了既定的飞行路线,往这人这边冲了过来。

他没有躲避,他好像知道乌鸦在飞到自己面前就会消失。在乌鸦消失的瞬间,天气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引着雷鸣呼啸而至。连气压都低了许多,让人呼吸不了。可是这个人现在面色如常,因为唐毅知道,这是梦。

在自己的梦里,又怎么会让自己陷进被外界环境所左右的地步。况且,所谓的环境还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而成。

即使知道是梦,但是唐毅也醒不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不会苏醒。就好像被困在一个迷宫里,你已经知道出口在哪里,甚至可以肉眼看到出口。可就是走不到那里去,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控制着你。

当然,这种事还有另一种说法。

鬼打墙。

不过梦里应该不会遇上鬼打墙这么诡异的事情。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自然是梦魇放弃他的时候。

又是那个梦。

唐毅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这个梦,时间久到他对梦里的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他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天,什么时候会出现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一个人,亦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身中数枪掉从悬崖上掉到水库里。

等到他掉下去,梦里的失重感就会让他醒来。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中枪,因为什么掉下去。清醒的时候,他能为梦中的困境找到解决的办法,从而破坏掉这诡异的梦境,以防下次再陷进去。可是,每一次,没有例外的,当他进入梦境时,所有除了接受之外的举动都无法施行。更别说将白天思考的对策,在里面付诸于行动。

没办法,这就是梦。

唐毅被这个梦困扰了很久。不过,这还是他来这里,第一次做这个梦。

没了睡意,唐毅不再浪费时间,便从床上起来。他穿好衣服,正系着扣子,手指突然碰到锁骨边。他中指触碰到自己的皮肤,摸了下。好像那里有一块什么东西,否则这动作看上太诡异了。

他不是爱臭美的人,所以不至于在炫耀自己的锁骨吧。

唐毅的手来回了两趟,确定那儿除了皮肤组织什么都没有后,终于放弃了。

那里,就在右边锁骨的方向,本应该有一个五厘米的疤痕。可现在,那儿却紧实得没有一根褶皱。

唐毅穿好衣服走到外间。理所当然的没有看到陶京。

从在队里起,陶京的起床时间就很早。起床号是早上五点半,等到所有人听着号令起床时,陶京已经负重跑完了十公里。这也是为什么在人才济济的四十四队里,唐毅会选择陶京留在自己身边,跟着自己执行任务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了“吃苦耐劳”外,陶京还有其他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优点。

山里总是比别的地方要亮的晚一点,夜得早一点。

现在虽然三点多,在这个七月流火的早秋,这个时间点显然是太早了。也许还不能称之为“早”,而要说是晚上。就是在这个穿上外套有点热脱掉外套有点凉的晚上,唐毅看到穿的异常清凉的陶京正往这边跑过来。

短袖短裤,都是军绿色。脚腕上各绑了两个沙袋,看这样子,陶京刚刚是负重了十公斤,跑了五公里。他本打算来回跑到校门口再折出去继续跑,后来应该是看到了唐毅,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唐少,今天起这么早。”

起,这个字用的好。

唐毅有那么一秒钟在思考,为什么陶京说的是起那么早,而不是这么晚还没睡呢?

陶京站在唐毅面前,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万籁寂静的晚上,陶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被衬托的足够让有些同学有印象。早上开始问一旁的人,昨晚有没有听到类似的小狼狗在叫。

其实这么看上去,陶京的个子并不矮。站在唐毅面前,有点不分伯仲的样子。

“你比我早。”

陶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说:“这么些年,都习惯了。”

唐毅没接话,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今天比往常都要早。”

陶京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实话实说,道:“不怎么睡得着。唐少,虽然我们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但是我有疑惑。”

“哦,说来看看。”

说着,唐毅便转身走进屋里。陶京见着,便跟着唐毅进去。在进屋前一秒,突然回头看着黑暗。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你想问什么。”

唐毅坐到他那个专用的椅子上,隔着办公桌看向陶京,桌子上放了一杯热开水。在酒被打翻的日子里,唐毅只能以水度日。

问:“你是想问我们此行的目的,还是想问,让你跟踪朱见然的目的是什么?哦,你现在应该知道朱见然指的是谁。对,就是那个梁学生的表哥。”

陶京并不好奇唐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站的笔直。在队里,他们已经养成了不管什么时候,下级回答上级问题,或者是回话的时候都得站有站相的习惯。

“是,两者都有。”

唐毅笑了笑,随后说:“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句废话。

可就是这句废话给了陶京安慰。

他本不该质疑唐毅,而从以前的经验来看,质疑唐毅显然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但是他还是需要唐毅的这句话,因为这肯定了他现在的所做是值得的。

唐毅看着陶京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倘若刚才发生的几件事分开,也就没什么,唐毅也不会想什么。可偏偏这些事都是在一天之内,精确点,实在短短不到一个是小之内发生的。这样的概率低得要用放大镜来看才看得清。

第068章 张来秋,张公子

苏因昨晚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唐毅的为难,在其他人眼里,唐毅的问题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内容。所以就算他心中有疑惑,也不会说出来。所以,第二天,也就是苏因拿到冠军的第二天,她的心情依旧很好。

一家欢喜一家忧。

正在苏因难得哼着歌翻着书看着公式,还打算摸本子做两道不等式的题目时,周凯还躺在卫生所里哀嚎。

昨天比赛,苏因好像知道周凯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至于为什么会来找自己,苏因却说不清,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三千米是耐力赛,对于多数女生来说,这个长度已经是极限。所以在有学生第一个完成目标之前,老师早早安排人上终点等着。这个时候,跑到终点的选手腿软、晕吐都是很自然的反应。所以需要有支撑点,不然会直接晕倒在地上。

这是多数人都知道的事实,包括周凯。他跟苏梁打的包票就是,当苏因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等她加速,经过他旁边时,他脚一伸,苏因自然会摔倒。加上低血糖、运动过量,这一跤好比人从二楼落下来一样。虽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是多部位擦伤,狠一点来个骨折都不是不可能。

就在周凯准备使黑脚时,被苏因安排在一边的董文婧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他往前一推。周凯一个脚没站稳,往跑道方向倒了过去。苏因本有时间从一旁绕过去,但是为了配合董文婧,苏因成了一个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旁观者。一不小心踩了周凯一脚。

这一踩很无意,为了显示自然,苏因自然而然的加大了力气。这很正常,谁知道人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踩到了周凯的手腕处。这下,周凯预想中的骨折是有了。只不过没想到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苏因装作很惊讶,但还是选择先跑完全程。就只有半圈,什么事情都没有奖励重要。至于周凯,那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可怜蛋。

事后迫于老师的威力(老师并不知道苏因是故意为之,只当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让她道歉,毕竟在华国“死者为大,弱者为大,伤者为大”),她才不情不愿的跟周凯道了歉。至于周凯怎么回应,这不是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苏因不会因为无意踩了周凯一脚而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她依旧上台,站在第一名的位置,领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奖励。

轻飘飘的信封,拿在苏因手里,好像拿着十几克拉的钻石。心情激动,双手颤抖。这里面可是巨款,20的巨款。更开心的是,这些巨款是她一个人的。

当然,准确点,这里面还有董文婧跟梁芬的份。

与此同时,距离陶镇几百公里外的京都。

八七年的京都十分朴素,地处华国中原地区。既有北方的大气,又有南方的娇小玲珑。光看她外表,总觉得像是一位穿着旗袍的姑娘。可是当你走进去,对她有所了解后,你会发现这座城市的本质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满目疮痍的老人。

华国上下五千年历史,发生过无法用数字计量的战争。京都是每逢大战,交战双方必争之地。然而就像是两国交战不杀医务兵一样,京都虽是必夺之地,可那些政治家、部队将领在一方占领了京都之后,都会选择默默的退下,而不会在京都附近开战,更不会攻击京都。

这也是为什么京都里的名胜古迹保留的异常完整的原因之一。

八七年距离苏因重生之前的千禧年有十几年,但是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京都这座城市在外观上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好似当政者有意的保留它古朴的一面。

然而从九月份起,便有一层乌云笼罩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上,久久不去。

现如今,京都依旧是权政中心,是华国的经济中心。一旦跟权政两个字扯上关系,军事力量必然得提上去。

唐毅所在四十四队的大本营就在这里。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安全部的十七军(以下简称十七队)。

如果说四十四队是大多数人都没听过的神秘队伍,那么十七队就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他们是平民心中的偶像,是他们的保护神。

在这个电视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十七队的英雄事迹早就被报纸大肆渲染了一番,成为人们饭桌上的谈资,更成了许多年轻人心中的一个梦想。在那个传播消息基本靠喊,去目的地基本靠走的八七年,十七队做的事自然不是与别的国家斗智斗勇的谍战轶事,而是保家卫国。真正意义上的保家卫国。

有黑扫黑,无黑除恶,无恶治乱,无乱育德,无伞固基。

十七队的职责,显而易见。

按照一般的逻辑,或者一般的部门来说。一个出名的组织,其领导也会因为组织而变得人气爆棚。但是对于十七来说,这句话便说反了。该组织能有这样的名气跟成就,与其所做的事有关。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个人的魅力也能超过一整个组织。

十七队如今的名气跟它的领导人不无关系。

领导十七的人,名叫张来秋。

张来秋,人称张公子,二十七岁,京都本地人。

身高一米八,健壮的身子,穿上衣服,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这是胖。可惜的是,每次出门他都穿衣服。很多闻名而来看张公子一眼的人,在见到他背影后,都会怅然若思。毕竟登在报纸上的是张来秋的那张军装照,年轻帅气还有点痞气。乍看到这么精壮的背影,多少有些落差。

不过男同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而女同志在思前想后,念及到他做的事,以及那张帅气的脸,暂时可以忽略他这幅身材。

总而言之,张来秋是一个仪表堂堂有点壮的美男子。

这是外貌,至于内在……

第069章 角儿,孟良仙

张来秋虽是京都人,但是父亲是钟表匠,母亲是小学老师。往祖上倒三代,不是农民就是做些小生意的商人,跟所谓的军人没有任何联系。

也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关系背景的单干主义者,坐上了十七队的领导位置。可见其能力出众。

另外加一句,张来秋是驻扎京都所有部队中格斗能力、狙击能力第一的人。

张来秋平常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没有外勤公务,一整天呆在办公室都不觉得无聊。在无聊的时候,他喜欢看地图,各个地方的地图,以让自己不无聊。

不过,这几日许多人都听说张公子经常出入南门小园子,也有很多人亲眼看到张公子一壶小酒一叠花生米,在园子里一坐就是一个白天。

去园子里除了听戏,还能干嘛。没谁知道,张公子怎么突然爱上听戏了。不过在河清海晏的现如今,不需要这些人为他们出生入死,所以有些接地气的爱好,倒让那些百姓觉得这些军官跟他们一样。也是一日三餐,吃饭那啥的俗人。

园子到晚上就会关门,那时甭管你是天王老子,都得滚蛋,张来秋也不例外。每当张来秋被赶出来的时候,那些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对张来秋生出一丝的好感。本来对他就有好感的人,这好感度也会往上涨一点。

张公子以前不爱听戏,他这听戏的习惯也就从今年七月份才有的。原因么,据他的副手方超说是因为园子里新来的戏班子。准确来说,是因为那个姓孟的戏子。不然为什么京都有那么多戏园子,他偏偏喜欢去北河那家。

每次方超这么说,都会被张来秋纠正。

“诶,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这是角儿,应该叫人家艺术家。”

是,张公子每天跑戏园子,连地图都不研究了,就是为了去听孟角儿的戏。

“……

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提起了旁人我不晓,那苏龙、魏虎是内亲。

你我同把相府进,三人对面你就说分明。

他三人与我有仇恨,咬定牙关他就不认承

……”

南门小园子里,正在唱的是《武家坡》。

张公子听不懂戏,他甚至听不懂这台上的艺术家老师说的词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遇到西皮快板的时候,手指有节奏的在空中划着圈,头也晃来晃去。这阵仗,看着还有点资深票友的意思。

他听不懂戏,但是看得懂人。

台上唱王宝钏一角儿,身段那叫一个美。绫罗绸缎,小步盈盈。星眸顾指精神峭,罗袖迎风身段小。

笑、嗔、怒、哭、哀,表演入神,亦出神。厚重的妆都无法掩盖这张脸的完美。谁又能知道拥有这张脸的主人会是一个男人。

一场戏结束,主创人员照例会上台谢幕。但是张来秋从来没有见过孟良仙专门上台,当然,最后一幕是由他完成的自是另当别论。不过就张公子来的几次说,没有一次是在孟良仙还在台上的时候,戏曲结束的。所以,他在谢幕的时候确是一次都没有碰到孟良仙。

不过,这不大能影响到张来秋。他来这,又不是专门来看孟良仙谢幕的。如果是,这得是多奇怪的嗜好。

后台。

孟良仙正在卸妆,用特质的水擦掉脸上一层又一层的油彩。他这唱一出戏,上妆麻烦,卸妆更麻烦。班子里有专门的化妆师,但是孟良仙从来不用,他一直是自己给自己化妆。自然,卸妆也是亲力亲为。

他不怎么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脸,这么说,并不是他的脸有什么问题。而是孟良仙单纯的认为别人脏。

慢慢卸掉妆的孟良仙,渐渐露出他本来的样子。

那双眼睛,从王宝钏的情绪中剥离,变得平静,仿佛倒映着月光的平静海面,透着星光点点。

他五官十分正气,没有丝毫的女气。眼前的孟良仙跟刚才台上的王宝钏好似两个人。

“先生。”

一旁的工作人员等了很久,终于在孟良仙完成最后一步开了口。

“那位张首长,今日也来了。”

这也字用的好。这工作人员如果说的是“又”,这其中滋味就该好好的品品。虽然都是代表张来秋来的次数多,但是前者更多是一种很平白的语气,而后者,则更多的是一种不耐烦。

你怎么又迟到了?

你怎么又骗我?

等等,诸如此类。

除此之外,也说明一个问题。张来秋的出现,并不仅仅是吸引了那些群众老百姓的目光。孟良仙,也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对方来戏园子的目标是他。

“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孟良仙轻声嗯了声,那人闻声便退出了小隔间。这个小隔间也只有孟良仙这样的角儿才能用。

算上今日,张来秋已经来过十七次,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过来两三次。这些孟良仙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张来秋第二次来戏园子,孟良仙就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他心里清楚归清楚,敌不动他不动。张来秋算不上敌人,但是他这样凭空猜测到底不是法子,所以他要等。等张来秋亲自来找他,说出他的目的。

十七次,就算不是票友,听了十七次戏曲后。而且每一场戏都是从开头听到谢幕,这不是票友也算是半个票友了。

不过,张来秋是个例外,他喜欢理科,讨厌文学。他喜欢用武力实操,讨厌跟别人废话。这样一个人,很难养成听戏这么文绉绉的习惯。即使他听了这么多次,每一次也都是人在眼睛在。耳朵么,已经被他从心灵层面给捂了起来。

所以这样一个人,就算听太多次戏,他也不会由衷的喜欢上听戏。充其量,这就是一个由反射神经所养成的膝跳反应的习惯。

就在他准备打破这种习惯,准备去找孟良仙的时候,方超来了。

他在张来秋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张来秋的眼睛突然一下子亮了,然后光芒又灭了。像一潭死水。

第070章 京都的中心

“什么时候回来的?”

坐在汽车后座的张来秋手上摊开了份报纸,但是他现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汽车实在太颠了。

“昨天上午。”

“昨天上午到的,你现在才知道消息?”

张来秋来气了,把报纸塞到一边,不看了。双手抱胸,气狠狠的看着方超的后脑勺。没想到方超突然回过头,他一回头就看到张来秋那张黑漆漆的脸。

“老大,唐少的消息,他要是不透露出来,谁会知道啊。”

方超这话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来秋跟唐毅隶属于两个不同的军队,亦是两个不同的部门。但从官衔上看,唐毅比张来秋高两级。而且四十四队的性质不同,就算他们内部的人对于自己的行踪不对外保密,上面的人也会故意的押住他们的行踪,以及他们的任务。

可以说,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四十四队的存在。这大多数人里并不包括张来秋方超等人,毕竟张来秋跟唐毅之间还有某种不可言喻的竞争关系。

“只有周舫一个人回来?唐大少没回来?”

张来秋问这话的时候,车子正驶向一个办公楼区。说是办公楼区也不精确,因为从外面看除了参天大树,连栋房子都看不见。而在看不到任何建筑的前提下,还说它是办公楼区,那是因为大门前交错放了两个路障。门两边各有两个人站岗,他们穿的衣服是军绿色的简装,身上没有任何的标志。

他们手上托着把枪,目光严肃,平视前方。估计你往他前面一站,他们都不会动下眼皮子。当然,他们应该不会给你这种恶作剧的机会。

荷枪实弹,如果谁吃饱了撑着,想要挑战一下子弹的威力。或许可以试试上面的恶作剧。

经过这里的平民百姓,只是往里面瞧一眼,不管看不看得见,森严肃穆是他们的第一感觉。他们虽然对楼区里的人好奇,但是活命的念头让他们对这块区域的好奇停留在了心理层面。而从来没有人在吃饭时闲聊关于这块区域的八卦。

当他们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住着哪些人之后,他们更是紧闭了自己的嘴巴。

张来秋的车子在靠近大门的时候减下速,并未停下来。门口的保安也没有来检查出入证,他们认识张来秋的车子。所以其中两个人搬开路障,让车子进去。

可以开车自由出入这块区域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不然,大门口的四个人,每天也不用找什么可疑人物。光搬路障就可以晃一天。

车子从门口穿过路障,慢慢加速,冲进一片森林中。

大门之后,的的确确就是“森林”。冲天高的红豆杉,路两边的梧桐,还有各种鸟叫声不绝于耳。有时候开车可得注意点,不然就得撞上突然从边上冲出来的小松鼠。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仿佛置身于大山之中。

而他们的车子,正行驶在开辟在山上的一条小道上。石子铺的小路,弯弯扭扭,颠颠簸簸。好在没有几分钟,车子便从森林中开了出来。顿时,视线豁然开朗。

森林背后果然别有洞天。

就如同西瓜那样,西瓜皮就是张来秋他们经过的那片树林。而西瓜瓤代表树林后面的区域,占地面积十分之广。处在西瓜囊里零星的西瓜子就是坐落在空地上一栋栋的办公楼。

这儿的每一栋大楼都不简单,里面掌握着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华国的经济命脉,拥有能调动任何地区军事力量的权力。总之,这儿就是京都的心脏,亦是华国的心脏。

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说的夸张点,这儿的清洁工都得有某项拿得出手的本领。当然,单手口垃圾袋,徒手通厕所这样的本领就算了。

有人说如果华国被别人觊觎上了,第一枪就得往这里打。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难道当政者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若真有人抱着这么龌龊的心思,往这儿扔个地雷。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伤到个什么知名的学者或者是有名的将领,就算弄死个实习生,那这波也不亏。

迄今为止,华国正在经历历史上比较辉煌的一个时期。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这一切都是当政者的功劳,若是他们连这一点都没想到的话。只能说这天下太平的局面是老天送给他的。

既然想到有这个可能性,那为什么还这么做。

这个问题好,不过现在不是讲地理学跟政治学的时候。

好,话题说回来。

张来秋的车子七扭八拐,最后停在一栋建筑外。张来秋从车上跳下来,直接进了屋。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见到张来秋,立即双腿一并敬了个礼。张来秋并未敷衍,朝他们点了头,也回了个军礼。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是张来秋办公的地方。除了他,这栋楼还有许多文职人员。

“没看到唐少。”方超跟上张来秋的步子,说,“只有周舫带了几个人回来。”

张来秋挑眉,穿过人群,时不时朝那些跟自己打招呼的人点头,快步上楼来到二楼。

“那周少爷现在在哪?”

张来秋推开门,就听到一道在别人听起来很温柔,但是在张来秋听来却很娘们的声音。

“我不是在这里吗?”

