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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魔道小娘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再见莺歌

“鸢儿,不可。”叶清之伸手欲去抓余鸢的衣摆。魔蛇嘶吼一声而至,摆动着庞大的身躯从裂缝的地里钻起,獠牙长长,赤红着双目便向二人袭来。

被魔化了三分的余鸢,眉眼带着一股戾气,冷笑道:“不知死活。”

她扬手一挥,一道锋利十足的黑气化做一道道露着剑尖的长剑直直向魔蛇袭去。

魔蛇修为也不低,微微侧过身子獠牙一吼,那长剑便如尘土遇风般消失了个干净。

余鸢被魔气反噬,后退两步,险些从空中掉落。

叶清之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见此更是不管不顾的奋力上前将余鸢抱了个满怀。

二人缓缓垂下,落在意相对还算安静的地方。

余鸢双目迷茫了片刻,叶清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丝丝灵气进体,余鸢有了些许神智,晃了晃身,她如梦初醒般,道:“叶子。”

叶清之应声。

余鸢脚一软:“火焰……出事了。”

叶清之不解,余鸢落了两行泪,张嘴欲要解。躲过余鸢攻击和魔蛇仿佛被激怒了般,奋力冲二人长着獠牙追来。

叶清之凝眉,抱着余鸢落到一尚未被毁灭的树上。魔蛇靠近二人三米内,叶清之边快了步子避开。

可怕之处并不在于魔蛇,而是他周身的魔气,一种足可以泯灭人性的魔气。

从这头,叶清之逃去夜溧几人离开的反方向而去。

魔蛇紧追不舍,后到一处山崖之地,周身是密密麻麻的树木。魔蛇尖着嗓子哀嚎一声,一只,两只,十只,,一百只,乃至说不清的小蛇从魔蛇身下钻出。

细长细长如绳般,身子极为灵敏,速度极快。本着魔蛇与叶清之之间隔了些许距离,很快便被这些小蛇追上。

余鸢在叶清之怀里待着,看着后面几乎只要稍稍停下便可被小蛇咬住,她道:“叶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魔蛇这东西总需要除掉?”

“帮我。”莺歌同二人在空中漂着,说:“我帮你击退魔蛇,你让我见夜询最后一面。”

余鸢不大确信道:“你?你一恶鬼,碰不到活物,有个办法?”

莺歌阴冷道:“我就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余鸢:“应。”

莺歌恍松口气,快了些许速度,她的身子穿透一棵又一棵树木,待于二人前面些许,道:“蛇最怕活。方才听你们二人说这是什么‘天渡阵’,解决魔蛇的法子有一,破解阵法,且燃火,便可。”

余鸢道:“你可知‘天渡阵’的代价?”

“什么?”

“魂魄相对,半分生,剩下都是死。”

余鸢犹豫片刻,道:“此阵法太过凶险,天道坊更是禁止此法流露于世,多少年来若是谁见到这种阵法,当直接被当做魔抓起。只是挡不住那些恶人作恶,这阵法依旧被传了出去。”

莺歌不懂这些仙仕之法,自是听不懂余鸢所说,直接道:“究竟是什么?”

余鸢凝着她,道:“死。”

闻言。莺歌笑道:“我已经死了。”

余鸢无半分笑意,一字一句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莺歌不太多表情的脸上,笑意再无。

余鸢道:“魔,鬼。戾气。若不然方才在我发现这种阵法我为何不解决。试问又有几个人原因如何,莫说那些人类,我,我相公,也是不愿。”

古有辛卞帝年过四十有余,生平花心妃子无数,迟暮之年爱上一戏子,不管不顾便将戏子招入宫中为妃,伺候在侧。奈何红颜薄命,戏子年不过二十五岁便得了恶疾,一夜命不过三日。辛卞帝十分不舍又痛苦,昭告天下也要寻出一法子来救戏子。最后一道士说他有法子可让人起死回生。皇帝大喜直接让那人进了宫说是何法子。后道士问皇帝自己最为宠爱的皇子是何,皇帝未多想便说是与戏子生下不过一岁多点的九皇子。道士说若想救下娘娘便需要那孩子两缕魂魄,一痴,一念。

最后戏子存活,孩子夭折,皇帝到最后都不敢告诉戏子九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说是感染了风寒,不幸离开。

当然这不是个好结局,因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皇帝日日夜夜噩梦不断,而戏子活了不过只有五年,便一命呜呼。

当初道士所用法子和如今余鸢所说大径相同,即便是成功了,施法者和被破者都不会有个好结局。况且这里也无人原因忍受如此苦楚。

叶清之用了符纸阻止了小蛇的靠近,三人到一处较为平缓的草地上。这里绿树成荫,地面未有龟裂,只随着魔蛇的不断入侵,而绿草枯萎。

余鸢道:“叶子,还有别的法子吗?”

这点不顶用啊。

叶清之静默一会儿,摇头。

难处不是魔蛇,也不是环境,而是境。几人所处之地是别人设下的境,可谓是梦魇有无,想要破解出来,便需一招毙命,以灵醒境。

“我来。”就在二人在另寻他哭之时,莺歌诡异的白着脸道。

余鸢抬眸看她,怔愣了下:“你可知,灰飞烟灭?不得轮回?孤魂恶鬼?”

莺歌浅浅一笑,道:“孟归不就是,他敢我又有什么不敢。说不定这些年过去他还在哪里等我,总归不能投胎,我俩若是可以想相见,也算是作伴了。”

“只是……别忘记答应我说的。”

“让我与夜询最后相见一面。换魂之术只需而魂,我会独留一魂,待出去,请遵守诺言。”

说着便已转身而去,在空中尖叫一声,身上浮现诸多鬼气。因是恶鬼莺歌周身皆是气般沉寂的压抑,眸子通红,嫣然已堕入鬼途。

她两手一挥,以鬼力挡住魔蛇的头颅,魔蛇一颗獠牙都快有莺歌人高了,嘶吼着只要莺歌稍稍松懈一点定会被咬碎。“设法,快。”

余鸢摸了把脸,道:“叶子。”

叶清之点头应下。咬破手指,已血滴在思琴身上,上下各一点,中秋三点。二点连三,间隔不过。

“点念间,成因果。”叶清之一手放在唇间,随着语落,思琴身上便浮现一层薄薄的白灵,三点血迹也呈血红一片。

待白灵一点点被血迹吞噬,叶清之睁开双目:“开。”

思琴仿佛有了灵性和目标,剑身一抖便向着莺歌方向飞去。

剑入身,破魂。

莺歌闷着嗓子痛呼。思琴的剑身直直穿透她的身体,略过鬼气和血红,一剑落入魔蛇眼中。

“嘭”一声巨响,魔蛇哀嚎不断,蠕动着身子胡乱摇着尾巴,在诺大的地上胡乱扑腾。

“破。”

一片白茫茫的天,熟悉不过的喧嚣,热闹不过的街市,诱人不过的香味。

余鸢,叶清之,夜溧和莺允以及两位存活下来的妇人和官员。几人醒来便在奈何桥最一处最为偏僻的小巷中。

劫后余生的灵魂不知,两位妇人几乎是不敢相信这天是蓝的,这地方是奈何桥。

余鸢起了身,望着正常不过的天,道:“我们活着出来了。”

一行人皆是松了口气,夜溧目光复杂不过,他想问余鸢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懂这么多,最后又是怎样破解“天渡阵”就1他们与火海之中。

身份,能力。这些促使他犹豫了许久,看着余鸢和叶清之抱在一起欢笑,硬是未问出口。

两位妇人离开连着那位官员。莺允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余鸢的胳膊着急道:“我姐,我阿姐呢?”

余鸢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皇宫,意思不言而喻。

方才破阵之时叶清之便给莺歌施法可让夜询看到,一路可畅通无阻去往皇宫。待两个时辰过去,烟消云散。

莺允此刻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双手捂住头部哭道:“她……我阿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余鸢看着莺允哭的伤心,有些不忍,顿了下,说道:“无论怎样,死了便是死了。你阿姐终归有她自己的去处,了结最后一桩心愿,她会走的很安详。”

莺允吸了口鼻涕,道:“真的?”

余鸢点头。

应该会。莺歌死去多年,不愿投胎,执念太深而成恶鬼,不过是心里放不下夜询而已,不解乃至想不通为何夜询会那般待她。如今得了自由之身自是想去问问夜询,那句“你到底在骗我与否?”

回答如何,结果如何。或许会心碎,也可能令她欢喜。无论怎样,莺歌只能认了。

天,时间啊,过的太快了。

夜询方从宫里出来,进书房不久,正拿着一本古卷看之。

莺歌飘到夜询住处,过了门,破了叶清之的术法,可让夜询看到她。

明明只有三步的距离,莺歌飘的很慢。看着面前最熟悉不过,最想念不过的人儿,莺歌只觉用了全身的力气。

夜询还未发现她,莺歌喑哑着嗓子唤了声:“夜询。”

正在看书的夜询措不及防被怔住在此,待抬头看到莺歌苍白的脸,更是惊的手中古卷“呼啦”一声全部掉落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你……你是莺歌?”

第一章身死不得重活一世(一)

民启国年间,碧烟山一战后妖族战败,剩留余鸢余党逃窜,天尊下了死令全天下通缉这些妖孽,若是见到直接将它们魂飞魄散,不留得一点挽留余地。

次日天尊便向全天下发布通牒,告知余鸢被魂飞魄散之事,人间三十年五谷丰登,三界祥和。这般大肆宣扬,几百年中还是头一次,总归世人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妖女已除,世间再不会受鬼怪侵犯便是。

地府里余鸢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的飘荡。

这里多的是冤魂厉鬼,没了眼睛,没了身子,没了头部的不在少数,而余鸢胸口处则是空了,没了心。

余鸢亦如千千万万缕魂魄一样,飘到奈何桥,孟婆边。

零零有三个人便轮到她了,余鸢勾头看了眼,又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内脏,不会再流血了,却是生了书虫,偶尔遇到其他鬼魂便会被一点点啃噬。

疼也不会,只是生不如死,死不如散魂,余鸢吸了两口污浊之气,这下轮到她了。孟婆从一旁清水池里勺子捞起,听得水声半个脸大的勺子却是什么都没有,余鸢看了许久,并未伸出手接下。

孟婆喑哑着声音道:“阿鸢,喝下吧。”

余鸢未接,因为死了,声音听起来也是死气沉沉的:“孟婆,我,放不下。”

“有何不能,他与你,虽没谁对谁错,到底不可能走到最后。”

心里酸涩,成了鬼却是落不了了泪,余鸢只能嘶哑道“我知,可我就是,不舍得。”

“阿鸢,能苟活投胎已是莫大恩赐。”

余鸢咬着唇,接下,放到嘴边却是迟迟不肯喝下。

碧烟山正是桃花旺盛季节,虽说已经被毁,四季轮回后的一年,这里已又奇怪的长满了桃花,粉嫩一片花海中,遥遥相望扑鼻香。

这里无论一天还是一个月,下雨还是个艳阳天,废弃的山顶处总有一道白影矗立,墨发飞扬,神情清冷,望着脚底这片枯土,一站便是五年。

碧烟山一事世人皆是奇怪为何脾性一向奈得住的天尊这次会这般沉不住气,竟是要闹的天下人皆知也要除了那些妖孽。余鸢身死,按理说她的那些余党没了领头也掀不出什么大风大浪,这般下了死令,有点太过残忍。

再之后便有人传出天尊唯一的儿子叶清之,为了余鸢耗费一万年修为换她一次重生,天尊知道后发怒将叶清之关在桃花夭夭后面其华山里闭门思过三年,不许外出,以此也证明所说是真。

至于到底为何要杀掉余鸢,这点无人知道,天尊只是拿了个祸国殃民的罪名扣上,具体原有却说不清道不明。

叶清之与余鸢成亲三年,神和妖的结合在当时也是掀起一股狂风,搅的神界不得安宁,妖女余鸢不尊长辈,桃花夭夭处更是整日鸡犬升天,不少神仙不满这等枉顾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咒骂叶清之与余鸢。

很长一段日子里世人都以为上尊默许了这段荒谬的婚事。

再到后来一夜里的月圆之夜,天尊带着众多天兵下令围剿碧烟山,那时恰逢一年一季碧烟山桃花遍开之际,余鸢邀了碧烟山里所有的妖前来参宴,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满怀。一夜之间碧烟山被摧毁,妖死伤无数。而不可一世的余鸢竟是被叶清之亲手用法术禁锢,天柱捆绑,当着世人的面刨去了内丹心脏,被打入桃花夭夭后山的寒冰池里魂飞魄散。

这一刻大家好似才明白什么,都说叶清之听了天尊的话与余鸢成亲,朝夕相处,只是为了得到余鸢的信任,之后与天尊里应外合,一下灭了碧烟山。不可一世,连天尊都不放在眼里的余鸢就这般被散魂了。

也有人说,叶清之与余鸢是真心相爱,曾男耕女织偷偷在人间生活了半年。

叶清之额间一淡蓝色桃花的印花,虽穿着粗衣,倒也是风骨脱尘,俊美无双。余鸢穿着普通妇人的衣物,拿起锄头与叶清之种了一地的的海棠花。

二人依偎在桃花树下,叶清之眉眼温柔,余鸢笑的甜蜜肆意,如同普通人家刚成亲的新人一般,执手共话桑麻。

当然这也只是后话了,事实怎样,无人知晓。只有人说那处农田处确留了满地的海棠花。

也有人记得那夜碧烟山中,满天满地的桃花,一女子满身是血,笑容凄美。舞动身姿,花飞,人动,绝色倾城。

痛苦的质问:“为什么?”

…………

北骑国安太镇一家普通人家里,天隐隐到了傍晚,夕阳还半半残留与上,院里便是一阵鬼哭狼嚎。

民宿里人满为患,桌子上,板凳,土院里满是人,院落中也是放了一间棺材,里面躺了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女子妆容浓重,极重的胭脂腮红,加之大红色的红唇,已将女子原本的模掩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死了。

棺材周围人很多,也有哭声,只是这些人的表情却是含着笑的,眼泪都是硬生生挤下来的,哭声是撕扯着嗓子喊出的,没有一个人真心因为这女子的死而感到悲伤。

余鸢醒来便是被这吵闹声惊醒,她被吵的头疼,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呵斥一声:“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余鸢用了十足的力气,发出的声音却是极为轻,带着稚嫩无力的些许颤抖,用力虽多,却是不易让人察觉。

余鸢昏昏沉沉的脑袋也随着这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而醒了过来,她猛然坐起身,扯着嗓子再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却因为身子虚弱费了好大力气也是细若蚊足。

过于削瘦的身子,一双长满了老茧的小手。余鸢望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愣的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死了吗,内丹,肉体都被毁了,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余鸢愣了好半晌,周围的人还在哭,余鸢半起了身子,这才觉身上挂了许多无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一声声脆耳的声响。

余鸢拿起碍事的一串铃铛,随手拽下扔到地上。

望着这陌生的人类,莫生的环境和湛蓝的天,还有微微刺眼的阳光,余鸢不确定的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确定自己没有做梦,真的重生了。

只是好端端的,她怎会重生,又何来的原有。余鸢想了片刻,脑子刺痛已阵一阵的,也懒得想了,总归没死就好。

周围的人随着余鸢的起身气氛突然僵硬,停了哭泣皆是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她。

余鸢淡淡看了眼这里的人,推开了盖在自己身上半截身子的棺材盖子,扭下有些酸痛的腰,缓缓在这些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棺材。

略显冰凉的地面,在地府飘荡了不知多少年了,这种碰到实物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了,余鸢眯着眼睛跺了两脚。

还未等余鸢享受片刻,便有一人反应过来双手指着余鸢,神色慌乱中带了几分惊恐,大声道:“怪物,怪物,大家听我的准没错,让她去祭祀准没错。”

祭祀,什么祭祀,忽而间余鸢脑中一阵抽痛,一段段莫生的记忆涌进余鸢脑中。

她名叫莫希烟,从小无父无母在这村里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性自卑的她时常成为其他人欺负的对象,也毫无怨言。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十六年,直到前几日这个村的村长说山里的妖怪又出来作祟,需要祭品来安抚那妖怪的脾气,这不软弱无能的莫希烟便成了这些人牺牲的对象。

所谓祭品便是妖怪的食物,莫希烟也拼死反驳过,毕竟谁愿无缘无故死掉。莫希烟的反抗却被所有人忽视,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头都快磕破了祈求这些人千万别送她过去,这群人视若无睹,便硬生生将她打昏丢进了棺材里,准备直接在晚上放在那山上,让妖怪吃了去。

许是莫希烟这丫头身子骨虚弱,被这些人毒打一顿后已是命归西天,好巧不巧的让她跑了进来,重生活在了这刚刚死去的莫希烟身体里。

记忆停了,在以后便是方才余鸢经历的事情。

“快,快抓住她。”

“天快黑了,若还不把她送去那妖怪手里,咱们这个村都要完蛋。”

“废话,别只说不做,倒是去啊,,这丫头没什么力气,几个大男人还怕她不成。”

一群人说的热闹,议论不停,狰狞着眉目。接着便从人堆里站起来两个人高马大,面容粗狂的男人,提了衣袖便要抓起余鸢。

余鸢眸光一冷,嘴里默念道语,想要给这两人点教训。

“破。”

一声有气无力的娇呵,眼前无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反应,这人也没有余鸢意料中的不能动弹。

余鸢不禁纳闷,法力没有,力气没有,这是唱的哪一个出啊。

这两人已经走到她跟前将她抓起,余鸢胡乱转动不让这些壮汉碰她,却发现这力气还没有生前自己的十分之一的大,对这些男人来说如同挠痒痒般不痛不痒。

第二章身死不得重活一世(二)

余鸢咬着牙,不信邪的嘴里轻念:“道由声。”

手指除了费力而微红,再没别的了。

这两人已经将她禁锢的死紧,余鸢眸光冷冽,道:“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殊不知这带了几分奶气的声音落在这些人的耳里更像是无痛无痒的求饶。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其中一位白衣长袍道士模样的男子道:“快些将这畜生丢进棺材里,封好,等天黑了还没送到山里,未来这个村里几百年的庄家都不会好。”

壮汉听了他的话便是踮起身子极轻的余鸢,余鸢咬着牙,手腕被拽的死紧,自己却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只能任由这两人将自己抓住双腿双脚,扔到棺材里。

那道士也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用长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厉声道:“快,快将棺材盖封上。”

随后周围又走出两个年轻男子,手上拿了铆钉和锤子,两个壮汉将足足有两公分厚的檀木做棺材盖盖上,余鸢奋力捶打,眼里聚了一层火气却被这些人忽视,锤子不停敲打铆钉的声音,活生生将余鸢定死在里面。

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材里,余鸢就想说一句: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老道刚刚重生,还没正眼看过这人间,身体都没暖热,饭都没吃上一口,便要被活生生困死在棺材里。

怨啊,她气啊。

她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看不见外面,余鸢使劲跺了两下棺材盖,倒也是安静下来。棺材里没有气息,时间久了便没办法呼吸,她若是如此焦躁,只会加快死亡。

余鸢心道这天莫不是在逗她,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在地府她可都和孟婆商量好了,除去之前的恩恩怨怨不说,孟婆答应了她来生给她个好人家,出生到北骑国皇室里,成为皇亲贵足,一辈子不愁吃喝,不会受苦,好生活着。

她当时一听就对这心动了,漂浮了几百年这孟婆总算有了人性,不对,是鬼性。余鸢正准备喝下孟婆汤,屁颠屁颠的过奈何桥,之后地府发生一阵暴动。天崩地裂的那种。醒来后便是成了如今这模样。

重生到肉体凡胎上就算了,还要被活埋没天理啊打。

身体一颠,余鸢猝不及防被撞了额头,痛的余鸢嘶哑咧嘴,狠狠的捶了下棺材。

本想着再痛骂两句,左思右想之下余鸢选择了闭嘴。这种情况她觉得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省点力气,还是好生想个办法活着出去较好。

这应该是被人抬起了,余鸢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人的脚步声便是虫鸟,颠簸不平,应该是到了山上。

听方才那些人说是要将她作为祭品给山上的妖怪,便可以换来年一个好收成。

收成什么的那是要看神仙,何时轮的上这些妖说了算。

再者小妖能在人间待着出了这主意的要贡品的,有几个好的,莫说保证来年庄稼收成如何,不将这些肉体凡胎吃了都算是有良心的。

愚昧啊,愚昧。

颠簸了一路,“嘭”的一声,余鸢身体垂直狠狠砸了下,之后便是诡异的安静。

余鸢竖直了耳朵,半晌都未再听到人说话声,想来已经到了上山这些人把她丢在这里离开了。

忽然棺材盖被一股力道猛然掀开,余鸢也得以看到棺材外的世界,她半起了身,扶在棺材一边探出头打量。

这应该是一处山洞,隐约还能听到水滴落石头上的声音,眼前是遍布的山岩,碎石,乌漆嘛黑的,视线看不太准。

余鸢正想踏出棺材,身子却猛然被一凉的刺骨的东西绑住。

余鸢沉了眼睛看,这才看清盘在她身上的正是一条足足有两米长的青色蛇,这蛇盘了她三圈,余鸢身体负重不了,便倒在了地上,这蛇头便在余鸢脖间停留,之后吐血蛇信子,怒吼。

要是平常人估计早就吓疯了,可余鸢不同,她上辈子也是妖,这种低贱的蛇妖她见过无数,还未曾将这玩意放在心上。

被这一个庞然大物缠着,身上肌肉不停收缩放紧,令余鸢心里一阵恶心,她偏过头,道:“给我滚下来,脏死了。”

那蛇闻言便是一愣,收紧了身体勒的余鸢喘不上气。

余鸢有些怒了,道:“该死的,听不到老道说的话吗,滚下来,滚开。”

那蛇倒是真的松开了余鸢,没了重物,余鸢身体也仿佛没了重心瘫倒在地上,胳膊,腰,被这蛇勒的生疼,甚至有点动弹不得。

那蛇已经化成了人形,余鸢看他,是个模样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没有头发,模样青涩,不过可惜成了人形的只有一个头,他的身子还是蛇的本体。

蛇妖看着余鸢,惊道:“你这人,不怕我?”

余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这小妖,老道才不放在眼里。”

蛇妖弯曲着身子缓缓将余鸢圈进自己的包围范围中,伸出光秃秃的脑袋凑到余鸢脸上,道:“奇怪,你身上没有一点妖气,怎么一点都不怕我,以往那些人类看到我都被吓死了。”

余鸢侧头避开了这蛇妖的靠近,道:“怕你做什么,一个人形都没成的小妖,谁会怕你。”

莫说是蛇,就算是莽,也没什么好怕的,若不然真是白活了这么久了。

蛇妖张开了嘴巴,露出里面长长的蛇信子,留着难闻的液体,整个嘴更是比她的整个脸都要大,可谓是血盆大口。

“怎么样,怕了吧。”

余鸢捂住口鼻,道:“小弟弟,你口臭这么严重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吗?”

蛇妖兀的缩了头,低头轻哈了一口气,淡黄色的眼球转了两下,面上却恶狠狠的道:“臭丫头,给你点好脸还上天了,看我不吃了你。”

说罢便要伸出头一口咬在余鸢脖子上。

余鸢心道不好,忘记自己是个凡人没有法力,没有修为,打不过这小妖。

看着蛇妖尖锐的牙齿缓缓靠近自己的脖子,余鸢奋力侧头,蛇妖扑了了个,保留了一命。

第三章人情不得逢故人(一)

余鸢松了口气,这蛇妖大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半站了身子,长长的身躯猛然缠住余鸢的身子死死缩紧,长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

余鸢闭了眼睛,她是个反应极快的,既然斗不过便不能硬来。现在她是弱者,实力相差悬殊。

一瞬间余鸢便想好了对策,她大声道:“等等,等等。”

那蛇妖见她叫的凄咧,倒也真停了下来,吐了吐蛇信子,红红的眸子直直盯着余鸢,仿佛余鸢已是它的口中之物。

余鸢咽了口口水,道:“你不能杀我,我救过你爹的性命,你若是杀了我你爹不会放过你的。”

蛇妖嗤鼻笑道:“我爹,我爹早死了五百年了,你一个凡人,怎么救的他。”

余鸢想了想,道:“你爹是不是腿有点毛病,身为蛇却是极少化成人形。”

蛇妖顿了片刻,有些警惕的看了余鸢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他家老爹那点毛病没人知道,这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晓得的,自余鸢身死妖族没落,他东躲西藏才在这里定下,潜心修行,事事小心,以防被抓打。

从头至尾余鸢完全见到妖怪而吓的不知所措的举动,一点都不符合人之常理。

他不由得正眼看了余鸢,细细打量,心里也有几分顾虑。

余鸢想站起身,几次抬腿都未成功,她不禁咒骂一声,这身子真是虚弱,不知道原主人过得是怎样一种日子,才能这般孱弱。

平息呼吸,余鸢挑了眉头道:“你爹当初被人猎杀,还是我救的他,我岂会不知。”

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眼熟,方才许是被逼急了,脑子一明,想到了这。

这蛇妖的动作体型也是有点记忆的,但若是细细说明她也到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她救的妖多了去了,具体哪个若不是细细想,她早就忘记了。

看这蛇妖也不是个聪慧的,竟不知吃人作孽只会放缓成人的脚步,不然依照他的年龄和修为早就成了人形了,何必成了如今这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蛇妖连着吐了几下长长的蛇信子,很明显余鸢说对了,这次倒是是真对余鸢刮目相看了,他合上了嘴巴,在余鸢一边盘下,道:“没错,没错,我爹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你左右不过十六七岁,能在五百年前救了我爹,这点怎么也说不通?”

“这你就别管了,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杀我,放我出去。”

余鸢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较好,毕竟她魔女余鸢的名讳不知要招来多少人的追杀。一来她重生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被世人知道,她想若是那帮神仙知道了还不要大规模的满天下杀她,估计那桃花夭夭处养了几百年的神犬都要来了。

以前她有几万年的道行,修为,就算只剩一口气还能和那些道士大战三百回合,可现在不同了,她现在是一肉体凡胎,要法力没法力,要修为没修为的,还一弱身子,凡事都要谨慎些,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她可不想才热着身体没两天又要与孟婆见面。

从前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动天上那些白衣仙骨的神仙,自上次碧烟山被毁后她算是知道了,她余鸢竟然被这些身如此看中,竟然动了天尊灼灼其华宫殿里的人来抓她,前前后后竟是有一千多,都是道行不下于一千年的道士,神仙。

那场景,那世俗的阵势,真是世俗罕见。

蛇妖左右不过见余鸢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被一帮凡人绑过来即便有点来头也是个废物。

想到这些,蛇妖眼里又重新燃气对猎物的炙热,道:“你救的也是我爹,不是我既然你这么想我爹,不如下去陪他好了。”

余鸢惊道:“你这妖,我都说了我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俗话说的好,爹欠的帐儿子来还也是天经地义,你这妖我没说让你还我什么,只是放我走而已,有没有点良知啊。”

难道是妖风日下,亏她还将几百年前的事情搬出,说了这么多人情世故,这小蛇妖还是要吃了她。

难不成这几百年没出来,这世道变了。

“不管这么多了,我要成人形,吃了你。”

余鸢咬着牙,忽的红了眼眶,悲戚道:“我这可怜的,从小被人欺负,好不容易长大了,还没逃离狼窝,就要被你这蛇妖给吃了,真是可怜。

说罢便伸手抹泪,好一个女子垂泪。

哭这一招余鸢生前是看不上的,只是去人间游玩见许多女子向男子哭,男子便会将女子拥进怀里柔声细语的哄着,余鸢觉得这方法用处颇大,如今面对孩子的妖,余鸢想试试,说不定这妖是个怜香惜玉的,不忍吃她了呢。

情急之下余鸢也是慌了手脚,竟是想出这一出。

可余鸢忘记了,现在的她一脸红红绿绿的妆容,胭脂加上腮红足足有墙厚了,别说令人怜香惜玉,甚至是可以用丑或者恶心这个字来形容。

蛇妖忽的一声怒吼,重新变成蛇,显然没将余鸢的话听进去,长了嘴,蠕动着庞大的身躯便要将余鸢缠死。

余鸢咒骂一声:“该死的。”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余鸢站起身猛的将半倒在地上的棺材盖掀起砸在了蛇妖身上,蛇妖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撞碎了周边几块人半个身子大小的石块,双目赤红的冲余鸢便是一声怒吼。

很明显,这蛇被激怒了。

余鸢心道不好,踮起碍事的嫁衣摸黑向外跑去。

漆黑一片,余鸢也不知这个方向通向哪里,这个情况她是有洞就钻。

那蛇蠕动着身躯带来一阵“莎莎”声,偶尔还是撞击石头,令山洞震荡。

余鸢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见到前方有一处光亮,余鸢心里一喜,攒足了力气不管不顾的便向着那处光亮跑去。

微微有些刺眼,有些温热,还未等余鸢心喜在看清位置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一眼望不到低的悬崖,余鸢猝不及防一脚险些踏空,山崖下飘出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莫说人,估计这蛇掉进去了也别想活着出来,

后面蛇的躁动声越发大了,余鸢也没了力气,左右都是死,心里一横,余鸢心想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这等没良心的妖。

她探出头看了眼下面被一曾烟笼罩而模糊的崖低,咬着牙横着跳了下去。

…………

几百年后的天界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一派不染尘俗模样,桃花灼灼处的桃花也重新长出,恰逢春季,花儿开的正是旺盛季节。

桃花灼灼处的地上,山间,小溪,住房,皆都落满了桃花。

叶清之如往常一样背着箩筐,早晨出来采摘树顶处最是娇媚的桃花,忽而他右手拿着思慕针的手一抖,那手指模样粗细的思慕针便直直掉落地上,却是无声。

没了特意采摘桃花蕊的思慕针,叶清之面不改色的用手指摘下最后一朵,随后扶手而下,落与小溪边。

小溪对面跑来一只身上羽毛呈现七种颜色的小兔子,小兔子嘴里还叼着一根青草,歪着脑袋看小溪对面的叶清之。

第五章人情不得逢故人(二)

叶清之明眸看了桃花灼灼处的山间,忽而转身一跃,兔子回神,这里已没了那白衣翩翩的身影,只留下一盛满了桃花蕊的箩筐。

小兔子好奇便跳到对面,正准备跳进箩筐里看个透彻,却不料空中传来叶清之的清冷的声音:“你若是再往前一步,后果自负。”

小兔子宝石红的眼睛仿佛受到了惊吓,两脚抬起,耳朵竖的老高,顾不得嘴里还没吃完的青草,随处一丢便跑了。

…………

余鸢醒来已身处一岩石山中,入眼的如瀑布一般流淌的水浆焰火,一堆堆石头堆砌而成的路,错综复杂。

余鸢愣了片刻,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不确信的摸了摸脸颊,狠狠的一巴掌呼了下去,脸颊微痛,余鸢确信这不是梦,自己真的活着,没死。

她记得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收到中间一股黑气迎面,余鸢晕了过去。那悬崖深不见底,又带着邪气,余鸢觉得这次定是死定了。

刚刚平稳呼吸,余鸢只觉这地方眼熟的紧,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哪里。

片刻后,焰火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色袍子,墨发被一桃木簪竖起的俊美男子。

他跨过一块块岩石,袖子上还燃烧着火焰,明晃晃的刺眼。

待余鸢适应了亮度看清这人后,笑了。

男子衣袖一挥灭掉了火焰,扶手坐在余鸢躺着的床边,薄红的唇扬起一抹笑意,道:“阿鸢,好久不见。”

余鸢嘿嘿笑道:“降火俸,还记得我啊。”

降火俸伸手要抚摸余鸢的脸,余鸢侧头避开,降火俸摸了个空,他收回手指,笑意不变,也不恼。状似不自知似的在床边坐下,勾起唇角道:“令人神鬼,甚至是魔都倾心不已的余鸢,谁会忘记。”

顿了片刻,降火俸凝了余鸢半刻,才道:“可惜了重生到这么一个丑丫头身上。”

余鸢笑眯眯的道:“既然觉得我丑,不如放了我呗。”

降火俸是魔道之人,善于操纵无形之火,分尸借火杀人,灭神,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上辈子她与这人是有些交情的,只是有些不愉快,听得看管碧烟山的花妖说那时的寒冬腊月降火俸在碧烟山外整整站了三天,那几日她心情极为不好便未见,后来便听得花妖说降火俸回去了,后来也便不了了之了,降火俸那件事情过后究竟去了哪里她也不知。

没想到一朝重生她刚逃出蛇窝便又落入狼群,与这恶魔在一起,她这运气忒差了点。

降火俸笑着摇头,道:“不可以。”

余鸢委屈道:“上辈子我与你也没什么过节,现在我一肉体凡胎的更不是你的对手,你就行行好,放我一马,老道才重生还没正眼看过这人间,就这样死了太尴尬了。”

“谁说我要杀你了。”

余鸢:“……”

她重生的消息估计已经被天下人都知道了,杀她的人估计能排两里山路,下意识的余鸢对这个魔道的降火俸也这样看待了。

虽然从上辈子乃至今日她也不太清楚这些人到底为何杀她。

降火俸道:“阿鸢,我和你难道都忘记了吗,一千年前还未有叶清之。”

余鸢叹了口气,随身一躺在床上,踢开身上的被褥,一副受死的模样,道:“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若是恨我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降火俸:“……”

摸了摸鼻尖,他俊美阳刚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道:“阿鸢。”

余鸢听得这情意绵绵的一声,叫苦不迭:“那你到底要怎样?”

降火俸摘下手上盘头发用的簪子,他的一头墨发也便随意倾落,长长披散在肩头,倒为他多了几分洒脱魅惑之气。

余鸢上辈子见多了俊美无双的男子,对降火俸这种极品,也没感觉了。

这是一普通桃木做成,简单刻了一朵孤白的桃花,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降火俸道:“这是你我头一次见面你送我的,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戴着。”

余鸢目光也移向了那枚素色的簪子,怪不得方才看着眼熟,上面的桃花木枝是白色的,这种木枝只有从前的碧烟山有。

原来这是她送的,应该有个几百年了,余鸢记不太清了。记不得当初为何要送与这人这枚簪子。

也忘记了与降火俸的初始。

自上辈子被刨心挖丹后,在地府与那些冤魂生活了几百年,魂魄无依,投胎无门,她残留的一缕魂魄独自飘荡,随着时间的消逝,很多事情余鸢不记得了。

降火俸又道:“阿鸢,我念了你将近一千年,从前你是妖,而我是魔,如今你是凡人,不如变成魔与我以后一直在一起多好,不用如凡人一般经历生老病死。”

余鸢心里猛的一跳,一滚溜便从床上下来,抱紧了被褥离降火俸远点,想逃离看着这错乱无章的路,也不知要跑向哪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咬着牙齿,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降……降火俸,你冷静点……上辈子我可没做伤害你的事情,你不必这样对我吧。”

降火俸摇头,道:“很快的,来,吃了它就可以和我一样了。”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灰色的丹药。

降火俸脸上是带着笑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与这温润的笑意截然相反的令人心惊,整个人显得诡异又阴森。

余鸢知道降火俸对她下了术,从前的降火俸虽心狠,虽无赖,但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下做之事,更不会枉顾她的意愿迫她服下化骨单。

如今这降火俸怎么回事。

挣扎片刻无果,余鸢咬着牙,厉声道:“降火俸,你不能这样对我,等我成了魔你可知后果是何。”,

降火俸闻言却是一笑,缓缓靠近,手里的丹药放在她嘴边,在她嘴角徘徊。这药丹密密麻麻的的是用一颗颗小石子聚齐的,与降火俸身上的火焰如出一辙,她若是猜的不错这便是化骨丹。

余鸢甚至已经能闻到这丹药散发的香气。

“阿鸢,吃了它,就不必与这低贱的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与天齐寿。”

感受这丹药一点一点在嘴里融化,余鸢有些绝望了。

她不愿成魔,魔会害人,杀神,残害人间,她不愿,不愿双手沾满鲜血,不愿离那人越来越远,成了魔,她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人。

脑中不禁浮现诸多上辈子的画面,零零散散的断了接上反复,最后定格在一张额上一淡蓝色桃花印记,白衣飘飘的仙骨之上。

那人俊美无双,轻声唤她声:“鸢儿。”

…………

叶清之衣衫飘飘,负手而立与一悬崖低。

这处山崖曾埋葬了无数的冤魂,历经几百年这里早已成了无家可归的魂魄的容身之地。

如今底下除了无一点绿色,皆是发黑的岩石和因常年不见天日缭绕的污浊之气,隐约还可见迷失的魂魄飘荡。

他缓步踏进,一身白衣,额角一抹桃花印在这山底分外明显而醒目。

一双湛蓝的眸子寻着山底走了个遍,都未找到心中那人。

顿了脚步,叶清之眸子沉了,衣袖一甩,飞天而出,只是身影远不及来时那般洒脱。

心里发慌,心跳很快,呼吸紊乱,急躁不安。

这种感觉叶清之心道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从那人走后,便没了。

第六章初识不过少年郎(一)

时间过了很久了,约摸有了四年,北骑国的皇帝换了新一个,现由北骑古式掌管北骑国领域。四季转换,桃花夭夭处的桃花树已长的有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胳膊般粗壮,曾经要吃了余鸢的那只蛇妖也如愿成了人形离开了人间。

余鸢站在崖边,再出来她褪去青涩已换了一副模样,额间已多了一枚火焰形状的的黑色印记。

望着这处孤崖,余鸢站了许久,看了许久,四年过去这里一点都没变,除了更为寒这些,倒没别的了。

这里曾是她跳下去的地方,如今她如约而出,重见天日,余鸢想去人间看看,走走散散。

降火俸将余鸢魔化后,余鸢便要杀了他,那时降火俸笑着说:“我知道你定会杀了我,可我还是愿赌一把。”

刚刚堕入魔道的余鸢内心有多痛,有多失控,没人知道。

许是念及过去降火俸的确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救了刚刚重生的她,余鸢硬生生压下了体内翻涌的鲜血暴动,没杀降火俸,只是将他打伤,元气大伤后之后便离开了焰火山。

降火俸也未拦她,只给了她一枚治疗内伤的丹药。

这四年她躲在昏倒的海棠山里潜心修炼,不与人,与妖,与魔来往,为的不过是压下体内暴动的魔性,压制了魔性,不让自己彻底魔化。

海棠山的海棠花这四年里被她摧毁无数,现在除了光秃秃的山,一朵花都没了,那里原先还有着许多未化成人形的小妖,后来也都走了。

这四年,余鸢算是一个人过的。

余鸢施了法掩藏住了自己的魔气,若是碰到神仙,道士之类的也不会轻易的看出。

余鸢这是这几百年里头一次来到人间,热闹,甚至是拥挤的街市,谗咽的香味,琳琅满目的女子首饰,灯笼,还有文人雅士自己画的山水挂件。

处处是繁华,角角是说笑,好不热闹。

余鸢双手扶后,笑眯眯的进了一家衣裳店买了件淡蓝色的襦裙,换掉身上的黑色长袍,余鸢望着镜中五官精致,秀气可人的女子,笑了。

这莫希烟长的还算可以,鹅蛋脸,杏眼樱唇的,身姿窈窕,虽不极她上辈子那般倾国倾城,倒也是个能看的。

也不知这原主人生前干嘛将自己画成那副鬼样子,白瞎了这么好的容颜。

付了钱,余鸢走在街上又买了串糖葫芦,在一家面摊处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

顺滑的面,香气浓郁的汤汁,余鸢狠狠吃了两大碗这才过瘾。

她付了钱正要离开,前方徒然传来一阵暴动,马蹄践踏箩筐摊位,东西摔落与地。

苹果,鸡蛋,灯笼,各色蔬菜,皆都摔落与地,尘土飞扬。

余鸢方眼望去,便见到一穿着黑色金线绣色袍子的少年。

少年面容俊美,头发微乱,嘴里叼了根女子才会佩戴的簪子,笑的邪气肆意的不羁。骑着马,如同不长眼似的踏过摊位,撞到不少路上,直直一条路架着马而去。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长相可人的女子,这女子撵着这少年,脚步飞快,极轻,因为疾跑这女子脸颊微红。

她脚步稳重,完全没有一点因长时间疾跑而气息不足步伐不稳的状况,一看便知是习过武的。

余鸢手里正拿着一串方才未吃完的糖葫芦,被这人忽的一下从身边穿线而过,少年腰间别着一把白玉剑,剑穗划到余鸢的手指,轻微的痒痛让余鸢不禁松了手,手里那串只吃了两个的糖葫芦也便掉落。

那人回头冲她吹了个口哨,长发飞起,笑的肆意,少年温润的脸上尽显张狂。

周围的人见此状况也是见怪不怪,看了两眼,默默叹气,心疼的捡起方才被那少年撞掉的东西。

女子从余鸢身旁跑过,喊道:“江眠,你给我站住。”

少年回头,笑哈哈大笑:“不回不回,不站不站。”

手里少了串糖葫芦,余鸢颦了眉头,看向那狂傲不已的少年,舔了舔舌尖,冷哼一声收了手,腾身而跃,几个箭步追上那少年,在他的错愕之下跳上马,在少年背后坐立。

方才追着少年的女子见此便是轻赞一声:“好机敏的身手。”

马儿受惊了发出一声声痛哭的嘶鸣,仰头而吼,马蹄躁动,胡乱跑着,晃的身上少年抓紧了马绳,方才笑意满满的脸此刻已没了笑意,慌乱无措的努力控制马匹。

余鸢撑着脑袋,完全没有因马儿受惊而露出半分惶恐之色,身子正正坐在马背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这男子。

少年到底是被吓到了,年纪尚轻,此刻已慌了手脚,冲着身后的女子撕心裂肺道:“阿姐,阿姐,救我。”

女子缓过神,急忙追上:“小眠别怕,姐这就来救你。”

女子一个跨步追上了此刻已失了方向的马儿,想伸出手抓住马绳,却被这马儿一个踢子踢了一脚,马儿的力道可想而知,女子被踢的贱人猛然一白,身子飞起在空中翻滚了两下落与地,跪在地上。

少年惊慌失措,就要不管不顾的跳下马:“阿姐,阿姐。”

余鸢心里一惊,一把拉住马绳,用足了力气,马儿仰起头嘶吼一声,余鸢趁现在便拉着少年的衣冠,跳下马,随后拿了身旁扰乱的摊位上的木块,狠狠一下打在马的肚腹上。

周围的人早早被惊的散去,马儿瘫倒与地,踢子动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少年红了眼睛,从惊吓中回过身便跑到女子身边将她扶起,关切道:“阿姐,没事吧?”

女子脸色略显苍白,勉强笑了笑,道:“无事。”

随后接着少年力道起身,对余鸢行了礼:“多谢这位姑娘相救。”

余鸢站着未动,她个子较小,现在一起足足比这女子矮了半个头。

少年道:“阿姐,谢她作甚,若不是她跳到这马上,马儿何至于受惊。”

随后瞪着余鸢“还有你,好端端的跳到我马上作甚?”

余鸢心道方才老道还酒了这人一命,不说感激之话便算了,还这态度,当下便没好气的摊开手,道:“我的糖葫芦被你撞掉了。”

“小爷什么时候撞掉你的糖葫芦了?”

余鸢指了指后面不远处一串已经被踩的粉碎,只留下里面沾了脚印和不少泥土的壤,道:“那儿呢。”

铁证如山,少年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是惊讶与余鸢的做法:“就为了一串糖葫芦你就跳到小爷马儿,差点陪了小爷的性命,你这女人是疯子不成。”

第七章初识不过少年郎(二)

余鸢道:“你是瞎子吗,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路,你看看你身后撞了多少摊子,若不是这些人避开你要伤到多少人。”

少年掐腰,这事平日里做惯了也没人说他不是,像余鸢这般说他不是的倒真是头一个,如今被这一顿怼,少年气的数次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人都散去了,一跳大街上乱到不行。收拾摊位的,捡起掉落与地上水果蔬菜的,还有怕被受到波及赶忙逃命的。

这等闲事是没人管的。

余鸢想这两人应该是哪家富人家的公子小姐,穿着打扮,以及女子不俗的举止。

再者这天子脚如果没了厚实的后山,下也不会这般放肆,任性妄为。

她也没心思与这孩童较劲,便要离开,少年伸出手拦在前面,剑眉竖起:“你是谁,哪家的女子?”

“不想说,想离开。”

“不行,要说,不许离开。”

余鸢:“……”

年少正是个子快长之时,不过十七岁的模样便以比余高了一个头,脸颊白皙俊美,身材较为瘦小,如书上所言的一句:温润少年初养成,正是年少成长时。

可惜这少年着实顽劣啊。

少年拦住余鸢去路,大有一番若是不说便蒙想走了的意思。

余鸢扶额道:“莫兮颜,流浪在此没有家人。”

莫希烟这是这身体本尊的名字,以防以后出事,她便暂时用了这人的名字。

少年将这名字含在嘴里默念了两遍,颦眉道:“你不是盛华华人,这里没姓莫式。”

盛华除了古氏,便是菩提杜的江式,姓氏统一。

方才那女子换这少年江眠,难不成这姐弟二人是盛华江式中人,余鸢暗道。

盛华江氏远比古氏在盛华待的久的多,地位深重,余鸢记得两百年前来过一次盛华,那时的皇帝还并非是古氏,江式也只是掌管两个阁楼的江式人家,并不算盛华元老。

如今时过境迁,盛华皇帝换了古氏,这里也变了许多,曾经掌管书房阁楼的江式成了盛华的顶尖人物。

算起来她与江式第六代掌门人也有些交情。

只是肉体凡胎,那人也早死了。

余鸢点头,道:“我也从未说过我是盛华人。”

江眠想了片刻,道:“你一个姑娘家的一个人跑到盛华,不怕遇到坏人?”

余鸢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不怕。”

江眠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想到方才这女子利落的身手,落马的那股狠劲,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不说歹徒,连他学了这几年功夫也不一定有这女子反应快,谁能欺负她。

余鸢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一旁江眠的姐姐整理好刚才有些凌乱的衣衫,站起身,温婉大方拉住余鸢的手,笑道:“这是江眠,我是她姐姐江澜。方才确实是我弟弟不对,也感谢兮颜姑娘不计前嫌救下他。”

见此余鸢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这两人真是江式中人,晓得这两人身份,便随意笑了笑,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没事的话我便走了。”

江澜拦住要走的余鸢,道:“看兮颜姑娘一人初来盛华,也没个好去处,不如在府中逗留片刻,让澜儿好生款待下兮颜姑娘,也好赔方才小弟的不是。”

余鸢转念一想,应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江澜笑了,唇瓣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着江眠,皱眉道:“小眠,姐的发簪呢?”

余鸢也回头看了,的确初见江眠,这人骑着马从她身边踏过,嘴里是叼着根发簪的,现在却没了。

江眠挠了挠头,道:“方才不知掉到何处了。”

身后不知有多少人走过,地上更是乱的什么都有,莫说细细的簪子,就算一锭金子掉在里面也寻不到了。

江澜急了脸,道:“你这小子,姐说了多少遍了这簪子不是寻常之物,你非是不听要它,现在好了簪子丢了,看回去爹怎么责罚你。”

江眠苦着脸,道:“姐,我错了,这事可千万不要告知爹爹,要不然你就见不到弟弟我了。”

余鸢徒然觉得头上多了一分重量,似有什么插入,细细的,很尖,带着一股好闻的檀香以及微有风吹动的声响。

余鸢下意识的摸了摸头,果真如她所料是枚簪子。这簪子是用黑紫色做成,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两颗白色圆润的珍珠镶嵌。

余鸢看了眼前面两个急眼的姐弟,尴尬的举起那枚簪子,笑道:“那个……打扰一下,是……是这个吗?”

…………

盛华江式的府邸落与盛华东面,背风得阳,地理位置极好,府门是用最珍贵的檀香木制成,里面随处可见的琉璃砖瓦,花园多的是稀世罕见的草木花,里面大堂的装饰更是不用说,简直可以用富可敌国四个字概括。

余鸢吃了江澜命人做的饭菜,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各色小吃样样俱全,余鸢很久没吃过这等食物了,便没忍住吃了个光。

糯米饭的吃了两口,鸡肉大吃,粥食两碗。

最后从桌上站起身,余鸢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圆润了不少的肚子,笑的满足。

江眠和江澜简直被余鸢这等饭量惊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是美食满满的一桌,现在空了,连个汤都未剩。

江眠心道这女子的饭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余鸢很没节操的打了个饱嗝,冲江澜拱手,道:“多谢二位的款待。”

江澜愣了半晌,回神笑道:“兮颜姑娘客气,能吃饱就行。”

余鸢道:“吃的很饱,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马上就要到一个月必有的的残月之日了,她要离开人间一天。

江澜拿出那枚簪子握在手里,道:“恐怕兮颜姑娘走不了了。”

“为何?”

江澜手指微松,那枚簪子仿佛有灵性似的直直飞到了余鸢头上。和方才街上情况一样,插进了她的发中。

余鸢愣了,江眠也愣了,整个屋子里都静了。

片刻后,江眠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姐,这簪子……这姑娘……莫非她便是那人。”

江澜点头,正色道:“没错。”

余鸢有些缓不过神,完全没听懂这姐弟俩在说些什么。总不过不会与她有关吧,这簪子的奇异举止虽说在人间不常见,但也不能说未有,再者这簪子显然有灵气,是个什么东西她也无从知道。

第八章疑问不得住江家(一)

顿了片刻,她道:“这簪子怎么会跑到我头上?”

江澜凝着她,一字一句道:“这簪子是天道坊里的清尊交与我的,本以为我是清尊说的千年难遇的得道弟子,可终究不是,这簪子我戴上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愿跟我,一度我也以为这是假的,直至今天遇到兮颜姑娘你,我才肯定此事并非虚,而是真,兮颜姑娘便是清尊口中那个得道弟子。”

清尊,清尊。

余鸢愣了片刻,她记得清尊便是叶清之,天道坊依次有连尊,棠尊,这三尊元老掌管整理天道坊,只是叶清之何时跑到人间来招收弟子了,以往的天道坊不是只收天赋异禀的能人贤士吗。

她方重生,一平凡人士,怎的便成了得道弟子。

余鸢心里纳闷。

江澜等了半晌都未见余鸢说话,见她呆呆看着门外,便道:“兮颜姑娘,你可听到我说的了?”

余鸢揉了揉额头,回头笑道:“这玩意可靠吗?”

她笑容带了几分勉强,江澜以为余鸢不信,或者被天道坊这名讳吓到了,就放柔了声音道:“等家父回来我会将一切说明,正好这几日天道坊也要来人了,正好将此事告知。”

余鸢摸了摸鼻尖,天道坊来人,来的会是那人吗。

上辈子她在天道坊待了几十年,那里半夜余鸢抹黑都能在里面夜行,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她都记得。

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便离开了,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她也不知。再者叶清之要是知道自己活了,不知会不会被吓了一跳。

不自觉的余鸢笑出声,这莫名的笑声也引起了江式姐弟的注意,江眠见余鸢一个人呆呆望着外面傻笑,以为这女子真如他所说有疯癫之怔,便凑近了要摸余鸢额头,余鸢避开,道:“干嘛?”

江眠道:“看你是不是个疯子。”

余鸢:“…………”

“疯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疯子了,我若是疯子还能上你这人的马还能将你救下?”

江眠被余鸢一连串的呵斥呆愣了几秒钟,眉眼间带了几分委屈,他远离了余鸢,对江澜道:“姐,这人凶我。”

虽说是姐姐到也是比江眠矮了半头,想轻戳了下江眠的额头,却因为个子原因加上江眠的躲避脱了空。

她不好意色的笑了笑,道:“兮颜姑娘别见怪,我这弟弟年纪尚小,不懂事。”

余鸢极为体谅道:“晓得晓得,脑子还没长好,理解理解。”

江澜:“……”

晚上,江式掌门人江骑回来了。

江骑年纪尚大,五十岁也有了,国字脸上尽显老态,穿着黑色的官服,到底是盛华江式之人,自带了一股豪气。

江澜将今日之事告知了江骑,如何与余鸢相识,以及堕马,还有这簪子之事。

江骑听后由疑惑,不敢置信,再到点头。

当着江骑的面江澜将余鸢头上的发簪拿走,让她平躺在手心,随后这发簪便又飞到了余鸢头上,插在发上原处。

这事是个机密,屋里只有江骑和江式姐弟,这情况江式姐弟见过一次到没什么可惊讶的了,倒是江骑胡子微吹,呼吸也渐乱了。

他道:“竟然不是你澜儿。”

江澜低眸笑道:“其实一直都不是澜儿,澜儿只是暂时保管这簪子,等它主人来而已。”

余鸢在这江骑也不在意,挥了手道:“真是可惜了,天道坊几百年才收人间一个弟子,竟被别人抢了去。”

江眠道:“天道坊有什么好的,爹这么想让姐去那里,爹可知去那里十有八九十年,五十年不能回一次,爹舍得我可舍不得姐姐离开。”

江骑沉默无言,他的目光转向了一边正直了身子站立的余鸢,凝了她片刻,道:“你这丫头无父无母的,流浪在此,老夫着实想不通你与这簪子有何渊源,为何选中了你。”

听他语中带了几分怒气,余鸢表示极为理解这人的心思。天道坊那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进去却因为是凡人而求学无门,这难得的天道坊收了回人间弟子,江骑身为菩提杜的江式掌门人,盛华的元老,面子上,莫说是他,恐怕整个盛华都觉得江澜是这得道的命中之人。

奈何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江骑有点自欺欺人的认为是。

心里落差太大,也是情有可原。

她摸了摸鼻尖,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这簪子怎的非在我身上不离开不可。”

这簪子身上有一点点的灵气,只是太微弱了,最近她又封了上的魔气,运中武道中的内力感受不到这灵气来自何处。

江骑沉默片刻,道:“既然上天选中了你,那便在我府中住下,等仙仕前来,我再将此事告知,你便同他们回天道坊。”

余鸢嘿嘿笑道:“晚辈听闻天道坊的仙仕可是很少下凡间,怎的这次回来盛华?”

江骑沉着脸,道:“既然称呼自己是晚辈,有些事情便不必知道。”

余鸢哈哈大笑一声,这几百年没来人间,江式掌门人何时变得这般对一个小姑娘家谨言慎行了。

她笑的肆意,没一点闺阁女子应有的素养和温婉,江骑线下看余鸢越发不满了,只觉这次天道坊算错了路。

盛华多的是能人贤士,四年过去这簪子无一点动静,无论是皇帝的那些能力超凡,英勇聪慧的皇家子弟,还是各处的强者,都不见这簪子认主,今日怎的就看中了这么一个乡野丫头。

样貌一般,除了会点功夫,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即便去了天道坊又如何,顶多是个废物,被打击的一无是处。

衣袖一甩,江骑呵道:“身为女子不懂礼仪。”

余鸢接道:“还没廉耻对吧。”

江骑脸色更难看了,余鸢笑道:“我即是个流浪儿,没教养也是情有可原,江老爷你就无需与一个流浪的人计较如此,失了你江看我的身份不是。”

江骑面上一红:“你……”

余鸢抱拳道:“不用说下句,兮颜懂得,滚是不是,这就滚。”

江澜为余鸢安排了住处,江府多的是空余房间,余鸢便随意挑了处,总归住不了两天,她也不挑剔,有吃有喝就行。

夜晚较凉,余鸢穿的有些单薄,凉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冷了,不禁瑟缩了下身子,道:“江小姐,你说我这不明不白的住到你家,合适吗?”

第九章疑问不得住江家(二)

江澜掩唇笑道:“怎会,盛华人最是好客,莫说我们江家,遇到姑娘一人流浪在外的,都会伸以援手。”

余鸢一副颇为欣慰的神情,道:“盛华现在真是安宁,富饶啊。”

比起几百年前的盛华,草木稀疏,房屋简陋,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岁月无痕,留下的都是痕迹,这不都是吗。

江澜道:“那是自然,皇帝英明,北骑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人心和谐,也鲜少出现妖魔入侵的事。”

顿了下,江澜又道:“应该说这些妖已经没有,或者不会再来人间了。”

余鸢来了兴致,也顾不得身上的寒意,问道:“可否告知一二?”

江澜道:“几百年前妖族妖女余鸢在碧烟山与天尊对抗,那一战不说碧烟山,连着人间也受到牵连,大雨下了三天三夜,随后便传出余鸢战败,碧烟山被毁,妖族被灭,余鸢被清尊刨心挖丹后丢在桃花夭夭后的寒水池里魂飞魄散后,天尊便下了命令若是看到余鸢余党可以随意杀害,所以这些年没了领头的,又处处被打压,这些妖已经少了很多,几乎是没了,即便有也是新化成人形的小妖,不足为具。”

这算是重生后余鸢头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说起她,上辈子可谓是肆意了一辈子,莫说妖,神她都未放在眼里过。如今听起来过往恍然有种恍然隔的虚幻,仿佛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她不禁想起从前开了遍山遍地的桃花,春天花儿最是美,整个碧烟山都是粉色的,花儿飞了碧烟山,寸寸都有,落满了桃花。

那景,那景,只有当时的碧烟山才有。多少妖,人,或者是神,慕名而来碧烟山,却都未有幸运得见。

余鸢目光幽幽的望着这无边的月色,她记得最后碧烟山一战,碧烟山没了,她养了的狐狸也没了,桃花被毁了个透彻,一夜间什么都没了。

怨吗,余鸢心里不怨,阿娘曾告诉她凡事可以恨就是不要怨,怨一字怎得了。

不恨,只是不解。

江澜等了许久都不见余鸢回话,以为她被吓到了,便道:“妖女余鸢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也别在意。”

余鸢回神,哈哈一笑道:“不在意,不在意,现在最要紧的是睡觉,吃饱睡足才有力气做事。”

江澜勾唇一笑,领着余鸢去了偏房。

背对着夜色,余鸢渐渐收回了笑意,望着繁星璀璨的天,她不禁想方才那句话到底是对江澜说,还是对自己。

…………

夜里,寂静无声,本该祥和的夜晚江府的大门却被人用力敲打,惊醒了看门的侍卫。

侍卫半躺在墙边,帽子盖在脸上,睡意正浓时却被人活生生惊醒,二人愣是吓了一跳,帽子也惊的掉落地上。

听这声音耳熟的紧,盛华出了什么急事半夜敲门也是常有的事,互相对视一眼,侍卫便开了门。

门外一穿着太监总管衣的年轻太监正奋力敲门,表情紧张,二人无声打开,那太监险些扑了个空,亏着侍卫反应快一下子接住他,才免了跌倒的祸事。

一侍卫道:“张公公,出什么事了竟是劳烦您半夜前来敲门?”

张公公兰花指捏住帕子,喘了两口气,待气息渐稳后,道:“出……皇宫出事了。”

…………

半夜了,月亮下了眉梢,江骑穿了官服,备了马,也顾不得夜里露水繁重寒意浓重,赶马去了皇宫。

张公公告诉江骑夜里皇上做了噩梦,梦里竟是满盛华的人都成了丧尸,皇上觉得此梦怪异,头一次梦到这种脏东西,恐怕是有什么暗示便叫了一边看门的张公公出了皇宫赶往江府。

路上,白天热闹的大街竟是空无一人,门窗禁闭,无半点灯火,偶尔一阵清风挂起也是萧索的紧。

江骑掀开门帘看不禁觉得奇怪,这盛华向来都是夜不闭户,灯火通明的,怎的今日门窗紧闭,无半点灯火,如此怪异。

他不由得问前方正在赶马的家丁,道:“今日街上可发生什么坏事?”

那家丁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马鞭,“啪啪”抽打马背的声音极为响亮。江骑等了许久都未见这家丁回话,反应下便觉得他应该是没听见,江骑正准备再说一次,话到嘴边又是止住,他细细想来此事此事不太对劲,大晚上的一个人都没有,又静的吓人,他平日里说话声本就不小,这家丁不应该没听到。

莫非…………

不等他细想,一旁的张公公便尖着嗓子道:“江国师,你就别担忧街上的事了,现在最当紧的是皇上,皇上。”

随后便伸出拿着帕子的右手探头要拍那家丁的后背:“你,还有你,快点的,要是晚了片刻,可有你好果子吃。”

他的手刚刚碰到家丁的后背,一直不回头赶马的家丁却猛然间回了头。

待看清家丁面容后,张公公连着江骑都是脸色一白,身体僵硬,险些失声。

那来之时还是正常人模样的家丁何时已经变成成了面容腐烂,眼珠子发红,舌头半垂在嘴角的丧尸。

张公公吓的发出一声尖叫,滚了两下,又是爬着缩头,一下躲在江骑身后,道:“国……国师,这人,这人……”

江骑愣了片刻,方从惊吓中回神,到底是江氏中人,已恢复如初,镇定的掏出腰间佩剑,道:“不,不是人,他已经成了丧尸。”

丧尸张大满是绿色液体的嘴巴嘶吼,长长獠牙正尖着,并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更加长了,隐隐有超过下巴的趋势。

他放了马绳,站起身弓着腰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既响亮又凄惨,冲破了马车顶上铁圈做的盖子,不过一瞬马车变脱了个光,只剩下脚下的只能容纳两个人的板子。

江骑心道不好,一把拉起已吓的三魂没了六魄的张公公从马儿一跃而下。

张公公搂住江骑的腰,闭着眼睛不敢看眼前的场景,几乎是失声道:“国师,国师……别离开洒家。”

江骑打开剑鞘,拔出锋利的长剑,目光警惕的盯着一旁正不断游走的丧尸,道:“这畜生在召集其他丧尸。”

江式如余鸢所言前辈人与妖有过来往,与神有点交情,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书籍里颇多记载这些歪门邪道之事,江骑生平游历人间,见过不少怪事怪物,丧尸这种东西他并非是头一次碰到,只是在盛华出现,没有任何预兆,有点惊到了。

第十章皇宫不得乘月之人(一)

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想,他也从方才惊吓中回神,脑中不停搜索与之相关的书籍,当下心里便有了几分明线。只是,盛华好端端的怎会出现一两百年都未出现的丧尸。

这点江骑想不通,这个情况也容不得他细想。若他没记错,这把凝炼剑对丧尸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可以说是快废铁,现在街上一个人都没,若是这丧尸真的招来同党,那他俩便都会逃不过。

江骑张公公护在身后,道:“公公,你现行逃走,去皇宫里搬来救兵,我先在这里撑一段时间。”

张公公急的红了眼,线下听了江骑的话更是又惊吓又怕,捶了下江骑的后背,道:“洒家能是那种丢弃与人不顾的那种人吗,不管如何,洒家陪着你。”

“公公……”

话说间周围传来一阵诡异的躁动,江骑目光一紧环顾四周,便发现周围零零散散已聚集了不少丧尸这些丧尸仿佛已经死了,或者只是肉体在动,嘴里不停发出“嗷嗷嗷”的叫声,红着的眼睛似乎有目标的追寻,一点一点聚集到一起将江骑与张公公围在里面。

江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即便心知打不过也决定拼死一搏。

江式中人从未有过害怕二字。

丧尸扭曲着身躯,嘴里不停流出令人作呕的脓液,散乱又像是极有目标的靠近。

张公公腿一软瘫倒与地,嘴里呢喃道:“死定了,死定了。”

就在二人绝望之时,天上忽的出现一抹白色,那人身姿绰约,墨发借着晚风飞起,一手竖与身后,另一只右手上则是拿了一把长剑。

这人踏着月色,飞天而来。皎洁的月色,富饶的盛华皆都成了陪衬,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男子俊美无双的容颜,和一身不俗的仙骨。

来者正是叶清之,他一脚落地,手持一简短残了的竹笛,轻放在嘴角奏曲一首。

曲调幽怨,浩荡山河,又如绵绵细雨,袅袅云烟,忽高忽低,忽轻忽种。

只是无人能听懂他吹的是什么,江骑也不懂,他只看见原本打算进攻他俩的丧尸渐渐听了步伐,如稻草人一样停在原地。

一曲结束,叶清之睁开眉目,从腰间拿出一枚恶灵囊,嘴里念了两句咒语。只见原本如女子香囊般大小的恶灵囊顷刻间变的老大,飞出了叶清之的腰间在空中停留,随后发出一道金光,刺人眼。

江骑与张公公皆是受不了的用手遮眼,再睁开那恶灵囊便没了,周围的丧尸也没了,空荡荡的大街,除了方才破碎的马车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恶灵囊已回到叶清之手上,叶清之重新将它佩与腰间,除了恶灵囊比方才鼓了一些,也没别的了。

江骑缓过劲,收回剑,对叶清之拱手道:“江骑见过清尊。”

叶清之落步与马车旁,道:“国师客气。”

江骑道:“清尊怎会半夜出现在盛华?”

按路程,桃花夭夭派来的仙仕应该来不到盛华才是。

叶清之道:“半夜夜观天象,天有异象,朝暮星呈现赤红色,棱角指向盛华,天上似有污浊之气漂浮,恐怕突生祸端我便先行来了盛华。”

江骑闻言便是点头,一副劫后余生的倦意,道:“多亏了清尊敢来,若不然江骑和张公公也要魂飞西天了。”

张公公腿有些软了,便一直抓着两撇的衣角不放,头上宽大的脑子歪了半边,发丝微乱也不晓得。

江骑晃了晃张公公的身子。

没有反应。

江骑叹了口气,猛的一把拉起张公公瘦弱的身子。张公公猛的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浑身一个激灵,摸了摸歪到一边的帽子将它戴正,躬着身子钻到江骑怀里,呢喃道:“国师,吓死,吓死洒家了。”

江骑面上一阵尴尬,在朝为官多年,他与张公公关系较好,也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凡事免不了有些交情。只是着张公公时好依着他,念在他是太监江骑也便多包容了点。只是今日叶清之在这,张公公这般做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难免让人笑话,便第一次的推开了张公公。

张公公徒然被推开,有些不满,道:“推开我干嘛?”

江骑干笑了两声,道:“清尊来了。”

张公公闻言便是顺着江骑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一身骨不凡的仙人,他又是一惊,忙拱手道:“洒家,洒家见过清尊。”

叶清之点头,看了眼鼓起的恶灵囊,随后道:“二位还是快点回皇宫为好,皇上那还需有人保护,这些丧尸明日我会着手调查,现在丧尸的手应该还够不到皇宫里。”

江骑道:“清尊不和我们同去?”

叶清之摇头,道:“此次前来弟子们都不知,帮国师解决麻烦清之还要赶回去,免得让他们着急。”

盛华人最是鲜少说客气之话,叶清之的话江骑听了也觉颇有道理,便未做挽留,道:“既然如此,江骑也便不挽留了,等明日清尊来到盛华定要来我江府菩提杜前来一坐,也好让我们江式做做地主之宜。”

叶清之点头答应,宽袖微扬,迎风而上,身影飘荡与宽阔无边的夜色中,不过片刻便消失了。

江骑望着叶清之飞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那仙骨,那天赋异禀,超出世俗的领悟,叶清之是万年难遇的神才。

这些年人间或者妖间,乃至魔道,凡事出了牵扯到天界的事,几乎都是叶清之亲自办理解决。

文,叶清之在桃花夭夭的藏书阁里待了十年,里面记载了全世间所有事情的书籍,十年,叶清之上通开天之术,下知凡间将近一百年的收成安康。武,叶清之七岁便学会了他哥哥连尊花费一百年才可修炼成的御天之术,成年后便可独自管一方妖畜,平定安宁。

听他祖父说起,那时的叶清之可谓是天尊的骄傲,桃花夭夭学堂里师哥师弟的模范,令妖,乃至魔道都闻风丧胆的风云人物。只可惜,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情,桃花夭夭处被毁,叶清之离开神界,去了碧烟山,叶清之也慢慢淡出了人口之中。

第十一章皇宫不得乘月之人(二)

看的有些久了,江骑被这月色恍的眼睛微疼,便收回目光轻轻揉了揉,道:“老了,真是人老不中了。”

张公公连连呸了两口,道:“老什么,国师大人不过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说什么老不老的这些个丧气话。”

江骑笑了声,想起方才叶清之只有二十来岁的容颜,真有那么一刻他真觉得自己老了。做人免不过生老病死,诸多百态,而神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拥有长久的寿命,源源不断的明天,乃至后天的每一天挥霍。江式中人聪慧,有魄力,唯一的不好便是寿命短,从他祖父算起最长的不过才活了六十多岁,算起来他若还算是幸运的,不过只有了二十来年的寿命。

他摆摆手将剑收回剑鞘中,步伐稳重,缓慢,一步一步走向皇宫之中。

张公公赶忙跟上,拉着江骑的手臂二人步行走向这条街尽头那诺大的皇宫。

…………

皇宫处内室里皇帝古启文穿着黄色纹龙的睡衣,头发微乱,神情呆愣,坐与软榻之上。屋里丫鬟,侍卫不少于十几人,点了不下于二十盏灯,整个屋子通明敞亮。

张公公在外道:“皇上,国师大人来了。”

随后打开门,江骑走进,行了礼,道:“江骑参见皇上。”

听得江骑二字古启文惶恐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他缓缓站起身,几乎是扔掉了身上裹着的金丝软垫走下软榻,却是身子抖的厉害,几行都未站起身。

张公公连忙走上前扶住古启文,道:“皇上别怕,国师大人来了。”

古启文顺着张公公的力道重新做回软榻上,他的目光呆滞,半晌才道:“国师,朕被噩梦缠身了。”

江骑点头,恭敬道:“来的路上张公公对臣说明了,这皇宫里恐怕是有了什么脏东西,皇上不必担忧臣自会想办法解决此事。”

古启文惊道:“脏,脏东西?”

江骑顿下想了片刻,道:“明日若是不出差错天道坊的仙仕就要来盛华了,明日再将此事细细向皇上说明,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皇上身体更为重要。”

天道坊若是来盛华事先都会向这里的主人说明,以求凡事预则立,古启文是知道天道坊要来盛华的,当下听了也并无惊讶。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噩梦缠身,如何能睡。”

江骑道:“心静,则神静,御膳房里多的是安神的香料,皇上选哪个?”

江式懂得奇人之术,古启文对江骑的话还是信三分的,当下便道:“其一。”

江骑微微一笑,道:“祝皇上好梦。”

离开养心殿,江骑一路直直走向宫外,身后张公公快步拦上,叫住。

江骑回神,道:“公公还有何事?”

张公公喘了两口气,道:“半夜了,万一路上又碰到那些丧尸国师大人该如何是好,还是在宫里停留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江骑婉言拒绝,道:“公公一番好意江骑心领,身为江式中人在外过夜总归不好,再者清尊已经收拾过那些丧尸,应该不会再有了,公公放心就是。”

心知江骑其人极倔,方才那番话他也没抱多大希望,便道:“走着回去也是不妥,等会我去让人备马……”

江骑打断,道:“不了不了,今日月色不错,步行也不失一种乐趣,江骑还没老到连走路都不成的地步。”

“呸呸呸。”张公公连连啐了两口,道:“谁敢说你老,我张公公第一个不答应。”

江骑大笑,道:“时间不早了,公公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晚遇到丧尸之事万不可告知皇上,方受了惊讶,不能再让皇上知晓此事。”

“晓得晓得。”

“那江骑便先告辞。”

…………

早上余鸢起了个大早,天刚亮没多久,太阳才升了不过半个头,空中还有稍许未散的雾气。

余鸢出了院门有走过一条街便在一处花园里看到了几棵花开正旺盛的桃花。这个季节开的最是绚丽,花园里,连着路上都落了不少花瓣。

她不禁想起了上辈子在碧烟山时常做的事情,便回到屋,找到喝茶而用的杯子,随后来到花园处一跃而起,跳到一棵花开正美得桃花树上,余鸢扶着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因重物突然而重,桃花树颤抖几下,早晨树上未散掉的露水便落了余鸢一身,滴滴答答的在发丝上落下。

余鸢随意甩了甩发丝,不在意的伸出手,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玄铁制成,上粗下尖并带了一点圆形方勺模样的东西,这是特意用来采摘桃花蕊的物品。

江家人丁兴旺,土地干净,这桃花也显得格外娇艳,花蕊里的蕊滴更是繁多,不过半刻余鸢便摘了半杯子,她摘的正起劲,树下却徒然被人晃动,猝不及防余鸢险些跌落与地。她抓紧了树干,回头看去,便见到一身暗蓝色袍子,笑容邪气的江眠。

余鸢没好气的道:“你做什么,没看到我在树上,万一我摔下来怎么办。”

江眠笑的狡黠,道:“凭你的身手要是能摔下来,我江眠二字倒着写。”

话是这样说,余鸢后怕未去,也懒得和一毛头小子技校些琐事,便下了树,手里的杯子端端正正落与左手上,里面的桃花蕊未洒下分毫。

江骑双手抱胸看了片刻,便道:“好端端的采这东西干嘛,不能吃不能喝的?”

余鸢道:“酿酒啊。”

桃花蕊酿的桃花酒最是香甜,生平余鸢爱极了入坛一年拆开而饮的桃花酒,自死后到今日已有几百年未喝过了,外面酒馆里的味道定不如她亲自酿的,今日看到这满院的桃花,有点嘴馋,便寻思着酿一坛。

江眠半信半疑,道:“你一女子,还喝酒?”

听他这语气,有几分轻视之意,余鸢不赞同的道:“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喝酒了吗,告诉你,我的酒量可不必你这毛头小子小。”

江眠最是听不得别人叫他毛头小子,当下便竖起刺,道:“叫小爷毛头小子小爷看你左右也不过就十六岁,小爷和你差不多。”

余鸢心道老道上辈子活着的时候还没你们菩提杜江氏,和一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余鸢也觉得无趣,便笑眯眯的收回桃花蕊,嘀咕道:“行,行,行,你脑残,说什么都对。”

第十二章菩提不得叶清之

江骑高傲的抬起下巴,忽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余鸢手里紧握的簪子模样的东西,好奇,便问道:“这是什么?”

余鸢道:“这是思慕针,采摘桃花蕊用的。”

说罢便摊开手,半尺长的思慕针横躺在余鸢手心里。江骑拿起放在两指之间细细打量,看着这针的结构和尖上一处圆形模样的弯处,难得的赞叹道:“不错,不错,这玩意挺好,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聪明。”

这东西既可以进入摘掉人手指因粗细而碰不到的地方,又可以深入采摘里面最是鲜嫩的蕊心,那桃花最珍贵的蕊也不必掉落,只会滴落与思慕针尖头处的一处圆形中,之后再倒与容器中便行。

余鸢拿过思慕针装进衣袖中,道:“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江眠拦住,道:“别别别,还真有事。”

…………

江府的菩提杜位于盛华西面,这里一般是用来招待身份尊贵之人才会难得开门一次。江骑是不住在这的,既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要好生护着,人多怕污了这里的仙气。

余鸢下了马车后,车夫和江眠都未跟来,说是江骑只允许她一个人进来。

这里余鸢也是头一次来,不同于江府的富丽堂皇,这里可以说是简谱素雅,屋子都很少,皆都是花草树木,廊坊走厅。连个侍卫都没有,余鸢也不知江骑找她何事,左右叫她了她便来了。

走到一处小路便知道江骑在哪里等她了,因为这里左右就只有一处住房,连着三层,在一处茂密的桃花树后。

余鸢敲了门,江骑便出来开了门,同江骑走进去,便见到屋里三四个仙骨白衣的仙仕,腰间别了一把长剑,额角皆有一淡蓝色桃花印记。

这是天道坊弟子的标志,余鸢还记得。

江骑冲一坐与正中央软榻上的仙仕拱手道:“清尊,就是这位女子。”

叶清之缓缓转过身,余鸢愣了,当她听到清尊二字便愣了,本以为已做好了准备和这人见面,如今一朝得以重逢她还是失了镇定。

如果没记错,叶清之会看她一眼,随后扶手起身,站与身旁,他宽大的衣袖会扫过她的手指。这是多少年前叶清之留下的动作。

一如往年那般,叶清之在余鸢的凝视下起身,一手背后扶身而起,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总用了五步走到余鸢身边,衣衫飘飘,衣袖不受控制的划过余鸢立与两边的手指。此情此景和当年何其相似。那人也是这般对着桃花夭夭处各位神仙,转身而走,同她离开,去了碧烟山。

恍惚一梦,余鸢深吸两口气,好让自己看着不那么被这人搅动心弦。

她笑了笑,标准的低头恭敬道:“清尊好。”

江骑颦眉,呵斥道:“你一丫头,清尊能是你叫的。”

叶清之伸手,淡道:“无妨。”

江骑警告的瞪了眼余鸢,道:“这女子名唤莫兮颜,无父无母,流浪在此,恰巧与我家澜儿有了交情,偶然间发现这女子便是清尊口中能被那簪子选中的得道弟子。”

说罢便对余鸢道:“还不快将你头上的簪子拿下。”

余鸢依言拿下,江骑从余鸢手上拿过平摊与手掌之上,片刻后那簪子便认主的重新跑到余鸢头上,又是插到本处。这怪异现象,其他仙仕都有些被惊住,唯有叶清之面不改色。

江骑又道:“既然人已带到,莫兮颜如何安排全听清尊的交代,皇宫里还有要事,江骑这便先离开了。”

叶清之回头对一白衣仙仕道:“槊栏,好生送走国师大人。”

两人都离开了,余鸢有些郁闷,这江骑将她带来这里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离开了,不负责任。

一白衣仙仕看了余鸢两眼,道:“可有什么长处?”

余鸢道:“我腿长,算不算。”

白衣仙仕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叶清之:“这,清尊……”

叶清之淡淡道:“你们去外面看景色吧,这人即是我选的,一切由我来问。”

二人惊讶片刻,便低头退下:“是。”

关了门,屋里只剩了余鸢和叶清之。

余鸢与这人侧身而过,懒懒的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看着这俊美无双,白衣仙骨的叶清之,挑了眉头,道:“废了这么多事,找我有何贵啊?”

连降火俸都晓得她重生到了莫希烟身上,依叶清之的道行也一定是晓得的。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人这样,废这么多事寻她,为了什么。

叶清之回头看她,道:“带你回桃花夭夭处。”

“桃花夭夭,桃花夭夭……”余鸢嘴里默念两声,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哈哈一笑,道:“待我回去做什么,见我重生,不痛快,还要再杀我一次。”

上辈子她怎么死的,余鸢可记得清清楚楚,便是这人联合了那些仙仕灭了她的碧烟山,将她魂飞魄散。每每回想起余鸢觉得她心口处还是会微微疼痛,不是不恨,不是忘记,只是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刨心挖丹,一点一点感受自己生命的消散,这种绝望,这种无助,她余鸢这辈子,下辈子,毕生难忘。

叶清之低了眸,在余鸢的注视和惊愕之下,双膝跪地。

“嘭”膝盖与木板相撞而发出一声轻响,叶清之跪在地上,衣袖下垂,嘴里说了句:“对不起。”

余鸢愣了,彻彻底底的愣了。

她不知,这些年叶清之在桃花夭夭处酿了无数坛桃花酒,那些树当年被余鸢烧掉后,是他一棵棵亲手种上的。在这几百年中没了余鸢,叶清之悔的何止一次。

午夜梦回,无论是入梦还是清醒,他的脑中总有一道削瘦的身影在晃动。

那人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笑着喊他:“叶子,叶子。”

外面是什么,屋里有什么,余鸢此刻都看不清,也听不真切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身为天尊儿子的叶清之,三界之首,仙骨脱俗,这一跪是有多珍贵。

余鸢想不到,不敢想,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从重生到现在都是虚无缥缈的梦一场。

叶清之,叶清之,竟是为了她下跪,为她道歉。

她一妖,何来承受这一跪。

第十三章菩提不得叶清之(二)

, 愣了好半晌,余鸢倒吸了一口凉气,起身,弯身将跪在地上的叶清之扶起:“还记得我说过此生最厌恶对不起三字。”

叶清之任由余鸢将他扶起,二人站在纸窗前,面前这张容颜余鸢想念无数次,在地府被恶鬼欺负,被鬼排挤,受尽屈辱,支撑她的不就是这人吗。

说她没骨气也好,放不下也罢,人家都把你害死了,再见面竟是不杀了他,也不恨他。

可在余鸢儿时未成形之际她阿娘就告诉她,心要大度,莫要事事牢记,特别是坏事,记住了又能怎样,已经发生了的,平白给自己平添烦恼。

一事尚可,多了便不行了,妖寿命太长,凡事铭记,太累了。

这点余鸢记得很清,这些年也未怨过叶清之。

叶清之喑哑着嗓子道:“跟我回桃花夭夭处,好吗?”

余鸢笑了声,道:“不好。”

…………

晌午时分,叶清之领着余鸢同那几位仙仕去了皇宫。

古启文特意设了宴席迎接,北骑国的皇亲贵族,后宫佳丽都聚在一起,皇宫也是很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皇宫几百年前余鸢来过一次,那时皇帝还不是北骑古氏,房屋,丫鬟,乃至太监,还未有现在好。

御花园里足足备了十几桌宴席,皇帝古启文一身龙袍,坐与正中央台上,身边围着的都是美艳妃子,中央则是一些美艳妖娆,歌声舞姿上乘,曼舞欢歌的舞姬。

举杯与歌,对诗成双,美人在边,谈笑风生,宴会不可畏不热闹。

叶清之与余鸢几人到来,这些人连着古启文皆是起身跪下行礼,叶清之面色清冷,微微挥手,这些人起身。古启文安排叶清之一行人在古启文右边坐下,左边则是江式一家。

古启文倒了美酒借着歌声走到叶清之一边,拱手道:“欢迎清尊来到北骑国。”

举杯,叶清之喝的是茶。

碰杯,一饮而尽。

叶清之很少喝酒,这习惯都晓得,古启文也不在意,笑意满满。

余鸢闲着无聊,便一个劲的低头吃桌上的美食。

那模样,好似几百年都未填饱过肚子似的。

古启文自然也注意到了余鸢,清尊身边从不带女子,他本想多问两句,便看到余鸢这见不上台面的吃相,当下便住了嘴。

他看叶清之,竟是发现叶清之眸光一直盯着这女子,眸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惊得古启文差点失态将酒杯扔在地上。

叶清之性子清冷,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说这世上没什么事能让他失了镇定,何时流露出这般宠溺的神态。

下意识的古启文对余鸢另眼相待。

顿了片刻,他道:“清尊,这位女子是?”