“哦。”张来秋看了周舫一眼,见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心情很不爽。周舫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搬了个木椅子坐到了旁边。

“唐大少没回来,你回来干嘛?想偷懒,也不应该不顾你们家主子安危跑回来吧。”

张来秋往自己的搪瓷杯里添了点开水,里面的茶叶已经泡得叶子都快变透明了,而且一点茶味都没有。张来秋也不介意,他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大口茶叶。细嚼慢咽才吃了点茶味,嚼碎就吐在一旁的垃圾篓里。

这一幕看在周舫眼里,就感觉是看到某个人大街上吐口水。你不能因为自己看不惯这种行为,就上前打他一顿。他又不犯法,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卫生,有点恶心人罢了。

第071章 没什么事是一个西瓜解决不了的

“没想到张公子还是改不了恶心人的习惯啊。”

“没想到周大少还是单纯到明明不喜欢恶心却还偏偏被恶心到啊。”

张来秋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扭头对后面正准备给周舫倒水的方超说:“不用给周大少倒水了,他一会就走。”

这赶人方式还真是奇特。

周舫对方超笑笑,张来秋说得对,他来这儿又不是来喝水的。不过方超还是给周舫倒了杯水。

“张参谋,角落里那个西瓜麻烦帮忙切了吧。”

西瓜可比白开水解渴。

“我去你奶奶的!姓周的,我不数数,你赶紧给我滚蛋!”

三分钟后。

“老王送的这个西瓜不错啊,皮薄瓤甜。”

张来秋吃着西瓜吐着子,那样子,周舫觉得还是眼不见心为净。直接转身,背对着张来秋。张来秋此刻的所作所为,他那张脸都拯救不了。

事实上,周舫一进屋就盯上了角落里的西瓜。他近距离看,瓜的纹路均匀,到底端的白色处,没有明显的变形。瓜面上还有细白的一层瓜霜。折断处都还没变黑,只是有点瘪。敲了敲,声音清脆,熟度刚刚好。

这望敲拍听一套流程下来,周舫基本上确定这个西瓜熟度刚好,甜度很高。

于是在接下来等张来秋的时候,时间也没有很难熬。

三个大老爷们没花多长时间便解决了半个西瓜,不用说也知道这半个西瓜连牙缝都不够塞的。那为什么是半个?因为隔壁人闻到了瓜香,连蒙带骗的将剩下的半个西瓜给骗走了。

对此,隔壁的人表示,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骗呢?充其量只是忽悠。

骗,说明我不是个好人。

忽悠,说明你不是个正常人,你傻才会被忽悠。

张来秋与周舫都不傻,所以,还是说隔壁的那两个哥们太坏了。

“人,我押回来了。”

周舫进了这件屋子,在损了张来秋几句,吃了四分之一个西瓜之后,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暂时关在十七号里。”周舫说,“路上我试图跟他交流,但是无果。现在人交给你,查不查得出什么,就看你的本事。”

张来秋没花多久便想清楚了周舫这个问题背后的几层意思。人,他在路上问过,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说明这是个难啃的骨头。

然后告诉自己他被关押在十七号,问不问的出来就看自己的本事。是想让自己跟他去交锋,跟他硬杠呢。

想让自己成为他们四十四军开荒的第一道犁,这还真是不错的想法。

张来秋没有直接回答周舫的问题,而是问他:“人都弄回来了,唐大少怎么还不回来?”

“那儿还有一大笔烂摊子等着收呢,所以今天来这里找您,告诉您人押回来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想从张公子您这儿要个人,跟我们回陶村一趟。”

周舫话还没说完呢,张来秋就对一旁的方超说:“你跟下面的人说说,一会有个一米八左右,声音跟个娘们似的周姓小子去挑人,告诉他们谁要是敢上前一步,老子让他永久的从我队里滚蛋!听到没!”

“是!”

“张公子,没这么夸张。”

周舫看着方超的背影,收回视线,看向张来秋,笑的十分贼。这让张来秋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感觉一条蛇在暗处盯着你。不是因为他是蛇,而是因为这条蛇还会笑。

待方超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周舫跟张来秋二人。不知方超眼里这两人什么关系,他在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关上了门。

张来秋对这个举动很不满意。

要是这屋里是他跟一个女人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周舫,眼神分明在讲:我跟你很熟吗?

周舫笑笑,也不寒暄,更不愿意在张来秋这个问题上久留。直接说:“那戏园子查到了什么?”

“你们去陶镇又查到了什么?”

周舫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道:“你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

“我要是睚眦必报,你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张来秋道,“我这边毫无进展,说说你们那里吧。不要忽悠我,如果你们跟我这边一样也是毫无进展的话,唐大少就不会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张来秋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他要是知道唐毅留在陶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小丫头做的菜,估计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吧。

“也不是一无所获。”

“哦。”张来秋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想让自己表现的一点都不在乎唐毅捕获了什么,就差点说出了后半句:老子不在乎。

实际上,他其实很在乎。

大丈夫何必逞口头之快呢。

于是张来秋接着道:“查到了什么?”

张公子是真是将能屈能伸学到了精髓。

“我回来之前,唐少特意嘱咐过我……”

周舫说到这儿便不说了,惹得张来秋又差点爆粗口。

“你能不能不学那些唱戏的,一句话吊半嗓子,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看样子张公子最近因为听戏,很有情绪啊。”

“关你屁事!说,老唐嘱咐你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周舫点点头,说:“唐少嘱咐我,有关我们查到的事情一丁点都不要给张公子说。”

……

“姓唐的,我揪你奶奶的!”

“张公子,文明!”

这到最后,周舫到底还是将在陶村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张来秋说了。当然,在陈述中无意的遗漏了苏因的那部分。

周舫喝了方超给他泡的茶,问来秋:“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些人。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周舫说的迷迷糊糊,他知道自己这么说,对方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张来秋还没开口,眼神先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沂市上个月发洪你知道吧?”

周舫点头,八九月份是发洪高峰期。沂市距离京都不远,而且处于长江边缘,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些小洪水。只是出现今年这么恶劣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上头直接派了四十四队去支援,当时唐毅不在,还是周舫领的队。

第072章 洪水的背后

“你们防洪的效果很好。”张来秋说,“正因为你们及时的出动,并且在紧要关头中做了正确的决定,沂市才在第一波台风中没有遭受更严重的人员伤亡以及财产损失。”

周舫知道张来秋所说的那个正确的决定。

沂市的洪水有一部分台风跟紧急下降的暴雨有关,但更多的原因在于该市水库的蓄水量。水满则溢,水库的水位线在强风暴雨后的短时间内上升到了危险值。如果不开闸引流,巨大的水压,水库坝被冲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此时,从沂市穿过的那条河在水库没有开闸放水的前提下,已经漫到了道路上。水势凶猛,在个别急转弯的地方更是由于惯性冲击力,导致了泥石流。

周舫做的决定就是疏散河道附近的居民,开闸放水。

这个很浅显很明智的决定,在当时周舫提出的时候,却遭受到了无理由的反对。能够反对周舫的人,级别自然是比他高。他们没有给出理由,只给了周舫一句话:就算水库坝破了,你该救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我沂市不该损失的财产一毛钱都不能少!

后来跟张来秋聊天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来秋笑着说,那人肯定不知道你的身份。

张来秋说的没错,那个人以为周舫只是隔壁县顶多是市级派过来的增援,最高也不过是跟自己平级。所以才敢这么对过来帮自己的人颐指气使。

不过后来,水闸还是开了。是周舫亲自爬上山给放的,没有通知那个所谓的领导。周舫才不管他知道消息之后脸是绿的还是红的,他只知道沂市的几万人命比那个狗屁领导要重要的多。

“那个姓白的是不是在你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

“你觉得他知道我是谁后,会吓得屁股尿流?”

周舫这话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会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吓得屁股尿流我不知道,但是那件事会吓到他尿失禁。”

张来秋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严肃了很多,而周舫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在处理完抗洪事情后就去了唐大少那儿。事实上在你走后,沂市又遭受了比之前更猛的一拨台风。而本应该处于开闸状态的水库,这个时候却成了一个蓄水的泳池,里面的水只进不出。”

就像是一个灌满水的气球,随着注入的水越来越多,气球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关键水库坝在前一次的台风摧残后,就已经有了裂缝。有了裂缝的气球,基本不需要借用外力,时间一到,就会冲破气球喷洒而出。

“他没有下令开闸?”

张来秋挑眉摇头。

“为什么?”

“为什么?呵…”张来秋冷笑道,“你对沂市的地理位置还有印象吗?”

周舫点头。

“在他们河下游,靠近马当县那里是不是有一大块空地?”

周舫几乎想都没想,说,“那不是块空地吧,我怎么记得那儿种满了桃子呢?”

“对,就是桃子,而且是上等品的黄桃。”张来秋说,“你一开闸放水,过多的水会冲出河床,冲出来的水会流向哪里,不用我说了吧。”

周舫沉吟半会,问:“你是说,上面的人为了这块桃园不被冲走,故意不开闸放水。”

张来秋没说话,沉默就是默认。他这一表态,让周舫差点爆了粗口。

“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不开闸放水,回头等水压一高,水坝被冲毁,照样人死地毁吗?”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

无需周舫在这儿咆哮,因为在那个领导拒绝开闸后,没有几个小时,现实就重重的甩给了他一个巴掌。

这下真的是坝毁人亡。

这就是为什么京都突然出现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人。

张来秋嚼着已经没味了的茶叶,茶叶都已经成了沫子,他才吐出来。原以为周舫会问自己一些问题,以他对周舫的理解,他现在应该有很多问题。但是到现在,周舫还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就是坐在那儿,微微仰着头,虚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舫不问,张来秋自然不会主动去说什么。

他没这个义务。

……

沂市的那场洪水让很多人家破人亡。人在自然灾害面前,弱小得早已没了阶级之分。就在周舫跟张来秋谈及这件事的时候,京都出现了一个很怪的人。

京都距离沂市不算远,但是那儿的风波完全没有影响到京都的风平浪静。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也许京都的百姓们还不知道沂市那儿发了洪水。

人是很乐观的动物。只要还活着,就会努力的活着。在解决温饱之后,喝与玩一样都少不了。这三样中吃占第一位,就知道它有多重要了。

说到吃,放眼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人能有华国人这么会吃。上下五千年历史,完全可以写成上下五千年关于吃的进阶之路。

太白居是京都很有名气的一家酒店,据说这家酒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还跟诗仙有点关系。也许是太白兄喝醉了酒在这儿写了首诗,又或许是一千多年前他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饭馆吃了顿饭喝了壶酒。于是那个饭馆就改名为太白居。

古时候没有商标注册权,更没有什么姓名权。别说叫太白,你就是叫青莲,都没人管你。

一般跟名人扯上关系的事物,貌似都挺有名气。这座太白居一直有名气到了现在。至于那些陵墓是因为跟名人有关才会这么出名,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问题。黄帝陵出名,名不是因为里面埋了名人,而因为那里面躺着的是皇帝啊。

至于太白居是不是真的从唐朝流传至今,是否真的跟李太白有关,谁也不知道。这些都是虚无缥缈,无从查证的逸闻轶事。

现在他们看到的就是太白居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食客出入,经过门口的时候会有很好闻的香味窜进鼻子里。

他们也知道素有京都饭店门面之称的太白居,跟另一家名叫又生一厘的饭店并称为京都两大饭店。之所以太白居会是京都的门面,你去见过就知道。

第073章 奇怪的人

八十年代的京都,建筑物都是以黑灰为底色。瓦是黑色的,砌墙的砖是灰色的。即使用的是红砖,最后上面都会再糊一层灰色的水泥。

就是在这样的黑白画面里,一栋涂着红色油漆的大铁门十分吸睛。铁门后面的建筑更让人叹为观止。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红砖绿瓦,雕梁画栋,陈设极为富丽堂皇。

一层正对着大门口放了一个一人高的落地大摆钟,屋内四个角各放了半人高的正宗景德镇产的青花瓷花瓶。在四角之中,分别杵着四根圆柱子,看其所在的方位,就知道这四根柱子纯粹是用来装饰,而不是用作承重。

每根柱子上都有雕花,雕的是四大神话故事,分别是女娲补天、夸父逐日、精卫填海以及嫦娥奔月。

虽然都是虚无的神话故事,但是到了这根柱子上,好像就变成了真实存在过一样。因为刻的非常的传神,大到夸父逐日的雄风,细到嫦娥脸上的一抹愁容,都刻画的十分清楚。这已经不是一件雕塑,而是真正的艺术品。

除此之外,最惹人注意的便是屋顶上是由四十九颗同样大小,如鸡蛋一样大的水晶组成的吊灯。非常华丽,一到晚上,那只能用奢靡来形容。

一楼偌大的空间,除了摆了挂了这些器物之外,就只剩下两样东西。桌子与椅子。桌子有长方桌,也有正方桌,还有大圆桌。椅子有靠背椅,长条椅,也有圆椅。桌椅都是统一的黄棕色,是木头刷了木器漆后的黄色。

而在这些桌椅的正中间,也就是在这间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楼梯,去往二楼的老式楼梯。

整栋建筑可以说是古色古香,但是在那种古老的气息里有一种叫作时尚的分子在悄然的躁动着。

在红色大门口,放着一排用青石凿成的矮凳子,用来招呼那些排队用餐的饕客。每当用餐高峰期,店里人满为患的时候,屋外也是坐满了人。

这些排队的人不仅有位子坐,还有茶喝。因为在就餐高峰期,太白居的大门侧边会放一个巨大的可以容一百号人喝水的保温水桶。里面泡着大麦茶。

太白居不仅是京都饭店的门面,更是京都的门面。

与它的外表一样,这家饭店做的菜也是异常精致。来这人吃饭的人,吃的不是饭,而是一种叫做精致的玩意儿。

那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作小资,也不理解什么叫作情调。有钱人毕竟是很小的那么一撮。华国大多数的人都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所以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适合他们。

去太白居吃饭的人都是金字塔顶的那群人,他们穿着别人看来算是奇装异服的西装洋裙,出入各种高档场所。他们不缺钱不缺吃的,缺的是怎么样让自己跟那些穷人看起来不一样的手法。

而这样太白居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正合心意。

一道扮相精美,一看就是那些穷人吃不起的食物,便是他们炫耀的资本。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聚集着整个京都富人、贵人、权人的太白居,今天迎来了一位很奇怪的人。

说奇怪,倒不是因为这人缺胳膊断腿,而是因为这人穿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黑衬衫黑裤子,一双黑色的布鞋,背上一个偌大的黑布包。全身除了黑就没有其他颜色。如果只是单纯的一身黑也就算了,问题是他的衣服很脏也很乱。

脏乱邋遢的人,这几日在京都也是随处可见。因为河水泛滥,一些下游的村庄城市被河流冲毁,许多人因此丧生。而有些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只是眼前这个人与那些人很不一样,那些人的眼神中早已没了生气,而他却是双眼放光,好像一个随时准备狙杀猎物的豹子。只不过现在这只豹子有点其貌不扬。

剪裁得体的衬衫,此时一边衣角扎在了裤子里,另一边的衣角随意的敞在外面。裤脚也是一个高一个低。高的在膝盖边上,低的都快拖到了地上。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不仅是衣服脏的像是好几天没有洗之外,他的头发看上也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有打理。头发打结到了一块,上面还沾了几块黄色的泥巴。估计溅上去的时候,泥巴还是湿的。把几根头发粘在了一起,泥巴干了之后,这头发也分不开了。

如果说这幅奇装异服不修边幅的模样让人惊讶,那么那张脸则会让人更惊讶。

那张脸上没有意外的也沾上了点泥巴,但是点点泥巴遮挡不住他的相貌。

这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男子,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

男人三十一枝花,这人显然还是处在花骨朵的阶段。但是他双眉紧皱,除了眼睛,浑身给人一种五十多岁人的沧桑感。显然,如果不堪眼睛的话,这花骨朵还没开,就谢了。

他拎着一个大黑包,准备进太白居。可是他还没跨进太白居的门槛,一个像是服务员的便朝他走了过来。

这名服务员穿着很简单的黑白工作服,男子注意到这与店里其他人穿的不太一样。他可以在十秒钟,找到眼前走过来的人跟大堂里其他人衣服上五个不一样的细节。

“你好,先生。我们这儿已经没位置了,您得上外面排队等着。请您配合一下,谢谢。”

男人刚刚跨进去的一只脚蓦然的收了回来,他朝里看了一眼。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里面也确实是到了座无虚席的地步。但是男人还是眼尖的看到靠里有个四人座是空着的。还未开口呢,服务员就捉到他视线,连忙说:“那桌有人预定了,您还是请外面等吧。”

服务员说的很真,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男人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他也没走,就是听服务员的话,在外面的石椅上等着。

服务员看着男子的背影,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这谎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里是饭店不是救济堂。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如果放这男人进去会发生什么事。

第074章 做菜还能比赛?

服务员说的是谎话,男子自然知道,他想拆穿,只是懒得开口。

他从沂市赶到京都花了他整整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什么交通工具都使过。使过最多的就是这11号人动公交车。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他是一个脚指头都不想动了。

而且服务员对自己还算客气,也没有直接让自己滚,也没有赶自己。他甚至还好心的提醒自己外面有椅子可以坐,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男子心满意足的坐在太白居门外,一开始还是抬头看着不远处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后来实在撑不住,他太累了,于是低着头就这么睡着了。

他一边睡一边等,旁边进出太白居的人很多。他睡着了,不用在意那些人的眼神,也不用回应一些人的指指点点。凡是看到他的人都会主动得离他远一点,就好像他是瘟疫一样。

他这样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在这期间纵使饭店里的客人有离开的,但也未见有服务员出来让他进去。刚才那个服务员好像就这么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忽视他。这个时候他就变得如空气一样。

有时候,人要比自己想象得更要以貌取人了点。这名男子尚且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多一只耳朵少一个鼻孔。仅仅是因为他长时间没有洗个澡,衣服也过于脏了,就吸引了那么多人的目光,得到了许多陌生人的嫌弃。

男子醒的时候,四十五度抬头望天,若有所思。想了良久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

这个时候太白居里面变得很安静。现在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大厅里的人比刚开始要少了许多,但看上也不少。

男子终于从石椅上起身,转身跨进了太白居。刚才跟他说话的服务员并不在大堂里,而现在在大堂里的服务员刚才又没有见过他。突然这样一个人上门,都十分警惕,好像对方是个什么江洋大盗一样。

不过在他们眼里看来,这样的人可比江洋大盗还要不空。对于饭店来说,什么人最可怕,不是地痞流氓,而是吃霸王餐的。吃饭不给钱,这种行为对于饭店来说,这就相当于是来砸招牌的。

当然,这个男人不是为了乞讨一些吃的东西来到这里。但是他所做的事,跟砸招牌应该也没有多少区别。

“喂,我们这里打烊了!”

男子抬眼看着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是来吃饭,你们不用担心。”

“不是来吃饭,难不成是来讨饭的?”那服务员跟旁人笑道,“我们这又不是救济堂,想要化缘去隔壁的一厘啊。”

“我也不是来化缘。”

服务员的一番取笑并没有惹怒男子,他语气平静,眼神也很平静。

“如果,”

男子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带的黑色的包里拿出一个大纸团,摊开放到桌上。那些人眼尖,看到他摊在桌子上的可不是什么白纸,而是一张张的十元钱。看这厚度,估计怎么着也有十几张。

看到这一百多元钱,那些人的眼神变得更怪了。不过他没有理他们,接着说:“希望这些,能够打消你们的顾虑,我不是来这里乞讨。”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那些人对男子的态度已经没了当初的不懈,在他掏出来这么乱糟糟的钱时,他们就觉得眼前的人一定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一百多可是大数字,就被他这么随意的揉在了包里,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家财万贯,要么就是清高的不愿意与金钱同流合污。

“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厨师是谁?”他一说,生怕别人没听懂,就又解释道,“就是做菜最好吃的厨师是哪一个?”