叶清之未回,倒是一边正观察这边的江骑行礼道:“皇上,这女子名唤莫兮颜,是清尊选的得道弟子。”

此话一出气氛便变了,惊讶,不敢置信,羡慕和嫉妒。

天道坊收徒不常有,收凡人为弟子更是百年难遇,莫说江骑,古启文和这些人都有几分希翼,这得道中人是自己家中之人。

谁知等了四年竟是一朝被这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强了去,谁能不气,又有多不甘心。

古启文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这位姑娘啊,清尊好眼光,只是看这姑娘眼生,不是盛华人吧。”

吃了半分饱的余鸢很有礼貌的行了礼,笑道:“回皇上的话,兮颜流浪在此,没有家人。”

一顿宴席就在这么气氛诡异中过去了,歌舞停止,饭菜也渐凉,到了中午的天比来之前暖和了许多,暖暖的照着,余鸢吃饱后,看这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唱曲着实没趣,闲着睡着。

等古启文宣布宴会结束,各人散去,余鸢才有了精神。

她目光含笑的,数着坐上之人一个一个离开,直至只剩下了国师和叶清之几人。余鸢笑的眉眼弯弯,心道终于清净了。

接下来便是要告知要解决古启文梦魇之事和昨日晚上丧尸之事。江骑本想让余鸢退下,叶清之却道:“她是我的人,不必避开。”

余鸢正喝着饭后解腻的茶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

这人说的风轻云淡,留下淡定不了的古启文和江骑,二人皆是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盯着余鸢,仿佛余鸢脸上有花。

余鸢表示很无辜,这…………

去了后院正房,张公公上了茶水,正准备退下,叶清之却让他再送来一盘桃花酥。

张公公摸不着头脑,以为清尊今日难得要吃宫里的东西,便应下不过片刻便端来了一盘子桃花酥。

还冒着热气,是刚做好。

余鸢不禁看了这人一眼,心道不过才过了几百年,这人何时变得这么体贴了,知道她饭后最爱吃两个桃花酥,特意让人准备了去。

宫里的东西做工自为极为精致,看着这圆鼓鼓,纹着桃花模样泛着香味的点心,余鸢整个心都扑到了上面。她也顾不得古启文和江骑在旁,伸出手就要拿一个解解馋。

重生这么久,她还没几顿好的。

叶清之伸出手挡住,道:“过会。”

余鸢颦眉,几乎是恶狠狠的道:“为何?”

叶清之:“解决皇上梦魇之事再侯。”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要说不认识谁相信,这点惊的古启文和江骑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余鸢妥协了,道:“好了,听你就是。”

叶清之难得的露了一抹笑意,也只是一瞬,随后便对古启文道:“还请皇上细细将昨日梦魇之事说明?”

古启文险些口吃了下,他端正了身子,提起昨日依旧是一副心惊未去。

他道:“半夜,梦里便出现许多丧尸,宫里,街上,乃至朕的寝宫。少不下几百个,红着眼睛,全身腐烂的便要咬朕,那景象,朕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太真了,完全不像是梦。”

说完古启文脸色一白,比起古启文,江骑的脸色才是真难看,他吞了口口水,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道:“实不相瞒,昨日张公公来找臣来的路上我和张公公便被一群丧尸围堵,最后辛被清尊孙救,才逃过一劫。昨日怕皇上难以接受便未说,那丧尸的模样,形态和皇上说的一模一样。”

古启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煞白,他道:“盛华,盛华真的出现了丧尸?”

江骑点头。

第十四章菩提不得叶清之(三)

古启文有些无力的瘫在软榻上,道:“怎么会,怎么会,盛华一向太平无事,怎会好端端出现丧尸,这丧尸还在朕的梦里出现。”

他蓦的抬头看叶清之,道:“还请,还请清尊解决此事。”

叶清之点头,道:“依皇上所言,若是清之猜测不错皇上应是被人下蛊了。”

“何为下蛊?如何下蛊?”

叶清之正要说明,一直闲着无事可干的余鸢此刻却举起了手,笑眯眯的道:“这个我知道。下蛊便是在蛊人身体里放进蛊虫,下蛊之人可以随意操控中蛊之人的神智,也便是世人所说的傀儡。”

古启文和江骑此刻已没有闲心思纠结余鸢为何会知晓这些,以及她的不尊重行为。 他们现在脑中停留的便是方才叶清之说的古启文被下蛊之事。

一国皇帝竟被不知名的贼人下了蛊虫。

盛华向来皆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夜不关门,夜不闭户。古启文又是出了名的难得贤士皇帝,英明神武,有勇有谋,盛华乃至整个北骑国谈起古启文皆是赞不绝口,究竟是谁,竟是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古启文想不通,江骑想不到。

叶清之接道:“皇上乃龙阳之体,阳气比一般人更为旺盛,既已到了能控制皇上做将要发生之灾事,想来这蛊虫不是一天两天待在皇上身体里了。”

余鸢又道:“起码有了半年,甚至一年之久。”

叶清之赞同,道:“国师大人对这巫蛊之事应是略懂三分,况且每日都有太医给皇上把脉,若是一次下量过大定会被太医或者国师察觉。”

古启文蓦的全身一冷,嘴唇哆嗦着,许久才道:“半年,朕竟是吃了半年的毒药,究竟是谁。”

说古启文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一国皇帝竟是不知不觉间被人下了半年有余的毒药,而满朝,甚至包括古启文自己一点都不知晓。想到这些古启文只觉身后寒毛倒竖。

叶清之道:“这点清之暂时也想不到,不过我们天道坊的人既然来了,定会帮皇上解决此事。”

江骑道:“有劳清尊了。”

叶清之淡笑,此事算是完结了,待晚上有了时间,去调查便是。

余鸢见三人终于停了话语,便要伸手去拿桌上已经凉掉了的桃花酥,这次叶清之也未拦她,任由余鸢吃了一个又一个。

三个过后,叶清之拿走了还剩下五个粉嫩的桃花酥。

余鸢够不到了,不满道:“我还没吃饱。”

叶清之淡淡将盘子放在身后,道:“三不过头。”

余鸢添了添还留有酥香的舌尖,难得的没和叶清之争执,倒不是争执不过,她想线下不让老道吃,等回了江府,江府多的是糕点何必在这里争得劳累。

叶清之见她难得的乖巧,便勾唇浅笑,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余鸢嘴角方才留有的桃花酥残渣,抬了眉眼,道:“江府也不许,此后你便跟着我住在菩提杜,直至离开。”

这是多少年前余鸢习以为常的动作,也没反抗,听得这人后面些话,便有了些许火气,摆手道:“得了你叶清之,听你两次话别给老道蹬鼻子上脸了,还回去,要回你自己回,老道才不回。”

叶清之淡笑,额上的桃花印记配上这难得的笑意,平添了几分沾了世间烟火之气。

他道:“不行。”

余鸢瞪他,见他笑意不变,晓得说再多也是无用,便小声嘀咕道:“越发没发与你这人说话了。”

这话叶清之自是听到了,只是装作未闻。

沉默了良久,古启文与江骑对视一眼,江骑干咳了两声,笑道:“恕江骑斗胆问一句,清尊是否之前便与兮颜姑娘认识了?”

此情此景,二人说话方式,以及相处方式,乃至叶清之不止为她一次而笑。再说不认识,鬼都不信。

叶清之淡道:“这是我桃花夭夭处机密,说不得。”

傍晚回了江府,江骑请叶清之共晚宴,叶清之难得的答应了,这下江骑可高兴坏了,马不停的便让人准备。

江骑将江式姐妹介绍,说了年龄,特长,以及优点,大有希望叶清之收徒的意味。

叶清之装作不懂,听了只是淡之点头。

江澜见叶清之一仙骨仙仕,俊美无双,早年便听得叶清之名讳,提起江骑也是赞不绝口,能让她父亲夸赞的盛华优秀之人多,也没几个。四年前又交与她簪子之事,憧憬,那不是一时的了,除去几分娇羞,便是十分恭敬。

她行了礼,弯了柳腰,道:“江澜见过清尊。”

江眠同样,姐弟俩站在一起。

叶清之恢复一派淡然模样,点头示意。

余鸢在一边看着觉得无趣便自依在榻上。

在皇宫站了半天,她累啊,想吃糕点叶清之不许,余鸢也知自己吃不得太多甜食,自上辈子始她便落了一个毛病,甜食吃多便会恶心,身为妖有这毛病着实奇怪,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吃不得甜食,她也忘记了。有了几次教训,叶清之便不让她吃了,偶尔吃一次也是盯着她,以防她过量吃用。

叹了口气,余鸢只希望江骑那老头能尽快准备好膳食,吃饱了好睡觉才是真,其他的都是浮云。

江澜回身便见到余鸢悠闲自在的躺在软榻上,看叶清之在这,便觉不妥,小声对余鸢道:“兮颜,快些起身,清尊还在这,不妥。”

余鸢闻言便是看了眼叶清之,在宽大的软榻上打了个滚,笑嘻嘻道:“清尊大度,不会计较我一小女子。”

随后她又跳了眉头看他,道:“清尊,是不是啊?”

叶清之见她眼里笑的狡黠,也知她这是故意气他,便道:“无妨。”

这一派自若模样,余鸢觉得无趣,心道几百年过去叶清之这人越发无趣了。从前气叶清之,这人还会动怒斥责她,现在情绪无波动,她做什么都没意思除了样貌没变,余鸢觉得叶清之变的太多了。性格,待她,以及处事。到底是过了几百年,叶清之比起几百年前在桃花夭夭处对她时而的紧张和调戏微红脸,整个人显得呆愣。

现在她倒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了。

第十五巡查不得丧尸之事(一)

余鸢摸了摸鼻尖乖乖的起了身在一旁站立。

半个时辰后江骑同叶清之去了书房商讨丧尸之事,余鸢在这里同这几个无聊的仙仕在一起,房间里也无人说话,静的很。

江澜命丫鬟端上茶水,几位仙仕接下道谢,整齐划一的饮尽,随后放下茶杯,又如木头似的直直站立。

余鸢看久了徒生起几分厌恶,从前的天道坊虽说中规中矩,到底也不至于成这模样,说好听点不食人间烟火,难听点便是一群没有人性的仙仕。

江眠从外面进来见屋里没了叶清之胆子也便大了一些,问那些仙仕,道:“仙仕,你们给小爷说说天道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呗?”

江澜听了便是瞪了他一眼,道:“再自称一句小爷,看不让爹打断你的腿。”

江眠嬉皮笑脸,道:“晓得了,晓得了,这不今儿仙仕来了我们江家做客,弟弟高兴,一高兴就没了分寸,阿姐莫要在意。”

江眠看江澜未再说什么,便又问那几个仙仕,道:“方才是江眠失礼了,还请几位仙仕告知一二。”

说罢江眠又连忙摆手,摸了摸尖尖的下巴,状似冥思一会儿,道:“三位别急着说,让我好生想想。一定是云雾缭绕,磅礴山河,那住处皆是琉璃,黄金做成,金光璀璨的那种。并且啊都不会吃饭,因为神仙是不用吃饭的,喝点风,坐窝修炼便可以了。”

也不知想到了些许,江眠兀自傻笑。

仙仕:“……”

余鸢噗嗤一声笑出声,心道这江氏独苗莫不是真是个傻子不成。天道坊哪来的黄金什么的,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街楼,这江眠想的与天道坊相差太大了。

江澜抓住江眠的耳朵便是向下拽,痛的江眠哀声求饶。

“阿姐阿姐,疼疼疼阿姐,你轻点。”

江澜道:“你这小子,爹就是太宠你了,这么大了还口无遮拦。”

江眠眉毛,眼睛痛的挤在了一起,嘶哑咧嘴道:“有话好好说,咱别说不说就动手行不行。”

江澜欲再呵斥,昨日一仙仕道:“江姑娘还是放开令弟吧,人间对天道坊好奇实属正常,江公子年少无过错。”

江眠忙道:“姐,好姐姐,你也听见了,仙仕都说没事,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江澜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子般文静,虽说知书达理,晓通世道,总归身上带了江氏之人的几分洒脱干裂之气。倒不是鲁莽,而是果敢。面对江眠,身为姐姐,自不能优柔寡断,纵他一切。

闻言江澜也收了手,道:“去外面待着去,别在这碍眼。”

耳朵一松,江眠忙抱住耳,又在一边的镜子中照了片刻,心疼的道:“姐,都红了。”

江澜道:“出去。”

江眠哼哼唧唧两声,又故意在江澜面前揉了揉耳朵,发出一两声痛呼,倒也真出去了。

江眠不过只是少年,成年未几年,从小与江澜一同长大,关系自是不用说。

江澜扶额,对几位仙仕道:“家弟年幼,还请仙仕莫要见怪。”

昨日仙仕槊栏笑了两声,道:“江小姐客气,江少爷正直少年,性子鲁莽也是正常。”

江澜笑了笑,对余鸢道:“晚膳还要过会儿,兮颜可要先吃点点心。”

余鸢笑眯眯点头,叶清之不许她吃甜食,得了这个空她可要好生吃点。

江澜走到门处,忽而又拐了回来,颦了眉头,道:“清尊交代了江府中不许给兮颜姑娘吃甜食,方才忘记了。这样,我去拿点干果,兮颜先垫垫肚子。”

余鸢挂着笑意的脸瞬间黑了一片。

叶清之,好你个叶清之,从古至今她余鸢活着,这么管他的还是头一个。虽是这样想,余鸢到底是怂了,没再坚持,便应了江澜的话。

江澜走了,面对这几个仙仕余鸢便寻思着出去走走。

方要起身,一长相较为儒雅的仙仕便道:“兮颜姑娘,此后你便是我们师妹了,算起来天道坊还是头一次收女弟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便是,师哥们都会尽量帮。”

余鸢记得天道坊是有一批女弟子的,住处较为隐蔽,不和这些弟子一同训练,单着,因为也极为难见,天道坊称她们为“修士。”

余鸢看着几人面貌年轻,皆是少年模样,行为举止也不如上辈子她在天道坊里见到的那些仙仕脱俗洒脱。想来也是刚来天道坊不久。

刚开始进了天道坊的弟子多多少少傲气颇多,毕竟这是仙人待的地方,教学之处。不过一两年这傲慢便会被磨掉了,不是无人诉说,更不是看透,而是受到了打击。这些人到了天道坊才会发觉惊有这么多比自己优秀的弟子,样貌,身份,天赋。 渐渐的处处不如别人,便萎靡了。她推测这三人进了天道坊不过才满半年,正是傲气未退,迷茫之时。

余鸢浅笑,站的笔直,道:“以后就麻烦师哥了。”

一直站着未吱声的槊栏,此刻却看着余鸢,道:“也不知师妹有何长处,竟让清尊另眼相待。”

槊栏长相颇有几分粗狂,眉眼间皆是有几分狂傲之气,余鸢只需端量片刻便知这人是个怎样的仙仕。

高傲,傲慢,有野心,对自己戒备。

余鸢目光含笑,道:“长的漂亮算不算。”

槊栏显然未想到余鸢会如此回答,当下便是一愣,颦眉呵斥道:“天道坊不许胡说。”

余鸢道:“天道坊规书一百零六条,不许骂人。所以师哥若是长职责兮颜不是还请对清尊说去,莫要与我这小女子较量。”

“你……”槊栏脸色微红,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他心里存了些许疑惑,怎的余鸢一个女子会晓得他天道坊的规矩。本想出手给余鸢个教训,后又一想这里是江府,人多口杂,身身为仙仕他若是动了手,无论谁对谁错他槊栏都是被痛骂的那个。等日后余鸢去了天道坊,以后有的事时间收拾她。

余鸢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敛回目光,道:“没事的话师妹便先离开了,过会若是江澜小姐来了便告诉她我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罢也不管那三人如何,开了门。外面已是月亮上了眉梢,夜晚风较大,余鸢身上穿着的还是方来盛华随意买的一身襦裙,较为单薄,每到晚上便是微冷。

第十六章巡查不得丧尸之事(二)

虽说在地府冷的习惯了,但她想若是有一个能为她披上棉衣,那就再好不过了。想终归是想,却是做不得,也无人做。

余鸢在厨房里偷了一壶酒,跳到墙上,借着月色打开酒盖,一口饮下。

微辣,很香,爽口。

却是没有劲,冲脑的那股尽头。

余鸢有些无味的添了添嘴角,这是白蜜酒。

无趣。

迎着凉风,余鸢吹了许久,直至最后腿有些麻了,才想起要起身。墙上长了不少青草,余鸢许久后腿麻再站起,动作早已没了来时的利索,脚一滑险些跌落与地。

余鸢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便不想方才那般准备直直跳下,而是要一点一点爬下去。许是酒冲脑,余鸢忘记了自己个子较小,爬到半途已没了扶手,脚下也没什么可踩着的,身子便悬空了。

离地还有两尺远,余鸢有些急了,胳膊已经酸了,再过不了半会便会跌落与地。心里一横她便双手一松,身子直直垂下。闭了眼睛,许久余鸢都未察觉到身上应有的疼痛,她便睁开眼睛。

叶清之抱住她轻轻落与地面,因离地较近,叶清之变半躬了身子,落与地,坐在草地上,余鸢平躺与他身上。

见是叶清之,余鸢便轻呼一口气,也懒得动了,便道:“商量好了?”

叶清之点头。

过了片刻又从怀里拿出一片桃花酥。

香味激醒了余鸢,她看着这一块有她手掌般大小的桃花酥,笑了声,道:“不是不让我吃吗?”

叶清之递与余鸢手上,道:“一片无妨。”

余鸢接下,闻着这香味轻咬了一口。

一样的名字,只是味道不如以前了。

吃了一半,余鸢便扔掉地上,道:“不好吃。”

叶清之淡淡看了她一眼,弯身捡起被余鸢丢在草丛里的桃花酥。

余鸢夺过,丢下。

叶清之依旧捡起,余鸢又是重新丢下。

一来二去了五六回,这次余鸢学聪明了,将这桃花酥扔的老远,掉在了墙外,这下叶清之也够不到了。

余鸢哈哈一笑。

叶清之凝着她,道:“为何?”

余鸢道:“味道不一样了,吃着不好吃。”

叶清之淡抬了眉,道:“这不是我做的。”

余鸢:“我知道。”

叶清之蓦的眸光亮了,道:“明日吃我做的。”

余鸢捶了下叶清之的胸口,道:“吃你个大头鬼啊,我饿了,江骑准备的晚膳好了没。”

“好了,只是没办法吃了。”

余鸢:“……”

叶清之道:“盛华西面江氏之人看到有丧尸出没,江骑的意思是调查清楚,秘密里。”

盛华出现丧尸这一消息未被传开,知晓的不过古启文,余鸢几个,江澜和江眠也是不知道的。

余鸢道:“既是丧尸,怎会不伤人?”

叶清之道:“等会看看便知道了。”

叶清之同余鸢连着那几个仙仕一同离开了江府,江氏中人所说丧尸之地在盛华最西面,那里地处偏凉,人烟稀少,远不如江式这片街市热闹。

为了江骑安全,必去只是探查丧尸实情,未让他跟着。上次叶清之为救二人情况紧急未好生看那丧尸个究竟便收入了恶灵囊中化成了灰烬,此次叶清之想着不着急收成,而要在暗处细细观察,探个究竟。

余鸢听了叶清之的方法,不禁脱口而出:“叶清之,你何时变得这般猥琐了。”

叶清之淡道:“自有我的方法。”

二人一句两句,完全将身后三人遗忘了。

一仙仕便道:“这,怎么看这小师妹也与清尊相识。”

天上,人间,谁敢与叶清之这般说话,都知叶清之话少,怎的如今倒是话不少,心思也多了,和在天道坊都变了。

几人来的晚加上天尊有意隐瞒当年之事,除去天道坊的元老仙仕,已没几个知晓当年之事了。

槊栏冷笑一声,无言。

西面只有两条街市,屋子大部分都是底层木砌而成,每家每户门前都挂了灯笼,晚风吹来摇曳一片天还是有月亮和星星的,只是月光淡,星星少。只是大晚上的连个摆摊的都没有,着实清冷,又萧瑟。

余鸢瑟缩了下身子,吸两口鼻子,道:“这里可真冷。”

叶清之无言将身上的白衣袍子披在余鸢身上。

余鸢理所应当的穿上,有了暖意,整个人走路都有了几分力气。

望着这空荡荡的街道,偶尔风声萧索,带来一阵鬼哭狼嚎。

余鸢感慨道:“这地方,和我在地府待的差不多。”

地府如同这一般暗无天日,无人,没有生气,萧索阴冷,有的不过是厉鬼和无处可归的魂魄,她亦如那千千万万迷失的魂魄一般,随处流浪,诺大的地府也不知如哪,哪儿才是终点,亦是探不到丝丝毫毫的光明。她待了好几百年,随着来到人间地府的日子余鸢忘了不少,只是今日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了回忆。

回忆也只是片刻,都是些不开心的,余鸢不想去纠结过去。

她扭头问叶清之,道:“碧烟山一战后过去多少年了?”

叶清之垂眸,片刻后,道:“五百年。”

余鸢点头,也未再多言。

五百年,也便表示她一人在地府飘荡了五百年。

听着遥不可及,却又只是眨眼一瞬。余鸢都忘记了一天又一天怎么过来的了。

叶清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慢了几分,道:“桃花夭夭处的桃花重新长了,已有很高了。”

余鸢愣了下,道:“不是都被我烧光了吗。”

当年余鸢偷了火神的种子,一把火将桃花夭夭处烧了个干净,连桃花残渣都没剩,天上廖廖笼了半个月的乌烟瘴气。

桃花夭夭处与灼灼其华命脉相连,后果,可想而知。余鸢被赶出桃花夭夭,天尊大怒,也便是那时有了要杀余鸢的心思。

叶清之道:“我种的。”

随后从腰间取下一香囊,金色丝线勾绕,叶清之打开,里面是一颗小手指大小的种子。

余鸢记得这是桃花种,一棵便可以种满半个人间,只有寿命超过一千年的桃花才会结下一棵,方以珍贵而著名。

第十六章巡查不得丧尸之事(三)

余鸢这才注意到叶清之腰间配着一残笛,这笛子看着眼熟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忽而想起这是木桃枝做成的笛子。

木桃枝只有碧烟山才有,所以这笛子是她送的,只是为什么是残的,这点余鸢想不起来了。

余鸢收回目光,道:“我闻到腐烂的味道,这附近应该有丧尸。”

二人走的略快,三仙仕已被隔的有些路程,对话自也未听见。前面是一条胡同,小楼人家,门店飘扬着各家旗帜,偶尔还有人家门前放了未收起的箩筐,甚至以及用不到的床单。这不像是已收拾好后才会关门休息的情况,倒像是都在忙碌些什么,事情还未来得及做完便消失了,所门前才会留有这些东西。

余鸢看着心里疑问颇多,便道:“这里情况有些不对劲。”

叶清之赞同,这里太静了,又似乎有点吵闹和乱。

他对身后三位仙仕道:“你们三人分路而去,这条街看个透彻。”

三人应下,白衣一飘便离开了。

余鸢走到一处茶馆处,这里门前还留有些许的茶叶,似乎还未干,晾在架子上未收拾。

余鸢拿起一叶,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好难闻的气味。”

叶清之也拿了一叶,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一下,再抬手指,指尖已有些许泛绿的液体。

余鸢道:“丧尸来过这里。”

叶清之点头,道:“前面看看。”

又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在这条街的拐角处余鸢听得一阵躁动,她便要探头看去,叶清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躲在了墙后,沉声道:“别动。”

外面传来一阵一阵如野兽般嘶吼的叫声,听着又不太像,也有几分人的痛苦*。一群排列整齐的丧尸在这游走,与她隔了不过几步之遥,甚至能感受到繁乱的脚步声。

余鸢晓得了,便点头,在叶清之怀里也未挣扎。

片刻后叶清之看清了外面情况,将余鸢松开,道:“单抓一个。”

余鸢身子微微前倾,便看清外面情况,草草一眼她便估计不下五十余人。

看不得这些丧尸的容貌,余鸢只看到了许多歪头弓腰,头发散乱,一边走一边此次咬一下,滴着黏腻腻液体的丧尸。

惊道:“盛华怎的忽然间出现如此多的丧尸?”

这世道有丧尸不奇怪,奇怪就奇怪与这是盛华,是人间,天子脚下。谁这么大的胆子修炼歪门邪道之术,祸害人间。昨日叶清之见的不过二十来个,今日便有了五十多个,加上昨日的便有七十多个。

叶清之想的和余鸢差不多,便觉这是盛华之人心思不正之人偷看了禁书,修炼此术。

他道:“抓来一个问问便知。”

余鸢觉得有些好笑,道:“抓,你何时学会抓这事了?”

叶清之垂眸想了一会儿,道:“不知。”

说罢便从腰间拿出那支残笛,手指微扬,便有一道借着一道红光闪过。叶清之将残笛放在唇边轻吟,伴随着红光直直飞向前方那群丧尸。

曲调忽幽怨浩山,又如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随着海风大小而跌宕起伏。又好似幽谷一抹剑气,邪魅而来,空中盘旋,天旋地转,黑夜白天颠倒的压抑。

节奏变的太快,莫说这些丧尸,余鸢这不懂曲的人都觉得听了让人心情压抑,极为不舒服。

果然吹了不过一会儿,那些丧尸便回头,已过了下巴的獠牙,红的宛如鲜血溢满了双眼就要滴落,脸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起皮不说,都烂成了一块一块的腐肉,甚至还有几个抛尸脸上的肉半吊着,没有流血,露出里面已成了脓包的烂肉,白骨。

余鸢看清后着实被恶心了一把,亏着她未吃晚膳,若不然定要一点都不剩全都吐出来。

叶清之笛声未停,这些丧尸皆都向他俩走来,呲牙咧嘴,捂住头部,伸长了手,发生一声声痛哭的嚎叫。

曲落,丧尸也停了脚步,通红的眼睛睁着,表情甚至未来得及落下的腿,定格。

叶清之以极快的速度去了前面,余鸢在回神身后叶清之手里已多了一具不动的丧尸。正被叶清之拎着。未等余鸢说话,叶清之便用另一只手拉起余鸢,一跃而起飞过一处墙,到了另一条街上。

落下,余鸢便道:“做什么,事先能告诉我一声吗,我一凡人,早晚会被你吓死。”

要是以往叶清之这速度余鸢定能看清,甚至比他还快,如今成了凡人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叶清之若还像从前那样,她觉得以后真没办法与这人相处了。

叶清之见余鸢脸色真是比刚才白了几分,垂眸,沉声道:“抱歉。”

余鸢摆摆手,道:“好了,还是先弄清这东西再说。”

叶清之二指竖立放在唇间念了两声,便二指放在丧尸额上,丧尸无变化。

叶清之道:“方才只能让那些丧尸一时动不了过不了一会儿术便没了,这具丧尸我下了法,一时是动不了了。”

余鸢点头,忍着恶心在丧尸腐烂的脸上闻了闻,后又掀开已闭上的眼睛,又伸手在丧尸身上捶打两下,惊道:“软的,还有热度。”

叶清之也和方才余鸢动作一样,在丧尸胸口处轻拍了下,将手放在心口处一会儿,道:“还有心跳。”

这次余鸢可来了兴致,道:“这即是丧尸又有心跳的我还没碰到过几次。”

叶清之道:“这不是丧尸,是人。”

丧尸是人死后受了术或者被人下蛊操纵的没有灵魂的肉体。不同与人死,这些丧尸是没有魂魄的,换句话来说便是厉鬼。活人成丧尸的,余鸢还是头一次听到。她看这丧尸残余的身体特征,长发还有几枚簪子,身骨削瘦娇小,应该是个妇人。

她道:“既是活人如何变成丧尸?”

叶清之思索了片刻,道:被人下药操控。”

“还能变成人呢吗?”

叶清之想到方才来的路上一路的景象,便道:“能。白天和普通人无异,晚上便会变成丧尸。”

余鸢道:“所以,丧尸出没未传出丧尸消息以及伤人事件,唯一的说法便是只有这条西街的人便成了丧尸,操控者只让这些丧尸在这片领域活动,所以才未传出丧尸一事。”

第十七章巡查不得丧尸之事(四)

顿了下,余鸢忽觉不妥,便又道:“那你又怎知有丧尸一事?”

“前日晚来皇宫路上江骑被丧尸袭击。”

这下更说不通了,余鸢问道:“不是推测丧尸只在这处游走吗怎的那边也有了?”

叶清之道:“那丧尸乃是江骑家丁,家住西巷。”

余鸢道:“便是这处?”

“对。”

那也说明这整条街的人都变成了丧尸,白天回归正常,无人知晓晚上在干什么。

余鸢掀开了那丧尸的眼睛看,双目赤红没有眼珠,她便道:“操纵这些抛尸的是个瞎子。”

“没错。”

操纵者与*纵之间关系便是,*纵者的言行举止,形态动作都是操纵者指示的。也便是操纵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或者可以说最想成为的。贪念,欲望,以及操纵者自己本身的缺陷。

“这丧尸怎么处置?”

叶清之掏出恶灵囊,依那日之发将丧尸装进恶灵囊中。

余鸢挑眉道:“装进去可就出不来了?这是人,你愿意伤害?”

叶清之系好恶灵囊,道:“找到操纵者有办法。”

…………

晚上调查也便就此结束,那些丧尸暂时不会伤人。只是叶清之还未懂背后那人为何只让这些丧尸晚上在这街上游走,也不伤人,极为低调,这点还需回去好生调查一番。

与那三仙仕汇合,叶清之便说要回去了,三人皆是一愣,槊栏率先开口道:“清尊,结束了?可调查到了什么?”

他们三人在另一处街上不过才走了半条街,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叶清之召回。

叶清之淡道:“明日再议。”

三人怔愣,这拖拉的性子可不像是叶清之的处事风格。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终是忍着疑问未多问。

天道坊最是忌讳多言多问,三人虽是新来不久,道理还是懂的。

江府正厅处灯火通明,江骑坐在椅子上还在侯着,见叶清之一行人来了便赶忙起身,行了礼道:“清尊。”

叶清之点头,扶手与一边,道:“已找到丧尸之地,国师尽可放心,三日之内丧尸不会作乱。”

江骑方才正在想丧尸之事,左思右想之下都未得出个所以然,线下听叶清之这般说便忍不住问道:“清尊调查清楚了丧尸之事?”

“清楚,不清楚,半分各半。”

江骑不解,余鸢看着便笑了声道:“清尊的意思便是明日再议。”

余鸢的话江骑自然是不信,他正要再问便见到叶清之点头,表示赞同了余鸢的话。

这下江骑心里更是疑惑,这左右看着余鸢与叶清之都不像是刚认识不久,可叶清之的年岁,道行来看,更不可与一毛丫头相识,再者二人言行举止像是已经相识了好多年,并非一朝一夕才可,叶清之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什么时候与一女子交往过甚过,况且对方不过一毛丫头,除了长相有三分姿色,其他的极为普通1叶清之到底看中了这女子哪一点。

片刻后,江骑敛了心思,道:“天色已晚,回菩提杜还需一段时间,清尊便在江府住宿一晚可行?”

叶清之道:“也好。”

江府多的是客房,帮三仙仕安排好住处后,江骑带着叶清之来到东面一处客房。

江骑犹豫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清尊,恕江骑多问一句,你与兮颜姑娘……”

叶清之向来不喜遮遮掩掩,便顿了脚步,道:“她是我命。”

月色凉凉,清风习习,无人知晓这四个字在江骑心里激起一番如何惊涛骇浪。

…………

余鸢正回房休息,刚要打开门进去,角落里黑漆漆的猛然冒出一个人影,余鸢毫无防备被吓的一个激灵跳起,待心刚稳,下意识的便是抬手去打那人。

“停,停,停。”那人忙用手挡住,求饶道:“别别别,姑奶奶你可悠着点,这一拳下去小爷可就要毁容了。”

余鸢听得这声音耳熟,便停了要落下的手掌,摸黑余鸢看到这人穿了金丝纹虎袍子,布料极好,应该是江府中人,她拎起那人的发尾将他拖至有灯火之处。

余鸢这才看清这人,笑了:“江眠。”

江眠干笑,警惕的盯着余鸢的手掌,见她无要打自己的意思便指了指被余鸢揪着的发尾,道:“好,好兮颜,你先,先松开小爷。”

余鸢力气大到何地步,江眠习武之人知道,刚才那股风劲,他想若是那巴掌落到自己身上胳膊恐怕都要脱臼了,本想吓唬余鸢,江眠怂了。

余鸢拍了他两下,依言松开,道:“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这里干嘛?”

江眠顾不得头上凌乱的头发,笑嘻嘻道:“好兮颜,你告诉我晚上你和清尊都干什么去了呗?”

余鸢道:“就为了这,在我门前堵着?”

江眠点头:“问爹爹他也不告诉我,你还将我臭骂一顿。你说你多幸运,一来盛华就被清尊选中,一跃成仙。如今能这些仙仕乘剑飞来飞去的,让小爷我好生羡慕啊。”

余鸢想了想,笑道:“想知道吗?”

江眠狠狠点头。

余鸢勾唇,笑的那叫眉眼飞扬:“就不告诉你。”

说罢便又大笑两声,一手开了门,反身便将门锁上,拍了拍手掌。

睡觉。

门外江眠看着关上的门,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江眠对着余鸢的门便是大骂两声:“好你个莫兮颜,成了凤凰就忘了我这牵线人了,忘恩负义,混蛋。”

江眠叫的有些撕心裂肺了,从小到大还没一个人敢如此戏弄与他,气坏他了。回给江眠的的只有轻微飘动的风声,再没别的了。

又待了一会儿,江眠将头凑近了门前却听不得一点动静,确认余鸢是真的睡了之后,也觉无趣便离开了。凉风肆意了许多,毕竟已经是后半夜了。江眠穿的略显单薄,如今风吹,觉得有些冷意,便加快了步伐。

幽幽小路,两边是江府种的鸢尾花和茉莉,果树也有只是较小,春天也未结了果子。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摸黑灯火的也能回到自己屋里,怎的今日江眠觉得这里怪怪的和平常不同

江眠冷不丁被脚下突兀的石头拌了一脚,亏着他反应灵敏,驴打滚似的翻身,这才免去摔了个狗吃屎的丑态。

第十八章甜食不得我记便行(一)

从地上爬起来江眠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双黑色靴子,他心里一惊,木那的抬头一点一点将目光向上挪去。

来人一身黑袍,墨发用了一根桃木簪挽起,还有几缕垂与胸前,背对着月光,江眠隐隐看到这人像是个没有脸的怪物。方才摔倒加上一路紧绷的神经,如今看到这一幕,江眠吓的失声尖叫,以为见到鬼了,一声接着一声哀嚎,双目放大,之后猛然昏了过去。

江府人都休息了,江眠的叫声也未引来侍卫的注视。

看着因他而昏过去的江眠,降火俸脸色真不是一般的难看,他火君长的有这么吓人吗,当年他的样貌也算是魔界出了名的俊美,虽不及叶清之俊美无双,到底也曾迷倒过万千少女,何至于再来人间竟是将人活生生吓昏了过去。

地上江眠横躺在地上,降火俸踢了他两脚,想到这人方才还缠着余鸢不放,便又不解气的在江眠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看江眠金色袍子上两个清楚的沾了不少泥土的脚印,满意的笑了。

早上江眠醒的很早,天不过蒙蒙亮,繁星还未完全褪去,夜晚的尾巴晃荡在半明半黑间。露水繁重,江眠恍惚了好一阵才反过神来,摸了摸头,又拍了拍脸,确认自己完好无损后送了口气。

露水弄湿了他的衣衫,发丝,和丝带,江眠便觉不适,方要起身,屁股处一阵被石头压过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腰。江眠倒吸了一口凉气,歪着屁股不禁轻轻抚摸而上,那两个脚印自一夜后越发明显了,看到后自然也便知道自己被人打了。

江眠低骂一声道:“哪个不长眼的。”

想到昨日那鬼影,江眠又是冒出一阵冷汗,一夜未回,要是被人知道他在这路上睡了一夜。他江小爷的名讳搁在那。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院里。

白天早晨天亮了半个,余鸢便早早的起身,穿衣,洗漱,早跑。

盛华太大了,余鸢从西面跑到东面,以后又折叠回来,步伐急促,总用了一个时辰,结束后余鸢倒在草地上半晌才喘气平稳,莫希烟的身体太差劲了,如果她不加强体质,走两步便喘,更别提以后离开盛华后会怎样了,便想了这个法子。

跑完回来,江府丫鬟,家丁也以起来收拾东西,家丁整整齐齐站在门处。余鸢摘了一束桃花,花开正艳,走了一路也掉了不少,不少完全的花儿已掉了半个,残缺留置。府里江澜已命人准备好了早膳,这个时辰江骑已经去上朝了。

江澜见余鸢一身是汗,从未外面回来,便道:“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的汗。”

说着便递给余鸢帕子。

余鸢摆摆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笑道:“闲着没事跑了一会儿。”

江澜收回帕子,笑了一声:“赶紧去吃饭吧,做了你最爱的桃花酥。”

余鸢道:“不是不许我吃甜食吗?”

江澜道:“看兮颜嘴馋的紧,我偷偷做的,清尊不知,放在了兮颜房间里等会过去吃便行了。”

余鸢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既然是江小姐做的,我可要好好尝尝味道。”

话说间叶清之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步伐渐慢,看着外面闲聊的余鸢二人便道:“快些吃饭,等会还有事情要做。”

余鸢稀奇的一口应下,笑着露出一口贝齿,道:“好,徒弟我这就去。”

说罢便一溜烟跑进了房间,惊得叶清之衣袖微样,发带微飘。

江澜在后面掩唇一笑,江澜是十分喜欢余鸢性子的,许是和自己有点相似,许多事情虽说不过才相识几天,江澜便对余鸢心生好感,一向铁面无私的她总想纵着余鸢,由着她。

叶清之微淡了眉眼,道:“江小姐也快进去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澜敛了笑意,微扬唇行礼道:“是。”

…………

上午叶清之带着余鸢逛了半天,街头巷尾,酒楼茶坊,得都去了个遍。走了半天,余鸢见这人完全没有要调查丧尸一事的意思,不由得问道:“不调查了?”

叶清之又是在一拐角处走向另一条街巷,顿下,道:“之前你说过想看遍这世间。”

余鸢愣了,叶清之又道:“现在除了人间,都知道你重生的消息,陪不了你去天上,地下,便先从人间开始。”

叶清之记得余鸢上辈子在碧烟山醉酒后躺在草地,看着满天繁星,笑着说:“以后,我一定能将这世间看完,认完。”

那夜余鸢喝醉了,说过的话第二天便不记得了。可叶清之记得,一直都记得。

余鸢几次蠕动嘴唇却说不出话,许久,她微哽咽了下,道:“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忘记了。

以为你从未在乎过我,一直都是利用我。

叶清之沉眸,道:“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便行。”

街上不停有人有过,余鸢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深吸两口气,道:“叶清之,我想吃桃花酥了。”

“吃过了,过量不行。”

余鸢道:“糖葫芦。”

思索片刻,叶清之道:“一串。”

摊位前余鸢挑了两串又大又圆,黏糖正多,刚刚做好不久的糖葫芦。

叶清之付了钱,余鸢一手各一串。

她笑的眉眼弯弯,伸手便递给叶清之一串了留有六个鲜红的糖葫芦。

看着叶清之越发不好的脸色,余鸢笑了,道:“清尊,你怎么不吃啊?”

她记得叶清之最厌恶便是这酸酸的东西,如今闲着无事,逗逗叶清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叶清之盯着手里的那串糖葫芦许久,最后接过,手指捏住细细的串,将比糖葫芦放在唇边看了两眼,薄唇微扬,一口咬下。这糖葫芦有些过于酸了,叶清之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含在嘴里的半个糖葫芦怎样都咽不下去。

余鸢看他这强忍的模样,有些好笑,道:“你不是不喜酸食吗?”

叶清之顿了片刻,抬眸道:“你喜欢。”

余鸢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叶清之了。

她道:“叶清之,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叶清之道:“你走后。”

余鸢笑了两声,道:“那我还不愿回桃花夭夭处,你怎么不纵着我呀。”

第十九章甜食不得我记得便行(二)

叶清之手里还掂着那串糖葫芦,晌午天微热,那糖葫芦上的黏糖大有要化掉的意思。

他道:“刚来盛华你便知过两天我会来,为何不走?”

余鸢摸了摸鼻尖,笑眯眯道:“想见见你,看你这人知道我重生后会不会被吓一跳。”

叶清之想了一会儿,道:“不会。”

“我知道啊,你这人估计多少年前就知道我会重生了。”

余鸢道:“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才会害死我。”

余鸢生的一张稚之的笑脸,五官平淡,倒是一双眸子明亮的惊人,一举一动皆是洒脱,如今这般笑倒是为她添了几分忧伤。

叶清之想为什么呢,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呢。叶清之记不清了,或者潜意识里想淡忘,过了几百年后被尘封了,如今余鸢提起,叶清之头一次不知如何答是好。

许久,他道:“抱歉。”

叶清之这人虽温润儒雅,谦逊有度,但能让他说“抱歉”的怕也是没几个。这不过几天,余鸢便从叶清之嘴里听到了两句“抱歉”。

奇怪,太奇怪了。

余鸢拿着糖葫芦又是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一番,将里面三个果核吐出,道:“我不会回去,死都不回去。”

顿了下,又说了一句:“谁回去谁是小狗。”

叶清之的眸忽而有了一丝光亮,衣袖微扬,再看余鸢便已在他怀中。

叶清之喉结微动,道:“不回,都不回。”

余鸢头埋在叶清之怀里,叶清之身上依旧是往日淡淡的竹香,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回,你不回天道坊,去哪?”

“你去哪我便去哪,哪里都好,我都喜欢。”

余鸢摸了摸鼻尖,随后挣脱叶清之的怀抱,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稀奇道:“没发烧啊,怎的尽说胡话。”

叶清之低了眸子,道:“走吧,这些年盛华变了好多,好好看看。”

余鸢心道奇怪,这人现在太奇怪了。从前的叶清之何时这般纵她,陪她胡闹,说些胡话。

去了琉璃街,这里是整个盛华最热闹的街市。淡雅的茶馆,琳琅满目的女子首饰,款式百花襦裙,再向前走便是饭馆,聚集了盛华各处美味。

余鸢看着这一派繁华景象,不禁道:“几百年前这里还是枯树林子,零零落落的几家人闲住。”

她又指了指前面一处小巷道:“记得这里之前是家酒馆,老板酿的一手好酒,我还在这里喝过几次,味道的确不错。”

叶清之道:“很多地方都变了,这些年多了很多东西,也少了许多。”

余鸢已跑到一家簪子店铺门前,碎花布料桌子上摆放了几层零零落落的珠钗首饰。见得一木雕刻蝴蝶的簪子,余鸢心里喜欢便拿了,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银两?”

老板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是个聪慧的,见余鸢举止大方,便笑着道:“十两。”

余鸢回头道:“叶清之,有银子吗?”

叶清之从怀里掏出一只有巴掌大的香囊,拿出一锭银两递给余鸢。

老板从铺子里面走出,近看了叶清之两眼,忙行了礼惊道:“草民见过仙仕。”

凡间人虽知晓仙仕,天道坊,那也是对古启文这种身份之人透漏行踪以及样貌,这些普通百姓一般是不知天道坊如何。

线下这人不过看了叶清之两眼便认出他是天道坊的人,余鸢来了兴趣,便问道:“老板怎么看出他是天道坊的人?”

老板摸着一缕头发,笑了笑,道:“实不相瞒,草民自幼喜欢看这些传说书籍,书中提到过天道坊。额间一淡蓝色桃花印记,便是仙仕。”

余鸢道:“老板好记性,只是这人并非是什么仙仕,这额上印记是我画上去玩的。”

老板不赞同,道:“不会,这位公子气宇轩昂,气质脱俗,一看便知不是凡夫俗子。”

余鸢哈哈大笑,道:“标致的很对吧,比女子还要标志几分。”

老板点头,余鸢忍俊不禁,给了钱,拿了发簪离开。

余鸢又跑到一家衣服店前,正要走进去,回头却见叶清之离她有些远了,便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走这么快。站在店门前片刻,叶清之追上来了, 余鸢这才跨过脚下的门槛进去。

衣服很多,余鸢挑了件紫色的襦裙,天气较冷,这衣服是织锦的,穿在身上也暖和。去里屋换了衣服出来,余鸢摸了摸腰间空无一物的纱衣,颦了眉头,便在店里选了一条坠了几颗白色琉璃坠子的腰带,束与腰间, 多了腰带,正个襦裙也不至于显得那么简单了。

余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好看吗?”

叶清之点头。

余鸢笑了。

叶清之也微微扬唇,交了钱。

再前面便是饭馆什么的,余鸢觉得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便道:“不好玩,也玩够了,回去吧。”

叶清之跟与身后,点头。

二人离开这条街之际,街头一处造剑打铁的地方,传来一阵骚动。

余鸢看前面人群拥挤,声音吵杂,她想来是个喜欢看稀奇古怪东西的,便凑近了看。

“看,就是这两把剑,听说价值不菲。”

“价格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铸剑之人不肯卖啊。”

“听说这剑是有灵气的,只有这人看中的来客才能拿走。”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

余鸢听的越发来了兴致,便挤过几个壮年大汉,跑到最前面一排,看个究竟。

圆柱石头上,赫然放了两把白色剑鞘的长剑,剑不算长,甚至有些短,剑柄处镶嵌了一颗黑色的宝石,隐隐发出光亮。老板正弓着身子迎着火光在里面造剑,不时传出铆钉锤子与铁器相撞而发出的声响,老板体较宽,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光着膀子,一身的汗水。

圆柱与铸剑的地方隔了一道墙,余鸢看清后便随意问了身边一位男子,道:“大哥,请问一下,怎么才能得到这两把剑?”

那男子看了眼余鸢,慢声道:“转圈听过没有。”

余鸢点头。

“只需转够二十圈就可以拿到了,并且不要钱,白送。”

余鸢道:“这么简单?”

男子眼角略过一丝轻视,指了指挂着铸剑二字招牌,招牌下面是一个用柱子围成的圆形,也可以说是弯曲的只有武馆才会有的木柱,木柱与木柱之间间隔越有一尺,一尺间放了一茶杯,里面盛满了酒水。

第二十章得剑不得酒醉人(一)

道:二十根木柱,需要每根木柱都要绕圈五次,随后喝下一杯酒,接着下一个,接次反复,若是能完成从木柱上走出,拿起那两把宝剑就算过关。”

余鸢道:“这,倒是不简单。”

莫说转圈,单单是将这酒喝光还能站着的也没几个。方才她闻了一下,酒味很浓,容易醉。也是因为这,不少人见而止步,尝试的失败告终离开,以至于半天过去依旧无人夺走。

余鸢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挺好看的这剑。”

一旁一直沉默的叶清之听了便低头问道:“喜欢?”

余鸢点头,随后又摇头,道:“算了,这酒味太冲,一闻便是烈酒,喝不了喝不了。”

叶清之抬头看了两眼木柱,道:“我试试。”

“什么?”

叶清之已走到木柱前,道:“我试试。”

余鸢道:“你是疯了不成,这酒太烈,喝不了喝不了。”

叶清之垂眸,又是一句:“我试试。”

说罢便拿起第一根木柱脚的酒杯,约有一个碗大,叶清之一饮而尽,神色无变化,随后便围绕木柱转了五圈。第二杯,叶清之吞了四口,酒一滴未露,脚步稳重五圈结束…………

十杯,叶清之喝了八口,酒从嘴角处流出,一滴滴落,步伐慢了许多,五圈结束。十五杯,叶清之喝了十二口,酒洒落不少,弄湿了他的白色袍子,走路晃荡了两下,左腿撞了了两下柱子。

人群皆是一阵掌声震耳,连着里面正在铸剑的老板都出来了。

余鸢愣了好久,一杯一杯看着叶清之饮下,十五杯,十六杯……

叶清之身形很不稳了,隐隐又跌倒的趋势,轻扶额,醒眉身,接着又是一杯。

余鸢忽而鼻尖酸了,她侧头不想再看叶清之,忽而高声骂道:“你个笨蛋,不能喝酒逞什么能,快点给我下来。”

无人回应。

叶清之转完了十七杯的木桩,他白色的靴子已沾了不少污泥,走去第十八根柱子的时候险些载到,扶着柱子站起,又是一杯。

发丝也乱了,发带也松了。

余鸢咬着唇,死死的咬着,忽而又有什么落下,她抬头看了眼天,转身跑了。

…………

出了这条街余鸢并没有回江家,而是去了一家酒馆,要了两坛桃花酒。坛子约摸有半个木盆大小,两斤酒,余鸢拧开瓶塞,端起酒坛子倒了整整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直至一坛子空了,余鸢掂了半晌都未倒出酒来这才作罢。酒很浓,也很香,只是味道远不如碧烟山的纯净。

桃花酒怡情养性,儒雅之人用来闲谈分解忧愁,又是细品,喝的只是酒中那一抹幽香。像余鸢这样烈酒喝下的不多见。

一旁的小二见余鸢要打开第二坛,有些不忍心了,便走过去,小声道:“姑娘,姑娘,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余鸢喝的的确有些急了,爬在桌上没忍住被酒呛到喉咙,打了个饱嗝,倒不是醉,这点酒对她而言只是小怡情之说。

她道:“酒馆做的就是生意,我付了钱还不让喝了。”

许是头一次见到余鸢这样说话冲的女子,小二有些尴尬,也有些怒气,便没好气的道:“算在下多言了,姑娘随意喝就是。”

余鸢解封了另一坛桃花酒,倒了满满一杯,正准饮下,门外一道白影飘过,夺过她手里的酒坛。速度太快了,余鸢看不清,只闻得一股好闻的竹香。

叶清之发丝微乱,发带垂了半边,白衣袍子上也沾了不少黑色的污泥,靴子也是,只是脸色未变,依旧冷漠泛白。 手里拿着两把短剑,二白相错,紫蓝琉璃。

余鸢看了他一眼,爬在桌上,隐隐头有些晕了。

叶清之站在她一旁,将剑放在桌上,按摩余鸢头两边。

叶清之力道很适中,很轻,很柔,又很有力道,方才有些晕疼的头也因这舒缓了许多。

她睁了眸子看他,道:“叶清之,你还真将这剑拿到了。”

叶清之淡淡应了声,手中动作不减。

一边的小二看二人认识,便知趣的退下了。

余鸢道:“怎么你脸一点都不红,你看我,才喝了一坛就晕了。”

叶清之道:“莫兮颜自幼体弱多病,无论多久,她体质不会改变太多。”

余鸢脸微红了,说话也越发不经过大脑:“叶清之。”

叶清之应。

余鸢又说了句:“叶清之。”

声音比方才大了不少。

叶清之如应。

余鸢蓦的眼眶就红了,拨开叶清之的手,道:“叶清之,我想到为什么我吃甜食会恶心了。”

叶清之晓得,却想让余鸢再说一次,便道:“为何?”

余鸢吸了口凉气,道:“天道坊,寻你,不得见,那里只有甜食,吃多了。”

上辈子余鸢对清心寡欲的叶清之一见倾心,为了见叶清之一面,在天道坊待了半年,那里常年生产干果,吃了半年甜食,落了这个毛病。

叶清之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从前他隐约记得天道坊学院中每日便都会有一道白衣削瘦的身影,在他面前走过停下,弯着眉眼笑意浓浓的看他。

那时的余鸢生的极美,天道坊弟子想来不近女色也有不少对余鸢心生爱慕。他是一点一点看着余鸢突破天道坊设置的禁忌,来到他身边将他带走。

余鸢和叶清之不约而同陷入了回忆,与叶清之不同,余鸢想的都是那些日子恶心甜食的事情。

许久,同桌一边的客人已放了钱离开,也到了晌午。

叶清之敛了心思,手指轻轻在余鸢眉间点下,一抹泛白的光亮射出,余鸢猛然发现自己原先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明。

她自己揉了下额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清之收回手,道:“醒酒。”

余鸢心里纳闷,便道:“你何时酒量变的这么好了,喝这么多一点醉意都没有。”

“练的。”

余鸢挑眉,道:“不是不喝酒,不沾酒的吗?”

叶清之沉默片刻,道:“天道坊后院有不少坛。”

余鸢想了许久,才想到自己当年在天道坊酿了不少梨花酒,只是后来离开了天道坊她便将这些酒忘记了。

叶清之竟然还记得,还一声不吭的喝了。

“还……有吗?”

“没了。”

余鸢笑了声,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也罢,反正那些酒本就是酿给叶清之喝的,他也没什么不对。余鸢这才将目光移向桌上赫然放着的两把短剑。

约摸有两尺长,剑呈银白色,玄铁而成,剑柄纹了两条青蛇图案,琉璃坠则是在蛇身体中间,相对而立。

余鸢一眼便可看出这剑价值不菲,且年份已久,已经有一百年了,那修炼之人就这样白白送了人,这有点说不通啊。

“这剑不错,那人就这样白白给了你?”

叶清之点头,道:“那人说这剑不是他所铸,只是替人保管,等。”

余鸢淡淡“嗯”了一声,拿起这两把剑,一只坠了紫色琉璃的递给叶清之,道:“诺,给你。”

叶清之接下,余鸢道:“走吧,那三个小仙仕也快回来了,作为元老的你在这偷懒可不好,还是早点解决丧尸之事为好。”

离开这条街巷,叶清之同余鸢去了西面街市,这里的白天与江式那边相差无几,人流很多,很热闹,与夜里萧索无声简直不像是同一地方。从头走至中间,余鸢看到不少闲聊说笑的妇人,聚成一堆,说着闲话,笑容璀璨,或轻笑而嬉,说些家中琐事。还有小贩吆喝,下地农田回来,一帮男人大声笑着下馆子吃小菜。对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又有谁能想到这里一到晚上便会成丧尸聚集地,这些朴素笑着的老百姓会变成丧尸。

尾处,三个仙仕正从余鸢对面走来。

三人冲叶清之行礼,抬头见叶清之衣衫凌乱,墨发微散,略显狼狈,和往日整洁干净的叶清之相差太多。

不禁道:“清尊,可发生什么事了?”

叶清之摇头,道:“无事。调查清楚吗?”

槊栏道:“调查清楚了,这条街有五六个盲人,年龄不一,小至十岁孩童,大至六十多岁老人。”

顿了会儿,叶清之道:“挨家挨户调查这几户人家。”

即是盲人住处也好寻找,一行人先是来到街口一家,这里有处较大的院落,开门的是位妇人,身着朴素衣衫,体态微胖,笑意很慈。见余鸢几人气质不凡,便知不是一般人,好生打开门后,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又怕摊上什么事,也是存了几分警惕。

“几位可有什么事?”

院里种了蔬菜,竹子衣架上挂了不少刚洗好的衣服,还滴着水。

余鸢大致看了眼,笑道:“大姐,这么大的院子,就你自己吗?”

妇人笑了声,道:“不是,还有我家老头子,眼盲在屋里待着未出。”

余鸢道:“我这朋友是个大夫,专治眼盲,今日特来这里行善,不如让他稍稍,说不定还能治好。”

又怕妇人不信,余鸢又道:“大姐放心,既是行善便不收钱。”

妇人看叶清之生的俊美,眉眼清冷,一身白衣更是带了几分仙气,便也信了几分,反正这姑娘说了不收钱,看看也无妨,便道:“这……也好,劳烦大夫了。”

妇人领着余鸢一行人进去,屋里干净敞亮,余鸢闻得还有一股子汤药味,妇人的丈夫便坐在床边,呆呆的垂目,因看不见身子也是未动。听得有人来了也是微抬头,妇人走上前帮他盖好露了半个胳膊的被褥。

余鸢细细看了眼这人,神态苍老,面颊削瘦,坐在床上整个人颓废不已。

“大爷这是怎么瞎的?”

妇人叹了口气,道:“早年为了家中糊口,去了山上采摘药材,掉落山崖,眼睛被毒虫咬到,来不及救治便瞎了。”

话说间这人轻咳一声,发出的声音也是极为嘶哑:“老婆子,谁来了?”

妇人忙道:“几位善人,看看能否治好你的眼睛。”

老人轻叹,也未因妇人的话露出半分喜悦之色,只道:“算了吧,看病要花不少钱,省点钱老婆子你自己买点衣服穿也好。”

妇人眼眶微红,轻摸了把泪,道“既是善人,不要钱。你且让他们看看便是。”

老人眼求泛白,浑浊一片,叶清之大致看了眼,道:“时间太久了,已经无法治好了。”

老人与妇人无言对视一眼,默契的一笑,没有因为叶清之否定之话而有过多的悲伤或者失望。随后妇人送走了叶清之一行人。

余鸢道:“抱歉,无能为力。”

妇人站在门口处,苦笑一声,道:“知道,这些年也看过不少医生谢谢大夫的回答和这位一样,也未抱着太大希望,他看不见还有我,我便是他的眼,这些年也习惯了,几位不必自责。”

余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世间百态,人生老病死,病态祸事,不可避免。很多事情莫说人,也是神无法改变的。亦如方才,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愿意一看,无论结果如何,还好这人有个陪他的,对那位老人来说也便满足了。

第二家也是位老人,余鸢用了同样的方法,勘察完去了另一家。

三家,孩童七岁,生性痴傻。

四家,女童,儿时因父母疏忽被毒蜜蜂蛰瞎。

最后一家也是一位老人,家中比前几位情况要好一些,只是孤身一人。

老人白了半鬓的头发散乱披与身后,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无声。听得余鸢一行人来了便很热络的照顾,拄着拐杖便要去屋里倒茶,余鸢忙拦下他,笑着客气。无论余鸢问什么,或者让老人做什么,这人皆都对答如流,事事完成。渐渐的余鸢笑意深了。

最后离开之际,余鸢忽然说了句:“大爷,你的拐杖上有个虫。”

老人闻言便是敛了笑意,浑浊的眸子下意识的看了眼手里握着的拐杖,却因看不见而不知如何是好。

余鸢走上前,在空无一物的拐杖上胡乱抹了一把,道:“好了,没了。”

老人笑道:“姑娘,谢谢你。”

…………

出了这几人居住的街道,余鸢摊开手,手掌上赫然多了一道黑色的状似火柴燃烧过的痕迹。

她摊手让叶清之几人看。

一仙仕惊道:“这是什么?”

余鸢放在鼻尖闻了闻,道:“柴火。”

叶清之道:“这是方才最后那家老人留下的?”

余鸢点头道:“最后离开我特意抹了下他的拐杖,手上便留下这东西。”

另一仙仕道:“可有什么不对?”

余鸢道:“谁会在自己的拐杖上留下这东西。”

第二十一章第针对不得展露头绪(一)

槊栏看不得余鸢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便冷笑道:“人家看不见,不小心沾了脏东西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余鸢收回手,勾唇一笑,道:“眼睛看不见,心里却长了一对比眼睛还要能洞察人心的东西。”

几人愣住。

边走边说间已到了江府附近的街市,人流繁多,吵杂。余鸢几人寻了个较为安静的茶馆坐下,要了几杯茶水。

一容貌稚嫩的仙仕终是忍不住问道:“方才师妹那些话什么意思?”

叶清之心里隐隐猜到几分,看着余鸢,道:“你怀疑第五家?”

余鸢点头。

“理由?”

“现在回想前几家处见我们来了的反应,有家人的有几分惧意,半信半疑,生怕我们是江湖骗子,而眼盲人则是不知所措,再看第五家,应付如流,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槊栏道:“年过半百又是孤身一人,说不定人家看的开,好客,生性如此,师妹这个理由恐怕有些不妥。”

余鸢浅笑道:“还记得我说那人拐杖上有脏东西时,他的反应。看拐杖,一个眼盲之人怎会下意识的看拐杖,不应该将拐杖丢掉才对,这才是一个正常眼盲应该做的事。”

几位小仙仕愣了,更多的也是错愕。这件事几人毫无头绪,竟是被一女子说的头头是道。

叶清之道:“所以你方才才说这人有了一颗比眼睛看的还要透彻的心。”

余鸢不置可否,道:“从第一眼看到,这人耳微动,便是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听得我们说话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点就很奇怪,再者又眼盲,家中又是一人,就不怕来的是坏人强盗,就像槊栏师兄说的可能是好客,可这好客的的程度也忒大了点吧。”

槊栏被余鸢反驳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余鸢视若无睹。

一小仙仕听完后惊道:“小师妹没想到你这人看着年龄挺小,这么聪明啊。”

余鸢笑眯眯,挑衅似的看了眼脸色不好看的槊栏。

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这人从一开始便未给过自己好脸色,事事找麻烦,她又何必忍让。动不了他,气气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仕也是好的。

余鸢笑的狡黠,一双眼睛透亮,叶清之宠溺的看了眼,明知余鸢故意却不打算矫正,付了茶钱,道:“此事还只是猜测,晚上再行调查,天色不早了,回去。”

余鸢举起手,道:“师哥们先行回去吧,我和清尊办点事。”

…………

衣裳店铺中余鸢为叶清之挑选了一身白衣,一淡白腰坠,一白靴子。

摸着布料,余鸢念道:“这个不行,布料粗糙,穿在身上不舒服。这腰坠也不行,绳子太厉,容易伤人,靴子也是,脚底太软,走路多容易崴脚……”

桌上连着衣架上,皆都是余鸢挑选不满意而丢弃的衣服,地上也放置不少靴子。

老板拿了自家店里最上等的衣服和靴子,都是从皇宫里拿来的布料,手艺也是宫里的师傅做的,他店里的骄傲。如今被余鸢一再数落,老板脾性再好也没忍住黑了脸,当余鸢否定最后一双鞋子时,老板终是没忍住吼道:“既然姑娘都不喜欢,那就去别家店好了,这里没有姑娘要的东西。”

余鸢正挑着这件带了白丝边的袍子,她看着这件还行,布料也适中,便摊开了在叶清之身上临摹,状似未听得老板的话。

“胳膊。”

叶清之抬起。

“腿。”

“腰。”

一尺一寸比划,叶清之身子削瘦高大,穿身上的衣服都能看的过去,也听到了老板那极为不友善的话。只是他喜欢这样,贪恋与余鸢相处的时光,这样静静看着余鸢,便未说。

袖子短了约摸半个手指,余鸢颦眉道:“袖子有点短。”

叶清之道:“无妨。”

思索片刻,余鸢摇头,道:“不行,夜里出去冷。”

叶清之低头看了眼,道:“这里已经没别的衣服了?”

余鸢慌神,看着空空的衣架,一桌子的衣服,原来这店里的衣服,连着靴子都被自己挑选了个遍,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最后一件。

余鸢有些郁闷,这又不是给自己挑的,叶清之穿的,自己废这么多心思干嘛。她冲老板摆摆手,指着手里的这件袍子,道:“就这件吧。”

见余鸢终是选定了衣裳,老板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微笑道:“好,让公子进去试试合身与否。”

余鸢将衣服丢在叶清之手上,道:“去,试试。”

叶清之依言去了。

余鸢选了一双脚底较平稳的白色靴子,又选了一淡灰色腰带,等叶清之穿着白衣出来,余鸢便将靴子,腰带递给他。叶清之换上,余鸢抽空将叶清之脏掉的衣物叠好,靴子装好提在手里。

看叶清之收拾利落了,便道:“走吧。”

这些事情余鸢做起来很利落,也很顺手,自然的没有半分不妥之处。叶清之摸着腰间短剑,看着前面离了两步远缓慢走着的余鸢,她的手里还提着方才在衣裳店里换掉的衣服。

蓦然的叶清之想起了上辈子桃花夭夭处,余鸢用桃花制作了许多假兔子,沾了雨水扔到他怀里,弄湿了他的衣服,随后余鸢便会帮他清洗,笑的邪气说:“你的衣服都让我碰了,就是我的人了。”

如今时隔多年,何其相似的场景,多久了,叶清之尝到了心里微酸感。

余鸢死后,叶清之悔了。

虽说当年之事并非出自他本意,到底他也牵扯到了其中,余鸢的死,他有一半责任。

当年一首《眼帘》,碧烟山余鸢倾动天下,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一步一消魂,一动一聚灵,一笑一倾城。不知勾了多少男子的真心,一跃成了三界中最美的女子,终,他叶清之也是其中一个。

若不是余鸢死,叶清之也不会知晓自己有多爱余鸢,多眷恋这人的笑,这人的坏。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叶清之摸着那把残笛,他未告诉余鸢这笛子是她送的,也是她摔碎的。

江家晚膳过后,叶清之,余鸢和江骑在书房里待了许久。

夜晚的江府灯火通明,屋里都是点了檀香,无论是客房还是主人住的宅院,门边都放了一盏蕊灯,

叶清之将下午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江骑。江骑听后先是大惊,之后便说要去宫里一趟,告知皇上。

这点是必要的,毕竟这是北骑国,如何做不是叶清之说了算而是古启文。

江骑原本打算带着叶清之去,被叶清之以晚上要再去西街看看为由回绝了,江骑想前后,便觉谨慎些也好,也未说什么。

屋外池塘边,江澜与江眠望着摇曳烛火的江骑房间,江澜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江眠无聊坐与池塘边,道:“阿姐,这爹爹究竟在和清尊说些什么事啊,整日不在府里,也不告诉我们,怎么说我们也是江家一员,爹爹宁愿跟外人说也不愿和我们俩说,真是想不通。”

江澜道:“给你说能做什么,你这小子能帮爹解决什么事?”

江眠挑起二郎腿,不满道:“姐,你这话阿弟可就不爱听了,我江眠可是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我可怕的。”

江澜被江眠这无脑的话逗乐了,她掩唇笑了声,再抬眸却发觉前方池塘黑暗处隐隐有一人影。

她心里警觉,察觉那人正向这里靠近,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是吗,那是是谁落马吓的哭爹喊娘的,若不是兮颜救下你,你还不是要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哭出来。”

“谁说的,当时是事出紧急,我一时没有防备才被兮颜那丫头吓到了,你看再让兮*马一次,我一定不会被吓到。”

江眠自信道。

说完也不见江澜回话,便见江澜眉头紧锁看着他身后,他好奇便回头看了。

这一看不要紧,背对着月色来人落在江眠眼里正是当日晚上那没有脸的鬼。

江眠笑容僵在了脸上,风吹中他隐隐感到自己的牙齿在发颤。许久,江眠忽而大叫一声,闷头躲在江澜怀里,掀起襦裙遮住视线。七魂没了六魄,呜咽道:“姐,姐,姐,鬼……鬼啊……”

江澜一头的黑线,方才是谁说的什么都不怕,江眠胆小她知道,但也未曾让一个人吓成这样。

将江眠护在身后,江澜警惕的望着来人,呵道:“你是谁,半夜闯进江府,有何目的?”

降火俸脸色不太好,他斜着眼看了眼躲在江澜身后瑟瑟发抖的江眠,压着怒气道:“余……”

话到嘴边降火俸忽觉不妥,又改口道:“兮颜可在这里?”

江澜听来人说是认识余鸢,便放了几分警惕,道:“在,在下是?”

降火俸从黑暗处走出,池塘有些许灯火,照亮了降火俸略有些阴沉的脸。

沉声道:“朋友。”

江澜看清这人,眼里划过一丝惊艳。

剑眉星目,器宇不凡,俊美无双,真真是一美男子。

待愣片刻,江澜觉得有些失礼了,便笑道:“兮颜有事与家父在屋里诉说,过会便出来了,不如在下跟澜儿去屋里坐等片刻。”

第二十二章针对不得展露头绪(二)

她方要带路,发现江眠还拽着她的裙角,吓的不行,当下便揪着江眠的耳朵从裙下拉起。

江眠哀嚎,也因耳朵疼痛忘记了方才的害怕:“姐姐姐,何故揪我耳朵?”

江澜没好气道:“什么鬼,你看清吗,人家是兮颜朋友。”

江眠这才正眼看这位口中“厉鬼”

长相狂野,洒脱,比他还要英俊几分,重要的是是个有脸的,不是他半夜看错而以为的无脸怪。

他摸了摸鼻尖,想到两次被一男子吓到有些尴尬,自尊心在这,便硬着嗓子道:“兮颜朋友又怎样,半夜闯进江府吓到小爷就是他不对。”

江澜闻言揪住他耳朵的力度加重,道:“还小爷小爷的,看我不告诉爹爹好好惩罚你。”

“阿姐,你就会拿爹爹压我。”

降火俸看着姐弟二人嬉闹并无太大波动,也觉无趣,绕过二人方要离开。

春天尚有露水繁重,降火俸被沁了不少冷意,他自幼在火里待惯了,如今忽而来到人世间,也被这凉意渐浓的夜弄的多了几分倦意。

江澜以为这人会给她一个半夜闯进江府的理由,谁知这人什么都未说。

“这位……”

一时顿住,江澜也不知应该称呼这人为何,便又道:“这位公子,半夜闯进我江府难道不该给个解释吗?”

降火俸停下,回头看了江澜一眼,道:“说了我找人?”

江眠早便看降火俸不顺眼,觉得这人太过傲慢,太过自信,正想抽个理由说让这人几句,现下听自家姐姐挑了事端,便是道:“姐,你叫这人一声公子都算是客气了,这个小人模样,哪里称得上公子二字。”

降火俸眉心微动。

未搭理。

江眠火气更甚,掐腰道:“你这小人,上次半夜吓你小爷我,小爷还愁找不到你报仇,现在好了自己找到门上来了就别怪小爷不给你留情面。”

降火俸恍然觉醒,这才想起上次半夜赶来江府夜里吓晕了一人,他向来不记人类,并未太过在意,线下江眠提起,降火俸才想起。

便冷笑道:“你多大了?”

江眠道:“十九。”

降火俸道:“弱智。”

…………

江眠:“……”

他忽然觉得头上隐隐青筋跳动。

江澜听得云里雾里,正想询问一二,彼时余鸢同叶清之并肩从前方池塘中走来。

二人迎着月色,一白一紫身影飘动,发丝飞扬,那一高一矮,一稳重一洒脱,一笑一溺。腰间分都别了一把短白剑,剑穗微飘,影颇动,发轻扬。

看着竟是如此般配。

余鸢心情不错,至于为何她也说不明白,就是高兴,就是想笑,就是想跑,就是想…………

她歪头看了眼一旁的叶清之,笑道:“叶清之。”

叶清之顿了脚步,低眸,道:“怎了?”

余鸢摇头,眯着眼睛道:“明天我还可以吃一串糖葫芦吗?”

叶清之道:“一串,我陪你,不许多。”

余鸢笑了,很是欣慰。

二人渐过小路来到池塘边,余鸢这才看到呆愣的江式姐弟,以及……

她看着面前这熟悉的黑影,惊道:“降火俸。”

降火俸目光有些阴冷,特是望叶清之时似有一寒光乍现。转而看向余鸢,他便是敛了恶意,笑道:“阿鸢,我来找你啊。”

余鸢摸了摸鼻尖,面上说不上厌恶,也谈不得欢喜,她只淡淡与降火俸错身,道:“看到了吧,可以走了吧。”

降火俸的笑意有那么一刻僵硬,他低了眸道:“不行,阿鸢去哪我便在哪。”

方才呆住的江澜此刻也清醒过来,听了二人对话便察觉余鸢与这男子之间似不太像友人关系。还有为何这男子会叫兮颜阿鸢。

她颦了好看的眉头,察觉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道:“兮颜,这人可是你朋友?”

“不是。”

顿了下,余鸢又道:“是。”

池塘正直虫鸟活跃季节,池中不时传来吵人的聒噪,也扰着不少人今夜安眠的心思。江眠被这蚊虫咬了下,当下便怒火中烧,一股心思的全都扑到了蚊虫身上,蹦跳着去抓这饶人的虫子。也忘记了方才发生之事。

江澜更是奇怪,道:“兮颜这是何意?”

余鸢无所笑了笑,道:“这人闯入江家,不说与我有何关系,擅自半夜入府便是不对。如何处置全听江小姐便行,若是想赶走便赶走,想留下便留下,都与我无关。”

说罢便抬步离去,叶清之紧跟,降火俸眼睁睁看着余鸢离开,什么都未说只是脸上那原本就很勉强的笑意,此刻变得更加假了。

隐隐有嘴角抽动的痕迹。

一向清明的江澜此刻却有些为难了。

看了半晌,想了半刻,她对降火俸道:“来着是客,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暂时在这里住下。”

降火俸衣袖微扬,江澜再抬头哪里还有降火俸的身影,只留下一地沁了不少寒意的微火。

江澜此刻更是觉得余鸢不简单,不是心思,不是人,而是来历。

“姐,你看,我抓住咬我的蚊子了。”江眠眯着眼睛献宝似的捧着手里那个只有米粒大小的蚊子,那蚊子因被重力拥打,身子已经没了个形状。而江眠头发凌乱,束发的发带也是斜在一边,看着好不狼狈。

江澜想着方才之事出奇便是未在意。

江眠笑眯眯的脸持续了一会儿,都未见江澜的话语,不禁笑容有些僵了。他随手将手里的那团脏东西扔掉,不满道:“姐,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猝不及防,江澜被这大声的江眠吓了一跳。她半后退,端庄的神情有片刻恍惚,拍了拍胸口,道:“你这小子,是想吓死我吗。”

江眠笑嘻嘻道:“谁让你不理人家的。”

转而他的目光又望向空荡荡的池塘,道:“兮颜,清尊,还有那来历不明的男子都去哪了?”

“半夜,能干什么,睡觉。”江澜道:“还有你,半个时辰后若被我发现还不在被窝里待着,接下来半个月都别想出府了。”

…………

夜里,后半夜了,盛华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余鸢与叶清之便趁了所有人都在安寝时出了门。

路上冷风飘过,余鸢还是穿的依旧单薄,没说什么,叶清之便已将身上的白衣脱下穿到余鸢身上。

余鸢轻轻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白衣,有些长已经拖到地上了,他轻勾了唇角,嘴角露出一抹极轻的笑意。

半个时辰过后,二人再次来到这条街市。和往日晚上不同的是,这次街上未见得成群的丧尸。可以说很静,空无一人,萧索一片的的寂静。房屋未变,道路也未见任何被损坏的痕迹,也没了丧尸流下令人作呕的唾液。

余鸢不禁奇道:“这,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按理说应该出现大批丧尸才对。”

叶清之停了脚步,耳微不可的轻动,道:“应该,是*纵者聚集到一起去了。”

“召集,怎的?”

“更具体便是,操纵者察觉到了我们,改变了之前的的计划。”

余鸢点头:“这点还是极为可能得,你们天道坊的特征连个街头小贩都知道,更别说修炼鬼术之人了。”

叶清之沉默不言。

余鸢道:“什么白衣飘飘,仙骨非凡,淡蓝色额头印记,入仙仙仕,说白了天道坊就是太招摇了,非想弄的天下皆知才可。”

叶清之继续沉默。

余鸢习以为常,反正没什么情况,大街上闲着也是无聊,便继续道:“嘴上说的低调,背地里恨不得弄的天下皆知。还有那什么桃花印记,什么印灭不是身死便是被逐出天道坊,上辈子老道可灭过你这印记,也没见你死啊。”

说完余鸢摸了摸鼻尖,忽觉想起上辈子自己不知如何将叶清之印记去掉后,惊吓到不行,以为叶清之会出事,自己铸下大错,可最后证明没什么,叶清之一点情况都没有,那印记过了几天又自己长出来了。

这点当时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日也是。

叶清之伸手抚摸了下自己额间的一枚印记,道:“这印记……”

说话间前方街上忽的传来一阵暴动,顿时脚步凌乱声震耳,嘶吼,发狂,无奈以及悲凉。

接着遍从前方街角处涌来大批丧尸。不同于前几日,今日的丧尸全身可以说是没有一块好的了,衣服破烂露出里面浓化成恶臭的烂洞。牙齿已长到下巴底下,眸子呈现绿色,摇头晃脑,双手指尖长到惊人,嘶吼着便跑向余鸢这里。

余鸢惊道:“这些丧尸好像发现我们了。”

叶清之颦眉,拉起余鸢的手,道:“跑。”

二人一跃而上墙上,这才发觉墙下四周皆是丧尸,一批批正如同狮子看到猎物般激动向他们奔来。不过片刻,余鸢与叶清之已被这群丧尸包围,脚下也落不得,只有这只有一尺宽的墙上能容得下他俩。

余鸢咬着牙,忘记了自己用法术封闭了修为,莫说阻止这些丧尸,连跑的本事都没有,她现在不过是平凡人一个。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头顶已传来叶清之清冷的声音:“抱住我。”

第二十三章厌恶不得忧愁几何(一)

余鸢下意识的搂住了叶清之的腰,叶清之的腰很纤细,余鸢搂的很紧。

叶清之嘴里默念几句,天上忽的便出现一把白色长剑,这剑飞天而来,划破天际,在叶清之边上停下。

余鸢看着这把长剑,道:“思琴。”

这剑好似能听得余鸢在唤他,抖了抖身子,弯了剑身,状似在笑。

叶清之拍了下剑柄,道:“上去吧。”

脚下丧尸已开始爬墙了,这些丧尸前几日不会伤人,今天却已经会自动攻击人了,余鸢觉得背后操纵者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个情况也不容得她想这么多,情况不明还是离开危险之地较好。

正在余鸢抬脚准备踏上剑身之际,一头发散乱的丧尸一把抓住了余鸢的脚踝,余鸢上了剑身的一个脚也动弹不得。

叶清之正准备抱着余鸢上去,忽见她不动,便问道:“怎了?”

余鸢心里渐渐沉了,她低头看了眼已快被丧尸抓破的襦裙,这些丧尸正接着第一个抓住她丧尸的力道一个接着一个望向爬。

余鸢身子被拽的一个劲向下掉,手却抱着叶清之更紧了。

思琴也不知怎了,原本乖顺的性子突然变得暴躁,剑身乱抖,似要逃离这里,余鸢迫得收回方才放在剑上的脚,悬在半空。

思琴得了自由便剑身一抖,划过天际不知去了何向。

叶清之颦眉,不对,是死死锁住眉头,因为余鸢脚下的东西他也看到了。

余鸢扬眉,道:“叶清……”

“之”字未说出口,余鸢忽道:“叶子。”

这一声下来,余鸢忽然有种眼眶微热之感。

她一根一根松开搂着叶清之腰的手,一根一根离开,一根一根竖起。

随后脱离了叶清之,不让叶清之碰她分毫。

没了叶清之重物的压制,余鸢瘦小的身子直直载到在一片丧尸之中。

叶清之忽的眸光血红,也忘记了这一刻自己可以飞入天而跑,竟是随着余鸢的掉落与之相随。

余鸢惊了,叶清之笑了。

余鸢红了眼,叶清之酸了心。

这场景与当年何其相似,叶清之晓得,余鸢不知,因为当时余鸢确确实实已经被魂飞魄散,死无轮回。

丧尸已抓住余鸢的脖子,叶清之的白衣…………

皇宫里江骑已经将此事告知古启文,古启文听后沉默了半晌。

江骑也想起一些事情,便道:“皇上是否也想到了那件事情?”

古启文握紧了手里攥着的从海南进贡的夜明珠,沉声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江骑沉眸,道:“过去是好多年了,可那件事情的的确确发生过不是吗。”

古启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厉声道:“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这一刻一向恭敬的江骑选择了沉默。

古启文如何他在江家天书上早便知晓一二,和过几天盛华翻天覆地变化。

这些江骑都知,他不能说。

…………

余鸢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发现自己还能看到东西,摸到一旁的叶清之。

叶清之正睁着眼睛看他,他也只是衣服微脏,其他的也没别的了。

余鸢道:“这……”

叶清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一指另一边打禅的降火俸。

降火俸周围聚集了一身黑色魔气,他正闭眼双手合与胸前,脸色微白,显然是受伤了。

余鸢顿了片刻,凑近叶清之,压低了声音道:“他救的我们?”

听得“他”和“我们”,叶清之眉眼露了几分难得笑意,说话也平缓了许多,道:“是。”

余鸢看着受伤正在疗伤的降火俸,心情复杂。

从伤好,这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降火俸才可结束,余鸢便打量起了这如废弃孤屋的地方。

与其说是孤屋,不如说是一条暗道。

还有烛火微动,清风微吹,以及淡淡的腐臭味道。

这里应该是条在屋里建造的暗道。

再者余鸢便起身要推开一边的门窗,微用力未动,便加大了力度用力推开,门窗依旧毫无要动的痕迹。

余鸢惊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幻境。”

说话的是降火俸,他已养好了伤,脸色也好了许多。

“何为幻境?”