听到他的问题,其中一个人问道:“你找我们大厨干什么?”

“我,我想见见他。”

这话一出,那些人又觉得莫名其妙了。

大厨有什么好见的,难不成是想要拜师?

“我们大厨不收徒弟。”

“我不是来拜师。”

“不是来吃饭也不是来拜师,那你想见咱们大厨干嘛?他偷你媳妇半夜敲你们家门了?”

这话一说,又是一阵哄笑。

男子可没笑,方才的疲惫沧桑,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十分肃穆。但是随即,那犀利的锋芒已经敛去,取而代之的还是那种死了爹娘改嫁不要自己的独孤感。

“诶,你还没走啊。”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正是方才赶男子上石椅上坐的服务员。只不过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服务员工作服被简单的套头衫取代,下身是宽松的棉麻裤。

穿便服的他,比刚才好像要年轻三四岁。现在看着,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他本来也才十八岁。

虽然年轻,但是他在太白居貌似不低。刚才他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几人纷纷喊他祥哥。

这群人里不乏二十多岁的,可见喊他哥不是因为年纪上有优势。

男子抬头看他,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不喊祥哥。快三十的人,喊一个不到二十的人哥,这也他跌份了。

最后只能点点头说:“我想见见你们大厨。”

“我们大厨有很多,不知道你想见哪一个哦?”祥哥说,“我也不知道你要见哪一个,所以我也没办法带你去啊。后厨那么重要一地儿,一般外人不能进。”

“我知道。”男子随后报出一个人名。

仅仅一个名字,就让那些人包括祥哥惊得说不出来话。

半晌,祥哥才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想要见我们大师傅?”

“跟他比做菜。”

他们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比赛做菜这个说法。

他们本能的看向男子,这话换作任何一个人说,都比眼前的人要有说服力。

他,要跟大师傅比赛做菜?

真是蛮好笑的。

其他人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有祥哥没笑。他没笑不是因为男子说的话不好笑,而是他从男子的脸上看到了认真。

除了认真,还有一种很固执的情绪,好像今天不见到大师傅,他就不走了。

“你等着吧。”

第075章 ?????

“诶,祥哥?”

其他人愣住了,这什么意思,还真的要带他去见大师傅吗?

男子无视其他人,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特意找了比较偏的位置,离那仅剩的几桌客人远一点。尽量的不要让自己影响到他们。

其中有个人见祥哥对他这么客气,更确定这人的身份应该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邋遢。他相信祥哥的眼光,于是去到后面给他倒了杯水。

男子也不客气,接了水就灌下去,这样子像是好几天没有喝水吃过东西。

一杯水喝完,祥哥就回来了。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那个大师傅连影都没见到。就在他们准备幸灾乐祸,想要损几句的时候,祥哥的一句话让他们成功闭嘴。

“你跟我来。”祥哥朝男子喊了一声,便转身朝里走。

于是男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祥哥后面去了后厨。等两人身影不见了,才有人开腔。

“不会吧,大师傅真的要见这讨饭佬?”

“什么讨饭佬?看祥哥对他那样儿,我觉得这人肯定不是穷讨饭的。”

“嗯…我也觉得,他这身打扮虽然邋遢了点。但是看他眼神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就像是武侠小说里消失人世十几年,闭关修炼了一身本领的求败剑客。出世比赛练级来了。”

“说到武侠,今晚的射雕英雄传播到第几集了?”

“杨康应该自己笑的自己不是世子了吧。这龟儿子认贼作父……”

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变小。转到祥哥这边。

太白居很大,前厅大,后厨也大。

从前厅到后厨要走差不多一分钟,当然这肯定不是上菜的这条路。一道菜从出锅,端到桌上,要花一分钟的话,这道菜基本上就算凉了。

这个凉不是物理属性的凉,而是不好吃,不受欢迎。

他们传菜有特制的通道。而且他们也不是去后厨,而是穿过后厨,来到后面一间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

……

周舫从张来秋办公室出去后,并没有回四十四队,而是直接出了中心,去往了北河戏园子。

暮色悄悄的爬上了京都的天空。这座城市的节奏慢了下来,嘈杂的声音没了,变得十分安静。就像是即将入睡的婴儿,一个细微的声响现在都能惊起不小的动静。

更别说是一辆汽车。

小汽车停在了戏园子门口,周舫从副驾驶座下来。下来后,车子便熄了火,也不见有人再下来。司机估计在车里等着他。

这里本就偏,一般一场戏结束后,观众就散了,这儿就变得冷清。到了晚上,更没什么人活动。就冷清的有些诡异。

小园子门没有锁,周舫单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下便开了。这声音,配上朦胧夜色,活像黑白恐怖片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只黑影从斜刺里窜了出来,周舫的心顿时停了一秒。

原来是只老花猫,只见它喵了一声,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舫脚上穿着军靴,跨进了园子。

跟外面的一片漆黑相比,园子里还有几处灯火。几处光芒都是来自挂在走廊上的红灯笼。如果说刚才的开门声是恐怖片的开始,那么这几盏红灯笼,就是怪物出来前渲染气氛的法宝。

周舫从灯笼下穿过,他身姿挺拔,背影看的十分有安全感。他对这儿很熟悉,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所以,没有在路上耽误一点儿功夫。

很快他穿过走廊,又走到一个小门面前。只不过与刚才那道门不一样,这道门已经从里面闩起来。

只能敲门了。

周舫抬手正欲敲门呢,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周舫不由得心下一凛,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吓他一跳。

开门的好似今日跟孟良仙说话的那个人。周舫藏在夜色中,他没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只是听孟良仙说今夜会有客人来,所以自己早早的等在了这里。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知道。所以,周舫在外面,没等他敲门,他便把门打开了。

“我们家先生在后面等您许久了。”

等我?

周舫惊讶,难道孟良仙知道自己今晚要来?不至于啊,他今天才回的京都,而且回来的消息除了张来秋那厮,还能有谁知道。

孟良仙这是在炸自己,还是真的从哪里得知自己回来的消息?

周舫没开口,只是对那人点点头,跟在了对方的后面,朝里院走。

没走一会,就来到了一栋小屋子前,里面有亮光。看着光芒,应该是钨丝灯泡发出来的光。

那人没有敲门,也没有进屋,走到门口就停了。

回头对周舫说:“您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周舫朝他点点头,二话没说,推门进屋。既然孟良仙都知道自己要来,如果在外面继续那么扭扭捏捏不进去,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推门进去,就看到孟良仙坐在桌子边。这是一个颇有年代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也很老旧。木质的小圆桌,围绕在桌子四周有四张圆凳子。

孟鹤仙身着一身红色的长衫,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很难想象一个男人能把红色穿的如此……合适。周舫在看到这样的孟良仙之前,还一直觉得红色只属于女人。跟男人则一点边儿都没有。

看来他是应该改改自己的思想。

孟良仙正在给桌子上的杯子倒茶。在这深秋的深夜,他仿佛看到了茶水上飘着的热气。

“今日不知小院是怎样的福气,居然能迎来周首长这样的贵客。”

孟良仙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奉承,更没有一丁点的敬意。这话就像是在说,今晚月色很好。

周舫见孟良仙出声跟自己说话,他微微一笑,坐到孟良仙对面。没有开口,而是先伸手从孟良仙手里拿走了倒了半满的茶水。

喝了一小口,味香浓郁。他是想喝一大口的,但是无奈茶水太烫。

“明前?”

答非所问。

周舫跟唐毅从小一起长大,唐毅聪明,周舫也不笨。这种答非所问的本领,说不清楚是谁教谁的,好像这两人天生都会。

第076章 就不怕我下毒吗

“不知道你要来,我这茶是烧给猪喝的。”

幸好周舫嘴里的茶水已经咽了下去,不然得喷孟良仙一脸。而这也是孟良仙事先算好了的。

“孟先生消息挺灵的。为了避免我回来的消息被透露出去,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消息传播的速度。”

孟良仙笑笑,对周舫的话不作回应。他给周舫的茶杯里续了些茶水,说:“唐大少没回来?”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周舫道,“一个个的见到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大少有没有回来。难道我脸上写了我是唐毅的附属品,走哪带到哪这句话吗?”

“这倒没有。”孟良仙说,“就是比较好奇。你就像是唐大少的影子一般,这次影子回来了,正主反而没回来,有点好奇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次还真的就是影子跟正主分开了。”

周舫不愿意在唐毅的问题上就坐停留,便直接问道:“不知道孟先生元旦有没有空?”

“元旦是农历什么日子?”

“十一月十二。”

孟良仙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那一日没什么事。”

“十一月十二日是我们唐老太太九十寿辰,唐家想请孟先生到地老太太唱出戏。”

“哦?”

孟良仙看着周舫,在他的脸上实在是照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唐大少的属下,难道还是他的家丁?这种事,不应该是唐家人自己张罗吗啊?需用的上你这位”

“不知道孟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莽夫,实在不晓得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周舫从小读的是私塾,后来大一点,开始实施全国教育,开始进入体制内读书。虽然没有名校毕业,但是也是度过几年大学的高材生。这莽夫一词跟他实在不配。

他这话,孟良仙自然也是不信的。

“周首长又何必自谦呢。你跟唐大少关系至深,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读书的时候分开过几年。后来一起从军,在同一个军队,还成了上下级。说的好听一点,周首长是唐大少的左膀右臂。这说难听点……”

孟良仙没有继续说下,他看着周舫,像是在等对方同意。可实际上,他又没等对方有所表示。径自说道:“这说难听点,周首长也不过是附庸在唐家下的一条狗而已。”

孟良仙说这话一点犹豫都没有,周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早在孟良仙说那句“说难听点”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说自己像条狗,这是在侮辱谁呢?

他记得自己并未的罪过眼前的人,怎么还没聊几句就先骂上了。难不成这动不动就骂人的行为,是这个圈子里的新起来的交流方式?

周舫决定先喝点茶,冷静一下。

周舫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波涛汹涌。但是看在孟良仙眼里他还是十分淡定,就连拿茶水的手以及喝水的节奏都没有变。没有冲动,亦没有生气的迹象。

“周首长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你都把话说完了,我用说什么?”周舫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今日我只是来给唐大少传个话,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而认为我是一条……”周舫到底是没有说下去,转而说,“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谈动物,谈天谈地,风花雪月都可以。”

“两个大男人谈风花雪月?”孟良仙突然扬起嘴角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实在是不算是温和,“你很喜欢喝茶?”

周舫不置与否,他不喜欢喝茶,但是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喝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吧。当初答应唐毅过来请这位角儿入唐府给唐老太太唱出戏,以为就是传个话之类的事情。反正这类事情在部队也没少做。

说起这位孟良仙,周舫只是有耳闻,却也没见过。因为今年这大半年,他在京都待的时间实在是有限。

虽然人不在京都,但是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哪些大事,哪些桃事,他都知道。

再者,京剧是华国的国粹。现在八十年代,正是京剧流行的时候,这时候能称得上的角儿的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所以,京都出现孟良仙这样的角儿,周舫他们自然是知道。他们知道关于孟良仙的两件事。而这两件事,都是所有人不会想,并且不会做的。

第一件事,无疑就是坐在戏园子外面的那些人。那些人无依无靠,身上穿的可能比他们的脸皮还要薄。他们坐在那里不是因为喜欢听戏喜欢到可以不吃饭的地步,而是在这里他们有饭吃。

孟良仙给他们准备了馒头稀饭,来京都这些日子,自从发现这些难民,孟良仙就开始了他的慈善事业。

孟良仙“活菩萨”的名声就这么起来了。

一个并不是京都人的人,跑到京都这个地方来做善事,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一件事。

这另外一件事,知道的就是极少数,甚至是个位数。那就是孟良仙,这位唱京剧的角儿,实际上是个杀人凶手。

至于他杀了什么人,什么时候杀的,地点在哪,怎么杀的。没人知道。这个消息就像是空穴里的一阵风,突然就钻到了周舫的耳里。

周舫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第二件事。当他将眼前这个长相柔美异常,甚至比女人还好看的人跟凶手联系在一块时,就觉得异常的诡异。比孟良仙是凶手这道消息还要诡异。

眼前的人跟“凶手”这个名词,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所有见到孟良仙的人,都不会相信。当你见到孟良仙的时候,你就会感慨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

他眼角带着笑意,嘴角弯弯的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得体得让人如沐风雨,他的声音像是可以灌溉花朵盛开的微风。他的谈吐,让人都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好好读书。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凶手。

“周首长这么喜欢喝茶,难道不怕我在茶水里给你下毒吗?”

第077章 这是对厨师最大的侮辱

“你方才不也喝了吗?”

几乎是刚问完,周舫就后悔了,最后一个字收回来的时候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我事先吃过解药。”

果然。

在孟良仙看来,周舫的表情如同生吞一只苍蝇,那样让人觉得发笑。可对于周舫来说,青蛙蛤蟆也不是没有生吃过,一只苍蝇实在不值一提。

孟良仙以为这样便可以见到周舫的窘态,可是,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那双本就明亮的双眼,在黑夜里好像更亮了。

“孟先生今晚的话,似乎有点多了。”

“有吗?”孟良仙反问,随后说,“我来京都这几个月,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周首长这么有趣的人。我这个人骨子里就喜欢碎碎念,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不知为什么,在孟良仙说完这句话之后,周舫本能的想到了唐毅。他觉得孟良仙说的那个有趣的人并不是指自己,而是唐毅。

说不清为什么,也许这就是直觉?

周舫看了眼墙上的摆钟,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一刻。七点半他还有约,所以不宜在此久留。于是重新回到了方才的话上。

“那元旦,不知道先生能否前行。”

孟良仙喝了一口茶,道:“你这都提前两个月来通知我,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那就有劳先生了。”

周舫起身。孟良仙的话,满是讽刺意味他不是没听出来,只是不想在这多做停留,免得对方又要说出些什么。

“那我们回见?”

“好。”

“周首长慢走,我就不送了。”

孟良仙这么说着,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坐在椅子上没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好像并不是周舫自己要走,而是被他赶走的。

出了院门后,周舫没有耽搁一秒钟,快步出了戏园子,上车,往唐家大院的方向去了。

……

另一边祥哥将那男子带到后厨的休息室,进到其中一个房间。

之前在走廊里,祥哥便问男子叫什么。只见他讳莫如深的说道:“名字只是父母取的一个可以跟其他家孩子辨别的称号,你要是想知道,不如就叫我夜明吧。”

“叶明?”

祥哥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姓夜,所以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口十叶。说话之际已经推开了房门。

“大师傅,人来了。”

祥哥口中的大师傅只是一个年级在四五十上下的男人,并没有男子想象中的那么老。奇怪的是,这个男人面相看上去虽然不算是老。但是两边耳鬓旁却已经是白发。

“听说你找我?”

叶明跨进房间的第一步,就觉得自己找错了人。但是已经到了,便没有再回头的必要。

“是。”

大师傅将手中的烟斗翻过来,扣在桌子上,打了两下。烟斗嘴里一些黄色碎渣如数落在了桌子上,被大师傅右手挥到了地上。他右手的食指跟拇指很黄,是常年卷旱烟被染黄的。

“年轻人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吃饭吧?”

“不是。”

“行了,我知道了。”大师傅伸手,夜明知道这个动作不是对自己做的。因为他看到对方朝祥哥的方向伸手之前,对方好像要说什么,后来直接闭上了嘴。

“那你们两慢谈,我先出去了。”

大师傅也没有管祥哥,更没有看叶明,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手上的烟斗上。等他将烟斗擦拭干净,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刻钟。而叶明则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等到大师傅将烟斗擦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浓茶,这才抬头看向叶明。

“听说,你要来跟比赛做菜?”

“之前是。”

大师傅没有察觉到对方话里的过去式,或许他察觉到了,只是故意的忽视。因为他的确有忽视对方的资本。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夜明,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他呢。他在京都十几年,在太白居十几年。来这里吃饭的十个人就有八个人是专门来尝他手艺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则是阴错阳差进来,连酒店名字都没看清楚的人。这两个人不提也罢。

在京都的厨界,大师傅也算是有点名气。

他自然有忽视夜明说的话的资本。

“你叫什么?”

“夜明。”

“叶明。没听过。”

他说没听过的时候,就如同把垃圾扔在地上那样轻蔑,好像叶明是一个比垃圾还要让人嫌弃的东西。

“你说的比赛,怎么比?需要我这边找什么人,给你当见证吗?哈哈哈。”

大师傅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露出因为常年吸旱烟喝浓茶,而被熏黄的牙齿。叶明还隐隐的闻到了从他口腔里传出的异味。

“年轻人,作为一名厨师,他的责任是给别人做饭的。而不是一种作为自己扬名立万的一种手段。”

他知道夜明的名字,但这个时候还是选择叫他作为年轻人。这语气好像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宗师,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高高在上的教训一个刚出茅庐不怕虎的年轻人。

这样做,会让他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满足感。

“这么说,吃过您的菜的客人都很满足了?”

“不满足的话,如果我做的菜他们不满意的话,我还有可能在这里十几年而不倒吗?”

“嘁…”夜明笑笑,只是这笑容实在不友好,“您有没有想过,他们选择吃过一次,再来这里第二次并不是因为你做的菜有多好吃。而是因为惯性,你知道要让一个人不去随大众,很困难。”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早在夜明笑的时候大师傅就已经感觉到不爽,在他这个位置,很少有人对他表现过不满。从来都只有虚伪的奉承,而他到了这个位置,早已经连虚伪跟真心都分不清了。

尔后,夜明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觉得愤怒。也许他不不太清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对方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作为一个厨师,最大的侮辱就是被对方质疑自己做菜不好吃。

第078章 虽不明,但觉厉

夜明觉得继续呆在这里是浪费时间,拎起脚边的黑包,说:“既然你问到了,那我也不绕弯子。”

“我来找你,确实是想要找一名合格的厨师比一比,想要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学习是否有作用。我很早就听说京都的太白居很有名气,所以这儿是我的第一个目的地。”

“但是,我进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就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经过系统学习的厨师,对自己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不抽烟不喝茶,是在饮食方面的基本要求。”

“可是你,牙黄手黄,喝浓茶抽旱烟不是这一两年才养成的习惯。你知道为什么身为厨师,在饮食方面要保持绝对的严苛吗?”

没等大师傅回答,夜明就继续说:“因为厨师的味觉是上天赐给他最宝贵的礼物。而你……算了,既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多说无益。”

夜明及时收住话闸,转身欲走,被大师傅给拉住了。

如果今天站在夜明面前的真是一个厨艺界的宗师,见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定不会生气。因为自己有实力,所以别人的质疑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反倒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刚出来没什么实力,只会打嘴炮的年轻人。

可偏偏,这位大师傅不是这种人。如夜明所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成功的人士。一种是靠自己的能力,真正的走到顶尖水平的人。还有一种人,是半桶水却靠着投机倒把得到了一定的好处。

后一种人即使再成功,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金钱与权势,可心里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是抹不掉的。只要被人稍微一说到这里,他们就会口急跳墙的出来否认。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如果在夜明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师傅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夜明的背影摇了摇头,说了声:后生可畏,不过这后生也太能说了吧。

不过是腹诽几句,也无伤大雅。只是眼前的这位大师傅,可能就是年纪比夜明要大一点。要论实力,也只是颠勺的时间比夜明久了点。如果要说其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有一瞬间,大师傅被夜明这么慷慨的讲话有些震动。虽然不太清楚每个字里面的意思,但是觉厉。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就知道对方在拐弯骂自己,他内心深处自卑以及心虚的情绪就爬了上来。

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对于他自己来说,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夜明实在是个很不起眼的角色。

至少,现在不起眼。

“我听不懂你在这儿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系统的学习!我要告诉你,像我,像我这种人!靠的不是后天的学习,而是天分!我有天分!你以为太白居的生意兴隆是靠谁,当然是靠老子!”