降火俸走到余鸢跟前,他的眸里微不可察的露了几分伤,道:“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也便是你们口中那位操纵者,我救下你俩的时候被一股大力的鬼气卷入,醒来便在了这里。”

“你的伤……”

余鸢眸光复杂,降火俸救了她和叶清之,自己却落了一身伤。

降火俸道:“伤在我身无碍,我本是魔,不比鬼干净到哪去,这些毒在我身上也只是一会儿,不会伤其内脏。”

还有一点,降火俸未说,受这些伤,他已经习惯了。

在遇到余鸢之前。

余鸢松了口气,也有几分愧疚,毕竟之前在江府那般与他说话,如今却被降火俸所救。

她道:“抱歉,害你受伤,其实大可不必……”

还未说完降火俸便道:“现在还是想怎么离开这里为好?”

余鸢沉默片刻,点头。

她方要走动,脚踝处忽的传来一阵如蚂蚁噬心的疼痛,掀开襦裙,这才发觉脚踝处已留下了方才那群丧尸用力抓的抓痕,呈暗黑色,伤势无要向外留动的痕迹,想来是已经被人止住伤了。

余鸢左右看了看,叶清之蹲下身也看了片刻,道:“没有恶化,无碍。”

余鸢点头,叶清之帮她讲襦裙散下。

降火俸是看不得二人在一起的场面的,当下脸色便难看了几分,他看着叶清之,道:“女子的襦裙和脚能是你一男子说摸就摸,说掀就掀的吗?”

叶清之扶着余鸢,淡道:“我看过无数次,摸过无数次,不止脚踝,这个人都是我的,可有异议?”

降火俸头一次觉得面对叶清之他无话可说,无话可骂,这人这些年真的变了太多。若是从前,这些话他宁死都不会说出,如今竟可面不改色说出。

他气的青筋暴起,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道:“她是莫兮颜,不是余鸢,余鸢已经被你害死了。”

叶清之道:“若是莫兮颜,你何苦离开火山来到对你修为极为不利的人间?”

降火俸怒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如你所说,这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二人争执不相上下,一向不喜与人计较辩论的叶清之面对降火俸,不愿退让分毫。

余鸢也被叶清之那番话惊到不行,这些日子下来她也适应了一些,便摸了摸鼻尖,干咳一声,道:“二位,我说,现在应该讨论的应该是如何出去吧。”

所为幻境,便是在操纵者内心游走,看其境,听其声。那人既已动了要丧尸袭击他们三人的心思,在这幻境里还不知要遇到何种危险。

叶清之这才淡了降火俸,无一把抱起余鸢与降火俸错身而过。

房子出不去,只能从前面那条有烛火的地下楼梯而走。

门不知被谁打破,直直走进去便是一条坡道,只容得两人并肩而行,没有楼梯,脚下只是一条微微倾斜的泥土小路,偶尔还有石头硌脚。

没有尽头,也是看不到头。

叶清之抱着余鸢低着头进了暗道。降火俸在后跟着,叶清之抱起余鸢他未阻止,也心知自己阻止不了,余鸢既未说什么,他何苦自找没趣。更不想余鸢顾及他不愿让叶清之抱她。

顿了顿,降火俸苦笑一声,自己即便出口阻止也是无用吧。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叶清之忽的停下脚步。不止叶清之,降火俸连着余鸢也停下。

三人相视一眼,无言选择沉默。

不过片刻周围便传来或高或低,或凄厉或大笑的嘶吼,以及哭声。 这哭声忽大忽小,忽清晰或模糊,像是隔着墙传来,又似是近在耳边,却只闻其声看不得其人。

墙上快要燃尽的烛火也开始晃荡,仿佛有风吹过,又似是被人吹灭,隐约还有人口气哈过大笑的声音。在这空空荡荡的暗道里着实让人害怕。一眨眼之间这些烛火灭了,这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得。

余鸢也看不到叶清之的白衣飘飘,幸好被他抱着,余鸢心里也未有几分害怕。

叶清之下意识的抱紧了余鸢,将她小小的脑袋摁在自己胸膛之上。

轻道:“别怕。”

余鸢无言安了心。

彼时周围忽而有风刮过残窗之声,“咯吱咯吱”的清晰。

墙上那些原先灭掉的烛火又亮了起来,看清这是暗格的道路后,余鸢,叶清之乃至降火俸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两人宽的暗格里,前前后后都是残魂,还有迷路未来得及投胎已成了厉鬼的鬼魂。

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有头,干干的身子漂浮着,老老少少都有,死法都一样,胸口被一条铁链刺穿,胸口乃至后背是通着的的,没有心没有血。

有头的表情很麻木,即便看到余鸢三人也没有分毫要伤他们的意思,只是惨白着脸色望着三人。

虽是眸中无光,但三人都深深感受到了这些死去人背后的痛苦。

随后只听得传来一阵青笛吹奏之声,这些鬼全都捂头大叫,声音异常凄厉尖锐,听了只让人耳朵痛,心微惊。

第二十四章厌恶不得忧愁几何

还未等三人看清,原本是泥土路的脚下忽然变的空了,白色刺眼的光从低下射出,三人直直坠了进去。

深夜都入了睡,盛华一片安好。谁也未曾注意到盛华西街一群接着一群没了理智的丧尸蠕动着离开了街巷,踢破了各护人家的门窗,嘶吼而入。

皇宫里古启文半夜忽被子噩梦惊醒,他睁了眸子,下意识的起身,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屋里还亮着烛火,四下无人,古启文心跳很快,他吞了口口水,唤了声:“张公公?”

在外守夜的张公公听言便是醒了昏昏睡睡的脑袋,摸了把脸,醒了醒神,连忙起身跑到古启文一边道:“皇上,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古启文额头汗水颇多,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他忽觉梦中之意便道:“国师,国师来过吗?”

张公公心里颇为奇怪,这大半夜里的江骑怎会平白无故跑到皇宫。又见古启文脸色不太好,半夜恐怕又是做了噩梦,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没有。”

古启文松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隐约是江骑在外。

张公公忙出去开门询问,床上半坐着的古启文眸光沉了。

…………

余鸢三人坠入一条街上,这里不同于暗格里的昏暗,这里线下是白天,这条街很热闹,人满为患,人流攒动。

旁边是一位妇人,梳着普通发髻,正与一位买菜的老板砍价,苍老的脸上露着憨厚的笑意。

余鸢看了半晌,道:“这是?”

叶清之淡道:“几十年前的盛华西街。”

余鸢点了点头,恍然觉悟,难怪这里这么眼熟。

“不过,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降火俸道:“操纵者故意为之,这应该是他的回忆,过往的回忆。”

余鸢道:“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入环境,掉进暗格,见鬼魂,如今又来看这人过往的回忆。

意义是何?

叶清之看了前面一处因为有马儿踏来的痕迹,道:“他想让我们知晓一些事情。”

话说间前面便已骚动不停,三人走近看便看到皇室人马停在这条街的街口,约摸有五百人,身着金色铠甲,显然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领头的兵一声令下这些人便手拿长剑,涌进这条西街,不分男女,见人便杀。不过片刻原本和气热闹的街巷顷刻间便的人心惶惶,四处逃窜,血染红了布衣,道路,飞起,落满了这条街巷。

方才还在一边买菜的女子见到这一幕被吓的扔掉了菜篮子便要向前跑去,前方几米之地跑来一男子,神色慌张,见到妇人便要拉着妇人逃跑,他的手里还牵着三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

这些孩子目光呆愣,哭泣,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男子近看便是第五家盲人,余鸢也发现了,三人对视一眼便跟着男子跑的地方跟去。

胡同里几人拼命奔跑,后面那些兵士杀完了街上其他人,正汇合着追逐这几人,人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密密麻麻一片。

他们脸上撒满了方才屠杀村民的的血,嘶吼着,咆哮着,神情癫狂般的兴奋追逐那家人家。

胡同已经没了路,男子脸上绝望一闪而过,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拉着的三个孩子,沉眸想了片刻,忽而抬头对妇人说道:“我去将那群官士引开,我挡着,你们就从后面这墙上爬走,出了这条街就是南门了。”

妇人哭道:“不行,你是家里的天,怎能抛弃我们。”

那三个孩子也听到了,稚嫩天真的脸上哭成了一片:“爹……爹……阿娘,阿娘。”

妇人抱住三个孩子,呜咽道:“你走吧,孩子他爹,我们只会拖累你。”

“不行,不行。”男人语气很轻,眸光却很坚定,他搂着妇人,道:“要走一起走,一家人永远不能分开。”

妇人垂眸片刻,抬头落着泪笑了。

不过片刻那追兵便赶了上来,妇人和男子都未动,他们只是捂住怀中三个孩子的眼睛。

兵士一刀刀砍下去,余鸢还能听到皮骨断裂之声,以及孩子未来得及发出的呜咽,以及断候之声。

在这青天白日里这里竟是比地府还要冷上三分。

士兵挡住三人视线,离开后那场景自是不用说。

血,满地,满巷的血。

孩子的脸已经看不清了,被刮了无数道伤,身上也是骨肉外番,露出森森白骨。

余鸢倒吸了一口凉气,彼时妇人的身子却慢慢的伤口愈合了,只留下一地的血渍。只见她起身,泪目,缓缓从丹田处逼出一颗金色的内丹,落着泪,手指缓缓划过已经死了的男子身上,带着极深的眷恋,轻将内丹放入男子口中。而自己则是随着光,随着风,散了。

原妇人是狐妖,与这凡间男子成婚遭此祸事,为了保住男子这条命,忍受划皮割肉之痛将自己生命根源内丹给他,依靠自己修为活下去,而自己则是魂飞魄散。

这一刻余鸢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了,她抬手摸了下脸颊,这才惊觉自己何时哭了,不禁想起当年桃花夭夭处自己,自己内脏就是这样被取出,不过当时她人是清醒的,眼睁睁看着的,心是痛着的。

这男子服用狐妖内丹后便不再是人了,也就是那位余鸢怀疑的盲人,这点余鸢三人也看出了,这样也便解释的通为何凡人会精通鬼术之事。

叶清之看完*紧了余鸢的手指,掌心微有汗水滑落。

他应该如何,望着余鸢满脸,满眼的伤,谁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降火俸看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挥了挥衣袖,道:“这男子让我们看他的回忆有何用?”

余鸢吸了口鼻子,道:“这些应该都是他经历过得事情,不过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三人不解。

彼时天空又是一番天旋地转,三人再睁开眼便是已经回到了西街第五家老人的家中。

凉风微吹,天有星辰滑落,梦境已醒。

老人正坐在院里,温柔而轻的摸着前面椅子上一位少妇的脸颊,少妇穿着一身淡蓝色襦裙,发丝挽了妇人发髻,侧着看她身形笔直,五官精致,好似真的活着一般。

可惜,她死了。

死了不下于三十年。

余鸢看着这一幕,到吸了口凉气。

降火俸性子较急,被耍了一夜早已怒气聚集,线下看到老人,便一把上前抓住老人的脖子,道:“你这人,将我们困在梦境究竟要干什么?”

老人面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扼住命脉而露出丝丝的害怕,他只是很淡漠,很淡漠的看了降火俸一眼,道:“别这么大声说话,夜里静,惊扰到了她不好,你们都得死。”

转而又抚摸女子的脸颊,道:“阿香,别怕,我在这里谁都伤害不了你。”

余鸢走上前,端看了女子一眼,对那男子凉凉道:“她已经死了,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了不让她安心下葬,用妖术将她肉体封印在此,你图个什么?”

老人浑浊的眸子微微有片刻的呆愣,随后死水一般道:“梦里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和阿香几十年前经历过的西街灭门惨案。”

叶清之道:“盛华这些年的变化书里皆有记载,可唯独未有此事。”

老人冷笑一声,道:“古启文做下畜生之事怎敢记与书籍之上。”

听到古启文三字,余鸢也没多大吃惊,毕竟从一开始那些官士便是皇宫里的,她早就隐隐猜到了一些。

只是,为什么……

降火俸道:“那也与我们无关,为何让那些丧尸袭击阿鸢,若不是我赶到阿鸢便会受伤,就凭这点你就得死。”

老人笑道:“死,我不已经死了吗,只是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你要杀了古启文?”

老人一笑,不置可否:“今夜不是古启文死便是我亡。”

余鸢不解,道:“为什么,为何古启文要屠杀西街?”

老人道:“作为皇帝,江山,美人,权利以及无尽的钱财他都有,人之本性皆是如此,什么都有了就开始怕死了,古启文想要一种长生不老之术,也不知是谁告诉他西街有妖,杀了她夺取内丹就可不死,而我娘子便是那只妖,只是世间何来不老不死之说,这都是骗人的,而古启文竟是为了这一不可靠的东西,杀我一家,屠掉西街七十多户人家,而我苟延残喘活至今就是为了取那畜生狗命。”

说完老人已双目赤红,眼球不再是空白,红如血,冷如冰,寒如玄铁。

余鸢也算是明白了,只是固然古启文该死,身为一国皇帝却不可就此被一妖族杀死。

她转了话,道:“你娘子将内丹给了你,自己却死了,这些年你一直放不下,一直恨,所以偷练禁术,将西街所有的人变成了丧尸。”

“你们在暗格里看到的那些魂魄,都是当年惨死的西街百姓,因为古启文当年下了咒语,这些人至今无法投胎,只是在那处漂泊。”

老人忽的冷笑,道:“你们一魔,一人,一仙,可能否给我个理由告诉我古启文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杀掉几百人?”

余鸢沉默,头一次的叶清之也未说话,更不用提降火俸。

古启文以贤良方正著名,这些年为盛华乃至北骑国做了很多,谁能想到背后竟是这样之人,干下如此畜生之事。

余鸢忽然觉得自己是妖,以方投胎便成了魔也挺好,不是人,生死不会如此简单被人操控,更不用古启文这种没人性的皇帝主宰她的生死。

她道:“那也是古启文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第二十五章逃脱不得被困幻境

老人弄干净了女子的发丝,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调查,我知道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定会告知古启文,到时我还是难逃一死,不如就此拼一把。”

余鸢与叶清之相视一眼,眸光一沉。

果然听到老人道:“今夜那些丧尸将会吃掉盛华所有人,包括古启文,到时候他们定会尝到当年我和阿香的那种绝望。”

老人脸部将近扭曲了,可抚摸女子脸颊的动作还是如此温柔,眸光里溢满了宠溺。两种极端和到一起,显得老人已经将近癫狂。

他手指微颤,极尽温柔的将女子的襦裙摆正,发丝梳好,更如是多少个午后暖光中二人依偎在院中男耕女织,仿佛面前这女子未死,好端端活着。

余鸢想到方才幻境里看到的一幕幕,不禁觉得或许所有人都觉得这女子已经死了,的确,她已经死了,却永永远远的活在了老人心中,任时光,任人情变化,都无法抹去的执着。也便是这一,才支撑着老人活下去,苟活至今,报得仇恨。

有时候执念太深了便成了一种罪。

叶清之三指立与额前,一束微白的光从皇宫那边涌来,便听得叶清之道:“皇宫里,出事了。”

老人大笑道:“今夜都得死,你们不是一般人或许可以逃,但古启文必须死。”

叶清之闻言便要飞出院内,却被老人设置的的结界微撞了下,身子晃荡,跌落与地,竟是口中吐了一口鲜血。

余鸢蹲下身,望着叶清之嘴角的血渍,惊道:“尸毒。”

叶清之微闭了眼睛,呼吸略显微乱,脚下吐出的血也呈现赤黑色。

能让叶清之这等仙仕受伤中毒,可想而知这尸毒有多严重。怕是这人从第一天提炼丧尸时留下的,随着时间越发沉重,人若是沾到片刻便会魂飞烟灭,自然也是可以伤神。

余鸢握紧了拳头,一半是为了叶清之受伤而感到气恼,也并非是因听得古启文出事而紧张,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察觉到了那女子尚存在的一缕孤魂的无奈。生来余鸢自是十分讨厌这种为了自己还将名头挂上别人的。

她冷笑一声,道:“别假惺惺的说替别人报仇了,你就是怨,怨为什么古启文可以主宰你的生死,而自己只能被动承受一切,你就是不甘,还不敢承认,你就是一懦夫。”

老人听了余鸢的话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眸子忽而变得赤红,他一把掀起手掌顿时一道黑色的液体直直飞向余鸢那里。

毒液呈灰黑色,本是液体却如尖细的针般约有一公分长。

老人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古启文那畜生不过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药便屠我满门妻儿丧命,西街血流成河,他凭什么,你们说说他凭什么。”

说完老人面上已极尽狰狞。

余鸢一个侧翻身,弯腰而闪,反应极快的避开,那些药水击了个空,滴到地上木质椅子上,椅子顿时被腐蚀一片,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余鸢心里一凉,若是方才这毒液沾到自己身上怕是自己已经腐烂而死了。

叶清之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将余鸢护在身后。

余鸢小声道:“这古启文是怎么回事?”

叶清之摇头,若是以前的他还会略知一二,可负荆之后修为少了许多,他已无法再念想之前的事情了。

降火俸不管这么多琐事,见老人要伤余鸢,便暴戾一声,额上一黑色火焰印记闪亮,在这黑夜里发出暗黑色光亮。而降火俸周围也聚集了黑色缭绕的的魔气,如天上的烟云般缠与周身,而他自己身上乃至袖子上也浮现了多多少少的火柱,照亮了这昏暗的院里。

降火俸发丝微乱,眸中也没了往日的淡漠或者邪魅,有的不过是狠,暴躁,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

老人眼里划过片刻的惊讶,道:“火君。”

降火俸笑的残忍,道:“既知道我的名讳,还不快将我和阿鸢放出去。”

比起修为,法力,降火俸不知要强上老人多少倍,莫说降火俸,可能连余鸢都比不上。

可唯独这缔造者用修为乃至性命划下的结界,却是无人可破。出不去,不清楚外面情况,余鸢三人被困在结界里只能与这老人干拼。

老人哈哈一笑,道:“我的结界里,会怕你?”

降火俸一声怒喝,扬了燃烧火焰的手,动作极快的飘到老人身边,就要一掌打在老人胸口处。

老人站身未动,看着降火俸靠近只是淡淡一笑,微摇头便已跑到了降火俸左侧,降火俸扑了个空,险些被内力震伤,倒退两步,单膝跪与地上。

老人道:“说了,你打不过我。”

降火俸狠狠一拳垂在地上,道:“该死。”

余鸢道:“降火俸别动了,这里是他的结界,莫说你,我们三人都打不过他。”

天上残月将至,余鸢心里隐隐有些做痛。

降火俸道:“不行,两个时辰内必须要离开。”

余鸢摸了下左胸口的位置,道:“我知。”

叶清之听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便问道:“鸢儿,你怎么了?”

余鸢摇了摇头。

她的手指凉的厉害,扶着叶清之晚间,隐隐让叶清之感到几分刺骨的凉意。

老人也不知将女子的尸体藏在了哪里,院里已没了那女子的痕迹,只听得老人说了句:“你们在这慢慢与他们玩吧,古启文惨死的样子我可不能错过。”

说罢便抬脚而上,灰色袍子一道灰影消失在这无边的月色中。

而这人所说的“她们”便是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这些丧尸红着眼睛,嘴里嘶吼,身子倾斜残缺,嘴里流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以及鲜血,爬着,佝偻着,跑着,攀附着,来自四方一点点将余鸢三人包围起来。

余鸢颦眉,这些丧尸已开始学会了袭击,待还有一米便近余鸢身边时忽的扑了上来,嘶吼着嘴巴。

叶清之一掌拍飞了一个,这些丧尸不能触碰,更不能被之咬到,否则不说被同化,也会中毒。

接着一个,一个又一个,三人将这些丧尸打死,哪怕打断,这些丧尸都能重新愈合。

断了的胳膊重新愈合,断了的头重新接好,流下的也不是血,而是浓液。

一番打斗下来,余鸢这身子已经有些虚脱了,动作也慢了许多。这些丧尸速度不变,力道乃至伤人的程度都未变分毫。

在一个丧尸险些抓破她的衣裳,余鸢低声咒骂一声,喘着粗气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方法,耗下去早晚能将我们耗死。”

叶清之抓住余鸢的胳膊,侧身躲过一丧尸的扑来,道:“有方法。”

余鸢道:“快点,老道受不了了。”

降火俸看了眼衣衫脏乱的叶清之一眼,道:“我是魔,生来便是,无用。你去做。”

叶清之点头。

余鸢忽而想到了叶清之嘴里所说的这个法子。之前在桃花夭夭处看过一点,只是邪门伤身的很,要用仙仕或者凡人的心头肉或者腕上血,贡献者非死即亡,当时只是看了并未在意,如今听到叶清之所说,余鸢当下便厉声道:“不行。”

叶清之道:“我试试。”

“不行。”

余鸢吸了口凉气,身体倦意袭来,有些由不得她了,她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直直盯着叶清之,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叶清之翻身击飞余鸢身后的丧尸,道:“我试试。”

余鸢望着倒下忽而又站起来的丧尸,微红了眼眶:“不行就是不行,叶清之,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记得。”

叶清之眸光微动,俊郎的脸侧过,拿出手中短剑便要在手腕上划下。余鸢也不知哪来的速度和力气一把握住了叶清之的短剑。

双手交错,余鸢手被划伤,血流了二人手之中。

叶清之眸光一凝,要松开短剑,余鸢却握的更紧了,她笑的略显几分苦涩,忽的大叫一声,声音尖锐又刺耳,状似划破云霄飞向天边。

降火俸大声道:“阿鸢。”

只见余鸢一把松开了短剑,满手,乃至半胳膊的血,她又拿出自己腰间的短剑,狠狠在自己手腕上划下,顿时血喷涌而出。

降火俸,叶清之皆是心里一惊,顾不得丧尸便要去抓住余鸢。

余鸢看了二人一眼,红着眼眶用了这身子最后一点力气跳到墙上,将沾满了血的手放在结界上面。

结界仿佛有灵性,遇血便吸食,余鸢的手放在上面已不是她有意贴之,而是被这结界生生吸住,动弹不得。

结界呈现一片血红,余鸢脸色也越发苍白,她紧紧咬着牙,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那结界好似承受不了余鸢的灵气,竟是开始胡乱上跳下窜,原本无形而血红的结界变成了一块铁石一般厚的墙壁,最后随着余鸢口吐一口鲜血,结界崩裂,洒落一地的毒液。

没了结界,丧尸也没了,天可见了残月,以及繁星,余鸢的身子好似一片秋后飘零的落叶直直垂下。

叶清之乱了,蓦的忽然间想起了上辈子余鸢总喜欢在午后抱着他,笑眯眯的说:“叶清之,我爱你一定比你爱我的多。”

当时他问何出此言,余鸢笑着说:“你看每次有我在你都不会有危险。”

当日只觉余鸢小性子犯了他并未在意这话之意,如今已是几百年过去,许多事情回想已和当年不是一种感觉了,感悟也不一。

第二十六章逃脱不过被困梦境(二)

因为爱他,所有危险困难余鸢都会提他挡下,不愿让他为难,不愿让他有分毫的闪失。

好多年了,自和余鸢重逢后,叶清之空了几百年的心隐隐有了落脚之地,却又因为余鸢的话,做的事,而时常酸涩。

叶清之此刻不知天地为何物,他现在所思所想,所见所听,只有那个削瘦的身影。他奋力跑去要接住余鸢,也忘记自己方才受伤,又经过一番打斗已是精疲力尽。

踉跄几步,叶清之跪在地上,爬起来又是继续。

泥土弄湿了靴子,露水模糊了双眼。

在离余鸢还有两步之遥,叶清之接了个空,抬眸余鸢已在降火俸怀里待着,苍白的脸显然已经昏过去了。

叶清喉咙哑干:“给我,把鸢儿给我。”

降火俸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余鸢,余鸢额上隐隐有一暗黑色火焰痕迹跳动,他眸光一沉,对叶清之道:“你现在就是个废物,不说保护她,自己都有可能被人弄死。阿鸢我带走了,有本事来拿,没本事就回你的天道坊去吧。”

说罢便将余鸢裹进了袍子里,消失在了这片院落之中。

叶清之口中吐出一口污血,趴在地上,衣衫凌乱,额上一淡蓝色桃花隐隐有灭掉的趋势,口中呢喃道:“鸢儿,鸢儿…………”

…………

“叶清之,叶清之。”余鸢一身白衣,发丝挽起,绝美的五官微微皱在一起,站在天道坊门外,大早上露水还未褪去便喊道。

天道坊最多便是清风,冬天天极冷,余鸢脸,鼻尖被冻的通红,风吹过,余鸢瑟缩下了裹着棉衣的大氅,等了片刻门未有动静,余鸢握紧了拳头,又是大喊道:“叶清之,叶清之,你给老道出来,听见没有。”

叶清之终是开了门,后面还有一群天道坊弟子,和一些仙仕。他们皆是用一种警惕又戒备,乃至厌恶的目光看着余鸢。

余鸢只当未看到,那时候她眼里,心里想的念的,只有叶清之一个,又怎会在乎别人怎样看待。

她红着脸,指着叶清之,又指着后面一群仙仕,说道:“叶清之,今天,你跟我回碧烟山,还是继续留在天道坊?”

叶清之此时样貌还略显稚嫩,却已有了气度和胸襟,他身姿笔直,一双蓝眸看着余鸢,随后又转向身后,微微一鞠躬。

态度明确了,余鸢气恼的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意,气的身后一些老仙仕捂着胸口,大骂道:“叶清之,这女子可是妖,你是仙仕,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叶清之的淡然是生下便有的,听得此言也只是微低了头,道:“身下路还未走完,何管以后,现在清之只想随着她离开。”

这是余鸢在天道坊待了几年,终是得了叶清之的倾心,身份被发现这些仙仕便将他赶出了天道坊,她舍不得,放不下,便在天道坊门外寒冬腊月等了三天,等到了叶清之。

当时余鸢等了三天,差点哭了,还好叶清之出来了,还跟她回了碧烟山。

…………

盛华夜里已没了往日的安静,嘶吼声,求救声,惊恐声,乃至骨肉被咬破的声音都在这个夜里聚集大街,乃至院落乱成了一团,一群丧尸撕咬着,将盛华的百姓咬了个遍。

丧尸一路无阻,被咬的也都成了丧尸,街头巷尾,角落草丛,随着领头的一群浩浩荡荡杀进了皇宫之中。

…………

皇宫里古启文,江骑和张公公做与养心殿中,听得士兵汇报街上之事,三人听了脸色都是煞白。

江骑招了手让那人下去,道:“清尊说了三天内不会有怪事发生,怎的还不到三天这丧尸便行动了。”

古启文吞了口口水,道:“国……国师,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骑道:“清尊与那女弟子去调查此事了,还未回来,现在能做的就是脱,拖下去直到清尊回来。”

古启文道:“劳烦国师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公公彼时却抬了头,狠劲拍了下江骑的后背。江骑下意识的回头,却见到张公公不知何时也成了披头散发,没了眼珠的丧尸。

他长着嘴巴,就要对江骑咬下去。

江骑呆愣片刻便反应过来,侧身躲过,一个翻身将张公公牵制身后。张公公扑空,倒在地上,头撞破后却无血液流出,空着一个窟窿乱晃,似不知痛一样爬起来,这次目光却成了古启文。

古启文亲眼见到丧尸,还是张公公所变,早已吓的七魂没了六魄,苍白着脸色,如今见到张公公将目标锁定自己,古启文跑到江骑身后,惊恐道:“国师,国师,张公公,张公公……”

江骑一直盯着张公公,道:“他,成了丧尸。”

古启文心里一惊,道:“好端端的……”

还未等古启文说完,张公公赤红着眼睛又要扑来。

江骑与张公公情分较好,自不愿伤他,便拉着古启文边躲边道:“张公公,你醒醒,我是江骑,你醒醒啊。”

古启文大声冲外面喊道:“御林军,护卫。”

许久,都没回话。

江骑心渐渐凉了,他打开剑鞘,拉紧了古启文,道:“皇上,千万不要松手。”

古启文依言紧紧拽住江骑的衣角。

江骑拼劲全力狠狠一脚踹在奔来的张公公身上,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张公公直接飞了几米远,落在另一边香炉之旁,江骑抽其空举着长剑便向外跑去。

方到门口,江骑的手抬起还未碰触到纹了梅花的门窗,便听得门外一阵令人耳根生疼,心跳动的哭喊声。

“嘭”一声,一丧尸爬在门上用力敲打,黑影高大,一个接着一个不停息,不过片刻便将月光下微白的门聚了个漆黑。

门窗摇动,哭声震耳,屋里张公公也清醒便嘶吼一声,双目赤红扑来。

江骑心里一凉,拉着古启文躲过了张公公的的进攻。

一次方可,再多便不行了,门也被抓了个洞,那些丧尸随时有可能闯进来的可能。

就在江骑绝望之际,古启文小声道:“国师,国师,坐下有暗道。”

江骑闻言,眸光一亮,快速拉着古启文绕过张公公来到龙椅旁,转动了龙椅上的扶手。

果不其然,真金龙椅下出现一道暗格。

江骑过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分笑意,这里是当年张公公他们几个领着人秘密修建的,知道的不过五六人,长时间未用过他倒是忘记了。

江骑忙让古启文进去:“皇上,快些,那些丧尸就要来了。”

古启文被吓的双腿发软,竟是跪了好几下才进了这有些拥挤的暗道。

又是一声巨响,门被那些丧尸用力捶打而落,江骑也便在这一瞬间进了暗格,关了机关。

一路奔跑,这条暗格直直通向江府后院。

也不知跑了多久,二人皆是气喘吁吁,额上汗水一片,才见到星星点点的光亮。

出了暗格,江骑将古启文拉出来,细细打量了这周围。

没有丧尸来过的痕迹,江府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片,江骑肯定丧尸还未来过这里。

他拉着古启文将他安置在内院,自己则是跑去了江眠房间里,江眠房间灯火还亮着,人正躺在床上看功夫书籍,见江骑一身狼狈的破门而入,江眠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从床上跳下来,道:“爹,怎么了?”

江骑未答,只是拿了快布料摊与桌上,随后从柜中拿了几件江眠的衣服,钱财,最后从怀里掏出一用檀木盒子放在包裹内。

江眠即便平日里再吊儿郎当,此刻也察觉事情的不对。他着急的又问:“爹,爹,你告诉小眠出什么事了?”

江骑终于看了他一眼,拉着他一路跑到江澜房间里,房间里漆黑一片,江澜已经睡了。

江骑摸黑大声道:“澜儿,澜儿。”

江澜睡眠很浅,门开便醒了,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忙披了外衣乃至大氅,点开了烛火。

“爹……”

她方叫了一声,江骑便拉着她和江眠跑了出去,深夜最是凉,江骑的手已经快要到了没有温度的地步。

无视江眠和江澜的疑问,江骑硬生生将二人带到江府最后面一处浅水池塘,里面有只小船。江骑咬着牙拉着绳子将小船拉过来,二话不说便将姐弟俩推到船上。

江澜这才觉这次事情不一样了,她死死拽住江骑的手,声音哽咽道:“爹,算澜儿求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澜儿好不好。”

身后已是丧尸聚集,这些丧尸侵犯完了皇宫便跑来了江府,三三两两的在这聚集。

江澜和江眠看到了,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丧尸,二人皆是大惊。

江骑将包裹递给江眠,对二人道:“盛华这次恐怕难逃一劫了,你俩快些离开这里,去天道坊找清尊,总之离开这里就好。这个包裹拿好了,里面有比爹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万不可让别人知晓,轻易使用。”

江澜回过神,双目落了泪,摇头道:“不行,爹,一起走,一起走。”

江骑微红了眼,片刻后厉声道:“让你们走就走,连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说罢便松开了身子,用了身体最后一点力气将船推了老远。随后便见江骑拿起手中利剑狠狠在自己身上划下一刀,鲜血喷涌更加刺激了那些疾步而来的丧尸,嘴里念了祖上传下来的咒语,最后一声爆呵,江骑仿佛全身将近炸裂,散发出刺人眼的白光。

江澜姐弟皆是被这光亮刺的眼睛生疼,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江府,江骑,乃至盛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静止了时间。

“爹。”

江澜与江眠大喊一声。

江眠哭道:“姐,姐,爹他怎么了,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

第二十七章念不得生死一线(一)

顾不得一旁有闲散人在,顾不得身份为仙仕,叶清之丢了风度几乎是飞奔而至,一把将余鸢拥在怀中,摁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在自己胸膛之上,袍子被弄的皱到一起,叶清之也懒得问了。

余鸢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了,气恼的在叶清之胸膛上狠狠捶了两下,闷声道:“叶清之,你弄疼我了。”

叶清之松了力道,却是手指微颤,摸着余鸢的发丝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鸢儿,你还愿回来。”

余鸢垂眸,她感受到叶清之的身子在发颤,犹豫片刻轻轻回了叶清之拥抱,道:“嗯。”

许是念他,喜他,不舍他。余鸢撑过了残月之夜,面对献祭平生头一次如此想活着,硬生生撑着一口气让降火俸将她救下。

回来。

叶清之笑了,如寥寥无几的水中白珠,眸如碧烟瀚海,唇如晨曦里最嫩,最欢愉的那束玫瑰。

许久,余鸢都未见叶清之松开,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如炬,她轻咳一声,提醒道:“叶清之,你的小仙仕还看着呢。”

叶清之不以为意,只道:“看了如何。”

与叶清之而言,最美不过此人,最乐不过此刻,别人与否,无足轻重。

余鸢抿唇笑了,道:“我还要我这老脸嘞。”

说罢便推开了叶清之。

槊栏,江澜,江眠看着二人依偎斗嘴,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

余鸢冲她们招手笑了笑,槊栏粗气一呵,道:“清尊,恕我们斗胆问一句您和兮颜师妹究竟是何关系?”

叶清之淡淡看他一眼,道:“她是我的。”

…………

这一日槊栏三人离开了,槊栏自是十分不甘心,却也晓得自己身份,只是冷着眼看了余鸢片刻回了天道坊,而叶清之则以盛华祸事未除去同着余鸢几人则是向北走去,寻找救盛华计策。

破解江骑的古术方法有一,北岛寒冰,从盛华走到北岛路途共有五块寒冰,藏在了不同地方,找到便可。

说的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五块寒冰相生相克,分有不同人保留,得到它必要经过一番打斗,况且必要找到一合适聚灵囊装起,否则便是无用。

很有默契的,昨夜之后再无人过问叶清之与余鸢关系,江骑与江眠虽是心里好奇到底未再多问,莫说线下二人依靠叶清之寻找计策,平日便是少言少语最好,仙仕之人,之事,知半刻,晓半点便可,多了便是罪过。

早晨雾还未完全散去,三人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离开盛华不过几里,叶清之路途一直紧紧握着余鸢的手,低头看她不知笑了多少回。

淡雅温润的笑意在叶清之脸上极少难看到,不说江氏姐弟,余鸢都有些纳闷,甚至有点小怕。

路上水坑不在少数,在跳出最后一个水坑时叶清之搂着余鸢的腰踏过,余鸢终是忍不住问道:“叶清之。”

叶清之扬起一抹笑意,道:“怎了?”

余鸢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正色道:“你这人,脸皮怎的越发厚了?”

叶清之笑而不语。

余鸢摸了摸鼻尖,露水打的她有些微凉,还好叶清之早一步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后面江澜对此场景也是见怪不怪,拉着江眠看了眼阴沉的天,道:“清尊,我们这是去哪,天可要快下雨了?”

叶清之敛了笑意,淡道:“既要救江大人,便要去北面五岳之地。”

江澜笑意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五岳之地,分为百纳镇,忘忧川,锁灵城,奈何桥,以及北冥山。

五岳而成相生相克,聚相而生,败一或者反一,无地皆遭。历年来能安全无恙走过五岳的几乎没了,多数高人或妖,乃至小神去了五岳之地,也不知走了多少,就没人再回来过。渐渐的五岳变便成了禁忌,只是单提,却是不可亲自体验。

江澜之知要去北面,却是没有想到会是五岳之地,线下听了忽而心里一凉,看着一旁不晓世事的江眠,她有那么一颗想把江眠送回去,可要送去哪里,盛华没了,也没了去处,送到亲友家自己又不放心。前方路途坎坷,危险重重,她怎忍心让江眠遭罪。

叹了口气,江澜道:“五岳之地危险重重,这次真是劳烦清尊了,江澜以及整个江家定会好生感谢清尊和兮颜。”

余鸢道:“江小姐说的哪里话,此事多半是清尊处理不当才会酿成此后果,做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江澜道:“江澜有一事不明,还请兮颜姑娘告知。”

“但说无妨。”

“盛华民安数多年,怎会突然有出现丧尸?”

余鸢道:“此事说来话长,凡事讲究个因果,江小姐只需知道咎由自取,因果轮回这句话便行。”

江澜心里波涛,她咬着唇,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走到水坑之中,还好江眠扶着才避免摔倒祸事。

江眠见江澜面色不对,便小声道:“姐,阿姐。你怎么了,刚刚兮颜说的那些话可是什么意思?”

江澜手心里出了不少汗水,江眠等了许久才听得江澜干哑的声音:“无事,只是担心之后路不好走。”

江眠见江澜兴致不高,便扯牛道:“怕什么,五岳之地再难也难不住我江眠。”

江澜勉强的笑了笑。

余鸢收回目光,她想的不错江澜也是晓得当年之事的,毕竟屠杀整条街之恶行,即便古启文乃至江骑有意瞒之也不可能滴水不漏,总有一星半点火星子蹦出。

叶清之道:“怎的忽然想起告知江澜这些?”

余鸢凉凉道:“故意为之不过是想让江澜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古启文几人当年种下的罪恶如今不过是得了罪过,丧尸也好,盛华被禁术封闭也罢,都只是方面种下的因,恶因哪来的好果。另一点免得江澜或者江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下许多错事。”

叶清之点头,搂着余鸢的腰却是收紧了力道。

半晌午将近,天都未见阳光,阴沉沉一片。

前方是一小镇,约摸有三四里路,周围除了鹅卵般的山川,满地的绿草以及成高的树木,没有一户人家。

也不知是因何余鸢脸色白了很多,额头冒出与这天,这地不相符的汗水。她抬头看了眼行路的叶清之,手指微微用力抓紧了叶清之细长的手指,手指刮过掌心,柔声唤了句:“叶清之。”

叶清之低头道:“怎了?”

余鸢:“背着我。”

脚下走不稳了,还好有叶清之搂着才未失去方向,余鸢咬着牙,又道:“抱紧我。”

叶清之眉头微不可查的颦起,他依言蹲下身子让余鸢扶在他背后,抓紧了双手随后起身轻轻揽住余鸢的双腿,又怕不小心掉下去,叶清之放缓了脚步,又怕弄疼她,叶清之手不知该放何地。

爬在叶清之的后背上,倦意袭来,眸已经很累了,她强行睁着,却又无力的一次又一次合上,看了叶清之两眼,余鸢脑子已经空了,轻声呢喃道:“叶清之,我睡会。”

叶清之轻“嗯”,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走了一路,江澜与江眠都有些吃不消了,还好现在已经能望到前方的那座城镇,给了二人一丝安慰。

叶清之步子很平,余鸢睡的很香,呼吸很轻,叶清之需静的很了才能听得一二。

这条路不过几里,叶清之仿佛觉得过了千山万水,千斤鼎似得在心口呀的他喘不过气,又是一股无言的害怕。

余鸢献祭与结界,当夜已没了半条命,后虽被降火俸所救,到底是伤了内脏,未死都算是幸运。当时叶清之以为余鸢被降火俸救治好后不会回来了,跟着降火俸离开,后又平安无事归来,叶清之除了惊喜便是害怕。

惊喜在于余鸢还会回来,害怕在于余鸢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叶清之知道,这番,余鸢背后定是承受了诸多磨难身子落了毛病,才留得一命。与余鸢,与叶清之,他只想好好守护,却事事事与愿违。

他虽是仙仕,虽身为天尊之子,却也有很多事情无可奈何。

特是余鸢。

半下午时分天下起了小雨,细雨绵绵虽算不得大,淋在身上也是极为难受,本就泥土不平的小路更是水泥寸步难行,还好到了小镇,除去较为朴素的房子,这里有不少闲置的寺庙,无用打扰村民可在这些无人的寺庙中休息。

因下雨街上不过寥寥几人,偶尔几个也是撑着纸伞,披着麻布奔跑,叶清之几人的到来并未引起这镇上的注意。

余鸢脸色苍白的略有几分可怕,眼底微青,虽有叶清之外袍子护着,到底也被沁了不少雨,发丝也湿了一层,许是睡的香甜,未受到雨水的干扰而醒。

几人走到中间已路过了不少寺庙,江眠,乃至余鸢都被雨水淋着,江澜见叶清之无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忍不住道:“清尊,可还要在寺庙待着?”

叶清之收紧了搂着余鸢双腿的力道,轻轻擦去鞋上不小心沾到的一丝污泥,道:“前面有客栈在那里休息。”

江澜松了口气,道:“这地方还好有客栈,若不然兮颜的身子在寺庙里恐怕撑不住。”

叶清之轻抬了眉头,侧身看着睡梦鼾甜的余鸢,无话。

不过半下午天便黑了,叶清之在一家名为“奇悠”客栈停下。老板是为年过四十多的男子,正在招呼一刚刚拿了房子退钱的几个猎行模样得壮汉。

客栈算不得太大,干净整洁,桌椅板凳乃至人坐落的位置都井然有序。人算不得多,两两几人坐,喝着茶水,吃着花生,大笑交谈。

看得出这里出去方才那几个猎行模样得男子都是这个镇上的。

第二十八章念不得生死一线

叶清之背着余鸢进了客栈,老板见几人穿着不俗,便忙笑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宿啊?”

叶清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住宿,三间。”

老板接过银子,笑容渐深,指着正在帮客人倒茶的小二道:“闲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几位客官的行礼提到屋子里,耽误几位客官休息有你好果子吃。”

小二是位年纪较轻的男子,瘦高个,皮肤黝黑,面态麻木,听得老板呵斥便像被雷打了下几乎是跳着将手上的陶瓷茶壶放下,穿着一双草木鞋子跑到叶清之跟前,喘着粗气,弓着腰怯懦道:“客……客官,尽管将行礼交给我就行。”

江澜见此有些于心不忍,左右没什么包裹,便道:“不用了,没什么重的东西,我们自己领过去便行。”

小二面上白了几分,为难的看了眼叶清之。

叶清之道:“江小姐手里有个包裹,你便拿上去吧。”

小二扯着嘴角低头感谢:“谢,多谢客官。”

说罢便低着头走到江澜身边,伸手一双黝黑且粗糙的手:“还请,还请小姐将包裹给我。”

江澜依言递,小二领了包裹,一手拱前,指着一边楼梯道:“还请客官跟来。”

叶清之背着余鸢,一行人上了楼梯。

楼梯很窄,也很破旧,隐约踏上还有“咯吱”声音作响,叶清之放缓了步子,在不惊醒余鸢的情况下步步前行。

二楼便是夜宿之地,约摸有十几米长的廊坊,一间挨着一间对门而是,门上分放了牌号。

到了地方,小二给了江澜,江眠和叶清之一串钥匙,干笑道:“这三间挨着,几位客官住着也方便,还请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江澜笑道:“麻烦您了。”

小二低着头走了,叶清之打开最左边一间房子,进了门便将床被铺开,轻轻抱着余鸢躺在床上,脱了她的鞋袜,和方才被雨水淋湿的袍子,盖上被子,被子放置下巴处,轻轻盖住嘴上露出鼻子呼吸。

做完这些叶清之在床边握住余鸢的手许久,等到一旁的江眠打了个喷嚏,这才觉自己身上也湿透了,要去换身衣服。

他将余鸢的胳膊放置被褥里,站在床边片刻,道:“应该也没拿衣服,下面有温水,或者姜汤,喝碗去去寒。”

江澜瑟缩着打了个寒颤,的确,本来不觉冷在这干站了一会儿也冷了许多,她道:“好,等澜儿也给兮颜带碗。”

叶清之道:“也好。”

江眠拉住江澜的衣角,吸了吸鼻子,道:“阿姐,兮颜怎么了?”

江澜无声做了个禁言,摇头。

正在众人要去下楼喝碗姜汤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客官。”

江澜轻步走去,开了门道:“何事?”

来者是这家店的老板,他笑道:“各位远来路途劳累,今儿又下了雨,晚上准备了免费晚膳贡几位享用,到了时辰还请各位晚上劳置楼下享用。”

江澜思索片刻,笑道:“好,到时定会前去。”

老板走后,江澜渐渐敛了笑意,眉头紧锁。

江眠道:“姐,这家老板店人这么好,知道我们来这破地方不容易特意给我们准备了晚膳,太好了,弟弟我早就饿了。”

江澜没有笑意,只是干道:“希望如此。”

江澜下去问后院的厨房要了四碗姜汤,客栈虽少见姜汤但姜还是有的,江澜加了钱让这几位厨子好好熬制,下着雨二人都去了厨房等着。

这家店门店不大,倒是这厨房不小,两两几个厨子,身材高大魁梧,正剁着新鲜的肉食。其他两个厨子则是在做饭,味道道也不错,香味扑鼻,酸辣都有,样式也算耐人观赏,有头有尾,有形有状。

江眠看了一会儿瑟缩了下身子,打了个寒道:“姐,我怎么看这都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饭菜可口,蔬菜白菜一堆,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新鲜的猪肉,听着厨子一刀一刀落在肉身上的跺断声,跟落在人身上相差无几,听着莫说江眠,江澜都有些不舒服。

她打了个寒颤,白道:“别胡说,自己吓自己”

此刻一厨子已经将二人要的姜汤端上,江澜接下放在一边,道:“小眠,这是在外不比家中,凡事多长点心,若是事情不对就叫阿姐,阿姐一直都在。”

江眠点头:“知道了阿姐。”

“快,趁热赶紧喝了。”

…………

房间里一是过了一个时辰,余鸢睡了一个时辰,叶清之坐在床边呆了一个时辰。

江澜敲了门端着姜汤进来,小声道:“清尊,趁热赶紧让兮颜喝点姜汤吧,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叶清之轻轻拍了拍余鸢的脸颊,道:“鸢儿,鸢儿。”

未有反应,叶清之伸了身子在余鸢耳边呼气,这是上辈子余鸢最敏感的地方。果然叶清之如方才般唤了两声余鸢便缓缓睁开了眸子。

身后江澜听了,看了,无言沉默。

睡了许久,余鸢嗓子有些干疼,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她摸着头,胸口处忽的有传来一阵撕心之痛,余鸢不禁轻呼痛出声,弓着身子捂住胸口。

叶清之见此,面上慌乱一闪而过,他抓住余鸢的胳膊,却发现余鸢整个人都在颤抖。

喉结微动,叶清之道:“鸢……鸢儿,可还好?”

余鸢咬着牙,额上沁出不少汗水,怎的残月之日已过她的心口还是会疼,以往过了夜晚便没了,不会持续第二日才是。

莫非是因为献祭一事。

该死的,余鸢咒骂一声。

许久不见余鸢回答,叶清之慌道:“灵气,灵气,我传灵气给你。”

余鸢转身,颤抖着手,张开了双臂,道:“抱住我,抱住我叶清之,我就不疼了。”

见余鸢一犯常态的温顺,叶清之闻言轻轻抱住了她,随后又是抱的死紧,弯着身子躺于床上。

余鸢的手指紧紧捏着叶清之后背的衣带,眼皮不时合上,道:“抱紧我。”

叶清之依言将余鸢抱的更紧了。

一旁的江澜将姜汤放在一边退了下去,关上门。她的屋子在中间一边是江眠的房子。叶清之为了照顾余鸢方便只要了三间。

江眠的屋里的门敞开着,江澜走了进去,唤了声:“小眠。”

屋里除了江眠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裹,空无一人。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天阴沉的紧,隐隐有下大雨的趋势。江澜心怕江眠孩子气犯了出去玩闹,莫说下雨与否,江眠从小为出过远门,心性单纯,她怕江眠跑到外面遇到危险。

也顾不得雨水多大,江澜跑到楼下问门前的掌柜道:“老板,您可看见和我一同来的较小的那位男子了?”

老板正算着帐,闻言便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看到公子。”

江澜松了口气,没离开旅馆就好,谢了后便又跑到二楼去了。

这里多多少少都有人家住,江澜不好大声寻找,便挨着一家家开门的余光看。

从头至中间共有七八间屋子,江澜看了个遍,最后隐约是路过叶清之房间时听得里面传来江眠的声音,她这才停了脚步,喘了两口气,开了门进去。

屋里江眠正笑着不知在给余鸢说什么,余鸢一个劲的笑。

江澜推门而入,二话不说便揪住耳朵,使劲拉了拉,道:“你这小子,转眼不见就跑到兮颜房间里了。”

江眠正与余鸢说的正兴,猝不及防被江澜揪住耳朵,疼痛之余也有几分害羞,便挣脱道:“姐,好阿姐,你被动不动就揪我耳朵行不行。”

江澜道:“人生地不熟的,小眠你要去哪里要给姐说一声才是,免的阿姐担心。”

江眠道:“阿姐,这次我不过是见兮颜脸色不好又睡了一路,怕她饿着了便从厨房里要了点粥食,无心之失。”

说着便指了指一边桌上放置的一碗红豆粥。

江澜心里原就无多大气,只是担忧江眠受人坑骗,今闻言便安了心,摸着江眠的头发道:“这次阿姐冤枉你了,不过要是离开阿姐身边定要说一声。”

江眠忙不跌的点头,道:“阿姐,兮颜身体怎么了,你看这丫头憔悴的。”

余鸢半坐于床上正喝着叶清之喂邪恶的姜汤,听了江眠的话,便故作老练道:“丫头,你这小子还叫我丫头,真是世风日下一个毛头小子都敢欺负到我头上。”

江眠笑道:“不说兮颜别的,个子比我矮,年龄比我小,事事不如我,你说是不是小丫头呀。”

余鸢推开了叶清之递来的姜汤,想大声喊却发觉头晕的厉害,便指着江眠道:“臭江眠,你给我等着。”

江眠笑的有些贱,故意站直了身子,做了鬼脸道:“有本事的来抓我呀。”

余鸢笑容渐渐有些扭曲了,她一把掀开了被褥就要下去,叶清之忙按住余鸢快要出了被窝的双腿:“别下去,凉。”

江澜见此,又是揪住江眠的耳朵道:“讨打是不是,明知道兮颜身体不好还要出言戏弄。”

江眠委屈道:“阿姐,我不是看兮颜脸色不好,人病态的紧,才想法子逗她开心吗。”

江澜道:“有你这样逗人开心的?”

江眠眨着眼睛点头一脸真诚。

余鸢摸了摸鼻尖,道:“我没事,江眠也是好心,一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江澜抱歉道:“着实不好意思,我家小眠不懂事,事事还请多多包涵。”

余鸢笑道:“澜儿说这话见外了不是,既是一路人就莫要诸多客气,以后还要一起走。”

江澜吸了两口酸气,点头。

江眠眉眼间有了几分委屈,虽是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

余鸢见了也晓得他是好心,便道:“左右才酉时,不如去外面走走。”

江眠露了笑脸,忙道:“好啊,这家客栈我知道有一处地方特别好玩。”

叶清之摇头道:“不行,外面下了雨。”

余鸢道:“又不出去,撑着伞就行了。”

“不行。”

顿了下,叶清之又道:“不许。”

…………

第二十九章寻找不得盛华灭

余鸢有些气道:“都睡了一天了,就不能出去走走。”

“雨下大了,不行。”

这点叶清之坚持异常,虽云淡风轻却带了十足不容反驳。

江眠站在一边左右不是,方才的兴致也消了一半,正在犹豫是出去还是在屋里待着。

江澜见状道:“兮颜,外面雨真有些大了,别出去了,免得着了凉气。”

听着外面雨声余鸢自是知晓雨水大小,只是方才江眠一片好心却被误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想着法子弥补,就想着随着江眠的意出去走走,如今这样她弄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余鸢瞪了叶清之一眼,低声道:“你能不知我何意思?”

叶清之淡道:“知道,但除了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余鸢:“……”

“你何时变得如此霸道了?”

余鸢看怪物似的看他,稀了个奇,这叶清之身为仙仕,天道坊的元老,从小沐浴在济世救人的氛围下,何时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情。

叶清之微抬了眸子,在江眠江澜,乃至余鸢的错愕之下,一把将余鸢搂进怀里,明明是有些生涩霸道的动作,偏偏叶清之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意,极淡道:“听我一次能如何。”

江澜干笑了两声,道:“兮颜刚醒身子正虚弱,我和江眠下去看看有什么补身体的膳食。”

说着便拉起江眠的手,江眠嚷嚷道:“阿姐,阿姐,你慢点。”

门轻轻被各上,除了屋顶窗前雨声淅沥,屋里静的出奇。

余鸢斜着眼看他,沉默片刻,道:“叶清之,你还欠我一串糖葫芦。”

“等会我去街上买。”

“还有一盘子桃花酥。”

“等会我去做。”

余鸢深吸一口气,道:“叶清之,你对我什么都是等会,等会,什么时候能把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从前天道坊是,桃花夭夭处是,碧烟山是,如今也是。她虽不矫情,也是有小性子的,且对方是叶清之。

叶清之低了眉,将余鸢削瘦的身子揽在怀里片刻,道:“现在。”

…………

江澜与江骑下了楼梯迎面碰上一群夜行模样得壮汉,楼梯较窄,几人并肩而行占满了能行走的路,中间江澜与这些人碰上没有空下去,看着面上这几位壮汉,江澜行礼道:“劳烦几位让下路。”

几位壮汉对视一眼,笑眯眯的故意横了身子将楼梯挡了个干净。

其中一位身宽体胖的男子笑容微贱,道:“不知哪家小姐,长的如此绝色,这天下雨不停,不如跟哥哥去屋里好好探讨一番如何能将这停了再出来。”

几人言语轻浮,行为下流,明显是看中了江澜的美色。

江澜虽有些功夫到底面对这壮汉也是无能为力,她咬着牙,又是道:“几位不让路,我和弟弟回去便是。”

那名壮汉做要拉住江澜的手,江眠一个近步拦下,握住壮汉的手狠狠往他身上一甩,晃的那壮汉差点摔倒地上。

江眠故作恶态道:“青天白日的想干什么,我姐岂是你们能碰的。”

江澜见几位非良人本想着退让一步却未想到对方得寸进尺,又怕江眠惹怒几人盖了祸事,便将江眠拦在怀里道:“小眠,姐没事,别……”

江澜话未说完,那胖壮汉许是被江眠一个年少少年险些推到而怒气大发,红了脸指着江眠恶狠狠道:“好你个臭小子敢推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兄弟们还不快给他点颜色瞧瞧,真当我身后这么多兄弟是死的啊。”

说着身边另三个壮汉便卷起袖子将江澜与江眠围起。本就寸步难行的楼梯里更是跑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子瘦高的男人狠狠推了下江澜,江澜本就搂着江眠身体没有重心线下被这不小的力道推着,险些从一边扶手的楼梯边栽下去,幸好江眠拉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才免去祸事,二人也是一个不稳倒在楼梯间。

那人嗤笑道:“就这个需要姐姐保护的怂货还敢推我们老大,不知真是年轻还是目中无人啊。”

江眠微红了眼睛,年少未过,自尊心最是强,他吸了口凉气,看了眼楼梯下,道:“阿姐,这里为何无人帮我们,小眠真是无用,这么大了还需要阿姐保护。”

江眠看不懂楼梯下这些无关看事之人他所生活的地方,环境太过平淡安康,江眠的世界里多的是有爱,和睦,鲜少有这般无能之时。

一时间,江眠真觉出了江府自己是个废物。

江澜摸了摸江眠的头发,安慰两句,她最是听不得有人羞辱江眠,收起一派温婉形象,冷笑道:“那几位可有本事,在这欺负一个孩子,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被人笑话。”

胖男子笑道:“谁敢问我们,莫说这个镇,方圆几里路怕姑娘都找不到几个。”

江澜咬着牙看了眼台阶下看戏围观一群,吃饭一群,路过一群,人很多见此事却没有一个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胖男子见江澜生的美艳,如今这倔强模样更是添了几丝楚楚可怜的味道,心痒难耐道:“小美人,跟了哥哥以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来,让哥哥摸摸。”

说着便伸出一双猪手去摸江澜的脸。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声带了几分能震动人心的声音:“等下,等下。”

江澜一行人顺着声音望去,便见到楼梯口站着一位身着素色襦裙纱衣的女子,头发散散披在肩后,面容有些脏乱,细细看来五官精致,眉眼清秀,是个美人。

外面下了雨,这女子头发湿了半边,衣服肩膀处,袖子上湿了不少,裙角湿的较很,还有不少污泥,一双淡蓝色的布鞋也是脏乱的紧。

她举着一瘦小的胳膊,说出那句最简单不过却无人敢说的话。

胖男被方才那带了几分内力的声音震的不轻,见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笑道:“哪家的臭乞丐,敢来过问爷爷的好事。”

小乞丐丝毫没有因为壮汉的威胁而感到害怕,她眯着眼睛状似提醒道:“晚上这家店的老板可会免费宴请这里所有的客人用膳,怎么,几位爷现在闹事就不怕惹怒这老板,到时候……”

小乞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家都懂的,这里没几个不知道,大爷你应该也知道吧?”

江澜与江眠听不明白着这女子是何意,只见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壮汉脸色白了几分,气焰也消了不少。

一旁的瘦高个子男子凑到胖男子耳边小声道:“大哥,这店主人快回来了。”

胖男子看了眼蹲在楼梯一边的江澜,又看了眼笑容肆意的小乞丐,沉思片刻,摆摆手道:“这次算你们幸运,兄弟们走去二楼休息。”

其他几个将江澜围起来的夜行者便退到胖男子身后整齐的竖成一列,楼梯也有了空隙,几人率先上了二楼。

待几人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江澜这才缓缓拉着江眠站起,江澜脸色不太好,她摸着江眠的脸,道:“那些人的话别在意,以后若是碰到这种事情能忍就忍,我们,已不是菩提杜江家那时之人了。”

现在的江澜与江眠不过是路人或是侠士,什么都不会的侠士,不谙世事不懂江湖世道,弱者一方,已不是盛华之处受人尊重的江氏中人。

江眠虽不通事理,到底也懂,狠狠点头道:“阿姐,小眠知道了。”

安抚好江眠,江澜这才站起身慢着下了楼梯走到那乞丐模样的女子边,行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小乞丐虽瘦小,个子却是高,与江澜不相上下,看起来却是比江澜小了一两岁。

江澜见她穿着虽是破烂,眉眼间却是有股豪气,不由得便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了,并且只身在外得此帮助,她是诚心感激。

小乞丐随意摆摆手,不在乎道:“无事,闲来无事管管热闹,对了小姐,这客栈鱼龙混杂颇多,若是赶路下雨住宿,可别待太久,早早离开好。”

江澜颦了眉道:“这客栈,可有什么不妥?”

小乞丐道:“行里的规矩,不可明说。”

如此江澜也不好多问,便笑道:“在下江澜,敢问姑娘芳名?”

小乞丐一扬手,道“宁凝。宁而不远非远也,凝起聚身得成也。二宁虽读法相同,意思可一点都不一样,江小姐好自琢磨吧。”

说罢便踏着一双脏鞋子去了后院的那条路,江澜还在纳闷方才宁凝那番话的意思,却见到走到门口处的宁凝回头冲她笑道:“宁凝认识江小姐很高兴,希望以后还能相见。”

望着宁凝渐远隐去在后院深蓝色挂布的背影,恍惚了一阵。

楼梯口人最是多,二人站在这里虽说没在正中间却也是挡了不少路,已有不少人从旁绕过,多多少少眼神带了些责怪。

江眠拉着江澜侧身走道一边,道:“阿姐,方才那丫头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江澜恍然回神,顿了片刻,摇头:“不知。”

“好奇怪的丫头,不像是乞丐。”

江澜沉默,随后看了眼外面有要停雨的意思,便道:“走吧,去给兮颜拿点吃的。”

江眠笑道:“桃花酥对吧,兮颜最喜。”

江澜道:“臭小子讨打是不是,清尊最是不许兮颜吃甜食。”

江眠道:“阿姐,清尊不许兮颜的多了去,兮颜听过几次啊,我倒想看看清尊与兮颜面对一盘子桃花酥谁更听谁的。”

江澜只觉江眠玩笑,便道:“别乱来啊,后果有你好吃的。”

江眠随口应下:“知道阿姐。”

第三十章寻找不得盛华灭

话是这样说,江眠还真在和江澜送去晚膳时偷偷在饭菜里加了一盘子约摸有婴儿手掌大小的桃花酥。

讲江眠端着几盘菜,江澜端着一碗粥敲门,笑的有些贱:“兮颜妹妹,用膳了。”

里面正在叶清之怀里窝着喝茶的余鸢被这一够妖媚的声音惊的一个激灵站起,脱离了叶清之的怀抱,将茶杯递给叶清之,被子一把裹上身子盖个干净只露了个头,说道:“进来。”

叶清之眸间微动,眉头微颦。

江眠开门,探了个头道:“兮颜,我给你拿了好多好吃的,快来尝尝。”

余鸢舔着嘴角,确有些饿了,忙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在掀开饭菜那瞬间江澜见到一盘子整齐罗列的桃花酥,狠狠的瞪了江眠一眼。

江眠笑嘻嘻道:“看兮颜大病初愈就要了盘兮颜最爱的桃花酥,我尝过了这里的干果味道还不错,吃着应该还行。”

余鸢两眼放光道:“桃花酥,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的。”

江眠嘿嘿一笑。

余鸢从被褥中起身鞋子也顾不得穿了跑到饭桌边,拿起那粉粉的桃花酥。也忘记了她现在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方才的袍子也被叶清之脱掉了。

脚还未落地余鸢便被抱了个满怀,叶清之茶杯放于桌上,一手揽过余鸢的腰枝,无视余鸢的怨恨和挣扎,淡道:“伤还未好。”

余鸢两条裸露了半截的白藕臂膀,够着离自己还有好几步的桃花酥,被叶清之揽住动弹不得,她气道:“叶清之,我饿了。”

叶清之对江澜二人道:“别看。”

说着便将薄薄的被褥裹到余鸢身上。

江澜这才明白叶清之所谓“别看”是何意思,她不禁对叶清之刮目相看,这还是人间口中清心寡欲,仙骨不凡的骄子清尊吗,现在的叶清之更像是一个凡间平凡男子对心爱的女子极强的占有欲,莫说江眠,连她一个女子看了余鸢不过只是露了半个胳膊的玉体都不许。

真是,有点吓人。

同时江澜也觉这样的叶清之更为好点,少了点寡欲,多了些平易近人之意。

江眠摸了摸鼻尖,少年郎情窦还未开,更别提见过女子的身体,方才没注意,当即明白叶清之话后之意,又想到余鸢那婀娜的身子,不禁微红了脸。

二人无言对视一眼,低了头,却都是一副憋着笑的表情。

余鸢未注意这么多,只知叶清之不让她吃心心念念的桃花酥,不满道:“我不管这么多了,我饿了,要用膳,饿坏了我,叶清之你没什么好果子吃。”

叶清之搂紧了余鸢,将她身子连着被褥揽在怀里,道:“有很多饭菜,凉的,热的,都有。”

“那我偏偏要吃桃花酥。”

“吃多了牙疼,还会恶心,不许。”

余鸢气道:“可我就是想吃那个。”

二人争执起来,江眠一脸看好戏的偷偷暗中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贼笑道:“姐,你说兮颜会不会吃上那盘子桃花酥?”

江澜没好气瞪他道:“你行了江眠,要是被兮颜知道你是故意的,后果自负。”

江眠笑道:“那丫头才不舍得打我嘞。”

这话说的江眠都不信,想想以往余鸢那股狠紧,有那么一刻他有点后悔了,又从发丝间撇到一向寡言淡行的叶清之为了一盘子桃花酥与一女子较量至此,好奇大过于害怕,不过片刻江眠便将那短暂的害怕丢之脑后了。

余鸢咬着牙,忽的红了眼眶,不管不顾的就要下去,叶清之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看余鸢这幅模样便软了心肠:“不是不能吃,这家客栈恐怕没那么简单。”

余鸢停了动作道:“怎了?”

叶清之道:“一股鲜血味。”

“你怀疑这家客栈有问题?”

叶清之淡淡点头。

江澜颦眉道:“恕澜儿多说,澜儿也偷偷打量观察过这家客栈,未曾闻到过血腥味。”

江眠也道:“即便有也是厨房里的畜生味道吧。”

叶清之的想法从不会出错,面对江澜二人的疑问,余鸢则是十足相信了他,道:“何以看出?”

叶清之捏了两下余鸢柔软的手心,面不改色道:“这里多的是夜行者,方才来时楼下便有一行,若这镇里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些夜行者也不会在这家客栈夜住。”

江澜道:“澜儿不懂,这能证明什么?”

叶清之继续道:“一夜不过十几个铜板,饭菜多数免费,再者晚上还有免费的晚宴,除去零零散散的花费,这家店莫说盈利,恐怕每天都在亏损。既是生意人,这样做有些说不通。”

顿下,叶清之又怕余鸢着凉便将一旁晾着已干了的袍子披在她身上,才道:“一进门我便问道一股很淡却是腥味十足的味道,应该不是厨房那里传来的。”

江澜听后连上自己经历方才楼梯宁凝与那几位壮汉的对话,加之这老板过多的善心,今又听了叶清之这一番话也信了三分。

只是一想到自己方出来便遇到这种事情,江澜凝了凝心神,道:“如清尊所言,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叶清之微微向烛火通明的门外看一眼,众人随着目光看去便见到门前信隐隐有一身影附在那里,竖着耳朵。

江澜心里大骇。

叶清之道:“放心他听不得什么,我已布了结界。”

江澜心头未松:“接下来如何?”

叶清之淡道:“既然来了这家店老板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走掉,外面下着雨,阿鸢身子未痊愈,如今只能等。”

“等?”

“方才我看有不少夜行者在这二楼住下,如不出我所料,这几天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随后手一挥,结界破开,叶清之道:“天不早了,晚上还有客宴,都且回去休息。”

江澜也看懂了何意,便道:“澜儿同小弟便先走了,叶公子好生休息。”

说着便拉着江眠要离开,走到门外时江澜故意放缓了脚步,门外早已没了那黑影。

江澜松了口气,低声道:“小眠,方才清尊的话可听明白了?”

江眠点头:“懂了阿姐。”

“晚上别出去,客宴上的东西也别吃,尽量不与那些人有交往。”

“嗯。”

房间里窗外一声剑声响过,思琴抹着月色从窗户口飞进,带着一束微白的光,剑身微抖,弯了进来又束的笔直停在余鸢面前勾着剑头碰了碰余鸢的脸颊。

余鸢伸手摸了摸思琴的剑身,笑道:“还知道回来。”

思琴抖了都剑身,光滑的剑身上弯曲成一股麻花,在余鸢面前跳个不停,逗的余鸢笑个不止。

叶清之道:“思琴当夜被那些魂魄进了心神,*控,在外跑了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晓得它是委屈余鸢道:“思琴逃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把它带回桃花夭夭处这思琴整天不干正事,也不托我飞,整日里想的便是跑,我对它挺不错的,也不知道这家伙逃跑是个何意。”

伸出手,思琴弯着剑头将剑头搁置在余鸢手指上,轻懂了两下,状似撒娇。

叶清之看了思琴一眼,道:“性子顽劣,脾气还大,这些年在桃花夭夭处整天欺负小仙,被人追打。”

思琴猛然竖了剑身,正对着叶清之。

余鸢哈哈笑道:“叶清之,思琴听懂你在说它坏话了。”

叶清之淡淡道:“实话实说。”

余鸢道:“思琴本着便是鸢念山里的剑轴之家一员,性子高傲也是不可不理解,你一仙仕就别和一剑灵计较如此了。”

叶清之不再看思琴,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余鸢笑着摸思琴的剑身:“这些年有没有想我啊?”

思琴剑身重重垂下。

“叶清之有没有欺负你?”

思琴点身。

“叶清之如何?”

思琴顿了下,撇开了身子,剑身分散为许多小剑,一笔一划留下两个大字。

“不好。”

余鸢笑了,指着思琴道:“叶清之你看,思琴说你不好了,你说这些年你在桃花夭夭处干什么了?”

叶清之又看了眼思琴,方才还扬眉吐气的思琴却一下子跑到了叶清之腰间的剑鞘中,回了平静。

余鸢不禁道:“你对它做什么了?”

叶清之道:“它累了,让它睡会。”

余鸢:“……”

有些兴致未去,方才还未与思琴玩够。余鸢耸耸肩,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道:“我饿了。”

“我传灵气给你。”

余鸢白他一眼,道:“好端端的要你灵气作甚?”

“力气没地方撒。”

“…………”

晚上时分,老板如约来房间里叫出了几人,整个二楼的都出来了聚集在楼梯上,散散而等至老板安排。

余鸢看这些人除了他们几个和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剩下的十几人皆都像是夜行者,并且腰间别剑,身体硕壮,一看便知是会功夫的。

当然下午欺负江澜几人也在。

约摸三四个夜行者相识,连连聚成几堆,磕着瓜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声粗狂。一边那几个书生也是旧识,虽不既壮汉几人声音响亮,到底在这夜里相逢多多少少有多言说。

江澜从左面看到了下午欺负她姐弟二人的壮汉当下便拉着江眠躲在另一群人身后。

江眠道:“阿姐,要不要将那事告诉清尊,让她好帮我们出出气。”

江澜拍了下江眠的脑袋道:“臭江眠,学会动坏心眼了不是。”

第三十一章得病不得抱紧我

江眠委屈道:“哪里阿姐,你弟弟我能是那种挑事之人。”

江澜点头:“是的。”

江眠笑容再也撑不住了,委屈道:“阿姐。”

“嘘,别说话了,少事。”

相比于江眠,江澜远要细心的多。从前他只会考虑不让江眠冻着,身体健康着,好好读书,成为江家好少年郎。如今离开江家,二人没了江骑的庇护,江澜事事更为细心。

就如那几位壮汉,一看便知都是会些功夫,来头不小,凡事能忍就忍便是,平添不少麻烦谁都不愿。

“大哥,赶了一天路,既是这老板请宴,吃的自然不会差这下子兄弟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被称为老大的那壮汉笑道:“饭菜怎样不重要,重要的背后那东西。”

“难不成传说那玩意是真的?”

“这世道从没有空穴来风的闲话。”

话说间楼梯间又小步走进几人,五人四男一女,穿着紫色缭金袍子,腰间分别了一把刻印有莲花形状的长剑。身姿笔直,气宇正气,一派少年修士模样。

几人走过楼梯,在余鸢几人前方停下。江眠眼尖的认出后面那一样貌清秀圆脸可爱的女子便是今儿下午解救他和江澜的宁凝,只是换了件衣服模样大变,险些未认出。

江眠低声道:“阿姐,是宁凝。”

江澜自是也发现了,只是线下不清楚这些修士是何家何派,这些人是敌是友,便道:“别说话,看清尊如何。”

宁凝那些人自停在那边便没了话,几人隐隐分开而站,也不似那些夜行者一样聊个不停。

那壮汉尖笑着道:“原来是连家修士,怎的今日刮的哪里的大风竟让连家的修士也来了蹭饭。”

被称为连家修士其中一位大哥模样的俊美男子冷笑道:“连家之事何时轮到向一莽夫交代。”

壮汉眸光阴冷,冷哼一声道:“老子给你好客气说话,你他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很显然几位是认识的,只是看着不太和气啊。

余鸢道:“连家修士是何?”

江澜与江眠也凑了过来,听得叶清之道:“守护百纳镇的修士。”

余鸢依在叶清之怀里思索了一会儿,道:“有多少年了,以前问的没听说过。”

“不久,不过才一两白年。”

余鸢点头未再追问,那一两百年里她在地府飘荡,这些新兴起的派门自是不晓得。

那修士寒了眼,一甩袖子道:“一介夜行莽夫,懒得多言。”

修士的退让,壮汉倒是得寸进尺,似笑非笑道:“你们修士中那些丑事还要老子说出吗,一唐门正正的修士竟然和一厉鬼相好了,弄的人非人鬼非鬼的,有什么脸教训别人。”

几人面色不太好看,其中另一位面容俊郎的修士带着薄怒指着壮汉道:“休得胡言。”

壮汉冷笑未去道:“老子说的实话,你们这些修士做出这些丑事还不让老子说了,今天老子非要说个透彻,还臆让众人被瞒其中,奸事是可,隐瞒无乎怪以,修士之人,最是可耻……”

那修士一声呵斥,拔了手中剑衣衫飞起,便要冲那壮汉刺去:“住嘴,住嘴。”

壮汉丝毫不见慌乱,微微侧身便躲过了修士的剑气,他嗤笑道:“连家修士连子戎,二十岁未至,除污秽之物,得一女鬼青睐,二人一来二往,眉目传情,白日宣淫,形影不离,亲亲我我,败坏风气,最后得终惩罚,二人被困百纳镇鬼阵之中,生死不明。”

修士已双目赤红,手中剑发越发没了章解,壮汉不觉间便已占了上风,轻松或已早看透修士剑章,分不耗力避开,嘴上依旧不饶人道:“怎么,被老子说出事实,恼羞成怒了,嘿嘿,他俩在这客栈里度过两天两夜的风流趣事老子还没道出,要不要老子说出,也让大家乐呵乐呵。”

壮汉言语越发刻薄,眸中丝毫不掩幸灾乐祸。

修士最是看不起这些夜行者,平日里这些人没少受这些修士的轻视如今连家出了丑事,这些壮汉自要好好恶行修士一番。

打斗下来廊坊间与地板碰撞之声不觉于耳,饶的周围之人不得不避之。二人身法算不得快,那修士剑剑直中要害,却之前已被壮汉饶了心神,剑章早已被看破,无再精湛,再动作奇快也再壮汉掌握之中。

剑剑不得伤壮汉,那修士已急了眼,身子翻空一剑刺下,剑尖直直对着壮汉喉间低下,壮汉冷笑,身子卧与廊坊之地,膝盖摩擦而行,那剑尖从喉间划过,未伤。壮汉趁此机会一脚狠狠踹在修士胸口处。十足的内力,震的周围一阵清风飘过,那修士不得防,实实挨了这一脚,被震的倒地不起,口吐一口鲜血,脸色煞白,手中莲花剑也被扔了一旁,落与壮汉脚地。

这股狠劲,余鸢估摸着这修士恐怕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个透彻,内伤留下。

其余几位修士皆是变了脸色将那受伤的修士扶起,修士被三人夹着腿却是软的连相站力气都没,软着身子将所有重力交与几人,眼皮不时合上,痛苦异常。

壮汉将那剑踢到楼下,嘲笑道:“废物。”

后面一群夜行者鼓掌庆贺,壮汉得意的狠狠冲修士吐了几口唾液,哈哈大笑归与夜行者列行之中。

宁凝咬着牙就要拔剑而上,领头的那一修止住她,余鸢依稀听得那人说:“现在不是动怒之际,还是先将浮雪丹找到救下师哥。”

余鸢拍着叶清之的手背道:“什么是浮雪丹?”

叶清之道:“泣鬼,压邪,疗内伤。”

说道最后叶清之眸光微亮。

宁凝咬着唇,唇已隐隐泛白了,隐忍了许久才收起已出了半个身子的剑,冷哼一声。

两帮派恩怨才清,那壮汉看着余鸢一行人,走到江澜跟前,笑道:“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江澜冷淡不言。

那壮汉嘿嘿一笑,拨弄了下头顶束起的头发,道:“别害怕,哥哥不会伤害你,只想跟小美人你说说话,顺便告诫小美人一声,如果几位只是被雨困中在此留宿,在下好生劝各位一句吃了饭就赶紧离开,免得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招来这些修士的毒杀。”

余鸢看这壮汉对江澜言语轻薄便要去教训他,却有一瘦小的身影抢在她前头将江澜护在身后。

余鸢定要望去便见到修士中唯一的女子以极快的速度赶道她前面将江澜护在身后。那女子冷着脸对壮汉道:“你这莽夫,羞辱我连家之人就算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欺负一弱女子,恶不恶心啊。”

壮汉收了笑意,冷道:“要你管,臭丫头,识相的快给老子滚开,若不然等会将你打断了腿扔到百纳镇中喂鬼去。”

女子毫不退让,道:“有本事就弄死我,若不然就滚出去。”

“你……”

江澜见那壮汉脸色越发难堪了,怕壮汉迁怒于宁凝,也不想让一不过一面之人因自己受到牵连,便拉住宁凝的腰道:“宁姑娘,这等事不关己的闲事别多问了,以免遭了牵扯。”

宁凝不赞同道:“一面之见也是相见,头一次你我不也是陌生人吗,闲事管多了,多一件又何妨。”

这般洒脱的性格倒是让江澜刮目相看了。一旁那几位修士冷眼看着,却也是未动身帮宁凝。

江眠偷偷走到余鸢跟前,小声道:“兮颜,就是这壮汉今儿下午欺负我姐弟俩,辛亏这位宁凝姑娘相救,才免得我姐姐遭到毒手。”

余鸢道:“哟,这壮汉这么大能耐呢。”

顿了下,她又道:“不过这些修士连一莽夫都打不过,更无用。”

江眠嘴角抽了抽。

现在该是在意这东西的时候吗。

三人僵持不下,那壮汉隐隐有要打宁凝的意味,而宁凝腰间的剑已露了半个。

余鸢正要开口说那壮汉两句,彼时楼下一直未出现的老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只身一人,身后无人。仿佛看不明白气氛不好似的,老板笑意不减漫步走过几帮人群中,站立与中间。

壮汉敛了恶意,也不与宁凝再计较下去,笑道:“老板,今儿来的有些晚啊。”

老板道:“还不是看你们打的热闹,不忍打扰。”

“一群无用的修士,也敢和老子打,不知天高地厚。”

老板笑意不渐,眸里望着宁凝几位修士却是多了几分讽刺之意。

他道:“老句就是爱说实话,只是有些实话大家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多没意思。”

老句大笑,同这老板不言而喻。

看样子这老板与这名为老句的壮汉是老相识了,既是夜行者不常留宿一地,能熟识便意味着老句是这里的常客,应该说夜行寻物的地方便是这里。

只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不远处便是百纳镇了,何不得在这停留。

这点,余鸢想不通。

领头的修士脸色苍白道:“来者是客,各位别太欺人太甚。”

老句道:“你们算是客吗,狗娃,道德败坏的一群修士,还敢在这说老子是莽夫,老子就算是莽夫也不会与一女鬼缠绵相爱。”

他哈哈大笑道:“老子真是佩服你们连家少门主,竟然和一女鬼在一起了,哈哈哈。”

一直隐忍的宁凝终是没忍住拔出长剑,一道白光闪过,宁凝已剑移至老句前面,秀眉颦起,呵斥道:“不许侮辱我师兄。”

第三十二章得病不得抱紧我

剑身还未来得及碰触老句,便被老板单手以内力拦下,一白色罩气围绕,宁凝手中剑已被弯曲,因力道过大自己已被反噬,倒在地上狠狠吐了口淤血。

老板脸上没了笑意,冷冷道:“我的客栈,还没有人在我面前动手。”

宁凝爬在地上,咬着唇红了眼,她抬头看了眼二人,狠狠摸了把眼泪,啐了一口口水。

领头的修士单身扶起宁凝,其余二人都在夹着方才那位被老句打成重伤的修士,不得空。

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因隐忍,脖间青筋隐隐暴露:“二位,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连家的人,来这只是为了得道浮雪丹,并无恶意,二位何必诸多为难,得理不饶人。”

老板道:“好了老句,玩也玩够了,就别再寻乐了,今儿来可是来争夺我手中宝物,这般还没开始就伤了元气,着实不好。”

老句嘿嘿一笑:“知道知道,这不提前热热身。”

粗壮的身子退到一旁,远离了宁凝几位修士,倒也真没再动手。

江澜小跑到宁凝跟前,关心道:“宁姑娘,没事吧?”

宁凝摇头。

这出热闹看完了,江澜也没了危险,余鸢摸着鼻尖道:“话说,两位,这……没我们什么事吧,我们来可是要吃盛宴的,又不是看一群人打闹无趣。”

老句也道:“就是啊,老板,争夺宝物,招来这一群过路人做甚?”

老板笑着看向叶清之:“你们会参加的,对不对叶公子。”

余鸢回头看他,叶清之淡淡道:“嗯。”

余鸢惊道:“叶清之,你参加这东西干嘛?”

“浮雪丹,有治疗内伤之奇效。”

言下之意便是有意要争抢浮雪丹。那几位修士望着叶清之一行人目光徒然变了。

警惕,不敢置信,敌对。

老句脸色不太好看,不满道:“老板,你什么意思?”

老板笑意深了,在他苍老却又带了几分古怪的脸上,隐隐有股毛骨悚然感觉:“人多热闹,快点下去吧各位,自求多福。”

话落廊道下忽的出现一层层,一圈圈黑色漩涡,将整座二楼淹没,好似潮水淹没村子时的澎湃,一下子覆盖了这道廊坊。余鸢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落了这漩涡之中,还好叶清之搂住她,才免去摔倒。

叶清之捂住她的眼睛道:“别看。”

睁开眼,一行人便到了一茂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丛林之中。

余鸢睁了眼,这里山峦绵延,一棵棵树竟是比一成年人臂膀还要粗壮,没有道路,入眼的只有有膝盖高的绿草花树,正是白天,阳光刺眼的吓人。

一行人皆都在,壮汉,修士,书生和余鸢几个。

江眠头一次见到这般壮景,惊讶的合不拢嘴:“阿姐,兮颜,这是哪里啊?”

余鸢打量了一番,道:“莫非又是幻境?”

叶清之摇头,道了句:“不是。”

树影飘动,热气扑鼻,隐隐还有若隐若现的花,虽算不得大,也是颜色颇多,在这草丛中时而显现时而消散。又好似在随着这风动,东显西逝,让人摸不到头脑。

老句啐了口,道:“该死的这老头子打的什么算盘,这地方摸不着东南西北的,鬼知道去哪。”

余鸢道:“这位仁兄,莫非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句道:“自然知道,老子来了不下于三次了,这老头子的套路我都摸得一清二楚,不过这次好像不一样了,这种景象老子也是头一次见。”

受伤的小修士摸着胸口,冷笑道:“呵,莽夫不得气,这家客栈的老板更是黑。”

江澜对宁凝道:“宁姑娘,这是何意?”

宁凝自来了这地方眉头就没松过,她沉声道:“鬼术。”

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余鸢不解道:“那老板不过是凡人一个,怎么懂鬼术?”

宁凝摇头,这事她的确不知,只说鬼术还是因连家常有记载一事,如此相同,才知。

老句气的面色血红:“那老东西,等老子出去,看不让他魂飞魄散。”

宁凝嘲笑道:“还是等你出去再说罢,阴沟里翻船,果真是莽夫,无脑。”

一旁谨言的几位书生脸色别说多难看了,在这变幻莫测,生气不明的场景中互相搀扶着,道:“各位好汉,在下几人不过是醉酒一时豪赌得此这镇中有宝物,才做了如此荒唐之事,我们几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线下还请好汉,修士告知在下如何出去。”

老句撸起袖子呵斥道:“老子生平最看不得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书生,不好好考状元,来这作甚,寻刺激吗,还不如去青楼里睡一头牌来的痛快。”

老句现在如一疯狗,抓人便咬,那几位书生被吼的脸色苍白,眉眼委屈,仿佛不过片刻就要哭了。

方才还是绿草遍地的野地,忽的大风刮起,草木飞起,尘土缭绕,弄的一行人睁不开眼,衣衫乱飞,几书生瘦弱互相抱着,余鸢被叶清之搂着,江氏姐弟互相搀扶,一行人皆都彼此紧挨才免去被这大风刮飞的霉运。

只是风还好,避过便行,谁知风还未停天又落了满天碎石,只有小拇指大的碎石在空中浮动,随风而来直直袭向余鸢几人。

这碎石算不得大,从这么高的空中坠落,数量又多,再小的东西也有了杀死人的力道。

老句发出一声爆呵,手中赫然出现一弯刀,剑柄镶嵌不少狼牙,一刀刀挥去迎着狂风,发丝乱的沾满了整张脸,真真男儿屹立不倒,挥大刀,运内力,护他身后三四个武功平平的小兄弟。

惨叫声不绝于耳,皆是那几位书生发起。

有叶清之在,余鸢和江澜江眠自然不会有危险,叶清之在空中划了两下,豁然空中便出现两道白光将几人围起,另一束白光便跑去了那几位已做好死亡的书生,隔绝了外面爆乱的石块。

余鸢隐约还能听到石头落在士法之上的落地声。阳光明媚不在,天阴沉的可怕,并非是天阴,而是石头数量太多,遮住了白光。

只是一眼,余鸢便打了个寒颤道:“这玩意是什么,有点吓人。”

江眠头一次见这一派景象,又怕又奇,睁了一只眼睛看,道:“对啊清尊,这是什么?”

叶清之收了手指,脚底浮现几道纵横交的白线,这是士线。

他道:“鬼术,我们都在老板设下的困法中。”

余鸢道:“真是够倒霉的,睡个觉都能摊上祸事,对了叶清之,方才那老板说你愿来,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叶清之道:“可以治疗内伤。”

这下子余鸢明白了,叶清之无非是想她有内伤,而浮雪丹恰有奇效,便想着寻了给她。

只是看眼下这情况,怕不止一颗浮雪丹如此简单了,

她道:“这下子麻烦大了。”

江澜担忧道:“清尊,能否救下宁姑娘几人。”

余鸢道:“不用,为修士,这点东西还是难不倒他们。”

士法内一片安静,外面老句也动了功法,刀摸手血,落地划三七五痕,随后刀发出金光飞与几人头顶,士法将几人护了个透彻。

宁凝几人大拇指拼凑,剑与腰间拔起,围算而上,剑剑白光闭眼,脚底突升莲花痕迹,白,黄交错,分与几人脚底,互得安宁。

即为修士,罩的便是修法,因几位年纪尚青,内力浅淡,士法痕迹很淡,虽挡住了石块,也是东摇西慌,士里的人脚步不稳,原本受伤的修士连着宁凝皆都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爬在草丛,不,也不能称之为草丛了,因为下面已经黑的看不清是何物了。

余鸢道:“何时能停,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

老句大声道:“要看那老板何意,除非他想玩死我们,不被乱石砸死也会耗尽内力而死,要不然就是现在放我们出去。”

虽是懂士法,有修为,老句到底也是凡人一个,线下支撑着几人的安危,明显的有些只撑不住了。

他的身后几位夜行者已在尽绵薄之力帮衬,到底修为浅,一番下来,老句脸色白了几分,丝毫不见好转。

面对众人的催吐,叶清之已闭了双眼,手指立与额间,嘴唇微动。

“行立而行,念果而念,道由途升,生气不灭。”

字最后叶清之徒然睁开了眸子,他手指上的光圈一层一圈越发大,越发明了了,忽的听得叶清之一声呵道:“爬下去。”

余鸢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叶清之抱了个满怀,叶清之沉声道:“别看。”

余鸢点头,由着他搂着。

外面白光飞起,一束接着一束击打天上掉落的石头。无形的光有形的石头互相碰撞,不避而上,一道道白光飞过那石头已被隔了许多,最后直至满天都被白光围起,石头停止了,那白光聚集成堆才罢。

没了石块,风不过片刻也消停了,一行人解除士法,缓缓从地上站起。

余鸢明显感到自己手上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留下,她心里一惊忙睁开眼看,便见到叶清之受回士法的最后关头口吐鲜血,嫣红的鲜血顺着叶清之嘴角流下,在他淡泊的脸上仿佛多了一道伤痕。

余鸢掂了袖子擦拭,心里乱成了一片:“叶清之,你别吓我。”

叶清之揽住她的腰,任由余鸢的袖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擦拭道:“无碍,过会便好了。”

第三十三章宁凝

余鸢气的捶他道:“好什么好,被士法反噬不是小事。”

叶清之道:“不严重,过会便好。”

心疼之余余鸢也有点疑问,叶清之的修为可谓是到了不老不死,不病不伤的地步,可一路走来怎么都觉得叶清之修为倒退了好多年好多年,五百年过去还不及五百年前,甚至是一千年多。

就在余鸢感到疑问之际,一旁的几位修士乃至壮汉皆都双手抱胸感激道:“多谢高人相救。”

那几位书生更是差点归在地上,磕头感激。

脚底不是绿草,也不是无尽的黑洞,而是枯草,一看便能看出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枯草。

叶清之无心理会这些客套的感激之语,目视前方只道:“各位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老句哼道:“我知道,这里再诡异也是人想的,有进口进定会有出口,以往我来这里出口只有一条路,直走便是,过了路上的难路便行,可这次什么都不一样了,就方才的事我来了两次一次都没遇到过,莫说一条明路,这里连一条路都没有。”

余鸢砸道:“那就是不知道出路了。”

老句无言,脸色难看,默许。

那领头的一修士淡道:“能进来就能出去,来这里大家都是为了枪浮雪丹,可惜浮雪丹只有一颗,在一起,先想好找到后怎么分派吧。”

书生气道:“前辈即是修士,怎的如此情况之下不想如何活着出去,还在纠结虚无缥缈的浮雪丹,真是……”

“败坏风气。”修士接下,冷道:“这次拿不到浮雪丹,我们几个都无脸活着回去,所以我们便不和几位一同行走了,无路路便多,大家自凭实力,自求多福吧。”

宁凝似有些惊讶修士的作为:“小师兄……”

修士面不改色道:“师妹你一女子跟着我们也只是碍手碍脚,看你和那位江小姐认识,便跟着他吧,等会在客栈汇合。”

说着便扶着受伤的修士离开,宁凝红着眼睛喊道:“小师兄。”

老句鄙夷道:“一群衣冠禽兽,怎么怕死还是怕自家人拖后腿,就这样丢下小师妹了。”

修士双拳握的死紧,无话。

江澜也劝道:“修士,浮雪丹虽只有一颗,但人命也只有一条,你们这般离开,宁凝会有多这里危险多多,伤心,还请跟我们一路走,虽护不得安全,到底也有个伴。”

修士叹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几人脚步很快,踏过枯草,去了前方是一处灌木丛的地方。

几人走的很坚决,仿佛宁凝留下弃如包裹无用,可余鸢知道这些人是何意,鬼术,说好听点是考验人的阵法,说白了就是夺人性命的诅咒,无头可进,无尽可出,不分白天黑夜,人鬼殊途,在这里一切都以厉鬼衡量,没有人心,何来善念,所聚集的都是万恶之源。

这些修士约摸是从叶清之方才除去石头一事中看出并非一般人,也晓得此行危机,便故意将宁凝丢给她们。

宁凝蹲下身,哭道:“师兄,别丢下宁凝一个人。”

哭声渐大,撕心裂肺,终是挽不回决心离开的故人。

几位修士完全消失后,宁凝哭到失声,全身颤抖,却又倔强擦掉眼泪,也引起了在座之人的怜惜。

余鸢表情无太大变化,上辈子见的这种事情太多了,今生再看已没了多少感触。

人生就是这样,聚少离多,有些时候最亲最依赖的人就这般离开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叶清之的伤势,其他的也懒得问这么多。

叶清之擦了嘴角血渍已无太大碍事,只是淡欲的脸上依旧苍白的紧,隐隐有些透明了。

余鸢心里有些害怕,叶清之即便当初与她一同游历,途经藏鬼之处险些被恶鬼上身也未如此虚弱过,怎么不过今日只是动了内力,用了仙法便成了这模样。

思索片刻,余鸢觉得叶清之有事瞒着她。握紧了拳头,她道:“叶清之,你要是敢再给我受伤,就给我滚。”

一字一句,一言一顿,余鸢几乎是咬碎了牙齿,随后拿起叶清之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随后十指紧扣,一层淡蓝色的仙光充斥与二人掌心之中。

叶清之感到一股温暖之度涌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的要阻止:“鸢儿……你……”

余鸢:“有力气没地方撒。”

这句话下午叶清之对余鸢说过,如今又被还回来了,叶清之心里一涩。

一行人都在等二人,余鸢也不磨叽,待叶清之脸色好点后便松开了。

江眠附身道:“阿姐这些修士……”还未说完江澜便做了个禁声:“小声。”

她蹲下身,襦裙拖在地上粉色的裙底也不知沾到些什么,瞬间便黑了,这微妙的变化江澜未注意,余鸢也未察觉。

地上宁凝已止住了哭声,江澜作势要扶起,宁凝摆摆手,摸了两把眼泪,倔强道:“多谢姑娘好意,宁凝无事。”

因哭的过于有些厉害,宁凝一双眼睛都是红的,鼻尖也是通红,却又装的一脸无事,云淡风轻,江澜心里莫名就心疼了。

“宁姑娘就跟着我们走吧,都是去找浮雪丹,无论走哪条路,远或近,艰或轻,总归目的一样,相见也是早晚的事情。”

宁凝:“知道。”

修士一事结束,接下来便是要考虑去哪了,东南西北,何处草木皆都比人高,天又是阴沉的,危险未知,找一条最合适的路再好不过。

余鸢觉得在这待了也有段时间了,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道:“现在我们应该去哪?”

叶清之:“找浮雪丹。”

老句也道:“只有找到浮雪丹,才能算得出口在何处。”

余鸢正要说什么,却听得江眠低呼道:“阿姐,你裙子上是什么东西?”

众人寻着目光望去,江澜身上的襦裙已黑了半个,黑的也不知是何物,一团团簇拥着往上爬,如虫子,又好似怪虫,仿佛要将江澜整个人没与其中。

江澜被吓了一跳,脸猛的毫无血色,江眠已要伸手拍打那些脏东西,余鸢一个箭步止住手,低声道:“别动。”

余鸢近眼望去,那些东西已爬到江眠大腿部分了,黑漆漆一堆,仿佛一群小鬼在吃东西。

余鸢眸光一沉:“尸虫。”

众人脸色一变。

江澜张着嘴巴几乎是失声了,隔着衣服,她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尸虫一点一点顺着她的衣物爬上去,千万只腿漫过,奇痒难忍。

江眠急红了眼,忙拉住余鸢道:“兮颜,兮颜,你快救救我姐姐。”

余鸢道:“我也想……”

话还未说完,余鸢脸色徒然变得苍白。

后面地上,草上,一群密密麻麻蠕动着的黑色物体皆都是尸虫,个头虽小速度却是奇快,千千万万只腿不过一会儿便到了离余鸢几人还有十几米的空地,正以惊人的速度继续爬行。

一行人脸色惨白,几位书生更是吓的软了双腿,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

老句脸色更是难看无比。尸虫那是什么,被一只黏上就再挣脱不过,直直被咬空内脏而死。

一只已如瘟疫一般,更不用说一群。

他呵道:“跑啊。”

江澜双眼瞪的老大,看着渐渐漫过自己身子的尸虫不知如何。

余鸢心里也有点疑问,这尸虫如此之多怎的好像都没有要上江澜的意味,只是借着她的身体爬行。这个情况余鸢也想不得这么多了,她一把拽掉江澜身上的襦裙,撕掉最外面一层被尸虫爬行的襦层,随后大声道:“都扭过头去。”

老句看清之后也喊道:“兄弟们别看。”

没了襦层江澜身子露了半个,光滑的肩头露出,白的诱人。余鸢拿下身上叶清之的袍子披在江澜身上,束好腰后,拉着江澜的手,大声道:“一二三,跑。”

尸虫已蔓至脚尖,什么都问不得了,也不知道路在何处,余鸢一行人皆向着前方还没出现尸虫的地方跑去。

一路沿途,灌丛众多,费力掰开一条路,也不知白天还是黑夜,奔跑无止境。

宁凝,老句,江澜这些人还好,余鸢几日前身子受了内伤,加之方才向叶清之输送不少内力,如今真有点吃不消了。

她咬着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因疾跑嗓子也有点沙哑了:“叶清之,叶……叶清之,我……”

蓦的余鸢脸色一白,脚步顿了片刻,低头看了眼脚后,叶清之紧紧拉着余鸢的手,见她脸色煞白,紧道:“怎了?”

余鸢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身后老句也追上来了,拉着他的兄弟疾步奔跑,喊道:“大家快点,那尸虫要追上来了。”

余鸢道:“快点吧,我还不想死。”

叶清之点点头,手却是拉的更紧了。

身后尸虫所经之地,本就枯草地上更是黑漆漆一片,那些原泛黄的枯草便的发黑,像是锅里的碳,若不是天上隐约的白光,身后真是仿若一片地狱深渊。

众人不敢丝毫怠懈,脚步越发快了,领头的拨开草木众人过去,体力不支的便拉着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线下只是需要活着。

第三十四章尸虫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深橙色的光芒,很淡却是肉眼可见,橙色之光淡淡而上隐隐有超越本体意味。

余鸢喜道:“前……”

话未说完便断了,叶清之下意识的低头看过去,余鸢脚步快了几分头部挡住叶清之的目光,笑眯眯道:“叶清之。”

叶清之微颦眉道:“嗯?”

余鸢笑道:“等出去定要给我做一盘子桃花酥,独一无二的。”

叶清之:“好。”

转头道:“诸位向前跑便是。”

众人也都看到了那一抹绚烂的橙色,听得叶清之所言便觉那是生还之地,欲望所向动力也有了,众人憋着气一气而去。

只是两句话,余鸢深吸一口气低头轻轻吐了一口鲜血,速度极快的抹去,白着脸色继续向橙色光处跑去。

方近便是一处藤条围城的桥路,约摸有几十米长,脚底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前方是一种夕阳落下却是多了几分梦幻之地的山川。

因是崖边,这里风也更为大些,风吹的众人脑子眩晕又一阵清明。

叶清之与余鸢率先上了桥上,众人见此便也跟着过来了。

跑了约摸几米处,叶清之停了下来,众人随之停下。

老句回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一片尸虫,不解道:“阁下停下是何意,身后尸虫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叶清之淡道:“它们不会再来了。”

众人不解,叶清之看着后面,众人随之望去便见到那些原本已要到桥边的尸虫止住了脚步,堆积在一起,探头却是未近。

众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江澜问道:“这,这些尸虫怎么不继续追了?”

叶清之指了下前方有了绿草之地的崖边。

老句恍然觉悟道:“草对不对。”

叶清之点头。

“这关草什么事?”

老句哈哈大笑:“草就是枯草,方才我们待的地方是经过了多年怨气集结的地方,阴气最是繁重,丧尸最爱,如今过了枯草之地,木板之上,那没了气息,丧尸自然不会再追来了。”

江澜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

一旁的宁凝眼眶红了,她偷偷抹了把眼泪,调整呼吸,江澜见她神色哀伤必然也在担心那几位修士,便安慰道:“宁姑娘,别难过了。”

宁凝吸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怎么样了,不过刚来我们便遇到了尸虫,还好有叶公子在,可师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老句道:“哼,小师妹不是我说你,那种抛弃你的无赖之徒,还担心那几位安危作甚。”

宁凝咬着唇不说话。

江眠气道:“这位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一个小姑娘就别望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身后借此片刻休息的书生也是赞同点头。

老句摸着鼻尖道:“不说就不说,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桥上终不是休整之地,调整好片刻这条桥终究是要走过去的。

余鸢蹲下了身片刻,手指摸了摸脚后,叶清之在一边回江澜疑问,余鸢看了两眼,见叶清之要走过来了,便又起身,半途腿却是一软险些载到,余鸢闷哼一声,咬着牙扶着膝盖站起。

叶清之未察觉不妥,走到余鸢跟前,道:“走吧,这条桥不可久留。”

余鸢笑着点头,主动拉起了叶清之的手。

风越发大了,吹的人发丝吹乱迷乱了一脸,这条桥没有扶手,干秃秃的一块块破旧的木板连起,方才还好,如今刮了大风身子有些站立不稳,众人身子左右摇晃,刚刚放下去的心又重新提起。

余鸢被吹的睁不开眼,她大声道:“大家互相抓住。”

江澜依言抓住江眠和宁凝,身后老句几人同样。

这风隐隐有要吹破天之意,带了几分刺骨的凉意,吹在人身上又凉又寒,只觉寒意沁到了骨子里。

在中途,后面定是退不了了,前方又是寸步难行,算是被困中间。一行人互相抓住地面地板,找到一星半点可以支撑的重力。

深渊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蟒,身约有这桥半个长,粗甚有一成年男子高般。从前方一条洞中缓缓蠕动着庞大的身子,随后攀附着山石一点点上了桥。

“嘭”一声巨响,那巨蟒重重落与前方桥上,身子攀附弯曲与桥中,结结实实一座如山,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这忽而来至的重力本就没有任何依靠的众人被震的险些掉落与地,不,不能说是众人,因为那几位书生已经全都掉下去了。

身子的重量让他们很快便没落与深渊,余鸢几人眼睁睁看着这书生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便没入了进去。

几掉下去必死无疑,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一时间众人皆是惊恐万状。

老句害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太吓人了。”

余鸢:“你不是和那老板是旧友吗,这是是什么地方你会不知?”

“老子和他算不得多熟悉,每隔一段时间这老板就不知在哪里弄来宝物,贴了告示寻人过来,两次不过是幻境,只是虚幻之物不会伤人,老子哪里知道这次变成这狗样了,早知道就算再珍贵的东西,老子都不会来。”

老句说的很快,坑坑叽叽的断了数次,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余鸢暗自看了片刻,又转头看了眼叶清之,无人休息到此刻的余鸢脸色白的将近透明了。

她道:“要想活着就要逼退那条巨蟒。”

宁凝道:“这莽是守护前方孤岛之魂,看它这体格也得有五六百年岁数了,成精了,逼退它,恐怕不易。”

余鸢道:“难又如何,这世上难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试试如何得知成功与否。”

…………

镇中雨停了片刻,天还是阴沉与霾,小路水坑颇多,路上无一人行走,也是夜里了,天冷的几乎到了寒冬腊月的地步。

降火俸披了一黑袍子,疾步行走在这月色之中,朦胧烟雨,他身上亦是被沁了不少水露。

灯笼飘荡,风声萧索,诺大的街市独独不过只有几家客栈开着,发出一束束若隐若现的白光。

降火俸走到一处客栈停下,手中一火焰也随之消灭。他抬脚踏进,这家店的老板便笑意盈盈的迎上来,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宿?”

“都不是。”

老板挑眉道:“既是客栈,公子来我这里既不是打尖也不是住宿,那是要做什么,我这可是正当客栈,不做其他买卖。”

降火俸看了里面两眼,嘴角微动道:“找人。”

老板道:“我这每日来来往往的多了去了,公子要找何人?”

“应是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腰间样貌出众,腰间分别了把白段剑。”

老板状似冥想片刻,摇头道:“来我这的多了去,可唯独没有公子口中所说之人。”

降火俸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是吗,可我记得他们今儿下午来了这镇上啊,这条路又是必经之道,老板不是记性好吗,怎么不记得了。”

老板笑道:“看公子穿着打扮,只身一人走在这,这离百纳镇不过几里路,公子定不是一般人,那公子说要找的朋友也定不是普通人,我一平平凡凡的老百姓,怎会记得。”

降火俸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显然是不信:“老板口才真不错。”

老板拖着长袍走了几步,脚下是纹了绣花蓝色百合的鞋子,走起路来鞋子却是一软一陷,显得老板整个人仿佛如鬼怪一般忽高忽低。

降火俸警惕的盯着他,老板走到离降火俸还有两步路停了下来,笑意不变道:“正好我也想试试这雾术能不能困住你这魔。”

还未等降火俸反应,老板变忽的长袍一扬遮住降火俸视线,一股呛鼻的淡淡百合花味道传来,降火俸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再抬头眼前便不是方才的客栈了,而是一处渺渺白云,脚底绿草如茵的天外之地。

降火俸险些被这白云遮挡了眼,他将手指放在眉心,手指缭绕了一圈跳动着的火焰,这才细细打量这里。

其实也用不得打量,一眼望不到边,幻境很美,便是。

降火俸知道这是雾术,那老板也在外面看着,便大喊道:“不想死,就快些放我出去。”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降火俸。”

降火俸回头看去便见到不过几米之远,那女子明眸皓齿,眸子亮如星辰弯成了月牙形。淡紫色碧连长裙,身姿窈窕,容貌倾国倾城。

这一刻降火俸惊到说不出话。

……

那巨蟒长开了嘴,身子一蠕动一缩下,牙齿长长,嘶嘶鸣叫,本就风大之地加之巨蟒这一吼更是力道已到了能将人骨皮吹散的地步。

江澜江眠几人都有些受不住了,抓住藤条的手也是越发松动,余鸢看到便是一把拽住江澜,握紧了她泛凉的手指,回头对叶清之道:“我去。”

“横竖都是死,拼一把吧,老子受不了了。”老句已被吹的脸皮飞起,将近变形了,随后大呵斥一声,扬身飞起拿了大刀便要向那巨蟒砍去。

余鸢惊道:“别去。”

巨蟒不动分毫,扬起尾巴极准的缠住了老句,老句一大男子在巨蟒身上形如蝼蚁,巨蟒微微缩紧身子老句便是一声尖叫,手中刀掉进了崖下。

老句被巨蟒缠的身子弯曲了,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双目也是微红,显然已快到了极点了。

那几个跟随老句的兄弟红了眼眶,喊道:“大哥,大哥……”

叶清之一点点松开余鸢的手,道:“等我。”随后身子一跃,悬在半空中招了思琴。

一人,一剑,一白光。

叶清之扬起剑便向那巨蟒刺去,巨蟒有是一声巨吼,一层层如水的连波点点泛起,半个身子扬起。叶清之剑与连波相撞,止住。

二人僵持在半空中,不分上下。

巨蟒收紧了尾处,老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骨头断裂之声响亮。

巨蟒獠牙,隐隐有挑衅之意。叶清之眉头皱起,不过一刻分神那巨蟒瞅准了时机,狠狠一口咬下去。

第三十五章巨蟒(一)

余鸢咬着牙对江澜道:“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江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兮颜,你要做什么?”

余鸢未回,只是腾身一跃,趁巨蟒袭击叶清之之时,跳到巨蟒身上,拔出腰间断剑便向巨蟒头部下刺去。

这剑是带了灵气的,伤人除妖,这巨蟒被这一刺,顿是瞪大了一双眸子,身子因痛楚胡乱扭动,伸缩,嘴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仰天而吼。

巨蟒也不再袭击叶清之,尾巴松开了老句,将他的身子甩到了对面岸上,而老句已将近全身瘫痪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再动不了了。

叶清之脸色一变。

客栈里已门窗禁闭,老板坐在椅子上笑着看桌上搁置的两颗水晶球模样的东西,上面浮现着的画面便是余鸢和降火俸此刻所经历的一切。

老板笑意很深,桌上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好大一块黑影。

看到老句被甩至地上,眸中笑意渐深,森然道:“死吧,都死吧,都去给我女儿陪葬吧,哈哈哈。”

门外偷听门窗的小二瑟缩着身子无声打了个寒颤

皓月当下,天虽是阴沉,后半夜到底也见了点点星光。

余鸢紧拽着巨蟒的头部,其实也没什么可拽的,只有那把深入头部的短剑。剑入骨中,巨蟒头上顺着短剑,磷皮流下一片一片鲜红的血液。

巨蟒疼痛至极了,扭动着身子退到岸上,尾处与各处岩壁相互撞击,震的余鸢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亦是控制不住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江澜一行人也趁机扒地而起,上了岸。

江澜见余鸢被晃的东倒西歪,脸色不好看的坐与巨蟒之上,吓的近乎失言。

江眠白道:“阿姐,兮颜,救救兮颜。”

巨蟒故意弯曲了身子,拐处猛的一撞,余鸢的身体与锋利的岩壁擦身而过,衣服破损不堪,白嫩的皮顷刻间便已血红一片。

皮肉裂开,余鸢再忍不住,痛苦的尖叫一声,身体各处疼痛险些让她失手松掉握住匕首那唯一的支撑点。她颤抖着双手,吸了两口凉气又重新握住。

脚底方才被尸虫咬着的伤口已蔓延到了大腿处,余鸢整条腿都觉麻木了,无论再如何也没了知觉,上半身仿佛置身刀片之中的疼痛,余鸢没忍住红了眼,看了眼一旁被巨蟒击伤正打算来营救她的叶清之,笑了。

桃花夭夭处的桃花出了名的艳丽,花朵香而灵气聚集,这里一年四季都是

繁花似锦,粉嫩一片。

余鸢坐在树下一手撑着脑袋笑眯眯望着正在看书卷的叶清之,此时的叶清之还是天道坊弟子,一身白衣贴身,腰间一把思琴,墨发束起,一派温润好少年模样。读的还是桃花夭夭处此记的《温礼》

她随手在一边摘了一束桃花扔到叶清之书卷上道:“叶子,陪我说说话呗。”

淡淡拨开挡了字体的桃花,叶清之道:“桃花夭夭处不许随意采摘桃花。”

余鸢道:“那你干嘛拨掉我扔在你书卷上的桃花,不应该捡回来重新养着。”

叶清之道:“既已摘下不如归于尘土中。”

余鸢是不喜叶清之说些文绉绉的话,便哼道:“你看了那么多天的《温礼》可记得一些了?”

“记得。”

余鸢不服道:“那我试试你,看是否真。”

叶清之扬了一抹笑意,道:“随意。”

“《温礼》二十章第三行说了一桃花夭夭处家规,可是?”

“携思琴,除妖魔,正道义,平乱处。”

“三十八处,正五?”

“断七情六欲,安心修行,方得成。”

余鸢挠了挠头发,头上一枚紫色铃铛钗子也随之晃荡,她颦眉道:“我就不信了,这么厚的一本书你就全记得。”

《温礼》分为正五卷,一卷一百条家规,后半有五卷,乃是作为天道坊弟子所要遵循的规矩。方才叶清之看的便是正文第三卷。

歪头苦想一阵,余鸢嘟囔着,嘴里不停碎碎念,叶清之合上书本,听得余鸢嘴里念的是《温礼》后半卷天道坊弟子进来时的考验,远方钟声响起,桃花夭夭处已到了听禅的时间,余鸢未听见,叶清之听到未说,只是静静的等着余鸢下文。

许久,桃花落了余鸢一身,叶清之合上的书本又重新打开,手指轻抚纸页,看了眼,翻至下一页。

看了片刻,余鸢还在冥想,叶清之眸光微动轻咳一声。

余鸢猝不及防被惊的一个激灵,随后脑中一明,道:“后文天道坊弟子来天道坊进桃花夭夭处要经历几难?”

叶清之不由自主露了一抹笑意,随后敛下,淡道:“清水,魔兽,静心,征服思琴。”

顿了下又道:“还一捡残叶。”

尽数被说对,余鸢没了力气的依在树下,不满道:“不公平,不公平,叶子你自幼在这长大,《温礼》自然都记得。”

叶清之道:“明知我都知,为何还要问?”

余鸢笑嘻嘻道:“因为我也记了呀。”

…………

远处那人正是还未被刨心挖丹的妖女余鸢,彼时的余鸢一身淡紫色襦裙,腰间束了一琉璃腰带,发丝挽起,别了一枚东竹碧玉簪子,身姿窈窕,一副阳光好面貌。

降火俸明知余鸢已经死了,这儿也是老板的雾术,可如今亲眼看着思思念念了几百年的人儿出现在这,还叫了他的名字,降火俸静了几百年的心仿佛又隐隐波动跳跃。

他几乎是失声了,许久才说道:“阿,阿鸢。”

那人未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冲他笑,随后歪头笑意深了,向前跑去。

降火俸下意识的就要去追,脚不过才迈开两步,头顶便一阵晃荡,雾术境内竟是由一片白变成了一片黑,一片浓郁不知何物的东西,接着便一道白光闪过,降火俸再回神便已回到了客栈方才进来的位置。

出来的降火俸迷恋了方才消失的余鸢一会儿,嘲讽的笑了笑,随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找那老板,他四处望去便见到一处桌椅中灯光微亮。

走过去,老板已满脑子是血的躺在地上,而一直老老实实的小二手中竟是拿了一块沾了血的板砖惊恐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降火俸看了眼便知发生了何事,他一把拽住那小二的破旧棉衣,冷声道:“那几个人在哪?”

小二双目失神,手指颤抖着指了下桌上放置的水晶球。

……

江澜红了眼,抹泪道:“兮颜,兮颜。”

余鸢已顾不得回众人的话了,因为巨蟒已经将她带到一处极为尖锐的峭壁边,速度极快的蠕动,想撞死她。

叶清之惊的飞起差点失力摔下,他拿出腰间一把思琴,撑剑而行全力飞去。

余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思琴仿佛看到了余鸢模样,剑身白的渐渐的将近透明了,速度极快,几乎是如风一般飞去。

十多步,几步,反方向。

叶清之看到巨蟒上一娇小苦苦支撑着的身影,喉咙哑干,几乎是吼道:“鸢儿,将手给我。”

思琴弯身,与巨蟒并行,缓缓靠近余鸢的位置,而叶清之早已伸出了手准备接住。

即便胳膊已经伸不直了,眼前发黑了,余鸢嘴角血渍未去,强迫自己神智清醒看到叶清之与思琴扯着嘴角,薄红的唇瓣被鲜血染的通红,余鸢扯了数次竟是连嘴角上扬笑的力气都没了。

余鸢呜咽了声:“叶……叶……叶子。”

生命的流逝以及头处将近,余鸢头一次这么想活着,活下去,闹下去,笑下去。

叶清之额头那抹淡蓝色桃花印记已经快没了,若隐若现,方才还亮如星辰的桃花不过片刻便凋零了。

他未告诉余鸢,天道坊中的身知印记只有命中劫,意中人才可动它。

见余鸢神色不对,叶清之踏过思琴飞起空中聚气,而下。

几百年的守护者都是通灵的,守护山峦便是一生活下去的意义。如今地盘被占,外人闯入,后果可想而知,更何况是蟒。

巨蟒胡乱抖动着身子乱不让叶清之靠近,余鸢也因这大力再坚持不住被巨蟒甩开,手中短剑一并带下,余鸢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剑,剑柄已深入到肉中了,鲜血染满了锋利白刃。

叶清之思琴与余鸢擦身而过,叶清之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余鸢的身子被巨蟒甩开,直直到崖边。

他兀的睁大了眼睛,伸出手却只是抓了个吹过余鸢的风。手中空无一物,叶清之再控制不住悲戚的喊了句:“鸢儿。”

余鸢已经昏过去了,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如秋后飘零的落叶直直垂下与崖下。

江澜,江眠,以及动弹不得的老句,震惊到说不出话,反应过来便都挣扎着起身,可人的速度又怎比得上天自然之力,莫说宁凝,叶清之用了天道坊的御行之术都未追上,眼睁睁看着余鸢落下崖。

崖低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与其说是崖地,巨蟒都有,尸虫也在,鬼术操控,崖低情况可想而知。

正在众人震惊之余,却见叶清之救余鸢空了,不管不顾也不再问作恶的巨蟒和着急浑身乱抖的思琴,直直随着余鸢垂下的地方下身而去。

第三十六章生死一瞬(一)

那一道白影下去的如此决然,丝毫犹豫未有,犹豫追寻那阴冷地狱中一抹鬓白的幽光,如此渺不可及,一闪即逝,却让你那人可以抛弃一切追随着离去。

巨蟒瞅准时机尾巴狠狠打在了叶清之背后,叶清之闷哼一声,白洁的袍子上沾了点点鲜血以及污泥,而思琴也趁此机会剑尖一抖狠狠的在巨蟒七寸之处落下。只听得巨蟒一声尖锐至极的嘶吼,庞大的身子撞到岩石,又蠕动到悬崖边打断那些碎时,仿佛一条失控的野兽,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痛苦。

最后挣扎了片刻,眼睛闭合了好多次,终是闭上了眼睛,身子不再动弹。

巨蟒的陨落也掀起这崖边尘土飞扬,迷乱人眼,白茫茫一片,众人被迫以袖护眼,等巨蟒彻底没了动静,那夜行者脸色煞白的看了眼已没了生息的巨蟒,腿软了好几次才跑到一边将全身不能动弹的老句扶起。

江澜再睁眼无论是崖上还是崖下都没了叶清之与余鸢的身影,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腿都是软的,只能无力的蹲在地上,身上余鸢给她的袍子还在,江澜紧紧握住了饿了袍子衣角,落了泪哭道:“清尊,兮颜。”

余鸢此番壮举在场之人无一不惊讶赞叹。

宁凝拍着江澜后背安慰道:“江小姐别哭了。”

运气片刻脸色已有了几分血色的老句让几人搀扶着走到江澜跟前,已放下所有芥蒂和偏见,觉得余鸢一女子尚可大无畏而自己什么都帮不上惭愧至极,见江澜哭的伤心,也不知如何安慰。

挠了挠头道:“江,江小姐,别哭了,再哭兮颜姑娘与那叶公子也难回来了。”

江澜双目通红,哽咽道:“与清尊是命,兮颜来说,清尊何尝不是她的命啊。”

…………

叶清之与余鸢落与未落在崖低,而是被思琴接下,留在了山崖一处山洞之中。

山洞前方有两个枣树,光秃秃一片,莫说果实连个叶子都没。

叶清之发带松了,发丝被风吹的乱成了一团,衣服也破损许多,黑压压一片沾泥土的鲜血。他抱着余鸢进了山洞,拨开挡在山洞上当的割皮草,这里碎石满地,脚底不平,叶清之抱着已经昏迷了的余鸢踉跄了好几步才进去,四处望下叶清之有些慌乱的将余鸢放在一处较大的石头上。

看着余鸢满身,满身的血,叶清之手指颤抖的不像话,竟是不敢看余鸢的脸。

思琴在一边飞来飞去,叶清之设了仙仕之灵,周围这片岩石地不会有外人进入,平日里习以为常的术语今儿竟是念了好几遍才念全。

伸了袖子擦了擦余鸢脸上不知泪水还是血的一片,一切忙好后叶清之也顾不得方才被巨蟒打伤的后背,来不及擦拭嘴角的血渍,只对思琴道:“看好阿鸢。”

思琴点头,站直了身子在余鸢右手边落下。

叶清之跌跌撞撞出了洞口,外面夕阳颜色,却有些浓重了的变成了深橙色,没有白云,只是橙橙一片,压抑的紧。

捡了不少枯柴,叶清之搂在怀里,又在一边抱起也不知为何会多了一堆软草之地。

回到山洞,思琴便飞着剑身迎接,叶清之将软草铺在地上,细细打了个结后这才抱起余鸢放在上面。

叶清之跪在地上,从落下崖至如此他的眸中都是无神的,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做完这一切,只有看到余鸢他枯死的眸子才有了片刻光亮。

叶清之握住余鸢的手,缓缓挪至额角那一抹桃花印记。

“鸢儿,桃花夭夭处的桃花开了,好美好美,醒来我们一起去看,天道坊还留着你酿的桃花酒,还有很多我都未喝都给你留着,不舍得,叶子哪里舍得喝完,醒来,我们一起去看遍这世间繁华,喝尽天下美酒,陪你,一直陪着你,叶子再不会走了。”

叶清之喉咙干哑的的厉害,说了很多话,想了很多事,地上躺着的人儿至没有任何反应,平常笑意弄弄的脸上再没了笑意。

一直输送修为以及灵气,叶清之脸色苍白的厉害,他像是毫不知觉似的,嘴里呢喃道:“鸢儿,鸢儿,鸢儿,叶子在呢,鸢儿陪叶子说说话好不好,说……说说……话,一句也好。”

话到最后叶清之几乎是哽咽失声,握着余鸢的手顺着脸颊两行泪滑过。

叶清之无助道:“思琴,你说我该怎么办,鸢儿不理我了呢。”

思琴弯了剑身停在叶清之额前与余鸢手指中间,剑头处微微摩擦,好似哭泣。

无论余叶清之输送了多少灵气,以及修为,余鸢从始至终不动分毫,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叶清之的心渐渐凉了。

他不再输送灵气,而是抱起余鸢的身子揽在怀里,脑袋藏在下巴处,眷恋的吻了几下额头,闭了眼睛。

若是醒不了,那便都睡吧。

崖上江澜一行人等了许久都未见崖下有人走来,江澜不得不面对事实,所有人都劝她,说她,即便心中皆都不忍,看江澜决心至此只好狠心说出这个事实。

这里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安宁,顺着前方这座小岛走过说不定便是出口,来的人都想活着出去,从一开始渐渐的怜悯,最后也想着要如何活着出去了。

老句狠狠看了眼崖下,道:“江姑娘,你那两个朋友八成已经没了,这么高的悬崖,二人都受了重伤,即便是神仙也出不来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离开这地方最好。”

江澜流着泪未说话,宁凝揽着江澜的肩膀呵道:“莽夫,兮颜与那叶公子到底是为了谁才下落不明,如今不知是生是死,你不帮忙也算,还想着逃走,真是畜生。”

老句被骂的脸色通红,却是找不出一句话反驳。

事实上他也曾想过一直等下去,反正出口不知,又怎有脸丢弃如此仗义之友,可是他还有兄弟,这些兄弟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跟着他一起受罪,死在这里。

江澜哭道:“你们都走吧,我在这等着,我不信,死都不信兮颜会死,死,都不信。”

半缓了步伐,降火俸不过飞了大半个崖低便被崖低一股浓郁的死亡之气黏的差点掉进去,黑色如漩涡一般的地方,这里莫说他,叶清之这种修为极高的仙仕掉进去也是难逃一死。

降火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还能感受到余鸢的气息,说明二人未掉进去崖低。

半路折回,降火俸看了许久终是发现了岩石避间叶清之消散的灵气,顺着灵气指引飞到那处洞口处,停下。

走进去降火俸便见到依偎在叶清之怀里的余鸢,叶清之不知在说些什么,低了头,鲜血染了一身,而余鸢一句话都没有,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都是伤,都是血。

而叶清之好似没有发觉有人来了,思琴竖起剑身防备也不知。

只是一眼,降火俸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紧了拳头,二话不说便打偏了阻拦他的思琴,抓起叶清之的头发,又怕弄痛余鸢,他一脚踹开了叶清之,奈何叶清之抱的太紧了,这一脚倒下连着余鸢也一同倒下。

身后尖锐的石头割伤了叶清之的手臂,腰间,他也无从察觉,只是紧紧抱着怀中还留有一点温热的人儿。

降火俸再忍不住,聚火焰烧开二人,随后用内力震伤原本就重伤在身的叶清之,抱起余鸢。

怀中没了,叶清之仿佛丢了魂,狼狈的趴在地上,胡乱摸索,却是什么都找不到。他又拨开了遮住视线的墨发,在点点余晖间看到,无神的眸子瞬间又亮了,提了袍子便要去。

降火俸对着叶清之胸口正中央又是一脚,直接踹的叶清之倒退三步之远,一个不稳身子狠狠撞在身后岩石之上。

将近癫狂道:“给我,鸢儿,鸢儿给我。”

降火俸嗤笑,鼻尖发出一声极深的冷哼:“叶清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败涂地,狼狈至极,快死了,五百年前错了一次,这次你注定还是要错过。”

叶清之不语,腰间一片血红,那石头已划破了皮肉,血染红了一片白衣。

“阿鸢太爱你,爱惨了你。”降火俸放了士法在余鸢身上,弯下身狠狠捏住叶清之的下颚,强迫他看:“你看看,你看看阿鸢因为你成了什么。”

叶清之看了,兀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怀中余鸢额角一枚魔道火焰印记,黑袍子加深,整个人妖媚异常。

降火俸道:“魔,她成了魔。当*迫阿鸢服下化骨单并非是我本意,一肉体凡胎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若不是成魔便会死。”

想到什么,降火俸自嘲的笑了笑:“你知道阿鸢知道我要将她魔化后说什么吗,她要杀了我,杀了我,曾经我和阿鸢那么好,活的何其轻松自在,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啊,你说。”

降火俸松开叶清之下颚,对着腰间伤口又是狠狠两脚,叶清之口中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头部不受控制的摆动,泪目两行。

“鸢儿,鸢儿。”

“就你这样子连叫她的名字都不配。”

叶清之无声哽咽。

过了片刻,降火俸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逼开了叶清之的嘴巴,一下将丹药弹进,嘴上依旧恶狠狠道:“不是说对不起她呢,不是愧疚吗,不是多的是灵气吗,输送啊,多输送点,送到你死为止吧。”

第三十七章生死一瞬(二)

说罢轻轻也在余鸢嘴里放了一颗丹药,拽起叶清之将二人凑在一起,转过身道:“你还有一个时辰。”

叶清之颤抖着抚摸上余鸢毫无血色的脸颊,吻了下她额角处火焰印记,柔声道了句:“对不起。”随*住余鸢的手,一股股温热的灵气耀眼,一点点在余鸢身体里输送。

叶清之想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说过对不起的只有他,说不用说对不起的也只有余鸢,所谓不必说对不起,不过是上辈子余鸢失望太多次,不愿听到了。

从头至尾,由始至终,他叶清之对不起的也只有余鸢一个人而已。他顾得了天道坊,守得住一派安宁,成得了桃花夭夭处骄傲,世人口中清尊,却难成余鸢心里的叶清之。

从前不明不白,如今懂了,却似乎有些晚了。

半个时辰过去,余鸢脸上有几分血色,手指微动咳嗽了一声。

叶清之惊不自知,想说话竟是失了言。

洞外降火俸自然也听得了,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未进去。

他知道进去也是多余的,能救下余鸢的从来只有叶清之一个人而已。

见余鸢颇有好转,叶清之停了输送灵气,拍了拍余鸢的脸颊,柔声道:“阿鸢,看看我,别睡了。”

余鸢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腰,看到叶清之抱着她,身体里那股暖意不用想便知是什么,她抬起胳膊却牵扯到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清之忙要看,余鸢避开,轻拍了下叶清之发白的脸颊,道:“叶清之,你还真是有力气没地方撒了,多大点事还用得着输送灵力,你的灵气不是修为呀,修为不需要时间吗,就这样……”

还未说完叶清之便低头堵住了余鸢喋喋不休的因受伤而苍白的唇。

余鸢张大了眼睛,水灵灵的眸子溢满了不敢置信。

叶清之辗转,轻柔,吻下,随后亲了了亲余鸢的嘴角,松开。

余鸢被吻的大脑一阵缺氧,反应过来脸却是红了,额间印记她也感受到了,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后余鸢便依在了叶清之怀里,道:“叶清之,我成魔了。”

叶清之:“我知。”

“那你还亲我?”

“我想亲你了。”

余鸢:“叶清之,你爱我吗?”

叶清之低头又是一吻落在眉间:“天道坊的桃花印记只有意中人才可让它消失。”

说着便拿起余鸢的手放在自己额间,果不其然那桃花被余鸢碰了后便没了光亮,消失在额间。

惊愕后,余鸢笑了,明眸皓齿,熠熠生辉。

她唤了声:“叶子。”

叶清之紧紧将这失而复得的人儿拥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血中。

许久,二人拥了片刻,余鸢回过神想站起身,忽的发现双腿动不了了,她想起方才逃避尸虫是奔波时不小心被一尸虫咬了一口。

本是致命伤,后被叶清之解开了她封印的魔道痕迹后内丹便可有了功力,自行疗伤一会儿已好了许多,虽不是致命,但竟是动不了了。

叶清之见余鸢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紧便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余鸢手指点了两下大腿处两处穴位,道:“叶,叶子,我腿好像动不了了。”

叶清之眉头一紧,蹲下身便看到了余鸢脚踝处隔着袭裤黑了一片,他将余鸢横抱在怀里,解开了亵裤,脱掉粉色的绣花鞋。

里面脚踝处一白嫩的皮肉遍布了约有手掌般大小的如黑色脓包似发给的伤口。

叶清之松了口气,手指在上面轻抚两下,输了天道坊治疗内伤的丹气进去:“还好止住了蔓延伤口。”

余鸢拍了叶清之的手,道:“还输送灵气,多的很是吧。”

“并非灵气,只是《温礼》中一养心疗伤的法子。无碍。”

既不会对叶清之有害,余鸢点点头,没再阻止叶清之手掌在她脚踝来回摩擦。

身体倦意袭来,余鸢险些睡着了,叶清之拍着她的脸柔声道:“别睡,我们还要出去。”

睁了两下眼睛,余鸢勉强笑了笑,点头。

二人起身之际,洞外降火俸走了过来,他的左腿处多了一只尾巴为七彩颜色的狐狸。

这狐狸约摸只有成年男子脚般大,白绒绒有手指长的毛发,眸子是淡紫色的,此刻正歪着脑袋矗立,眸子一眨一眨亮的惊人,嘴巴不时呜咽,宛如北海之地最靓丽的星辰。

只是一眼余鸢便想到了上辈子的阿圆,那时一只极为普通的狐狸,年龄大了却因长身体修炼最好之时未吸得灵气,即便活了五百年却还是未有人形。

碧烟山灵力聚集浓重,她养了那狐狸几十年都未成,只是阿圆性子憨厚从不切切奢求与这些。

再后来碧烟山战败,那狐狸为了救她替她挡了连尊一瓢清水,全身腐烂,满满化成了一摊水。

那时被多少人打成重伤余鸢都未气,也未落泪,在看到阿圆身子被击散之后,哀嚎一声落在地上再没了动静,她才没忍住悲戚落泪。

握紧了拳头,余鸢双腿渐渐能站起身了,吸了一口凉气,她道:“听说你哥哥连尊养了一只黑孔雀。”

叶清之点头。

余鸢道:“等下次相见我定要扒光了那孔雀的毛。”

“……”

降火俸看了眼被叶清之搂着的余鸢,握紧了拳头关怀道:“阿鸢,身体可好了?”

余鸢点头,感激道:“谢谢你降火俸。”

降火俸笑的有些苦涩,蹩脚的转开了话题,指着那狐狸道:“这洞口是这只狐狸的居住之地,这狐狸猎食回来便发现洞口让我们占了,方才和它打了一架,这才停罢。”

余鸢道:“没受伤,你,或它?”

“七彩狐狸如今这世上实属难见,这狐狸便是,看它修为也有了一千年了,功力和我不相上下。”

言下之意便是有些不忍心伤之。

余鸢赞叹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善心。”

降火俸勾唇扬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余鸢弯身笑眯眯道:“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呀?”

谁知那狐狸却是摇摆了几下尾巴,晃着脑袋便四个踢子齐上,以惊人的速度一下跳到余鸢身上,余鸢被吓了一跳却也是顺手接住。

这狐狸四脚底皆有一层鬓白的毛发护着,如此也不会挠伤余鸢。

余鸢惊道:“狐狸,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小狐狸晃荡着脑袋,在余鸢怀里前两只脚跪下,耳朵弯成了圈。

这几个不起眼的动作余鸢瞬间懂了是何意思,她大喜过忘,忘记自己现在满身是伤,一下子抱的狐狸老紧,红了眼眶:“阿圆,你是阿圆。”

狐狸眯起眼睛,“嗷嗷嗷”叫了几声,温顺的在余鸢手腕处伸出舌头舔舐。

“叶子,看到了吗,阿圆,这是阿圆,我的阿圆。”余鸢喜子有些忘形了,依在叶清之怀里笑的璀璨如星。

方才那动作是上辈子余鸢闲来无事等叶清之十年中教给阿圆的,本是无心之做,却未想到如今成了认出阿圆的信子。

一旁的思琴却是不满的弯着剑身碰了几下窝在余鸢怀里蹭着的白狐狸。

意思,不言而喻。

白狐狸冲它摇着尾巴,嘴角看似上扬了,享受的眯着眸子歪头在余鸢怀里蹭来蹭去。气的思琴剑身乱抖,在叶清之周围饶来飞去。

叶清之揽着余鸢肩膀,见余鸢笑的如此喜悦,终未再说什么,只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当心。”

余鸢抱着好大一会儿,摸着阿圆毛发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阿圆不是被散魂了吗?”

降火俸道:“是阿鸢你给的信念,执念,这狐狸才能活下去,或者说是一件好事,它进化了,成了七彩狐狸。”

余鸢管不得如何,只晓得阿圆活着便好,重生活了这么久终是遇见最重要的故人,喜悦,自是言此。

过了片刻,降火俸道:“走吧,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叶清之一身伤,出了雾术,余鸢便问他是不是让人打了。

想起当时山洞里的狼狈一幕,叶清之打死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蹩脚,带了几分腼腆的样子,看的余鸢大笑不止,笑的有些过头了,一个不小心便又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痛的呲牙咧嘴。

江澜心疼又是责备道:“兮颜,你别动了,碰到伤口疼的还是你。”

余鸢爬在叶清之背上,一行人出了雾术便走到方才来时地方,白云飘飘。

余鸢笑道:“怕什么,有我家叶公子照顾我,什么都不怕。”

江眠嘿道:“背后有撑腰的了,兮颜连我姐的话都不听了。”

“臭江眠,讨打是不是。”

“没没没,谁敢不听姑奶奶你的呀,对吧。”

余鸢哼唧两声,道:“这还差不多,出去给你一个桃花酥。”

江眠做了下人得了主子恩赐领赏激动不已的姿势:“是,兮颜主子。”

这般模样逗的在坐之人皆是大笑。

第三十八章破

一路欢喜不断,老句也放开了性子与余鸢几人闲聊,几位都是幽默风趣,放得开之人,聊的颇多志同道合。

江澜也插了几句嘴,聊的尽兴,忽的发现一边不言不语的宁凝,见她无半分笑意,神色忧愁,便拉起她的手,笑道:“别担心了,兮颜掉进悬崖都能活着出来,你师哥一定能活着出去的,听话。”

宁凝勉强笑了笑道:“嗯。”

江眠绕到江澜身后,躲着余鸢的追打,拿了江澜身子做了挡箭牌,看着余鸢一身伤的嬉闹,气的江澜差点没忍住又揪了他的耳朵。

“江眠,兮颜身上有伤,就不能老实点。”

江眠吐了吐舌头鬼笑道:“阿姐,是兮颜自己说要打我的,我不躲着难道还要站着被她打啊。”

江澜道:“被打又如何,皮糙肉厚的兮颜一女子力气能有多大。”

江眠白道:“阿姐你可不知,兮颜……”

话还未说完,余鸢唤了阿圆在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阿圆摇着尾巴,眯着一双眸子一下子扑到江眠脸上,肉肉的狐狸身子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干净。

余鸢笑道:“我,我什么呀。”

江眠抓了阿圆的尾巴,却被阿圆用爪子挠着脖子处,一时间微疼又是痒的难受,江眠无奈松开,求饶道:“好,好兮颜,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因看不到路,江眠一个不稳踩了降火俸一脚,凛然的降火俸反应自是不用说,一个挺身便将江眠撞的一头栽在地上,一个滚溜翻了个滚。

阿圆看事态不对,早在江眠要摔倒之时便下去了,看着江眠摔倒,笑着眼睛重新跳到了余鸢怀里。

众人皆是饶过身,江澜也忍不住笑起,余鸢更是眼角差点因过多的笑意而落了泪。

江眠脸上乃至头上沾了不少花卉,他狠狠的揪掉发丝上一朵,气的飞速起身,指着降火俸便道:“我说说你这人难道没看到小爷吗,小爷这么一个英俊潇洒之人向你怀里跑去就不能接下,不接下也罢,也没必要下手如此之重吧。”

说罢还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屁股,虽是厉声,到底也是眉眼委屈。

降火俸偏是了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挺直了身子继续向前走去,仿佛看不到江眠似的,饶过而走,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远出卖了他。

如此,江眠更是气道:“阿姐,这人欺负我,你也不问问。”

江澜止了笑意,到底也是心疼。拿了腰间帕子轻轻擦掉江眠脸上沾了花儿的花卉,道:“人家降公子也不是有意的,你一堂堂七尺男儿摔一脚能如何,疼不到哪里去。”

江眠道:“哼,兮颜叫我臭江眠,以后我就叫你臭冰脸块。”

余鸢捂着肚子笑道:“不错,这个不错。”

江眠嘿嘿一笑,道:“如何?”

余鸢做了个击掌的手势,道:“江眠最威武。”

二人闹的最是欢愉,众人在一旁看着也是忍俊不禁。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一处如方才进来时一般模样的地方,许是雾术被破,寒风不见,残花不显,束束暖阳透过层层薄雾照进,已有了几分暖意,和和徐徐的一片。

叶清之指着前方不远处道:“那里便是来时落下之地过去,便可。”

众人点头,踏过脚底繁花过去。

雾茫茫一片中,花草温顺,老句手指放在额角一声爆呵,瞬时脚底便呈现一层层,一圈圈术法之意。他双手放在胸前,口中呢而语,随着口型越发快,他头发飞起,脸色通红,全身被一层白茫茫的光芒围绕。

余鸢在一旁看着便道:“他想自己?”

叶清之紧了怀中力道,道:“嗯,无碍。”

最后随着壮汉一声:“破”,天霎时风起云淡,好似夜里随之流走的繁星,眼虽是淡,背里早已是波涛汹涌。

随后便是一阵刺眼的光晕,老句胸口浮现一枚金色内丹,随着他脸色的苍白与功力逐渐增大而显得越发亮眼。

老句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痛呵一声,仰天长啸。

余鸢捂住眼睛,着实有些受不了着刺眼的内力。

一行人皆是如此,等到老句缓了力道,敛了内丹收到腹中,周围光亮消散,没了压抑人的内力,这才睁开眼。

老句脸色苍白,因动用了太多内力而显得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另几位夜行者忙上前扶他。

老句摆摆手,捂着胸口道:“这一路走来身为长者却一点贡献都没做过,还要劳烦几位照顾。兮颜一女子尚可如此,我老句自然不能落后。”

余鸢赞叹的竖起拇指道:“是条汉子,等出去一同醉酒。”

老句哈哈一笑,道:“兮颜姑娘豪气,等出去定要痛饮三杯才可。”

余鸢嘿嘿一笑,晓得叶清之不许便讨好的凑近了他,小声道:“等出去一起。”

叶清之道:“不喝。”

余鸢撇撇嘴:“那你不喝,我自己和老句喝去。”

“我说的是不许你喝。”

“……”

如此,江澜等人对老句的印象也颇有改变。

虽是风流,鲁莽,恨修士,言语粗鲁,到底也是条汉子,敢作敢当,并非是一彻头彻底的坏人。

几人闲聊之际白云飘飘上空忽的出现一约有可以让两人并肩而行的道路,随后便是一阶阶的梯子,呈白色雾状,缥缈如烟。这是打开鬼术之后才会出现的出口。

余鸢道:“走吧,离开这里。”

几人点头,依次上了阶梯,江澜正帮余鸢破损的襦裙,微微用了较长烂掉的布条绑在一起,这样虽不太美观,到底也能遮住伤口以及身子。

看着这狰狞着一道道鲜血斑驳的伤,江澜心疼道:“兮颜,以后别这样了,太吓人了。”

余鸢眯着眼睛道:“无碍。”

江眠掖道:“阿姐不用担心,有清尊在兮颜才不会有事。”

余鸢笑着,叶清之握紧了余鸢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最后一人了叶清之待要上去,宁凝站在原地未动,削瘦的身子站的笔直,紧紧咬着唇,拳头紧紧握住腰间那把莲花佩剑,脚底驻放得便是那几位修士来时设置的修法。

因雾术被破,原本隐形的道法呈现了一道白光交错的呈现八卦之阵的图案,许是因为道行太浅,即便浮现了,图案还是浅淡的紧,隐隐有消失的意味。

都晓得宁凝在担忧什么,可雾术消失几人又拖拖拉拉,说说笑笑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按理说那几位小修士也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可到如今后面渺渺云烟空无一人。

江澜脚上了两个梯子又重新走下来,拉住宁凝的手,安慰道:“宁凝先和我们出去吧,说不定你的师兄们已经先行出去了呢。”

宁凝唇瓣咬的惨白,吸了口鼻子道:“我要去找我师兄。”

江澜有些无奈,宁凝性子犟,从一第一次相见便看出来了。

余鸢在一旁看的有些着急,便道:“我和叶子出去找找吧,你们在这等着。”

降火俸否道:“不行,雾术能破,若是那老板醒来还能再困,到时可比这麻烦的多了。”

江澜也道:“降公子所言有理,这样做太冒险了,再者兮颜和清尊身上都是伤,若是遇到危险,可要如何。”

余鸢道:“可也不能丢下那几人不管不问吧。”

气氛一度有些僵硬,老句送走了几位夜行者见余鸢几人站着不动,便大声道:“兮颜姑娘,怎么不走?”

余鸢笑道:“老句,你先带着你的兄弟们离开吧。我和叶子要再回去一趟。”

老句不解道:“出口都有了为何还要回去?”

“那几位修士未回,我和叶子去找找。”

“问他们作甚,一群没良心的东西,死了更好。”

宁凝眼眶微红,扭头抹了把泪,硬声道:“我师兄就算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他,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找,就算出不来,死也要和我师兄们死在一起。”

老句道:“你这丫头,死里逃生数次,好不容易找到出口,难不成因为你要连累我们这些人一起死在这里不成。”

老句也是元气大伤,脸色白的厉害,中气不足。

余鸢看了眼叶清之,竖起手指道:“你们都出去,我和叶子去找保准将宁姑娘几位师兄带回。”

“不行。”

叶清之与降火俸齐声开口打断。

叶清之嘴角微叹了口气,断道:“听话。”

余鸢笑眯眯蹭了两下叶清之的腰间,道:“你陪我一起就行了。”

降火俸看着二人依偎眸中复杂,虽是不甘,倒也是知轻重,顿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淡道:“我们三个一起,我未受伤可以保护阿鸢,其他的人悉数离开。”

江澜急道:“降公子怎的连你也……”

降火俸打断道:“快些吧,再耽误下去,情况便不好了。”

气的急了,江澜跺了两下脚,又想到宁凝一副决然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左右顾不得。

咬着唇,她道:“兮颜有伤啊,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晓得江澜是心疼余鸢伤势,在场之人皆都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毕竟当时情况如何紧急,怕是亲眼所见之人毕生难忘吧。

第三十九章雪狼(一)

老句走下了阶梯,不忍江澜难思,哼道:“老子去。”

叶清之否道:“不行,方才你破解鬼术用的内力太多,即便修为深厚也不得,若是再去怕是会内丹受损,此生落得心悸毛病。”

老句下意识的摸了摸内丹位置,粗狂的脸上红润之色未有,也是量得自己情况,犹豫了片刻,捶了捶胸口道:“为了江小姐,老子甘愿拼一次。”

一旁的江澜颇为不好意思,干笑道:“阁下其实不必……勉强自己。”

老句不好意思笑道:“之前对江澜小姐多有得罪,今儿算是赔偿了,还请江澜小姐原谅。”

江眠道:“现在知道道歉,告诉你,晚了。”

“这,,还请江眠弟弟莫要说出让兮颜几人知晓。”

江眠奸笑道:“那好我不说也行,等出去教我功夫。”

老句嘿笑道:“好好,只要江眠弟弟不说,其他的老句都会答应。”

二人话语压低,众人心思并无在这,对话也无人知晓。

余鸢摆摆手道:“老句大哥你你还是回去养着吧,我和叶子无事,加之降火俸在旁更不会有危害,你们跟着也是平添麻烦。”

顿了下,余鸢笑了笑,道:“有一事还要劳烦老句大哥帮忙。”

“兮颜姑娘说便是。”

“江澜,以及宁凝,还请带回,在前方百纳镇中汇合吧,我们会尽快回去。”

一听到自己去不得,宁凝红着眼道:“不,我也要去。”

余鸢挑眉道:“你,你去能干什么,添麻烦,奉劝姑娘一句,帮人还是做事凡事都要有个限度,自己做不了却还是要做,保不住自己何必再去逞能帮别人,相其反的只会做了拖后腿的蠢事。”

说罢便转身而去,扬了手笑道:“各位,要等我们。”

三人走的坚决,余鸢笑的灿然。

江澜方才止住的泪又如秋后绵绵凄凉的雨水落下:“兮颜,清尊,你们可要回来啊。”

江眠揽着安慰,心里对余鸢也是担心的不行,可江澜成这般,他只是勉强笑了笑,道:“阿姐放心便是,兮颜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江澜未听,只是泪止住了些,一旁的宁凝看着咬着牙,许久才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

这次不得原路返回,好在有阿圆这只狐狸在,凭着嗅味敏锐,在茫茫云烟中识得了一条有那几位修士气味的路。

头次是直走,这次便去了右边。方才还是渺渺云烟的路,不过踏过两步便成了一冰山山脉聚集之地。

入眼的浩大冰山,脚底也是凝了石块的白雪,踩在脚下硬如石头,前方更是一眼望不到的浩白之色。

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令余鸢浑身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臂,只觉呼出的气息也是片刻要在空中结成冰块了。

“冷,真冷啊。”

降火俸身上的火氅已脱掉披至余鸢背处,他道:“阿鸢身子受不得寒气,别拒绝了,这次。”

余鸢已将大氅掀了一角,听了降火俸带了的话,中似有几分祈求,终是不忍的松开了手,系上束口,笑着道:“多谢。”

怀中狐狸也蹭着余鸢脖子,叫唤着。

余鸢是有些怕脖子的,忍不住笑出声。

三人并肩而行,无论脚底冰有多硬,冰坑多深,叶清之搂着余鸢的手自始至终都未松开过片刻。

路上有不少再雪地里盛开的蓝色冰蒂,花朵呈现蓝色,一圈圈簇拥着在这白色一片的地方也着实好看。

冰蒂便是一种只有在寒冰处才会长出来的花朵,聚集了天地间不少灵气,无论是神还是魔吃了皆可以增进修为,凡人吃了也可延年益,也算是难得了。

在这见到冰蒂也并非是惊讶,只是难得见么多的冰蒂。

余鸢小跑过去在一处矮小的冰山上摘了一朵冰蒂,蓝色的花约摸有她的头般大小,花瓣隐隐还在闪动一丝丝的灵气,花叶呈深蓝色,根茎分明,花儿开的美艳,喜道:“冰蒂,好看。”

叶清之手松了,凝眉正要去抱余鸢,余鸢已走了过来,也不看脚底的路,只看着手里的冰蒂笑的愉悦。

叶清之终是揽得余鸢,心里安心了不少,余鸢不看路,叶清之便帮她看着。要过冰坑了便抱起她,或者领着她走过去,稍有冷意便稍稍输送灵气。或者抓着余鸢的手放在唇边哈气。

余鸢揪掉了一朵花瓣,递到叶清之嘴边。

叶清之颦眉,倒也含下。

余鸢笑道:“这东西治疗内伤用处破大,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

微微带了丝甜味,花瓣在口中不用咀嚼,自己便融化了成了液体,流进喉中。叶清之不自觉舔了下嘴角,余鸢卷了袖子踮起脚尖依在叶清之怀里轻轻拭去,叶清之则是很自然的享受,揉着余鸢的秀发。

与多少年前来说,这些动作,这些事情,都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情。

再待在叶清之怀里,余鸢这才惊道:“叶清之,我们之前是不是经常做这些事情啊?”

叶清之点头“嗯”了一声。

余鸢挠了挠头,嘿笑道:“从前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一直在后面跟着走的降火俸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阿鸢也将月亮忘了个干净。”

余鸢下意识的问了句:“月亮是谁啊?”

降火俸低了眸子,墨发微散了遮住了半个脸颊,余鸢也看不清,只听得降火俸呢喃道:“就算站在阿鸢跟前,也记不得了。”

余鸢笑容有些撑不住了,这,问题是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叶清之瞥了眼降火俸,道:“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先救下那基几位修士再说。”

无视后面降火俸快要喷火的怨恨,叶清之一把背起了余鸢,跟着前方探路的阿圆继续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几人便听得前方隐约有打斗之声传来,一方为剑器,一方为野兽似的嚎叫。

三人对视一眼,蓦的加紧了步伐。

待寻声而到,看清面前情景,余鸢倒吸了口冷气。

那几位修士倒在地上,有一位原就受了伤的修士莲花剑都已被一只只凶恶的狼群扑在一边,而他自己则是被一只比人还要大上三分的野狼趴在地下,胸口处被撕裂了一块殷红。

而宁凝口中的那位师兄情况更是危险,修士服已被撕的破损的不成样子,一块一块如破布般挂在身上,风一吹便飞了,修士则是一身血,露出的脖子,胸膛明显有几处雪狼留下的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雪地里倒下了几条雪狼,还有更多的,白花花一片睁着灰色眼睛。

一头雪狼咆哮着,嘶吼着,不管不顾便冲那修士冲了过去,修士状似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站在一处冰块之上,死死咬着唇,手中莲花佩剑已染满了鲜血。

雪狼前蹄一扬,踏过冰地留下几处抓痕,“嗷呜”一声就冲向了那位修士。

那修士瞪着一双老大却隐隐有些麻木的眼睛,举起手中佩剑,狠狠在拇指抹下。顿时一股鲜血留下,喷了那修士以及佩剑一身。

修士口中聚内散气,喉间一颗浅金色内丹浮动,因为撑了太久,修士体力有些不支了,脚下踉跄了好几步。

其余几位修士看了,伸手要阻止,奈何被其余雪狼纠缠抽不开身,只能大喊道:“师兄,师兄,不要啊。”

修士闭了眼睛将这些声音抛与脑后,专心聚内散气。

余鸢心里一惊,忙要飞上阻止修士这等愚蠢发子,却有一黑色身影抢先在她身前只是轻挪几步便到了修士跟前,点了两下修士的百汇穴和聚气穴,随后一把抓起修士衣衫,却一手抓空,因为修士衣服已经快要脱离身子了。降火俸反应过来忙又抓起修士胳膊,一同飞天而去,降火俸脚底踩过两处较矮的冰川,将修士放置与一处较为高的冰川中,确认雪狼不会突袭到这处这才转身与那头雪狼搏动。

很显然的这头雪狼是这些雪狼的领头,见到嘴的猎物被人抢走,原本灰色的瞳仁竟是变成了淡红色,狠狠叫了声,便冲着降火俸扑去。

它的爪子很长,很锋利,若是被抓到恐怕骨头都要被撕扯下去。

降火俸身影敏捷一步踏冰而起,避过了雪狼的猛攻,一手单撑与地,不知为何却是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正与其余雪狼搏动的叶清之与余鸢见此皆是大惊,雪狼方才并没有碰到过降火俸,好端端的降火俸怎会吐血。

余鸢一掌击飞了一只体型较小的雪狼,快步移到降火俸跟前:“降火俸,你没事吧。”

降火俸看着那头雪狼狠狠擦了下嘴角的血渍,想站起身却是连着两下都未起来,他用力捶了下地下如石头般坚硬的冰路,说道:“别,别看。”

余鸢急了,拉着降火俸胳膊道:“降火俸,说清楚怎么回事?”

降火俸无声指了指一快平横着的冰块后,余鸢站了半个身子望去,顿时愕然。

降火俸道:“这些修士杀了这只雪狼的幼崽。”

冰块后,一只只有阿圆一般大小的雪狼腹部被抛开,周围一片鲜血,连着肠子,内脏都在一边露出,雪狼整个腹部被掏空,只剩了一张皮,一堆骨肉。

余鸢不禁捂住嘴巴,干呕一声。

那头雪狼“嗷呜”一声,赤红着双眼,拼命扭头看向那已经死去了的雪狼,意思不言而喻。

这些修士杀了她的孩子。

余鸢已停了攻击那些雪狼的动作,而那些雪狼也渐渐与这只领头的母雪狼汇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警惕的看着余鸢众人,足足有十几只,雪白的毛上都沾了鲜血,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目光怯懦,恐惧,仿佛畜生的是余鸢几人。

第四十章雪狼(二)

余鸢看了,懂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摆摆手道:“你们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你们也放过这些修士。”

领头的雪狼呼啸而扑爪,尖锐的獠牙显露无疑。

余鸢呵一声道:“还不快走,等下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雪狼是通灵的,自是察觉余鸢几人不是凡人,只是踌躇着不愿离去,偶尔发出一声哀怨的嚎叫。

余鸢看了眼身后重伤不起的几位修士,对那雪狼道:“你们将他几个咬成这样也够了,这里的冰蒂有治疗内伤之奇效,路上多的是,走吧。”

雪狼咬着尾巴还是不愿离开。余鸢细心发现这只母雪狼眸里落了两行泪。

是痛苦,是无奈,是心痛和绝望。

她咬了咬牙,走到那位修士跟前,拔出腰间短剑,蹲下身。

那修士意识模糊,浮肿的脸扬了眼睛看余鸢。

余鸢狠了狠心,一剑落下,修士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一股液体流在雪白的雪地上。

原,余鸢跺掉了修士的拇指。

一根拇指断的整齐,余鸢捡起,扔到雪狼跟前,道:“杀你孩子确是他不对,这算是偿还了。”

雪狼几乎是扑在了这跟被血染的通红的拇指上,叼在嘴里,“嗷呜”一声,一群雪狼这才散去。

余鸢回头,点了同辉穴与百汇穴,止住了修士喷涌不断的鲜血。

其余几位修士皆是气道:“你这女子,怎么这么狠的心,断我师兄一根手指。”

余鸢没好气道:“打她可以,逃命反抗也说的过去,为何要杀她孩子,幼崽而此,并无伤害你们之意,你们既身为修士何苦如此狠心。”

修士道:“浮雪丹就藏在这幼崽或者那只母雪狼身上。”

“所以就杀了一尚未成型的生命,结果发现浮雪丹并未在这只小雪狼身上,却又打不过母雪狼而被众狼追杀。”

余鸢冷道:“早知道就不应该救你们让那些雪狼吃了算了,一群败类。”

修士咬着牙,狠狠望着余鸢,却又被说的找不到一句话反驳。

生物法则中蛇吃鼠,众物相生相克才得了安宁,何以见得畜生随意杀生,过的不过是维持平衡而已。而这几位修士却未在事情调查清楚便屠杀灵物,就凭这点就该死。

余鸢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让那几头雪狼吃了这修士才是,回去就对宁凝说她的师兄遭到横祸已不在人世便是。

降火俸踢了脚下那受伤哀嚎的修士一脚,冷道:“为这些修士动气阿鸢不值,既已救得几人把他们带上去便是,有了交代,日后生死由命。”

余鸢点点头,率先离去。

到底也是要将几人安全带回去的,余鸢走的很慢,那几位受伤的修士恰好可以追上。

叶清之看余鸢故意放缓了的脚步,勾唇道:“既也是担心他们,方才为何还要说出那般话。”

余鸢道:“断指那是应该的,无论是谁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就方才那情况来看,若不给那母雪狼一个交代,怕是我们几人都走不掉,况且本就是这几位修士不对,我说他们没什么不讲理的。”

叶清之揉了揉余鸢的头发,心道他家人啊才是最善良的。

嘴上恨三分,背后却又会如此弥补。

余鸢依在叶清之怀里,吐气道:“照这几位修士所说来看,百纳镇情况怕是不太好。”

方刚在客栈初始便听得老句说百纳镇已被厉鬼操控,整个镇成了鬼术遍地之处。

叶清之道:“莫怕,我在。”

最喜欢听的不过就是这两个“我在”,余鸢笑眯眯的点头,小手放在叶清之大手掌中,一根一根收紧,抓紧,十指紧扣。

管它寒风凛凛,冰雪如锋,一人一人相伴这便够了,不是吗。

…………

洞口还在,几人出去后便在了客栈中,待最后降火俸出来时那洞口已要消失。

几位修士在路上余鸢让几人吃了几束冰蒂,内力恢复一些,身子已好了许多。

与江澜说好的要在百纳镇中汇合,彼时已是点点鱼肚皮微露,已是丑时。

客栈灯火通明,余鸢打了个寒颤,几人正准备离去。

一旁柜台前老板却突然蹦起,烛火照明显得他脸上毫无血色,额上还残有一大片未干的雪,阴森森笑着,整个人如鬼魅。

降火俸下意识的看了眼来时老板昏倒与地的地方,那桌椅旁除了一滩血,红的吓人外,什么都没了。

老板嘴角勾的弧度过大,仿佛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前,他道:“看什么,是在找他吗?”

说着便低头拿了一什么东西,随手扔到几人跟前。

那是来时帮余鸢几人拿包裹的小二,此刻却是浑身是血,不,不能说是血,而是一堆肉,鲜血淋漓么的被拨皮后的肉,骨头都没了,脸上只剩了若隐若现的五官轮廓,若不是一身衣服,谁能认出这是一个人。

余鸢心里一阵反胃,看着老板接近癫狂的笑意,只觉寒意袭来,那几位修士更是没忍住干呕,蹲在地上吐出馕水。

老板大笑,随后周围的窗户门全都封锁的死紧,木板五六个钉在上面,一丝气息不露。

余鸢几人警惕的拔出腰间佩剑,小声道:“这人是个什么东西?”

降火俸端了片刻,道:“不是人。”

叶清之道:“鬼人。”

余鸢惊道:“他是鬼人?”

叶清之点头。

人非鬼,鬼非人,一在人世,一在地下。而鬼人则是处于二者中间,人非人,鬼非鬼。乃是至亲之人死后怨气太重托与人梦之中,得知恨,得知怨,从而成鬼人。

不过鬼人这东西太少了,很少有死后之人的魂魄怨气达到这个地步。如今这老板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鬼人一个,着实令余鸢惊了。

话说间,老板大呵一声:“几位,晚上露水浓重,赶路不易,不如听我讲故事。”

声音到后面越发轻柔,老板表情却是十分狰狞,只是看着便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余鸢嗤道:“谁要听你讲故事,大半夜的不睡觉,无聊至极。”

老板笑意不变道:“这故事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你……”方要开口,叶清之却打断余鸢,低声道:“我们都受了伤,这老板身上的鬼气不轻,若是真大下来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不如听便是,也晓得他究竟是谁的鬼人。”

察觉周围厉鬼漫过,不约向老板处靠近。余鸢点头,随后扬眉对那老板道:“好,老板说便是。”

像是得了糖果,老板露出一抹如孩童般灿然的笑容,坐在桌子上慢道:“我曾有一闺女,名唤阿香,因身上有气香从小受人喜欢,十七岁那年阿香外出采摘山药,结识了连家修士连子戎。”

连家位于百纳镇门墙之边一守卫百纳镇之家,每隔五十年便会重新选出一家之主,镇妖魔,护安宁。

从原先只是当个故事听听,到后来阿香死后连家发生的一切,余鸢不由得被这故事吸引了,也忘记了不过是拖延时间才听,而是真真正正融入到了里面。

感阿香的喜欢,欢喜,绝望。

叹阿香的无奈,苦涩,失望。

故事不需全都知道,只需只甜蜜开头,悲苦结局便行,无论是物还是人,讲到最好之处便是最好。

老板讲的声情并茂,眼里挤压的都是如当事人一般的怨恨,眼球瞪的几乎要出了眼睛,活生生蹦出来掉落地上。

最后老板道:“他不是口口声声爱我闺女吗,正好我闺女也舍不得他,迟迟不肯投胎,不如陪我闺女去好了。”

许是被烛火晃到了眼睛,余鸢伸手用袖子轻轻擦了两下,说道:“你可知道百纳镇已被厉鬼占领,你的女儿已不是那个因放不下连子戎而留恋与世的鬼了,她成了厉鬼,害人命的厉鬼。”

老板道:“那又如何,他们连家做了什么,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她才十七岁,心底如此善良,你说他们怎么,怎么狠心如此,即便我闺女变成了厉鬼也是拜连家所赐。”

修士捂着胸口骂道:“那事情根本不关我师兄的事,师娘不愿,师兄能有何办法,你女儿死后师兄守了那墓碑三年,也不再继承连家修士之责,还要被你闺女缠身困在梦魇之中,生死堪忧……”

还未说完,老板便一掌劈下,隔了五六米余鸢只看到一道黑色的鬼气飞过直直击在那修士肚腹之中。痛的那修士浑身打颤,双手死死抓住地面,骨间泛白,痛苦到五官狰狞。

“师兄!!”

几位修士起身忙要去关怀,余鸢快步拦在前面,断道:“别碰他。”

几人不明,余鸢道:“他已被鬼人设了鬼术,若是碰他你们也会跟着掉进梦中。”

几人再看那修士已是浑身抽搐,胸膛不断起伏,偶尔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叫声,眼睛却是闭着的,嘴里吐出白沫。

老板道:“别白费心思了,你们几人都受了伤能不能打过我都是一回事,更何况打败我又能如此,你们能阻止我女儿吗,能唤醒那些沉迷于欲望而醒不来的百纳镇中人吗。不能,你们魔,你们仙,也不过如此。”

第四十一章百纳镇(一)

余鸢冷笑道:“就算再无用,也比你强的多,身为父亲就这样助你闺女助纣为虐,若有一天得了天谴,看你如何。”

“何为天谴,我闺女平生什么恶事都未做过,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

蠕动了两下嘴角,余鸢道了句:“不可理喻。”

老板笑容接近扭曲了,呵道:“理喻,这世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余鸢喘了两口气,身上没了叶清之输送灵气,伤口颇痛,她忍不住捂了胸口,干咳两声。

叶清之拉着余鸢的手,手腕处有一道白光闪过,察觉灵力灌输,余鸢挣扎开,狠狠的拍了下叶清之的手背:“疯了不成。”

叶清之低头不语,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袍子,白色的袍子染了半红,那上面一半是属于余鸢的血,他看着,双目刺痛。

余鸢一身血的身子又再一次挡在他前面,秀发凌乱垂与背后,没有风,头发也是死气沉沉的一动不动。

叶清之嗓子干哑,道:“这次,我保护你,行吗?”