与他的激动相比,平静的夜明则跟一波池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半晌,他说:“说到天分…你这种人,还真的不配说天分。”

一个委曲求全只想见一见太白居大师傅的陌生男子,方寸之间便变成了一个不屑与之为伍的夜明。

“你不是想要比吗?我跟你比!”

显然,大师傅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夜明方才的话,让他感觉自己这大半辈子的人生都是一种侮辱。都是有些人看都看不上的粪池,而他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了不起。

“比?”夜明笑了笑,他的笑很温和,也很有力量,“跟我比下厨吗?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你!”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侮辱我吗!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侮辱任何人,我只想找个厨师跟他切磋一下,别无他意。而你,很明显,我找错了人。”

“我看你不是来找人,而是来找茬。”

大师傅大喝一声,气震山河,那气势把夜明吓一跳。

这人不是做饭的料,却练了一身本领?颠锅颠出来的?

“来人!”

来人?

夜明诡异的笑了,还来人?你当这里是你的大师傅府衙,喊一声,就会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打手来打自己么?

可是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因为真的从另外几间房里出来三四个男人。这些人虽然都不是练家子,但是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单挑夜明。所以,他这下怂了。

夜明皮笑肉不笑的用手指着那些人,对大师傅说:“我不过是来找人一起做个菜,聊聊人生聊聊天的,不用这么夸张吧。”

“想必,年轻人你没什么朋友吧?”

呃……

夜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总不能大声的回答说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朋友,所以说话才这么难听。也许就是因为我说话难听,才没有朋友。

看到夜明这个表情,大师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刚才一直打压的自信心,终于在这件事上找到了一丝安慰。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收拢手指,然后突然放开。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然后就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夜明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对自己所陷入的状况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他连忙伸手挡在那些人之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没话说的,你们止步,我先走,不用送。”

说着便将包跨在肩上,双手张开,立在身子右侧,嘴上碎碎念:“不用送不用送!”

袁志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夜明出来,心下想了许多,但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他面上自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大师傅没有答应你吗?”袁志祥将手上的账本放到了前台处,走到夜明边上,问,“你别太在意,我们大师傅一般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直接的跟他谈烧饭做菜。”

不是不太喜欢,而是不喜欢比自己懂的人谈。因为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夜明笑笑,说:“不碍事,我找错了人。”

袁志祥看着夜明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感觉这人与刚才有很大的不一样。他在太白居从事以来,见过不少人,但是还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的怪人。

第079章 江家那些女人

在京都最有钱的是白家,而最有势力,背景最硬的便是唐家。因为他们两家所在的位置一个是京都的南边一个是京都的北边。所以也有南白北唐之说。

唐家,是标准的军旅世家。唐家儿女,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不管他们小时候喜欢什么,长大后,选择的都是从军这条路。

当然,他们小时候根本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事物。

正因为他们有背景有势力,所以更加的谨慎与低调。他们远离繁华的南京都,将住所选在了北京都的一个四合院里。

现在还没有到房价虚高到能将一栋八十几层的楼吹到天上的时候,所以住在这边的都是这个城市的中产阶级的百姓。他们有的是在银行工作,有的是在学校里教书。当然,也有在机关单位里上班。但是若论他们的官衔地位,跟唐家不可同日而语。

可就是在地位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唐家居然能在这里住上这么久。而且跟邻里关系十分融洽,并未出现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事情。

而形成这种良好关系的主要人,就是唐家的女人。

唐毅不苟言笑,整天一副别人欠他十几万块钱的模样随了他的父亲。而他父亲严厉的性子又随了他的父亲。可以说,唐家三代,三个男人的脾气都很臭,而且很冷。就像是落到茅坑里的金子,然后放到了南极冻上了十天半个月。

不过幸运的是,前两代金子都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炼金石。

唐毅的奶奶唐老太是个农家丫头。不识字,没念过书。但是会做一手的漂亮衣服。现在八几年,家家也都是自己扯布自己做衣服。

唐老太凭自己的手艺征服了荔山村(生她养她的地方)所有的人,慢慢的她从只给自己家里的人做衣服,到给全村的人,到最后给军队的人做衣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唐毅的爷爷唐建业。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浪漫,他们的相识相知如果要说,恐怕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完。门第之差、学问之差、地域之差,在唐老太跟唐建业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人心,而是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鬼怪。

不过,好在他们一起走了过来。

她可能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她看是通透,眼界长远。并没有一般乡村妇孺的“小气”。

唐老太虽然没有学问,但是她在做衣服这件事上学会了另一种人生哲学。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裁掉这一块布,也许到时候,这块布又用到了其它的地方。在这个世上,没有一无是处的人,只要你愿意,在这些人身上总会找到值得可取的地方。

北京都这一块的四合院,在那个时候充满了市井气息,但是唐老太用她的扯布哲学解决了一个又一个人际关系。让唐建业时时刻刻的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免去了他一切的后顾之忧。

这样豁达的人,自然是长命百岁。

而唐老太的媳妇江墨竹,也就是唐毅的妈妈,则又是另一种形象。

江南水城有个江家,他们家并非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家财万贯。但是,在整个华国,这个江家都很有名气。

因为他们家生的女儿都个顶个的漂亮。

回眸一笑百媚生,万千粉黛无颜色,大底说的就是江家女儿。

照理说,如果江家的女儿都这么天仙似的漂亮,那她们所嫁之人肯定非富即贵。但是一百多年过去了,江家还是那个江家,低调的让人只记住了她们的面貌。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她们嫁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只是那个人而已,他背后的金钱势力多不多重不重有什么关系。在他们那个年代,虽然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但是想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很难。

迄今为止,江家女儿要数嫁的最好的(从金钱势力上来评断),当属江墨竹。

在江家,江墨竹长得不算是最好的那个,但也是万千人仰望的那种相貌。她虽然相貌在家族中平平,但是性格却是一等一的怪。

别的女生在十几岁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念书的话,都是读一些学校里发的课本,老师安排的课文。自己对文学有兴趣的,都会自己上书店去看书。有时候运气好会碰上一本刚刚翻译出炉的国外剧作。

那个时候少年维特的烦扰可不是男生的床头必翻书本,女生也爱看。就在同龄的女生在看大仲马小仲马红楼的时候,江墨竹正头戴着一种上面只有两个窟窿眼,窟窿眼上被焊上了一种特别的玻璃材质的面罩,正在摆弄收音机。

收音机是从国外拿回来的洋货,原本只能搜听到几个频道。但是在江墨竹的手上之后,连连搜到了好几个外国语音电台。

她没有系统的学过物理,但是当她看到一个电器,就可以隔空想象到里面的脉络。然后想拆就拆。

只不过那个时候家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给她拆,后来她就自己做电器。水城第一个彩色电视机便是江墨竹亲自动手做出来的。她的这种天赋,最后没有被埋没,而是进了清大的物理系。

总的来说,江墨竹算是江家的一个奇葩。

本应该是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家的苗子,到最后居然去了军队造武器去了。这种转变,自然是在情理当中。

江墨竹的人生中最宝贵的二十年献给了国家,她在这二十年里抽空结了个婚,还生了两个孩子。

如今五十岁的江墨竹已经彻底的从事业中退出来,将心思都放在了家庭上。做人得公平点,一个人一辈子,除了成人懂事花的十几年以及老了不能做事的几年,算算也没有多少年。最多四十年吧。

这四十年一半给国家,一半给小家,江墨竹觉得不自私。

照理说这样的物理学家应该跟这里的人打不下交道,但是她跟唐老太一样,谁家要是断了火跳了闸什么的,找江墨竹准没错。

第080章 特别的爱好

周舫将车子停在巷子口,再往前开就会挡住别人的去路。他记得唐家大院只能停一辆车,这个时候,唐国忠那辆别克应该正停在院子里。

周舫下车后,那名司机也跟着下来了。只不过他跟周舫去往两个方向,不出意外,今晚周舫会在唐家大院住下。这名司机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走路的话大概十分钟。所以周舫就让他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去唐家大院。

让他没想到的是院子里并没有车子。整个院子灯火通明,主屋里不时响起人们的高谈阔论。一边的侧屋传来阵阵饭香,周舫就猜到,这唐家还没吃晚饭。

“唐伯父。”周舫站在紧闭的门口没敢进去,这不会还没回来吧。

周舫的一声唐伯父,就好像是给正在播放的电影摁了暂停键。里面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正当周舫思考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一张十分风情九十分漂亮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周舫看到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边本应该在这儿的车,不禁眉头一皱。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眉头皱的程度也细微,江墨竹在夜色中根本看不见。

见到来人是周舫之后,江墨竹以可见的叹息声松了口气,然后才双眼一眯,笑着跟周舫打招呼:“小房子,你怎么回来了?”

“阿姨。”

周舫上前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唐少还在陶村执行任务,我中途有事回来一趟,所以来这里蹭个饭。”

等走到屋里光亮处,周舫才知道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借着光亮,他看清了屋里的人。三个年级相仿的妇女,可能真实年纪跟江墨竹差不太多,但是这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人。即使是不施粉黛的江墨竹,在她们面前也好像是电影明星跟普通百姓的区别。

不过这三人的表情完全没有那种对自己外貌的不自信以及自卑,好像她们根本就不在乎外貌这回事。因为她们是江墨竹的邻居,也是她的朋友。

她们三分别坐在一个小的八仙桌的三边,另一个位置想必就是江墨竹的。桌子上铺着一个灰色的羊毛毯子,毯子上放着已经推散开的麻将。

麻将?

她们这是在打麻将吗?

周舫吃惊,以前从未听说江墨竹有喜欢搓麻将的习惯啊。但是今日见到,她这牌瘾似乎还不低。

江墨竹见周舫一脸吃惊的样子,她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趁着你唐伯父不在,玩了两把。”

周舫在这里,她也不好继续玩下去。不过没等她开口,其中一个比较胖的女人说:“我看今天也太晚了,要不就到这儿吧,我们有时间再来?”

她这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江墨竹便应了这话往下说,跟几人道别后,家里便安静了很多。只是周舫再看江墨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要知道,江墨竹可是他儿时的偶像啊。

“呃……”江墨竹一有些情绪就喜欢摸鼻子,她看着周舫,道:“你可不能跟小毅讲。”

周舫自然点头,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墨竹担心自己跟唐毅说而不是唐伯父。

“姨,饭好了。”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站在门外,朝屋里喊。她系着围裙,扎着两个小辫子,谈不上漂亮,但是很清秀。当周舫出现在门口,站在光亮处时,姑娘明显吃了一惊。

“小舫哥。”

“你好,玲玲。”

杨玲压抑心中的激动,强撑着对周舫笑着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饭好了。”杨玲对二人说道,“我去叫奶奶。”

说完就快步的跑走了。

这杨玲是江墨竹的一个很远房很远房亲戚的女儿,关系虽不算亲近,但江墨竹对他们家还是有所了解。

杨玲家条件不是很好,为了让弟弟上学,杨玲很早就辍学在家帮父母干一些农活。按照这样的发展,到二十一二岁,杨家就得给她张罗婚事,时间一到就得把她嫁出去。然后过她父母一样的生活。

杨玲心中没有多大的触动,反正在她那个村庄,没读过书的人多着呢。然后有一天,江墨竹到村上找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

唐家虽然不是大家族,一家五口人,但是洗衣做饭这种家务活还得有人做。唐家就三个女人,唐老太年纪大了,江墨竹自己有工作,女儿唐慕跟唐毅一样,在机关里也有工作。这家里的活儿总的有人来做。加上一家五口人,四口从事的都是机密工作。所以选帮忙干活的人,都要知根知底,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杨玲觉得读不读书无所谓,但是当她被江墨竹带到京都后,发现这是她的机会,让她改变的机会。所以她用心的对待唐家每一个人,也努力的做好所有的事。算起来,她到唐家已经快三年了。

杨玲走后,两人便从堂屋里走出来,往一旁的侧屋去。

“执行任务的过程还顺利么?”

周舫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

江墨竹知道其中规矩,也没有深问,更没有问及到唐毅的相关事情。只是对周舫说:“你的房间被子都是干净的,就怕你们突然回来。”

“谢谢阿姨。”

江墨竹笑道:“别谢我,要谢的话你谢玲玲。”

周舫笑笑,随后问:“伯父今天不回来么?”

“他这两天很忙,可能晚了就直接睡在那儿了。”

周舫点点头,不再问下去了。

他知道,这顿饭也就他们三个人了。

陶镇中学

周末,本应该是开心的时刻,虽然只有一天假,但是对于六天都在学校里呆的学生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一天假你们打算做什么?”

董文婧一边换鞋一边问正在换鞋的另两人。

“回家捡棉花。”

“回家洗衣服。”

她换好鞋,站起来问苏因:“你奖金怎么办?”

董文婧的潜台词是,有苏梁在,叶小娥一定知道了苏因得奖的事情。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让苏因把钱给她的。

“不怎么办。”苏因道,“反正不会给她。”

第081章 对钱有心思

苏因还没走到村口,就远远的看到一个小人朝自己这头跑过来。等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个小人竟然是苏果。看到苏果玩命似的跑向自己,苏因连忙看向他身后,以为是有人在追他。但是他后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二姐!”

苏果冲到苏因面前,一头栽进了苏因的怀里。

“还是小果子好啊,你姐姐还没到村口呢,就跑出来接姐姐回家了。”

一旁的董文婧酸酸的说道。看到苏果就想到了她的弟弟董文康,她这弟弟不来找她麻烦就不错了,她可不敢奢望这样相亲相爱的一幕发生在他们身上,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怖。

苏因只是摸了摸苏果的头。这小子今天似乎有点热情过了头啊。苏因直觉苏果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这会儿正在找靠山呢。

“怎么了?”

“二姐,奶奶在家,准备要打你!我特意跑出来给你通风报信来着!”

苏果顶着一张红脸,看上去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倒是说得挺利索。只是话里的内容,让苏因打起了鼓。

叶小娥为什么要打自己?

跟苏梁有关?

今天一放学,苏梁便坐周凯的车先回了家。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莫非是跟周凯有关?那混蛋好像是说找自己算账,只不过后来的几天他要么在上课,要么在医务室里呆着,没有时间来找自己麻烦。

这狗皮膏药还真一时半会就甩不掉了。

苏因分析出原因,也就不把它当回事。

周凯的车子只是被砸了一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坏。然后就是跑道上发生的事情,这完全就是他不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真的要说,苏因还可以说是他先伸出来的脚,想要害自己呢!

所以,谁怕谁呢?

“你奶又发神经了啊?”

董文婧撇嘴,一脸的嫌弃,说:“她们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呢。我要是你啊,这一天假我还真不想回来。”

“没办法,这就是命。”

梁芬撇嘴挑眉,语气里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命感。

“走吧,回去再说。”

苏因牵着苏果的手,不料被苏果松开了。苏因疑惑的看着他,不想才五岁的苏果居然以十分大人的口气说道:“男孩不能随便牵女孩的手。”

苏果说这话神色之严肃,语气之认真,让在场的三个女孩一度觉得眼前的苏果不是苏果。这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讲出来的话吗?

三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一个人走在前面,声称为她们三开路的苏果。

董文婧:“我记得你们家苏果才五岁吧?”

苏因虚眼,想了想,说:“准确来说还是四岁,这个月底满五岁。”

梁芬:“所以,这种不切实际,不切年龄的话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苏因:“你问我,我问谁去。”

苏果听到后面没什么动静,扭头:“你们怎么不走啊,要我等你们吗?”

董文婧一听,下意识的摆了摆手:“这就来了!”

说完,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我要把这个小子的话当作话了?”

“姐姐,你们快点啊。”苏果不耐烦的催促道,低声道:“女生真的这么麻烦啊!”

正在往前赶的苏因,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这么一句。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看到旁边的梁芬露出那种比生吃蛤蟆还要诡异的表情来,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梁芬:“因,你们家…的家风这么厉害的吗?”

苏因皮笑肉不笑:“我也好想知道我们家小果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四人进了村,第一个离开的是梁芬,她家靠近河边。刚到村口,她就跟苏因三人分开了。然后是苏因跟苏果,董文婧是最后一个到家。

苏果将苏因的布书包抱到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躲在里面不出去。苏因是真的看不懂这个弟弟了,怎么才一个星期不见,这小果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客厅里没人,这个时间点,叶小娥应该在后院里倒腾蔬菜,苏梁在厨房做晚饭。现在天色还没有暗,苏因自觉的跑到厨房拿了个篓子准备去剁点猪草。

如她所想,叶小娥正在后院里摘番茄。那些番茄红彤彤的,有大有小。大的足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股那么大,小的跟鸡蛋一般大小。

番茄的叶子黄了,茎秆也秃了。已经不会再长出果实,所以叶小娥要把它们连根拔起,然后种上大白菜。她把拔出来的茎秆扔到一旁,就在扭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拿着篓子欲出去的苏因。

“站住!”

叶小娥这又细又喑哑的嗓门就像是九十年代香港恐怖片里的那些老妪发出的嘶吼声,不用看脸只听声音就觉得异常恐怖。

即使苏因对叶小娥喊自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有点吓到了她。

“奶。”

“嗯。”

“去干嘛?”

“打点猪草。”

“嗯。”叶小娥嗯了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围裙,“把篓子放回去,你不要去割猪草,我有事情问你。”

“哦。”

苏因乖乖的把篓子放回厨房,也没问是什么事。进了厨房就看到苏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苏因。每次只要叶小娥稍微语气不好的喊了苏因一句,苏梁多半是这个表情。就是一副,我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你怎么死的表情。

苏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跟着叶小娥进到了客厅。一开始以为家里会发生什么大事的苏果,在躲到房间里半天没听到动静后,又悄悄的摸了出来。正准备翻苏因给他带的小人书时,叶小娥跟苏因就进来了。她们两走路很轻,苏果没能发现。所以苏果没能看到她们立马就跑。只是碍于叶小娥在,就只是悄悄的退到了墙角边,开启了无人识我的模式。

苏因跟叶小娥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只是不想去管他。

“听你姐姐说,你在学校里比赛赢了第一名。”叶小娥坐在凳子上,摆出一副自己很有威严的样子。

第082章 苏家有儿初长成

“嗯。”

苏因早就猜到苏梁会将自己得奖的事情给叶小娥说,她也打算这件事瞒着叶小娥,索性大方的承认。

“赢了多少钱?”

“30块。”

“30块?”

饶是叶小娥在听到这个数字后,也是满脸的惊诧。在苏梁跟她说苏因跑步拿了第一名,有好多钱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好多顶多也就是一块两块,学校里骗骗小孩子参加比赛的法子。没想到这学校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几十几十的往外掏,一点都不心疼的吗?

“钱呢?”

“不在我这里。”

“什么叫作不在你那里?”叶小娥的语气突然拔高了,这就是她即将生气的征兆,“不是说赢了30块钱吗?钱不在你那里还能在哪里?”

“借给别人了。”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谁让你没有我的允许借钱给别人了!”叶小娥的声音拔高了亮度,眉头都皱到了一块,脸上的沟壑随着她面部表情的每一次用劲,都会显得很深很可怖。

“奶,那是我的钱。而且只是借给了他,等过一段时间就会还回来的。”

叶小娥死死的看着苏因,该死的,她在心里骂道。

“你把钱借给谁了?谁会一下子借这么多钱,他还?他有这么多钱还吗?”

30块可不是小数字,一个初中生手里能拿出三张十块的票子,已经算是大款了。在整个陶镇中学,能做得到的就只有柯家兄妹两。只不过这两人,一个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一个扑在陈文贤身上。对金钱没什么兴趣。

“奶,我能不能不说?”

苏因说:“借钱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借钱肯定是有她的难处。我向你保证,今年年底她一定会还给我的!”

苏因说到保证,还差点举手发起誓来。苏因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这表情跟说的话搭配的简直天衣无缝。说的,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早在拿到那三十块钱的时候,苏因就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叶小娥知道,这三十块肯定保不住。所以她撒了个慌,声称自己这钱借给了同学。不过,虽然不是借,但是钱也早已不在她身上了。

是借不是给,叶小娥前一秒还在兴奋自己得了三十块的惊喜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经将钱借出去的事实。等她反应过来,苏因已经挖了坑,然后又精准的把坑给填上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苏因的那些同学,叶小娥也都不认识。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只是同学关系而已,就找别人借这么多钱,一定不可靠。而且这死丫头还真的就借出去了,也是傻子一个。

“你星期一去学校,找那同学把钱拿回来。”

“哦。”

苏因这个哦让叶小娥有些惊讶,就像是一见面就咬你一口的小猫,突然破天荒的没咬你,反而还舔了舔你的手,朝你怀里拱了拱。这貌似不是什么好事。

苏因这个反应,让叶小娥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然后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苏因挑挑眉,对叶小娥的没找麻烦还真是有点不太适应。看着躲在角落里的苏果,抬手勾了勾。

“你不是说奶奶要打我吗?谎报军情么?”

苏果没听懂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真的没有说谎。下午凯哥哥跟大姐一起回来的,他们两一进屋就给奶奶说二姐的坏话,还说什么弄坏了他的车子,语气十分恶劣。看到叶小娥的表情不好,苏果下意识的觉得他二姐是要倒霉了,连忙跑到村口去逮苏因,告诉她这个不好的消息。哪想,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苏果慌乱的摇摇头,但是解释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支支吾吾的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三姐姐……”

就在苏因准备装模作样敲敲苏果的脑袋时,门口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这声音没有很稚嫩,只是处在变声期,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

三姐姐……

苏因记得这个称呼只有二叔家那两个小子这么叫。大姐苏红,二姐苏梁,三姐苏因,四姐苏丹。在苏家,几个女孩中,苏因排行第三,自然就是三姐姐。

“三姐姐。”苏前手上挎了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又黄又粗的老黄瓜。他一边喊着苏因,一边将篮子卸下来放在椅子上。

“奶呢?”

眼前的苏前才十一二岁,一头朝天长的短发,就跟仙人掌上的刺一样,又硬又直,看上去就很扎手。额头前的头发意外的很软,不过也很短很稀,落在额头上。

段丽芳的脾气跟人品没法用好字来评价,但是她的相貌没话说。两个儿子的相貌也都像妈,眉朗目星。即使是十一二岁,也看得出来,这脸彻底长开之后,又得迷惑一群少女。

而在苏因的印象里,苏前苏行长大后确实没有长歪。

“三姐姐?”

苏前见苏因不理自己,又喊了一声:“姐,你后遗症还没好吗?”

“什么叫后遗症?”

苏果这个时候果断发言,问苏前:“你是说二姐老是发呆吗?”

“是因为掉到塘里之后,喝了水所以脑子里进水了么?”

“苏前,你这冷笑话是从哪里学的?”苏因终于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其实,苏因很想解释,自己这并不是在发呆。已经不是苏前一个人这么说自己,很多人都说自从自己落水之后,整个人一天到晚都在发呆,无所事事的样子。

苏因现在借我之口想要说,假使三十七岁的你,回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你会立马就接受自己的身份,然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吗?肯定不会啊。

当你遇见一个熟人,你肯定会想,前世的时候这个人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哦,原来他小时候这么可爱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这个时候,你肯定会有这种心理活动。有这种想法,自然会腾空自己去想这件事。脑子去思考别的事情,不就是没有时间去回答问题了么?

这并不是叫发呆,只是大脑的另一种使用方式而已。

第083章 莫名的家访

苏因不想跟苏前解释那么多,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这些黄瓜干嘛的?”

“哦。”苏前看着这些黄瓜说,“我妈说家里吃不完,让我拿过来给奶。”

“给猪吃?”

苏果伸手在最上面的那根黄瓜上扣了一小块肉,只觉得沾了断口处的手黏黏的。

“你才是猪呢!”

苏果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被苏梁从后面重重的拍了下头,然后就见苏梁说:“这是给我们吃的好吗,什么给猪吃!”

“大姐,你又打我!”

“二姐。”苏前笑着跟苏梁打招呼,语气态度都没毛病,这样的家教真的很难想象是出自于段丽芳的家里。

“苏前,听说你又考第一了?”

“运气好。”苏前十分谦虚,有些不好意思,他拎起篮子,对苏梁说:“那我把这个放到厨房里。”

苏前将黄瓜倒在空地上,拎着个空篮子又回到了客厅。见苏因还在,便对她说:“姐,你要是哪里又不舒服的地方得尽快去看医生,不然拖到后面,就成大病了。”

“我知道。”

“那我回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吃饭。”

苏前打了招呼就走,苏因这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也跟着苏前出去了。

“苏前!”

苏前没有走远,苏因这么一喊,他就停下来了。他看着苏因不知道对方喊自己是什么事。

“姐?”

“我落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苏前看向苏因有些茫然,晃着头:“我不清楚什么啊?”

“你不清楚?”苏因明显不相信,“你不清楚的话,怎么知道我落水了,还喝了几口水。”

即使苏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因说的两件事都很好了解。苏因落水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陶村,所以,你要是问一个人知不知道这件事,这大多数都是知道的。

不过苏前不是这种人,换句话讲,这件事还真的跟他有点关系。

“因为我把你抓上来的啊?”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对于苏因来说,无疑是晴空一道雷。她一直想找那个救自己上岸的人,没想到这个人时自己的亲堂弟?这还真是缘分啊。更关键的是,苏前从自己醒过来后,就没有找过自己。倘若不是现在这么一问,估计,苏前并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姐,你不知道吗?”苏前说完,立马自己又补充的说了句,“那个时候你都喝水呛晕过去了,肯定不知道是我拉你上来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苏因消化好这个消息后,便问苏前:“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落水吗?你看到谁把我推下去的?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你讲出来很为难对不对。那个人是不是你二姐,苏梁?”

“什么,苏梁?”苏因一连串的问题,苏前压根没太听清楚,只知道对方在问是谁推她到池塘里的。然后中间一大段的问题自动忽略,直到最后苏梁的名字出现在苏前的大脑里。

“不是不是。”苏前连忙手头并用的晃着,也不知道是在表示自己不清楚这些事,还是指这件事跟苏梁一点关系都没有。苏因暂且以为是前者。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知道实情的人,苏因自然不会放过,于是抓紧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看到我落水的瞬间吗?或者说,你有没有看到塘边有什么人?”

“没有。”苏前说,“我是听到了噗通一声的落水声,然后紧接着就跑了过去。没看到什么人,三姐姐你也知道,那池塘边上都是平地,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见。”

“然后你就把我送了回来?”

“不是。”

苏前再次摇头:“然后二姐就过来了,她找了一个附近做事的大人,是那个人送你去卫生所的。”

“是这样吗?”苏因小声的自言自语,抬头看到苏前一脸疑惑,便提高了声音说,“哦,是这样啊。我得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已经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姐,你可别瞎说。”

苏因讪讪笑着没说话,因为隐约的听到有人喊苏前。那声音好像离他们很远,但是感觉又很近。

苏前笑着跟苏因摆手:“姐,我妈在叫我,那我先回去了”

“嗯。”

苏因实在没想到把自己从水里拉上来的居然是苏前,从他刚才跟自己说话的语气里来说,似乎杜丽芳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上次杜丽芳过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你的命是我们家老大给的,别给脸不要脸。”

这种话,才适合杜丽芳。

话说当梁芬跟苏因董文婧在村口分手后,直接回到了家,只是没想到家里居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因为见过,所以才惊讶。惊讶陶京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陶京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跟梁芬那位因为早年丧偶脾气十分老实的中年男人相比,区别明显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陶京一身黑色的便装,并没有穿正装,但是那种气势还是压的梁有道说不出一句话来。洗的发白的裤子,都快被他给磨破了。看到梁芬回来,身为父亲的他居然有一丝的解脱。

“芬芬,你回来了。”

一见到梁芬,梁有道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走过去接过她的书包。

“这位陶同志说是你们学校里的人,过来做什么家访。”

家访这个词,梁有道也是第一次听,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大概的便理解成,那就是学校里过来做访问。

对此,梁芬只是轻轻冷哼一声。

家访?

这都几点了?难不成是家访完,想在这儿蹭晚饭么?

“家访?”梁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角落的脸盆里放水洗了个手,回头见陶京还坐在那里,正冲着自己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家访还没结束吗?”

梁芬冷着脸,说实话,今天突然在家里碰到陶京,她很不开心。

“结束了。”陶京意识到梁芬的情绪不太多,连忙起身道别,“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不打扰。”

第084章 陶京的拙技

陶村几十户人家,只有村上头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不大,但是跟麻雀一样五脏俱全。在陶村的孩子心里,那个小卖部就跟叮当猫的口袋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叮当猫是什么。

只觉得,小卖部很神奇。他们向往那个地方,因为里面有“唐僧肉”、“老鼠屎”、“萝卜条”的小零食,还有弹珠,弹弹球等小玩具。

当然,一些家用的小东西,像火柴盐之类也都很丰富。

朱见然从小卖部里拿了一叠旱烟,他把旱烟揣在怀里,没有动它。他已经好几天没从店里赊账了,以前他买东西都是赊账的,还不还都是看心情。反正都是一个村子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从小卖部出来之后,便往家里的方向走,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陶京也是刚从梁芬家出来。今日去梁芬家“家访”并不是任务,准确来说,跟唐毅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决定的。他甚至都没有跟唐毅说自己要去陶村这一趟,倒不是因为别的。

陶京年纪小,心气高。他对这次的任务有自己的认知,但是他知道唐毅不会在意他的看法。要想有发言权,就只得先将事实掌握在手里。

梁芬家是陶京今日陶村的第一站,第二站就是朱见然家。这下刚好见到朱见然从一个屋子里出来,倒省了陶京去他家里找人。

陶京要找朱见然,但是这会看到人反倒不急着上去,而是慢慢的跟在他身后。

好在现在天色渐晚,这外面基本没什么人。不然陶京这样的外来人口,肯定会被人注意到。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潜伏工作可就难了。

朱见然并未在外面久留,他从小卖部出来后,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一心一意的往家里敢。他步调很快,明明不知道后面有人,但从他的脚步上看,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

走了约莫五分钟,他人拐进了一个院子。陶京躲在一个转弯处,见朱见然进屋后,便不再往前走。但是他也没离开,只是静静的呆在原地。

偶尔能听到屋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但是距离太远,陶京听不太清楚。

陶京在那里呆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在这个期间,朱见然都没有再出来。没法,陶京只能先离开。

在陶京的心中,判定朱见然跟那个人有关,也就是说除了唐大少,还有一波人在找朱见然。因为,他身上藏着很重要的秘密。

“你在干什么?”

梁芬的声音没有吓陶京一跳,但是也足以让他吃惊。

梁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还是从自己出门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陶京想也没想直接把第二种想法给否决了,梁芬根本做不到,跟在自己身后而不被自己发现。

所以,也就是说,梁芬是来这里有事,碰巧发现的自己。

这几个结论,是陶京在几秒钟便判定的。他脑中虽然在进行风暴,但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梁同志,这么巧?”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梁芬手上还端着一个筛子,上面放了几个插着竹子棒的柿子。这也验证了陶京的结论,看样子,梁芬是来送朱见然水果的,然后恰巧看到了自己。

陶京笑了笑,虚眼皱眉:“我好想忘记怎么走了?”

“迷路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梁芬明显不相信陶京的话。进陶村的路只有一条,出去也就是那一条。等走出村后,到镇上才会分大小路。陶京这话,摆明着是在糊弄自己。

“你在找朱见然?”

“啊?”陶京摇头,“没有。刚才确实是迷路了,也有可能是鬼打墙。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好像又想起来怎么走了。那先不说了,我走了哈。回头有机会再见。”

陶京快速的找准方向,从梁芬身边快速掠过,不给她问问题的机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芬看着陶京消失的方向,一脸莫名其妙。方才她听梁有道说,这位陶同志来家访,问的不是梁芬的事,却是朱见然的事情。

他们家跟朱见然是表亲,又是同个村子里的。梁有道对朱见然也十分了解,加上他这个人又很老师,陶京这个人呢,看上去虽然很小很幼稚,但是遇事还是能顶的上的。况且,他见多识广,尤其是在京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早练就他一副见人行事说话的本领。所以忽悠梁有道,那就相当于初中生做小学的数学题,信手拈来。

几乎是没用几分钟,陶京就获取了梁有道的信任。打破了信任关卡后,后面的问题就好问多了。

陶京的问题如珠似炮,压得梁有道根本来不及思考就顺口说出了回答。等到他反应过来,陶京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且问出了跟梁芬有关的问题。这前面的陷阱跟后面的补漏做的是相当的好。

当然,梁芬跟梁有道不太一样。在梁有道陈述了他跟陶京的相关谈话之后,她便猜到陶京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朱见然。只是以她的角度,很难想的出来,陶京跟朱见然有什么关系。

梁芬莫名其妙,端着柿子进了朱见然的屋子。

朱见然从小父母双亲就去世了,只有他跟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他的奶奶也就是梁芬的外婆。

“外婆。”

梁芬进到院子,将柿子放到一边的井盖上,欲推门进里屋,这门还没推呢,就自己开了。哦,不,是朱见然从里面给打开了。

“表哥。”梁芬淡淡的喊了一声,后者也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从两人的对话中,看不出来梁芬对朱见然有什么感情,但是也没有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所以,就以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很难相信他们周四的时候吵过架。

“外婆呢?”梁芬问,然后一边朝西边的房间里走,一边说,“外面我拿了几个柿子,你爱吃就吃。我主要是给外婆吃的。”

“我不稀罕。”

梁芬冷哼一声,没说话,直接去了房间找她外婆。

第085章 意思意思?

“怎么样怎么样,因,你奶没有逼你把钱交给她吗?”

董文婧从昨晚一直担心到现在,直到刚才苏因拎着书包进门,她还用探究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看。不过看了半天,从苏因的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弃了,董文婧在心中叹气。

果然,面瘫就是面瘫,这说话做事脸上的表情可以从始至终都没有的。

苏因绷得住,董文婧可不行。苏因还没落座呢,只是将书包放到桌子上,就被董文婧拉着问起来。就连平日里很不喜欢说话的梁芬,都迫不及待的以期待的眼神盯着苏因看。

苏因很是淡定。但是她越淡定,董文婧就越着急。

“你倒是说啊,钱给你奶了?”

苏因怕急坏了她们,于是大气都没有出,便简明扼要的说了个“没有”。这才让董文婧送了口气,终于,她这压在胸门口一晚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得到答案的梁芬,也没有兴趣再继续观察苏因的脸色。她怕要是再继续看下去的话,估计连苏因脸上的几根毫毛都数的清楚。

“这不像是你奶的作风啊。”董文婧从边上搬了个可以折叠的靠背椅给苏因,说,“按照叶奶的作风啊,你这钱恐怕是一毛钱都不会留给你。”

“钱不在我跟头,她就算想要,也没办法啊。”

“奖金不是当场发了吗?没给你?”董文婧道,“不对啊,我都看到现金了。”

苏因笑的讳莫如深。

这件事还得从她得奖后的那天晚上说起,也就是周四的晚上。

在给唐毅陶京两人做好饭之后,苏因本来是要回教室的。事实上,她已经回了教室,只不过又被陶京给叫了出来。当然,找她的不是陶京,而是唐毅。

“我们之间是不是一直都在避重就轻,对某个问题忽视不见?”

当陶京把她带到唐毅办公的那个房间,还很贴心的立即出了房间,跑操场上去晒月亮。陶京刚走,唐毅就说出了这句话,让苏因觉得莫名。

不过这么懵圈的状态也就持续了几秒钟,因为几秒后,她就意识到唐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那天在山上?”

“不然你觉得我是说什么事?”

既然是指在山上发生的事,苏因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唐毅指的是什么。

“其实,那天,也不能全怪我吧?”

苏因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还能装一下傻,但是在唐毅面前,她不自觉的就以一个成年人的口吻去说话。

“我也算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我们去救你,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我不是指这件事。”唐毅放下笔,看着苏因,“我是指那壶因为你而洒掉的酒。”

呵……

苏因当时吸了口气,半天说不出来话。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了,因为那件事发生之后,她跟唐毅也见过几次面。那几次,唐毅都没有说这件事,所以苏因就想当然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唐毅说完,又拿起笔低头正在写什么,半晌,才说道,“你有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意思意思的吗?”

如果是平日的苏因,唐毅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今天的脑子好像没有转过弯来。

而唐毅呢,按照他原本的性子,是不可能跟对方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额……”苏因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赔你的酒?”

“嗯。”

唐毅自然不会将这件事的责任都归结到苏因的名下,所以他接下去说道:“只是请你帮个忙。我知道镇上有个地方卖酒,我的身份不能让我去那个地方。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去买几两酒。”

苏因听完之后,本想立即答应下来,不就是买酒么,简单啊。但是唐毅接下去说:“买酒的钱,你暂时帮我垫上,等过两天周舫回来,我再还你。”

唐毅说这句话时,语气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好似男人向女生借钱这种事没什么可丢脸的。

“周舫,你见过。就是那个长的高高帅帅白白净净的小白脸。”

唐毅以为苏因震惊的表情是担心自己不还她的钱,因为在他心中,苏因就是一个财迷。财迷对自己的钱看的都很重要,所以唐毅误解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我见过。没问题,你说的我答应。”

苏因答应了唐毅这个要求,她也没有考虑多久。因为在唐毅提出来这个要求后,她就想到了如何应对叶小娥的方法。只要她身上没有钱,就算叶小娥再强势也没办法。

苏因第二天中午去的镇上,给唐毅打了一壶酒,选的是一块三最好的一种酒。

她把酒给了唐毅,顺便将剩余的二十八块七也给了唐毅。

“我只是要酒,没说要钱。”

“我知道。”苏因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我帮你买酒,你帮我管这些钱。不用数了,等周同志回来,你们再给我一个整数。”

唐毅看了看钱,然后又看了看苏因,没有问为什么。苏因也没给机会给他问,钱放在桌上人就跑了。

她跟唐毅之间的交易,自然不能跟董梁二人说。所以在她们的追问下,她不得不说借给了别人。

“唉。”探究了这件事后,董文婧的心情由兴奋转到了唉声叹气。她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叹气着。

“怎么了,有一道题目不会做?”梁芬问。

“这世界,不会做的题目多了去,难道我碰到一题不会做的就唉声叹气吗?”

苏因,“那你这样,是整本书的题目都不会做了?”

“不是。”董文婧难得没有揶揄她们,说,“还有十多天就是我妈生日,但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她。”

梁芬建议:“做一碗长寿面。”

董文婧摇摇头:“那是我奶的。”

“端一盆洗脚水,说一声妈妈辛苦了。”

董文婧继续摇头:“这是文康预定了的。”

“那直接一个拥抱。”

摇头x3,说:“这是我爸的。”

第086章 掉马甲了

“那你妈妈喜欢什么,送什么不就好了?”

“我妈喜欢什么?”

董文婧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别说宽泛的想要知道父母喜欢什么,就连十分具体的。如果突然问起当儿女的,他们的父母喜欢吃什么,他们大多都不知道。

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父母,只是因为父母们都在身边,所以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就像董文婧跟苏因这样的铁的关系,她们两在一起呆一整天,然后第二天你问董文婧,苏因昨天穿了什么衣服。估计董文婧一时半会也答不上来。

“你妈妈不是喜欢喝酒么?”苏因淡淡的说道,“米酒?”

苏因确定她妈喜欢喝酒,但是忘记是什么酒。上次来这里,对于那一幕,她可是印象深刻。

“对啊。”

董文婧重重的拍了拍手,兴奋的神情一秒就焉了。

“可是没办法买到那样的米酒。”

苏因在她们聊天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笔耕不辍。听到董文婧这么说,突然放下笔抬起头看着两人。视线在董文婧跟梁芬身上来回的转悠。最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有办法。”

“因,你知道在哪里买这种米酒吗?”