余鸢回头看他一眼,闭上眼,一身跃起,手持魔气长剑,名唤“断道”。

答的肯定:“不行。”

降火俸燃了火焰,赤红色的火焰缭绕与两手之中,照的他双眸通红:“我们三人,就不信打不过他。”

叶清之道:“《术法》中有一,凝神聚气,后由生,进后者,术法相克相得。”

三人对视一眼,都晓得这是何术法,只是太过冒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便是。

余鸢道:“现在便是万不得已而得已,试试吧。”

三人二魔一仙,招式不同,气体,灵气之缘不同,相生相克,用此发齐心汇在一起仿佛又有不同之意。

白,黑,一道闪电如丝,三人站与空中,凝神聚气,口中术语不断,中间聚集的一道紫色光芒也越发之亮。

老板嗤笑一声,神情却凝重起来,谨慎念了鬼力,一声尖叫,双眸已变成了绿色,獠牙长长,嫣然成了一厉鬼。

他凛身一跃跳到桌上,半伸着身子张大了嘴巴嚎叫,低头凝了鬼力,手中赫然出现一污浊之气。随着气法越发凝聚成瀚海,老板背后却是出现了一红衣散发的女子。

女子唇色嫣红,脸色煞白,手指长的过头了,她怒吼着,愤怒着双手死死抓住老板的头发。

这老板便是这女子的鬼人,口中所说女儿。

屋子被余鸢三人的阵法照的通明,地下几位修士皆是被吓了一跳,又被

光芒刺伤了眼睛,浑身一个激灵,皆都昏了过去。

老板笑的癫狂,双目却是没了眼瞳,只有泛白的眼白,嘴唇已成了黑色,头发尽数散落,与身后那女子如出一辙。

余鸢看了眼,冷笑道:“孽畜,她是你父亲。”

女鬼听了余鸢的话笑的花枝乱颤,脸部五官仿佛因这一笑要一点一点消失了,只剩了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声音也是寒到了骨子里:“天下之人,皆都该死。”

“鬼话连篇。”

余鸢收回一手放在唇角咬破,在阵法上滴落一血,三人睁开眸子,皆道:“万由生,善非善,恶非恶,以此之力,枉天魂魄,用我为之。”

屋里白的什么都没了,波澜一片阵法直直冲向老板,老板脸色煞白,痛苦不堪,身后女鬼也被照了个干净,尖叫一声,随后消失不见。

三人落地被阵法反噬,口中皆都吐出一口污浊之血。

房内渐渐恢复了正常,老板倒在桌上已没了人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被厉鬼上身会缺少阳刚之气,不过这一会儿,老板仿佛老了十多岁,鬓发白了许多。

余鸢倒在地上只觉全身都要碎了,挣扎了几下都未站起,她咬着牙道:“叶清之,你没事吧?”

叶清之伤势未有余鸢严重,只是被反噬颇重,顿了片刻,他摇摇头。

余鸢松了口气,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清之已起了身,余鸢忍着着痛与叶清之同站起。

二人对视一眼,笑意渐露。

“阿,阿鸢。”

与自己相比,余鸢突觉降火俸才是最严重的的那个。

降火俸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迟迟站不起身。

她一手扶着膝盖,问道:“降火俸,你怎么了?”

降火俸不语,喘着粗气。

余鸢心里忽的有了个念头,她将拇指放在降火俸手腕处,降火俸避开她却摁的更紧了。

片刻,余鸢颦眉道:“你,最近用了太多内力以及修为了。”

顿了下,想到什么,她道:“救我是你,降火俸,你是不是用了修为给我。”

降火俸捂着胸口依旧不语,只是盯着被余鸢紧紧摁住的手腕,稍稍伸了小拇指碰了下余鸢的手,又眷恋的将小拇指悬空装作抓住余鸢手模样。

像是个偷吃了糖的孩子,笑了。

叶清之看到了,只道:“两颗内丹,如果没猜错,便是。”

余鸢咬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捶了下降火俸的肩膀,道:“降火俸,你怎么那么傻。”

…………

江澜一行人连夜如逃命似的一路未停歇赶到了百纳镇。

镇墙之上一切如常,大门紧闭,停在外面树林中一行人稍作休息,江澜走到最前面一棵杨树下,看了眼墙上,不解道:“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之处?”

老句神情凝重,否道:“不,这镇上飘荡的不是空气,而是鬼气。”

深夜,又经历方才之事一行人的心都还在嗓子上提着,如今听到这句话,皆是寒毛竖起。

“他说的不错,这里到处都是厉鬼。”宁凝咬着牙,拳头攥的死紧:“连家除了我们几个都被困在里面,被鬼力操控,睡死梦中。”

江眠无声打了个哆嗦,几人心情沉重,直直盯着夜晚露水围绕的百纳镇,里面一丝灯火都没,偶尔风声鹤唳,其余一点声音都没了。

许久,老句道:“现在只有等兮颜几人来找我们再商讨之事了。”

江澜道:“我和小眠回头找找,宁凝和阁下在这里等着。”

老句刚张了嘴,江澜便转身道:“这次,我定要去。”

方才那小镇与百纳镇隔了有一里的距离,中间皆是草木之地,大半夜的一家人口都没有。

姐弟俩走了半路,树影晃荡,二人都有些害怕。

忽的树林中闪过一道黑影,随后便是女子一声尖锐到能刺破耳朵的笑声,只是在这黑夜中尤其显得吓人。

江眠心跳一蹦,拉着江澜的哭喊道:“阿姐,阿姐,我怕。”

江澜深吸两口气,手心出了不少汗水,她随手在襦裙上擦了擦,道:“别怕,我们又没做对不起别人的事,鬼也找不到我们。”

江眠身子颤抖,江澜勉强笑道:“阿姐给小眠唱首曲子吧,小眠听了就不会害怕了。”

江眠缩着脑袋点头。

江澜眸子警惕的看向四周黑漆漆的树林,轻声哼道:“江南江之道,水中路之路。那一……”

还未唱完,江澜看到树林中一白衣女鬼,那女子没有眼睛,只是张大了嘴巴一个劲冲她笑。

江澜被吓的险些失声,她一手死死捂住嘴巴,看了眼低头一直不敢睁眼的江眠,流了两行泪,仰头狠狠哭了两下,擦了眼泪,继续唱道:“那一段过往事,情人之得桥上空留……”

二人互相依偎着,江澜唱着曲子,走了约摸几十步遇到了受伤慢路而走的余鸢三人,没有月色,江澜清清楚楚听到那是余鸢的声音。

也忘记了方才的害怕,她招着手看着那还是模糊的身影,喊道:“兮颜,兮颜,我在这里。”

叶清之已将昏过去的修士暂时装在了恶灵囊中,三人走起路来也更为方便些。

清风拂面,余鸢自然听到了江澜的话,她晃着叶清之的胳膊道:“叶子,是江澜,江澜的声音。”

叶清之淡笑,余鸢慢跑过去,待看清江澜与江眠后,余鸢将二人抱了个满怀,舒了口气道:“太好了,你们没事。”

在看到小二惨死后,余鸢便想到了江澜几人,担心他们出了鬼术是否也遇到了老板,担忧了一路如今见几人好好的,她这悬了一路的心才归与平静。

也不知是方才心里未去的害怕还是高兴,江澜笑的落了泪,伸手轻轻擦拭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兮颜才是。”

余鸢嘿嘿笑道,这才注意到躲在江澜身后的江眠,轻轻敲了下他的头,道:“江眠你躲在澜儿身后干嘛,莫不是害怕,害怕有鬼吃了你。”

江眠心吓未去,口中依旧逞强道:“哪,哪里,我哪里害怕了。”

余鸢抿唇一笑。

身后叶清之二人也走了过来,余鸢指着降火俸道:“江眠交给你个任务。”

江澜道:“怎的连降公子也受伤了。”

余鸢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吧。”

江澜点头,余鸢一挑眉,意思明白。

江眠拒绝道:“不要,他这么冷,我才不要背他。”

“嘿,我说江眠,有没有点男子气概。”

第四十二章百纳镇(二)

片刻后,宁凝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修士,点头:“好,我明白了。”

余鸢松了口气,笑道:“现在,还请将百纳镇现在的情况告知一二。”

提起此宁凝双目便又是微红,一手死死攥住桌上几位修士的莲花剑,吸了两口凉气,缓道:“大师兄整日沉迷与女鬼无法自拔,师父再受不了便派了我们出去,那日我和小师兄出去,身边带了几位师弟,也不知为何师父临走时告知若是有空定要寻了浮雪丹回来,当时只觉师父气坏了,失言而说。可谁知,再回百纳镇,这里乌烟瘴气,我和小师兄探去便见到,见到……”

擦了两下泪,宁凝继续道:“百纳镇中所有人都没了神智,脸上笑的仿佛脱离了人世,而大师兄更是睡的不省人事,整个百纳镇鬼气漂浮,死气沉沉。我和师兄不过待了片刻便受不住的被鬼气反噬,连情况都未摸清便回来了。”

听后所有人神情凝重,余鸢沉默片刻,沉声道:“梦魇。”

叶清之点头。

降火俸站在一边竹窗边,向外望去便可以看到竹屋外不断飘荡的鬼,身影白红交错,哭声凄惨。

竹叶晃荡,这些鬼脸色煞白的好似家中所食用的面,嘴唇嫣红,似血。没头,没胳膊,神情痛苦,迷茫,怨恨。样样皆有。

他扯了扯嘴角道:“最怕不是梦中人,最难不过人中梦。”

这是世人对梦魇的评价,听此意便是人可叫醒被迫做梦之人,却无法唤醒一个自甘沉醉与梦中的梦人。因身前得不到,内心奢望太重,梦里得到了,便不愿意醒来了,久而久之,阳气被女鬼皆都吸食完后,笑死与梦中。

余鸢也没了笑意,不过相比与如此,她心里最大的疑问却是阿香一凡人女子哪里来的怨恨能操控如此诸多的怨魂为她所用,动天,迷百纳镇。再者,连家本就是个妖鬼的剑魂之家,怎会如此容易被阿香吞噬神智。

这点,说不通啊。

气氛静默不过,余鸢起身,身上披着的还是降火俸的袍子,这一起来便拖到了地上,显得整个人越发削弱了。

叶清之随之起身后便从后面轻轻揽住,柔声道:“先行休息片刻,明日再议。”

降火俸嘲笑道:“明日,这里哪来的明日,夜,无尽的黑夜,这里将会成为一个鬼术禁锢之地,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

叶清之抬眸冷冷看,道了句:“有形的白天不可见,无形的自行去领会。”

余鸢很自然的将身体的重力压到叶清之身上,望着窗外,忽的想起什么,转身道:“阿香怎么死的?”

宁凝道:“外人说是上山不小心摔死的,其实是一下雨夜阿香来找我师兄,整整在镇外跪了三天,师娘就是不愿让师兄见她,最后回去的路上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老句道:“那阿香摔死的消息是谁传出的?”

“师娘。”

余鸢微挑了眉头,淡道:“可以带我们去阿香尸体掩埋之处吗。”

“现在?”

“休息会吧,生死几次,大家都累了。”

宁凝点头,略有些抱歉道:“这里也没别的毯子,席子,各位凑合爬在椅子上睡会吧。”

…………

天朦胧亮也只是朦胧亮了,无论再过多久依旧是这模样。

余鸢二人依在窗边椅子上入睡,叶清之将余鸢用袍子裹了个干净,只露了一个头。宁凝和江澜也是趴在桌上小憩。

两个时辰过去,江眠便被一股尿意憋醒,他睡眼朦胧的神智也因腹中不适而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屋里,发觉所有人都在休息,便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刚打开缝一股凉意袭来,江眠不禁想起了百纳镇中之事,当下便有些害怕的合上了门。

本想着忍着凑合着过去,奈何人能忍之事偏偏不包括三急,蹲着身子忍了片刻,江眠咬着牙弓着身子走到半爬着的降火俸身边,手刚碰到,降火俸便睁开了眸子,看着江眠停在半空的手,皱眉道:“干嘛?”

江眠笑的有些尴尬,哆嗦了两下,收回手,白净的脸上扬起一抹干笑:“降大哥,我想去如厕。”

降火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去啊。”

江眠站着不动,笑容有些撑不住了,索性一把拽住降火俸的胳膊,委屈道:“我,我害怕。”

降火俸:“……”

“滚。”

“你,陪我,好不好。”

降火俸额头青筋都在隐隐跳动,他狠狠甩开江眠手腕,江眠不依,倒是拽的更紧了。

无奈,他道:“今天不想打人了。”

江眠:“我害怕。”

降火俸:“今天不想打人了。”

江眠赖皮道:“我不管,我害怕,你不陪我,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松开。”

“……”

想到树林中被江眠摸到屁股的事,降火俸扭曲笑道:“好,我陪你出去,看着你。”

江眠抹了两把鼻子,没节操道:“太好了,降大哥最好了。”

这里茅房在竹门处,较远。江眠索性便不去了,直接在院里解决。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院里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解下腰带,轻呼一口气。

心里大叫了三声痛快。

降火俸手上微微显了两束火苗,他望着江眠方向,露出一抹笑意。

火苗还未靠近,降火俸便听到了江眠的惨叫声,他心里一惊,两步踏到江眠之地。

只见一白衣散发女鬼抓着江眠的衣服悬在半空之中,见降火俸来了便冲他阴森森笑着,眼睛瞪的老大,嘴里流着黑色发脓的液体。

江眠看到肩上一只有骨头,白的惨到的手吓的差点失禁,拼命晃动双腿,他大喊道:“救我,降火俸救我。”

降火俸跃身而上,火焰缭绕,呵道:“畜生。”

女鬼也未有伤害江眠的意思,晃荡着脑袋笑,忽然一把松开了江眠,降火俸被扰了心神,再抬头女鬼便没了。

江眠惨叫不停,降火俸身影极快靠近,与江眠吻合已快到了地上,无奈降火俸便当起了人肉垫子,让江眠压下。

疼痛未有,江眠停了惨叫,下意识的睁开眼摸去,便又摸到了几处温热的地方,他心道不对下意识的睁开眼。

身下,降火俸嘴角直抽。

江眠心里一凉,也觉方才摸到的是什么地方,招了招手,他嘿嘿笑道:“降火俸,你裤带开了,我帮你整理好,等下可不可以不要打我。”

降火俸笑意未变,摇头道:“不可以。”

江眠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他一把将降火俸凌乱的下衣铺好,一轱辘站起身,不管不顾的跑向屋里。

“阿姐,阿姐,兮颜,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

屋里几人睡的都很轻,这下子皆都被江眠吵醒了个干净。

叶清之的怀里很暖和,余鸢不想起来了,便打了个懒,道:“有鬼追你啊,大半夜的吵杂。”

江眠躲在江澜身后,就差钻到桌子底下了,他一手伸出指了指门后,颤道:“他。”

降火俸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站在门前面对众人寻声望来,沉默。

但明眼人都看出他脸色极为不好。

江澜道:“小眠,你对降公子做什么了。”

江眠不愿抬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做什么。”

余鸢举起手,她倒是很好奇江眠做了什么能将降火俸气成这样。

她笑的狡黠,道:“降火俸,江眠怎么你了,我看江眠那么可爱,怎么会把您老人家得罪的。”

老句也来了兴趣,觉也不睡了,双手抱胸看。

憋了半晌,降火俸道:“他,摸我。”

话落,惊的余鸢差点从叶清之怀里掉下,江澜几人皆是一副听错了的表情不敢置信。

江眠一下子站起,对着降火俸,也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了,他脸倒是红了点,听到当着这么多人面降火俸说出。他气极了,一跺脚,道了句:“不知羞。”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鸢几人再憋不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大笑不止。就连宁凝都忍不住弯了唇。

老句笑声最为粗狂,拍着江眠肩膀又是大笑两声,道:“没想到,没想到,江弟弟你竟有这喜好,真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江眠急道:“臭冰脸块,这事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吗,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降火俸道:“……”

活了这么久,江眠是第一个这样待他的,若不是相识,他敢保证定能一掌扇死此人。

他冷笑,一甩袖子道:“可笑。”

紧张之余,多了许多笑点,再这无边的黑夜中也显得轻松不少。

一番嬉闹后也没了睡意,降火俸才将江眠叫鬼抓住的事情告诉余鸢几人。

宁凝咬着牙道:“修术,被破了。”

余鸢道:“你们年级尚轻,修术用的很少,缺少经验也正常,阿香的鬼力已不是如寻常厉鬼那般好对付,即便不出江眠之事,怕你这修术也用不得几天了。”

“那该怎么办?”

“阿香定知晓我们在这里,即便我们不出去她也会按耐不住主动找我们。”

第四十二章百纳镇(二)

降火俸冷道:“阿鸢不必求他,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余鸢颦眉道:“不行。”

抬头看了眼嘴撅的老高的江眠,降火俸又道:“我还怕江家娇生惯养的公子禁不住我的的重量,到时候压坏了江眠江少爷可如何是好。”

何为激将法,得知弱点,用之于民。这点很明显了,余鸢几人听出降火俸是在故意挑刺江眠,便未多言。

无奈江眠粗心肠的并未听出有何不妥,只觉降火俸看不起他,立马炸毛了。

“谁说的小爷背不动你,一开始你这臭冰脸块看不起小爷,处处与小爷作对。不是觉得小爷背不起你吗,小爷就偏偏背着你,看你如何。”

言语急促,眉头紧锁,怒气冲天的江眠掐着腰一把拽过弯腰虚弱的降火俸,二话不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踮起脚尖揽过降火俸的手臂搁置脖前,蹲下身双臂紧阔住他的腿,憋着气站起。

因为用力过头了,江眠整个脸都是红的,动了两下腿还是颤抖着的,嘴上依旧逞强道:“看,看小爷如何背起你的。”

这样子让余鸢笑个不停,又怕江眠看见便躲在江澜背后偷笑。

咳嗽了两声,余鸢一脸正经的道:“不错,不错,没有亏你天天吃的五个馒头。”

江眠挑了眉头,眼角得意道:“那是自然,小爷小时候脸猪都背得起,更别说一大男人了。”

后面脸色本就不太好的降火俸可谓是像吃了苦瓜一样,嘴角直抽搐。

“噗”余鸢再忍不住,趴在江澜肩上笑的花枝乱颤,大晚上的连警觉周围的心思都没了。

这,江眠,竟然拿猪和降火俸相提并论,真真是一人才。她还是莫要看了,省的等会鲜血飞溅,溅了一身。

降火俸咬牙切齿道:“江眠,等老子伤好了,定让你死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江眠被这怒气满满的声音吓的有些心虚,扭头看了眼降火俸。随后挺直了腰板,却又因背着大活人,没有一分便又弯了下去,要强道:“别说等你伤好,就现在,现在你动不了了小爷,小爷就是个王。”

降火俸嘴角扬起一抹扭曲的微笑,嘴里接连道了几声:“好,好,很好。江眠,你做的很棒。”

余鸢插嘴道:“接下来江眠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多谢夸奖。”

“咦,兮颜怎知。”

这下子江澜也笑的没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余鸢发觉这脾气冷然的降火俸遇到顽皮且心思单纯的江眠,二人在一起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氛围。

说不得不好,斗嘴什么的也只是口上说说,不会真做,可能将凡事不放在心上的降火俸气到扭曲,怕江眠也是第一个。

二人也不会出什么事。余鸢拉起叶清之的手,摆手道:“不行了,我们三个先离开,你们两个也快点,大晚上的可不妥当。”

说着便加快了步子离开,虽受伤不少,底子还在,并没有慢到哪里去。

江眠方伸出一只手,余鸢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那模样哪有一点受伤不能走路的样子。

咬着牙,江眠愤愤然收回手,狠狠甩了下袖子。

身后降火俸闭目自行疗伤,他本就话不多之人,如今更是一句话都没了。

夜晚江眠走的很慢,周围阴森森的树影动荡,江眠不禁想起了方才百纳镇所说,顿时心里起了几分害意,嘟囔道:“兮颜真是的,就不担心我真被这臭冰脸快给杀死了。”

降火俸静到何种程度,地下枯草一踩微响,身上的那人莫说说话,连个呼吸声都没他踩树叶来的响亮,有那么一刻江眠以为降火俸死了。

“降,降火俸。”

无人应答。

“臭冰块。”

江眠掐了下降火俸的大腿,依旧沉默。

心里一咯噔,江眠伸手便摸去了降火俸的袍子内,因为背着的关系,他够不到上面,腰间又被腰束束的结实,无奈下他只好绕过了袍子,从腿下面探进了降火俸的下身内。

像是真是担心降火俸安危,江眠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还是热的,江眠伸手又探进去几分,察觉降火俸人是活着的,一脸严肃的松了口气。

正欲收回手,身后降火俸一双眼睛猛的盯的他死紧,透过朦胧的月色影子,江眠看到降火俸伸出手……

“啊!!!”

一声尖叫,江眠两手一松,猛然间使力,降火俸的身子毫无防备的便被扔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降火俸身上沾满了落叶,气到急了,他便坐在地上也懒得起身了,只扭曲笑着:“好,很好,江眠,你可真有胆。”

心知心里犯了错了,江眠又想到若不是这人装死不理他,他也不必如此,便又有了理,道:“别,你不能怪我要不是你不理我,我也不必被你吓了一跳,失手将你扔到地上。”

降火俸眸中火焰跳动:“不理算,扔我算,这些都算,江眠你手往哪摸。”

“我……我……”江眠张了嘴巴,又不知想到什么气焰一下子没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知是否月色晃眼,是怕,还是忧,江眠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红。

二人一坐着,一站着,彼此怒视片刻,沉默无言。

最后,降火俸叹了口气,伸出手道:“拉我起来,兮颜还在前面等着,半夜不安,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追过去。”

江眠忙不迭头,笑嘻嘻道:“降大哥真是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小弟失误之处,在这小弟也道声抱歉,日后定不会随意碰降大哥。”

态度转化之快令降火俸都有些不适,他道:“你也不必背着我,扶着我便行。”

“不行,兮颜说了你受伤严重,需得妥善照料才行。”

“再废话,老子让你额中一点血。”

江眠:“……”

这样子二人步伐快了许多,这次降火俸真是伤到了元气,一路咳嗽不下数次,听得江眠心里也颇多了几分担忧。

他道:“降火俸,你没事吧?”

“无事。”顿了下,他又道:“我咳嗽的事情万不要告知兮颜。”

“为什么?”

“臭小子问这么多作甚。”

江眠撇撇嘴,他走路也是个不看路的,少不得降火俸费心提醒。如此,江眠到真是落了个清闲,睁眼不看路了。

听着降火俸有一句没一句的指挥,江眠偷偷伸出方才摸过降火俸身体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笑了。

竹香味。

一行人汇合已经是天将近蒙蒙亮了,百纳镇余鸢一看便知进不去,鬼气太重,凡人靠近轻者被鬼气吞噬,重者昏睡其中,一辈子醒不得。

一番探讨下,几人决定在一旁树林中宁凝几人建筑的小竹屋里休顿片刻。

这里设了修士结界,唯一一处没有被鬼气污浊到的地方。

叶清之从恶灵囊中放出了几位修士,其中两个已清醒,独留了那个师兄昏睡不醒。

老句见此叶清之手中之物,眸光沉了。

天刚明,泛起一抹鱼肚白时,宁凝几人忙完那两位修士的事,这才打了清水端了盆擦拭修士脸上的污浊。

一旁江眠一夜未眠,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宁凝找了一袭被褥盖在江眠身上,一切妥当之后,余鸢几人这才开始商讨解决此事之发子。

至于为何不睡,宁凝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过百天了,睡与不睡,醒与不醒,在她的印象里仿佛都没了差别。

降火俸一旁打坐,江澜担心周围情况便一直未睡,几人坐在桌边,江澜才将方才在树林中见到女鬼的事情说出。

余鸢听后道:“幸亏江眠身上带了你父亲留给的灵物,若不然你们二人也会被鬼吞噬,长睡梦中。”

那件事的后怕江澜此刻提起都有些心跳不安之感,听得余鸢所言,便也想通了那女鬼不伤害她和江眠的事情,一句安慰后,此事告了一段落。

叶清之道:“浮雪丹此回你们连家也未得到,接下来可打算如何?”

宁凝垂了眸,顿下,道:“没了浮雪丹,谁来镇压鬼气,救我师兄,救解百纳镇,还看这里一个安宁。”

一片沉默,余鸢这次目的地便是百纳镇,如今出了这么多事,百纳镇中人生死不明,或许都死了,或许只是被鬼气缠住沉睡梦中。

片刻后,余鸢道:“明日你在这里好生照顾这几位修士,我和叶子去探探路。”

“二位今日都受了伤,还是不要冒险了,明日我去便是。”

“你去,你去能何,不是不相信,而是你一女子就不要逞能了。我们几人到此处也有事要做,帮你也算是帮我们自己了。”

余鸢话说的有些狠了,到底也是个事实,宁凝若是懂事几分也不会在意。

一旁打坐修养的降火俸已经好了,见余鸢几人商讨的紧张便未去打扰。他起了身,不觉间瞥到了爬在桌上熟睡的江眠,身上盖的被褥单薄已掉了半个垂与地上。

夜里较凉,降火俸轻步走过去,动作极为轻的捏起盖子一角,将掉落的半个被褥拉起盖在江眠身上。

江眠睡的很沉,降火俸动作很轻,一番做完后谁都未知。

第四十四章百纳镇(三)

片刻后,宁凝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修士,点头:“好,我明白了。”

余鸢松了口气,笑道:“现在,还请将百纳镇现在的情况告知一二。”

提起此宁凝双目便又是微红,一手死死攥住桌上几位修士的莲花剑,吸了两口凉气,缓道:“大师兄整日沉迷与女鬼无法自拔,师父再受不了便派了我们出去,那日我和小师兄出去,身边带了几位师弟,也不知为何师父临走时告知若是有空定要寻了浮雪丹回来,当时只觉师父气坏了,失言而说。可谁知,再回百纳镇,这里乌烟瘴气,我和小师兄探去便见到,见到……”

擦了两下泪,宁凝继续道:“百纳镇中所有人都没了神智,脸上笑的仿佛脱离了人世,而大师兄更是睡的不省人事,整个百纳镇鬼气漂浮,死气沉沉。我和师兄不过待了片刻便受不住的被鬼气反噬,连情况都未摸清便回来了。”

听后所有人神情凝重,余鸢沉默片刻,沉声道:“梦魇。”

叶清之点头。

降火俸站在一边竹窗边,向外望去便可以看到竹屋外不断飘荡的鬼,身影白红交错,哭声凄惨。

竹叶晃荡,这些鬼脸色煞白的好似家中所食用的面,嘴唇嫣红,似血。没头,没胳膊,神情痛苦,迷茫,怨恨。样样皆有。

他扯了扯嘴角道:“最怕不是梦中人,最难不过人中梦。”

这是世人对梦魇的评价,听此意便是人可叫醒被迫做梦之人,却无法唤醒一个自甘沉醉与梦中的梦人。因身前得不到,内心奢望太重,梦里得到了,便不愿意醒来了,久而久之,阳气被女鬼皆都吸食完后,笑死与梦中。

余鸢也没了笑意,不过相比与如此,她心里最大的疑问却是阿香一凡人女子哪里来的怨恨能操控如此诸多的怨魂为她所用,动天,迷百纳镇。再者,连家本就是个妖鬼的剑魂之家,怎会如此容易被阿香吞噬神智。

这点,说不通啊。

气氛静默不过,余鸢起身,身上披着的还是降火俸的袍子,这一起来便拖到了地上,显得整个人越发削弱了。

叶清之随之起身后便从后面轻轻揽住,柔声道:“先行休息片刻,明日再议。”

降火俸嘲笑道:“明日,这里哪来的明日,夜,无尽的黑夜,这里将会成为一个鬼术禁锢之地,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

叶清之抬眸冷冷看,道了句:“有形的白天不可见,无形的自行去领会。”

余鸢很自然的将身体的重力压到叶清之身上,望着窗外,忽的想起什么,转身道:“阿香怎么死的?”

宁凝道:“外人说是上山不小心摔死的,其实是一下雨夜阿香来找我师兄,整整在镇外跪了三天,师娘就是不愿让师兄见她,最后回去的路上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老句道:“那阿香摔死的消息是谁传出的?”

“师娘。”

余鸢微挑了眉头,淡道:“可以带我们去阿香尸体掩埋之处吗。”

“现在?”

“休息会吧,生死几次,大家都累了。”

宁凝点头,略有些抱歉道:“这里也没别的毯子,席子,各位凑合爬在椅子上睡会吧。”

…………

天朦胧亮也只是朦胧亮了,无论再过多久依旧是这模样。

余鸢二人依在窗边椅子上入睡,叶清之将余鸢用袍子裹了个干净,只露了一个头。宁凝和江澜也是趴在桌上小憩。

两个时辰过去,江眠便被一股尿意憋醒,他睡眼朦胧的神智也因腹中不适而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屋里,发觉所有人都在休息,便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刚打开缝一股凉意袭来,江眠不禁想起了百纳镇中之事,当下便有些害怕的合上了门。

本想着忍着凑合着过去,奈何人能忍之事偏偏不包括三急,蹲着身子忍了片刻,江眠咬着牙弓着身子走到半爬着的降火俸身边,手刚碰到,降火俸便睁开了眸子,看着江眠停在半空的手,皱眉道:“干嘛?”

江眠笑的有些尴尬,哆嗦了两下,收回手,白净的脸上扬起一抹干笑:“降大哥,我想去如厕。”

降火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去啊。”

江眠站着不动,笑容有些撑不住了,索性一把拽住降火俸的胳膊,委屈道:“我,我害怕。”

降火俸:“……”

“滚。”

“你,陪我,好不好。”

降火俸额头青筋都在隐隐跳动,他狠狠甩开江眠手腕,江眠不依,倒是拽的更紧了。

无奈,他道:“今天不想打人了。”

江眠:“我害怕。”

降火俸:“今天不想打人了。”

江眠赖皮道:“我不管,我害怕,你不陪我,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松开。”

“……”

想到树林中被江眠摸到屁股的事,降火俸扭曲笑道:“好,我陪你出去,看着你。”

江眠抹了两把鼻子,没节操道:“太好了,降大哥最好了。”

这里茅房在竹门处,较远。江眠索性便不去了,直接在院里解决。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院里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解下腰带,轻呼一口气。

心里大叫了三声痛快。

降火俸手上微微显了两束火苗,他望着江眠方向,露出一抹笑意。

火苗还未靠近,降火俸便听到了江眠的惨叫声,他心里一惊,两步踏到江眠之地。

只见一白衣散发女鬼抓着江眠的衣服悬在半空之中,见降火俸来了便冲他阴森森笑着,眼睛瞪的老大,嘴里流着黑色发脓的液体。

江眠看到肩上一只有骨头,白的惨到的手吓的差点失禁,拼命晃动双腿,他大喊道:“救我,降火俸救我。”

降火俸跃身而上,火焰缭绕,呵道:“畜生。”

女鬼也未有伤害江眠的意思,晃荡着脑袋笑,忽然一把松开了江眠,降火俸被扰了心神,再抬头女鬼便没了。

江眠惨叫不停,降火俸身影极快靠近,与江眠吻合已快到了地上,无奈降火俸便当起了人肉垫子,让江眠压下。

疼痛未有,江眠停了惨叫,下意识的睁开眼摸去,便又摸到了几处温热的地方,他心道不对下意识的睁开眼。

身下,降火俸嘴角直抽。

江眠心里一凉,也觉方才摸到的是什么地方,招了招手,他嘿嘿笑道:“降火俸,你裤带开了,我帮你整理好,等下可不可以不要打我。”

降火俸笑意未变,摇头道:“不可以。”

江眠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他一把将降火俸凌乱的下衣铺好,一轱辘站起身,不管不顾的跑向屋里。

“阿姐,阿姐,兮颜,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

屋里几人睡的都很轻,这下子皆都被江眠吵醒了个干净。

叶清之的怀里很暖和,余鸢不想起来了,便打了个懒,道:“有鬼追你啊,大半夜的吵杂。”

江眠躲在江澜身后,就差钻到桌子底下了,他一手伸出指了指门后,颤道:“他。”

降火俸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站在门前面对众人寻声望来,沉默。

但明眼人都看出他脸色极为不好。

江澜道:“小眠,你对降公子做什么了。”

江眠不愿抬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做什么。”

余鸢举起手,她倒是很好奇江眠做了什么能将降火俸气成这样。

她笑的狡黠,道:“降火俸,江眠怎么你了,我看江眠那么可爱,怎么会把您老人家得罪的。”

老句也来了兴趣,觉也不睡了,双手抱胸看。

憋了半晌,降火俸道:“他,摸我。”

话落,惊的余鸢差点从叶清之怀里掉下,江澜几人皆是一副听错了的表情不敢置信。

江眠一下子站起,对着降火俸,也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了,他脸倒是红了点,听到当着这么多人面降火俸说出。他气极了,一跺脚,道了句:“不知羞。”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鸢几人再憋不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大笑不止。就连宁凝都忍不住弯了唇。

老句笑声最为粗狂,拍着江眠肩膀又是大笑两声,道:“没想到,没想到,江弟弟你竟有这喜好,真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江眠急道:“臭冰脸块,这事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吗,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降火俸道:“……”

活了这么久,江眠是第一个这样待他的,若不是相识,他敢保证定能一掌扇死此人。

他冷笑,一甩袖子道:“可笑。”

紧张之余,多了许多笑点,再这无边的黑夜中也显得轻松不少。

一番嬉闹后也没了睡意,降火俸才将江眠叫鬼抓住的事情告诉余鸢几人。

宁凝咬着牙道:“修术,被破了。”

余鸢道:“你们年级尚轻,修术用的很少,缺少经验也正常,阿香的鬼力已不是如寻常厉鬼那般好对付,即便不出江眠之事,怕你这修术也用不得几天了。”

“那该怎么办?”

“阿香定知晓我们在这里,即便我们不出去她也会按耐不住主动找我们。”

第四十五章还好,都在(一)

江澜道:“只能等吗?”

余鸢勾唇笑道:“自然不是,以不变应万变,变静为动。”

顿下,她打了个哈欠道:“线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阿香,而是如何填饱肚子。从昨日开始大家一口水都未进,俗话说得好,死字当头都不如填饱肚子来的实在,所以宁姑娘,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

一路拼死逃生,最是耗体力,起先未觉,如今余鸢提起,一行人倒是真觉有些饿了。

宁凝低头片刻,道:“这里留了些先前师兄备着的蔬菜。”

“只有这些?”

宁凝点头。

余鸢有些扫兴。无肉不欢,她自是无酒不起劲,想也有些日子未喝了,如今奔波了几天,身子累了,无酒,更是累。

老句放下了一直背在后背的包裹,蹲下身找了半晌。

余鸢敏锐的修到了一丝酒香味,亮了眼睛道:“老句大哥可有?”

老句伸手摸索,掏出了几件衣物,几把银制的短剑,和一些女子用的簪子什么的。

终,在将包裹翻个透彻后,老句笑着撸起袖子从最里面拿出一坛子米酒,笑呵呵道:“酒是有,就是有些粗。”

余鸢点头笑眯眯道:“无妨,是酒便行。”

自这坛子酒出现,余鸢的视线就未离开过,砸吧着嘴巴有一没一下的轻舔嘴角。

这模样,真是馋了。

叫醒了江眠,老句便在院子角落里找出几根废弃的大木块,屋里有煮饭用的锅,还有一铁壶,老句倒制了半晌才找到一根铁链子,将铁壶穿起。三根木块长放,挂上,地下空了一尺距离。

余鸢看这一伟大建设完后,叹道:“不愧是夜行者,办事好生利索。”

老句道:“这算是提基本的,若连这都不会,恐怕我早就饿死了。”

听起便知老句游历不少地方,去过鬼怪之地不在少数,若不然也不会有此修为,胸襟。

余鸢对此人好感颇多,便笑道:“老句大哥,你们夜行者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老句大笑两声,道:“怎么,兮颜妹妹也想加入我们行列?”

余鸢眯着眼睛道:“我想啊,可我家叶子不许。”

闻此老句看了眼叶清之,笑意更深了,他道:“看此,便知叶公子听的是兮颜妹妹的话。”

“他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那等苦事。”

老句笑的脸上皱纹连在了一块,像极了街市上卖的一种糖人,余鸢细心发现只是脖子下处,衣襟露出一块之地,老句身上便有一道从下巴处伸到衣襟内的伤痕。

其他地方,更是不用说了。

余鸢想老句背后故事不少。

江眠也道:“对啊,老句大哥你就说说,小爷也很好奇你们这在生死边缘起伏的生活。”

降火俸去院子里找干柴,几人闲着无事便聚到一起蹲在地上,听老句说此。

一时间被这么多人注视,老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头道::“吃饭,吃饭,边吃边说。”

余鸢抿唇一笑,倒了一杯酒,递给老句一杯,二人默契对杯,一饮而尽。

喉间干裂,余鸢道:“这酒,好烈啊。”

老句擦着嘴角道:“自然,好酒醇香浓郁,而粗酒就只剩下了烈。不过我就爱喝这酒,烈的舒心,一气冲到脑子。”

余鸢大笑,又是倒满了一杯,正要饮下,老句阻下,道:“兮颜莫不等饭菜好了再饮。”

卧在叶清之怀里,余鸢整个心都是乐的,她道:“好,那我就等着。”

待降火俸干柴找好了,江澜便将洗好的萝卜,白菜,茄子……

样数颇多,人也较多,舒心很轻,江澜想着便将所有的蔬菜,材料倒进了已经煮的滚沸的壶里。

水溅出不少,拿了勺子安抚好后,江澜合上了壶盖。

她在一旁坐下,笑道:“再等一会儿就行。”

余鸢道:“正好趁此机会老句大哥哥说说。”

老句道:“光说多没劲,宁姑娘你这里还有碗吗。”

宁凝:“有的,我去拿。”

“多拿几个。”老句嘿嘿笑道:“谁能喝酒的一起,痛快痛快。”

宁凝拿来了碗,她道:“没有茶杯了,只有碗。”

老句接下道:“无妨。”

余鸢将酒坛子给了老句,总有五六个,出去江澜,宁凝,以及“滴酒不沾”的叶清之,也只剩了老句,降火俸,江眠与余鸢几人。

一人倒满了一杯后,老句笑的粗狂道:“来,来,来,干。”

几人碰杯,江眠虽有些受不了酒的烈味,倒也是喝了个干净。

两杯,余鸢脸色微红了,着实这酒味太烈,加上身上有伤便有些受不了了。

身后叶清之方抿唇,余鸢便回头将一根食指放在叶清之唇上,笑道:“晓得,不会再有第三杯了。”

叶清之松了眉头,淡笑。

像是极为有默契的,这一杯下肚后,都未再续下去。饭也煮好了,江澜拿了碗筷一一盛好递给。

众人吃着饭,老句便开始讲起夜行之事。

饭不过蔬菜,酒不过最烈,夜不过最寒。

这时余鸢在,叶清之在,阿圆在,降火俸在,江澜江眠都在。经历过生死,吃着最简单不过的饭菜,听着老句说的奇事,堆着篝火,偶尔抿上两口小酒,说起生前最是宏伟之事。江眠偷偷夹了降火俸碗里为数不多的一块软绵绵的豆荚,气的降火俸黑脸而语塞,江澜笑着揪江眠耳朵,却是将碗里的豆荚给他了。

余鸢笑着卧在叶清之怀里,手上摸了烧干了的木炭,轻轻抹在叶清之的额间,遮住了那桃花印记,无言而笑。

叶清之垂了眸子看她,她便笑的更欢了。

一行人笑的最是高兴,闹的最是欢愉。

管它日后生死如何,最好不过现在,最美不过如此。

…………

一行人闹后就这样在院里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鸢趁着众人熟睡稍稍叫醒了叶清之,眼角看去院外,意思不言而喻。

叶清之点头,二人小声趟过地上胡乱而睡的几人,离开了竹院。

门前,叶清之设了法,阻止了外面鬼怪的靠近。一切完善后,二人去了百纳镇。

百纳镇中情况究竟如此,无人知晓,余鸢便想着来探探路,摸清楚情况。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叶清之后,叶清之顿了下脚步道:“这次……”

余鸢接下,道:“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还是我们一起去做较好。”

叶清之淡笑,看着面前这个说不上倾城,但却是最美的女子,心中那块苦干的地方慢慢被弥补了。

“现在,以后,将来,如样。”

余余鸢在叶清之身子周围转了个圈,眯道:“谁失言谁是小狗。”

“好。”

…………

叶清之破开了百纳镇一角,二人进去了黑到未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镇中。

这里远比宁凝形容的情况要严重的多。

无色的世界,萧索到堪比地府,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的不过是飘荡的鬼魂。

这些鬼魂自是看的住二人,只是好奇的将二人围起,也未有下动作,片刻后便散开了。

余鸢看了眼,道:“这些只是小鬼。”

“晓得。”

叶清之抬眸看了眼百纳镇中间那处。

空中鬼气最为浓。

“连府”二字赫然而至。大门紧闭,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只是依稀听得里面笑声尖锐,酒杯碰撞之声响耳。

余鸢看了半晌,见叶清之也未动,便道:“这,有点说不通。”

叶清之在手中划了一道伤口,血洒连家大门之上,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连家头上的鬼气一点都未消除。

他沉声道:“先离开。”

余鸢点头,这次事情比以往老板那里碰到的要复杂的多,切勿打草惊蛇。

二人身姿敏捷,如一道风般,飘过片刻便离开了。

百纳镇中依旧鬼魂无数,在诺大的百纳镇中来来回回飘荡,仿佛迷失了方向。

来来回回。

路上,余鸢想到方才情况,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她道:“只有一个解释,阿香得到了寒冰。”

叶清之随之点头。

不过死了一两年,鬼术便有了如此修为,除了这个说法也没别的了。

余鸢一手托着下巴道:“这点,还需细细问宁凝才知。”

叶清之:“有理。”

院里几人还在昏睡,倦意袭来,余鸢与叶清之稍稍躺下,互依着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余鸢被叶清之轻轻晃醒。

她朦胧的看了两眼,江澜,宁凝,以及老句都醒了,这里依旧是黑的吓人,没有一丝要亮的意味,连鱼肚白的一片都没了。

江眠何曾待过这种,开始觉得有些好玩,如今过了许久也有些怕了,便问道:“兮颜,清尊,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余鸢还未说什么,一旁站着脸色已好了许多的降火俸冷嘲道:“出去,不解开阿香的怨气,我们永远都别想出去了。”

蠕动着嘴唇,江眠躲在江澜身后,经过先前一事也不知为何他倒是不害怕降火俸了,只觉这人虽冷,倒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

只是昨日那事,他着实不知怎么面对降火俸,线下听他一言便住了嘴,咬着唇不说话了。

降火俸双手抱胸,冷哼。

余鸢算是看出来了,这降火俸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她忍着笑意看着一脸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江眠,只想知道,江眠到底做吗何,才会让降火俸惦恨如此。

第四十六章还好,都在(二)

老句倦意未去,一行人待在屋里也无事做,躺在地上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道:“也是好久未遇到如此情况,折腾了几天,真是有点累了。”

原昏过去的几位修士也醒了两个,只剩下断指的师兄未醒。宁凝刚照顾这位师兄未察觉,如今给他擦洗手指,这才发觉少了一根手指。

她心疼的忙拿了桌上放置的纱布和剪子,一点点擦干净周围的血渍后,看着断着的血肉模糊的手,红了眼睛,一点一点包扎好,只觉是遇到危险断指,其余的便没多想了。

两位修士或许后觉到自己先前的不对之处,看着宁凝红着眼,也未多说一句。

余鸢坦荡,也做好了宁凝知道后拔剑对她的后果,只是两个修士未多说,倒令她不解了,现也无暇顾及如此,她走过去道:“宁姑娘,阿香到底如何死的?”

宁凝摇头道:“我知道的只有昨日告诉你们的这么多,其他的我也不知。”

余鸢看着令两位全身几乎都包扎了纱布的修士道:“你们可知一二?”

二人对视一眼,扭捏道:“晓,晓得一点。阿香跪在雨地里三天期间,师娘曾下去看过一次,再之后阿香便离开了。”

“那连子戎母亲对阿香说了什么?”

修士摇头,表示不知。

如此一来又是只知道一点头,不知尾。

余鸢颦眉坐下,一行人陷入了沉默。

要是在外面还好,能调查许多,可这里一是阿香操控的地方,不说探知过去如何,怕是现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阿香的掌控之中。

片刻后,叶清之道:“解开术。”

老句道:“如此,那阿香不就可以随意伤害我们了?”

“唯有这样阿香才会出现。”

计策也都懂,只是有点太过冒险了。要是万一保护不得当被阿香迷惑了神智带走,到那时可要如何。

沉思片刻,余鸢恍然道:“阿香父亲,最后客栈时阿香曾现身保护了她的父亲,说明她还是有点良知的,若是我们拿她父亲将阿香逼出来,或许还有一丝解决之法。”

这方法也不能说是没有风险,万一激怒了阿香,后果不会比被抓走简单的多。

余鸢又道:“无论发生什么,大家都要抓住,死也不要放开。”

只是这也是眼下最轻易,最看似安全的法子了。

江澜江眠不懂此事,余鸢说什么她便听了。

宁凝也点头,老句也未拒绝,只道:“最好便是去阿香死时的地方。”

“树林最南面。”

一行人出了竹院,阿圆留下来照顾那几位修士,几人互相拉着手,夜色太黑了,黑到就算人在旁边都看不清身边之人是谁,只能凭声音分辨。

路上可想而知,小鬼不断,风声大作,笑声尖锐,哭声凄凉。

鬼,一路下来现了无数的鬼魂,或是站在树枝上,前方,后方,乃至突然从空中垂落没有头,或者鲜血淋漓脑袋的小鬼。

再便是有攻击人的厉鬼,排列整齐,拦住几人去路。

依宁凝所指方向再不过几十米便是阿香死时之处了,越发接近这里的鬼便越鬼气重,攻击余鸢几人的鬼气也越发毒。

叶清之身子跃起,身下画起一阴阳图腾,随后手指放与额间,口中默念,拿出腰间恶灵囊放出了阿香父亲,囊口对着周围厉鬼便是蓦然变大,狂风飞起。

那些厉鬼见此惊恐的长大了足足能伸到肩膀处的嘴巴,嘶吼着,哀求着,哭喊着。

恶灵囊发出一阵如白昼的光亮,周围躁动的厉鬼皆都被收入囊中,化与空气。

风停,头顶的黑气也消散一些。

宁凝见此惊讶片刻,再看叶清之便是一副敬佩,以及好似之色。老句也同样如此,到底也比宁凝心直口快的多,当下便问道:“恶灵囊,阴阳阵,不知可否告知一二,阁下到底是何门何派?”

叶清之淡淡系好恶灵囊重新放回腰间,未言。

余鸢看了眼哈哈笑道:“天下门派多了去了,我们能是何派,哪家门派都不是,只是过路的散人,老句大哥何必执着与此问题。”

倒不是怕老句知道叶清之身份,若只是单纯的清尊一身份也没必要如此隐瞒了,叶清之以及江澜是担心余鸢,怕这些人牵扯到莫兮颜之身,从而调查到余鸢身上,带来后果。

这一路叶清之能不用术便不用,即便用了也是用一些别的门派的术发。只是元气大伤,修为又不如从前了,若不再动用天道坊的术发,怕是解决不了眼下难题。

很明显这是不想多说了,老句自讨了个没趣,笑道:“鬼气消了些,我们快些过去吧。”

江澜也道:“对啊,多待一会儿对身子都有伤害。”

余鸢笑着应下,拉着叶清之过去了。

她小声道:“我这倒成了见不得人的了。”

叶清之道:“知又如此。我在。”

余鸢心里像抹了蜜,面上却白他,道:“就你,算了吧。”

“嗯?”叶清之收紧手间力道,压的余鸢腰间乃至腹部不得不靠向叶清之。

二人离的几乎没有空隙了,叶清之的清香就缭绕与鼻尖,余鸢很没节操的红了脸。

她将头埋在叶清之脖间,轻捶道:“脸,脸,脸,还要不要脸了。”

叶清之失笑,手中却抱的更紧了。

阿香死在一处泥潭之中,这里没有阿香的墓碑,宁凝说阿香死后被发现全身都被虫子咬没了,脸部血肉模糊,又在泥潭中见到发现这里又偏僻,也无人问津,便尸骨消失在了这泥潭中。等到阿香父亲赶到,阿香只剩了为数不多的一两根肋骨。

女儿不明不白死了,阿香父亲痛心之余气恼不甘颇多,不等休息便拿了一根随地捡的树枝一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冲破了百纳镇看守,跑到镇中大闹,说连子戎恶行,为他女儿讨一公道。

居宁凝所说,这里曾是一上天灵兽所待过的地方,这片树林也一直被连家修士保护极好,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灵兽消失,这里夏天热的紧,冬天冷的紧,渐渐的这里便没有人过问了,一年接着一年荒废成如今模样。

余鸢唤了江澜,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找的寒冰恐怕便在阿香身上。”

江澜喜道:“真的。”

余鸢点头,如此一来什么都说通了。因为阿香不是失足意外而死,而是被连子戎母亲害死,惨死与这处泥潭之中,后来几天无人问津,魂魄又迟迟不愿离开人世下去投胎,便肚子一人飘荡与这片树林中,久而久之不小心发觉泥潭中灵兽不小心落下的寒冰,的此物。

因怨气颇中,阿香又是一鬼,寒冰便感受到阿香怨气,助她连成鬼力,有足够的怨气让自己的父亲成了自己的鬼人,操纵这一片厉鬼,乃至让整个百纳镇陷入梦魇之中,不得醒。

片刻后,又笑意落下,江澜颦眉道:“可,在阿香身上,如何得到。”

余鸢:“着实不易。”

寒冰之力有半个晃动北骑国之力,操纵鬼魂,增加修为,提高术法之奇效。

得之,最起码增了五百年修为。

江澜眉头皱的更紧了,余鸢笑着拍她肩膀:“无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澜儿你要相信我。”

江澜道:“自然相信兮颜,只是先前只一鬼人便让我们损失惨重,阿香,恐怕兮颜与清尊二人能对付住,怕又要落得一身伤。”

余鸢安抚道:“受伤了等出去澜儿给我多炒两个小菜,喝上两坛子桃花酒,吃上叶子做的桃花酥,一切都不是问题。”

明知余鸢是在逗自己,让自己安心。江澜还是没忍住笑了声。

余鸢:“这就对了,我家澜儿笑起来最好看了。”

一旁的老句便半个身子下了泥潭,看似和普通泥土无异的泥潭,老句不过拿了一根树枝进去这里仿佛是有感应的,一下子有了猛力吸力。若不是一旁的宁凝发现及时拉住,老句就要掉下去了。

看着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的树枝,老句吓的脸色煞白,轻呼了好几口气。

余鸢也注意到了这边,转过身便见到老句差点掉落泥潭之景,她惊道:“没事吧老句大哥?”

老句摇头,只是神情凝重了几分。

余鸢道:“大家离这泥潭远点,这是和妖怪一样的,靠近便会被吸住,活生生吞进腹中。”

几人点头,方才从老句身上领到过了如今皆是很有默契的退后几步,离那里更远了。

树上还有不少偶尔飘落的树叶,掉下去后便什么都没有了,仿佛这些东西不曾存在过。

余鸢对叶清之道:“这里不是灵兽待过的地方吗,怎么会有食人谭?”

叶清之想了片刻,降火俸却在这时从一边走过来,说道:“灵兽只会待在灵气浓郁,土地干净之地。我想这里后来应该被什么人,或者妖污染了,灵兽被迫离去,留下了这一方土地。”

“脏东西便是食人谭?”

“应该如此。”

地上阿香的父亲咳嗽了两声,隐隐有要清醒的意味,周围树影动荡剧烈。

余鸢警惕将江澜江眠护与身后,看了眼四周开始晃荡的树枝,不断飘落的竹叶,以及那一道嫣红的身影。

第四十七章怨(一)

阿香头发太长了,衣服也太破烂,低着头缓缓靠近时仿佛一只行走没有肉体的骷髅。众人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再缓过神,阿香便已飘到了几人跟前。

一行人看清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江澜更是吓到别过头不忍再看。

这到底是怎样一张脸啊,一双只有了眼球轮廓却没了眼白,鼻子塌下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吊在上面,嘴更是歪到了略有耳根部分的意味。而脸色苍白到白面,上面腐烂有,划伤化浓有,嘴唇却是嫣红,这样子半夜里突然出现,真真能吓死一人。

阿香漂浮在那泥潭之上,头微微侧了下,没有眼球也不知她是否在看地上躺着的父亲。

“将我父亲,给我。”

江眠吓到失声,无声捂眼。

余鸢看她这幅惨样便知怨气撑了三分,这事不能硬来,若是硬来阿香身上的怨气只会增强,加之寒冰之力,介时就真的没有对付的把握了。

思索片刻,她压低了声音对叶清之道:“我们需要进入百纳镇。”

叶清之抿唇道:“这法子冒险。”

“没有办法了,赌一赌。”

余鸢微咬了下唇,将阿香父亲移到自己跟前,指着他道:“给你也可以,让我们进百纳镇。”

阿香勾唇而笑,明明是扬唇淡笑,嘴角却是咧到了耳根部分,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还有要将整个脑袋划穿的意味。

她道:“确定?”

不顾一旁阻拦的江澜与降火俸,余鸢点头。

“确定。”

“兮颜!!”江澜咬着牙,微红了眼:“就方才,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许再以身犯险。”

余鸢身子也略劳了,见江澜如此便勉强无所谓笑道:“无事,我还没和叶子成亲,小命还是要保住的。再者,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有进入百纳镇此事才有解决一二的可能。”

“那也不必拿自己性命玩笑。”

虽未去过百纳镇,但就凭这几天所见江澜便知那里究竟是何样,连家修士皆都被鬼术吞噬,更何况余鸢这一凡人。

心里忧的不行,江澜依在江眠怀里微微抽噎了两声。

“阿姐。”江眠心里颇为不是滋味,看着前方仿佛主宰了这里所有人一切生气的能力,头一次觉得一向自大的自己关键时刻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忙。

他低着头,狠狠攥紧了拳头。

这里所有人都知余鸢这方法背后何意,但除了江澜江眠与降火俸却未有人多言了。

降火俸自是不会让余鸢有半点受到危险,虽是内伤未愈,依旧道:“阿鸢,带着我。”

阿鸢摇头:“不必,降火俸你伤势太严重了,在这里好生休息,正好也可以保护澜儿几人。”

阿香有些不耐烦了,微一挥手一股阴风拂面,周围空气好似下降了能结冰的地步。

她喑哑这嗓子道:“三声。”

“一。”

“二。”

……

余鸢与叶清之对视一眼,无言牵起手,踏过那处泥潭。阿香身影一失,再现,老板便在她怀里了。

阿香没有理会余鸢,只用鬼力拖着老板的身子飘荡与这无尽的黑夜中。余鸢紧随而上,迷路茫茫,总归有走出去的法子。

百纳镇现已是鬼气缭绕,街市上莫说一星半点人气,怕是仅剩的一点明确之处都没了情况比上次余鸢来还要严重几分。

同着阿香,路上没有厉鬼阻拦,一路很顺畅的来到了连家。也说不得连家了,现在这里除了一块牌匾,什么都没了。

阿香在正厅里停下,余鸢和叶清之也随之而来。

这里鲜血遍地,正堂之上那“除魔之家”的牌匾上沾满了鲜血,血已经发黑了,看得出时间不短了,桌椅板凳上都是,连着窗帘上。看得出这里仿佛遭到过一场屠杀。

阿香漂浮在空中将她父亲放在地上,原本已快醒来的老板,现在睡得已没有一丝人事了。

她转身看着余鸢二人,说道:“你们来究竟为了什么?”

余鸢定了定心神,笑道:“不为什么,来玩玩,早就听说百纳镇繁华,而仅有的独家糖人做法更是有名在外,这次特来看看,不过看如今这情况怕是也尝不到了。”

阿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甩衣袖道:“一派胡言。”

余鸢挑眉道:“这样,那你说说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杀我。”

“你不已经死了吗,我怎么再杀你一次对吧。”

阿香道:“哼,无论你们如何。既然来了就和这里的人一样永远睡下去吧,这里,百纳镇,从此再无连家,再无,再无……”

她一连说了三个“再无”,即便原本就足够狰狞的脸上已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如此,她身上的鬼气却徒然增强数倍。

余鸢心里一惊,顿了片刻,她笑眯眯不动声色道:“阿香,别这么冲动嘛,我们既然来了就定走不掉,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对吧。再说这么几年你心里怨恨无处可说,心里也憋屈吧。”

察觉阿香身上鬼气渐少一分,余鸢接着道:“不如给我们说说,反正在百纳镇我们这的走不掉。”

也不知阿香想到了什么,摇头数次,口中呢喃了些什么。忽而道:“谁死没有怨气,而我不过是比那些人多了一点而已,你们二人也别在这拖延时间了,快快受死,等下就地狱在和我畅聊吧。”

余鸢笑意不变,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道:“好吗?”

叶清之手在衣袖里不停在一张黄色符纸上画兔子图案,他凝声道:“还差阿香身上的一块布料。”

“我去拿。”

说罢便跃身,阿香反应敏捷,在余鸢挑起那一刻便已转身到了余鸢身后。察觉,余鸢唤了声:“思琴。”

原本在叶清之怀里好生安静的长剑,闻言便一道剑气闪过,再看“思琴”便已待在了余鸢手里。

阿香惊觉片刻,道:“灵剑。你们到底是谁?”

余鸢道:“收你的人。”

“哈哈哈,收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阿香尖声笑着,手指变成了黑色长长,冲着余鸢脖子抓去。

打是可以打的不分输赢,可赢了又如何,百纳镇还是无法解除鬼气之事。余鸢只躲不进攻,二人从大厅打到桌上,梁房之上,震的屋里原本就残缺不全的茶杯,落了一地,尖锐刺耳。

一番打斗下来,余鸢体力渐渐有些不支了,而阿香一点累感都没有,进势依旧,招招致命。

叶清之闭目而法,余鸢看了眼,忽而在阿香进攻之时身子一扭,拿了思琴挑开阿香胳膊处一块红衣。

思琴剑尖处挂着,阿香察觉后便聚集了一团鬼气去灭思琴,余鸢咬破了手指洒了几滴鲜血滴在思琴身上,在阿香碰到思琴时,却是发出一声尖叫。

她猛的收回手,原本细白只剩下了骨头的手指冒起了白烟。看着余鸢,阿香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放松了,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思琴已将布料给了叶清之,余鸢舔了下还在流血的手指,笑道:“凡人。”

“不对,不对。你的血能伤我,定不是凡人。仙,不对,你身上一点仙气都没有,招数更不是道士之家。”

身后叶清之已完成了一道符纸,余鸢见他拿在手里迟迟不动,问道:“怎了?”

叶清之无言,只是跃身而上,动作连余鸢都未看清便已飞到了阿香身旁,一把将符纸贴在了阿香心口处。

而叶清之却是手指连上了符纸,待阿香发疯要抓他脖子时都未松开。余鸢察觉到不妥之处便聚气横在二人中间,阻断了阿香的进攻,低声道:“怎么回事?”

叶清之淡道:“怨气这东西只能解开阿香心中怨恨,否则无解。”

“那你这样子算什么。”

“进她神智。”

余鸢心跳露了半拍,毫不犹豫的她手也贴了上去。叶清之蓦的睁大眼睛,余鸢笑着道:“说好的,什么都要一起。”

叶清之笑容带了几分无奈,他道:“就知你如此。”

余鸢笑意不减,看着阿香痛苦的抱头嚎叫,身上升起一股散发着恶臭的白烟,长大了嘴巴仰头嘶吼。

忽而一声尖叫刺耳,手心中温热传来,阿香突然静了下来,余鸢和叶清之也未进到阿香神智之内便被隔绝了。

心脏符纸处的光已渐渐消散,叶清之与余鸢也松了手,立与脚下。

阿香没有眼睛,脸颊两处却有两行泪,她道:“即便冒着进入我神智可能永远出不来之险,依旧要杀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如此。”

余鸢道:“百纳镇,因你成了如今模样,这里的人,因为你生死不明,你说,做错了什么。”

“可我呢,我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般待我。”阿香尖道:“看到我模样了,比厉鬼还要丑,还要可怕。这一切都是拜连家所赐,我不过是爱他而已,从未做过恶事。”

“杀你确是连子戎母亲不是,那你大可以杀了她,再不济让她如你一样,可你不必将整个百纳镇弄成如今这样子。”

阿香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因叶清之阵法之因,身上鬼气少了半,只白着脸看她,轻道:“看看我如何死的吧,或许就不必如此说我了。”

第四十七章怨(二)

话落,阿香聚气与心脏处,余鸢再回神便已在了阿香过往之中。

这里泥潭一处,小路幽静,树影动荡,夜里微冷,下着雨更是寒气逼人。

余鸢看到一身淋透了的阿香被一几和宁凝穿着一样家服的修士架着,身后便是跟着一位妇人。似是察觉到什么样的惊恐,阿香整个身子都是抽搐的,嘴上被一布套堵上,呜咽哭泣,脸上流的也不知是泪,还是雨,只是一双眸子红的吓人。

像抬自家牲畜一样,宁凝被这些人毫不犹豫丢进了泥潭中。

一大活人进去泥潭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宁凝的身子漂浮在上面,周围布满了杂草的泥潭仿佛长了无数张嘴似的一下子冒出无数个如同人牙似的东西,将宁凝全身咬了个透彻。

皮肉被咬破,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便下着雨也依旧清晰无比。阿香被这些怪物咬着,只露了一个头,身子被绑动弹不得,就这样生生承受如此。她瞪大了眼睛,也是太用力了,双眸赤红,眼球瞪的老大仿佛要掉出来了。

身后岸上站着的几位修士有些不忍的扭过头去,对这生不如死的酷刑鲜少看到,到底对阿香多了几分怜惜。

妇人脸上波澜不惊,眼睁睁看着阿香一点一点被这些东西吞噬,说道:“也别怪我心狠,为了子戎你必须死。”

话落天忽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照亮了半个树林,余鸢清楚看到阿香眼角两滴泪痕划过,无声混合在了泥土中。

身后修士为妇人撑起了纸伞,道:“师娘,雨大了,回去吧。”

也不再看阿香,妇人微抬了头,小步离开。

阿香彻底没了,方才还显露了半张脸现在也完全消失不见。回忆还未停,余鸢还能看到泥潭深处那些啃咬阿香的怪物正是一些做了太多恶事无法投胎的鬼魂,也许是因为环境问题这些鬼魂是吃人的。不过一会儿便将阿香肉体吃光了,脸头发都未剩下。

余鸢弯腰掩唇干呕,因为碰不到周围物体,她只好抓住叶清之的手臂,叶清之却先她一步揽住她,轻拍她的后背。

余鸢脸色有点苍白,一阵后什么都未吐下,起身道:“叶清之。”

叶清之应下。

正在二人以为都结束了的时候,泥潭中却徒然出现了一道紫色光,余鸢望去便见到余鸢肉体没了的阿香,魂魄却聚集到一起,缓缓的,缓缓的,泥潭中浮现一块只有拇指般大小的玄铁,一点一点将阿香魂魄拼凑,直至成形。

阿香成了厉鬼,因有了寒冰之力,整个人怨气深重,只是站着便让周围树木枯死。她漂浮在空中,未扯了嘴角,只是一手便将那些吃了她肉体的鬼魂除了个干净。

…………

回忆停了,余鸢和叶清之皆是捂住胸口,内气仿佛被一股蛮力撕扯,虽不得伤身,也有几分不舒服。

阿香怨气太重,即便没有动手,只是远远隔着进了她的记忆,也被所伤。

阿香道:“看到了吧,我死的多惨啊。被厉鬼吃光,被这些人糟蹋,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余鸢抬头看了眼昏暗的百纳镇,说道:“如果都像你这般,那这世道定是鬼魔纵横,无尽杀戮。”

虽然心中对阿香也有几分不忍,对她的遭遇徒生凄凉。但到底死了便是死了,如果阿香不是寿命到头,阎王是不会收她的,更不会让她肉体被毁。阿香成厉鬼,真真实实是一巧合,怨气太重,寒冰自是灵物感受到之后便凭着怨气找到了阿香,给了她如此神力。

如果都是抱着阿香这种心态,那恐怕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天道坊估计要忙到弟子皆都下山出行,都难以解决此事。

阿香仰头大笑两声,说道:“可笑,真是可笑。正非正,鬼非鬼。若不是这些自以为满口为了别人的善良之人,又怎会有我这种见不得光的厉鬼。”

将近癫狂了,阿香原本已少了半个的鬼气又徒然增强,余鸢渐已尝到了几分压抑的难受。

她道:“去找连子戎,我在这撑着。”

叶清之不愿,余鸢一把将他拽开,皱眉道:“快去。”

这个情况只是一分便弥足珍贵了,叶清之颦眉后也晓得眼前情况,只有找到连子戎才有可能解决阿香的怨气,他一转身,将思琴留下,飞去另一坐墙边。

阿香挥手便是三道鬼气直直冲向叶清之离开方向,余鸢握住思琴,动作敏捷而极快的挡在叶清之前方截到那道鬼气,翻身而下,剑身三翻,砍断了那鬼气。

余鸢笑道:“你不是爱连子戎吗,怎么也让他弄的半死不活了。阿香,你忍心吗。”

阿香忽的发出一声爆喝,獠牙长长,全身已颤抖几乎要散开了:“他就是个懦夫,若不是他,我何苦落得如此下场。”

不同寻常的声音也招来了周围一直飘荡着的鬼魂,一时间无论是鬼魂,还是厉鬼一下子全都聚集在此将余鸢围了个透彻。

余鸢握紧了思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里出现的鬼魂越多便说明了外面鬼魂少了,叶清之便是安全的。

她低头对思琴道:“思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

思琴弯着剑身,是听得懂余鸢话的,蹭了两下余鸢的手背,随后恢复如初。

那回答,很明显了。

余鸢笑了笑,随后敛了心神。

阿香不好对付,加上这些鬼魂,她知道这次是场苦战。

阿香道:“你们几人过路好好走过就是,为何好端端多管闲事,成了鬼依旧要灭我。”

她伸手一挥,那些鬼魂靠余鸢便更近了。

余鸢点了额间一下,那枚消失的火焰印记显现如此,余鸢身上散发的再不是普通人的内力,而是一股与鬼气相接近的魔气。她举起思琴,挥手印着这些鬼魂而上。

动作快的惊人,思琴剑身白尽显,一点一点刺入这些鬼魂的心脏处,从头穿了个尾。

思琴乃是天道坊佩剑,正气之气不用说,这些鬼魂不过被思琴刺下便已消失不见。

鬼术被破,阿香猛的倒退两步,似乎是惊到了,她捂着胸口将只有几根骨头撑着的身子拖着,看着余鸢惊道:“仙,魔,二者如何相用。”

思琴不老实的飞到余鸢头上,剑身笔直。

余鸢道:“这能如何,思琴就是听我的。”

《温礼》一处记载便是有这种法子,只是仙魔本就为敌,见面不是绕道而行,便是无尽的争执。这法子也便没人用了,如今余鸢心里真是庆信自己还记得这法子,关键时刻用到了个最好。

阿香嗤笑一声,也不再召集鬼魂,自己便冲了出来。

一身红衣,两个肉体都没有,动作倒是极快,余鸢接连挡了三招都未找到破解或者反抗的方法。

一边用了死力一下一下抓下去,阿香嘴里呢喃道:“骗我感情,断我痴念,害我而死,成而厉鬼。连子戎,我恨你。”

每说一句阿香动作便恨三分,最后阿香鬼力尽显,声音尖锐,面部狰狞到要散了的地步。

余鸢有些着不住这快的有些变态的动作,一番抵抗之下结结实实挨了阿香一掌,打与胸口,飞出两米之外远,倒在地上吐了口黑血。

身上仿佛一点力气都没了,太久没用魔力,动作大大不如从前,如今连个女鬼都打不过,余鸢狠狠捶了地上一拳,想到还在找连子戎的叶清之还未回来,便又挣扎着起身。

阿香已飘到余鸢跟前,一把扼住脖间,笑容诡异道:“抓,到你了。”

树林中等待了许久的降火俸江澜三人早已度时如年,周围漂浮着的冤鬼皆都消失了,向着百纳镇而去,降火俸看到后心里忧愁更甚。

江澜见降火俸一直望着四周,便问道:“降公子,这里可有什么不妥。”

降火俸摇头,只是眉头紧锁,看便知是有事的。

江眠看不得江澜担忧,当下便走到降火俸跟前,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你以为就你自己担忧兮颜的安慰吗,你看我姐站立不安的一点都不比你担忧少了几分。”

降火俸睁着眼睛看了江眠半晌,眸中有惊讶划过。

也怪不得降火俸惊讶,这过去几千年里谁敢曾这样给他说过话,冲他吼过。古往今来,江眠倒是成了第一个。

江眠有些害怕的错开视线,坑坑叽叽又道:“识相的就将知道的告诉我阿姐。”

“小眠。”

降火俸淡淡敛回目光,说道:“去百纳镇吧。”

“周围……”

“已经没了,这些鬼都去了百纳镇,我想阿鸢出事了。”

连家颇大,凌乱不堪,叶清之一间房子挨着找过后一无所获。走出第十间空着房子时,叶清之顿下脚步,他清楚感受到额上印记在一点一点若隐若现。

抬头望了眼大堂方向,叶清之握紧了拳头,踌躇了片刻,转身打开了第十一间房子。

命脉被人掐住,余鸢眼里泛白,几欲反抗。

阿香手道力气太大了,死死瞪着一双眸子,仿佛要生生扭断余鸢脖子,事实上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怨(三)

看了眼方才叶清之离开之地,余鸢伸手抓住阿香手,使出好大力气才不得不让阿香微松了力道。

微喘了口气,余鸢道:“阿香,你愿意为救你爹冒着危险来找我们,只是将百纳镇中人沉睡梦魇之中,却未直接要了她们的性命,我知道,你还是有点良知的,何必,何必弄成如此。”

闻言阿香仰头大笑两声,却是凄苦无比,她正了头望向余鸢方向,道:“良知如何,宽容如何,善良又如何。你看看,你看看我如今的下场,我不过是爱连子戎而已,竟是让王雪那女人将我千刀万剐,生生不息死无止境,被厉鬼吞噬,永不见天日,让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余鸢死咬着牙,阿香手中力道越发重了,片刻,余鸢眼前是黑的。她握紧了手掌,聚气凝力,却在半途中被阿香发觉打了个空,鬼气击到余鸢手上,半个手臂顿时一阵酸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阿香冷道:“魔又怎样,你修为不如我,终是打不过我。”

目光缓缓移到前方,那抹身影仍未出现,余鸢看着许久,阿香打了她数下都未察觉,直到脖子已经快扭曲到断了,口中再无法呼吸,余鸢这才惊觉。她下意识的便要拨开阿香的手,争到一星半点呼吸的时间。

从头至尾即便阿香已经将余鸢避到了绝境,余鸢都未说过一句求饶的话,喊过一句求饶。

阿香也不知如何了,怒道:“为何不求我,为何不让我放你,还是当真以为不敢杀你吗。”

余鸢扯了扯嘴角,方要说什么,眸光瞥到身后那一熟悉的身影,笑意渐露:“你杀不了我。”

阿香回头看去便见到赶来的的叶清之,他的背上还背着不省人事的连子戎,蓦的,阿香手指微松。

叶清之老远便看到余鸢被阿香扼住命脉,他的整个心都是悬的,现靠近,他将连子戎丢在身后,眉头都未颦,整张脸却如寒冰一般无半点多余之色。以风似速度飞到阿香跟前,手持思琴迎风而上,剑破手腕之血,剑尖狠狠向着阿香刺去。

阿香不甘示弱避开,叶清之踩地腾空而起,剑指右手。剑法太快,阿香迫不得已松开了已快没了神智的余鸢,退后两步才躲过这叶清之足以能够让她元气大伤的内力。

余鸢趴在地上,摸着脖子狠狠咳嗽了两声,得不轻易的自由,让她好生眷恋的呼吸空气。

思琴沾了叶清之手腕之血,仿佛没有疲倦似的,与阿香打斗招招致命,快到如风。

叶清之索性让思琴困扰阿香,自己独自走到余鸢跟前,蹲下身抱起。

他看着余鸢脖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喉结微痒,道:“对不起。”

余鸢笑着摇头,还不等二人轻歇片刻,阿香便嘶吼着突破思琴的困扰,伸长了指甲尖叫。

随着叫声扩散,周围又出现诸多厉害,这次皆都恶气满脸,二话不说便向着余鸢方向靠近。

余鸢眉心一紧,正打算与阿香拼死相搏,叶清之却冲她摇头。

彼时一直躺在地上如死了的连子戎却突然站起身,身上穿着的还是连家修服,一张脸白的吓人,即便站起来了也是躬着身子,伸出手唤了句:“阿香。”

阿香仿佛遭与雷歇,攻发到了半途停下,虽说没有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的吃惊。

她停了所有动作,也不回头看连子戎,只是原本就由几根骨头撑起的身子胡乱飘动,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连子戎五官瘦的有些吓人,此刻眉头紧锁,眼眶也是红的:“阿香,住手吧。”

阿香低着头,事实上就算不低头也无人看出她情绪变化。

余鸢和叶清之站在一边,不过半刻,连子戎却倒地了,一手撑着膝盖,口中狠狠吐了两口鲜血,因为憋了许久,这口血喷的老远,溅了前方阿香一身,不过很快便与红色的襦裙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好似受了致命的伤,连子戎倒下就再未起来过,趴在地上,天太黑了都看不清,只听得连子戎口中道:“戚戚皑皑百合开,芙蓉地里花似锦。阿香,我种了好多好多的百合花在我们经常去的树林中,一直等你一直等你,你怎么不愿见我。”

身体浮在半空,阿香沉默了很久,鬼力溅散,她还是未转身,只扯着嘴角笑道:“见你,我怎么去见你,我已经死了,被你母亲杀死了,而且好惨,好惨,我好痛,好痛。”

“阿香……”唤了声,连子戎又是一口鲜血喷下,这下子连眼睛里都流血了。

阿香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倒退着到连子戎跟前,伸手抓住连子戎的手臂,虽已极在隐忍,到底声音也在颤抖:“你,你怎么了?”

连子戎将手搁在阿香只有骨头的手指上,阿香下意识的推开,连子戎却抱的很紧了。他也看不清东西了,只是将头轻轻摩擦,舒心一口气,笑道:“无论成什么模样,你依旧容颜如初,心地善良,我娘对不起你,阿香,我好想陪你一起看遍地的百合花,读《史践》。可到底不行了,我也要走了。”

一两年时间里连子戎思念阿香至极,大夫说他已没了几年可以存活于世的时间了。

像是再忍不住,阿香回头看他,一把揪住连子戎的衣脖部,这才察觉连子戎已是七窍流血。

眼,鼻,口,耳,皆是血。

一张永远模糊倒却是恨意满满的脸上终于浮现几分惊慌,她枯瘦的手指呼唤在连子戎身上摸动,一指点点,却止不住喷涌而止的鲜血。

阿香嗓音微喑:“连子戎,你别吓我。”

连子戎脸离开了阿香的手指,没有一丝力气的倒在地上,闭着眼睛说了句:“阿……”

话还未说完,便手一松,没了气息。

静,静,诡异的安静。阿香看着渐渐没了生气的连子戎,许久都未动弹,像是不晓得连子戎死了,又仿佛在夜里迷失了自己,她就那样麻木而凄凉的站着。

余鸢知道连子戎死了,可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子,连子戎……”

叶清之摊开手,手中赫然浮现一道生死符,这一刻余鸢什么都明白了。

叶清之说道:“连子戎既能从梦魇中醒来定要付出代价,我进入他的梦中,发觉这人并未和阿香在一起,只是一个人站着,这就便是他其实是清醒的,也知这是阿香的鬼术,但就不愿醒来。再后来我将百纳镇情况告知他后,连子戎才决定出来。”

所以出来的代价便是连子戎会死余鸢想到。

生死符,一头生,一头死,如此便成了连子戎在梦魇是活的,出来便要受到鬼力吞噬,恶鬼缠身,七窍流血而死。

余鸢看着一直未动的阿香一阵,一句话都说不出。

许久,阿香忽然仰头尖叫,笑声凄厉,悲苦,让人听了在不是寒毛到竖,而是难受,一种压抑的难受。

她蹲下身,身子还是漂浮半空的。一手将散乱的头发别在而后,一手轻轻推动连子戎的身子。想笑却因为嘴角弧度太大了,只能轻轻扯了扯嘴角:“子戎,子戎,你醒来下,我有事和你说。”

无论阿香唤了多少次“子戎”,晃了多少下胳膊,连子戎始终毫无反应,自始至终如同和梦魇中的人一样,睡不醒人世,到底也是不同的,其他人是睡着,而连子戎是死了。

像是终于察觉,阿香一下子退了好远,跪在空中,又扭动着身子靠近,她的身上再不是鬼气,周围厉鬼也随之消失,只留了一普通的厉鬼挣扎于世。

余鸢走到她跟前,看阿香这模样也有几分怜悯,叹了口气道:“他死了。”

阿香闻声未动。

余鸢又道:“他死了。”

阿香微微抬头。

“他死了,死了。”

阿香捂住头部,痛苦哀嚎,双目留下两行血泪,叶清之趁此打开恶灵囊将失神的阿香收入囊中。

一阵白光耀眼,便是静默。

阿香没了,地上掉落一块拇指大小的鹅卵石,余鸢捡起看便知这是寒冰。

连子戎的身体还孤零零趟在地上,一只飞蛾从恶灵囊中飞起,停在连子戎尸体上面,停留片刻,离去。

天渐渐不再是无边的黑夜,开始浮现一道一道白光,再看,便是晌午时分的烈日,镇中所有人也开始苏醒,余鸢隐约还听得有人说话吵闹之声。

阿香没了,她设的鬼力到底也随之没了,百纳镇恢复如初。

只是满地的狼藉,以及连子戎的身体始终在提醒这里所有的人,这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一场灾事。

二人对视一眼,离开了百纳镇。这里一路畅通无阻,路上余鸢抱着叶清之的胳膊,说道:“你知道当时我被阿香扼住喉咙时在想什么吗?”

叶清之摇头,余鸢笑了,眼眶却是不由自主的微红:“我在想啊,我若是又死了,怕也不会如此幸运重生了,记不得叶子,叶子也没了我,日后时光里该怎么过,我尚好忘记一切,可叶子却是要记得的,见不到我,多痛苦啊。”

说完,她便将头埋在叶清之怀里,流了不少的泪。

第五十章怨(四)

叶清之喉结滚动了下,狠狠拥着余鸢削瘦的身子,说道:“不会,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

白天显露,降火俸一行人也知阿香没了,鬼术被破。一行人折腾了一阵,双双赶到百纳镇中。

阿香的父亲在百纳镇重见天日后便没了,客栈也未回去,无人晓得他去了哪里。

连家人知晓连子戎死了后,宁凝爬在一修士身上哭的肝肠寸断,这哭声众人也知,宁凝是爱连子戎的,如今连子戎死了,除了连子戎父母外最伤心的便是她了。

只是生死离别这种东西无论如何发生就是发生了,死人是不会再活了的,更何况阿香死了,连子戎魂魄怕也不愿回来,去投胎去了,即便不可能与阿香重逢。

百纳镇一片狼藉,这些人醒来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皆是说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脸上荡漾着的笑意代表了这梦境的美丽,一点都不晓得自己差点被梦魇困死之事。

余鸢站在连家门前看着这一派景象,说道:“阿香还是很善良的。”

叶清之淡笑道:“鬼因为是鬼所以可怕,而人是人却有时非人,才是最可怕。”

想到阿香回忆之时的场景,以及阿香父亲的梦境。那天作之合情感仿佛真真切切在身边出现过,感受过。余鸢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有点可惜了,原本这两人可以好好在一起的。”

“这世上诸多事情皆是这般造弄人世。”

摇了摇头,余鸢才觉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便拉着叶清之的手笑道:“下午我们便离开这里吧,寒冰也拿到了,聚灵囊的事等看街上再议。”

叶清之心里巴不得离开,点头应下。

屋里在连家吃过午膳的江澜几人也来到连家门前,阿圆四条腿跑的最是快,几个快步跨去便跳到了余鸢怀里。

江澜手里还掂了些干粮,她递给余鸢道:“兮颜,吃点吧?”

余鸢摇头道:“不了,没胃口。等下我们便离开,需要的东西路上买便是。”

江眠这些日子被这些鬼吓的七魂没了六魄,如今听到余鸢说要离开,当下便挤到降火俸前面,狠狠点头:“对对对,赶紧离开。”

余鸢失笑,老句见几人要离开,便挠了挠头,说道:“几位可以在百纳镇多驻留几日,这里好吃好玩的东西多的很,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要逗留两日才好,如果可以,不妨同老句好好玩玩。”

余鸢道:“多谢老句大哥的好意,只是此行确有急事,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等来日定会再来到这里和老句大哥痛饮那三杯未喝下的酒。”

老句仰头大笑两声,道:“记得记得,以后我便安居在这里了,同我妻子好好过日子,在这里等兮颜回来,喝酒。”

余鸢拍着老句的肩膀,欣慰道:“这才对,老句大哥也不小了,既然已娶妻子,就要给她一个安心的家,日后可莫要再拿生命冒险了,也省的嫂子担心。”

老句嘿嘿一笑,提起自己妻子,笑的多了几分腼腆。

身后宁凝扶着连子戎母亲匆匆赶来,不过一会儿宁凝整个眼睛周围都是红的,肿如核桃,可见哭的太凶了。

一行人将目光凝向几人,连子戎母亲苍白着脸色,因为连子戎去世的原因,整个连家都换上了白色素衣。如此便越发称的她脸色苍白如纸。

余鸢以为连子戎死后连家沉浸与悲伤之中无心问她们了。如今出来,倒是让人惊讶。

连子戎母亲由宁凝扶着弯身行了礼,道:“多谢几位相救,我们连家感激不尽。”

老句冷哼道:“谁是为了你们连家,若不是浮雪丹和兮颜姑娘顺路,你们连家是死是活老子才懒得问。”

经过阿香一事众人对连子戎母亲都没什么好感,无论是否是为了自己儿子,能将一个姑娘用那样残忍的法子弄死,太过残忍。

面对刁难连子戎母亲无笑也无悲,她麻木的听着,仿佛在听一些最普通不过的话语。

这样子难受到了极点

余鸢也懒得出言不逊了,便道:“阿香是有尸体的,你若真有几分善心便将二人葬在一起吧,顺便再去阿香被你害死的地方超度,愿她来生莫要再遇到像连子戎这样的人了。”

沉默片刻,连子戎母亲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和叶清之怀里恶灵囊有几分相似的东西:“几位目的我懂,愿这个东西能帮人两位。”

叶清之接下,从怀里取出寒冰,那原本如石头一般的寒冰看到这香囊好似有了感应似的,一下子钻到了这香囊中,香囊也随之合上绳子,归于平静。

如此看来,这便是聚灵囊了。

余鸢看了眼连子戎母亲,这人既是知晓他们此行目的,还手持聚灵囊,如此便可猜测连子戎母亲是懂几分阴寒之气的,那便说明……

顿了片刻,余鸢告别了连家之人,包括宁凝,老句。

即便连子戎母亲有不得已苦衷,到底阿香因她而死,这份债怎么也还不清。

路上一行人在街上买了些许干粮,衣服,几人身上衣衫褴褛,便备了几身,趁着正是中午阳光大好,快步离去。

这次降火俸执意跟着,余鸢也未驱赶,一路降火俸帮了不少的忙,救了她数次,又有何资格赶走。

下一目的地是忘忧川,传说美女如云,人最生性洒脱之地。

余鸢多少知晓一点忘忧川情况,路上闲着无事便说起了忘忧川。

忘忧川和百纳镇有几分相似,无非是个古老的镇子,不同之处便在与忘忧川本地之人多数是女子,且个个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个都是妙人。男子相对便少的多,这里女子是不许出去嫁人,也不许外出游玩,一辈子只能待在忘忧川。若能觅得良人,便可在这里成婚,安度晚年。

江眠听得美女二字路上便有了几分想法,他趁着几人说的欢愉,偷偷靠近降火俸,压低了声音道:“降火俸,等到了忘忧川我们单独出去一趟吧。”

降火俸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他,,江眠被盯的心里发怵,又道:“你想想啊,美女如云,既然兮颜都说了美女如云,那定都是真美女。我们拼死拼活走出百纳镇,到了忘忧川,难道不应该好生享受一下。”

“如何?”

“去迎春楼逛逛啊。”江眠眯着眼睛道:“清尊有兮颜是不会去那等尘世之地,这里能去的只有我们两个,小爷手里还有些钱财,这次可以好好玩个痛快了。”

降火俸眉心微颦,道了句:“不去。”

大约是没想到降火俸会拒绝,江眠下意识的便要去拽降火俸的手臂,却被降火俸一个狠眼瞪回,尴尬的收回手,道:“为何不去,那里多好玩呀。”

降火俸双手抱胸,道了句:“不去便是不去。”

看降火俸一脸坚决,江眠有些扫兴道:“好吧好吧,你不去小爷我自己去。到时候那美人都是小爷我的。”

降火俸却已不再看他,去了余鸢那儿听她说忘忧川之事。江眠摸了摸鼻尖,轻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脚步也是慢了下来,听得余鸢所说。

“那里的女子皮肤水灵的紧,真真是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媚。”

江澜听的笑了声,问道:“兮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去过不成。”

余鸢道:“去过倒是没去过,之前流浪听别人提起过,当时觉得挺有趣便记下来了。”

江眠道:“兮颜,你说那里美人很多,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真。”

看了江眠一眼,余鸢弯起眼睛道:“江眠,从我说了忘忧川有美女后你便一直不安分,莫非你是打算在那里找一贤妻良母共度余生。”

江眠蓦的瞪大了眼睛,断道:“胡说什么,小爷还这么年轻,谁要成婚了。”

余鸢道:“忘忧川只招上门女婿,江眠你若是去了只是进了妇家门,到时你江家可要绝后了。哈哈哈。”

笑的有些过头了,余鸢整个身子都不由得颤抖,幸好叶清之为她引路,才免得与一旁树木相撞之霉运。

江眠撸起袖子便道:“好你个兮颜,得了闲空就拿我寻乐不是。”

余鸢已做好跑的准备,笑容灿烂道:“不是,寻乐这种东西一句话平常便行,与你江眠,天天如此。”

幽幽小路,蓝天白云晴天正好,几人嬉戏玩闹,在百纳镇通往忘忧川的三天路程中倒也过的极快。

第一夜吃的是江澜从连家带来的干粮,树林中有溪水,煮沸温水后温喝,吃了干粮,捡了草席,凑合过去。

第二日的路上走了些许远,却始终一家人口都没,除了无边的树林便是种的药材,山川以及峡谷。还好树林中有不少野果子,到了晚上江眠与降火俸两人便去了树林中找野果子。余鸢几人留下布置晚上安睡所用之地。

因是荒郊野岭,位置选的有些不好,但也说得过去,几棵大树纵横,青草也有,不至于太过荒凉。

第五十一章野宿(一)

余鸢帮着江澜学着老句的法子架起了一口锅,树林中最不差干柴,捡了干柴添置。完成后,余鸢躺在已铺好的草席上却是不愿意起来了。

叶清之在周围下了术发,以防半夜有邪祟东西进入,一番布置后回头便见到余鸢蜷缩着身子躺在草席上正睡的香甜,当下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停在一边,叶清之脱下了身上的白衣袍子,将周围的干草围好后,便将袍子盖在余鸢身上。动作很轻,袍子很大,盖的很严,只露了一个头。叶清之手指正放在余鸢鼻尖,感受暖暖的呼吸,松了口气。

正烧着水的江澜见此便小了火,干柴也不在弄断,少了许多吵杂之声,余鸢眉心松了许多。

无事可做,叶清之便蹲在一边静静看着余鸢,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叶清之觉得自己少年初记《温礼》都未有如此耐心。

虽身为天之子,叶清之也免不得如寻常顽童般心性野,贪玩。奈何诸多规矩,以及顾虑周围太多,少年的叶清之整日便在窗外看《温礼》的题记。古老传下来的书籍最为枯燥,内容繁多,叶清之偶时看厌了,便会拿了毛笔在书籍上留下今日所见所景,日子一天过着,等一本《温礼》看完,熟记,叶清之打开书又看了一遍,恍然觉悟每日记得的都如出一辙,心境,场景,乃至一天天发生的事情皆是如此。

也便是那时起叶清之有了离开天界的想法,若非一日的恍然觉悟,叶清之下了凡间,怕也不会结识当时游玩的余鸢。

一番折腾,余鸢是真累了,还有未痊愈的旧伤,这场觉虽谈不得多舒服,倒也是很久未这般安心了。

一直到天黑了透彻,江澜烧了许多水,叶清之坐的地方留下两道草印,余鸢都未醒来。

渐渐的江澜有些坐不住了,也着实有点无聊,便拿了方才在树林中采摘的花叶,倒了不少水,走到叶清之跟前递给他。

一天下来皆是肚子空空,水流少少,叶清之接下,将叶子碰在手心里吹了会儿。

江澜轻走到余鸢跟前,拍掉了一边草地上因晚上雾气而留下的露水,随后又轻轻抹掉,确定未惊醒余鸢后松了口气,起身走到叶清之跟前在一边坐下,道:“清尊,兮颜没事吧?”

叶清之摇了摇头,眉头却是未松:“暂时无事。”

余鸢只是被降火俸化成了魔而已,实际上一点修为都未有,就如阿香所说,余鸢打不过她。当时是迫不得已,身子留了旧伤,这次百纳镇之事耗损不少内力,以及修为。余鸢更是在最后与阿香搏动中险些被掐死。

想到当时余鸢苍白着的脸色,叶清之心里便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他赶到的及时,若不然,这一生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江澜听得叶清之语气颇有了些不知所云之意,方下便觉自己问到了不该问,便有几分忧虑,一路走来余鸢受伤情况都是有目共睹,现又过了几天伤久久未得到痊愈,恐怕对日后身子不好。

她道:“过会我让小眠看是否能打两个野味回来,好给兮颜补补身子。”

叶清之摇头,回绝了江澜的好意。看着地上余鸢越发苍白的脸色,他知道,余鸢需要的何止是这些。

外面采摘野果的二人已找到了一片野果较多之地。苹果虽不如寻常家中卖的大,到也是红的,还有枣,颗颗竖立在树上,夜晚下月光照亮,红的可口。

江眠远远看着,忍不住摸了摸空空如也得肚子,舔着嘴角道:“这下子可有的吃了。”

降火俸心里虽喜,听得江眠此话便冷哼道:“怎么。还想亲自爬上去,不怕掉下来,摔烂你江大少爷的屁股,到时可别哀嚎着喊痛。”

说罢哈哈大笑两声,望着离地面有三四的果树,嘲讽味十足。

江眠刚刚性起的气焰张了三丈,他不服输的掐腰道:“臭冰脸块,你太小瞧本少爷了,想当年盛华什么地方,什么爹爹不让吃的东西,小爷我都能找出来,莫说高,就算藏在老鼠缝里,都不是个问题,现在就两棵果树,你觉得能难得住小爷我。”

降火俸道:“那好,如此你便摘给我看。”

“摘就摘,这次不把这树上的果子摘了个干净,小爷跟你姓。”

降火俸眼底狡黠划过,在一旁树边找了个舒适之地,躺在上面。

仿佛觉得自己被耍了,江眠神情略僵硬片刻,站在原地未动。

降火俸道:“怎么,江大少爷还不去?”

江眠一咬牙,转身将衣袖撸起,身上包裹倒是未放下,束带拿下墨发散乱,又重新扎好,狠狠摸了两下脸,深吸两口气将手搁置在一处较地的树干之上。

一脚踩了踩树枝,试了试承受力道。随后掂着腿脚一跃而起,离开地面越有半米之地,待身子稳后,另一只手够到另一条树干上,这下子倒是能够到枣子了,只是脚底不稳,江眠只是用了屁股怼着粗壮的树枝才能在树上逗留片刻。

看着地下有三四米的距离,江眠整颗心都是悬的。他伸手试着摘头顶垂着的枣子,摘了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下,干脆。

忍不住江眠将整个大枣放进口中,吃了个透彻。一番享受后,江眠意犹未尽的将枣核吐出。

地下降火俸都快睡着了,江眠摘下一个瞅准了方向扔去,好巧不巧落在降火俸额间。

降火俸觉醒,额头轻痛,望着地下滚了半晌才停下的大红枣,眉毛微挑。

江眠不满道:“臭冰脸块,小爷我拼死拼活在树上弄晚膳,你一个人在下面睡着好意思吗。”

降火俸道:“那我也应该如何?”

“接。小爷扔下去你接住。”

顿了片刻,降火俸倒答应了下来。

如此,江眠便放开了心的胡乱摘果子,也不看地面一个劲往下扔。

“嘭”“嘭”“嘭”,砸到的东西不少,降火俸看着肩上垂落的一棵枣子,眼底孕育了一团火。

片刻后,近距离的枣子也够完了,江眠想了想方才扔掉的数量,停了继续摘果子的念头,看着地下不停寻找枣子而弯腰的降火俸,他得意道:“快给小爷找,若没有个一百多个的都对不起小爷,哎,那边,你右腿那边有一个。”

说着还不算,江眠坐在树上口中闲不住的指挥。

降火俸嘴角扯着的笑意接近扭曲了,他停了动作,怀里抱着的是方才已捡了的果子。

江眠道:“冰块,你怎么停了,小爷告诉你,方才我扔的可不止这些,你可要全都给小爷捡起来,可不能辜负小爷一片苦心,爬个树,我容易吗我。”

降火俸这次倒未和江眠争执,很听话的低头在草地上继续寻找颜色要和满地的绿草融为一体的枣子。

江眠已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现许久都未听得降火俸说他,忍不住他下了一方,看着乖乖捡果子的降火俸,说道:“冰块。”

降火俸未理。

周围阴森森的一片黑暗,站在树上面可望的好远,降火俸一直未说话,江眠也有些害怕了,便一脚寻着方才上时踩的地方。

江眠个子很高,一手扒着树干,晃的枣树树叶尽落,树叶“莎莎”声不觉于耳。

在终找到落脚之地,江眠舒了口气就要踩着那地方下来。

上面手一离开了树干,一两米之地江眠准备一跃而下。谁知这时原本脚上有一块突出之支撑江眠所有重力的树块忽然间便没了。

一脚踩空,江眠整个脸都是白的。

地下降火俸见江眠掉了下来,兜着果子躲了好远。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江眠以头找地,四肢横躺与地的姿势落下,像极了一只田野里跳窜的蛐蛐。

这模样逗的降火俸瞬间失笑,手里兜着不少果子又不能笑的太过用力,只好闷声而语。

这笑声落在江眠耳朵里便是十足的嘲讽,他狠狠握紧了拳头,牟足了力气站起身,也不管身上沾了什么东西,一两个跨步走到降火俸跟前,咬着牙瞪着道:“笑什么,小爷摔倒了就这么好笑。”

降火俸点头,抬头看了江眠一会儿,,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鲜东西一般,一向冰块与雪的脸上此刻真真是荡起了几分笑意。

两个从未显露过的虎牙露出,弯唇而欢,眉眼间都有了几分笑意,平为他添了几分可爱,入了尘俗之气。江眠看着这笑容片刻有些呆了。

越发,江眠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晃神伸手摸了一把脸,手上黏糊一片,他下意识的借着月光看。

白嫩的掌心中鲜血一片,江眠这才觉自己鼻子何时流血了,而且不少。

另他惊讶不在于血如何,而是不应该啊,从小到大乃至受再严重不过的伤他也未流过鼻血啊。如今不过是摔了一脚便有了,有些说不通。

降火俸方向看去便是江眠鼻下两行鲜血留下,仿佛是让人画上去的一般整齐,如今又被江眠一阵摸索,鲜血染了半张脸,看起来像足了一个小丑。

忍不住,他笑意渐露。

像是想到什么,江眠握紧了拳头,狠狠道:“降火俸。”

降火俸笑够了,敛了笑意,也不再看江眠,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似的淡然去捡枣子去了。

第五十二章野宿(二)

身后江眠咬牙切齿喊了句:“降火俸,你故意的。”

降火俸回头道:“是你自己非要上去摘果子,如今摔倒了反倒怪我了。”

“小爷不信,方才明明踩到了东西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江眠吹了吹额前墨发,摸着下巴思索一阵,心道这降火俸也不过只是凡人一个,哪来的能力让木块消失的本领。可刚刚他记得很清楚,分明脚底是有东西啊,如此便有些说不通了。

过会儿,江眠恍然道:“对了,臭冰块你会功夫,快说,用的哪派攻法。”

降火俸无言。

江眠摊了下身衣物上方才不小心沾到的泥土和青草,笑嘻嘻跑到降火俸跟前,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改天教教我行不行啊,之前说好的让老句大哥教我,后来离开百纳镇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现在小爷想学,你就教教我吧。”

降火俸终是看他一眼,也是因地下枣子拾捡好了。

他用了里面一层衣衫将枣子裹好后,道:“想学啊?”

江眠连连点头。

降火俸缓缓扬起一抹笑意,一字一句道:“就不告诉你。”

说罢便离开。留得江眠一人在风中凌乱。

哎,不对,等等,这场景,这句话怎么那么眼熟啊。

江眠想了一会儿,才觉道,当初问父亲找清尊何事时问余鸢,余鸢当初的回答和如今降火俸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在后面撕心喊道:“降火俸,你怎么和兮颜那丫头一样腹黑啊,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无奈降火俸步伐极快,不过一会儿便身影渐入夜中,迷失不得。江眠有些看不见降火俸了,心里害怕便也顾不得这么多,快步跟上。

回到驻扎之地天上已月亮弯弯,繁星零零点点漂浮与上,树林竹叶破多,风微微吹起便是一阵不小的躁动。

还好天不算寒冷,风也算不得多大,星星也多,预示着明日是个好天气,晴朗多多,也不怕夜里下雨麻烦之事。

降火俸兜着一捧红枣,身后江眠不时探出手偷拿一个,不许便是赖皮抓着降火俸的胳膊不放,一路上纠缠了一路才浪费了不少时间。

到了地方,降火俸再受不了一下将江眠甩开,一人快步走到篝火旁,将红枣放在干净的绿叶上。

江眠身子弯了,一个踉跄扶着槐树才站起,急喘了两口气,气道:“吓死小爷了,我说,降火俸,你能不能轻点,小爷我好歹也是个翩翩公子,像扔废物一样的随你甩开,真不给小爷一点面子。”

话落便被江澜轻捂住嘴巴,江眠眨着眼睛,听得江澜小声道:“小点声,兮颜还在休息。”

江眠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余鸢那边,草席之上,余鸢身子被一白袍子盖了个严实,依稀可见一小脑袋露着,轻呼着空气,袍子中微微上扬。

一旁叶清之坐在草地上,也不问草上是否干净,夜里露水繁重弄湿了衣衫,就那样如一木桩一般不动,眸光死死盯着身边昏睡的人儿。

江眠道:“从我们离开兮颜便一直睡到现在?”

江澜点头道:“怕是身子不大好,明天或者得了机会打两个野味回来给兮颜补补身子。这丫头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了。”

想到之前在雾术中与老板的一场血战,江眠便一阵后怕,应下道:“晓得了,对了阿姐,今儿摘了不少枣子,快些吃点。”

他又小跑到叶清之跟前,见余鸢睡的香甜,便小声道:“清尊,先吃点东西果腹吧。”

叶清之未语,草席上余鸢却醒了,也不知是因何,她是突然睁开眸子的,像是受到了惊讶,一双眼瞪得颇大,额上也冒出不少冷汗。

叶清之忙将余鸢身子捞起搁在自己怀里,见余鸢神色不对,便柔声道:“可是做噩梦了?”

余鸢抖了下身上裹的严严实的袍子,深深吸了口叶清之身上的檀香味后,缓了缓身,一手搁置在额上,说道:“嗯。”

“不好?”

趴了一会儿,余鸢摇头,笑道:“没有,零碎的梦境罢了。”

笑自十分勉强,梦远不如余鸢所说那般美好。叶清之是不愿逼迫余鸢说一些自己不愿说的事情,便不打算追问,只是怕长时间睡余鸢头痛不舒,便帮她轻轻摁住太阳穴轻揉。

这动作叶清之上辈子便开始做了,手法十分娴熟,不过片刻余鸢昏昏沉沉的脑子缓和了许多,十分舒服,躺在叶清之怀里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一边拿着枣子不知等了多久的降火俸见此,默默将怀里挑好的又大又红的枣子放下,捡起干柴加上。

也不知心在想如何,干柴好几次放偏了地方,还差点将江澜熬的汤一并掀开了。

江眠忍着热将锅放好位置,看降火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了几分怒气,压低声音道:“降火俸,你在做什么?”

“烧锅。”

“有你这样烧锅的吗,再下去整个锅都被你毁了。”

听得江眠所说,降火俸仿佛才觉,原本整整齐齐江澜添置好的柴火和放置好的祸,不知何时已被自己弄的东倒西歪,没了形。

他眉颦的厉害,无言将柴火收拾好,火花溅出不少落在他的手心仿佛也是未觉,自顾自整理。

江眠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人家兮颜喜欢清尊,你来凑什么热闹。”

话落,衣服便被降火俸一手提起,降火俸几乎是咬着牙道:“滚。”

只是随口一说,江眠未想到降火俸会突然变脸。这一刻江眠在降火俸眼里看到的不只是杀戮以及无奈,还有心酸,以及浅浅的厌恶。

江眠愣了,定定看着降火俸一张片刻扭曲的脸,委屈的微红了眼。随后一把拍掉降火俸提起他衣服的手,无奈降火俸力道太大,江眠已经脚跟离地了,他别过头,额前发丝垂下挡住了半张脸,低着头说了句:“放开我。”

找了绿叶正准备给众人盛热水喝的江澜回来便见到如此衣服场景,当下心里便一惊,在不惊扰到余鸢二人情况下,急了步子赶到。

拉着降火俸的衣袖抱歉道:“无论家弟做错何事还是降公子莫要与小眠计较,他还小,是个孩子。”

降火俸像是片刻清醒了,微怔了怔,松开了江眠的衣服。

脚落地,江眠身子不由自主颤抖了两下,对江澜道:“阿姐,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道歉。”

江澜揽着他,说道:“降公子比你懂事的多,谁对谁错都没有意思,重要的是事情平息了便行。”

江眠冷哼一声,伸了衣袖狠狠在脸上抹了下。

月光下,他的眼里闪现了滴滴泪珠。

降火俸看眼前情况无言沉默,他只是看了鼻尖红了的江眠一眼,蹲下身继续摆弄篝火。

气氛僵硬异常,一向嬉皮笑脸的江眠一场晚膳下来一句话竟是都未说,只是规规矩矩的喝下叶片中的热水,吃了几颗枣。

惊的余鸢连连侧头看他,意思明显,这老实的模样能还是平日里她认识的江眠。

江眠这次倒是真敛了顽皮的性子,俗话一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江眠这倒是一心只看篝火边,再顾不得别的了。

余鸢小声问了江澜:“澜儿,江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江澜吐了一颗枣核在手心,随后轻轻扔了,看了眼江眠,说道:“貌似是和降公子闹了不愉快。”

余鸢微挑了眉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

如是,那也便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江眠性子多话,顽劣,又爱缠着降火俸,二人时间久了闹矛盾貌似也便成了情理之中。总归江眠还是个孩子,性子野了些,心也更宽,想着过不了几天便会过去了。

饭后帮江澜收拾好东西后,白天余鸢睡了个饱,叶清之正在运功疗伤,夜里也没了睡意便闲着四处溜达,便看到呆呆坐在火堆边一人添加柴火的江眠。

少年嘴撅的老高,平日眉眼间都透漏着一股得意,线下竟是无半分喜色。半垂着眸,睫毛划下一道弧度遮住了半个眼眸,仿佛流萤之辉被一片阴霾遮挡,阴沉沉无光。

余鸢无言走到江眠一边,在草地上坐下,随手揪了一朵细长的草叶,擦干净后放在嘴里,叼着。

江眠微微侧了脸,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道:“你怎么来了?”

余鸢抱头随后一趟,身下是软软的绿草,头顶是繁星璀璨,她不由得整颗心都乐了许多,笑道:“我还没问你和降火俸怎么回事。”

江眠别过头道:“没什么事。”

余鸢道:“虽然降火俸这人虽然性格有点怪癖,不通人情,江眠你也别和他计较这么多,事事多多……”

话还未说完便被江眠打断道:“他虽有诸多不好,但也轮不到兮颜你来说他。”

说罢,又蠕动了两下唇,似要说什么但终究被忍下。

余鸢被这一番话说的有些蒙了,她不过是想劝解二人之间矛盾而已,怎么倒是成了江眠要训斥她了。

江眠红着脸道:“兮颜你只知道清尊,清尊,却未将其他人看在眼里过。”

第五十三章野宿(三)

半夜入梦了,累了几天,虽是草席,露水严重,这一觉众人依旧睡的极为安稳。

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偶尔火星子蹦出响个悦耳,为这凉凉的深夜也徒生升了几分暖意。

夜深,树林一方之地传来阵阵吵杂之声,本只是剑气相对微气,却因在这深夜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无需烛火,星火微凉,加之剑气,这一方打斗声,招招入耳,生生入息。

喘息声,痛呼声,愤怒声,不绝于耳。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几人。

叶清之睁开眼,半起身,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发现西面处有较强的剑气浮动,隐约还有人声吵杂,一番波动之声。

余鸢也醒来了,江澜本就睡眠浅如今也是被惊醒,叫醒了睡意正浓的江眠,降火俸拿未喝的温水泼灭了还在燃烧的篝火。一行人无声聚在一起,且看那地方离几人不过几米之地,便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听。

一边穿着紫衣襦裙的女子带着一面纱,手持一紫释宝剑,剑因加了剑起而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身影削瘦,夜下称的她肤如雪,眸如剑。

另一方乃是几位身穿修士之家的几位年纪较轻的女子,个个手持和那女子一样的紫释宝剑,整齐划一的战列,手中长剑纷纷指向那紫衣女子。

余鸢依稀听得那群修士之家的女子说道:“师姐,快随我们回去,若不然便莫怪我们刀剑无眼。”

紫衣女子浅笑,笑声清脆入耳,眸中却是冷如冰霜:“回去,要我回去我便宁死不愿。”

声音虽中气十足,气场强大,但余鸢能听出这女子是受了伤的,且不轻。

修士之家女子互相对视一眼道:“那就别怪我们了,师姐。”

几人前脚互相迈出一步,半身蹲下,长剑举起,剑纷纷呈现淡紫色,如是紫色,只是色道远不如那紫衣女子的浓重。

和声道:“剑之灵,随相生,不由人,纷至此,获得灵,除妖魔。”

紫色女子敛了笑意,望着几人渐渐凝聚的剑起,眉头颦的越发紧了,一直握在手里未动弹的长剑,也缓缓随着女子动作拿起。

隔的距离虽算不得远,到底也是不近的,二者剑气压迫,特是那几位道士之家女子合并而成的剑气更是凶猛无比。相比与紫衣女子一人苦苦支撑的剑气,道士之家女子的剑气显得更为强大。

只见紫衣女子忽的握紧了长剑,咬着牙指尖狠狠在长剑上划下,顿时紫色长剑仿佛注入了新的血液一般,剑尖锋利无比,即便不碰到,隔着距离依旧能能感受到剑的灵气有多强。

叶清之已设了术,这才免去了被这剑气伤到之危害。

余鸢不禁叹道:“好强的剑气。”

江澜头一次见此,从前只是书中所说,却未亲眼看过。如今得亲眼所见,不由得问道:“兮颜,她们在干嘛?”

余鸢道:“斗剑气。”

“何为剑气?”

“这是修为的一种,像百纳镇中连家,他们修的是剑章,比的是剑法之精通。而这些人是剑气,靠的是自身修为,比的是悟,以及个人体质问题。就如方才所见,打的是剑气,不用靠身而是拼剑气。”

江澜直了眼睛看,半晌都未看出来不一样之处。

面对众多修为不浅的修士,女子紫衣女子发出一声闷哼,手中长剑缓缓举起,月色下只露了一双灵动的眼睛,眸亮如星,闭目而念,流血的手指缓缓划过锋利的剑尖,忽而一把向着那几位道士之家的女子刺去。

剑破了白晓,划破了剑气,破了压抑。

那几位修士之家的女子纷纷身子向后倾去,额前碎发飘起,直直受了那紫衣女子一剑,飞出摔倒与地。

一修士女子捂着胸口,看着紫衣女子站的越发笔直的身子,几人剑气逼下,仿佛比当初还要有精神几人。

她惊道:“师姐,师姐你,你,竟然,练了它。”

紫衣女子收回紫释宝剑,剑身紫光分不见消散,只是眼中多了力道黑色的弧线,眼白没了。

她笑了声,道:“没错,我已经练它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吗?”

几人咬着牙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若不将师姐带走,我们有何命回去。”

紫衣女子道:“你们又打不过我。”

彼时天忽的出现一直带着阴风的乌鸦,飞过竹叶上林,至落与一修士女子肩上。

细看这乌鸦眼睛是绿色的,全身上下黑雨半点其他颜色,若不是这双眼睛,真真是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余鸢看这不同寻常的乌鸦,道:“这是什么东西?”

降火俸道:“剑鸦。”

叶清之道:“一听恐觉是正义,其实不然,这种剑鸦需吸食修炼剑气之人的修为才能存活与世,可以说,不给它修为,这东西无论养多久都会离开,所以能养的住一只剑鸦的人绝对不是平常之人。”

想起方才那修士女子称呼紫衣女子为师姐,想来应该是出自一师门派。竟是到了你气我亡的地步,着实令人有些想不通。

还有这紫衣女子最后以血铸剑那是何派剑法,正非正,邪非邪,真真是厉害。

江澜蹲的腿有的麻了,便微动了下,说道:“清尊,那我们应该如何?”

叶清之道:“离开。”

余鸢表示赞同。这种情况半夜偷听几人谈话,若是被这些人发现不知要招惹了多少麻烦。

一行人趁这几人打的厉害,偷偷借着树影晃动的竹叶林子离开。

这一走便向着南面走了,这里直通忘忧川,不过只条大路,路程较远,途中约摸会有一村子路过。

萋萋茫茫,后半夜了夜里有些冷,还好在百纳镇中买了几身厚衣,如今算终是用的上用处了。

换了衣服,添了暖衣,余鸢裹着暖暖和和的衣服,上面带了一层薄薄的棉衣,舒服的靠近了叶清之,无言而笑。

回过神已了将近祀时,这条路仿佛十分长而无尽头,总觉走了很久都未见到出路。

一路话也不多,一向多言多语的江眠自从前半夜与降火俸一同回来后便一直兴致不高,连着江澜前着去搭理也不行。余鸢虽想劝和,但想起江眠之前说的话也住了嘴,并非因她心眼小,而之事不在她,如何劝解。

天将近蒙蒙亮时这才赶到方圆几里只有一村的村落,名唤“念镇”,这里约摸因在百纳镇与忘忧川中间,偏靠与忘忧川,过于有些繁华了,和盛华倒是有可以相提并论之意。

踏进这座城镇,走了约摸有半天大街之路,余鸢这才觉这里的每一个人腰间都是别了一把剑的,无论男女还是老幼,皆是如此。

无非是有些人的剑附带灵气,可以斩妖除魔,而有的只是普通玄铁之剑,顶多用做防身罢了。

这次来到这所念镇,余鸢一行人并非打算停留,只是找了个安静的饭馆,填饱肚子先。

恰是早上,饭馆人有些多,老板和几个伙计忙的顾不得他们这些外来客人,便将他们安排在了最后面上菜。

余鸢察觉老板的用意,也未说什么。着实也有些不着急,索性全当休息算了。

夜里没睡好,线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这种情况只好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为好。

路赶的有些紧,余鸢怕再遇到像百纳镇那般情况该如何是好。现在叶清之与她,以及降火俸都有旧伤未痊愈,若再来个阿香,以现在情况相搏,恐怕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过了片刻,一旁桌子上其他人皆上了菜,也包括那些还没有余鸢先来的客人皆是如此,一时饭香味浓郁。一番等待,余鸢耐心被磨掉了些,看了眼周围场景,心里着实有些生气。

一直在安慰江眠的江澜见此,便起身道:“我去催催。”

余鸢举手道:“我也去。”

藏在余鸢怀里的阿圆不老实的露出了个头,挪动着身子晃悠着尾巴,弄的余鸢脖间痒痒的,她笑了声,低头道:“阿圆,怎么了?”

余鸢舔了舔余鸢的下巴,轻轻叫了一声,又重新回到怀里了。

叶清之不动声色将一切看在眼里,待看到阿圆又钻回到余鸢怀里时,说了句:“鸢儿带着阿圆也着实不方便,不如先在我这半刻,等鸢儿回来再领走也不迟。”

顿了片刻,余鸢看到周围不少人后点头道:“好,那叶子你可要好好照顾阿圆。”

叶清之露出一抹笑意点头:“这是自然。”

怀里又露出一双眼睛的阿圆被叶清之笑容吓的无声打了个寒颤。本想紧紧抓住余鸢衣角不放手,奈何叶清之早早便施了术让阿圆动弹不得,只能晃动着尾巴,轻声哀嚎。又因声音太小了,只是一点时间便被淹没了个透彻。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主人丢弃,阿圆一双紫色的眸子瞪得老大,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不过很快便没表情了,因为叶清之已经将阿圆抓着耳朵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中,也不管阿圆的胡乱蹦哒,叶清之就这样将衣袖搁置在腿上,摁住出口之处。

第五十四章两派(一)

余鸢已经走的很远了,和江澜到了柜台前,叶清之随手抖了都衣袖,说道:“还动?”

阿圆猛着头一阵挣扎。

叶清之扬了一抹淡笑,惦着衣袖又是一阵乱抖。阿圆的身子仿佛没了重力的的苹果,随之左摇右摆,上下跳动,碰撞,晕的阿圆一阵头晕眼花。

他道:“还动?”

使劲在衣袖中钻出一个头,因被下了术动不了,阿圆只好瞪着一双湛紫色的眸子含了怨气看他。

那眼神分明是:就会称着我主人不在欺负我,坏清尊。

叶清之笑意不减,低声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往鸢儿怀里钻。”

这家店的老板是为正直壮年的男子,穿着华色大衣,个子高挑削瘦,头上戴了顶毡帽,因在和客人结账,笑的整个脸五官紧到了一起。

余鸢走到跟前,敲了两下放置算盘的柜子。

老板抬头看了眼余鸢,随后又仿佛当做未看到似的将方才上位客人留下的银子收好,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手里摆置着一银镯子。

这态度目中无人般的狂妄,气的余鸢差点一失手一巴掌落在这狗眼看人低的老板脸上。

她忍下,笑了声,道:“老板,我们要的饭菜这猴年马月头里能送来吗?”

老板这才抬头,斜着眼用眼角看了眼余鸢,嘲道:“再过会,还有好几桌子客人点的饭还没上。”

余鸢好脾气的道:“是吗,怎么我记得这些人之中我们是先来的,道行中不都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吗,怎么,莫非老板眼神不好还是我们太微不足道了,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这么久都看不到。”

余鸢的话不太中听,但依她的脾气,没有将这店铺砸了,而好声好气的在这说话算是比太阳西边出稀奇了。

老板自是听懂了这话后之意,当下脸色便难看了几分,冷脸道:“姑娘好生狂妄,不知道在我们这念镇凡事讲究个重而之重,轻而知轻。”

余鸢道:“长这么大老板这种处事出理方式还真是头一次见,今儿还真是长见识了,受教受教。”

江澜一边挽住余鸢的胳膊,心下心里也有几分怒气,道:“老板,来者是客,我们又不是吃饭不给钱之人,为何不守道行规矩,硬生生让我们等如此之久,如今还拿如此态度对待。”

老板丝毫不为所动,两手一摊,一手指向门外,笑道:“今儿这生意不做了,各位走吧。”

“艾,,不是我说,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余鸢被气的笑了,声音也大了几分,已引起了其他安心用膳之人的不少注意。

一时间目光不约而至看向这,却都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姿态,吃着饭,指指点点,笑意渐浓,无一人上前说句话。

这瞬间余鸢什么都懂了,她笑了两声,连道了三声:“好,好,真好。你们念镇对待外来人就是这种态度,今儿真是大开眼界了。”

她冲叶清之那边招了招手,说道:“叶子,今儿我们怕是……”

话还未说完,门外走进已身着紫色襦裙头戴面纱女子。女子身姿高挑纤细,气质清冷,只是淡淡一眼便让一屋子的人目光移向了她。

女子抬手,手指修长白嫩,道了句:“这几位的帐算我头上。”

说罢便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搁在老板桌前。

余鸢认出这人便是昨日那与几位修士打斗的女子。只是这人怎会出现在这,若是只是如此便是巧合也说的过去,恰好出现在自己片刻休息的客栈中,这点就有些说不通了。

见这女子也未有下文,余鸢选择了沉默,待看。

老板眯着眼睛看了紫色女子一会儿,后被一个冷眼瞪回,瑟缩了下身子,嘿嘿笑道:“好嘞,客官稍等。”

看的出这老板是识得这女子的。

江澜记性最是好,自然也是认出了,见余鸢未露出分毫意外之色,便微*紫衣女子行了礼,感激道:“多谢姑娘解救。”

紫色女子道:“念镇是不欢迎外来人的,几位若是一直和老板僵持怕也是无果。”

余鸢笑眯眯道:“所以,自是十分感激姑娘。”

紫色女子微挑了眉眼,拱手道:“在下明朽锶,很高兴认识两位姑娘。”

余鸢道:“莫兮颜,江澜。狭路相逢,感谢明姑娘出手解难。”

明朽锶浅笑道:“兮颜姑娘客气,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各位一同用膳吗?”

余鸢笑道:“自然可以。”

三人便来到方才的位置,挨着坐下。

明朽锶的到来,这里可成了瞩目之地,无怪乎,明朽锶的美貌与气质。

余鸢介绍道:“这是明朽锶,明姑娘,方才这家店的老板不肯给我们上菜,多亏了明姑娘,今儿才可吃上饭菜。”

明朽锶杏眼不准痕迹的略过叶清之几人,见几人丝毫未有欢客之意,笑意深几分,道:“几位同我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客气的话便不必说了。”

阿圆一个猛跳,跳到余鸢怀里,余鸢顺手搂着,笑道:“所以,明姑娘,这是何意?”

明朽锶面纱下嘴角轻扬,道:“几位目的可是忘忧川?”

余鸢点头。

明朽锶笑道:“忘忧川同念镇一样,不喜外来人闯进,更何况还有三位正直壮年的男子在旁,想进忘忧川更是无可能,所以,只有我能帮你们。”

降火俸道:“你,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明朽锶道:“就凭我是忘忧川守护之家中的一员。”

顿了片刻,叶清之道:“你是步摇家人?”

明朽锶浅笑默认。

忘忧川有一守护之家,约有几百年历史了,这家族被称为“步摇”之家。只有女子,无一男子,里面全是忘忧川精挑细选的女子,个个出类拔萃的优秀,进了里面便可成为修士,修炼剑气,守护忘忧川,也可称为一种荣耀。

江澜道:“何为步摇之家?”

余鸢解释道:“同百纳镇一样,守护忘忧川之人,这家族只有女子,无男子,被称为步摇家。”

江眠低着头将一切听在耳里,默默记下,未言。

江澜点头,虽只懂了一半,倒也是知道了些,从前一直听闻女子修法,只是未见,如今见了修士女子,倒是圆了她的一个期盼。只是见这明朽锶与昨日那几位修士穿着不同,那些人有称她为师姐,想来在步摇家中地位不浅。

余鸢道:“如此,明姑娘想让我们如何?”

明朽锶渐渐敛了笑意,道:“找人。”

“在忘忧川找人?你可是在那里长大的,我们不过只是好奇而来忘忧川,怎会知晓明姑娘要找之人。”

“你会的。”

见明朽锶信心满满的模样,余鸢来了兴致,眯着眼睛道:“如何?”

明朽锶道:“各取所需。”

不过一会儿饭菜便上来了,加上汤汁,总总有十三道佳肴。

一行人倒是真的饿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拿了筷子吃,明朽锶在一旁看着只是喝了点水,从头至尾连根筷子都未动。

也难怪这里的老板气焰嚣张,除了可供人观赏的外表,这味道也是十分正宗。

辣的正好,酸的可好,甜的爽口,油而不腻。

半个时辰后午饭结束,一行人也顾不得休息便被明朽锶带路直通忘忧川。

路上明朽锶走的很快,余鸢一行人被搁了有一段距离,也不着急追寻,周围抬头可见青山绿水,草木疯狂,寸寸绿生命不息。

余鸢抱着阿圆,低声道:“叶子,明朽锶修为为几?”

叶清之道:“五百。”

“不多啊,那晚上怎会如此厉害对战几位修为也是不浅的修士?”

降火俸道:“禁术。如果我没猜错,明朽锶修炼了禁术才会让自己修为增强如此。”

叶清之难得赞同点头。

余鸢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帮人所难的,明朽锶的目的怕是没这么简单,但就如她所说,没有她我们进不了忘忧川,如此,我们便成了附生,万事都要小心。”

顿了下,她快步两下走到最前面,拍了下江眠的胳膊,说道:“江眠,这明朽锶长的如此绝色,怎么,难道心里就没一点想法。”

江眠低着头,闻言便咬着牙,道了句:“老巫婆。”

余鸢一个没忍住噗笑出声。

“江眠啊,江眠,你这评介绝了。”

江眠依旧低头不语,只是眸光不时看向降火俸那边。

降火俸寡言少语,敏觉性倒是很高,江眠如此他自是察觉到,只是当做未看到罢了,其实上除了余鸢,以往几千年中,他对待所有人皆是如此。

傍晚时分,明朽锶在一杨树下停留,等到后面余鸢一行人赶到之时,她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怎么走的那样慢?”

余鸢笑嘻嘻道:“明姑娘走的太快了,路上美景太多,欣赏过头忘记了。”

明朽锶道:“奉劝大家一句,夜里这里可不安全,若不想出事,图添麻烦,最好跟上我,在天黑之前赶到。”

“听明姑娘这样说,夜里这可是危机四伏了。”余鸢道:“只是这里已经是忘忧川附近,应该属于明姑娘管辖之地,怎的,明知有人危害,不打算教训这些人一顿?”

第五十四章两派(二)

余鸢的調楷没有引起明朽锶半点笑意和怒气,她只是颦起了眉头道:“若是人还好,可惜不是。”

众人一时不懂这话之语,余鸢不禁想起百纳镇之事,问道:“可是忘忧川出事了?”

明朽锶摇头道:“没有。”

明显不想多说了,余鸢也不想讨个没趣便住了嘴。反正再过一一两天便到了忘忧川,到时一切还不弄个明白。

也懒得多问了,余鸢索性拉着叶清之宽大的衣袖,从衣袖中掏出他的手指紧紧握着,笑着道:“别忘记答应我的?”

叶清之浅笑:“记得。”

又走了一会儿,余鸢突觉一件事情不对之处。她摸了摸怀中,发现一直喜欢在她怀里窝着的阿圆,却不在她怀里待着了。

余鸢松开叶清之的手,从肩膀上将阿圆揽回怀里,这才觉阿圆沮丧着一张脸,圆溜溜的眼睛带了几分莫名的委屈。

摸着它柔软的毛发,余鸢道:“阿圆,你怎么了。”

阿圆前脚两个爪子一扬,哀嚎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余鸢怀里,并且在她胸口处不起来了。

白绒绒的爪子指甲都淹没在了毛发之中,手脚有些短,半个身子站起身,轻轻挠在余鸢几层襦裙上,胡乱挠动下余鸢胸口处一淡蓝色层裙已有些微乱。

一旁的叶清之脸色不太好看,方才他分明从这狐狸眼里看到了狡黠之意。微挑了眉头,叶清之心道这惩罚不太够啊。

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余鸢未觉,只心疼的道:“我的阿圆,谁欺负你了。”

叶清之伸手去摸阿圆的耳朵,手指在上方点了两下,一瞬阿圆额上闪现了一道白光。

他笑道:“可能没吃饱,或者水土不服。”

余鸢半信道:“是吗,阿圆。”

阿圆也不知怎了跳出余鸢怀中,蹦到地上,喊了两声,一股溜的跑到了叶清之一边。

余鸢摸着下巴,稀奇道:“这是怎么了,平常不这样的啊。”

叶清之面不改色道:“说了可能是水土不服。”

余鸢转头道:“江眠,是不是你欺负阿圆了?”

自从昨天开始江眠心情便不大美丽,如今听了余鸢的话也未有怒气,只是淡淡道:“没有。”

阿圆乖乖在叶清之一边跟随着众人脚步一点一点摇动着尾巴走着,头也不抬了,整个狐狸都显得有些萎靡。

走在最前面的明朽锶这才看到阿圆,见这狐狸是七彩之色,不由得多看了余鸢两眼,微微怔了眼道:“你这丫头竟有七彩狐狸。”

余鸢道:“怎了?”

“七彩狐狸这世上可不多见了,传说灵气聚集,通灵晓地之本。忘忧川都未曾出现过,这么多年,我虽鲜少离开过忘忧川,但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川,城镇的的确确都未曾出现过七彩狐狸。”

余鸢笑道:“纵使再少,这只狐狸也是我的。”

明朽锶浅笑,一派端庄淡雅模样道:“几位不是寻常之人,能有此狐狸也是常识,如今朽锶算是长见识了。”

想到方才客栈之事,余鸢摆手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

“莫说念镇,忘忧川同样如此。”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天渐渐昏暗不少,树林依旧寂静无声,一行人走的很快,一番赶路江澜几人都有些许劳累之意,毕竟算得小镇到如今已有好几天未曾休息,如今又赶了两天路程,平常人的身子早有些受不了了。

余鸢见江澜不太好,煞白,便对前方不知疲倦的明朽锶喊道:“明姑娘,我们暂且休息片刻再赶路,可行。”

明朽锶顿了脚步,清冷道:确定?”

说时迟那时快,明朽锶话音刚落,忽的周围便出现了诸多身着白衣袍子,衣冠楚楚之人,约摸有十几人。这些男子手持一檀木长剑,墨发竖的老高,只是一瞬也不知从哪冒出一下子将几人围了个圈。

一时间气氛便陷入了诡异,明朽锶看着这群男子已拔出手中紫释宝剑,剑呈微紫色,淡淡灵气缭绕,照亮了一方天地,分已做好了进攻准备。

这些男子看样子应该是道士一类之派,只是看她们目光不太友善。余鸢移步走到明朽锶跟前,压低声道:“这些人是何意?”

明朽锶道:“杀我的。”

余鸢挑眉道:“杀你的,杀你的不应该是那帮女道士吗。”

“这些人也是。”

““你仇人可还真多。”

话虽如此,余鸢却已拿出腰间短剑,与叶清之背对背,道:“叶子。”

叶清之应下,几人对视一眼,纷打起了精神。

那帮男子约摸领头的一个,一身白袍,与这些人不同之处是与,这人腰束一蓝色束带,身姿修长,看起来在这些人中年纪尚大,修为也最为精湛。

他长剑举起对着明朽锶呵道:“畜生,束手就擒吧。”

相比与修士的紧张肃紧,明朽锶相对淡然的多,她一手掩唇,淡道:“追着我多久了,几个月了,你们辅修阁的人真是够无聊的,算起来我与你们辅修阁的人也未有什么过节,这般大动干戈追杀,不有失你们堂堂七尺男的风度。”

修士冷道:“五十条无辜百姓,我师兄至今因为你和那贱人下落不明,你说你们步摇家的人与我们有何过节。”

余鸢在一边听着,忽然想起上辈子游行听得一老修士提起忘忧川女子众多之地有一步摇家,如百纳镇般专是守护忘忧川之家,不过这些都是女子,无非男子一人。

与之相反的便是辅修阁的男子修士,这是人数极为少的一派,两两不过一两百人,却都是极具修士天赋之人,因为虽人少但这些年与步摇家抗衡未落个弱势。

两家不和那是忘忧川成立后便有的,忘忧川便自然而然分了两派,实力不相上下,整日便是打斗,争个你强我弱。

算起来与如今已有六七百年了,余鸢未想到当初只是意见不和的帮派如今竟是闹的如此之凶。

江澜问道:“兮颜,步摇家是何?”

“守护忘忧川之家,不过有两帮派,一是女子为头的步摇家,再者便是修士辅修阁。”

摸了摸下巴,余鸢继续道:“只是这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啊。”

也不知这修士提了何,明朽锶脸色徒然一变,眸如寒冰,速度如风般移至修士一旁,举了紫释剑,剑气杀气浓郁便要向着那修士刺去。

修士敛了心神,一招避开,明朽锶半跪与地上,嗤笑一声,运了内力奔起腾空,紫色衣衫飘飘,墨发飞舞,月色下仿如一只绝美的蝴蝶。

明朽锶手上出现两道紫光,一招接着一招,狠毒异常,直直击中那修士致命部位。

如此繁乱动作身法看的众人眼花缭乱,而修士也并非蜷缩之人,一番争斗下来明朽锶都未伤到他丝毫。

那修士一边躲避明朽锶的进攻,一边道:“太急,力不够。”

明朽锶冷笑一声,原本要进攻修士脖子部位的紫释剑却突然改变了方向,身子一转,断了修士袍子腰间束的束带。

灰色束带随风落下,在地上垂与无形。

明朽锶收回长剑,淡道:“她纵再般恶毒,也不容你们说她分毫。”

修士脸色苍白几分,他低头看了眼地上再不动弹的束带,道:“你明朽锶与步卿嫡早年便传出不和,我听说这次步卿嫡派了人寻你回去,怎么,那些女修士也未将你带走。”

明朽锶眉眼一寒,剑气一落与修士脚底,半尺深的坑留下,她道:“我与她之间的事岂是你们能提的。”

修士后退半步,白衣袍子上也被渐了不少泥土,后面修士在后扶住,一年级尚小的修士指着明朽锶道:“忘忧川谁不知步卿嫡心悦你明朽锶,如此人伦颠倒的不知羞耻之事怕也只有你们步摇家的人能做的出吧。”

话落便被明朽锶一剑飞过,余鸢再看那修士便少了一臂,紫释剑飞到后面一处树上,上面还挂着修士血淋淋的臂。

反应过来那修士脸色煞白,看着自己少了一臂鲜血直流的空荡地方,张大了嘴巴哀嚎。

血很快便流了一地,那修士点了百会穴止血,却因紫释剑身上自带的剑气而留下的灵,无法止住。待领头的修士反应过来那修士已蹲在地上,因失血过多而半昏。

他忙蹲下身,让身后修士扶住,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取了一颗丢进修士口中,只是修士的肩臂很快便止住了血。

这般利落狠心的手法着实上余鸢几人惊了惊。

明朽锶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笑道:“我说了,这是他自找的。”

领头的修士低头对其余几位修士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所有修士排列整齐站立,两排而立,纷纷拔出手中长剑,默念。

只见这十几把长剑散发着白光聚集到一起,与领头的修士紫檀剑重合,随后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剑瞬间合成了一个极为剑气浓重之剑,剑尖指向了一旁的明朽锶。

那修士道:“畜生,你怎么这般心狠,看老道今天不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女。”

明朽锶眉心渐渐颦起,持紫释,毫无畏惧看着锋利无比的剑尖靠近,她一手将剑放置胸口处,手放在上面狠狠划过,霎时剑染成了红色。

紫释飞起与这巨剑抗衡,明朽锶在后运用内力撑着,不过片刻便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染满了整个面纱,她弯了腰,面对如此灼热的剑气,拼死撑着。

余鸢见情况不对,一个转身来到明朽锶跟前,一掌挡住修士剑气,得了空的紫释飞起落在一边。

第五十六章两派(三)

修士道:“姑娘,这是我辅修阁与步摇家之之间的恩怨,今儿本不想伤害姑娘几人还请姑娘带着这几位朋友们快速离开,免得被祸及。”

余鸢道:“那便不好意思了,今儿注定是仇人了。”

叶清之几人也跟了上来,紧紧围在一起将明朽锶护在身后,即便都已身受重伤,这些修士也并非一般,余鸢还是想赌一把。

身后明朽锶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立与她面前的余鸢一眼,嘶哑着声音道:“你们走吧,与进忘忧川相比,更重要的是保住性命,这些修士道行不浅,你们几位未必是他的对手。”

余鸢无所谓笑道:“怕什么,打架这种东西不要看人多是否,齐心最大。试试这个词不久前我刚刚对百纳镇一女子说过,如今也要说给明姑娘听听了。”

看着毫无退色的余鸢众人,那领头的修士终是杀气腾腾:“几位既然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们辅修阁的人欺负外来人了。”

说罢便手指放与嘴唇中间,嘴里应是念了几句咒语,随后便见到这修士墨发飞起,方才还是十几把长剑忽而便带着一道白光合成一越有成年男子高般的长剑。

剑呈银白色,一把檀木剑柄,剑尖锋利,周围散发着一股淡淡与这黑夜想称和的银光。

明朽锶见了,清冷的面上惊道:“修剑,如此禁术都用上了,你们真是下了铁心要杀了我。”

周围紫色与银白色想接而散,那长剑在空中盘旋一圈,直直对着余鸢几人冲下去。

那修士笑道:“辅修阁与步摇家的人积怨已久,这禁术便是为了你们这些道德败坏,罔顾人伦的步摇家人创造的,用在你们身上正好。”

这长剑之法变化莫测,或攻或停,或高或低,或弱或强,万种变法皆都融入在此。一时间余鸢几人也探不得次剑出气道路,只是做防守状。

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修士剑气最是能洞察人心,若是剑弱她强,则会被自己的出招吞噬,若是剑强她弱,反法如一,被剑气所伤。

两条路没有一条能走的通,只能在一招一变化中探得一二不同之处,得此解决之法。

江澜与江眠不懂这,只是通过几人脸色变化以及风中走向得知她们此刻正处于下势。

看着余鸢三人已身挡住这些修士的剑气,担忧道:“兮颜……”

话还未说完便被余鸢打断道:“澜儿,无事。”

余鸢的话很轻,却不由得让江澜平了心神,她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紧紧拉着江眠的手与明朽锶站在后面。

时间久了,明朽锶的剑气越发弱了,紫释剑在空中发颤,剑柄抖的厉害,一落一落的。

余鸢几人耗的都是内力,最是等不得时间,而余鸢没有修为,内力皆是降火俸所给,现在余鸢只觉胸口处一阵撕裂之痛,脸色也白了许多。

她咬着牙道:“叶清之,看出什么了吗?”

一路打坐几次有余,叶清之与降火俸已好了多半,与余鸢相比,二人情况较好些。

叶清之正念着《温礼》一则有余,心神二用,听得余鸢此言便道:“这应该是近两年才创,且不曾外露,如那修士所说只是针对步摇家人改善出的剑法,不易破解。”

“需要多久。”

“小半时辰。”

余鸢咬着牙:“好,我和降火俸便撑这半个时辰,你好好用心破解便是。”

叶清之最善破解之道,上辈子世间诸多歪门邪道皆是靠着叶清之这些年读书加之改善,领悟之法子破解。若他说不易那便真是有些难度了。

一时间余鸢心情有些凝重,内力之法她最懂得,若是一直撑着,不过多久便会内力耗尽死。

降火俸道:“念由生,物类聚。辅修阁的人应是专门对女子设的,这法子不如问明朽锶要容易的多。”

余鸢点头,还未来得及询问,明朽锶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说道:“没用,我也不知。”

“两派之间打斗时常发生,辅修阁若是一直用此剑法打压你们,你们步摇家岂会不设想出一解决之道?”

明朽锶顿了半晌,仿佛在想一个极为不想回忆的人,颦着眉头道:“只有我师姐能破。”

“你,你……师姐”话还未说完,便见外面修士一声大笑,长剑银光四射,剑气隔了术法都能觉察到致命威力。

余鸢大叫不好,双手举起,死死顶着,降火俸同样如此,他靠的更离剑近些,这样就可以免去余鸢一点承受危害的程度,自己则要更为严重的多。

他咬着牙,俊郎的脸上煞白一片。

剑气刺骨,大风忽然,江澜和江眠已被这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了,抱在一起。明朽锶挣扎了片刻,踉跄两步起身,狠狠咬破了手指,嘴里念声,那落了的紫释剑便重新回到她手上。

血滴落下,紫释剑隐隐又发出一两分紫光。

明朽锶举起紫释剑,手指立与之中,与余鸢一起抗衡。

“半刻,你我最多撑的不过半刻。”

余鸢喘了两口气,看了眼叶清之笑眯眯道:“会的,我家叶子最是厉害。”

…………

与余鸢相识半年之久,叶清之住了人间客栈不少。零嘴不少,坏事偶尔也被拉着做了,游走了许多地方,见了很多稀奇古的故事,认识了很多友人,看过不少山川。夜里时常睡与树林中,一席草毯便行。

那时叶清之与余鸢在树林中小睡,遇到一巨蟒进攻,叶清之几招便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巨蟒制度,准备屠尽,最后关头还是余鸢心善求了叶清之放生,那巨蟒才得留了一命。

再后又与这巨蟒想见,这巨蟒已修炼成了人形,却因年少恶事太多,面部略有些狰狞,一点不似其他妖修炼人形的俊美。

与其说是重逢,不如说是那时叶清之被连尊追寻,二人情慌之下跑到这处荒山之中偶遇了这巨蟒。

巨蟒见此二人扭头便跑了,缘由便是她将以颗治疗内伤的丹药留下,一句话也未说。

余鸢恰好受了点轻伤,见此,便低头捡起笑道:“灵药,还有这等好事。”

叶清之道:“应是那巨蟒修复自己脸颊用的。”

藏与怀中,余鸢道:“没想到这巨蟒也是个懂得感恩的。”

叶清之揉了揉余鸢的头发,浅笑。

这时的叶清之年纪尚轻,眉眼间皆是一股儿女情长的轻柔,俊美的不像话。

不过片刻连尊便带着诸多仙仕赶到,一下便将余鸢二人围了个严实。

连尊之意大有要杀了余鸢之意,最懂连尊不过叶清之,只两句话便猜了个对,在连尊对余鸢动手前便术法扩散,一人挡住了这里所有仙仕的进攻。

一人承受十几仙仕之力,莫说天尊,怕是天尊都不一定能承受。

余鸢惊讶瞬间,叶清之便被这些仙仕的剑气所伤,脸色煞白,身子晃荡与空中,最后剑气破开,叶清之一下子摔到地上,思琴也被弹开,伤了元神,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余鸢当时吓坏了,奈何伤势严重,番不得局面。

最后叶清之被连尊带回,二人被隔断所有来往,理由便是余鸢祸害百姓,迷惑清尊。此消息一出,无论神还是人,对余鸢皆颇有微词。

却又因余鸢修为,无人敢说如何,只是处处不受待见,受排挤罢了。

那段撕心的时间里,余鸢每日都会去桃花夭夭出闹腾,大战仙仕,闹的整个天界无半分安分之刻。

叶清之与余鸢二人整整两年未见,也便是从那时起余鸢怕极了叶清之受伤。所以前面许多事情并非是余鸢逞能,而是真怕,怕叶清之不知何时又一次离开她的身边,再找不到,又该如何。

渐渐的,余鸢希望面对生死攸关事情时,她是受伤那个,或者死的那个,或许就不用忍受当年之痛,生不如何,思念一人。

世间许许多多诸多事情,无论好坏,都讲究个因果缘由,种的因,结的果,还好结了好果,不是已经被毁了的坏果。

片刻后,叶清之眸光微睁,二话不说便只身跃起,腰间思琴白光皱亮,脚底呈现一阴阳符文,一手持剑,立与空中,嘴里念道:“念,念片刻,思一落,落入后,道归灭。”

思琴一道金黄闪过,如叶清之一般,一人一剑直直飞去长剑剑尖之处。

察觉叶清之在做什么,余鸢慌道:“叶清之。”

叶清之已将近剑尖了,再无回头可能,余鸢心凉了一大截,吸了两口鼻子喊了句:“叶子。”

紫,灰,白,金。

四光交错,互对互错,一瞬兵器交错之声划过,长剑中间仿佛与翡翠裂开一般碎裂。

明朽锶看了半晌,明眸闪过惊讶,口中道:“共生。”

共生者,生死相依,活命不由人。只有死,或是找到一命格合理得但共生对方,方可活下,这便是共生。

随后剑散,分乱成了方才未组建之前的十几把修士之剑,一纷落落与地。

紫释也是同样,无精垂下。

叶清之被这碎裂的剑气震的一手松开了思琴,只身飞了好几米远狠狠摔落与地。

第五十七章忘忧川(一)

思琴也受到剑气所伤,落在叶清之一边莫说金光,连白光都没有。

一时间众人皆是如样,修士剑破最为严重,哀嚎不断,领头的修士更是满脸不敢置信。

余鸢爬在地上捂住胸口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降火俸半起身要扶她,余鸢却摇头拒绝了好意,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跑到叶清之跟前,看着叶清之满身的鲜血,心里凉的厉害。

共生虽厉害,却和献祭有一点相似,执行者在这一段时间里功力大增,可破世间万千难题,只是事后却是会被这股力量反噬,内力受损。

余鸢死也想不到叶清之会用此法子。

身下叶清之早已昏迷没了人事,余鸢蠕动了两下嘴唇,手指颤抖接连好几次想摸他的脸都半途垂下。

许久,她吸着凉气,勉强笑道:“叶子。”

“叶清之。”

…………

两行清泪留下,余鸢模糊着视线大声又喊:“叶子,起来给我说说话。”

旁边是何物,周围是何物,余鸢记不得了,除了叶清之,心口旧伤如一,撕心撕扯,痛的她不得不附身。

江澜见余鸢情况不对劲,忙爬着走到余鸢跟前,扶起,这才觉余鸢已是流了一身的虚汗。

她吓道:“兮颜,兮颜你没事吧?”

无论江澜怎么呼唤余鸢都不会再回答了,因为她抱着叶清之已经昏倒了,身子支撑了几天加之今日消耗太多内力,早已到了极限,线下叶清之的昏倒更是让她受到刺激再受不住了。

降火俸将手放在余鸢唇边上,探查到微弱的呼吸,松了口气道:“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便会好了。”

…………

两天后余鸢这才醒来,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睛看。眼前还是模糊一片,江澜爬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余鸢看了半晌,半坐起身,双目无神,头发也略有些凌乱。

降火俸端着药进来见余鸢醒来便大喜:“阿鸢,你可终于醒了。”

轻微的说话声也吵醒了江澜,她揉了揉眼睛,见余鸢坐在床上,忙道:“感谢老天,兮颜终于没事了。”

降火俸将药递给江澜,说道:“明朽锶让人熬制的。”

江澜接下点头,端过药碗,拿了勺子盛了一勺,在口前吹了吹,递到余鸢跟前,柔声道:“兮颜,这是治疗内伤的药,快些喝了。”

余鸢神情还是迷茫的,半晌,她舔了舔嘴角,哑声道:“叶清之呢。”

江澜怕余鸢情绪失控,忙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在厨房。”

事实上叶清之受的伤还未有余鸢严重,最起码叶清之是有千年修为的,骨骼惊奇,共生虽伤身,倒也未有余鸢想的严重,更何况当时还有思琴,叶清之除了被震伤了外,倒不是太严重。

江澜给余鸢换了身衣服,扶着她来到厨房。

厨房里叶清之正摆弄着一团面,他的跟前放置了不少桃花干掉的花瓣,身影较单薄,面容干净略显苍白,看之未有余鸢想的那般严重,她便松了口气。

常吃,余鸢自是那是什么,她扶着门栏,忍不住红了眼道:“叶清之。”

叶清之回头,也顾不得沾了一手的面团,两步大跨步走到余鸢一边,余鸢早已心跳静的仿佛没声了,抬起脚尖揽住叶清之的胳膊,紧紧拥住。

熟悉的茉莉花香,熟悉的温度,余鸢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喑哑着嗓子喊了句:“叶子。”

叶清之搂的很紧,道:“嗯?”

“我好怕。”

说完仿佛没了力气,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倒在了叶清之身上,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力气了,身体虚弱,几天未正常进食和得道妥善的休息,余鸢老疾旧发,现已虚弱不已。

叶清之无言,只是搂的更紧了。

他将下巴搁在余鸢头顶上,手指划过余鸢柔软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停留梳理,柔道:“我在。”

不止余鸢,叶清之更为怕。

二人分是想到之前之事,只不过这次叶清之比余鸢快了些许。

午膳过后,听江澜说余鸢才知这里便是忘忧川,那日昏倒后明朽锶被几位女修士抓住,这次却不是这些女修士强迫让明朽锶回去,而是她自己甘愿回去。

女修士派了马车接往余鸢几人回去,因是修士自有各门功法,本是用一天的路程,不过半晚上便到了。

揉着吃饱喝足的肚子,看着周围粉嫩装饰一片的房屋,余鸢笑眯眯道:“这忘忧川果真如传言一样,女子望向之地。”

江澜摇头道:“不是所有女子都向往这种。”

“此话怎讲?”

“这几天听一些女修士闲聊,偶然间听得几人谈话,不少人有要离开这里之意。”

转念想了想与明朽锶除见,她与那几位女修士的对话,余鸢赞同点头道:“的确,明姑娘就很不喜,只是为何会选择回来忘忧川,并且还带了我们。”

话说间明朽锶便开了门进来,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色襦裙,头上只一枚梅花簪子竖起,模样绝色的女子。

女子进门只看了余鸢众人一眼便不再看了,灵动到如水的眸子只是轻轻一撇便足够让人失了神。

余鸢一时惊道:“好美。”

如果说明朽锶是一冰清寒冷的冰莲,那这女子便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美到令人窒息。

明朽锶看着已无大事的余鸢,微行了礼感激道:“无论如何,多谢几位相救,明朽锶感激不尽。”

余鸢道:“无事,再者明姑娘也帮过我们的忙,不存在感激不感激的。”

明朽锶淡笑,意思明白,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一旁的绝色女子道:“锶儿,这些人你还未告诉我究竟是谁,为何要将他们带回,其中还有男人。”

明朽锶未看她,眸中盛了很浅的讥笑:“回家主的话,这几位乃是朽锶的恩人,若不是这几人,家主怕是见不得朽锶了。”

余鸢不由得多看了这绝色女子两眼,如果猜的不错这位绝色女子便是如今步摇家的掌门人步卿嫡,明朽锶便是她最得重的左膀右臂。

果真,如她多年前听那老友所说,步摇家的掌门人皆是顶尖的绝色美人,如今一见果真白衣知传言不虚。

步卿嫡对明朽锶的冷嘲热讽听若未闻,只道:“那好,既然是阿锶的救命恩人我们步摇家自然要好生招待才是。”

她将目光转向了余鸢众人道:“多谢几位对阿锶的救命之恩,步卿嫡在这里感激不尽,既然来了忘忧川我定会好生招待,几位若是有什么需要步卿嫡的地方尽管说出。”

余鸢笑道:“家主客气。”

明朽锶浅笑:“忘忧川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几位若是不着急赶路不如去观赏一番,免得白白来了次。”

不用说余鸢也是打算去的,提心吊胆了几天,若不再好好放松下,真是要累死人了。

“那是自然,过会儿我们便出去,明姑娘要一起吗?”

“不了,等会要处理一些琐事,腾不出时间,几位好生去游玩便是。”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风铃草模样的腰碑,说道:“这块腰碑拿着,有了它变可以在忘忧川畅通无阻。”

余鸢接下道:“多谢明姑娘。”

…………

步摇家不算大,外观也极为朴素,几栋小楼,两方水池凉亭,小路弯弯绕绕通往各各地方。看上面留下的痕迹和青苔可知这里是刚建不久的。

出了步摇家,走了一路,果真看不到一个男子,皆是容貌秀丽的女子。

也因,叶清之三人过往便引起了不少女子的侧视,目光含住带怯,好奇以及一丝害怕。

一时间一行人如珍宝似的被人围起。

“哎,你看,那位穿着白衣袍子的男子长的可真好看。”

“不止,其余两位也是不错。”

“忘忧川不是不让男子来的吗?”

“你们不知,前几日明大人回来,带回来的便是她们几个,说是交情不浅。”

…………

一时间议论不绝,余鸢快走两步跑到众人面上拉起江澜的手,笑眯眯道:“你们三个自己走吧,我要和澜儿单独离开。”

说着眨了眨眼睛道:“对不对啊澜儿?”

江澜反应过来,忙点头。

叶清之颦眉,还未说什么,余鸢便抱着阿圆,拉着江澜一溜烟跑没了。

这下子真剩下三个大男人了,三人并排走着,无人说话,气氛静的诡异。

许久,叶清之道:“我去跟上,毕竟是不熟之地,以防遇上麻烦,过会儿玩够了在这家茶馆汇合便是。”

降火俸点头,眼看着叶清之背影消失。

又走过几家店铺,一直未说话的江眠道:“怎么,方才你怎么不跟去,那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浪费有点可惜吧。”

降火俸双手抱胸道:“去又如何,阿鸢需要的又不是我。”

江眠道:“亏你还有这个觉悟,为何每每遇到危险你总是冲到兮颜最前面的的那个,人家又不喜欢你,何苦。”

顿了会儿,大约是被说中了什么,降火俸道:“不知。”

或许这些年来已成了一种生命中出了个的一种习惯吧,改不掉,降火俸也懒得改。

第五十八章忘忧川(二)

降火俸以为江眠会嘲讽他一番,等了半晌都未见江眠说话,便侧头看他,见他低头,年少的白净容颜上闷不乐。

想到前几日树林中的事,降火俸顿了脚步,抿着嘴唇,道:“对不起。”

江眠步子顿下,一脸不敢置信。

降火俸道:“前几日的事,抱歉。”

反应过来几何,江眠见降火俸略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想到一向高冷不近人情的降火俸竟会给自己道歉,江眠心里微喜,本就没有多大火气的肚子立刻消了没。

他走到降火俸面前停下,看了眼他的脚尖,咳嗽两声道:“既然知道抱歉,就应该做出些事情弥补不是。”

“何事?”

江眠笑嘻嘻道:“叫我一声大爷,小爷就原谅你了。”

降火俸脸色一变,方原的几分愧疚也消失不见,衣袖一甩道:“滚。”

江眠道:“冰脸块,是你说对不起小爷要做些事情弥补,如今小爷不过只提了这个简单不过的要求你都做不了,太没诚心了。”

降火俸微喘了口气,目光冰凉的略过江眠一眼,大步离开。

江眠腿步子跳,忙着追上,厚着脸皮道:“降火俸,你就从了小爷一次吧。”

逛了半天,余鸢和江澜买了不少女子的衣物,这里虽偏僻也算不得大,这衣服倒是华丽精致的紧,比之前在江府里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样式更为靓丽,得人欢心。

两个女子买衣物,叶清之便委屈成了提货物的跟从,江澜本觉不大好,让一仙仕给她一平凡人提衣物不太妥当,后被余鸢说了几句,也是被这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如此未见过的衣物迷了眼睛,不过半刻江澜便妥协了,接连买了三四身才罢。

从一家衣裳店铺出来,叶清之便手里带了许多,看着前面那道靓丽的白衣身影,笑了摇头。

簪子挑了些许,胭脂买了几盒,余鸢虽用不上但想到江澜便买下了,总归江澜之前是名门闺秀,样样都是上等,自离开盛华后整日跟着她风餐露宿,穿不暖吃不饱的,余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次得了闲空可要好好给江澜买点东西。

开胭脂店的是为年纪较长的女子,虽说已有三十多岁却不能称之为妇人,因为无嫁人经历。

各式盒子罗列整齐摆放,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香味。

余鸢尖着鼻子嗅了两下,惊奇道:“老板,这是什么味啊,这般好闻。”

老板正绣着一粉色帕子,上面牡丹图案才绣了半,隐隐有几分轮廓,半束花瓣,听得余鸢所言,便从柜台上走下,

摇曳着风姿,笑道:“姑娘不妨寻着味道找找。”

这味道似花香,又似刚刚熟干的瓜果,又有几分宫里女子身上用的熏香。种种结合味道不但不晓得混杂,反而清新无比,不是寻常人家调出的味道。

余鸢嗅觉虽算不得灵敏,到底也是能分辨许多东西,她依着味道一点一点向前走去。

走过门槛,柜台,以及一层约有一女子身高,上面摆满了各种胭脂的柜子,再往后便是挨着墙面挂起的一层层柜台了。

这上面的胭脂远比方才经过那柜台上的胭脂要精致的多,光是看外形便知。

这里味道太多了,若是想要单找到那一枚味道的确有点难度,余鸢挨个闻了个遍,当略过一蓝色宝石镶嵌的盒子时老板笑意明显深了几分。

半个时辰过去,余鸢认输道:“得了老板在下找不到。”

老板道:“就在姑娘跟前,姑娘方才未注意到。”

余鸢道:“澜儿你去试试。”

江澜点头,轻扬了下巴,抬头看了眼,大致嗅了遍,道:“应该是这层柜子。”

“姑娘说对了一半。”老板笑道:“看两位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应该是明大人带来的贵客吧,今儿若是二人谁找到这胭脂,我就白白送给她了。”

余鸢一拍手道:“当真?”

“自然当真,忘忧川的人从不说假话。”

余鸢摸着下巴低头靠着这些胭脂盒近了些,摸索着道:“味道越发浓了,就是这里。”

江澜也低了头,二人找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在蓝色胭脂盒上,无言对视而笑,余鸢起身笑眯眯指着这蓝色胭脂盒道:“就是这个。”

老板挑了眉道:“姑娘确定是这个?”

余鸢狠狠点头:“确定。”

老板用帕子掩住嘴角,勾唇一笑,伸手拿了余鸢和江澜确定的那盒胭脂,摇头道:“错错错,二位姑娘都错了。”

余鸢和江澜对视一眼,纷都是不解,二人同样确定的决定,又非是粗心大意之人,不应该出错才对。

余鸢不解道:“不应该啊。”

老板将胭脂递给余鸢,道:“姑娘再好生闻闻。”

身后叶清之也跟了过来,一进来便见到余鸢正在挑胭脂,他是受不了这味道的,看余鸢挑的认真,也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便走了进去。

余鸢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层淡蓝色胭脂,看起来面面相接匀称,精致到不行。

搁在鼻尖嗅了几许,余鸢只觉这味道和方才进屋时的一样啊,没什么不一样之处。她又给了江澜,同样如此。

老板见二人眉颦的紧,当下便娇笑两声,伸手在一边白色胭脂檀木盒子里拿出,说道:“这才是方才那味道的胭脂。”

余鸢看着一盒蓝色,一盒白色,挠头道:“不懂。”

“姑娘挨个放在鼻尖再好好闻闻。”

依言闻了,一开始只是粗略的,再后便察觉不一样之处,便又放在鼻尖闻了个遍,余鸢颦起了眉头,似是感受到二人不同之处。

她道:“蓝色的有百合,玫瑰,果仁,白色的这几种也有,只是……”

江澜也闻了,接下道:“多了一味檀香以及冰梨。”

余鸢赞同点头:“对,正是这两位,老板,这下子可齐了吧。”

老板摇头道:“不对,不对,还差一味。”

笑后,老板目光无意间移向身后跟来的叶清之,她明眸中划过一丝惊艳,不禁道:“好俊俏的男子。”

叶清之闻言未动,余鸢似是自身反应,下意识的便退后两步,挽住叶清之的胳膊,在他一旁站立,占有欲的将叶清之拉向她那边。

“他是我的。”

一旁江澜弯了唇角,老板惊后便是掩唇笑,说道:“晓得晓得,姑娘与这男子真真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的,只是忘忧川鲜少有男子出现,这般俊俏的男子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余鸢道:“那是自然,我的男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哎,不对,应该说是最好的。”

老板道:“如姑娘所言,那这位公子可能闻出这胭脂中有何味料?”

这东西叶清之怎会,只是见余鸢闻这愁的紧,便揽着余鸢走向前,接过老板手上的胭脂盒,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颦眉。

余鸢在一边看的干着急,说道:“可闻出了?”

叶清之将胭脂搁在一边柜台上,片刻后又拿起那盒蓝色胭脂,闻了下,随后又是白色胭脂。

像是有了结果,叶清之合上胭脂盖说道:“女子体香。”

江澜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叶清之道:“提炼香料的一种,这种东西可以提炼出与其他材料味道不同之物,一女子体香皆是不同,一人一种,如果添了一味,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其他东西味道相同。”

余鸢恍然道:“原来如此,老板,他说的可对?”

老板赞叹的看了眼叶清之,笑道:“恭喜公子答对了,两位姑娘未说出一味香料的便是女子的体香。看公子应是不喜这俗物,只是靠闻便可猜出,真真是厉害。”

余鸢却是笑不出了,严肃道:“叶子,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天赋,女子的体香都能闻出来,之前是不是闻过别人的啊?”

语气徒然变得有些急促了,江澜看出余鸢有些吃醋与这事了,便低着头笑着。

叶清之低头却是看了余鸢上上下下一眼,勾了唇角道:“闻过你的。”

余鸢松了口气,眨眼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很多次,鸢儿你,全都忘记了。”

余鸢砸吧两下嘴唇,捧住叶清之的脸,嘿嘿笑道:“不提了不提了,没有闻过别的女子便行。”

叶清之无言轻笑,二人这般恩爱面相,直让女子家的江澜有点不自在。老板一摇了手帕,道:“二位就别在这羡煞旁人了,可让我这人老珠黄的怎么活啊。”

余鸢哈哈一笑,捧着叶清之脸的手松了,道:“老板可真会玩笑,人老珠黄这四个字与姐姐你可不搭,左右看姐姐你不过才三十有余,怎可称呼自己为人老珠黄,不吉利,不吉利。”

老板道:“姑娘就别安慰我了,忘忧川有的活了一辈子都未见过一个男人,我还算好的了,这些年步摇家与辅修阁常年争吵不断,有辛我也得见了几回男子,真真是和女子不同,长的可高,身材高大威猛,并且啊声音也特别好听。”

忘忧川里步摇家的人,皆都是刚出生的婴儿被夺,聚集在这,一点一点长大,因都是女子,从小接受和看到的东西便只有长者传授下东西。

除了外族入侵便是只有修士才可见到男子。

第五十九章忘忧川(三)

余鸢隐约记得创建步摇家的人极为讨厌男子,所以如这老板所言,这里很多人从小都未听过男人二字,直至死亡都不知口中长提,或是潜意识里出现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想起之前树林中明朽锶与辅修阁修士的对话,余鸢道:“步摇家与辅修阁究竟有何怨恨,竟是常年争斗不断。”

老板看了眼窗外,见一行身着步摇家修士女子走过,立马住了嘴,待几人走过,才压低了声音道:“这点不能多说,几位也别多问,以免遭到家主的追杀。”

余鸢见此,道:“家主,步卿嫡?她怎么了?”

老板却不想多言,只道:“几位面善在这我就多说两句,忘忧川万不得过问家主与明大人之间的事情,若不然不管是谁,家主皆都不会放过。”

江澜惊了一身冷汗,半信道:“家主在下也见过几次,不想是姐姐口中之人。”

老板道:“日后你们便知道了,现在忘忧川平稳了一段时间,家主心情不错,暂不会有大事发生,几位若是只是路过,在这我劝各位几句,快些离开为好。”

说着门外便进来了两位年轻女子,互挑选着胭脂,老板吆喝了一声,笑意满满的去迎接了。

过了柜台却又折了回来,将方才打开的那有体香之味的胭脂递到余鸢手上,笑道:“相逢便是有缘,这算是我送给你们的了,小小物品,不成敬意。”

话虽说着,东西却已递到余鸢手上来了,正好这味道余鸢也是稀奇,便接下道:“多谢姐姐。”

出了胭脂铺子,余鸢将手中的白色胭脂放在江澜衣袖中,江澜下刻便要拿开,余鸢阻止笑眯眯道:“澜儿,这本就是我打算买来送给你的,如今可不许跟我客气,好好收下便是。”

胭脂盒低下一层是白色项圈模样的样式,江澜手指恰好可以卡在上面,当下有些拿不出来了。

她略有些急道:“兮颜,兮颜,我的手。”

见江澜脸色不对,握住胭脂的手指颤抖倒不行。

余鸢一手夺过江澜隐隐开始有点发工的手,想将胭脂盒拿下来,却发现这胭脂仿佛与江澜长在一起似的,无论怎样都拿不掉,用力反而会让江澜痛苦不堪。

一时间余鸢也不敢再动它了,便挠头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实属难见,这胭脂无灵气,无不同之处的,若是东西附主那也是需要有灵气的,可这胭脂完全不和常理啊。

叶清之凝了片刻,手轻放在胭脂盒上,道:“没什么,这胭脂因藏有女子体香,若是再碰到与这香味相似的体香便会附和不离。”

“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吧?”

“没有,等它自己玩够了便老实了。”

二人说的云淡风轻,一旁的江澜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慌道:“这东西我不要了,有些吓人。”

余鸢道:“没什么事的澜儿,这东西就是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等过会儿自个玩腻了就自己老实了,不吓人的。”

江澜还是有些害怕,闭着眼不敢看那盒悬在半空的胭脂:“兮颜,兮颜,算了吧。”

忽然手指感受到微松,江澜睁了眼看,便见到原本吸住自己手指的胭脂自己松开了,个体垂下在了自己掌心,再没了方才如牙齿一般咬着自己的东西,如正常的胭脂如样。

余鸢指着那胭脂道:“看吧,我说过不了多久。”

江澜总算松了口气,摊开着手掌不知应将这胭脂如何。

余鸢道:“澜儿留着用吧,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手指动了两下,确认这胭脂不再咬他了,江澜才敢睁开眼睛。胭脂盒做工精细,镶嵌的红玛瑙颗颗圆润饱满,开口处更是用两根金线纽扣串起,梅花模样得首饰当做纽扣,看起来别样精致。

江澜摸了两下发觉这是皇宫里才有的软金香木,做工也是极为精巧,以她在江府见到的东西来看这胭脂盒绝对是没个二十几年的基本功,所做的出的。

她道:“兮颜,忘忧川这里的人都很有钱吗?”

余鸢道:“不,这里出不得忘忧川,偶尔出去也是步卿嫡派女修士出去,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能随意外出,只算得上位置较好。”

见江澜一直盯着手里的香囊看,不禁道:“这胭脂可有什么不妥?”

敛了心神,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江澜将胭脂放在衣袖中,笑道:“没有,只是看这胭脂盒精致的紧,感叹这里的女子女红真好。”

余鸢指着前方一家名为“峨眉”的铺子笑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澜儿同我去那里看看就知道忘忧川若不是不许外人进去,这里真不是外面地方可以比的。”

街上较为拥挤,人流较多,所属店铺,所卖东西皆是女子用的贴身之物,这里也没什么男子看不得的,女子穿的袭裤,各式肚兜挂在街上,看的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那种。

女子皆穿统一的蓝色或者白色襦裙,扬着淡雅的微笑。因为同是一镇人,这里也没什么熟悉不熟悉分别,虽是买主与卖主,或者竞争关系,聊的倒是很欢。

余鸢与江澜没什么,只是大街上忽然出现了叶清之一大男人,一路所有目光皆都聚集在了三人身上。

探究,惊讶,好笑,以及羞涩。

路过一家两个架子上挂满了女子肚兜摊子,余鸢被这些女子的目光看的不大舒服,立马抬起脚尖捂住叶清之的眼睛,颦眉道:“别看。”

叶清之什么都看不到了,听得便乖乖点头。

余鸢道:“以后再见到这种东西就要绕路走,知道不?”