苏因摇摇头,说:“不是。”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啊。”董文婧泄气了,“对我来说,钱不是问题,问题就是我妈只喜欢那个味道。小卖铺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酒,不然我妈也不会对它这么念念不忘了……”

梁芬突然伸手搭在董文婧的胳膊上,示意她闭嘴。

“我觉得因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梁芬看着苏因,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好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理活动。她说:“我想因的意思不是她知道在哪里能够买这种就,而是,她知道怎么酿酒。”

“别开玩笑了。”

董文婧想都没想的的就否定了这个说法,只觉得梁芬是在开玩笑。但是她发现,梁芬说完这句话后,她跟苏因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尤其是苏因,没有反对,更没有出声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董文婧,看着后者慢慢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看。

“不会吧?”

梁芬跟苏因不是那种会骗人的人,虽然这件事超出了董文婧的认知,但是从脑子里想,她相信了梁芬的话。也就是苏因会酿酒这件事。

相信归相信,消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不是……因,你……”董文婧语无伦次,因为她不管接下来说什么,都表达不了心里的意思。最后还是梁芬问苏因,“因,不是说你不会烧饭吗?酒你也会酿?”

苏因微微笑,她没有故意的神秘,但是这种笑容就是让她看起来十分的神秘。

“你既然不知道我会不会酿酒,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苏因问梁芬,“你该不会告诉我,是猜的吧?”

梁芬说:“也不难猜吧。排除一切可能,留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梁芬将视线从苏因的脸上抽回来,看着董文婧道:“以后还是要多读书,这样我们三个人交流起来才不会有障碍。不然,我担心以后我们说话你都听不懂。还要一边说一边解释给你听。”

我有这么糟糕吗?

董文婧腹诽,但是嘴上没敢说出来。

“因,你真的会酿酒吗?”

“当然。”梁芬接腔说,“她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她有这方面的天分。”

“嗯?”董文婧歪头看梁芬,感觉这话越来越不懂了。

“唉。”梁芬说,“你忘记她外婆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了吗?”

“啊哦。”董文婧点点头,“了解了解。所以,因,你会做米酒,那什么时候帮我做呢?”

“下周末吧。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苏因说,“酿米酒还需要买一些材料,等明天上学校我跟你详细说。这件事我们就翻篇了,总之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因,你最好了!”

苏因没料到董文婧还有这么一手,看着紧紧搂住自己的某人,掰也掰不开,连忙向梁芬投去求救的目光。只不过梁芬耸耸肩,没有去拉开的觉悟。

“能者多劳,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便笑嘻嘻的继续做题了。

帮忙做米酒的事情就这么过了,苏因让董文婧什么都别问,董文婧也确实做到了。她是无条件的相信苏因,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给董文婧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到了傍晚,苏因跟梁芬一起从董文婧的家离开。两人回家的方向一致,这给苏因制造了机会。她有几件事需要问问梁芬。

“你真的是因为我外婆家是大厨之家,所以才做了这个推断?”

苏因跟梁芬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梁芬走路都喜欢走在别人的后半步。她没想到苏因这么急着问自己问题,她都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先以嗯嗯来揶揄。

嗯了几下后,脑回路通了,便解释道:“你这几天经常去学校食堂,应该不是为了没吃饱而加餐吧?你在给陶京他们做饭吃?”

“你看见了?”

如果不是看见,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就是瞎猜的。”梁芬说,“你经常往食堂跑,不是为了多吃点米饭,也没见你碗里多了几块肉。所以我猜测是跟那些人有关系。”

“然后我刚才说了那句话,所以你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梁芬说,“因,你会做饭的吧?”

苏因无意隐瞒,而且梁芬都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说:“在你发现之前,我还不会做饭,但是在你说出刚才的那番话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是会做饭的。”

“呵。”梁芬笑笑不说话,对苏因从小不会烧饭到现在怎么又会烧饭这种转折不感兴趣。她也没有精力感兴趣,会发现这件事,纯粹是推理出来的。

“你没有问题了吧。”

梁芬摇摇头。

“好,那就好。所以,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第087章 两个问题

可还没等苏因的问题问出口,一个人影便撞进了两人的视线中。

朱见然神色匆匆的面向二人走来。当他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很惊讶。可能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梁芬,也有可能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因。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同时见到这两个人。

“你干嘛,一副偷鸡摸狗的表情。”

朱见然一反常态的没有怼回去,似乎是没有听到这句话,问梁芬:“姑爹在家吗?”

问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朝后看,就好像有东西跟在他后面一样。

“在啊。”

梁芬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你到底在干嘛?谁在后面追你。”

“要你管!”朱见然没再说其他的话,正准备往梁芬家的方向跑,却被梁芬的话叫停了下来。

“我是不想管,但是你现在明摆着有事,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有事的话别去找我爸!”梁芬瞪着他,“别一有事就推给他,你跟我们家也没有多亲!”

朱见然深深的看了梁芬一眼,没说话,不过也没有往梁芬家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朱见然走后,梁芬跟苏因也没有再见到其他人。她们权当是她们自己看花了眼。

梁芬对朱见然的异常并没有多想什么,毕竟这家伙整天在家无所事事,不出事才是奇怪呢。

“所以,你要问我什么?”

刚才朱见然那么一打岔,都快让苏因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不过这会,她想了想便开口:“我从小就不会做饭,所以你觉得我会酿酒?”

梁芬没想到苏因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只见她笑了笑:“苏因,我总感觉你变了很多。”

不知怎么的,苏因看着梁芬的眼神变了,跟平常文文弱弱的梁芬相比,眼前的人就像是多活了十几年的自己,不再唯唯诺诺,眼神是异常的清明坚定。这让苏因有一瞬间以为眼前的人是一个跟自己同龄的人,只不过因为喝了某种药剂,而变小了。

“你说的这句话,跟我问你的问题没多大关系。”

以静制动。苏因不知道梁芬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眼前的梁芬跟董文婧完全不能比,这两人不是同一个等级。

“你知道,如果是以前,当我说你会酿酒,你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

梁芬想了会,发现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形容词,于是便说:“一定是比我们两还要惊讶,因为你本来就不会,被别人说会,那肯定会惊诧。还有一种莫名的被人冤枉的委屈。”

“可是我会。”苏因笑道,“我会做饭,会酿酒。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要装作不会做这些,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梁芬点点头,她确实知道。苏因不告诉家里人她会做这些,就是不想让她们有更多的事情可以来压榨苏因。

“但是做饭跟酿酒是两码事,你真的会吗?”梁芬说,“刚才在文婧面前,我只是随便猜一下,没想到就猜对了。你要是不会,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不好交差。”

“我会。”苏因笑道,“就算我不会,我外婆他们也应该会。”

既然苏因连自己的外婆都搬了出来,梁芬便不再说什么,反正是厨神的外孙女,不至于差到哪里去的。

“那第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可以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吗?”

梁芬没有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打断苏因的话,说:“我能插一句,你这是要问几个问题,需要多长时间,我找个地方坐一下行吗?”

“就一个问题。”苏因说,“你对我落水的事情知道多少?”

梁芬早就知道苏因会来找自己问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多。”

“不多是多少?”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掉下去的,也不知道你落水的时候周边有什么人。我只知道你为什么会落水。”

“你说什么?”

苏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梁芬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知道自己落水的原因。如果知道原因的话,那么始作俑者也应该一并知晓。

梁芬却在苏因露出那种十分吃惊的神情之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还是你一直都在装傻?”

如果是装的话,那只能说苏因的掩盖能力特别强,他们完全看不出来。

“你觉得我是在装傻?”

苏因听着都想笑了,她要是装傻的话,就不会跟董文婧走的那么近,更不会在苏梁面前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情。

“好吧,我相信你是不记得了。”

梁芬的妥协,让苏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落水,但是你曾经很明确的告诉我,你不想活了,你想死,想去见你的父母。”

苏因脑袋轰隆一声,感觉有什么摔倒地上成了烂泥。梁芬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她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她落水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她自己。是因为苏因自己早已有轻生的念头,所以才会有落水的结果。

“你别说,当我听到你落水的第一刻,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你觉得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能接受,但这是我的想法。既然你问了,我理所应当的应该告诉你。”

“我明白。”苏因虚眼看着不远处,半天才回过神,“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

“你没事吧。”梁芬有些担心,毕竟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有些震惊的。她不觉得苏因的表情有多奇怪,只觉得是自然。

“没事。”

苏因笑的倒没有多勉强,准确来说,她内心有波澜,但是不大。她只是在疑惑,小时候自己明明获得很开心。不管是被欺负,还是嫁给不喜欢的人。她都逆来顺受,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死。

是自己的重生导致了时间线上一些事情的变化,还是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我生存的世界。

第088章 唐毅的猜测

“唐少……额……”

这是陶京第好几次进唐毅房间没有敲门,此时,唐毅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他。也不理会他这往前进然后又退到门口的动作。只是停下了手中的笔,慢慢的把本子合起来,然后再抬头看陶京。

唐毅靠在椅子上,趁陶京过来,他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说吧,什么事。”

“两件事。”陶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唐毅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这一就是舫哥他们已经启程往这边来了。估摸着天亮左右会到这边。”

陶京停顿着不说,登唐毅去问。恐怕整个队里,也就他敢这么做。

可难得的是唐毅还真就很配合他,问了一句。

“第二件事呢?”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你说一句废话,唐大少怎么可能会搭腔呢!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陶京故弄玄虚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引起唐毅的反感,也没有得到临门一脚或者是一个单音节的字。

别人认为奇怪,但是陶京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很正常。他接着唐毅的话说了第二件事。

“有人正在试图接触朱见然。”

果然,这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对唐毅的吸引力大多了。

“知道是什么人,几个人吗?”

唐毅这基本算是多此一问,倘若这些信息都没查出来的话,那陶京就不会讲这件事讲出来。

“跟唐少你猜测的一样,这次是两个人。”

唐毅想着什么,突然冷笑一声:“还真是跟我想的一模一样啊。”

“那接下来,要等舫哥他们来了再行动吗?”

唐毅点头,说:“你先暗中观察,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随时汇报。”

“好。”

陶京应承道。过了一会唐毅见他还在,“还有事?”

陶京挠了挠脑袋,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知道你每天在写什么?”

唐毅看了眼自己的本子,抬头看陶京:“怎么,想看?”

陶京警惕的看着唐毅,不敢说那一个字,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唐毅觉得没有现在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唐毅还是那个脾气不好,不苟言笑的唐毅。

陶京暗自虚了一口气,刚才差点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骗到了。方才唐毅的语气还真是温柔啊。

但是他敢断定,只要他点头说嗯,唐毅一定会抄起手边能拿起来的东西砸向自己,并让自己滚。

他太了解这样的男人了。

陶京摸了摸鼻子,讪讪:“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滚。”

不带任何情感的单音节,听在陶京耳里却异常动听,他连忙诶了一声就消失在唐毅的面前。

陶京走后,唐毅翻开合上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些字涂涂改改,可见其主人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内心有多纠结。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中间,“苏因”两个字十分明显,而且在两个字后面还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唐毅拿起水壶,灌了一口酒。

不得不说,陶镇的酒挺得人心。度数不算高,但是对的起“酒”这个字。喝完之后口齿留香,淡淡的酒香更让人陶醉。

他看向床底下被他藏起来的四瓶酒,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来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些酒唐毅很喜欢。

唐毅并不是酒鬼,对酒更没有上瘾。在这之前,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把酒带到部队里来,在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喝上一口。

什么时候这么做的呢?

来陶村之前,准确来说是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

很多时候,如果一件事你想不通还要硬去想的话,得到的结果无疑就是头痛到炸。

这个时候,酒精可以缓解一些疼痛,但是并不能麻痹自己。不过也总好过这么直接的硬抗。

当然,如唐毅这种人不需要借助外界力量来抵抗某种疼痛。他喝酒,是因为在酒里可以找到某种熟悉的感觉。

当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开始变得跟自己认知里的世界不一样的时候,他便开始接触酒精。

不过,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喝酒是因为他已经成年,未成年还是不能喝酒。

他灌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舌头细细的品味着。脑子里却在翻江倒海的想一些事情。

喝着酒,想到的自然就是跟这酒有关的人。

酒是怎么来的?

苏因买的。

买来赔礼道歉的。

那天找苏因过来,其实原打算并不是说酒的事情。唐毅想问问她关于做菜的一些问题。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转弯了这么多,跑到了酒上面来。

不过从这件事上他也知道了,苏因其实一直记着这件事。

说起苏因那个小丫头,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唐毅嘴角动了动,面无表情的脸部终于有了一点点表情。

似乎,疑点这两个字不太适合用在苏因身上。因为她只是一个农村里的丫头,不是什么嫌疑犯罪人。

但是苏因真的很奇怪。

一个乡村野丫头,会烧的一手的好菜。而且这手法跟他好朋友白知圣的手法一模一样。

虽然苏因在做豆角的时候故意弄乱了流程,但是从她那道真正的干煸豆角来说,他已经确认苏因做菜的味道跟白知圣很像。

就像是师出同门。

这也是唐毅能想到的解释。白知圣的师傅闲云野鹤,在一个村庄看到天赋异禀的女孩子,教了她几招做菜的绝活。

这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苏因绝对不会跟白知圣有任何的关系。

唐毅捏了捏鼻尖,这个苏因暂时还不是他所要考虑的人。当务之急就是朱见然。如果他身上真的藏着什么秘密,那么此刻他一定是最危险的。

唐毅左思右想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被自己忘记了,但是又想不出来是什么事情。

索性他也不坐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屋外走。

陶京见唐毅出来,连忙起身。

“唐少。”

“走,去找朱见然。”

“啊?”

陶京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脚却先脑子一步跟上了唐毅。

第089章 搞什么

陶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脚先脑子一步跟上了唐毅。

“唐少,现在这大半夜的,去见他合适吗?”

“常理上,不合适。”

“那?”陶京拿上车钥匙,即便嘴上有疑惑,也还是乖乖的跟在唐毅身后。

“你觉得不合适,我也觉得不合适。只要是常人都会觉得大半夜找人不合适。所以……”

陶京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那两个人也猜到了,如果我们现在去,或许能碰到对方?”

唐毅点头:“所以,你还不赶紧去开车。”

“好的。”

知道这层消息之后,陶京脚下的速度更快了。陶京的脑子一直很灵活,他又是那种不懂就喜欢问的人。这样的下属,领导们应该都喜欢。至少对于唐毅来说,抛除其他的原因,陶京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下属,没有之一。

但是人生哪有那么圆满的事情。

唐毅检查了自己身上平日里的带的东西,这时陶京的车子正好停在外面只不过对方一脸的不怀好意?

“唐少,车子气没了……”

什么情况?

唐毅看了看轮胎有看了看陶京,像是能从陶京脸上找到轮胎没气的原因,以及可以给它充气的方法。

陶京明显的感觉唐毅的神情变了,他感受到了唐毅的怒气,以及不那么稳定的情绪。

深更半夜的,两人最后决定步行去陶村。

话说,当天傍晚朱见然碰到梁芬之后,被梁芬呛了一下,还真就没有去找梁有道,而是直接回了家。跟着他回家的除了他自己,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两个人只要陶村的人见到,就知道他们两不是本地的人。因为不管是相貌还是穿着,都不是农村人的样子,更不像城里人。有点像在城市里务工的工人,五大三粗身材十分魁梧。其中一个人有脸上,从眼角到嘴角横着一条巨大的刀疤。本来就凶的长相,这下更能吓哭小孩子。

他们两躲避着村里的人,跟在朱见然身后。本想跟着朱见然一起进屋,刚准备推门,便听到朱见然奶奶的声音。这一变故让两人停止了动作,两人相视一眼,决定先躲到暗处,等到周围变安静了再说。亦或是,等这老太太睡了再行动。

他们两虽然从事的不是什么光彩的工作,但是很有职业道德。跟任务无关的老弱妇孺他们绝对不会碰。所以为了避免无辜,他们打算等老太太睡着之后再说。

于是,在悄无声息中,两人一起迈进了黑暗里。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一等就是三个五六个钟头。毕竟,老人的睡眠时间,你很难预测。

照理说,农村里的人睡得早醒得早,可是今天却都奇了怪。九十点了,还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不睡觉。等着两人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已经到凌晨两点多。

月如钩,银色的月光铺泄在田野上。谈不上美,但是很宁静。宁静的气氛,所以只要有一点动静就能引起狗吠声。唐毅跟陶京走得很快,以前的生活让这两人早就熟悉了徒步。

两人进村走到一个交叉路口,唐毅停了下来准备思考选择哪一条路。没想到陶京却径自的走上了左边那条道。唐毅眉眼微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在陶京的带路下,两人很快就到了朱见然的家里。

安静之中,只有风呼呼的吹。流动的空气带动着空气中的分子,钻进了唐毅的鼻子里。这种味道尤丝,若影若现。就像是河里的泥鳅,刚碰到你的手,就钻走了。只不过唐毅是一个抓泥鳅好手,不管它速度多快,皮有多滑,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当然,除了风声,他似乎还听到了其他声音。就像是一个通水的塑料管被扎了一个洞,水分子从洞中滋滋飞出来的声音。

于是在陶京还在警惕的观察四周的时候,唐毅已经一脚踹向院子门。果然,门没有锁。他顺着味道跑到房间,拉开灯,眼前的一幕足以吓坏这个村子里任何一个人。

唐毅也找了气味跟声音的来源。

朱见然捂着脖子,鲜血从他指缝中一直往外喷。陶京进来后也是吓了一跳,推测两人还没有走远,但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唐毅连忙冲过去按住他的身子,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用力的压在朱见然的手上。但是,人在受到这么重的创伤之后,身体会产生生理性的痉挛,根本由不了自己。

“还不快过来帮忙!”

唐毅朝愣在一旁的陶京喊道。陶京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也压根不用唐毅再说什么,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吗\啡呢?你身上的吗\啡?”

此时,唐毅的脸上溅了许多血。他猩红的眼睛给陶京吓一跳,像极了从地狱出来的判官,下一秒就要把朱见然给带走了。

他只知道,朱见然绝对不能死。

朱见然一死,他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这……这里!”

陶京手忙脚乱的,一边要压住朱见然,一边又要腾出手去找吗啡。终于乱翻一气之后,在衣服的里面口袋找到了上面给他们每个人配置的两管吗啡。

唐毅二话不说将这两支吗啡给朱见然打了,然后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两管,也一并打在了朱见然的身体里。

唐毅的速度很快,也很利索。没一会朱见然就停止了痉挛,就在他们两悬着的心放下时,门突然被大力打开。

第一个进来的是周舫,他看到一脸血的唐毅,顿时不冷静了。

“怎么回事?”周舫冲到唐毅面前,拉着他看了好几眼,“没事?”

“我没事。”

唐毅不敢松手,朱见然脸色苍白,已经像个死人。但是,无论如何,朱见然都不能死。只要能留着一口气见到那个人,见到那个人就会有法子的。

周舫在乎朱见然的生死,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他更担心唐毅。不过确定唐毅跟陶京没事后,他悬着的心就掉了下来。

周舫看着朱见然,还没问话呢,一句咒骂就钻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他娘的,你们在搞什么?”

第090章 顾梦柳,顾医生

这声音像寒冬腊月从破屋的洞里钻进来的冷风,清冷凌冽。气势还足,夹着骂人的话,就像是屋顶瓦上接的冰琉璃突然落到你的后劲处,又冷又疼。

声如其人,这个声音的主人,如同他的声音一样,也是冷的。

顾梦柳,顾医生

女人的名字,漂亮的长相,却硬是生着一副冷的要死的性子。

男人,只要留给人的直观第一感受是长得漂亮或者跟美有关的话,那多半他的气质也跟柔美相关。可是,顾医生是绝对的例外。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还没有吹干的水墨画,更像雨后没有雾气的山头。

在很多人眼里,长相轮廓硬朗分明的人才更适合正装,才能穿好正装,就像唐毅。但是看到一身正装的顾医生之后,他们也会惊叹原来正装还能穿出这种气质。这是一种黑白棋子相对的和谐,明明黑白相撞,但是在棋盘上却是意外的搭。

在周舫检查唐毅有没有出事的时候,顾医生就蹲在了朱见然身边。以极为专业的手法检查了下朱见然,在他还没看到地上唐毅没来得及处理的几根装着吗啡的空管子时,他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刻他的脸上分明写着“是人勿近”四个字。

“你给他打了几管吗啡?”