叶清之脚步缓了两下,险些踩到余鸢的鞋子,点头道:“嗯。”

这此,余鸢便笑了。

三人方要走过这摊位,却不料摊位年纪尚轻的女子拦住了余鸢的去路。

这女子生的一张圆脸,明眸皓齿,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分外可爱。

穿着一身淡蓝色襦裙,勾勒出较好的身姿,此刻正看着叶清之,她弯了弯头,眨了眨眼睛,极为好奇的模样。

余鸢撇了撇嘴,挽住叶清之的胳膊,警惕道:“这位姑娘,这是何意?”

女子动了两下,腰间挂着一单布包,用来做生意收银两用的,两边挂满了紫色小铃铛,走起路来一响一响的清脆。

她笑道:“姑娘,怎么不停下来看看这肚兜?”

余鸢道:“街上的肚兜多了去,我又为何要停在你这家。”

女子笑,眸光却是未离开过叶清之分毫:“莫说忘忧川,这里就属我家肚兜做工最好,女子穿上最为舒服。姑娘来到忘忧川,路上遥远,不如买下两个留着备用也好。”

约摸被这女子目光瞧的不舒服,余鸢嘟囔着嘴巴,向前一步挡住女子的目光,道:“不用,不用,快让我们过去。”

女子闻言未动,淡雅的笑意忽然加深了,弯着腰大笑两声,说道:“姑娘好大的醋气,小蝶只是来开个玩笑,姑娘别放在心上便是。”

余鸢砸巴两下嘴,也是极为不懂这小蝶的意思,便道:“玩笑,好吧,算你是玩笑,这下子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吗?”

小蝶嘟起嘴,笑着摇头,忽而扬声道:“大家想不想看看男子穿上肚兜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周围买菜的,逛街的,摆摊的皆都向着涌来,将三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被这些人像看稀奇古怪东西的样子注视,余鸢心里有了几分火气,只是江澜拉着她,若不然……

一群约摸都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将叶清之围的最为严实,皆用帕子掩住嘴角,或者半个脸颊,余光偷瞄,后又含羞带怯娇笑一声,红了脸避开。

想靠近,又似有几分怯懦,莲步轻诺,后又半退而走,十足了的未出阁小姐的模样。

仿佛未察到余鸢的不兴,小蝶向前两步,更为靠近了叶清之,仰头敬慕的看着,口中道:“从前给家主外出购买物品,也见过不少男子,像公子这般俊美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余鸢伸手一揽,叶清之便在了她身后,看着面前小蝶,余鸢口气略有些不善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将我们三人围起来,难不成是不把明大人放在眼里,借此侮辱明大人。”

“你……”小蝶笑容僵硬半个,一手指着余鸢,却被余鸢一个冷眼吓的不由得收了手,嗤笑一声道:“明大人如何,我今儿就是看中了这位公子,过会我便去步摇家请求家主将这位公子赐给我,在忘忧川度过一生。”

余鸢看着这自信过头的小蝶,即便心里再明白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怒气,特是说将叶清之赐给她是,更是一团火缭绕。

道:“你这丫头说话这般不知分度,什么是赐给你,他岂能是你说是谁就是谁的,不知天高地厚。”

小蝶笑容不变,勾了勾手指,这些女子便一列站在她一边:“这儿可是忘忧川,这条街我说了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如方才我说了那位公子是我的,日后便是我的了。”

第六十章不同寻常(一)

说着便吩咐让那几位女子将叶清之围起,似就要光天白日下将叶清之绑起来。

这般强硬的态度,一向脾气较好的江澜也忍不住呵道:“小姐,我们几人不过是在忘忧川逗留几日,几天后便会离开,今儿不过是恰巧路过小姐这儿,小姐你拦住我们去路不说,你又何苦这般为难与我们。”

小蝶道:“什么是为难,这是教你们强者为王的道理。若不是看这位公子有几分姿色,我才懒得问你们。懂事的就乖乖离开,留下这公子于我,若不然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余鸢是听不得有人侮辱叶清之的,气的急了,便一身跃起,身子腾空,一脚狠狠踹在了小蝶后面的架子上。一时间女子肚兜满天飞,落了小蝶以及其他几人女子一身。

余鸢面不改色落下,手中赫然多了一白色鸳鸯肚兜,看了眼,随后狠狠扔在小蝶脸上,冷道:“强者,什么是强者,就你这欺软怕硬的人,说是强者都是侮辱。”

架子轰踏与地,小蝶脸上挂着一个肚兜,身上又落了好几个,本人却像傻了般,不动了。

其余一群女子见情况不对,也顾不得凌乱了一地的肚兜,掩着脸离开了。

许久,小蝶发出一声尖叫,手指颤抖着拿掉脸上覆盖着的白色肚兜,低着头,随后抬起指着余鸢,恶狠狠道:“贱人。”

话落,小蝶身子便被一道剑气击中,飞了老远,落到另一处店铺下,“嘭”一声,将那店铺砸了个粉碎,吓的那卖衣服的女子接连退了好几步才免去一害。

余鸢几人寻着剑气望去便见到明朽锶站在人后,身后跟了两位女修士,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走到小蝶跟前,小蝶被剑气震的内脏仿佛都要碎了,吐了一口血,脸色煞白,明朽锶低头淡淡看了眼,道:“一段时间,竟是不知忘忧川除了家主还有一个这般猖狂的人。”

小蝶也不知是因受伤而虚弱,还是明朽锶,脸色白的吓人,受了重伤也挣扎着起身,却因伤势太重,多次未成功。她半躺在地上,求饶道:“对,对不起明大人,方才小蝶只是说着玩的,和那几位客人玩闹,请明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明朽锶无半分怜悯的,一脚狠狠踩在小蝶手上,骨头断裂声清脆,小蝶尖叫不止,手指骨间泛白,双目因疼痛瞪的老大。

明朽锶颦了好看的眉头,道:“吵死了。”

接着后面两位修士便拿出腰间手帕堵住小蝶的嘴巴,明朽锶抬起脚,余鸢以为要停了的时候,明朽锶忽然举起紫释剑毫不留情的刺过小蝶的手腕。

血,流的很快,不过眨眼间小蝶便躺在了血泊之中,因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哀嚎,脖间青筋都显露不少。

一时间,周围还在看热闹的人皆都变了脸色,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惧。

余鸢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明朽锶,不禁道,原以为自己够狠的了,没想到这明朽锶竟是比自己还要狠上三分,若是她未料错,明朽锶那一剑,足可以要了小蝶的半条命,下半辈子手也别想动弹了。

明朽锶看了眼众人,说道:“将小蝶丢在后山的野山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小蝶蓦的眼瞪的充血了,全身摩擦着地上挣扎。

最后却无力反抗,只得被两位女修士拎起来,拖走。

看着一地的鲜血,方才还在说话的人不过片刻便要死了,一时间静默无声。

明朽锶大声道:“若是觉得我明朽锶说的不够明白,我不介意今儿再说一遍,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对他们不尊重便和对我不尊重一样,若还让我碰到方才场面,下场和小蝶一样,小蝶是家主最为得力的助手,我依然敢如此,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

这倒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思,余鸢不禁想到来之前树林中辅修阁修士与明朽锶的一番对话。

几几加起来,所得结果便是明朽锶余与步卿嫡不和,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明朽锶离开了忘忧川,上次树林相见便是步卿嫡派修士寻回明朽锶,当时明朽锶说死也不愿回去,最后怎会好端端忽然同意,还要将她几人带回。

说是找人,可在忘忧川,无论找谁,大约都用不了他们吧。

这点,说不通。

照方才看,小蝶虽不对,但罪不至死,明朽锶这般很明显是想除了步卿嫡的得信之人,步卿嫡与明朽锶之间定有问题。

只是,现在一无所知。

一行人散去,明朽锶又让几人收拾方才散乱了一地的肚兜,随后走到余鸢几人跟前,说道:“抱歉,让几位受屈。”

余鸢怒气也消没了,摇头道:“无事。”

明朽锶道:“晚上是步摇家一年仅有一次的灯会,几位若是闲着没事晚上吃过晚膳后便出来看看吧。”

余鸢道:“你不找人了?”

明朽锶低头浅笑声,道:“几位劳累了许久,是该好好休息下了,我也不急,过几日再说便是。”

好心情被破坏,余鸢也有些扫兴,拉着叶清之的手道:“那好吧,我们回去吧。”

几人扭过头,江澜对方才小蝶之事看明朽锶眼光已有了几分骇意,小声道:“兮颜,明姑娘……”

话未说完便听得明朽锶又道:“方才我那一剑不足与将小蝶内脏震碎,想来这其中也有公子的参入吧。”

余鸢看向叶清之,道:“是吗,叶子。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叶清之淡淡点头,道:“嗯。”

明朽锶道:“果然懂剑气,剑章,几位真不是一般人。”

…………

江眠与降火俸走了一路,发觉这里除了卖女子的东西,再找不到别的了。走了不过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江眠便嚷嚷着要回去。

左右这条路走的和余鸢不是同一条,降火俸很愉快的同意了,二人这才急步回去。

西巷多的是风水墨画,女红笛琴之类的东西,一看颇有几分儒雅书生待的地方。

走到半路,江眠停了下来,他看着一旁摆满了笛子的地方,凝神。

等了片刻都不见江眠走了,降火俸有些不耐烦的道:“走?”

笛子店铺的是为约摸有二十来岁的女子,见两位男子停在自己店铺害羞的不知所措,连忙着介绍自己家的东西都忘记了,只是红着脸扭捏着不知如何。

江眠拿起店铺中一约有半尺长的笛子,问道:“姑娘,这笛子我能试试音吗?”

小姑娘红着脸点头。

江眠将笛子放在唇边,手指在笛子上不断变化位置,笛声缓慢,幽远。一向吊儿郎当的江眠弹起笛子倒是十分用心,有几分样子,不由得降火俸也竖起耳朵听了。

许是感到不错,原先只是试了两个音色,到后来江眠便真正用这吹了一整首曲子。

大约有些在回忆过往之事的感觉,江眠的曲子很轻,也很凄凉,多的是儿童的顽劣,却因笛子高低变化,显得颇有几分震撼人心之意。

一曲罢,江眠收了笛子,问那还在沉迷与笛音的姑娘,笑道:“姑娘,这笛子多少银两?”

姑娘缓缓竖起两根手指:“二两。”

江眠道:“我买了。”

再走不过半条街便到了方才与余鸢约定的地方,降火俸侧头一直见江眠抱着那笛子,不由玩笑道:“想不到江家大少爷还会吹笛子。”

江眠道:“这是我娘教给我的,我阿姐也会,只是我阿姐这辈子都不会碰笛子。”

降火俸想到在盛华江眠家中只有江骑一人,是没有主母的,大约江眠与江澜母亲很早便去世了,江骑生性一痴心之人,从那后便一生未娶。

“这首曲子叫什么?”

“兰蔻。”

顿了下,江眠又道:“兰花满地燕留香,蔻豆年华流水似。”

…………

几人汇合回到步摇家,明朽锶方进院里,步卿嫡便从一边小亭中敢来,今儿步卿嫡穿了一嫣红色襦裙,秀发用一根簪子竖起,带了官束,看起来破有几分当代皇上之意。

远远看着步卿嫡两步便过来了,明朽锶行了礼,步卿嫡挥着手扶起,道:“又出去干嘛,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多陪陪我。”

明朽锶淡笑道:“步摇家的琐事也需要有人管管不是。”

步卿嫡不赞同道:“这些费人心思的事教给其他人做就好了,你何苦自己去操劳,费心伤身的。”

明朽锶收回自己被步卿嫡紧紧握住的手,步卿嫡似乎握的很近,余鸢隐约看到明朽锶骨间泛白了才讲手指抽回。

她道:“时常帮你出去购买东西的小蝶今儿对我这几位朋友出言不逊,让我扔在后山了。”

步卿嫡妖艳的妆容上含了几分复杂的东西,不过很快便没了,她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扬了一抹微笑,不在意道:“无事,一个女子而已,阿锶想杀杀掉便是,只要阿锶高兴就行。”

明朽锶笑意不变,只是从头到尾余鸢发觉明朽锶对步卿嫡都有几分疏远的意思,反而是步卿嫡对明朽锶好的有些过头了。

第六十一章不同寻常(二)

步卿嫡揽住明朽锶的胳膊,如同寻常家两姐妹似的抱住,对着余鸢几人说道:“几位若是闲着没事就随便走走看看,晚上有灯会,到时几位可以去看看。”

余鸢笑道:“定会。”

一日便在游玩中结束,明朽锶始终未提起之前在客栈所需要寻找那人,而余鸢这边已经开始在调查寒冰所在之地了。

傍晚时分,叶清之与余鸢独自出了门,晚上晚膳便不用吃了,再不过半刻天就黑了,灯会开始,那时步摇家的人都会出来。

细细将忘忧川这边领悟看了个遍,天已黑了,夕阳的余晖一点在西边落了个斑驳残影,街上摆摊女子渐渐收了摊位,一一道别后各自散去。门前两旁繁花较多,即便刮了大风带来的也是清香一片。

又走过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这里阴暗面,残夜更是阴冷异常,又是个通风的地方,走过去余鸢和叶清之整个身子都要凉透了。

再往前便是有一棵约摸有一米粗的梨树,这个季节只剩了残叶,没了果实。树上挂着一块墓碑模样得石碑,上面写着“交接”两字,周围一条很长的铁栅栏,左右都有,望不到边。

余鸢探了个头,伸手轻轻碰了下,栅栏上马上出现两道白光,利剑出鞘似的伤人。

收回手,余鸢道:“修术。”

叶清之点头。

“这样算来这便是步摇家与辅修阁交接处了。”

余鸢摸着下巴道:“想不通辅修阁与步摇家究竟有何恩怨竟是要废了百年功力也要杀了步摇家明朽锶。”

叶清之道:“这点鲜少有人知道,桃花夭夭处也未有记载此事。忘忧川本就偏僻古老,这里即便发生过大事,也闹不到外面去。”

凉风习习的,这里每过半柱香时间便有巡逻的女修士有过,不宜久待。

二人踌躇片刻,轻步离开。

天已黑了,忘忧川的夜灯火通明,许是因为灯会原因,这里每家每户门前都挂了灯笼,与过年时不同,这灯笼鲜少有红色。蓝色,紫色,黄色,白色皆有,里面的灯蕊更是散出与灯笼颜色相称的光芒,远远望去仿佛堕入了梦中。

不止家户,河中皆是如此,桥边群群女子手里拿了莲花百合做的灯笼,点了灯蕊,缓缓晃动河水,水波澜澜,莲花便顺着水流飘进了河中。

女子穿着各色襦裙,画着淡雅得体的妆容,笑着走着,聊着谈着。

余鸢穿过那条较为阴冷的街道来到这里便被这灯火晃了眼。

望着这一派靓丽景色,余鸢不禁道:“真美。”

自从死后直到如今,盛华忙着丧尸之事,百纳镇被阿香鬼气所控。算起来自重生到如今,她还未好好享受过。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管它盛华如何,寒冰怎寻,江骑怎救,伤势如何,现在,此时此刻,余鸢只想好好放纵一把。

走到桥边,余鸢买了摆摊女子的两个莲花灯笼,一个递给了叶清之,一个自个儿留着。

光是灯笼还算不得稀奇,余鸢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散发微弱白色灯的灯笼,发觉河里飘荡的灯笼灯蕊散发的光都是彩色的。

她四下望去,便见到河边另一处聚集了不少人,下意识的余鸢便拉起了叶清之的手跑去。

人有些多了,余鸢挤了好久才看到里面。

地上约摸只有几尺大小,摆满了用干掉的树叶子包裹起的各色颜料,其余围在这里的女子便都是挑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放在手中持有的灯笼里,走去河边。

余鸢对着那忙的脚不离地的女子道:“老板,给我拿一个蓝色一个紫色。”

那模样年轻的女子立马应下,动作熟练的将摊开的树叶包裹好,笑着道:“小姐,您要的涂料。”

余鸢看着只有小指般粗细的树叶子,包的严实,若不是老板说她也认不出里面是何颜色,问道:“这东西,怎么用的?”

年轻女子道:“灯笼中有一处存放花蕊的地方,这里做的灯笼皆是没有灯蕊只有放灯蕊的地方,小姐尽可以将这颜料倒进去,里面有一根线拿起来,点上烛火便行。”

余鸢掂了两下,笑道:“这样啊,多谢老板指点。”

桥边人很多,若不是在忘忧川,寄放灯笼这事应与心爱之人一起来的,可这里只有女子,放眼望去皆是女女成双,一同弯了腰轻拍水面将灯笼放走。这场景怎么看着也有几分不对劲之处。

余鸢找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人不多,地下是青草根根,踩在上面也舒软的紧。

余鸢将方才年轻女子给的两团颜料拿来,一包递给了叶清之,一包留给自己。

叶清之接下正要打开,余鸢却伸手拦住,说道:“等下。”

叶清之依言停了动作,抬眸看她。

余鸢道:“叶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我二人谁若是拿到蓝色颜料谁边要将许的愿告诉对方,怎样。”

余鸢说的叶清之向来不会拒绝,便点头。

余鸢一拍叶清之的手,动作极快的将颜料从叶清之手中拿走,与自己的在空中飞起。两道交错,一个落在叶清之灯笼上,另一个则是在余鸢手中。

二人无言对视一眼,放下灯笼,一同打开树叶。

一道白光飘过湖中波涟一片,余鸢看到叶清之的手中是蓝色的,扬了唇笑道:“是叶子的。”

那笑容多半是狡黠和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叶清之晓得这多半是余鸢做的手脚,故意让自己得到蓝色的颜料。

叶清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半拥住叶清之,点了下余鸢的额头,道:“你呀,顽劣。”

余鸢看得出叶清之看破了自己的手法,总归也未想过隐瞒,如此便又直了胆子,笑眯眯道:“别的不说,先前可是说好的定要说出啊。”

叶清之道:“好,依你。”

…………

那边明朽锶本带着江澜几人出去,方出步摇家江澜便被一不知谁放置的石头歪了脚,脱臼后明朽锶接好后,只说三天不能走路。

脚踝红肿一片,即便接好后仍有几分疼痛,江澜半躺在床上,脸色微白。

步卿嫡挥着袖子笑道:“江姑娘莫要担心,我这多的是治疗伤筋断骨的药,等会让修士拿来,涂上便没事了。”

江澜感激道:“多谢家主了。”

因为要察看忘忧川近况,明朽锶与步卿嫡便离开了。

江眠打算留下照顾江澜,江澜了解江眠的性子,拒绝了,笑道:“你啊快出去好好看看吧,这里阿圆陪着我便行了。”

江眠真是有些不放心,做在床沿道:“不行,小眠要陪着阿姐。”

“一个月了,自百纳镇前后一直未放松过,这次好不容易得了闲空,放松一下较好,阿姐这么大的人了,这里又是步摇家,没事的。”

江眠还是有些不放心,晓得余鸢出去了便想出去看看。

不禁回头看了眼一旁站的笔直的降火俸,咬着牙说道:“那阿姐,我就出去一会儿,过一会儿我便赶回来。”

江澜笑道:“去吧。”

…………

街上江眠与降火俸两个大男人在这情意绵绵的灯会里也显得有点不合规矩,自然成了最为瞩目之处。

江眠一路遇到不少前来献殷勤的女子,这些女子大多数长的极为出挑,容貌上等,皆是含羞带怯,目光痴迷好奇将手中灯笼送与他。

一时间被众多佳人围起,江眠笑的很开,与这些人玩的不亦乐乎。

年少无知,被众人围起,彰显气质也便出来了。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江眠看着一手,连着地上也摆放了许多的灯笼,对着降火俸得得意的道:“降火俸,看吧,小爷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话落江眠便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因为降火俸到现在身边还围绕着五六个妙龄女子,脚底献的鲜花更是不为少数。

他惊奇的靠近了三分,却觉这么久并非是降火俸有意为之,皆是这些女子在说话,降火俸从头至尾都未理过。

摸了摸下巴,江眠有些郁闷,难不成现在的女子都喜欢降火俸这种高冷,不苟言笑的那种,小爷这么英俊潇洒,俊美无双的人,就没人看的见,说不通啊。

又等了一会儿,这些女子还未散去,江眠一人坐在椅子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听得女子调戏降火俸的话更是心里火气不小,便站起身两步走到降火俸跟前,胡乱说了两声,只身挡在降火俸跟前。

“各位姑娘,我和这位公子还有要事要做,今儿就到此为止了。”

其中一杏眼略显可爱的女子不服道:“要事你去做你的便是,为何要拉着这位公子。”

江眠未想到如此,掐腰道:“我俩一起的,我有事就是他有事,你说对不起,降火俸。”

降火俸还未说什么,一容貌娇媚的女子又道:“公子还是一个人去走吧,等事情办完了再来找这位公子也不迟。”

“你……你们……”一扫方才的好心情,江眠也不喜与女子计较众多,便指着降火俸道:“降火俸,你说,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第六十二章灯会(一)

湖中连波荡漾,莲花众多,偶尔一阵凉风吹来,那些彩色花灯便漂浮的更快了。

仿佛在寄平安与远方的客人,此情此景倒是破有几分离别之气,夜晚的尾巴越发浓郁,沁的整个人都带了几分凉气,懒懒的,凉凉的。

余鸢看着他与叶清之的莲花灯飘行渐远,不由得想起上辈子一次游行中在一崖边度夜,那时晚上围着篝火闲着无事便点了灯笼,随风而飞。

只不过那时叶清之还未悦她,灯笼是她自己做的,只是也只有一个飞了,叶清之不愿与她同说几句话,那纸鸢灯笼便被搁置在崖边,一夜风大,次日便没了。

当时叶清之清冷的紧,无论余鸢怎样闹他,缠他,回应的只有冷漠,一句不满或者抱怨的话都不怨多说。

平是她便是个喜欢逗乐的人,叶清之越是这样清心,余鸢兴致便越发浓郁,死缠烂打不说,还跟他回了天道坊,女扮男装度日。

想到此,余鸢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叶清之见她如此,道:“笑什么?”

余鸢道:“上辈子最初如此厌我,可想到后来与我同此。”

叶清之凝眸,定定看着面前这笑颜如花的女子,轻轻拥住。

似在想过去,亦是回忆,叶清之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许久,才道:“嗯。”

余鸢心里一喜,手不老实的在叶清之胸口处胡乱动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茉莉花味道,浸在其中,整个人都是乐的。

“快说,什么时候啊?”

想到自己从前痴心一付,叶清之却是厌她许久,这段可以说是污点的事迹,每每回想起来只觉好笑又有几分莫名的羞涩。如今听得这个笑意,真真是让她高兴。

忍不住,余鸢又催促道:“快说,快说。”

叶清之顿了片刻,说道:“还记得且行城中,妖女灵幽霍乱人间。”

余鸢:“记得。最后还是我抓了她,被你哥哥除掉了。”

叶清之笑道:“你是妖,她也是妖,轮修为灵幽和当初的你不相上下,可以说兄长怕都不是她的对手。最后谁都未想到,面对同类你竟会一点私心都没,拼死收服灵幽,还了且行城一个安宁。”

余鸢撇撇嘴,以为叶清之要说什么动人的时刻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有些丧然道:“就是这啊,我以为你要说什么生死一别的时刻。灵幽虽是妖,却是坏,很坏,和我不同,既然不听我说劝,就只好如此了。”

“所以,当初且行城上你一人站与城墙之上,那一点都不输男子的气概,真是令人敬佩。”

余鸢:“我以为是碧烟山中《眼睑》一舞后。”

叶清之紧了紧余鸢身上的大氅,挑眉道:“何出此言?”

“碧烟山余鸢一首《眼睑》惊艳了三界,倾城绝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莫说仙,魔亦念不了动凡心。”

想不通似的傲慢,余鸢戳了戳叶清之的衣襟,说道:“我当初那般美,怎么会是在这之前的几十年前的且行城。”

叶清之眸中盛了几分笑意,道:“对自己评价这么高?”

余鸢道:“不是我,是你们这些人传出来的,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叶清之:“美又如何,倾城绝色又如何,一方佳人,笑颜如花,唯有你我在时,鸢儿你笑的最为美。《眼睑》虽倾城,到底在我心里鸢儿放纵时最美。”

余鸢哼哼唧唧两声,将头闷在叶清之胸上,在叶清之看不到的角落里笑的眉眼弯弯,璀璨动人。

佳人如斯,固然倾城,谁不愿保留那一分极为难得的一分私有。

片刻后,余鸢轻咳一声,抬起头佯装还有几分生气的模样道:“就这个解释想搪塞我,不行。”

叶清之:“还要如何?”

“今儿不是许了愿,告诉我。”

湖面上彩灯较少了,多数随着水流流向不知处,纵然有新的拥进,到底也不如最先的美,最先的亮眼。

这儿位置较为偏僻,二人所在之处也未有几人看到。

叶清之嘴角扬了一抹笑,一字一句道:“长生不求,佳人在旁。至高不求,平淡一生。仙骨不求,为卿甘愿入魔。”

二十六个字,六句话,三句诗。余鸢想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叶清之所说的情话这是她最爱为听的。

灯光亮眼,余鸢眸里酝满如碧海蓝天清风后的喜悦和希翼,她眼亮如星,说道:“叶子,去喝酒吧。”

…………

另一边只身出了步摇家的江眠与降火俸消散走在街上,两个大男人话自然不多,除了江眠偶尔气气,逗逗降火俸,降火俸忍无可忍了回他两句,除了这也没别的了。

街上人渐渐散了,女子也不似方才那般多,二人不觉间已走过了半个忘忧川,江眠无聊的紧了,双手枕与脑后,眯着眼睛道:“降火俸,你说我俩大半夜的逛灯会,无不无聊啊。”

降火俸目视前方,淡道:“有点。”

二人皆穿着黑衣纹了几朵梅花的袍子,江眠虽年少,个子却未落降火俸多少,同步走,肩膀还是齐的。

江眠叹了口气,仰天道:“降火俸,和我说说你来自哪里呗。”

“不想。”

“家住哪儿的?”

沉默。

“可还有别的亲人在世?”

沉默。

“话说,看你这模样,今年多大了?”

依旧沉默。

江眠故意道:“你说说你这怪异的性子都是跟谁学的,你爹你娘能是这般教你的?”

降火俸顿了脚步,暗花绣文的鞋子前脚微微有些摩擦,他低头看了眼,江眠以为降火俸会打他,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却未想到降火俸只是抬头,说了句:“无爹无娘。”

身影渐逝去,走的未有一点点犹豫之色,他就那样冰冷而无望的继续向前走着,黑色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也不知前方尽头是何。

这一刻江眠恍然觉悟道:他与降火俸,隔的何止十几年未相识的岁月,何止年少轻狂,一个锦绣年华。

…………

忘忧川亏有一家酒馆,因是女子喝的酒劲较小,不伤人。

见了,闻了,常了,叶清之才允许余鸢喝一坛。

这酒馆是位这长相温婉女子所开,半夜了这里人也少的紧,屋里除了颇多的桌椅,倒也是极为寂静的。

半坛告诫,余鸢突说肚子微痛要去如厕,说是不知道地方让老板告知一声,说罢也不管这老板愿不愿意,便跑去了后院。

说是后院也是用一块帘布遮住,挡住了前面视线的柜台后。

温婉女子穿着一身较为宽大的襦裙,一头秀发只用了一根发簪挽起,如今被余鸢这般拽下,整个人都不由得晃荡了几下,余惊未去的拍着胸口。

探了个头,确认叶清之看不到自己后,余鸢松了口气,半蹲在地上,这才注意到一旁被自己吓到的温婉女子。

见女子脸色煞白,秀发微乱,

不好意思道:“抱歉老板,吓到你了吧。”

温婉女子喘了两口气,即便被吓的不轻,依旧好脾气的随着余鸢谨慎而小了音量,说道:“姑娘可有何事?”

余鸢摸了摸头,凑近温婉女子耳边,小声道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温婉女子明眸睁大了几分。

…………

不过半刻余鸢便回来了,这次她的手里惦着一壶清酒,走到叶清之跟前,余鸢将酒壶放在桌上,说道:“叶子,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叶清之看着那一壶清酒,道:“什么?”

余鸢惊喜道:“酒,老板自己家酿的酒。”

“所以?”

嘿嘿一笑,余鸢坐在叶清之对面的椅子上,眯着眼睛道:“我俩一起喝。”

叶清之道:“这地方不易喝酒。”

“一壶而已算不得什么,再说你不是说自己酒量很好吗,今儿就让我见识见识看看我家叶子有没有说假话。”

叶清之睫毛微动。

作为一个深资酒鬼,余鸢自然懂得喝过不少酒的人,一下子长时间未碰过这种西,那种压抑的难受和嘴馋。如今见到酒,不说方才那半坛自己喝的,她就不信叶清之能忍的住。

想到此,余鸢循序渐诱道:“喝一两杯又不能怎样,再说我俩上辈子还未见过你喝酒的样子,现在好了我消失的几百年里你练好了酒量,却不愿与我喝了,叶子,鸢儿会伤心的。”

说着还眨了眨眼,眼圈里的泪欲掉欲收的,惹人怜爱。

明知余鸢故意如此,叶清之还是忍受不住的软了心肠,哄道:“好,我喝。”

余鸢擦了两下莫须有的泪珠,吸了两口凉气道:“真的?”

“嗯。”

说起喝酒余鸢倒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喝茶的杯子不够,便是问老板要了两个喝粥食才能用到的碗这才作罢。

一壶酒算不得多,倒了两碗后便没剩多少了。余鸢盖紧了壶盖,坐在椅子上,嘻嘻笑道:“好了。”

看了眼满满一碗的清酒,叶清之颦眉道:“是否有些多了?”

余鸢道:“不多不多,这酒劲好不醉人。”

叶清之道:“这碗我喝便行了。”

难得的余鸢未坚持,点头道:“好,我也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碗我就不喝了。”

第六十三章灯会(二)

叶清之端起酒碗放在唇边,扑鼻而来的酒香不由得让他留恋的顿下。

俗话说的好,难不是上天入地,更不是成王败寇,难是爱喝酒之人却要戒酒一事才最为难。

老祖宗的话最为有效,这里面自然包括了从前不知喝了多少坛桃花酿的叶清之。

一碗,叶清之喝的很慢,喉结微微滚动,一口一口顺着喉结滚下,发出轻轻吞咽声。

素养这种东西真是要从小养成的,若是换成旁人这般拿着一约摸有人脸大小的碗饮酒怕也是个莽夫,可叶清之平生的俊美,一举一动潇洒脱尘,愣是有种喝着陈年佳酒美感,且觉不会有半分不妥之处。

余鸢啧啧两声,一手撑着脑袋道:“这人长的好看真是做什么看着都舒服。”

酒劲,叶清之将碗放在桌上,看着那碗半晌,舔了下嘴角,颦眉道:“这酒……”

扶住额,叶清之撑着桌子,灯火下面色微红,棱角分明,像足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小美人。

余鸢心里喜欢的不行,面上却不解道:“叶子,你怎么醉了,这酒劲很小的,你看我刚刚喝了半坛都未有醉意,怎么你不过喝了一碗就醉了。”

眼前晕恍不断,叶清之目光有些模糊了,索性便不看了,眯着眼睛看了眼桌上的碗,说道:“鸢儿,你又调皮了。”

虽未喝过太多种类的酒,好歹也陪着,看着余鸢喝了不少,方才未觉不妥,如今再看,再闻,也察觉到微微的不妥之处了。这酒劲觉不止余鸢所说一点,可以说是劲头很重,一杯,半杯便可以让人倒下的那种。

余鸢嘿嘿笑道:“不过重了一点,一点而已。”

叶清之看他,那眼神很明确:这酒劲不止一点吧。

余鸢仿若不懂,一手捧着叶清之的脸,问道:“叶子,我问你,天尊如何?”

醉了酒,叶清之整个脑子都有些恍惚,只顺着余鸢的问答道:“愚昧。”

余鸢一拍手,说道:“没错,英雄所见略同。”

又过了会儿,叶清之面上更红了,余鸢手上的温度也越发炙热,顿了顿,她又问道:“叶子,你说我爱你多一,还是你爱我多一点。”

叶清之毫不犹豫道:“我爱你多。”

余鸢摇头道:“不对,不对,应该是我爱你多。”

叶清之不满道:“我悦你多。”

“我。”

“我。”

…………

一番辩论,余鸢心道怎么一向顺从她的叶清之现在却如此倔了。

也想到叶清之醉了,总不能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如此,余鸢转念一想也觉有几分理,便退了一步道:“好,那你说说你怎么多了?”

叶清之醉眼朦胧道:“倾国倾城醉余鸢,酒暖酒浓酩余鸢。”

两句话,余鸢瞬间懂了什么意思。

这是与叶清之相识三月后,叶清之对醉酒的余鸢说的话,那时世人皆知碧烟山妖女余鸢倾国倾城,如此便有了当时的这个评价。

余鸢明眸不自觉盛满了笑意,仿佛连眼角都是乐的,喜的。

弯的紧。

她道:“那好吧,你说了算。”

灯会结束是上半夜最前,而余鸢几人回来已到了半夜。忘忧川早早便归于了平静,方才那酒馆也是因余鸢关系才多开了一会儿。

门前灯笼恍眼,湖里存放漂流的没了,江眠看着面色微红的叶清之,靠近余鸢,压低了声音道:“兮颜你和清尊干嘛去了,怎么清尊还喝醉了。”

叶清之虽醉了酒,脚底也是稳的,余鸢扶着并未用多大厉害,只是分了些重量。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故意为之,便解释道:“贪杯,顿饮了两杯。”

江眠稀奇道:“没想到清尊也是个酒鬼,玩个灯会喝醉。还有你兮颜,忘忧川这么多优秀女子,你不怕清尊一时兴起喜欢上了别人。”

余鸢道:“才不会,我家叶子岂是那般随意之人。依我看这是说的江眠你自个,趁着澜儿不在便如此放肆。”

说罢又道:“江眠,几天闷闷不乐的如今心情好了就找事是不是。”

江眠道:“谁说的小爷是去勾搭人去了,兮颜你现在越发坏了。”

说着眸光瞥向了降火俸一眼,见他面色淡然,冷漠依旧,不禁收回目光,低着头,一丝无奈从眸中划过。

余鸢未察觉如此,只将心思放在了叶清之身上,笑道:“我一直都很坏啊,江眠你是才知道吗,告诉你现在知道不晚的,因为我是不会放过你。”

江眠咬牙道:“兮颜,亏着小爷脾气好,要不然换成别人,哼哼,有你好果子说。”

“有或没有那也只是之后或者从前的事了,现在你江眠拿我没办法就成。”

玩闹了一阵儿,便到了步摇家,门前两灯笼璀璨,大门看似是上了锁的,余鸢凑近看了两眼,试探着推了下,却发现这门是虚掩着的,一推便开了。

忘忧川半夜不许女子外出,过了时间街上便冷冷清清无一人了,步摇家更应如此,怎么半夜忘记上钥这说小不笑,谈大却可以造成诸多祸事的事情却忘记了。

余鸢摸索了一会儿,发觉这钥匙口松松的,只是用前端挂上而已,莫说他们,连个小狗一碰也可以将其破开。

不由得余鸢半开玩笑道:“莫不是是明朽锶知道我们会晚归,故意留了门让我们回来。”

江眠哼哼两声道:“那老巫婆会这么好心。”

想了会儿,余鸢赞同点头道:“的确。”

月过眉梢,步摇家灯火尽数熄灭,主屋中一丝若隐若现的微亮惹眼。照亮了周边海棠花树,被树枝乃至树叶隔开,零零散散的透出,半夜里有些异常不知所云。

就在右边,这束不惹眼的光亮想不注意都不行。

远远的余鸢顿足片刻,竟是听觉主屋有器具摔坏之声,虽小却尖锐刺耳。

一行人对视一眼,纷纷慢了脚步,放轻了动作。

余鸢望了眼,低声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江眠道:“若是被发现,怎么解释?”

余鸢道:“就说半夜起来如厕看到家主屋里有灯光亮,还听得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担忧家主出事这才失礼偷听。”

总归这是步卿嫡的屋子,依步卿嫡的功力几人若是靠近还未走到墙边怕都要被发现了。被发现不可怕,重要的是理由,一个妥帖的理由便行,而余鸢这番话左右都没有毛病,被发现的后路也有了。

江眠眨了眨眼,与余鸢轻声击了个掌,说道:“清尊怎么办?”

余鸢看了眼酒红微去的叶清之一眼,道:“要不降火俸你俩先回去。”

江眠点头道:“这个可以,人多不方便,就我和兮颜二人,人少,并且灵敏,不易被发现。”

一直未说话的降火俸颦眉道:“不行。”

江眠道:“怎么不行?”

降火俸看他,道:“你,我不放心。”

江眠笑容一僵,瞪着眼看他道:“我,小爷我怎么了,怎么不行了?”

降火俸毫不留情道:“行事鲁莽,无脑,轻率。”

“不,不是,我说……”

余鸢揉了揉耳朵,嘿嘿一笑道:“要不你们俩去吧,我送叶子回去,这样子就算被发现理由也说的通了,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可让人怀疑的,等明日将所看到的告诉我便行了。”

说完还怕江眠再抱怨,立马扶着叶清之疾步离开了。

还一步三回头的冲两位招手,大有一番自求多福的味道。

“…………”

出了人堆,余鸢重重了口气。倒不是嫌二人吵,事实若不是二人闹腾,怕这条路也没什么笑点可以消遣了,只是方才余鸢忽觉想到再过两日便是残月之日了,半夜她是不能出去的。

叹了口气,余鸢摸了摸胸口,呢喃道:“为何你与我老是处在相对。”

…………

一时间又剩下了两人,江眠无趣道:“真是天意,又是我们两个,走吧。”

降火俸无言,率先踏过铺了三个青色木板的路,再向前走几步,绕过立刻海棠树便到了步卿嫡的主屋。

方靠近,二人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击打声,两道影子在窗户边来回跳动。

江眠同降火俸一样在一处较为隐僻的门前,有海棠树遮挡,降火俸轻轻在纸窗上划了一道裂痕。

有了缝隙二人清楚听到里面明朽锶道:“家主,回头吧,这条路不好走,走不通,别再执着了。”

随后便是一掌击中人身上的震碎声,降火俸透过裂痕看便见到步卿嫡狰狞着眉眼一掌狠狠打在了明朽锶胸口处,力道不轻,出手很快,明朽锶身子虽未退半步,却已口吐鲜血。

步卿嫡披头散发,这个角度步卿嫡是背对着降火俸的,看不得步卿嫡此刻表情,只听得她道:“回头,回头,我从未想过回头。”

明朽锶道:“家主,你与我……”

明朽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步卿嫡打断,她已风的速度移到明朽锶跟前,弯了身子,道:“家主,家主,自那人出现后,我抢走了寒冰,你何时再唤过我一声卿云。”

“家主……”

“够了,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也不想听到,若不然那人不过片刻便会与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

第六十四章斗(一)

再后便没了动静,隐隐有明朽锶轻微叹气声。降火俸与江眠轻手轻脚离开,闷着气一口回到降火俸居住的屋里。

降火俸打开了门进去,江眠亦是是跟上,谁知降火俸却反手一个突然,将门关了个紧,猝不及防的江眠险些整张脸都撞在上面

门外,沉浸在寒冰之事的江眠被一剧痛惊醒,摸了摸额头,他喘了两口粗气,敲门道:“干什么,没看到小爷我在后面跟着。”

屋里降火俸点亮了火,坐在床边微勾了唇,说道:“这是我的房间,半夜,还请江大少爷回自己房间吧。”

“你……”江眠道:“降火俸,你不会还因为上次摸你之事对小爷我耿耿于怀吧,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小爷我也已经赔过不是了,心胸能大点吗。”

无论江眠再如何说降火俸不是,嘟囔何许都不会有人再理会他了。屋里灯火熄灭,那人已经睡了。

…………

次日清晨天不大美丽,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儿便成了阴雨天,小雨算不得大,倒也是淅淅沥沥不曾停息。

屋外一片绿意盎然。

余鸢穿了早上明朽锶送来的素白色襦裙,加之披了大氅在这寒意颇重的屋里仍是有些冷意。

她坐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抱紧了一边的叶清之,道:“冷,好冷。”

江澜穿了较为厚的素色襦裙,连个大氅都未穿,只觉凉风较弄,为有余鸢所说冷意,如今见一向活泼的余鸢冷成这般模样,心里多了几分担忧,便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余鸢勉强笑道:“应该,没有吧。”

江眠一身白衣袍子加身,说道:“什么是应该啊,还是找个大夫给兮颜看看较好,你看看那丫头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降火俸顿了片刻,忽道:“不用大夫,兮颜需要的不是这。”

江眠不赞同道:“生病身体不舒服不找大夫还找谁,难不成就这样看着兮颜生病不管不顾。”

降火俸:“自然不是这意思。”

话说间门外明朽锶走进,她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女修士,纷端了一盘饭菜。整齐有列的步步走进。

看了眼屋内,明朽锶道:“若各位不嫌弃在下略懂些医术,若是信得过就让朽锶看看兮颜姑娘的病情。”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不言而喻。

余鸢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正想着外面的人靠不靠谱,如今明大人愿意帮忙,着实感谢。”

明朽锶道:“兮颜姑娘客气,线下就让在下帮兮颜姑娘把把脉可行?”

“自然可以。”

江澜几人腾出空来,空了一张桌椅在余鸢旁边,明朽锶坐下,几位女修士送了饭菜后退在屋外,余鸢微卷了衣袖露出白嫩的胳膊以及手腕摊平与桌上,笑道:“还请明大人略看一二。”

明朽锶中间两根手指梳开手上。

指腹微白,手指微动,半刻后明朽锶却是皱眉看着余鸢,说道:“兮颜姑娘最是否遇到了祸事。”

余鸢点头道:“一点。”

“方才朽锶探到兮颜姑娘脉象虚弱,心跳偏了一点,想来用了不少内力导致。只是若真只是这朽锶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此外朽锶还感到兮颜姑娘受过很重的伤,一次未全办的妥当,留置如今地步。”

沉默一会儿,余鸢收回手腕,放下衣角,笑道:“多谢明大人照看,在下记住了。”

明朽锶淡淡一笑,道:“兮颜姑娘客气,想必兮颜姑娘比朽锶更明白自己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就是,步摇家虽不如外面样样俱全,但这点东西还是有的。”

江澜道:“多谢明大人。”

明朽锶道:“给几位准备了饭菜,各位好好填饱肚子先,日后什么事,日后再议。”

说罢便退了出去,一时间屋里香味飘荡,门外那些女修士也跟着出去了,

余鸢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不由得问道:“这明朽锶对我们是不是有点好的过头了?”

虽都有些饿了但都未动筷,江澜思索片刻,道:“明朽锶与家主的关系并不是太好,这点很容易便可以看出来,再者来到这里两天了,我们吃喝玩乐不做正事,明朽锶也没说之前让我们帮她所为何事,这点很奇怪。”

江眠道:“老巫婆心有多狠在树林中就可以看出来了,一想到那事,这步摇家我就住不下去。”

余鸢恍然道:“对了江眠,昨日让你和降火俸去探讨些东西,可听出什么”

提起这个江眠便激动不行,拍着大腿口中失语道:“寒寒冰,寒冰在步卿嫡身上。”

“你怎么知道?”

“明朽锶亲口说的,昨日二人大家说什么回头不回头的,不知怎的明朽锶就提起了寒冰一事。”

预料之外的余鸢并没有因为知道寒冰一事而流落出多大的高兴之色,江澜也是一喜后便又落了兴致,黯然道:“这次麻烦更大了。”

江眠道:“阿姐这是什么意思?”

余鸢拍了下他的脑袋,说道:“明朽锶的实力在树林中我们都知道,更何况还加了一个步卿嫡,身为家主,她的修为更为高,再者我们只知道寒冰在她身上,可在哪里,怎么找到,一无所知。”

想了半刻,江眠嘿嘿一笑:“也是,一时高兴就没想这么多。”

降火俸道:“既然是增加修为的,应该如百纳镇阿香一样,藏在了身上。”

余鸢摇头道:“不对,最开始我也以为是在步卿嫡身上,可昨日见面我特意留意了步卿嫡,发觉她身上没有指一点不寻常之气。”

江澜惊道:“兮颜,一开始你就在查步卿嫡了?”

余鸢:“嗯,明朽锶用了自身的血助紫释修为强大不为过,步卿嫡第一眼看看似与正常人毫无不妥之处,可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又可以说她身上修士之气过于浓重,一介凡人怎会有如此强的修士之气,所以早在第一眼相见后我便开始怀疑步卿嫡了。”

说完又做了个熄声的手势,轻咳一声道:“澜儿,再过两天我们便走吧,一直在这里打扰家主和明大人总归有些不妥。”

余鸢余光瞥了眼门外,一道阴暗的角落里,纸窗下隐隐有一黑影。

江澜立刻明白过来,应道:“好,过两日便去和明大人说明。”

余鸢大笑道:“用膳吧,昨天逛了一整天,今儿都饿了。”

故意弄响了碗筷声,一行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事。

余鸢再回头看便没了那人的影子,松了口气,说道:“那人已经走了。”

江澜笑意已极快的速度陨落,说道:“兮颜,这是怎么回事?”

余鸢道:“从一开始我们便被步卿嫡或者是明朽锶盯上了,我昏迷的这几天恐怕一直都被监视着,至于目的,我想明朽锶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明朽锶,步卿嫡,这原本已经关系很好的二人,我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

降火俸道:“也说了这也只是原本,依现在看明朽锶恨不得想杀了步卿嫡,而步卿嫡对明朽锶又是好的有些过头了,甚至有点……”

余鸢接道:“男女之间的占有欲对吧。”

降火俸无声点头。

余鸢道:“这点很奇怪,步卿嫡身为家主,怎会容忍一个时时刻刻想杀了自己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就不怕明朽锶有一日心里一狠,将她杀了。总之,这里的疑问太多了,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填饱肚子,所以,大家快些用膳,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议。”

“好。”

一行人坐下用膳,不说别的,这里的饭菜倒是极为有味的。

酸的可口,辣的舒心,甜的暖心。

吃的很饱,大约也是都饿了,十几碟子饭菜竟是吃了个半。

余鸢正喝着一口汤,一直未说话的叶清之却开口道:“鸢儿过会……”

话说着徒然靠近了余鸢耳边,低着头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余鸢的小脸渐渐弥漫上了一层红……

下午时分,屋外小雨渐大,院里却是有些忙了,透过只纸窗看只见诸多女修士忙忙碌碌,不停歇的在院里奔波。

余鸢闲着无事便出了门,淋着小雨看到一在院里站立,手持水墨的女子,走到女子跟前说道:“这位姐姐,下着雨怎么还在淋雨,不怕着了风寒。”

女修士回头礼貌的行了个礼,说道:“家主交代的事情还未做完,下雨了还是要做。”

手中所拿所画,隐约是一副尚未完成的建筑图,细细看来与现在的步摇家左右的格局有些相似。

余鸢不准痕迹的记在心上,随后敛回目光,说道:“怎么听你们这些修士之意貌似都很怕你们家主。”

女修士脸色一变,忙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这才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惊未,道:“这位小姐,你刚来很多事情不清楚,总之别惹我们家主就是,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听话便是,一般不会有危险。”

余鸢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你们家主真是威慑够大啊。”

女修士道:“哎,身为家主谁不是那个样子,看姑娘你是外来的,也没什么坏,在这我就多说几句,几位若是只是碰巧路过忘忧川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这里,不太平。”

第六十五章斗(二)

上次胭脂铺子里那老板也是说了和这女修士同样的话,余鸢心里疑问更大了,究竟忘忧川发生过什么事,或者又将要发生什么事,才会让这里的人如此害怕步卿嫡。

她笑道:“一定会听姐姐教诲,过两日我们便会离去,只是半天未见家主与明大人,姐姐可知二人去了哪里?”

女修士道:“最近辅修阁的人不*分,家主和明大人应该是去探查地界了。”

余鸢点点头道:“姐姐既然在忙兮颜便不再打扰了,再会。”

…………

一早上就出去的明朽锶和步卿嫡二人未让其他修士跟着,踏过步摇家与辅修阁的交接处勘察。

分割后是一片极为茂密的树林,随后便是一处山川水溪。山那边便是辅修阁所住之地,两家相隔不过几里路程,一般靠近自己临界附近都有人把手,这次稍稍进入辅修阁之地,见不得光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二人齐肩无声在树林中走了半晌,满地的落叶踏上却是未有一点声音,静谧的很。

这片树林是没有道路的,辅修阁通向步摇家有一大路可走,这里多半是两家斗争安排眼线之地。

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这条树林也快到了尽头,步卿嫡有些无趣的道:“阿锶,这次情报有误吗,走了这么久一点不妥之处都未发觉?”

明朽锶步子未慢下,说道:“你不信我?”

步卿嫡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只是辅修阁那里一向不喜欢玩阴的,这次怎么会选择后山而行。”

明朽锶道:“家主,你可别忘记了上次你囚禁的那人是谁。”

步卿嫡道:“嗯,记得。只是刚刚有些惊讶,现在想想也觉有理,阿锶说的我都信。”

明朽锶扬了一抹笑意,只是如这阴沉的天,虽笑但无多少的笑意。

她道:“家主对阿锶一向很好。”

步卿嫡笑的有些无奈,道:“你知道就好。”

再过小半个时辰便是树林与山川交接处,一棵枣树下步卿嫡伸手拦住了明朽锶的去路。

明朽锶皱眉道:“怎了?”

步卿嫡踏出一步,大红色的布鞋轻轻踩在一隐隐冒出树根的地上。清风一吹上面落叶皆都随风没了,露出里面约摸有一尺长的树根。

步卿嫡手指微动,嘴里默念几句,便见原本死气沉沉的树根仿佛有了灵气似的从地下缓缓浮上一棵草。

这草无花只有三瓣树叶,一棵树叶约摸有大人一个手掌般大小,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白色,恍如一道太阳的白光,绚丽刺目。只是这叶的味道却是不大美丽,甚至有些臭。

明朽锶盯着那束草,道:“这是什么?”

说着便要低身将那束草拔掉,步卿嫡半途伸手拦住明朽锶,说道:“我来。”

这草没什么不同,除了散发白光也未有什么危害,步卿嫡将草拿在手中一会儿确认自己没什么事后松了口气,笑着道:“无事,只是普通的草。”

明朽锶眸光有些复杂,在步卿嫡望过来的那一刻已恢复如初,点头道:“这便行,我以为这是辅修阁种下谋害我们的东西。”

步卿嫡道:“若是敢,看我不带人端了他们的老窝。”

明朽锶道:“算了吧,讲真,若真有一天打起来我们步摇家不一定是辅修阁的对手。”

步卿嫡不赞同道:“阿锶你怎说些这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明朽锶淡了眉眼,道:“走吧,再往前走便是峡谷了,那里没必要前去,这次情报可能真出了错误,等我回去好好问问那人。”

步卿嫡揽住明朽锶的胳膊,如孩子般将身子轻靠在上面,说道:“嗯。”

半路明朽锶有些心不在焉,步卿嫡抱着她胳膊的手很紧,手指却是未用力很轻,这般小心翼翼的姿态,明朽锶眸光沉了几分,道:“家主,若是方才那棵草是有毒的应当如何?”

步卿嫡想也未想回道:“那也无事,草在我手上若是有毒死的第一个是我,这样阿锶就知道这草是有毒的,便不会再碰它了。”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明朽锶顿了步子,面纱下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不可置信,又似理所应当。说道:“你可知,这样你会死。”

步卿嫡笑了,明眸善睐印出的是明朽锶一张不知所云的脸庞。

这张脸步卿嫡想看一辈子,印一辈子,念一辈子。

她道:“没有阿锶,我会生不如死。”

…………

下午,细雨已经没了,天有些阴沉,到底也没上午是冷了。

余鸢来到明朽锶居住的西苑,这里不如忘忧川般女子粉多,寥寥几棵海棠盛开,不高却开的很旺盛,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皆是灰色复古,无一生机之色。

门口有两个女修士看着,见是余鸢便未说什么,只是让了门进去。

敲了门,明朽锶前来开了门,笑道:“兮颜?”

余鸢笑着道:“我可以进去吧。”

明朽锶淡看了眼院内,勾唇道:“自然可以。”

一进屋便是一股浓郁的海棠花香扑鼻,余鸢险些被呛到,摸了摸鼻尖这才做罢,屋里宽大干净,余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发觉这里墙上挂的多数是万马奔腾,山川草色之图。

这些画作下笔成墨,轻描成影。无论是力道还是设计,还是周边所话之意,不像是一个女子才可做出来的。

明朽锶倒茶回来,余鸢敛了目光,半玩笑道:“明姑娘这里装饰可真是不同。”

明朽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余鸢跟前,杯里微冒着热气,缭绕与上。她笑道:“谁说女子一定要粉色不可,我偏偏喜欢黑色。”

余鸢道:“明姑娘是个洒脱之人,心胸不比男子的小,若是男子定是个将军不可。”

明朽锶微挑了眉头道:“谁说女子就不能是将军。”

余鸢听出明朽锶话外有意,顺着表面上说道:“哈哈,不说其他,哪个国家没两个女将军,那些举着旗帜如男子一般上阵杀敌的女子可一点都不比男子差。”

明朽锶举了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兮颜姑娘也是个懂事理的,有些话就不用明说了。”

余鸢嘿嘿笑道:“自然自然,只是明姑娘,你将我们带来忘忧川说是让我们找人,好几天了,不知明姑娘要找的那人究竟是谁,明姑娘明白告诉我们也好去寻找。”

明朽锶淡笑道:“怎么,急了?”

余鸢道:“何为急,我们不过是觉得这种有些寄人篱下的日子没必要如此。”

“寄人篱下,何为寄人篱下。”明朽锶抬了眼,轻勾了唇道:“忘忧川除了步卿嫡,谁都是寄人篱下的活着。”

余鸢装作不懂道:“怎会,明姑娘与家主关系那么好,谈何寄人篱下之说。”

明朽锶淡笑未言,指了下余鸢面前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道:“茶,快凉了,兮颜姑娘快些将它喝了吧。”

说完又像是察觉到什么惊讶的微张了嘴巴,说道:“凉茶与热茶是相反的,这茶不能喝了吧,等下我再给兮颜姑娘倒一杯。”

手指转动茶杯,只是一不经意的动作,余鸢恍然知道其中意思,阻拦了明朽锶还要倒茶的动作,接过茶壶道:“兮颜自己来便行,凉茶与热茶虽是相反,可有一句话不说,物极必反。反和反得了正。”

明朽锶收回手,道:“虽有这句话之说,但朽锶从不信。”

余鸢道:“话已至此。明姑娘怎样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当然我们也会完成之前答应你的。没别的事,兮颜便先离开了。”

走到门口处,明朽锶徒然说道:“你们来忘忧川的目的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余鸢未回头,只招了招手,道:“简单不简单全在明姑娘一念之间,这事不好说。”

…………

忘忧川的白色似乎有些短了,才不过多久天便黑了,因是白天阴雨绵绵,晚上夜空里也是毫无星星,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才不过吃了晚膳,余鸢便被叶清之叫到了屋里,门关上,余鸢瑟缩了两下身子,看着孤男寡女的二人,干笑道:“叶,叶子,怎么了?”

叶清之未理,只是将床上被褥摊开铺垫整齐。

余鸢站在一边,想到之前答应过叶清之的,咬着牙道:“叶子,别不理我啊,我错了。”

叶清之终是看她,被子也铺好了,道:“还记得?”

余鸢乖乖点头。

叶清之见她这样气也消了半,轻轻将余鸢揽在怀里,叹气道:“以后别这样了,你身子吃不消,还有,我怕。”

余鸢知道叶清之是因白天明朽锶诊治的一番话而生气,也知从前自己不顾一切有些任性了便未和叶清之抬杠,应道:“嗯,以后会听话的。”

叶清之碰了余鸢坐肩膀处,痛的余鸢发出一声闷哼,委屈道:“我疼。”

叶清之心疼了,将手和隔着衣衫放在余鸢肩膀处,轻轻按摩两下。一阵舒心的快意涌来,余鸢舒服了不少,闭着眼连眼角都是乐的。

按摩半刻,叶清之同余鸢坐在床上,余鸢脱掉了靴子两条腿不老实的搭在叶清之腿上胡乱动弹。上半个身子几乎是和叶清之黏在了一起,小脑袋窝在叶清之胸口上,不时揪着叶清之飘乱的墨发,说道:“叶子,今儿让我来想干什么?”

说罢余鸢却不禁脸色微红了,她晃了晃脑袋,狠狠呸了一口,暗叹自己胡思乱想了些。

叶清之手轻轻碰触余鸢的小腿,抬了头道:“疗伤。”

第六十六章江眠出事(一)

“不用,不用,我这身体好的很,也是小伤,再过几天自己就好了,用不得……叶……叶子,你,没有这样……”

叶清之正在解开身下人儿的衣扣,如此下流的动作偏偏叶清之还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一时间余鸢想说他两句的心情都没了。

轻拍了叶清之的胳膊,余鸢道:“你在做什么?”

叶清之解开了头上的束带,一头乌黑的墨发便顺着低头的动作一下子落在了余鸢身上。

滑滑的,很柔,却令余鸢心里有些微痒。

他道:“疗伤。”

察觉自己衣带被解开,余鸢再忍不住握住叶清之在腰间不老实的手,说道:“别闹。”

一丝不苟不过叶清之,此刻墨发微乱,衣衫半解,如玉脸上荡漾起点点星星的红晕。余鸢爱极了叶清之这般模样,却又因心中疑问不得不板正了叶清之的脸,正色。

门外偶尔也有巡逻的女修士走过,江澜几人还不知余鸢来了叶清之房间,只知余鸢有事出去,具体哪里不知。余鸢吃过饭连个茶都未喝便被拽了过来,如此,她不由得觉得今天的叶清之有问题。

沉默了许久,叶清之解了衣带也没人别的动作,只是眉眼微低,余鸢捧着他的脸在上面轻啄了一口,眯着眼睛道:“告诉我,怎么了?”

叶清之抬了头,缓缓缓缓抱住了余鸢,紧紧的拥着,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

有些疼了,余鸢微微抗拒,叶清之给的便是更用力的占有。渐渐的余鸢也不反抗了,知晓今儿叶清之心情不好,便由着他了。

许久,烛火灭了半个,蕊落灯芯,红的刺目。

叶清之将头埋在余鸢脖间,闷声道:“讲真,现在我好怕。”

余鸢睡意些许,眨了几下眼睛提了精神,问道:“可是怕我离开?”

叶清之又一闷哼:“那些日子,过去的,将来的,我不敢回忆,也不敢想。鸢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我,好吗?”

也不知叶清之想到了什么才会如此,余鸢叹了口气,宽慰道:“放心好了,除了你哪天不要我了,要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嗯。”

余鸢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叶清之的背后,片刻她便发现不一样之处,隔着衣料余鸢发觉叶清之身上烫的有些吓人。

上辈子与叶清之同床共枕三年,余鸢自是晓得这是何意思。

她戳了下叶清之的胸口,咳嗽一声道:“叶子,现在怎么办?”

叶清之面色如常,如是忽略掉额头隐隐露出的汗水。

微喘了口气,叶清之低头轻啄了下余鸢的嘴角,道:“我去洗澡。”

什么洗澡什么,她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竟还是要去洗澡解决。余鸢反手抱紧了叶清之,小手轻轻在他怀里摩擦,笑道:“我在这,还用洗什么澡啊。”

叶清之未说话,眸中似有一团火。

等了会儿见叶清之未有动静,余鸢有些不耐烦了,强势的将叶清之推倒在床上,半个身子压在上面,偷噎道:“以前也是这样此一女子还要矜持,可最后呢,狼知道不知道,叶子你就别忍了,我能还不知道你,再这样……”

话还未说完叶清之便欺身吻上,余鸢被啃的有些疼了,见叶清之这般着急模样又有些好笑。

“慢,叶清之,我肚兜。”

烛火渐灭,窗帘滑下,屋里一片安好。

次日二人又闹了许久才从被窝起来,叶清之洗漱好余鸢还赖在被窝里未起。两条白嫩的胳膊外露,头发散乱披散与床铺上,一张小脸溢满了笑意,眯着眼睛枕着胳膊就这样静静看着,就是不愿意起来。

叶清之系好腰束,回头便见到余鸢一直看他,道:“怎么了?”

余鸢摇摇头,又是啧啧两声,道:“只是想起了上辈子碧烟山的一段时光,好,真好。”

连着两声感叹,可见余鸢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叶清之也不由得想起从前碧烟山里二人懒散度日,山里还是天道坊,乃至桃花夭夭处的事情都避开了,就这般整日除了玩就是睡觉,再后便是一同做很多事情。

那段时光很美,比现在更美,因为那时余鸢还是碧烟山中一棵成人的鸢尾花,还未经受散魂之痛,挖丹之苦,她亦如千千万万寻常女子般有着心爱的情郎,愿日日与他安好,岁月无恙。

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叶清之被连尊带回天道坊,叶清之与余鸢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面。

想到什么,叶清之低了眉眼,道:“鸢儿,谢谢你。”

余鸢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句话?”

叶清之淡笑,唇边一抹淡然的笑意仿若一朵洁白的莲花,干净圣洁,却又因多了几分染了尘俗之气而多了几分雅俗。

他道:“很多事情,现在,过去,将来。”

余鸢手臂微松,胸前春光乍现,脖间一两颗红色草莓点点显眼,尴尬的笑了笑,余鸢道:“手有些麻了。”

叶清之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揉摸余鸢的肩膀处。余鸢是未穿衣的,如此便是*着身体,这样一碰二碰的二人都不免有些心动。

叶清之眼里多了一簇火苗,松了手,道:“怎会手麻?”

余鸢摸了摸头笑道:“昨日叶子是枕着我胳膊睡的,叶子不记得了吗?”

叶清之眸光微愣,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

余鸢有些扫兴道:“难得见你那么依赖我,竟然不记得了,伤心。”

叶清之想到昨日的疯狂,温润的脸上竟是有了几分薄红,他看了眼余鸢,以防被她察觉便掩面道:“以后每天你枕我的。”

余鸢一手撑着脑袋道:“叶子,以后不要提从前的诸多不愉快了,好吗?”

默了片刻,叶清之点头道:“好。”

其实相比与余鸢,叶清之更是不愿提起上辈子之事,毕竟余鸢之死他有一半责任,纵然也是没有办法,总归余鸢当初是因为他才会被天尊抓住,活活散魂。

虽做了很多事情弥补到底这件事情发生了,再如何都闲得可笑。

又过了会儿,余鸢玩腻了叶清之的头发,外面时辰也不早了,便从一旁拿出衣服当着叶清之的面换好。

不过一眨眼余鸢便已穿戴整齐,腿间有些疼痛,站起身不由得微发出一声痛呼。

叶清之敏感的听到了,看余鸢腿微曲也知是何,二人对视一眼纷想到了昨日的疯狂,不由得都笑了。

余鸢道:“澜儿他们几个呢,都快晌午了也没人来催促。”

叶清之道:“明朽锶领着他们去参观女修士练习剑气之地了,下午才可回来。”

想到昨日明朽锶的一番话余鸢思索了片刻,道:“叶子,我总感觉明朽锶背后目的有些不同。”

…………

步摇家后有一后山,连接着山川草市,草木旺盛,溪水潺潺,后山最上层便是女修士练习剑气之地。

山川很高,路途也有些不好走,虽有明朽锶带路到底也是脚底不平,石坑不少而步行慢了许多。

走了不过三分之处江澜与江眠便喘了粗气,相比与降火俸与明朽锶二人虚弱了很多。

前方是一较为平缓之地,江眠一屁股坐在石块上,摆手道:“不,不行了,歇歇,歇歇再走。”

江澜弯着腰也停下,事实上若是江眠不说她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明朽锶在前方停下,回头道:“才过了一半,几位这便撑不住了。”

江眠没好气道:“这是你家,天天爬的当然不觉得累,可我和我姐只是凡人一个,连个武功都不会,更别提和你这些有内力,有功法的人比了。”

明朽锶淡笑,道:“正是因为没有,才更要好好走走练练不是,你看你一旁的降公子可是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这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江眠道:“小爷我就是那个一般人。”

明朽锶:“……”

江澜道:“小眠再坚持一会儿吧,就在山顶很快,不远的。”

江眠双腿盘住,道:“不,我累了,要过会。”

明朽锶眸光淡淡瞥了眼降火俸,对江眠道:“江眠公子还是快些随我上去吧,这里虽是步摇家后山,可到底天黑不太平,若是再被辅修阁的人追捕,没有兮颜姑娘和叶公子在,我们几个怕是毫无招手之意了。”

降火俸生性敏锐,方才明朽锶那一眼他便察觉到了,听得明朽锶所言便道:“外面姑且不说,这里可是你们步摇家地界,怎么,还会被辅修阁的修士入侵。”

明朽锶抬眼望了眼山上,笑道:“可谓山中有山,人中有人。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好。”

到底江眠拗不过明朽锶,休整片刻后便乖乖跟着继续走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爬上了山顶,这里一片山石,一群女修士正举着紫释剑迎着阳光站立,个个身姿窈窕,紫色纱衣更是称得众人容貌绝色。

江眠几乎是爬在地上,也没心情欣赏那些绝色美人。

一头的汗水,黑色袍子也沾了不少路上划到的草色,哀怨道:“累死小爷了。”

第六十七章江眠出事(二)

明朽锶双手负与身后缓缓靠近那些女修士,她的步子是没有声音的,不说还有一段路的修士连近在咫尺的江眠都未听到明朽锶走时发出一声脚步声。

江眠爬起来,一个激灵抱住降火俸的胳膊,道:“臭冰块,这老巫婆怎么走起来没有声音,怪吓人的。”

降火俸:“说明明朽锶此人很厉害,可以说,这些女修士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剑气最不过快,深,静。

三者最难的便是静一门,洞察人心,知晓周边情况这是每个修士必做的事情,若是能将其瞒过,以静治,那便说明此人剑气已达上层。

江眠道:“照你这么说她这么厉害,可当日夜里这老巫婆被这些女修士重伤之事又怎么解释?”

降火俸颦了眉,抿唇道:“不需要解释,同学一方剑气,有静必有动,相生相克,这些女修士应该是知道怎么克制明朽锶剑攻方法。”

江眠道:“真是搞不懂,明明之前闹的你死我活说什么宁死都不愿回来,如今还不是回来了。”

江澜道:“好了小眠你就少说两句,步摇家怎样和我们也并无太大关系,免得胡说招来祸事。”

江眠嘿嘿一笑,道:“知道了阿姐,我不说了就是。好不容易累死累活的爬到山顶,我还没见过女修士修炼剑气,这次可要好好看看才是。”

三人慢着步子来到那片空地,明朽锶正指挥着这些女修士应当如何。

紫释剑空中一挥,三人顿时感到一股浓重的剑气迎面而来,虽小却是带了十足的利刃,若不是相识这些人刻意收敛了力,当真能要人半条性命。

江眠余惊未去,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小爷了,阿姐,咱们还是离远点吧。”

江澜点头。

这里凉风习习,虽身处山顶风却是极为温和,暖暖的令人舒服。

三人在一边石块上坐下,从一开始的好奇,又过了半个时辰渐渐的都有些无趣了。

明朽锶恰巧也走了过来,江眠道:“这些女修士站在这里多久了?”

明朽锶道:“三天。”

江眠瞪大了眼睛道:“就这样动都不动三天?”

明朽锶点头,方才拔出的紫释剑也收回剑鞘中。

江眠看着那一群毫无倦色的女修士,赞叹道:“真是厉害。”

不说剑气如何,就单凭这样一动不动在这山顶上站立三天,都是极为不容易的,身为女子不说,这些剑气本就因她们而创,单说这份耐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忽然间江眠便懂了为何修士之人内心固执到不死不不止。

太阳移至下半,明朽锶道:“想来几位也饿了,我们便先回去。”

江眠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到回去更是激动,一屁股站起身:“好,我带路。”

几人方要起身,明朽锶却顿住了脚步,三人回头看她,便听得明朽锶道:“步摇家仓库的钥匙不见了。”

见她神情着急,清冷的面上闪现几分慌乱,不像是假的。

江眠道:“我们去帮你找。”

明朽锶急道:“不行,家主快要回来了如果看到我们一个都没在家中,反而来到了山顶,定会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还未告诉几位,这山顶一般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家主怕扰了女子,这次我是偷偷带着几位过来的。”

江眠愣了愣,想到之前忘忧川的一些传闻,道:“你是成心的不是,家主不许还带我们过来。”

明朽锶有些委屈道:“怎会,我只是看几位在府里带的无聊便想让几位出来走走看看。”

江眠掐着腰,一时也不知如何回明朽锶的话了。

她敢肯定明朽锶这人定是故意的,方才对她颇有的几分好感也没了。

四人僵持半刻,江澜道:“若是明姑娘不嫌弃,澜儿便陪这着明大人去找。”

明朽锶道:“不行,澜儿你心思最为细腻,若是碰到点麻烦这两位男子不一定能说得清,到时候不清不楚的更会让家主生气。”

江澜抿了抿唇,也不知如何了。

江眠一挥手,道:“我去,我去可行了吧。”

明朽锶为难片刻,点头:“如此只有江公子去最为合适了。”

…………

辅修阁和步摇家一般他,修士聚集在山顶修炼剑气,这座山不如步摇家高而秀丽,枯木逢春的光秃秃凄凉。

下午,一修士步伐略有些急促的跑到阁楼中,推开了大门,穿过几条走廊,虽面色平和,步伐倒是极为快。

那修士敲了门道:“副阁主,副阁主。”

里面无话,只是原本禁闭的门却开的了。

修士走过去,大厅里正堂上正做一人,男子腰佩紫檀剑,正是当日晚上要置明朽锶与死地的男子。

那修士道:“副阁主,那边来话了?”

被称为阁主的男子便是这辅助阁第三十八代副阁主赵陵。自然也只是副阁主。

赵陵剑眉微挑道:“这次是什么?”

修士靠近赵陵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只是原本毫无笑意的赵陵,脸上缓缓,缓缓扬了笑意。

待修士说完离开他耳边,赵陵有趣的转动了手指上的戒指,道:“这下子可就有趣多了。”

顿了下,他又道:“晚上好好准备,这次我要让步摇家从此在忘忧川消失。”

…………

按照原本的路原路返回,不过是降火俸与江澜步子较快些早早赶回步摇家,而明朽锶与江眠则是在后面找寻遗落的钥匙。

返回的路也比来时要好走的多,江眠低着头寻找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都不知道那钥匙长什么样子,便回头问道:“你那钥匙是什么样子,普通的还是特定?”

明朽锶未答他的话,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连头也不低,完全没了当时说钥匙丢掉时的紧张。

不由得江眠笑不出来了,扯着嘴角道:“该不会你根本没丢钥匙吧?”

虽说这有点荒唐,可如今这场景,却不得不让他多想,产生那种想法。

明朽锶顿了步子,在离江眠还有两米处停下,回头笑道:“看样子你还没有我想象中的愚笨。”

江眠也停了,不再找寻钥匙,听了明朽锶的话仿佛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他道:“什么,什么意思?”

明朽锶淡了唇角,眉眼再无一点笑意,只是幽幽望着这无边的山色,道:“从前一段时间步摇家与辅修阁交好过,那时候未有战争,未有内斗,而许多步摇家与辅修阁男子已有婚约在身。”

江眠不懂明朽锶在说什么,下意识的想离开,他后退两步道:“我要走了,阿姐还在下面等我。”

明朽锶看他,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已走到江眠跟前,猝不及防江眠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面是下坡无边,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江眠吞了口口水,脸色煞白。

明朽锶道:“不急,先听我将这个故事说完。”

仿佛真准备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明朽锶缓缓道:“我与步卿嫡可有杀夫之仇,其实也算不得夫,也算不得那人死。那男人爱她,步卿嫡知道我心悦他后,便要求那男子和我在一起,当着众多步摇家和辅修阁人面,那男子当众拒绝我的的爱意,并说从头至尾一直爱的都是步卿嫡。不过一日,我明朽锶声誉扫地,被所有人嘲笑。”

顿下,明朽锶嘲讽一笑道:“事后步卿嫡找我,我赌气离开步摇家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步卿嫡怎样找我,就算是死都不愿回来,步卿嫡一气之下将那男子也就是辅修阁阁主打成重伤,囚禁在步摇家不知何处,又杀了辅修阁几十修士,也就是从那时起步摇家与辅修阁势不两立。”

听到这江眠也明白了一点,他坐在地上看出明朽锶一丝的彷徨,便顺着道:“原来是这样,可到底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步卿嫡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无论我做错什么,犯下多大的错她都可以不计较。”明朽锶眼神一狠:“所以,我要让步摇家与辅修阁争斗不断,直到步摇家与辅修阁两败俱伤才行。”

说罢清冷的眸子因欲望而睁的老大,充满了红血色,狰狞无比。

江眠全身一凉,道:“你,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明朽锶浅笑道:“无论如何,这些事总需要一个背着才是。”

江眠笑意也扬不出了,后面是死路,前方是步卿嫡,他咬着牙,喊到:“阿姐,阿姐,降火俸,救我,救我。”

话落明朽锶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两年脸上,刹时,江眠脸上浮肿一片,他咬着牙恶狠狠瞪着明朽锶,道:“老巫婆,老巫婆,叫你老巫婆都是便宜你的,想不到你内心竟这么恶毒。”

明朽锶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放心好了他们俩是听不到你的话的,所以……”

手指微动,江眠发觉自己全身动不了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明朽锶猛的一使力推在山下面。

这里正处于和山顶高度差不多之地,树木众多却是下坡的,如此掉下去江眠身上被划了无数道划痕。

不是直线,掉到哪里也无人知道。

第六十八章明朽锶,所有人都知道步卿嫡最疼

天快黑了江澜已等的有些着急了,不如明朽锶所说,到现在都不见步卿嫡回来,诺大的步摇家连个人都没有。

彼时余鸢和叶清之才缓缓从房间里走出,二人因在床上闹了大半天精神气爽的。

余鸢正同叶清之说着晚膳吃什么,不觉间便已到了大厅,见到江澜满脸着急的站在正堂中中来回走动,看样子十分着急。

走进去,四下看了一眼,余鸢道:“江眠呢?”

江澜道:“和明大人在一起。”

“你们不一同去的,怎么明朽锶与江澜未回来?”

“不知道。”定了定心神,江澜缓了几分声音道:“回来时明大人说步摇家后山仓库钥匙丢了,留了小眠找,说家主回来见我们人都不在了会责备便让我们先回来了,也有半天了都不见二人回来。”

余鸢沉默片刻,见江澜着急的不行也只好安慰道:“没事澜儿不用担心,说不定是钥匙难找或因路途难走浪费了点时间,总归天还未黑,再等一会儿,如果再不来我们留去山上找他。”

江澜眉头未松,道:“或,或许吧。”

不过转身时间降火俸却突然道:“我去找找,现在。”

一向最平静,最淡漠的降火俸却突然说出这句话,一时间莫说江澜,连着余鸢都有些震惊了。

片刻后,余鸢才觉不对劲,道:“降火俸,怎么了?”

降火俸道:“那晚我同江眠听到步卿嫡与明朽锶之间发生了争吵,可知步卿嫡与明朽锶之间矛盾很大,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余鸢道:“所以,你怀疑明朽锶突然回到步摇家是另有所图。”

降火俸道:“不止,明朽锶说带我们回到步摇家是为了让我们帮她找人,待了也有几天了找人这事一点都没提,甚至刻意有点在隐瞒什么事情。”

很长一段沉默,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如今又有降火俸这段话,余鸢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此刻,门外步卿嫡带着一帮修士回来,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几人回头便见到步卿嫡一身白衣上沾满了鲜血,脸上被划了数刀,血未擦,这些血顺着脸颊流下,衣衫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已。身后一些女修士也是同样,都受不或轻或重的伤。

步卿嫡手里拿着紫释剑,面色冷如寒霜,看了眼三人,道:“阿锶哪去了?”

凝重神色,余鸢道:“去山上了。”

步卿嫡“啪”的一声狠狠将紫释剑扔在地上,口中道:“道,道,道,所谓道义,这次可真算是见识到了,一帮无耻之徒。”

余鸢看一行人狼狈模样,便知与人发生了一场恶战,道:“家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步卿嫡冷哼一声,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厌恶,道:“侦察地界,被辅修阁一帮人偷袭了。”

叶清之道:“辅修阁为修士怎会玩如此卑劣手段?”

步卿嫡道:“那帮无赖什么事做不出,特别现在是副掌门人持辅修阁,赵陵那人生性无赖,行事凶狠不择手段,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余鸢道:“按理说身为家主的你行程都是保密的,辅修阁的人怎么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步卿嫡脸色更为不好了,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步摇家里出现了内奸。能知道步卿嫡具体行程的,必定是随身的女修士,也便是这家中某人。

这些事是步摇家内事余鸢也猜不得,也不好说,只是道:“半天了明大人同江眠还未回来,如果家主不介意让我和叶子出去找找。”

话说间门外便闪现了明朽锶的身影,只见明朽锶衣衫不整,秀发上一莲花簪子也随之不见了,一缕缕头发散落在肩头,摇摇晃晃着几乎是跑进来,还未到门便一下子趴在地上。

她半躺在地上气喘吁吁,捂住胸口神色极为痛苦。

步卿嫡也顾不得身上的重伤,忙跑到明朽锶跟前蹲下身将她扶起,道:“阿锶,你怎么了阿锶?”

江澜紧紧看着明朽锶后面,却始终未见江眠出现,莫名的她眼皮一跳。

明朽锶眸光闪现了一丝泪光,咳嗽了两声道:“我与江眠公子寻找钥匙,结果钥匙未找到,还被辅修阁的人偷袭,人太多了,怪我顾不得江眠公子被辅修阁的人抓走了。”

江澜心里一惊,紧张了一下午的心仿佛掉到天潭低,身子一下子瘫软到地上,嘴里直哆嗦:“小眠,小眠,小眠被抓走了。”

明朽锶道:“对不起江澜小姐,人实在太多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江澜呜咽不出声。

余鸢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明朽锶看。见江澜悲戚的厉害便蹲下身安慰,这次余鸢未说话,拍着江澜的后背无声安慰。

步卿嫡上上下下好好看了明朽锶,确认无事后松了口气道:“阿锶你没事便行。”

明朽锶咬着牙道:“可江眠公子被辅修阁的人带走了。”

抬眸又看了眼步卿嫡,明朽锶水眸中惊讶划过:“家主,你也是一身伤?”

步卿嫡道:“和阿锶一样,我也被辅修阁的人偷袭了。这帮无耻之徒这次是疯了不成,竟然欺负我们步摇家的人到如此,真当我步卿嫡死了不成。”

从头至尾都未说过营救江眠一句话,余鸢微有了些许怒气,也知步摇家的人是不会因为江眠冒然行动,便道:“二位慢慢在这关怀吧,恕不奉陪,就先告辞了。”

“走吧,澜儿。”扶起江澜,一行人走了出去,步卿嫡也未阻拦。

回了住处,余鸢啐了口,道:“什么事理。”

江澜整个人抱在一起,她知这次事情不比以往简单,这次牵扯到两家恩怨,辅修阁的人又痛恨明朽锶如此,知道江眠是站在明朽锶这边的,还不知要遭受多大的罪过。

想到这里江澜便忍不住心里凉的疼,即便害怕到双腿发颤,她还是未流出一滴泪,催促余鸢或者无理取闹让明朽锶前去救人。

生死一刻,或是大是大非面前,江澜同江骑一样,镇定的可怕。

一阵沉默后,余鸢最是见不得江澜如此,心疼道:“过会儿我们便去辅修阁探探路。”

江澜脸色略有些苍白,勉强笑道:“安全为重,辅修阁什么状况我们也不清楚,兮颜不要因为小眠而冲动给自己造成麻烦。”

余鸢道:“怕什么,那里能是狼窝不成,越是这样,我便偏偏要去探探这所谓的辅修阁究竟是何处。”

降火俸摇头道:“不,不应该去辅修阁,我总感觉江眠不像明朽锶所说被辅修阁的人抓走了。”

余鸢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降火俸道:“辅修阁恨的是明朽锶,即便当时情况如何紧急,辅修阁的人也不应该拿一无辜江眠做人质,况且江眠不会武功,没有威胁,那日与赵陵对决,他也应该看出我们不是一般人,何必如此与我们作对,抓走了江眠。”

“你的意思是明朽锶是在撒谎?”