“四只。”

唐毅走到顾医生旁边,他知道当他说出这个字眼之后,顾医生肯定会暴走,就像是从南极冰山下喷涌出来的岩浆。这个时候,你很难说他是冰冷还是火爆。因为,在这个阶段,你根本无暇思考这些不打紧的问题。

“刚才看他样子很痛苦,所以我们才给他打了吗啡。”

陶京解释道。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解释,还是为唐毅解释。但是有一点,他知道,唐毅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而顾医生也不会听任何人的解释。想到这里,陶京下意识的闭了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就你话多。

“四只?”顾医生的声音有些闷,在给朱见然简单的处理之后,便让人把他抬到门外的吉普车里。他的视线跟着朱见然去到外面,然后回头看向陶京。

陶京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放空的看向别处。

别看我……别对我说话……我是透明的!

陶京只能进行自我催眠,但是没用。

“你这是想诚心弄死他!”顾梦柳大步往门口走,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唐毅,十分生气,“你们是成人,也是接受过专业知识的人!应该知道度在哪!唐大少,我很怀疑,你这种行为到底是想救这个人还是想杀他!”

鸦雀无声,这个时候没人敢说话,就连唐毅也没开口。

唐毅之所以没有开口,这一是被顾医生这么一说,他自己也意识到刚才问题的严重性。二来,他很了解顾梦柳,知道他的性子。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的,多半脑子有问题。

“这不是还有救么,他们也是救人心切。为了留一口气给你,才这么做的。难道那人没救了?”

还真有脑子有问题赶往枪口上撞的。陶京看着周舫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十分的佩服,还有一种送荆轲的表情。

“废话,你是觉得如果我救不活这人,我还会这么和颜悦色的跟你说话是吗?”

陶京在心里咆哮:顾医生,你是不是对和颜悦色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成语不能乱用的啊!

“那倒也是。”

“哼……”

顾医生高冷的哼了声,基本上如果不是什么便头也不回的跟着吉普车走了。留下互相无言的三个人。他们都了解顾医生的脾气,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顶多是需要时间缓一会儿。

最后依旧是周舫打破平静,他指了指两人,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你们两要不要先去洗洗?”

顾梦柳医术很好,如果不是什么沉疴宿疾,基本上只要一口气在他都能给救活。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工具,即使医术再高,也做不了手术。几乎是在上车的瞬间,顾梦柳就将目的地定在了陶镇的卫生所。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镇的卫生所医疗条件竟然差到一个专用的手术刀都没有。幸好他有随身带刀的习惯,这才勉强给朱见然做了个简单的手术。

朱见然脖颈的伤口不深,割坏了气管,但是没有伤到动脉,这才保了一条命。

顾梦柳从房间里出来,白皙的脸上带着一股子疲态。由于医疗环境的不理想,这场本应该在两个小时内结束的手术,愣是用了将近三个小时。

在这之前,他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吃好。身子本就处于乏态。换做其他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要专注精力三个小时,很难。就算做到了,做完了手术下手术台后,也会累瘫下,很少会有人跟顾医生一样。医术高明的同时,精力也十分的充沛。

天已经大亮,顾梦柳的白大褂跟唐毅的脸一样,此刻也沾了不少的血迹。他对这种事情已经很习以为常。而且他没有什么卫生洁癖,所以接受起来也很迅速。

他出来后,直接坐在了一个靠背椅上,闭目养神。而在场的其他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没有问问题。

大概过了三分钟,顾梦柳闭着眼睛开始陈述朱见然的情况:“目前来说,这人死不了。麻药过了就会醒,从外伤分析不出他脑袋里有没有出现问题。但是刀片伤到了他的气管,也伤到了他的声带。所以,他失去了说话能力。”

顾梦柳声音很稳,完全不像做了这么久手术的人。

“不能说话了?那该怎么办?”

唐毅跟周舫看着陶京,就跟看一个二傻子样。

“不能说话,还不能写字么?”

“哦,好有道理啊!”陶京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为什么他就没想到这个呢。陶京抬头看向顾梦柳,这位顾医生,好像睡着了一般。他现在有个问题,想要问,但是又担心自己开口会打扰到正在休息的顾医生。

第091章 梁芬的推测

“他醒了,只要情绪上没什么问题,一天后就可以动笔写字。”

陶京震惊的看了看唐毅,又看向周舫。可以确定他们两刚才都没有说话,那顾医生是怎么知道自己要问什么的?

这人不仅长得漂亮,难道还有读心能力吗?

周舫拍了拍陶京的肩膀,道:“习惯就好,他这个人跟怪物差不多。像这种闭着眼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眼皮子放下的过程。他的脑袋跟耳朵都在正常工作,有时候比睁着眼的效率更高。”

“是吧。”

陶京将信将疑,但是他还没有傻到会把自己的疑惑讲出来。

“唐少,有个女同志一直想要闯进来,说是要见自己的表哥。”

一个人突然从外面进来,他是唐毅的属下。当顾医生把人带到这里来后,便安排人在这周围做了巡视。他不确定凶手会不会折返,要将朱见然置之于死地。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表哥?

陶京这次脑袋转的很快,他知道那位女同志应该是梁芬。他好奇的是,怎么梁芬知道来这里找他们。

唐毅想了一秒钟,便朝那人点头,意思是带梁芬进来。

“你不担心那些人扰乱了你的计划?”周舫问道。

唐毅摇头,道:“这就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

“我表哥怎么样了?”

梁芬是在门口喊出来的话,但是当她进屋,看到屋子里几个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她看了半天,最后把视线落在比较熟悉的陶京身上:“我问你话呢!你们到底把我表哥怎么了?”

一大早,梁芬外婆就跌跌撞撞跑到梁芬家里,结结巴巴说一些话。她又急又怕,加上年纪大了。梁芬听了好半天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最后还是被她拉到家里,梁芬推门进屋看到墙壁上、地上的血,都快吓傻了。

碰到这样的事,梁芬跟她外婆一样,虽然吓得魂都快没了,也担心朱见然的安危。但是她们都没有惊动左邻右舍。

梁芬之所以这么快的就将目标锁定陶京这一行人,因为她今天凌晨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而能开得起汽车的,还是这么晚,通过排除法也知道是谁了。

你们看到这里,也已经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许多人进出朱见然家,周边的邻居都不知道,以他们爱看热闹的毛病,应该是披星戴月的凑在朱见然家门口往里看。

但是那个时候什么人都没有,就连他的奶奶,也就是梁芬的外婆都没有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一样。

就此,有两个解释。第一个解释为什么那么大的动静,没有人出来看热闹。

因为朱见然家所处的方位很奇怪,他们家沿河而立,隔着马路对面有一户人家。然后两边都是菜园,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另一户人家。不过,那户人家是厨房对着朱见然的家,而睡觉的屋子还在前面。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朱见然家门口这么大动静,而没有人听到什么不应该听到的。

至于第二点,只能说梁芬的奶奶睡得比较死。老年人其实睡眠比较浅,她能不醒,可能还真就是身体好。

……

陶京左看右看,发现另三人没有开口的迹象,于是说:“小梁同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总之就是你哥被人害了,然后正巧碰到了我们,我们给送到了卫生所,然后还配了专门的医生。”陶京指了指一旁闭眼的顾梦柳。说,“有我们顾医生在,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放心。”

陶京这句话里的信息太多。

被人害……专家医生……不会有生命危险……

每一个信息都刺激着梁芬的神经,她一个小姑娘,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今天却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诡异的信息。而且陶京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朱见然是被别人伤的?

这是凶杀?

梁芬的眼睛盯着一处,没有变化。可是她的的脑子跟心脏,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的都快晕车吐了。

终于,她稍微理清了这些事。

“什么样的误会会让人差点丢掉了性命?”梁芬不满陶京的解释,她知道有唐毅他们在,朱见然的生命就可以得到保证。她只是想知道,伤了朱见然的人是谁。

“你们队里的人,就是这样对待我们无辜老百姓的吗?”

无辜?

唐毅听到这两个字后,俊眉微挑,朱见然是无辜的人吗?

“我说,这位女同志。”

谁也没想到,开口的是顾梦柳。

顾梦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说:“听说你跟里面的那个是亲戚,我们救了你亲戚一面,你非但不感激,一过来就兴师问罪。你娘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梁芬闻言望过去,一开始她的注意力都在陶京跟唐毅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还坐着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梁芬很可能会给他的外貌来点个高分。没想到,这张好皮囊下,包的却是一颗十分傲娇的种子。

“我娘有没有教过我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梁芬呛到,“那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最好看着别人的眼睛或鼻子处吗?”

闭着眼,算什么?

顾医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不过梁芬,还是睡着了。待梁芬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没有再睁眼或者开口说些什么了。

不过众人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属于顾医生的傲娇。

唐毅扫了一圈,他已经没有呆在这里的比必要。便朝周舫勾了勾手,然后给陶京一个眼神。

“你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唐毅对陶京说,“但是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很清楚,说了不该说的话后,会是什么下场。”

陶京摸着鼻子点点头,老大,就算你不嘱咐的话,我也不会瞎讲啊。那句威胁的话,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好不好。

唐毅说了这句话,也没有等陶京的反应。说完就带着周舫出了卫生所。

第092章 唐毅的秘密

唐毅把周舫叫出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他只是觉得下一秒顾医生就会暴走,他见识过那样的顾医生,远比今天早上的可怕,所以还是趁早走的好。免得成为殃及池鱼的那条鱼。

带上周舫,这是他离开的必要利用人物。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开,然后说自己想出去静静吧。这不合适,跟他的人设也不搭。所以他叫上周舫,让别人误会他是有任务要对周舫说。

两位领导要去安静的地方谈事情,自然是去人少的地方,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若不是他们是来执行任务的,周舫还真的有想要好好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看看这儿的风景。

“所以,你喊我出来是躲避即将要发火的顾医生?”

“嗯。”周舫能猜出来自己的目的,唐毅并不惊讶,他回头看了眼,好像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周舫,问你一件事。”

“爱过。”

……空气有点尴尬……

“好吧,这是个玩笑。你想问什么,关于京都的事情,还是什么?”周舫在唐毅即将问出口的前一秒伸手制止,“诶,你也别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吗?”唐毅下了台阶,将整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初秋的日出,一点儿也不烈。只有光芒,没有温度,也感受不到刺眼。唐毅站在阳光下,回头看向周舫,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吗?”

周舫虚眼,这个问题难道不属于奇怪的这一范畴吗?不过看唐毅这架势,似乎并没有让自己混过去的打算。

没办法,这就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瞎选一个呗。

“我相信心诚则灵。”

驴唇不对马嘴。

呵。

唐毅冷哼一声,对周舫的回答不发表意见。应该是懒得发表意见。

“你看不起我的回答,那你的回答是什么?相信?还是不相信?”

周舫以为唐毅多少会有点犹豫或迟疑什么的,但是他却异常干脆的点了点头,幅度虽不大,但是他看的很清楚。

“相信。”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以前从来不会相信这种事情。怎么?几天不见,你受刺激了?”

唐毅没说话,这幅表情就代表不管你怎么问,问什么,接下来他都不会对这件事说一个字眼。

“好吧。”周舫也下了台阶,跟唐毅并肩而站。“如果你的问题问完了,那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

“姐姐怀孕了。”

唐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周舫口中这个“姐姐”指的是自己的姐姐唐慕。等他反应过来,也过了该吃惊的时候。也许,他对唐慕有身孕这件事根本就不觉得有多惊讶。

“你不开心吗?”周舫说,“我很替姐姐开心。”

“值得开心吗?”唐毅冷着声音,好像他听到的消息是谁去世了一样,面无表情,而且沉的厉害。

“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齐恒,就否定姐姐怀孕这件事是个喜事的事实吧?”

齐恒,唐慕的爱人,唐毅的姐夫。不过唐毅一直不认他,从未喊过他一次姐夫。周舫知道他两不对付,但是上一次任务结束后,唐毅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种变化并没有体现在他与下属这些人之间,而是与齐恒。

如果说之前,唐毅之前对齐恒的意见在于,他认为齐恒今后不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他没办法做到像唐慕对待他那样对待唐慕。以及齐恒的家族。

那只是成见。

但是这种没有实质的成见,变成了有实质行为的厌恶。唐毅开始不让齐恒去唐家大院,甚至不让唐慕见齐恒。他的所作所为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一向看事情都云淡风轻的家伙居然变得如此莽撞,一个从一开始就支持自己的姐姐勇敢追逐幸福的弟弟,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所作所为变得与之前自己所作所为背道而驰了。

唐毅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他只是一味的反对,并且不做一丝的让步。唐慕被这个弟弟弄得有些神经质了。这件事,让曾经姐友弟恭的唐家姐弟两之间出现了感情危机。

即使她不理解唐毅,甚至在唐毅三番两次的无理由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对他感到很生气的时候,她都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会在弟弟跟爱人之前如何抉择,但是今天这个消息无疑就是她的答案。

“这并不是喜事。”唐毅看像周舫,一字一句的说。

周舫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认真,甚至看到了疯狂。他不敢想象回到京都,唐毅会做出什么事。

周舫的语气故作轻松,说:“宁毁一座庙,不坏一桩婚啊,老唐。你对齐恒的意见是不是有点深啊。”

“我对他没有意见。”唐毅说,“但是我姐不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能有孩子。”

“为什么?”

唐毅看着周舫,说:“若不是念你我是竹马竹马的关系,就凭你刚才听到的话,你就该死两遍。”

“好,我闭嘴。”说着,周舫在嘴边做了一个闭合的动作。

两个人就保持这种诡异的氛围在外面呆了将近十余分钟,就在唐毅估计里面的修罗战场已经恢复到原有的平静,打算进去的时候目光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一个人。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让唐毅留神的除了那两个凶手外,便是苏因了。

周舫跟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苏因,笑道:“嚯,小孩子这么早上学的吗?”

唐毅转身,在进屋之前对周舫道:“你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别人觉得你很温柔,很帅气。甚至从你的谈吐得知你接受了高等教育。你的穿着虽然是跟我们一样,但是有心人还是可以从细节中看到你殷实的家庭。所以,对你的好感也比较高。

“可是你一旦说话,那么先前的那些形容词都成了泡沫,不用外力戳,往上飘两下就破了。知道我说这么一大串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太吵了。”

第093章 幼稚的苏因

“诶,因。”

董文婧扯了扯苏因的衣服,示意她看向自己指的方向。

“怎么……了。”

苏因盯着唐毅看了好一会儿,眯眼睁眼,挤眉弄眼,好不热闹。

“因,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文婧,你先去学校吧,我一会走快点,赶你。”

董文婧眼睛在苏因跟唐毅之间转悠,直觉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不为外人说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没有证据。

“好吧,那你快点。”

“嗯。”

周舫看着苏因朝这边走过来,疑惑的看向唐毅,这小苏同志在自己不在的几天里好像胆子大了不少啊,竟然敢不打招呼的就往这边走。还是说,这两天老唐跟这个小姑娘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苏因已经进了卫生所的院子,正上楼梯到唐毅所站的阳台上。她看到周舫,笑着对对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周舫一瞬间以为是哪个领导在对自己打招呼。周舫抿嘴,越发觉得苏同志有些不一样了。

“周首长,我找他有点事,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回……回避?”周舫楞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周舫转身进了屋内,等把纱门关上后,他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自己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这小同志的要求,他其实可以不用回避的吧。就算他不回避,苏因也不会怎么着自己。

想着,周舫立即转身手都碰上门把手了。但是透过门纱看到唐毅免去表情,还是决定给小姑娘一个面子吧,还是别进去了吧。毕竟也吃了人家一顿饭,吃人嘴短嘛。周舫如此安慰自己。又可能,苏同志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老唐呢?

苏因看着唐毅的背影,半天没说话。这种气氛还真是冷啊。

唐毅知道苏因上来了,但是他不想回头,也懒得回头。

半天,苏因决定主动出击。按照这几天跟唐毅接触下来的规律,等他主动说话,说不定得等到太阳下山。她走到唐毅边上,与他并排而站。虽然苏因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是站在唐毅边上,还是矮了将近一个头。

“酒,好喝吗?”

“马马虎虎。”

唐毅意外的回答了苏因的问题。苏因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管是谁,只要对自己说的话有反应,那么表示一切都好说。

“菜,好吃吗?”

“普普通通。”

嘴硬。酒明明很好喝,说是马虎。菜明明很好吃,说是普通。苏因在心里啧啧摇头。这唐毅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喜欢说反话。对于这种人,苏因自有一套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无视,跟着自己的认知走就行。

“喜欢吃,还想以后一直吃我做的菜吗?”

苏因这语气就像是一个大姐姐在哄三岁的小孩子:弟弟,乖乖,不要哭哦,不哭的话就给你吃糖。

苏因是大姐姐,但是唐毅不是小弟弟。

“你想说什么?”

唐毅看着苏因,她说的这些话他能听懂,但是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总不是无聊的过来求证,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吃吧。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苏因的布书包斜挎在肩膀上,可能是太重,她单手往上提着,减轻肩膀上的重量。她看着唐毅,说:“既然你喜欢吃我做的菜,不如让我跟着你。”

跟着我?

唐毅愈发的不懂眼前的小人想要说什么。

这话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这样,你什么时候想要吃我做的菜,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

苏因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儿呢!

唐毅想了会,他倒不是在思考苏因的这笔交易的可行性。他只是觉得苏因太幼稚了。

“你对自己做的菜这么有信心?”

有信心到觉得我会留一个黄毛丫头在身边,专门给自己烧饭?

“我是对自己有信心。”

苏因浅浅一笑,右脸颊上的梨涡浅浅的,很可爱。

“你不是吃我的菜觉得很熟悉吗?你三番两次让我做你指明的那几道菜,无非就是想确定我是不是有高人指点,那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不相信我可以,但是你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所以,在你的认知里,我并不仅仅是一个山村里的野丫头,是吗?”

难得在唐毅的脸上看到这种疑似惊讶的表情。眼前的这个丫头,还真说准了。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惊讶里还藏着一份隐隐的危险。

见唐毅的表情有松动的迹象,苏因决定再来一锤子,让这个冰山彻底粉碎。

“那个人姓白吗?”

苏因的一句话,不是一个锤子,更像一把尖刀对着心脏的位置狠狠地x了进去。

“叫白知圣?”

她紧接着的一句话,仿佛是她将刀刺进去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又给拔了出来。

唐毅脸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的起伏,但是几秒之后就又恢复到平常的冷静。

“小苏同志,我一直觉得你不简单,但是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个身份?”

嗯?

苏因皱眉看向唐毅,身份?什么身份吗?听唐毅这语气,好像这事情走向有些不对劲啊。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除了白知圣,你还知道什么?”唐毅试探性的看着苏因,紧紧的盯着她,“你认识白知圣,那你认识张来秋吗?”

“张,张什么?张来秋?”

苏因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倒觉得张秋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的表情真实,因为本来就没听过,所以唐毅在她脸上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她不认识张来秋,难道只知道一个白知圣?

“你今年几岁?”

“你看着我像几岁,我就几岁。”

苏因脸不红心不跳,但实际上,她心虚了。方才自己提出的交易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是刚才看到唐毅才才冒出来的想法。

而她为什么知道白知圣这个人,只能说她的记性很好。

在刚才董文婧提醒她去看唐毅的时候,她就觉得唐毅很像一个人。一开始没想起来像谁,但是当她朝这边走来,阳光打在她脸上。突然,一瞬间就像是脑袋里放烟花了一般。

第094章 乌龙

她终于想起来,唐毅像谁了。

这个唐毅跟那天在酒店里的唐之文实在是太像了,只是年轻与中年的差别。当然,名字也不一样。

不过名字可以改,相貌改不了。即便相貌通过后天动刀子,改了。眼睛总没法改,你可以割眼皮,开眼角。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眼神。

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他的眼神就是什么样的。

心地善良,内心干净的人,他的眼神就如同明镜一般,有光芒。

内心愚钝,不善小恶之人,他的眼神像是雾霾下的路灯。本就是黄色的,被雾霾掩盖,连光芒都难寻。

大恶之人,这类人几乎没有眼神这种东西。

刚才看懂啊唐毅眺望远方的眼神,跟那个去因果饭店吃梅干菜扣肉的唐之文一模一样。刚毅却有怅然。

之前没有想到,倒不觉得。现在联系到了,越看越像。

就像是你长时间盯着一个字看,然后越看越觉得不像原来的字。跟这个道理一样,只不过是反着来的。

只是让苏因感到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多岁人的脸上怎么会有将近四十岁人脸上才会有的眼神?

那日在饭店里,她只听到唐之文说了一个白姓,并没有说这个白姓人的全名。但是苏因知道他说的是谁,她不仅知道白知圣,对这个人还很熟悉。

十六年后,唐毅在问自己是不是师承白知圣。十六年前,唐毅在想方设法的套取自己是不是跟白知圣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可想而知,这个白知圣是唐毅很看重的一个人。

于是苏因便借着这个点,提出了自己的交易。

在苏因问出那句“你看着我像几岁,我就几岁”后,还真煞有介事的盯着苏因的脸仔细的看了几秒钟。然后说:“我看你没有二十七也有二十八。”

说着便不去看苏因脸上的震惊,负手而立看向原处的山头。

苏因知道唐毅是在开玩笑,她可能说话老气横秋了点,做事慢条斯理的,像个成年人外。哪一点看上去像快三十的人了。她也确信,没有人相信重生这件事。别说其他人不信,就连最相信苏因的董文婧听了都想要把苏因送进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所以,唐毅这是信口胡诌。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看着小,但是已经有三十岁了吗?”

唐毅仿佛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了上面这句话。

“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么老?”

“你?”唐毅回头,突然笑道,“你除了长得年轻,还有哪一点是一个十六七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哦。”苏因居然没有反驳,淡淡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唐毅不想跟苏因继续说下去,当然在冒出不想之前,他已经说了很多话。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在来陶村之前。如果有人闲着无聊的话,唐毅方才说的字,大概是之前说过话总数的二分之一那么多。

“你不是还要上课?时间还来得及?”

“我不去上课也不要紧的啊,反正学的东西我都会。”苏因这话倒没有很自负,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那些遗忘的知识点确实都回来了。

苏因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这笔交易。”

“为……”

“老唐,那家伙醒了。”

周舫话音刚落,唐毅就大步流行的从他面前掠过,快步进到屋里。周舫很抱歉的看了眼苏因,然后回头追上唐毅,瞬间换了一副严肃的脸孔,很严肃的说道:“人虽然醒了,但是老顾说了,现在还不能写字不能问话,不能进行任何的刺激。”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现在病房前。

由于医疗条件,像朱见然这样的重症病患只能将就在这普通病房里。他身上没有插一些奇奇怪怪的管子,就是挂了一瓶葡萄糖。脖子上的伤口被雪白的绷带绑住,处理的很干净。

看着紧闭着眼睛的朱见然,唐毅问:“不是醒了?”

“刚才明明醒了的。”周舫不是陶京,在受到唐毅质疑的时候,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挠头。

“可能又睡着了?”周舫不确定的看向唐毅,眼神看向别处。

“这种环境,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二次感染。为了避免感染,我给他打了麻药。”

顾梦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回头,就看到他双手插在白口袋里,很精英的走过来。他走到朱见然的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电筒。单手撑开朱见然的眼皮,打开电筒往眼睛照了下。

照完左边看右边。检查好后,就将电筒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也就是说,朱见然刚才的确是醒了的。

周舫看向顾梦柳白大褂上两个大大的口袋。总觉得这口袋很神奇,好像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

“他还会睡多久?”

“具体看体质。”顾梦柳说,“我希望他能多睡一会,这样才有体力去养伤。”

“老顾,难道你就不可怜可怜我们。”周舫卖惨,“我们还指望从他身上套取情报呢。”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放着大活人不问,偏偏要问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这是一种新推出来处理任务的手段是觉得,之前执行的任务都太简单,想要提升难度。还是你们两单纯的就没想到这一点?”

“哪一点?”

周舫被顾梦柳这一撂话给噎到了,一时间没想到他到底想说什么。还是唐毅第一个反应过来,去到了病房外面。在经过顾梦柳边上的时候,忍不住来了句:“你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所以你是说,外面的那位小同志?”周舫恍然,没有大悟。如果给他一点时间,他也能想出来。只能说现在他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顾梦柳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说话。

在唐毅进去后,苏因本打算离开去学校。但是好巧不巧的,她隔着纱门看到了梁芬。

她疑惑,梁芬怎么会在这里?

第095章 没有发生的往事

梁芬今天一天都没上课,当董文婧问班主任的时候,只得到一个请假的简单回答。至于为什么请假,请几天,班主任不可能跟她说。也有可能班主任自己也不知道。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董文婧才有时间跟苏因说会儿话。

现在十月中,她们马上就要进行期中考试。每门课都有进度安排,在期中考试之前,一些没有教到进度的课程,得加快速度。

那些已经完成了期中考试之前内容教学的老师,则一面进行复习,一面往后学习新的知识。

复习的话,还是以单元测验为主。就在今天上午,她们才完成了一次数学的小考。

这种单元测验难不倒苏因,她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她现在很担心梁芬,董文婧一问,她顺口而接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对梁芬的担心。

“应该是很紧急的事情吧。”苏因吃着饭,问,“她以前缺过课吗?”

董文婧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啊。她从来不缺课。”

苏因不说话了。

她没有告诉董文婧自己在卫生所看到了梁芬,她不知道梁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跟唐毅他们在一块儿。在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事实之前,她也不好跟董文婧讲。

怕到时候,事情没有说清楚,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董文婧拿着勺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啥?”

“没什么。”

董文婧摇了摇头,说:“感觉你比以前更怪了。以前的你吧,虽然性子内向了点,但好歹别人说什么,你还有在参与。可是现在呢?现在不管别人说什么,你甚至都不管身边的人都是谁,反正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

“没有吧。”

苏因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夸张吧,明明之前她跟梁芬说话的时候她都有在认真听。

“那我刚刚在问你什么?”

“你问我在想什么。”

董文婧将勺子放下,表示她已经吃饱了,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跟经历对待眼前的苏因。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董文婧道,“因,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我跟梁芬关系也很好,但是我觉得跟我们之间比,我跟她的关系还太生。我不是人前说人话,人不在就说假话。”

董文婧说:“之前,我把你当好朋友,你也把我当好朋友。有什么事情你都会和我分享,但是现在我感觉你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好像是切断了跟外界的交流,然后顺便也把我给放在了外面的世界里。”

“我其实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看你心思好像挺重的。想着如果你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说的。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我们只是嘴上说说的那种关系,我希望咱两是那种可以全心全意支持对方,扶持对方的那种关系。”

董文婧说的有点多,但是苏因都听懂了,她知道董文婧的诉求是什么。

董文婧说了一大堆,苏因说不感动,那就是铁石心肠。但是要说有多感动,好像也没有。她只是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去看待董文婧说的这些话。只能说,小时候的苏因很庆幸有这么一个朋友。

也正是董文婧的态度,让苏因确信,自己回到的并不是她经历过的过去,而是一个平行的世界。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也许,按照正常轨道走下去,苏因可能不会辍学,不会嫁给周凯。她可能会考上大学,嫁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但那只是苏因的一种猜测,一种设想。她不能因为这种毫无依据的设想而轻易尝试无为而治。

对于自己的命运,她还是要紧紧的抓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这种漫天的胡思乱想中。

苏因在心中摇了摇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想法是哪里来的。太幼稚了。而且,太危险了。

“那,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我说?”苏因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问董文婧一个问题,平息一下对方的心情。

董文婧想当然的点头,“那不是废话吗?如果我不跟你说,那岂不是刚才我说的都是屁哦。”

“学生不要老是屎尿屁的,多不文明。”苏因说,“那我还真有个问题要问你。”

董文婧见苏因的表情正式起来,她自己也值了腰,对苏因即将问出来的问题,跃跃欲试。

但是,苏因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萌发的火种。

“我跟柯美丽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苏因原本打算问梁芬,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刚才董文婧又说了那么多天地可鉴的话。搞得她不问点什么问题,都有点对不起她方才的慷慨激昂。

当听到苏因的问题后,董文婧才发现刚才一系列她以为很澎湃的话语,现在就变成了一块即将要砸到自己脚的石头。又或者是,她给你自己挖了一个坑。

那个自己打算玩命对她好的人,心在正乐呵呵的等着她跳进坑呢。

这个问题,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是不能说,只是担心苏因接受不了。再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来没有哪一刻,董文婧渴望梁芬在这里。如果她在的话,这种问题苏因肯定不会问我的。可见苏因的退而求其次有多么无奈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回答,就算了,当我没问。”苏因停顿了一会,然后又说,“那刚才你说的话,我也就听听算了,不给你压力。”

“压力?没有!”董文婧猛地摇头,“没有压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董文婧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就是柯美丽的钱包掉了,然后出现在你的桌子里。先声明一下,我绝对不相信你会偷东西。后来柯美丽找人搜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所以她们就一口咬定你是小偷。”

“然后呢?”

第096章 周舫有点多事

第096章

董文婧望着苏因,问:“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苏因摇摇头,这些事她没有一点印象,在上一世,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除了她与柯美丽的不对付,还有运动会。

在她经历的高中生涯,从未参加过什么长跑比赛。

“其实整件事是这样的。”董文婧说,“柯美丽的钱包掉还是没掉,这件事都得打个问号,反正谁都不知道。钱包是她的,她怎么说都对。她将自己钱包掉了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后来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你的抽屉里找到了钱包。这种事情,傻子都知道在针对你。”

“然后呢?老师没有处理吗?”

“怎么没处理?校长都知道了。”董文婧说,“我看校长的态度还是挺中立的,他没相信柯美丽的一面之词。一方面是相信你的为人,另一方面也跟你成绩好有关。”

“后来事情怎么了?”

董文婧吃了一口冷饭,笑道:“因,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啊。这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啊!后来柯美丽想把事情闹大,然后被校长给摆平了。具体我不知道怎么摆平的,但是从这点上看,我就知道校长肯定是中立的。不会因为柯美丽的爸爸是镇长,就偏心的。”

“于是这件事就过了?”

“嗯。”

董文婧点头,但是这语气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真的?”

苏因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董文婧,盯着后者受不了。

“好了!我说还不行吗?因,你可真是的。失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董文婧要说的事情,对现在的苏因来说,没有什么。但是对那个时候,心思脆弱,十分敏感的苏因来说,算得上致命一击。

说完,董文婧便神色慌张的看向苏因,很担心对方会再度生气不能自己。

“没事。”苏因笑道,“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见苏因表情轻松,董文婧这才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

“文婧,下午帮我个忙。”

“你说。”

苏因余光瞥到旁边没什么人,朝董文婧招招手,示意她贴近一点。董文婧侧脸,耳朵靠近苏因。

“下午最后一节课体育课,你帮我跟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董文婧退后一点距离,看着苏因,“你要去哪?”

“先别问了,回头跟你说。”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啊。”

“好。”

要说苏因要去什么地方,只能将时间往回倒4个小时。那个时间点,苏因还在陶镇卫生所。

当她在卫生所看到梁芬的时候有点惊讶,但是也仅限于惊讶,并没有其他的感情。既没有很想知道对方在那里干什么,也没有想到要进去跟她打个招呼,问一声是不是跟老师请假的。

当时苏因脑子里想的是跟唐毅的那笔交易,并未将心思放在梁芬身上。唐毅进去后,苏因没有跟着进去,但是她也没走。她就在外面等着,差不多半个小时,有人出来了。

不是唐毅,而是周舫。

周舫并没有跟唐毅一起去问梁芬的问题。唐毅跟陶京两个人搭配,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多他一个人,就有点不伦不类的。再说,两个男人,加起来都快到五十岁的老手,不可能连一个黄毛小丫头都搞不定。

这么想着,周舫就想到了在外面的苏因。他出来,并不是认为苏因每走。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想到苏因还真没走。

“小苏同志,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周舫还是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在跟苏因说话,他总觉得自己这样的话,会让对方放下警惕。殊不知,不用特意的对声音做些什么处理。有他这张脸就足够了。

他这张脸很温柔,没有攻击性,只要稍微笑一笑,就能让人放下防备。

如果今天是他跟唐毅,或者跟陶京去问梁芬的话,也许还会多问出一点事情来。

苏因也没想到周舫会再次出来,而且他好像专门来找自己。

有事?

“8点半上课,第一堂课自习,第二堂课单元考试。不碍事,测验今天没有考,回头补上也可以。我没关系。”苏因探头看向周舫的背后,没有任何动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周首长,我能再见见唐首长吗?”

周舫回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后面,又回过头来看苏因。他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

“为什么想见他?我跟他一个部队的,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他现在有事,走不开。”

“不一样。”

周舫没想到苏因会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不然让别人听了去,知道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拒绝了,这得多折面子。

“为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跟他说的事不能被我知道?”周舫被拒绝后,有了种“你要是不说清楚,那肯定就是没事找事”的感觉。又或者……

“你找老唐是私事?”

“私事。”苏因很认真的点头,“对,没错,是私事!”

周舫像是听到了一件了不得新闻一样,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说:“你…你跟他…你们两……私事?讨论如何做菜吗?”

苏因无力的翻了个大白眼,难道她现在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给他们做饭的吗?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会出来?”

“你要是真有急事,就进去等他。你在这儿等他,估计天黑他都不一定会出来。”

“我可以进去吗?”

其实苏因很早就想进去了,只是不太好意思。她知道唐毅在这边是执行任务,如果因为自己某些原因而打搅到别人就不好了。但是周舫这么一说,让她心中燃起了希望。

“没有关系是吗?我觉得你们在忙,就不太好意思了。”

“没事。”周舫道,“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你进去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然后苏因就在周舫的带领下进了卫生所,见到了唐毅。在唐毅边上,还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第097章 误会?

那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用苏因一句话来说,这是一个比唐毅更帅的男人。早过了花痴年纪的苏因,在见到顾梦柳的一瞬间,还是会因为他的外貌而惊艳,而感慨。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穿着白大褂,她还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显下乡演出来了。

而顾梦柳在看到苏因后直接略了过去,看向后面的周舫。在他眼里除了工作,任何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你接我来,就是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

苏因觉得这人声音也好听。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说句话,都能开出花来一样。

“是…”周舫说着看向唐毅,见后者脸色沉重,连忙改口说,“也不是。”

“嗯?”顾梦柳威胁性的嗯了声,说的话,脸上的表情完全当苏因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顾虑,“我劝你想清楚后再回答,或者我可以给你们两腾个地方串好口供再来说。”

“老顾,这可没什么好串口共的地方,我们本来就是要请你过来,就算不是我请,上级也会派你过来。况且,为了你,我已经得罪了张来秋。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在这件事上,你也应该来。”“别搞得好像你为了我,吃了多大亏似的。你跟那姓张的有矛盾,可不是因为我。”

“不是,老顾,你怕什么?有我跟老唐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就因为你们两在,我才更要担心?我这二十几年就受过两次伤,还tm的两次都是因为你们两在。”

“老顾,这话可得说清楚。”周舫说,“那不是当时我们要对付其他人,比较忙抽不开身没顾及到你这位军医么。”

“所以你这是在怪我?”

“不不不,我没有。”

眼见这两人越说越过分,唐毅不得不假意咳嗽两下,示意这两人,这里还有外人。

有了这声咳嗽,顾梦柳这才注意到了从进来后就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苏因。也就看了一眼,视线在她身上停了没有三秒钟就挪开了。他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苏因。

顾梦柳不仅医术好,长得好看,记忆力也是一流。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是见过的人,再见第二面他都会有印象。不单单是有印象,他还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你,那个时候有没有产生交流,如果交流的话,说了哪些话。

他对苏因没有印象,自然两人之前就没有见过。

唐毅知道苏因是来找自己的,可这会儿他也没有看向苏因,而是看着一旁的周舫。

周舫这会儿没等他开口,就抢着解释:“我见她在外面一个人,好像找老唐你有事,所以就领进来给你。有什么事你们两私下说清楚,小苏同志人小,你脾气好一点。吓坏了人家,你的事谁来管?也就小苏同志做什么,你吃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以前哪一次不是我们做了饭烧了菜,你嫌东嫌西的?既然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合心意的人,就得好好对人家。不管是态度上的,还是语气上的。”

周舫一鼓作气的说了这番话,中间好几次唐毅都想打断,都被周舫这连珠带炮似的语速给打了回来。

唐毅十分郁闷,眉头皱成个川字,这家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他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慢慢转头,就看到顾梦柳一副事不关己,却又听得极为认真,最后深吸了口气,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嘴里还碎碎念道:“哦,原来是这种关系吗?而且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最后露出了他生平少的可怜的微笑看向唐毅。这一笑,连冰川都给融化了,变成了一片小湖。然后在湖面浮起了一座名叫“嘲笑”的小船。

“他这么开玩笑,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唐毅没有从周舫这边找毛病,而是直接问苏因。这样令人误会的话,对任何一个姑娘,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没有啊。”苏因连忙点头,眼神在这三人之间来回的转悠,“他说的都是实话,我觉得没有什么。”

唐毅手掌捂脸,苏因的回答跟自己预想的回答大相径庭。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苏因追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做的菜吗?还是说,你的喜欢是表面的。其实只是安慰我,不想我受到打击?”

苏因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都带着点哭腔。将那种委屈中带着不甘心,却又不敢发泄的小女孩心绪演绎的恰到好处。

“没有,怎么可能呢!”周舫见不得女孩子哭,所以在唐毅说某些话刺激苏因的情绪之前,他得先开口,“不,他很喜欢你做的菜。真的,你相信我,他特别喜欢。”

唐毅看向这两人,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正好被顾梦柳听到了。

“你这冷哼是几个意思?”顾梦柳的声音难得不那么冷淡,“老唐,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啊。这姑娘才多大,你自己多大?现在虽然不反对自由恋爱,可你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我见你有种不想负责的态度。你现在很危险啊。”

顾梦柳的话让唐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是又冷哼了下,回应顾梦柳那一长串讽刺自己的话,以表示自己的教养。

没想到顾梦柳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声音恢复到之前的冷淡,道:“我记得你有婚约的?跟白家?”

这句话,成功让唐毅出声了,只不过语气非常不好,声音也有点大。

“白知圣可是男人。”

唐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句话,由此可见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

“搞的好像不知道他是男人一样。”顾梦柳冷冷道,“我不仅知道他是男人,我还知道你是男人这件事。”

“呵。”唐毅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明明不冷,他这个呵好像呵出了冷气,“我谢谢你帮我证明这件事。”

“不客气。”

“所以,你自己也没有否认自己跟白知圣有婚约,对吗?”

30号明明天上架 感恩

又到了一本书上架的时候了。

这是我的第二本书,一如既往的扑,但是比第一本至少有进步,心有欣慰啊。

我不是职业写手(职业作者,写出这样的成绩,早就饿死了吧),白天上班,晚上奶娃。晚上十点之后码字。

这种生活,并不是我一个人。

大多数女频作者,除了大学生,刚入社会工作的,像我这样又工作又带孩子的不在少数。

可能就是写的乐呵,写个乐趣,写个开心吧。也希望大家看个开心。

这本书,30号明天上架,希望大家捧个人场~来个首订啥的。

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祝大家天热吃西瓜吹空调,吃的开心,吹的开心,人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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