降火俸未点头,只道:“一半真一半假。”

一时气氛凝重,辅修阁的修士修为不浅,若江眠真是被辅修阁人抓走,单凭三人之力怎样营救。再者若是未被抓走,上山未回的江眠又被明朽锶带去了哪里。

思索片刻,余鸢道:“大家都先睡吧,这些事明日再议。”

无人动。

江澜勉强勾了唇道:“兮颜还清尊身子都未痊愈,降公子也是,不如都先回去休息,小眠的事明日再说,会解决的。”

降火俸抬头看了眼江澜,道:“我去找。”

…………

这夜星星璀璨,忘忧川的夜美的有些不真实的梦幻,灯火通明,湖面莲波荡漾。

结界处一栅栏被打开,随后数白道白衣袍子的修士闯入,注定此夜不太平。

半夜了,忘忧川一片寂静无声,一道,两道,三道,连着一群修士手持檀木长剑闯入了步摇家领域。

巡逻的修士也不知去哪里了,交界处乃至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些修士毫无阻拦的闯进了步摇家,直逼家邸。

照夜的灯不再亮,步摇家门前的女修士也不知因何皆都昏倒在了地上。这些人推门而入,分散而走,沾了剑气的檀木剑微微亮堂几分,无声走到这些女修士休息的房间里,借着月色挥剑而下。

动作快,狠,准。这些女修士还未来得及反应睁大了眼睛生生被剑断了喉咙而死。

也不知是哪院的修士半夜起来如厕,睡眼朦胧的在夜中见到一群人闯进步摇家,屠害自己的师姐妹,下意识的吓了一跳,便起了精神,也没带紫释剑,大叫两声。

“都醒醒啊,杀人了,杀人了。”

大声嚷嚷着,那些修士见此便都放下手中动作,杀完最后一个女修士后纷纷向院中奔去。

叫了好几声都未叫有人出来,女子也发现这些人靠近的目的,顿时吓的脚底一软,险些瘫倒与地。

十几道闪现着白光,却因沾了不少鲜血而隐隐成了红色的脸刃一同向院里那唯一的女修士刺去。

第六十九章步卿嫡身死(一)

女修士也是个机灵的,见情况不对便一个运气飞到屋檐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到步卿嫡所在的东院。

这里真是南院,途经余鸢几人居住的中间,那女子还未来得及跑到步卿嫡的屋子里,便被那些人用剑气击中,断了一臂。

鲜血喷涌而出,女子痛的惨叫不止,剑气乱了,脚底也是滑的,一下子掉落与院中。

虽是半夜几人睡的都为及浅,女修士落地声算不得大却足够惊醒余鸢三人。

三人在不同房间纷至赶到院中,借着月亮余光便看到了倒地只剩了一口气的女修士。

女修士还有一两口气息,没了左臂鲜血喷涌而出,口中乃至脸上都是鲜血,她重重喘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说道:“家,家主,出事了。”

说罢便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呼吸。

身后一帮身着白衣的修士也赶到了这里,两方碰面,余鸢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是辅修阁的修士,即便蒙着面纱,可手中檀木剑是骗不了人的。

恰逢彼时步卿嫡也从另一方赶到了,来的匆忙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裘衣,秀发尽数散乱肩头,步伐极快,快到众人只是在院中隐隐看到一人影再后便是一帮修士骨头碎裂之声。

步卿嫡面若寒霜,道:“赵陵掌控辅修阁,你们辅修阁的人越来越卑鄙了。”

领头的骨骼较老,步伐沉稳,明显便是赵陵,那些话也是步卿嫡故意说的。

赵陵向前走了一步,众人只听得一声冷笑:“活该,步卿嫡,如今这一切都是你活该。你看看你一心保持的步摇家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再看看你一直信任的人对你做了什么,可笑,可笑到极点。”

随后便是一阵白烟弥漫,这烟异味颇中带了几分毒气,又因来的突然无任何遮挡之物,众人只好以手掩面。看不清东西,待烟消散一点,院里早已没了辅修阁的人影。

步卿嫡知追不上了,只是紧紧盯着地上已没了气息的女修士的尸体。

因生前很多事情未解,女修士死时眼睛瞪的老大,步卿嫡便蹲下身,秀发沾到地面,轻轻合上了女修士的眼睛,道了句:“对不起。”

再后步卿嫡便召集了尚活的修士,明朽锶也悄然赶到,原本有五六十人的队伍,线下不过只剩了二三十个。

望着这二三十个迷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修士,步卿嫡一步一步走到明朽锶跟前,在她的错愕和不敢置信下,抬起手掌,额头的青筋都隐隐爆露了,死死颦住眉头,仿佛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似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明朽锶脸上。

这一声响亮干脆,在这鲜血弥漫的夜里更是凄凉。明朽锶愣在了原地,还未等众人反应,步卿嫡对着自己的脸又是一巴掌落下,这下直接打的自己嘴角破掉,一丝血涌出。

她眼里失望渐涌,道:“这一巴掌是为那些今晚死的不明不白的修士所括,一巴掌是告诉我如今这个局面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我步卿嫡活该家破人亡,被至亲背叛。”

明朽锶反应过来便是两行清泪划过,不敢置信道:“你打我,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步卿嫡气到极点了,冷笑一声道:“打你,明朽锶,这一巴掌我早就该打你,或许几年前打你,就不会有后来诸多麻烦事。”

明朽锶眼里一丝慌乱划过,捂住脸眼睛不敢与步卿嫡对视。

步卿嫡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捏住她的下颚,强迫与自己对视:“你以为幕浩真的爱我吗,他只不过是贪我身上的寒冰罢了,你以为你爱他是个偶然,其实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让我们姐妹自相残杀,他辅修阁好坐收渔翁之利。”

明朽锶瞬间双目赤红,步卿嫡已经松开了她,明朽锶仿佛无法呼吸气的,呆站在那里直喘着粗气,没了半分平日里的端庄清冷。

她一步跌落在地上,口中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步卿嫡却已不再看她,抬了头道:“我说过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几人是真心对你好,步摇家谁都信,唯独你明朽锶不信。也罢,我也不必将你逐出步摇家,此后步摇家你也不必回来了,喜欢流浪便去吧,天大地大都是你的去路。”

也不知是月色,余鸢发觉步卿嫡眼眶红了。

步卿嫡走了,从头至尾都未再看明朽锶一眼。

女修士也走了,听到自己的师妹师姐死光了,掩面哭泣,也知步卿嫡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气不过的便指着明朽锶骂道:“从前看在家主面上叫你一声明大人,明朽锶你自己扪心自问家主待你如何,你自己待家主又如何,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家主不知,笑话,家主是何聪明一人,只是她不想相信,不敢面对,不愿相信你明朽锶会这般待她。现在好了,步摇家快没了,你明朽锶得偿所愿,还请以后离开步摇家,离开家主,一辈子,永远,永远的离开。”

随后又吩咐几个修士将方才那位死掉的女修士尸体抬起,尽数离开。

早晨还不过人满为患,热闹不已的家顷刻间便只剩了萧索一片,这一夜死的何止那些被辅修阁杀掉的修士,更多是步卿嫡与明朽锶这些年来的情意。

明朽锶还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被打的,还是因步卿嫡的一番话,线下整个人都是极端上的情绪,胡乱扭着头,嘴里碎碎念,目中空洞。

情断,意尽,心凉,失望。这些东西,步卿嫡与明朽锶尽数尝尽,却又无法阻止这些东西的入侵,只能品尝其中酸甜苦辣百态。

几人站了好大一会儿,虽不知方才步卿嫡所说何事,但从言语中也猜的几分当年步卿嫡与明朽锶之间有误解,并且这件事情错不在步卿嫡。

明朽锶几番挣扎起身,却都未成功,在最后一使劲起来时前功尽弃倒下。她吸了一口凉气,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明明口中说怕她,最后出了事站在的还是她那一边。”

余鸢看着地上迷茫如一孩童的明朽锶,道:“作为外人我虽然不清楚你与家主之间的事情,但凭良心,家主做到了一个掌门人应该做到的的责任,我想她平时除了关怀你,劝解你,剩下的只有操心步摇家之事了吧。”

明朽锶低着头未语。余鸢微叹了口气,道:“明朽锶,你错了。”

这事情过后几人都没了睡意,便聚在余鸢房间里点亮了烛火,等到明日再想方法。

江澜心里疑问颇多,方才不方便问,现在得了空便问道:“兮颜,方才家主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约约听出明朽锶背叛了步卿嫡,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余鸢道:“其实一早明朽锶就已背叛了步卿嫡,与辅修阁的人有了来往,偷偷告诉辅修阁步卿嫡的一举一动,我想昨日步卿嫡被辅修阁的人偷袭也是明朽锶一手导致。”

江澜道:“可明朽锶不也受伤了吗?”

余鸢道:“昨日从明朽锶进门说自己受伤,我大略的看了眼明朽锶身上的伤口,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妥,便一直盯着它看,最后发现明朽锶身上的伤多半是自己弄的,并非是他人所伤。”

一股凉意蔓延,江澜道:“所以小眠不是被辅修阁的人抓走了,而是被明朽锶藏起来了。”

余鸢点头:“应该如此,这是最好的一个答案,就怕明朽锶为了掌控我们对江眠做出什么事情。”

一时间几人心情都颇为凝重,方才步卿嫡与明朽锶算是撕破脸皮了,受了刺激的明朽锶难保会对江眠做出什么事情。

几人踹踹不安等到了天泛起一抹鱼肚白,降火俸一夜无话,在看到天明时便道:“我出去找找。”

余鸢道:“去哪里?”

降火俸道:“不知。”

顿了下又道:“哪里都需要试试。”

江澜道:“我也去。”

余鸢道:“不行,澜儿你便和我在一起等着,降火俸会功夫一人也方便点。”

话落屋里已没了降火俸的身影,一阵竹香味飘过,降火俸已经离开了。

江澜有些急了,眼眶微微泛了红,到底也是年轻,与江眠失散也是头一次,难不得着急。

余鸢也懂江澜的心情,只是现在江眠位置一无所知,这个节骨眼上又不宜问明朽锶,能做的只有等了。

大早上步卿嫡便吩咐人将死去的女修士装置好,纷纷用白布裹起,一排放在后山上,下面放满了火柴,步卿嫡手里拿了一把火,漫步向尸体靠近。

同一的这次皆穿了白衣,一脸的肃穆。步摇家的人是不允许随意哭的,这些修士只能强忍住泪水,含泪送别这些最后一面的师妹师姐。

步卿嫡一把火扔在了上面,干柴燃烧的很快,不过一会儿便蔓延了整个。

她干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是我步卿嫡对不起你们,愿来生莫要再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的家主了,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第七十章步卿嫡身死(二)

步摇家中余鸢几人在大厅等着步卿嫡回来,过问寒冰一事。等了好大一会儿未等到步卿嫡却等到了明朽锶。

明朽锶发丝凌乱,面纱上沾染了不少鲜血,眼眶微红想来是刚路哭过不久,身影也不似从前那般洒脱。走到屋里,明朽锶定了眸子看余鸢,道:“江眠在我手上,想要他安全事事要听我的。”

余鸢凝了神色,道:“你要怎么?”

明朽锶捂唇咳嗽一声,道:“有些事情我要去调查,你们几个要守住步摇家,即便死光了都要守住。”

余鸢隐隐察觉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你的意思是步摇家近日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明朽锶一甩袖,冷道:“无需过问这么多,无论什么人来你们什么人都不许离开步摇家,如果步卿嫡受了一分伤我就让江眠身上尝到比这一百倍乃至一千倍的疼痛。”

江澜咬着牙,道:“你别动小眠,他只是个孩子。”

明朽锶道:“你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听我的,要不然即便死我也要江眠给我陪葬。”

余鸢看明朽锶大有几分癫狂之意,便道:“好,我们听你的,不离开步摇家就是,不过在这我要多说一句,如果你是要去找辅修阁的人拼个你死我活的话我想大可不必了。”

明朽锶眯着眼睛道:“你这什么意思?”

余鸢看了眼江澜,江澜会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明姑娘你还不知其实辅修阁的人早已背叛了忘忧川,偷偷与外地之人做了交易在步摇家街上安排了内线,可以说辅修阁赵陵现在心里一已不再为步摇家着想,他有了野心。家主近日定是察觉了这一点才会整齐巡逻边界,调查街上事,却因为你从中作梗很多事情为了你她选择了放弃。”

一阵很长的沉默,明朽锶蓦的眼眶红了,却又因不敢面对什么事情她胡乱摇着头,脚步不稳的后退两步,险些坐在地上,口中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转而忽然恶狠狠瞪着江澜,指着她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辅修阁已心向外人?”

江澜从怀中掏出那日街上买到的胭脂,轻轻打开胭脂盖,顿时房间里弥漫了一股浓郁的奇香,道:“这胭脂,这味道,忘忧川的女子未出过外面不知,而你明朽锶出过忘忧川不下数次,岂会不知。”

明朽锶最后一根神经终被打断,一下坐在地上。

余鸢残忍的继续道:“这是朝廷里的东西,这边位属灵川国,辅修的人早已归属了灵川国皇上,这些年所谓的东西不过是灵川国皇上一手导致的好戏。你也不想想,忘忧川何地,地理位置如何,这么大一块肥肉早早就被人盯上了。”

这些事也是江澜无意间说起的,这胭脂盒精致的有些过头了,忘忧川虽女子手工不错,到底没有男子力气大,铸铁这种体力活也是做不了的,所以江澜此话一说余鸢便感觉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再后其实余鸢这些日子并未闲着,出去游玩什么也是个由头,在步摇家待着降火俸便偷偷出去调查过,结果发现那胭脂铺子的老板娘晚上关门通常很晚,几乎是半夜了周围的铺子都关门了,她才不急不躁的收拾东西。

降火俸告知余鸢后,余鸢隐隐察觉不对劲之处,毕竟体香提炼香味这种东西工程极为复杂,一般人怕是完不成的,老板娘孤身一人即便再懂得史书,也一人也做不了如此技术。

便让降火俸偷偷盯紧了这家胭脂铺子的老板,而后半夜关门后降火俸发现这老板并未休息,而是从后门出去去了边界,跟了上去才知老板是与辅修阁的人偷偷见面。

这件事情因无头无尾,即便不对劲之处很多,余鸢也不好断下结论,经过这几次辅修阁做出的卑劣之事,余鸢算是懂了,辅修阁安排了内线在步摇家,又听了江澜无意间说起这胭脂之事心里便有了辅修阁背叛忘忧川念头。

明朽锶低着头无人看清她的神色,通过颤抖的身子可知她现在内心是极为崩溃的。

余鸢毫不留情道:“明朽锶,你错信她人,害死步摇家那么多的修士,害的步卿嫡为你一辈子赎债。如今还在犯错,错到离谱,错到该死。”

最后余鸢特意加重了语气,明朽锶突然尖着嗓子哀嚎一声,声音又尖又细,震耳刺骨。

“不,不会,不可能,我不会害步卿嫡的。”

说罢跌跌撞撞也不管前方是何,只知道要离开罢了。

归于平静,余鸢见江澜需要有也的眼神便知她想问方才为何说的那般残酷。

“只有这样,明朽锶才会醒来。”

…………

辅修阁中赵陵刚送走了宫里来的太监,望着手上一道圣旨,赵陵眸中笑意渐深,打开后看到“将军”二字后更是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一旁其他修士皆是抱拳道:“恭喜阁主,贺喜阁主。”

赵陵合上圣旨,道:“等那日我成为将军,你们便是我的知心战队,我们一同在灵川国领兵打仗,走出属于我们辅修阁的一片辉煌。”

一群修士高呼。

“阁主威武。”

“以后跟着阁主定会光宗耀祖。”

赵陵眯着眼睛在椅子上坐下,微挑的眼角可知此刻他心情极为上佳。

一修士趁着人群热闹,道:“阁主,那前阁主怎么办?”

赵陵敛了几分笑意,道:“什么前阁主,这些年辅修阁的阁主不一直都是我赵陵。”

一群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此话意思,便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正在商讨着如何庆祝之时,门外一断了一臂的修士打开了禁闭的房门,脸色苍白的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叫喊一声,只听得身后一刀剑刺入骨肉之声,那修士闷声一声,嘴里鲜血喷涌而出,眼睛瞪的老大,眼白居多,倒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到这修士背后插了一把剑,剑穗飞舞,身后明朽锶一身戾气毫不留情拔掉修士背后的剑,瞬间那修士背后血流成柱,眼皮一翻,没了声息。

这些修士反应过来忙拔出腰间佩剑,站成一排警惕的盯着明朽锶。

台中间,赵陵笑意不变,也没因明朽锶杀了人而露出怒气,道:“原来是明大人,不知来我辅修有何要事?”

明朽锶淡淡看了眼赵陵,眸光不经意撇到赵陵怀中那一道只有皇宫中才有的圣旨,目光徒然一凛,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指向赵陵,说道:“原来兮颜他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赵陵果真归顺了朝廷。”

赵陵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忘忧川什么都好就是太少人知道,财富涌不进,又因为你们这些愚昧的女子,忘忧川无人敢来,只有归顺朝廷,这里的大门才会慢慢向外打开。”

明朽锶道:“少废话,忘忧川本就是天外之山,不需归顺所谓朝廷,更不需外人知道闯进,你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已。骗我至今,赵陵,你简直该死。”

说罢便一挥紫释,带了十足的剑气直直飞向赵陵。

赵陵动都未动,挡在他前面的几位修士连连长剑飞起,和力挡住了明朽锶的紫释剑。

两道剑气相斗,刹那间屋里光亮一片,刺人眼,逼人心,毁人志。

时间僵持的久了,明朽锶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咬着牙死死撑着。

赵陵见此嘲讽的笑道:“说我有贪欲,明朽锶,整个忘忧川最自私的人怕是你自己吧。步卿嫡可是为了你拒绝了幕浩的爱意,知道你做的事情替你担了所有罪责,可你呢,想到的只有自己,哈哈,算起来如今步摇家变成这番模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明朽锶全身几乎都在颤抖,又因抽不开身,只能瞪着赵陵。

仿佛未察到明朽锶的怒气,赵陵继续道:“你不觉得这一路进来的太容易了吗?”

明朽锶身子一紧,道:“你什么意思?”

赵陵道:“这里只剩我们几个你不觉得人太少了吗。”

赵陵不说不觉,如今提起明朽锶才觉着一路来的太轻松了,几乎没什么人阻碍。

一股凉意蔓上心头,明朽锶心道不好。

此时此刻早已没了退路,若是剑气中断则会被对方剑气反噬,生不如死。

赵陵缓缓站起身,笑道:“明大人你就好好在这玩这,我就不奉陪了。步卿嫡的下场我可不能错过。”

明朽锶急了,不择路道:“站住,赵陵,你给我站住。”

…………

降火俸去了后山,一路沿途寻找,只要有脚印或者是有可能有人待的地方都去了个遍。

虽说明朽锶已经说江眠在她手上,可不知为何,降火俸总觉得明朽锶是在骗他,江眠一定还在这座山上。

走了约摸三分二时,降火俸忽在一石块边缘上看到了一处轻微摩擦之地,很小的一块,像是被人抓过。

降火俸蹲下,寻边缘向后看去,后面便是一处如崖低高般的悬崖,树木,草木,石块较多,显得凌乱不堪。

第七十一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一)

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降火俸隐隐发现不一样之处,他扶着一旁的树木向下走了几步。

地上青草有被压过的痕迹,偶尔尖锐的石头上有一两处血渍,已干,想来留下有一段时间了。

他眸光一凝,也不管山下是何,沿途而至。

…………

步摇家此刻已是内外受攻,步卿嫡站在城墙之上持着紫释剑,同身后几位剩余的修士抵挡门外辅修阁的入侵。

原不知是谁疏忽把守,让辅修阁的人进去,就此还不算,等到辅修阁杀掉不少修士,步卿嫡才知晓这些事情。

昨日步摇家损伤惨重,不过只剩了二十多余修士,现在又因对抗辅修阁这些修士的猛攻,只剩了五六个。

本不应如此,谁曾想这条街的人竟和辅修阁走在了一起,同辅修阁的人破开了步卿嫡设置的剑阵。一时间步摇家*裸显现在这些人面前,毫无保留,任人宰割。

步卿嫡同这几个人用仅剩的几分力气死死守护步摇家。身后余鸢同叶清之在在输运内力,好让步卿嫡轻松些。

外面修士忽然停了动作,十几人期身子一转,剑飞至而上,十几把檀木剑在一道白光下聚集成了一把巨剑。

剑气逼人,带了十足的杀气。

余鸢发觉这剑气与当日树林中对抗明朽锶时辅修阁的方才一模一样。

虽隔着几位修士,余鸢已经听到了步卿嫡沉重的闷哼声,她举起的手缓缓缓缓落下,又咬着牙迎着杀人的剑气一点一点举起。身后修士早已支撑不住哀嚎,一两人竟是衣衫被剑气震的碎裂,随后便是几人猛的倒在地上,骨头断裂,止不住哀嚎。

身后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挡在最前面的步卿嫡了。

其实步卿嫡可以不必承受这些剑气的,她大可以与这些修士拼死一搏,可若她不撑着这些女修士,连着步摇家都会被灭亡。

余鸢心里大骇,她内力不是很多,如此需要内力的法子她也帮不得多少忙,只能一点一点能传送多少算多少。

余鸢道:“叶子,你觉得步卿嫡能撑多久?”

前方又一人倒下了,余鸢随着距离几乎要挨着步卿嫡了。

叶清之颦着眉头看了步卿嫡一眼,未说话,只是摇摇头。

那便是一刻也撑不得了。

果真,话落便见到步卿嫡被剑气伤了心脏,一口鲜血喷下,身子飞了老远,落在余鸢后面桌子上。

砸断了桌子,步卿嫡躺在地上,胳膊上的衣衫尽数都没了,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其实也算不得白嫩了,因剑气所致,步卿嫡一双胳膊满是被只有一分利剑划伤的伤痕。

很小,却很多。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清了,却都是深入骨肉的深度。

血,不停流下,很快便沾染了步卿嫡一身。

脖子,手,腹部,乃至地上。

二人也被这剑气反噬,震了几分,好在不是人类,这些尚可无事。

五六位修士已经全部都倒下了,安静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步卿嫡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嘴角挂了一抹鲜血。她看着倒地的余鸢二人,呵道:“走,给我走听到没有,这是我步摇家的事情,谁让你这几个外人留下的。”

余鸢见她已伤到了内脏,那些伤更是可以废了她的两条胳膊,即便如此步卿嫡依旧用还有几分灵气的紫释剑在空中留着保卫步摇家,明明是为了她安全,却依旧硬着姿态说出这般惹人厌恶的话。

她不禁有些佩服步卿嫡了,这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却有了寻常女子不可有的胸襟,若不是在忘忧川,在外面,又该有怎样一番作为。

若不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束缚住这一难求重情重义可贵之人,步卿嫡怎会一生都在忘忧川与这辅修阁的人都得你死我活。

蓦然的余鸢心仿佛被一根很小很细,甚至肉眼看不见的针轻轻刺下。虽不见鲜血,却令人心痒难耐,无言之痛。

她看着步卿嫡,道:“这种情况我们若是走了,和辅修阁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剑气这种东西我虽帮不上多大的忙,最少可以帮你一点,一点也是一点。”

步卿嫡溅满了鲜血的脸上闪现几分不可置信。身后城门已经被破开,那些修士聚集了剑气气势凶凶举着檀木剑向众人靠近。

她咬着牙,道:“阿锶,外人尚可看出我的为人,为何只有你看不出。下药,禁术皆用,不过就是为了害死我。”

凄惨的笑了两声,步卿嫡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用不了力便靠着两条腿站直了身子,方腰直起便被不知何时来的赵陵一剑气击中腿部。

一颗约摸有手指甲般大小的石块穿过步卿嫡小腿,沾满鲜血破出,石头落在后面与一柱子相撞才停。

骨肉断裂,筋骨分开,步卿嫡小腿被这一石头穿透了过去,口中一口鲜血喷涌,身子再支撑不住的倒下去。

血,满地,步卿嫡满身的血。

赵陵凌空与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步卿嫡,轻蔑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步卿嫡纵容明朽锶那个贱人,我的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实行,你们步摇家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死光,而你步卿嫡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步卿嫡死死攥住手指,骨间都泛白了,指甲深入到骨肉中都恍然不觉疼痛。

她瞪着一双几乎要充血的眸子:“即便阿锶再般不是,我也不许你们这种人说她分毫。”

赵陵道:“别为她辩解了,步卿嫡,等你死后此后忘忧川再无步摇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从此忘忧川将会成为一座热闹的繁华街市,不再有男女之别。”

步卿嫡道:“幕浩,赵陵你还不是辅修阁阁主,辅修阁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赵陵不为所动,笑的近乎变态:“幕浩,辅修阁有幕浩这个人吗。”

步卿嫡仿佛要咬碎了一口银牙齿,道:“卑鄙。”

赵陵道:“卑鄙,步卿嫡,这算是你对我最轻的评价了。卑鄙,卑鄙又如何,从前我心悦你,你却拿我一番痴心当放屁,如今我就是让你尝尝被至亲背叛,被心爱人害死的地步。”

说罢便衣袖一挥,一道剑气狠狠打在了步卿嫡膝盖。这下直接击碎了步卿嫡的骨头。

膝盖之处最是疼痛,一直隐忍的步卿嫡终是没忍住发出一声哀嚎。

余鸢不忍的别过头去,将头埋在叶清之怀里:“救救她,叶子,救救她。”

叶清之点头,轻吻了余鸢额头,便起身想将已经快没了声息的步卿嫡带走。

方飞至,步卿嫡却从血泊中半起了身子,嘶哑着嗓子道:“不用,不必救我。”

叶清之听若未闻,思琴飞起,挡住了不少纷纷不同而击向步卿嫡的剑气。

步卿嫡忽而惨叫一声,头上束带已散,秀发沾的血太多了,即便风大也飘不起来了,就那样滴着鲜血同脸上的血凝在一起,干涸的落下,或者留在上面。

面部狰狞,绝色容颜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双眸,一张爬满了如染满了血的血丝和一身强到足以让人转眼内便可以死掉的剑气。

余鸢心里大惊,叶清之已退后几步,并非是不救而是现在根本救不了。

如果未猜错,步卿嫡此刻用的不是步摇家剑气,而是禁术,一种入魔,入鬼,同归于尽的禁术。

她起身向阻止这番害人害己的法子:“步卿嫡,别,别用。”

入了禁术的步卿嫡心已决,哪会听得余鸢劝阻。

她目光紧紧盯着赵陵,嘶吼一声,露出一张有了两颗獠牙的牙齿。随着步卿嫡身上脸上越发浓重,那原本已经快要被修士折磨废掉的紫释剑也仿佛得了力,剑气蓬勃,强大。

到底是没想到步卿嫡还有这一手,紫释剑会有这般变化,那帮修士没有任何防备的被紫释剑气所伤,纷纷倒地。

修士受伤,那原本克制步卿嫡的剑也渐渐消散了,巨剑变成了一根根檀木剑,落下。

赵陵面色一凛,后退两步到城墙之边,见步卿嫡这模样,脸上已无半分笑意,眯着眼睛道:“步摇家禁术,步卿嫡你竟然修炼了它。”

步卿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切都要拜你们辅修阁的人所赐。”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赵陵现在已不是步卿嫡的对手,或许不懂这禁术的人不知,可赵陵与余鸢三人知晓,步卿嫡此刻的无敌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赵陵既然知道这是步摇家的禁术便知晓克制此禁术的法子,他慢慢的,慢慢的定了心神,道:“步卿嫡你可知用这法子的后果。容貌尽毁,功力尽失,从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股鲜血涌下,步卿嫡咳嗽一声,呵斥道:“少废话,赵陵,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陵道:“你们几人一定要缠住步卿嫡,这禁术只有一时半会儿的功效,只要撑过这一会儿步卿嫡就废了。”

方才被紫释剑震伤的十几修士忙点头,起身聚气。

第七十二章奈何等候之说

禁术虽是强大,到底步卿嫡身受重伤,十几修士又懂专门克制步卿嫡的法子,一番打斗下来步卿嫡只是伤到了几位修士,却未破得了保护赵陵的剑气。

最后一群修士嘴里碎碎念,皆是些修士才懂的咒语。

余鸢听得出,看得到,这些皆是克制步卿嫡的剑气方法。果真不过片刻步卿嫡血红的眸色恢复了正常,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狰狞,仿佛一时间被脱干了所有的力气,灵魂,只剩了肉体挣扎。

紫释剑也渐渐没落,一时间所有剑气都向着步卿嫡聚去,白光交错,白天不显,却仍然能感受到伤人的剑气在周围,在城墙之上聚集。

步随着赵陵的大笑,步卿嫡身体笔直的站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血喷了好远,很红,很红。

余鸢知道,并非是步卿嫡不想趴下,而是赵陵设了术让几乎筋骨尽断的步卿嫡只能站着,尝受近与万箭穿心的疼痛。

这般,这般,对待一女子,余鸢心里微有些酸,看着步卿嫡生不如死的模样,太残忍了。

她吸了一口凉气,不管不顾的便冲了过去,想凭一股之力破掉赵陵的剑气。若是从前这点事很容易,可现在余鸢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余鸢,她是魔,还是个没有修为,只是魔身的魔。

才方要踏出一步,叶清之便拦住了她。

“别去。”

余鸢道:“步卿嫡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叶清之:“我知。”

“救她。”

叶清之摇头:“救不了,禁术用尽,仿佛共生,除非死。”

余鸢的心渐渐凉了,共生,共生,叶清之因修为高使用共生只是伤了点身体并无太大危害,可步卿嫡不同,她只是一个凡人,只是步摇家家主,只是一懂点剑气的家主,一,女子。

共生之力是万万承受不住的,况且禁术远比共生威力要大的多。

不死不停。

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步卿嫡脸上洋溢了一抹很浅很浅的微笑,认输似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赵陵见此便哈哈笑道:“步卿嫡,我说过早晚有一天……”

话还未说完赵陵蓦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低头,胸口处步卿嫡冒死突破了剑气,手持紫释剑狠狠的穿破了赵陵的胸口。

赵陵脸色已极快的速度变得煞白,步卿嫡尖叫着想拔出紫释,却因没了力气好几次都未成功。

刀剑摩擦骨肉声折磨的赵陵嘴里不停冒出血,连连倒退好几步。

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笑意还未完全退去,如今又遭到如此狰狞和在一起,显得整张脸无比的怪异。

赵陵愣了,余鸢也愣了,一群修士也愣了。

谁能想到只能为鱼肉的步卿嫡忍受千刀万剐的疼痛突破剑气,反攻与此。

只能说步卿嫡太强了,心里的执念太重,给了她无人能比的毅力以及坚持下去的动力。

一群修士反应过来便用了辅修阁的剑气击向步卿嫡,步卿嫡一点也没反抗,硬生生承受如此。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赵陵也同她一起倒在地上,步卿嫡笑了,这笑声很苍凉,很无望。

她知道赵陵死了,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步摇家也算保住了。

修士都去照看赵陵如何了,也没人再过问步卿嫡如何。余鸢正想去扶起步卿嫡,墙外一紫色身影飞进,几乎是眨眼时间来到步卿嫡跟前,在她绝望的那一刻将她抱起。

明朽锶一身狼狈,想来也是经过一场恶战的,她将步卿嫡拥在怀里,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有的不是厌恶,不是不耐烦,而是晶莹的泪。

步卿嫡咳嗽两声,牵动着身上的伤口,血便不停的流了。

明朽锶想试图止住,用了丹药,用了内力,用了剑气就是不顶用,渐渐的看着步卿嫡越发苍白的脸色,明朽锶双目赤红,仰天一声尖叫后却是抱着步卿嫡哭了:“对不起,对不起,卿云,我错了,阿锶错了。”

步卿嫡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睁着,声音太小了,明朽锶不靠近她,便听不到。

“阿锶,阿锶……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卿云,真好。”

明朽锶想摸步卿嫡的脸,却看着明朽锶一脸乃至一身的血而不知该从哪儿下手,最后索性便不摸了,只将步卿嫡抱在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这是众人认识明朽锶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她哭,第一次见她情绪疯与如此,或许二人彼此都是深深喜欢着的吧,因为某些事情,某个人这段感情被埋葬了。

步卿嫡柔声道:“阿锶,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幕浩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咳咳……我不将他囚禁,回到辅修阁只会一死……现在好了,等我死后,阿锶你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明朽锶悲戚一声,道:“什么幕浩,什么辅修阁,卿云,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步卿嫡的眸子亮了几分,如同夜里迷路的星星找到了回家的路,这片刻的光亮也只是那么一瞬,片刻后步卿嫡闭目流了两行清泪,无怨道:“能在死之前听到阿锶这句话真好,就是,有点晚了。”

明朽锶道:“不晚的,不晚的,卿云,你想想以后我们俩待在步摇家也好,出去走遍天下,看除了忘忧川外其他女子,花儿模样,阿锶都陪着你流浪天涯。”

“真好啊。”步卿嫡微微勾了唇角,这一笑浪费了不少力气,连着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众人都知,步卿嫡必死,无论是谁都救不了了。

察觉到步卿嫡气息越发弱,明朽锶急了,边流着泪,说些日后美好的事情:“卿云,你陪我说说话,想想以后啊,别这样不理我,不理我啊。”

步卿嫡的手松了,无论明朽锶再如何唤她,步卿嫡都不会再理她了。

恢复正常,步卿嫡的后果只有一个,死。

共生如此,禁术如此,一口气撑着的步卿嫡更是如此。

“卿云。”

“卿云。”

风吹起,明朽锶脸上的面纱脱落了,余鸢看到那张脸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张绝美的脸上,赫然一道从鼻尖延至下巴的越有大拇指粗长的疤痕,因年份过久了,伤疤只是结痂,更是显得那伤疤狰狞无比。

顿了下,明朽锶仿佛才觉面纱没了,她也未找,只是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脸颊,说道:“这伤疤是八岁那年我被野人抢走,你为了救我被那野人打成重伤,可最后你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我,你见我脸上留了疤痕,竟是将那野人用紫释剑生生将他千刀万剐。那时你不过八岁,却已心狠至此,你可知在一旁的我看着是何感受。”

步卿嫡身子渐渐凉了,明朽锶就那样抱着她,一直说。

“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无论是幕浩,还是偷偷修炼禁术,与辅修阁血战,拼死守卫步摇家。对不起,步卿嫡,明朽锶错了。”

明朽锶从前想过若是自己或者步卿嫡是男子或许二人还可以一试,可这么多年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随着半途涌出的人或物都被掩埋住了,或是迷茫寻找,或是半途而寻,却都找不到自己真实想法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明朽锶便可以确定无论都是女子也好,枉顾人伦也罢,只要能和步卿嫡在一起,什么都算不得什么。

最后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了呢,明朽锶这个问题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一场血战,一段生离死别,一杯最苦苦到生不如死的酒。三人看完后心里都有些酸和惋惜。

余鸢走到明朽锶跟前,本想说她两句,可想到步卿嫡死时却依旧挣扎了数次想握住明朽锶的手。那是怎样一种深爱啊。

而她作为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论什么,或许二人都有错,也可能二人都没错。

那错的是谁,这件事总需要一个人承担,却没有人能说出这个人是谁。

余鸢看了明朽锶很久,捡起了地上快要随风飘到外面的面纱,盖在了步卿嫡满是血的脸上,道:“步卿嫡对你真的很好,明朽锶,步卿嫡死了,也只是身死,魂未散。”

明朽锶眨了下眼睛,一滴豆大的泪珠落下,她不可置信的回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鸢道:“奈何桥有很多因为放不下生前之人而徘徊的魂魄,若步卿嫡愿意等你,或许多少年后你死后,还会在奈何桥见面。”

明朽锶不确信的又问了句:“当真?”

余鸢答的肯定:“自然当真。不过你也别想着现在死后去找,一切因缘而定,你阳寿尽后,有缘才会与步卿嫡见面,这间考验的便是你俩的情够不够深了。”

明朽锶脸上的肌肉蠕动了数次才挤出一抹微笑,她紧紧抱着步卿嫡的身子,破涕为笑道:“卿云,你听到了吗,奈何桥,奈何桥,在奈何桥上你一定要等我啊。”

彼时步摇家一处地下室里发出一道微亮的光,余鸢看了眼,道:“我想我知道幕浩以及寒冰在哪里了。”

这地下室便在步卿嫡的屋子里,转动桌上的花瓶便可以进去。余鸢做的这一切很轻松,仿佛一早便知道这如何破解的。

第七十三章殇(一)

待在地下室里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幕浩时,叶清之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对此,余余鸢只能笑笑道:“可能是步卿嫡的魂魄故意将我引到这里的吧。”

这说话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死之前步卿嫡与明朽锶已经释怀了,很多事情便没必要藏着掖着。身死,魂在,或许就如余鸢所说,是步卿嫡的魂魄有意为之。

床上幕浩脸色白如纸,身子完全已经僵了,身体甚至开始有了一点腐烂,死了很久,约摸有半年。至于为何还有灵气尚存,在看到幕浩胸口处一块散发着灵气的寒冰是一切便可以解释开了。

步卿嫡从前曾依靠寒冰之力修炼禁术,后来为了明朽锶,将寒冰给了幕浩,维持这人生命。可人死便是死了,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幕浩身子腐烂而开,成了如今模样,

取走了寒冰,出了地下室,外面已恢复了安宁。

辅修阁的人带着赵陵的尸体离开了,忘忧川的人损伤不大,只是步摇家的修士都死了,除了明朽锶和几个身负重伤的修士,其余的都魂归西天。诺大的步摇家曾经何曾热闹,如今也只剩了明朽锶一个人。

在安排好步卿嫡的身后事,余鸢问及江眠之事。

明朽锶穿着一身素服,面纱也不再带了,红着眼眶道:“对不起,江眠其实没被辅修阁的人抓走,而是被我扔进就山下,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江澜听后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地上。余鸢连忙扶住她,看明朽锶极为不好的脸色也不好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今后打算如何?”

明朽锶看着正堂上步卿嫡的棺椁,淡笑道:“卿云一生所期望的不过是希望我陪她,我打算将卿云身体火化了,去走走看看,卿云一辈子都浪费在了步摇家中,一点都不曾为自己着想过,也没出去看过,今后我便代替她将这世间看完。”

余鸢道:“其实,一早你心里便有她的,只是未觉罢了。”

明朽锶道:“我知道,可又不想知道。卿云她太优秀了,待我太好,我有点承受不住。”

这原因和余鸢想的相差无几,顿了片刻,余鸢道:“前两日我骗了你。”

明朽锶笑道:“我知道,根本没有所谓奈何桥之事。”

余鸢未说话算是默许了,身为阴气极重的亡魂,奈何桥那是个什么鬼都有的地方,若是死后未去投胎便要在那里承受每日的断骨之痛。

奈何桥等候之事可有,可古往今来做到的到没几个。

当时步卿嫡身死,若余鸢不想个理由给明朽锶一点希望,怕当日明朽锶便会随着步卿嫡去了,这样步卿嫡所做一切都算白费了,余鸢不忍。

过了会儿,明朽锶手指缓缓抚摸着腰间的紫释剑,道:“我明朽锶不信来生,只信今生,纵使世上无人做到奈何桥等候,她步卿嫡定能做到。因为……”

低头吸了口凉气,明朽锶将已经到眼角的泪水压下,扬了一抹如艳阳天般温暖自信的笑意,道:“纵然世间百态,步卿嫡离不开明朽锶,明朽锶亦是离不开步卿嫡。”

…………

忘忧川此后倒真成了赵陵生前布置的那番模样,没了禁止外人乃至男子入内,忘忧川的威名打开后引来了很多江湖人士的争先走进。

死气沉沉的忘忧川,再无步摇家与辅修阁,此后一派如念镇一般繁华的城镇。

余鸢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便传出灵川国有一紫衣面纱女子,手持紫释宝剑带着一盒骨灰,浪迹在此。

寻找江眠的降火俸一路寻着点点痕迹和线索来到一处偏僻山庄。这里依山傍水,位置极好,家户算不得多,寥寥不过二十多家,统一的泥土房,周围种植的皆是白菜之类的庄家。

许是越发靠近北寒之地,到了这离锁灵城不远之地天气徒然寒了好几分。

降火俸沿路问了多户人家,那些人皆说的确见过一受了重伤的男子在这走过,不过是被一群壮汉架着,浑身是血,看起来只剩了一口气叼着。

人户告诉降火俸那些壮汉是这座镇中人,不过却是告诫他勿要闯进,说里面邪的很,这些壮汉更不是省油的灯。

降火俸听后未说什么,只是连夜不停赶到了这座镇中,他知道耽误片刻,江眠安全便少了几分保障。

抵达这座城镇恰逢夜中,繁星当空,虫鸟嘶鸣。在踏进这座城镇的一步起,降火俸便敛了魔气,如一寻常过路人一般缓慢的走过一条街市。

半条路过去,降火俸顿了步子不再动弹了,他敏锐的发觉周围若隐若现的恶灵之气在这座城镇缭绕不断。

两边还有摆摊未散去的小贩,家户灯火通明,这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可,要说不一样的,降火俸只能说太静了。

静的宛如一片死城般的诡异。

身后忽而出现一约摸到了花甲之年的男子,他拍了拍降火俸的肩膀,降火俸眼中浮现了几分杀意,男子见了也毫不害怕,嘿嘿笑道:“公子,一个人半夜在外面,可不*全。”

降火俸侧身避开了男子的触碰,见这男子笑容诡异,不由得提起几分戒心,道:“路上不小心与家弟走散,故来寻他。”

男子道:“夜深了,城北中路一家街巷不错,客官若是需要住宿大可以去那边。”

留了话,男子笑意渐渐敛去。

降火俸凝了眉头,不过出神一阵再注意,身旁便已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降火俸半信半疑了这半途出现的怪人。总之现在除了知道江眠在这座城镇外一无所知,也不晓得方才这人出现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总归有了确定的去处,试一试又何妨。

这般想着,降火俸便加紧了步子去城北方向。

…………

离了忘忧川余鸢三人便动身去了锁灵城,本想去后山寻找江眠,可数天已过,若是江眠还在那里降火俸早已经将其找到带回才是,在忘忧川等了几天都未见消息,余鸢便决定先行锁灵城。

路上留了不少线索给降火俸,事实上余鸢出发两天后降火俸便派了特质的黑蝴蝶传信,告知余鸢已找到了江眠,悬了多少天的天因这一消息江澜几人都安心不少,有降火俸在江眠旁边,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

城北只有一条街巷,夜深已经没人出来了,降火俸披了黑色斗篷漫过,方走进去没有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嬉笑捉弄声,笑声尖锐起来隐约有几分之意。

不由得降火俸心里泛起了一股凉意。

前方街上江眠*着身体被一群大汉绑在一根石柱上,双手双脚都被拴马的绳子捆绑。一帮大汉言语侮辱,举止下流,江眠死死闭着眼睛,白净的脸上一片污泥,隐约还有几道手掌印留着,如一铁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壮汉拍了拍江眠光滑的屁股,大笑道:“想不到这小白脸的味道可真不错,一点也不比自家那婆娘差到哪里去。”

身旁还在提着裤子的瘦高个子也道:“没错,要不这小白脸就这样留着,日后慢慢享用。”

那壮汉道:“不行,小白脸身负重伤,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是死了,我也不想在他身上花钱治病。我看还不如等会玩完后弄死算了。”

“这……有点残忍了吧。”瘦高个子男人看江眠一副气息奄奄模样,软了心肠道:“这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打扮也不像寻常家的孩子,我怕万一是皇亲国戚的,就麻烦了。”

壮汉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这世道死的人多了,多一个谁能怀疑到是我们杀的。”

说罢又是邪肆的笑着摸了把江眠裸露的屁股,笑的近乎变态了。

被绑住的江眠死死,死死的咬住唇,干裂的嘴唇都被咬的鲜血直流,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的样子,牙齿一点都不愿松开。

拳头紧握,江眠一口气憋在肚子里,若是可以,他宁愿一死也不愿承受这屈辱。

就在一群壮汉准备将江眠一棒子打死时,降火俸赶到与此。

见到面前这幅场景,心静如降火俸,也免不得怒气涌上心头,也不管是何便一挥手中佩剑,十足的剑气让那些壮汉猝不及防的被击中,散到一边。

降火俸身上戾气尽显,目光凶狠的对着那几个人道:“该死,你们都该死。”

几个壮汉被降火俸吓了一跳,就凭方才那一道剑气壮汉便知不是降火俸的对手,便拔出腰间长剑,故作恶狠狠道:“你是谁,大半夜的闯进这里?”

江眠听出这是降火俸的声音,他枯死的心仿佛被一滴从天而降的雨露滋润。一点一点,一点的滑进他的心里,暖了他。

当睁开眼睛面对这肮脏的一切,降火俸仿佛身上带着炫彩的光,虽不及白日里暖阳灼热,不如月色夺目,却兀自散发着能灼热他的光芒。

渐渐的,江眠忽而眼眶红了,他别过脸去,低头流下两行泪,想到自己如今模样,经历的事情,这一刻他忽然有点不愿面对降火俸了。

第七十四章殇(二)

降火俸不管这些人在说什么,飞到几人面前,直接用剑气将几人震成重伤。方才还威风不已的壮汉顷刻间便仿佛如丧家犬般跪地求饶。

“好汉好汉,饶命。”

一群壮汉哀嚎不断,降火俸却已不再理会几人,疾步跨过,看着一直歪着头不肯看他的江眠,无声将身上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却又发现这般披上江眠动不了,便又弯身将束缚住江眠的马绳解开。马绳捆的太用力,江眠两条手腕连着脚踝都是血红的,破皮露肉。

将江眠背在背上,降火俸抬步子想走,这才发觉自己两条腿都在打颤。

身后江眠身体冰凉,他甚至有点不敢碰他。

暖和了一会儿江眠,降火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江眠,你没事吧,江眠。”

身后江眠身子僵硬未动,眸中如充血般的赤红,他阴沉的看着跪地求饶的几人,嘴角缓缓的勾起诡异的弧度:“杀了他。”

降火俸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眠声音大了几分:“杀了他,我说杀了他。”

降火俸微颦了眉头,当着江眠,不,应该是江眠睁大了眼睛看着,降火俸一剑划过几人哀求不停的喉咙,流血过多而死。

地上,几人已不再动弹,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呼吸。血也流了降火俸一鞋子,空中血腥味浓郁,风吹来了,混合着腥味,在这夜里多了阴森之意。

这夜,江眠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痛恨的人死在自己身边,那种解脱的痛苦,让他不知如何,想高兴,却又不知喜从何来。

进了客栈,降火俸铺开了被子让江眠躺进去,脱掉江眠身上的袍子,看到一身惨不忍睹的伤,降火俸抿了抿唇,道:“我出去一趟。”

江眠如死了一般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看着降火俸。

泪,血,泥土,混合的厉害。一双眸子里盛了复杂不已的东西。

降火俸心里也有几分疼惜,毕竟一个大男人经历这种事情怕任谁都一时半会儿走不出,便放柔了声音道:“一会儿就回来。”

江眠吸了两口凉气,手指颤抖的抓住了降火俸的衣袖:“我,降火俸……我害怕。”

看到江眠眼眶红了,降火俸顿时慌了神,莫说安慰一个大男人,他连一个女子都不晓得怎么讨得关心。

天不怕地不怕的降火俸,怕的最不过泪而已。

现下一向顽皮任性的江眠忽而变得脆弱不堪,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会儿,降火俸顺着力道,拍了拍江眠的后背:“好,我不走就是。”

江眠蠕动了两下身子,抓着降火俸手缓缓,缓缓的向上移至腰间。仿佛怕降火俸会将他推开,到了腰束部分,忽的一下子抓的死紧,骨间都泛白了。

降火俸未动,沉默了一会儿,连带着被褥将江眠揽在怀里。

江眠的头就靠在降火俸的小腹间,隔着衣料,江眠甚至能感受到降火俸一起一落的呼吸,和那淡淡的竹香味道。将头轻轻依在上面,江眠唇角微露了一抹笑意,仿佛扯不开嘴角似得,江眠动了数次才笑了。

笑的如死后初见阳光时的灿然,沙漠与雨水相碰时的珍惜,秋季繁华落尽时的苍凉。

一夜很长,所谓长夜漫漫,遥遥无期。一夜很短,不过闭眼一瞬,生死一瞬。

烛火燃尽了,后半夜江眠才渐渐入睡,他睡的很轻,手抓的很紧,降火俸未睡却不能动了,只要一动江眠便会醒来。

闲着无事,降火俸半依在床榻前,低头看了江眠两眼,想到从前儒雅之子江氏公子,竟是经历了这种事情,若是承受能力不好的,怕早要自尽了。

如今连他也不禁有些心疼江眠了。

一夜无梦。

早起晨曦方正,江眠缓缓睁开了眼睛,险些被这闭眼的阳光恍住眼了,江眠捂着眼睛好大一会儿才松开。

身旁被褥凉透,早已没了降火俸的身影。

一如既往的阳光大好,睡到自然醒,若不是身上的酸痛,江眠都会以为前几日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那些事情,那些人,那段回忆,仿佛不曾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江眠。

就这样半躺在床上也有段时间了,江眠才觉自己身上是被人清洗过的,肮脏的泥垢也没了,身上也穿了一身白衣袍子,带着淡淡的清香。

想了很久,江眠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白衣袍子,裸着身子在被窝里不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出去买了饭菜的降火俸才赶来,打开门便看到扔了一地的衣服,方靠近床榻,便被江眠一个被子盖过来。

猝不及防,丝毫没有预料的降火俸被盖了个透彻,半个身子歪了,怀里的饭菜也散了一地。

降火俸不解江眠做法,察觉他捂住被子开口死紧,也不挣扎了,便道:“做什么?”

江眠也不靠近降火俸,而是在两人中间隔了一层被褥,言道:“降火俸,你别离开我。”

愣了愣,察觉江眠整个身子都在发颤,虽极力压忍却没有料到适得其反的动静越发了,降火俸点头道:“不走。”

江眠这才舒了心,蒙住降火俸头部的被褥却还是不愿松开。

二人沉默片刻,降火俸真觉自己呼吸有点困难了,便伸手松了松被子。他一动,江眠力气更大了。

降火俸有些郁闷道:“江眠,你是想闷死我吗。”

江眠抿唇不语,泛白的手指说明了内心的极为不甘愿。

两个大男人同躺在同一床被子里,降火俸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要是以往他定会一掌打晕了江眠毫不犹豫的离开才是,可想到江眠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降火俸始终狠不下这个心。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时间像是个无情的小偷偷走了一切人引以为乐的人或物,自是也包括了此刻江眠寻找已久的温暖。

片刻后,江眠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手指一点一点松开那被他抓的已有了多道褶皱的被子。

得了空,降火俸一把掀开了被褥,喘了两口气,因长时间不得喘息,平时清冷寒霜的脸上多了几分绯红。

江眠裸露着膀子,咬着唇道:“降火俸,可以再给我穿次衣服吗?”

说完又怕降火俸误会,江眠连忙摆着手道:“我只是,我只是……”

还不等说出个理由,降火俸已下了床铺,捡起地上凌乱了一地的被褥。

里衣,外衣,袍子,腰束,鞋袜。

一点一点,降火俸做这一切很笨拙,因是头一次做,衣服拆了又穿,穿了又拆,腰束束了好几次才束好,没了弯曲的褶皱,这才罢。

降火俸不会用梳子,便用手随便缕顺了凌乱的头发,用头带束起。

一番完结,江眠嘴角一直挂着很浅的笑意,从头至尾看着降火俸为自己做完这一切,眼睛眨都未眨过,就那样定定看着。

他道:“降火俸,你真好。”

降火俸道:“你……”

江眠打断他:“我的事,别告诉我阿姐,好吗?”

降火俸抿了抿唇,点头。

江眠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这是生平除了我阿姐,我爹,我娘外,头一个待我如此的人。”

话落,江眠忽的口里吐了一口鲜血,两眼一昏,再没了知觉。

…………

一个月后。

锁灵城一如往常般奢华热闹,这里靠近灵川国国度,行人来往频繁,货物购进前进,除去人多外,再者便是地理位置极好,和北骑国盛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到这里两天,余鸢还是未懂这么个热闹繁华的镇子,怎么会被称为锁灵城。一没鬼,二没魂的,一个镇子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起这么个名字着实有些奇怪。

余鸢居住的这家客栈正处正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极为热闹的,即便居住在三楼,隔着纸窗,依然能听到客栈下人群欢声笑语,或是争吵吆喝。

中午客栈的人都下来用饭,余鸢三人吃过晚饭后便出去了,今儿是个艳阳天,天却是冷的紧,隐约有了几分冬天里的寒气,和忘忧川相比,简直过渡了半年多的温度之差。

如此,余鸢真是有点受不了了。

买了几身棉衣加厚的襦裙和靴子,余鸢整个人窝在大氅里不愿出来,走着路都瑟缩着身子。

余鸢搂住江澜的胳膊,发现江澜手指冰凉,便用自己也算不得温暖的手温暖与她,道:“澜儿,你手好凉啊。”

江澜微扯了扯嘴角,道:“是吗,没注意。”

叹了口气,余鸢从叶清之拿着的包裹中拿出一件淡蓝色的大氅披在江澜身上,又将带子系好后,才道:“这样就好多了。”

江澜拢了拢衣服,点头。

这般勉强的笑着,余鸢心知江澜是在担忧江眠的安全,毕竟两天已过,沿途还是锁灵城都未遇到二人身影,江澜自然是不由得着急的。只是昨日降火俸传话说今日便会抵达锁灵城,如今天也快黑了,若还是未到,可就真要再沿路返回找找了。

“澜儿不必担忧,有降火俸在江眠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既然说了今天能到,即便是半夜,一定会到的。”

第七十五章灵物(一)

江澜道:“有降公子在我很放心,只是,这么久以来小眠这是头一次和我分开,我担心。”

余鸢道:“晓得澜儿你的心情,再到晚上吧,如果晚上之前降火俸还没来,就出去找。”

江澜犹豫了会儿,咬着唇道:“可兮颜你的伤还没好,我怕……”

余鸢笑道:“澜儿不必想太多,一切有我,还有叶子。”

这才,江澜勉强的笑了笑。

话说间便到了街市中间,这里地处繁华地带,正是中午,人多之时,进了这里便有些拥挤了。

一旁几个彪形大汉一个猛劲冲到了原本处在第三排余鸢前面,这下子撞的余鸢一个疾步,踉跄了几步,拽着叶清之的衣袖往后拉扯,这才稳住了脚步。

江澜也被祸及,胳膊不轻不重被摩擦了下,扶着余鸢道:“兮颜,没事吧。”

余鸢摇摇头,看着前面那几个站成一排挡住了后面所有人视线的壮汉,心里多了几分火气。

壮汉浑然不觉,也不知在看什么,庞大的身子一个劲的蠕动,挤的周边其他人也叫苦不迭,纷纷指责。

余鸢敏捷的穿过两个方才被壮汉撞到一边的柔弱女子,拍了拍那壮汉的肩膀,因为壮汉太高了,余鸢不得不掂起了脚尖,这才勉强够到。

壮汉回头看她,脸上还带着未敛去的笑意。

余鸢道:“各位,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之说,明明是我们先来的,怎么各位连个招呼也不饿打就撞过我们跑到前面去了。”

壮汉上上下下看了余鸢一遍,摸着下巴道:“这位姑娘,我走我的路,碍到几位什么事了?”

余鸢道:“你也不看看周围,谁不是被挤在这里,你们倒好一句话都不说便挤到前面去了,撞到多少人,你们可知。”

言罢那壮汉倒是真回头看了方才挤过去的一条路,见不少人用责备的眼神看他,便知余鸢所说不假。

低了头,不好意思挠着头道:“不好意思各位,有点急了,一时没注意到,失礼失礼。”

都是老乡那些人不好说什么,笑着摆手,散去。

这时壮汉前方路上出现一顶红色花轿,周围布满了红色飞扬的面纱,周围有四个人抬着,纷是身着娇嫩粉色襦裙的女子。

天很凉,这些女子只穿了夏日的单薄襦裙,秀发挽的老高,两边纷用了一根紫玉簪子别着,襦裙下面皆是绣了几多牡丹花模样的刺绣。

见此那几个壮汉忙回身,也不管多少人在,冲着那轿子招手,面露花痴状喊道:“晓宜姑娘,晓宜姑娘。”

原本便拥挤不已的街道更这名唤晓宜的女子出现,很是有种寸步难行的地步了。

轿子缓缓走过街中,无一人阻拦的畅通无阻。

这下子不止壮汉,连着其他人也激动不已。买菜的不再买了,摆摊的小贩摊位也不要了,丢了手中活的跑到这边探头。

轿子里始终不见一人出来,那些女子也并非因为周围热闹到不同寻常而慢下步子分毫。待轿子驶过,周围方才安静下了一点。

余鸢见这如皇帝降临般的热闹,不由得问那壮汉道:“大哥,那轿中之人是谁?”

壮汉脸上还有未去的笑意,闻言道:“一听你们就不是锁灵城的人,连晓宜姑娘都不知。”

余鸢:“的确,我们是过路在此。”

壮汉言:“醉欢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素有宛如惊鸿之姿,倾城容貌之

称。多少人慕名而来,为睹晓宜姑娘容颜一面,为看她舞一曲,可惜晓宜姑娘不常露面,见到的人也少之又少。”

余鸢挑眉道:“这晓宜姑娘的舞姿

想来也已到了一种境界了。”

壮汉道:“那是自然,柳若蛮腰,步步生花,回眸一笑倾城百魅,真真是让人难忘了。”

“听此言,大哥莫不是见过不成?”

“有幸见过一面。”

余鸢半玩笑道:“是不是此后便忘不了了?”

壮汉摸着头发笑的多了几分腼腆,道:“对。”

余鸢失笑,觉这壮汉也是个迷糊拉着江澜与叶清之离开了。

路上余鸢想起那壮汉的话,不由对叶清之道:“有时间我也要看一看。”

叶清之抬了头看她,道:“为何?”

余鸢摸着下巴道:“我还不知除了我,这世间还有人配得上如此高的称呼,这般厉害,我自然要一睹为快为好,若不然都不晓得自己败在哪里了。”

叶清之眉头微微跳动,搂住余鸢淡笑道:“怎么想起来拿自己和一红尘女子相提并论了。”

记忆中余鸢素来不喜与别人相比,如今主动提起,倒是让叶清之惊讶了一把。

余鸢道:“也没别的意思,许久都。不曾舞了,如今听到这些人对晓宜的评价,有点心痒难耐。”

江澜道:“兮颜还会跳舞?”

余鸢点头:“会点。”

江澜笑道:“还未曾见过,有时间兮颜定要跳给澜儿看才是。”

余鸢嘿嘿笑道:“自然,自然。”

三人聊了一路,,不觉间便已到了客栈中。许是正处于饭后余温,这里人不是太多,有几桌也不过是吃完了饭逗留片刻的客人。

余鸢点了几样饭菜,小二听后便吩咐人去后厨做了。

这家客栈效率动作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饭菜便好了。

整整四菜一汤,小二最后又送了碟子焦糖鱼,说是格外送的不收钱。

看着这精致,外焦里嫩的焦糖鱼,余鸢问道:“这鱼应该是你们家主菜单中排,前三的招牌菜,就这样随意送人了?”

小二道:“可不,我家老板今儿心情好,特许所有饭菜打折起,且送最著名的焦糖鱼免费赠与大家。”

说罢又偷偷看了眼柜台前收钱的老板,压低了声音道:“稍稍告诉几位,今儿晚上锁灵城会很热闹,各位若是在客栈没有别的事,不如去看看。”

余鸢来了兴致,道:“听你这样说,那今儿晚上究竟是何事?”

小二道:“为了恭贺城主获得七园灵,城主将会在晚上举办宴会庆祝,只要是锁灵城的人啊都可以免费去,而且啊晓宜姑娘特意晚上会在宴会上表舞一曲。”

听出其中不寻常之处,余鸢忙问道:“什么是七园灵?”

小二道:“看各位不是锁灵城的人,在这在下就对几位多说两句,锁灵城的人啊供奉灵物,看似平凡不起眼的人,背后都有可以操纵人生死的灵物。”

余鸢沉默了,怪不得锁灵城中人不懂一点剑章剑气,却起了个如此怪异的名字,且这里的人都很心善,相比于忘忧川,这里简直都可以被称为大善人了,如此不同寻常之处,加之方才小二一番话,一切都有点能说通了。

灵物一般是需要人最初始的善心才才能将其孵化成为自己所用的灵。若是心怀恶毒,尽做些违背道义,天理难容之恶事,灵物便会胎死腹中。幸运的只是灵死,再严重点了便是恶灵缠人。

另外灵物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得发到它多半靠的是缘分,就如一句俗话,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归不是。即便灵物在手,若它不肯认主,那也和别的石头没有差别。

方才听小二所说,这位城主获得的七园灵定是个珍贵不常见的灵物了。

想了半刻,余鸢道:“那真是恭喜了。”

小二嘿嘿一笑,道:“城主平日广施恩德,救助不少贫苦百姓,他能有这七园灵也是早晚的事情。好了,不与各位客官闲聊了,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小二走了,留了满地的疑问,余鸢一手撑着脑袋,道:“想不到锁灵城还有这般东西,哎,叶子,从前怎么没听过。”

叶清之想了半刻,道:“的确,外人流传出的锁灵城只是一普通镇子,无非因靠近灵川国国度繁华热闹些,灵物这事从未外传过。”

江澜也道:“家中曾有五岳之地记载之事,剑章百纳镇,剑气忘忧川,繁华锁灵城,生死奈何桥,冰寒北冥川,这五地。所传锁灵城也如清尊所说一样,并未提起灵物之事。”

这下子事情徒然变得有些麻烦了,撇开人间不说,连着天界都不知晓锁灵城有灵物一事,而来来往往进入锁灵城人不多,但也是有的,也未曾提起此事,这倒是有点说不通了。

想了半天,桌上不知何时已上好了饭菜,余鸢摇摇头,拿起一双筷子道:“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既然已经进了锁灵城,这里的事情早晚会弄清楚,还是先用膳,填饱肚子最好。”

江澜点点头,抛开所有不快,赶了许久的路倒是真有些饿了。

…………

夕阳接近残阳,再不过一个时辰天便黑,降火俸始终未出现在锁灵城,余鸢看着外面渐黑的天,江澜在客栈后院踱步的身影,便觉再过半刻若是还未出现便出锁灵城寻找。

总归二人迟迟不来,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迟暮黄昏,江澜在院里已走了半个时辰,脚下是泥土之地,已被摩的发亮了。她的眸光时时望向外面,看了半刻,又咬着唇敛回目光。

第七十六章七园灵(一)

余鸢将中午吃饭时江澜脱掉的大氅重新披在江澜身上,说道:“天黑了回屋吧。”

江澜摇摇头,道:“我想等小眠回来。”

至此,余鸢便帮江澜系好衣束,道:“我去找找。”

话说间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原是这家店的老板赶来,见敲门无人应答,向下望去见余鸢三人在后院,便从二楼赶下,跑到余鸢跟前。

余鸢见老板面色略急,便道:“老板,跑的如此急,可有什么急事?”

老板喘了两口气,道:“客官,外面有两位男子,说是认识三位,我怕是来找事的便让二人在店里等着,这不自己跑来找几位了。”

语落江澜已跑去外面了,身上方未弄好的大氅零落一肩头,也不再问了,一心只想着见江眠。

余鸢也松了口气,若是不错门外那两人便是降火俸二人了,江澜这般着急模样,这些日子可将她急坏了。

…………

外面降火俸扶着江眠坐在椅子上,天骤冷原因,二人穿的都略显单薄,江眠脸色不大好,时不时捂住嘴角咳嗽。

江澜急步跑进,见到许久不见日日担忧的江眠,终是没忍住微红了眼眶,隔了两个桌子喊道:“小眠。”

江眠回头看了,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勉强:“阿姐。”

姐弟俩相拥片刻,便松开了,因是傍晚原因,客栈人也较多,这般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江澜握住江眠冰凉的手指,擦了擦眼泪,道:“可是病了,身子这样凉。”

江眠道:“没有,只是上次摔伤了肺部,咳嗽未好,加之赶路,有点劳犯,过些日子便会痊愈。”

江澜道:“听明朽锶说她将你推入山低了,身子可是受了伤。”

说着便伸手摸了江眠上下,江眠阻下,笑道:“已经无事了,多亏了降火俸照料,前几日受的伤已经好多了。”

江澜看了风尘仆仆,衣衫上还沾了不少泥土的降火俸,躬下身子行礼,感激道:“多谢降公子再三救下舍弟,江澜无以为报,若是日后能用的到江澜的地方,降公子尽管提便是。”

降火俸最是受不得,忙将江澜扶起:“江小姐不用客气,也用不得江小姐回报。”

一夜间江家覆灭,父亲不知死活,只剩了江眠一个亲人在世。与江澜此,江眠对她的重要性无人可道得清。

失而复得的珍惜让江澜好半会缓不过劲,俯身又是一礼,道:“多谢,谢谢。”

降火俸抿了抿唇,江眠碰了他的胳膊,欲言又止的停了。

余鸢看江眠这柔弱的模样,觉得他定是吓坏了便笑逗逗他,半玩笑道:“江眠,我看你这身子可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可要老实些,莫要再胡乱跑了。”

本以为江眠会羞恼,未料到江眠只是很淡的看了眼余鸢,笑道:“多谢兮颜提醒,江眠自会多加注意。”

余鸢有些愣了,总觉这次归来江眠有些变了,方才那笑也不似从前般单纯任性,倒是多了几分世道之气。

下意识的她便觉这些天江眠定是经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一行人闲聊几句便各自散开了,江眠身子不好为了方便照顾便和余鸢换了房间,和江澜紧挨着,万一半夜出点什么事,也好及时赶到。

夜,很凉。

天方黑过半,街上霓灯挂起,摊位却是没了,锁灵城的人渐渐聚集到正东面一处地处繁华地段的宅子里。

调查灵物一事虽也不急,倒也是要珍惜时间,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只是线下寒冰一事一无所知,锁灵城又不似忘忧川那般有着明确的目标。

这里莫说寒冰,连着地界都未摸清,调查这事暂且只能往后挪挪了。

晚膳时分客栈里已经没人了,连着这家客栈的老板也去了下午小二所说城主之家。

灯火也少,人也没个,着实冷清了些。

各自待了片刻,余鸢便决定前往那边,既然是城主家,那里定是聚集了锁灵城所有城民,或许这样还能调查清楚一二。

这般想着余鸢便来到叶清之房间,寻了他过去。江澜最近担忧江眠的安危也未好好休息,余鸢便决定不叫她了,夜里还长,好生睡上一觉才是真。

锁灵城东面正是热闹之时,府里府外大门敞开,桌宴从里院一直摆了门外一处街巷半个才罢,随着不断涌进人数,不过一会儿座位便慢了,坐着的与站着的明显,这样一对比看来还有许多没有席位的。

余鸢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席位了,他拉着叶清之来到一行和他们一样晚来没有位置坐宴的人里。

男女老幼皆有,多半是家中组队而来,上至祖母外婆,下至孙子孙女,一家五六口的也不稀奇。

同他们站着的老人较多,看样子都是相识关系不错的,年纪虽大,背影佝偻,一群人聊的倒是很欢,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的,一点都没看出已过了花甲之年。

余鸢闲着无聊,又不能随意走动,因为一群管家模样得男子,已经在招至座位了。既然来了便要好好吃上一顿不是,余鸢舔了舔嘴角,若不然都对不起自己。

又过了会儿,一年纪较轻的管家走了过来,带着余鸢一行人来到里院。这里恰是有一方空闲的桌椅,了了不过五六人一桌,不拥挤也显得高大许多。

安排好了座位,管家道:“几位便坐在这里了,因为人太多了,府里原先备至好的桌子也没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几个老太太聊的很热烈,坐上座位了都未停下。

“听说了吗,城主获得了七园灵。”

“当然听过了,七园灵那是什么东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城主这下得到又不知要遭到多少人的嫉妒。”

“应了家中常说一句话,位高权重的最容易遭人算计。”

聊的好坏都有,听一群老人在这说话,余鸢听了没有几句便没有性子听了,索性端起桌上已上好的茶水饮了。

轻抿了口,余鸢舔了舔嘴角,颦眉道:“苦的。”

叶清之拿了帕子给她,余鸢早已经在袖子上擦干净了,看着洁白无暇的帕子,她笑道:“貌似很久没有用过帕子了。”

上辈子倒是时常用过,叶清之给的,自己做的,身边总喜欢带一个,无论是饭后,还是寻常小时,帕子总有用到的地方。这辈子重活之后,也不知为何余鸢便喜欢不起来这种东西了,自然也是不愿用。

叶清之手指微紧,一言不发的收回了手帕。

余鸢以为叶清之不高兴了,忙道:“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并非……”

叶清之忽而道:“鸢儿你自己毫无察觉,防备心过重得你,其实潜意识里已经谁都不愿相信了。”

余鸢愣了,不明白叶清之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什,什么,叶子,我对你哪有什么防备心。”

叶清之却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了,一口饮了茶,静染的面上难得的露出几分不悦。

二人都未深问,余鸢不知,叶清之不说。

彼时大堂里走出一身着玄色袍子的男子。男子五官儒雅,笑容可掬,墨发高高束起,一身正派之气,他的到来让院里的气氛一时达到了*。

隐约听了几分,余鸢才觉那人是锁灵城城主伊蜚。

锁灵城的城主选拔人后和北骑国政治从军的政策有点相同,皆是能力者优先,若是实力足够,成为锁灵城城主无可厚非,这点倒是没有异议,毕竟城主的责任乃是要保护千千万万的城中百姓,谁都不愿选了一个草包。

伊蜚拱手行了礼,道:“多谢各位赏脸来寒舍宴席,伊蜚感激不尽。”

人群中一人半站了身子说道:“城主客气,城主平日里帮助我们这么多忙,再者宴席这事也是好事,我们来也是为了自己,毕竟城主家的厨子可是出了名的好。”

说罢哈哈大笑,引得周围两桌的人也是失笑。

这话说的也对,面上合理没有任何异议,可背后隐隐的,又有几分不同寻常之气,只是太快了,还未等余鸢想分毫这番话仿佛自己翻页的,找不到了。

伊蜚道:“这位仁兄好生有趣,只是锁灵城也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了,如今看见这番景象,有些触目罢了。”

那人继续道:“城主心善锁灵城的人都知道,只是城主,七园灵这种罕见的灵物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未看过,趁今儿人都来齐了,城主不如拿出来让我们也见见世面。”

伊蜚想了半刻,余鸢敏锐的发觉伊蜚的笑意自那人一番话落后便渐渐垮了下去。只是那人一番话也是无心,也并无半点不妥,伊蜚怎会有如此变化。

他道:“好。”

随后敛了笑意吩咐身后管家:“还不快去拿。”

过了会儿便见到管家端着一盘子出来,上面覆盖了一层黑色长布,盘子乃是下地加了飞龙在天时翱翔与天时的刻画,如此,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这东西出现,院里所有人的目光皆都投在了这上面。

站起,半蹲,擦亮了眼睛。

第七十七章七园灵(二)

管家将盘子放到伊蜚跟前,伊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掀开了黑布。

一婴儿模样得黑色石块,也算不得石块,因为这婴儿才如母体中那般软,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神态外形仿佛一个还活着的婴儿。

这般活灵活现的灵物,除去不太自雅观的外像,真是世间极品了。

在见到七园灵,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借着点点灯光细细打量。

“原来这就是七园灵啊,婴儿模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一人不赞同道:“什么价值不菲,灵物这种东西岂是能用钱衡量的,灵物越不同常见,就说明城主人好。”

那人挠挠头,笑道:“说的也是,像我们这种平常百姓,感化一颗灵石都不易,孵化了也是普通石块模样,和城主的都没办法相比。”

几人闹腾的厉害,举杯饮酒,畅谈家中灵物之事。

余鸢也在观量,只是听得这里人只说这是七园灵,可她纵览天下奇事也从未听说过七园灵这种灵物。莫不是稀奇的紧前一千里未有,近年才出现。

可这样,中间有许多事情说不通啊。

片刻,余鸢忽觉胸口处休息许久的阿圆有要出来的意思,她愣了片刻,衣衫下阿圆已露出了不少七彩的狐狸毛发。

余鸢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一方,待阿圆全身出来后她从放下衣袖。

阿圆有些急,踢子没入了余鸢大氅内,却因大氅束带而挣扎不脱,树立着毛茸茸耳朵,一个劲的蹬。发现自己挣脱不了了,便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余鸢。

余鸢被挠的有些痒,笑了两声,解开了大氅的束带,轻将阿圆的一只短腿拿出,抱着它的身子笑道:“不睡觉了,这么着急出来?”

自上次百纳镇一行后阿圆为了保护宁凝师哥沾染了不少鬼气,放在平时定是无事,可阿圆退化成七彩狐狸没有多久,修为太低,有些承受不住阿香厉鬼之气,便待在余鸢身里休息了一段时间。

她正准备摸摸阿圆的毛发,旁边一直从头至尾都看了个遍的叶清之二话不说,连个眼神都没给阿圆,就一把从余鸢怀里抱过。

手里空了,余鸢看到阿圆在叶清之怀里正直了身子站着,叶清之正捏住它的耳朵,阿圆身子算是直起来了,只是一双眼睛委屈的紧,隐隐有一眨就会落泪的意味。

这样子可心疼坏了余鸢。

她疑问道:“叶子,你抱阿圆做什么,再者哪有你这样抱的,阿圆会很不舒服的。”

叶清之状似安抚阿圆两下,一本正经道:“阿圆个子很矮,很胖,这样子可以加注它长高。”

余鸢嘴角一抽,道:“这……还有这个说法。”

随后看着叶清之,那眼神明显是:你是在骗我吧。

叶清之面色不改的点头,手也不知碰了阿圆哪里,只见方才还委屈不已的阿圆,徒然露出一抹极为灿然的微笑,连着嘴角的胡须都飘起来了。

他看了眼余鸢笑,又低头看着阿圆,意思明白。

余鸢也不知叶清之贸的什么念头,只是隐隐觉得阿圆徒然要出来有些不对劲:“叶子,你说阿圆突然出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东西了?”

叶清之低头看了眼,道:“妖气。”

余鸢道:“妖,什么妖,锁灵城里不都是普通百姓吗,怎么会有妖气?”

叶清之抬眸望向正笑意满满迎接着众人夸赞的伊蜚:“七园灵。”

这下子余鸢心里不解了:“七园灵不是灵物吗?”

“鸢儿你被封印了魔力察觉不出,可阿圆是正儿八经的七彩狐狸,吸收天地精华长大的,它的嗅觉比你我都要敏锐的多,我想方才阿圆突然出来便是想告知我们这些。”

余鸢对阿圆道:“阿圆对吗?”

阿圆摇了摇尾巴,竖着毛茸茸的耳朵点头。

余鸢心里一沉,道:“七园灵不是灵物吗,怎么会有妖气?”

叶清之淡了眉眼,缓道:“七园灵,灵物,锁灵城,鸢儿你可曾听说过这些。”

余鸢摇头。

的确除了锁灵城繁华著名外,再便是这里有一帮强盗之类的,外人说锁灵城难进则是半夜三更莫出门,恶灵锁魂难入喉之说,具体什么的便未听人说起过了。

灵物,七园灵这种说法,何时传的?

这个疑问余鸢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线下这个情况有些无从得知罢了。

叶清之道:“方才伊蜚说这是罕见的七园灵,不然,那婴儿是真真实实的活人,并非是灵物。”

余鸢一惊,险些惊叫出声,她捂住嘴巴,想到方才那婴儿笑时模样,心里一阵阵凉意渐涌:“活,活的?”

叶清之点头:“应该是什么人或是所谓妖用妖术将其婴儿杀死,制成那般模样。”

如此按照那婴儿大小左右不过刚出生几天而已,便被活生生做成了灵物,着实残忍。

二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怀里忽然多了一只狐狸也无人察觉,一番谈话也不会被人听了去。

只是线下有了叶清之一番话,余鸢越发觉得这看似最正常的锁灵城越发不对劲了。

台上也不知是谁说要见识见识七园灵的威力,颇于多人请求,伊蜚便又再一次拿出方才已经装进盒子里的七园灵。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都凝到了那边,众目睽睽之下,伊蜚低头在那黑色婴儿身边说了些什么,似是喃喃轻语,伊蜚脸上泛起了浅淡的笑意。

后,原本脸上淡笑的七园灵竟是自己挪动着小小的身子,一点一点,屁股着地走了约摸两尺远,一双腿渐渐露了出来,腿不过只有成人的一根小拇指般大小,胳膊也是。待整个站起来时也不过只有成人一个手掌大。

那婴儿拍着一双手,眯着眼睛,晃动着接两条粗短,嘴里还隐隐呢喃:“抱,抱。。”

孩子声清脆,身子太小,不少人已经离开座位聚集到前面看了。

这般和人差不多行为,惊的众人擦亮了眼睛看着婴儿的一举一动。

一张桌子只有三尺远,婴儿动弹着僵硬粗短的步子走了好多步,脸上荡漾的笑意仿佛是被人画上去的,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人见那七园灵忒过灵动了些,高着嗓子道:“城主,据说七园灵能有让人起死回生,包治百病之奇效,可能在今日让大家看过两眼?”

伊蜚笑道:“今儿怕是不能了,七园灵成灵不久,一切都只是最初始模样,莫说起死回生,连包治百病都有些难题,还是等伊某在家养上个两天再看。”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七园灵只是线下只是婴儿般无用,不如外面所说包治百病般传奇。

那人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道:“原来是这样,那便是在下多问了,城主好生养着七园灵就是。”

伊蜚已让管家拿了盒子收起了七园灵,又拿了一层大氅棉子盖上,随着盒子一声“啪”响亮,余鸢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可笑。

她静静望着这群寻七园灵做的凡人,心里一片清明。

她就觉这世间哪有凡人可以随意养成的灵物。灵物是何,,莫说凡人,仙人也难操控之物。而锁灵城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一些妖术的障眼法而已,谁会曾想到传说的七园灵是由真正的婴儿制成。

可笑,可悲,这些人竟是真的信了,也不曾深想其中不妥之处,不知因此死了多少无辜婴儿。

上辈子余鸢便见过诸如此类的事情,当时身为妖,她自一眼便看透了其中不一样之处。奈何她一人懂得又有何用,这些人不信,不信她所说,愣是让河马精祸害了二十多个正值芳华的女子。

没了七园灵众人也便便散去了,伊蜚许是怕扫了大家,又笑道:“各位,过会晓宜姑娘会来宴席这舞一曲,看时间也不过半刻。”

人群顿时议论起伏,激动高声,与方才见到七园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此,伊蜚颇为满意的笑了笑,向旁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稍稍退到一边,冲院内喊道:“恭迎晓宜姑娘大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都凝聚在了大门处。

方才未觉,线下突注意,便见到一顶素色轿子由四人抬着缓缓进了院内。宴席*也较宽,除了满院子的桌椅,剩余的一条鹅卵石小道也颇于富足。

轿子在院中间,也便是离余鸢所在地隔了两张桌子停下,众人都忘记了桌上渐凉的饭菜,手里端着,杯里正准备饮下的酒水,定了神看。

晓宜便在如此注视之下一脚穿了嫣红牡丹的鞋子落下,脚上后便是一身枣红色的襦裙。挽了时下最盛行的流飞发髻,一根镶嵌不少红宝石的梅花簪子吊坠,一张精致美艳到无话可形容的脸上一双秋水眸子,水波莲莲,她只是很淡的望着,眸子里却仿佛凝了千言万语般缠绵,薄红的樱唇点了红,耳垂则是一颗泪垂下。身形削瘦婀娜。全身而至,襦裙很薄,虽是披了加厚的拖地大氅,到底也是难挡这寒冷的天气。

第七十八章宴会风波(一)

这模样,莫说这里的男人,连着余鸢这种辨识过美人无数的女子见了都有几分惊艳了。

她啧啧两声,道:“长的可真漂亮。”

一旁的叶清之听了,未语,连眼都不曾浪费在其他人身上一分一毫。

晓宜在众多注视下轻挪了步子,由两个丫鬟扶着缓缓走过这条说短不短的鹅卵石。

美人身姿婀娜,笑颦如花,娇艳欲滴的唇畔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所谓一步一生莲,一步一倾城,这话形容晓宜彼时再好不过了。

走到台上,晓宜向伊蜚轻附了身子,浅笑道:“晓宜见过城主。”

伊蜚顺着力道扶起晓宜,笑道:“晓宜姑娘客气,今儿能来已是给伊某面子了。”

晓宜低眸笑笑不语。

察觉台下目光灼热,伊蜚打趣道:“自晓宜姑娘来后,这里的气氛啊便欢脱了许多,晓宜大可以看看台下,一半多的人都是为了晓宜姑娘而来,如今正目不转睛的看呢。”

伊蜚此话不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莫说台下前来祝贺的众人,连着伊蜚都不由得目光在晓宜身上逗留数次,无乎外以,美人在哪里都是自带光源的物体。

晓宜帕子掩唇,秋水涟涟的眸子慌一身的略过众人,半弯了脖子,眼里荡漾起了几分笑意。

“城主就会打趣人家。”

伊蜚不赞同道:“伊某说的句句属实,何来打趣之说,晓宜姑娘若是不信,那便问问便是,看伊某是某在打趣晓宜姑娘。”

话落台下又是一阵热闹,晓宜笑着拂身道:“多谢各位对晓宜抬爱,晓宜定会铭记在心。”

美人在旁,美酒在怀,加之繁星点点,这夜倒是不错。这般觉得,余鸢总觉有些不对劲之处,若是要说上个所以然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众人等的,期待与此不过晓宜倾城舞曲,除之美艳外貌,晓宜可在锁灵城名扬,多半靠的并非美貌毕竟红颜易逝,唯有才华得人心。

半刻后,吃饱喝足,众人酒劲够足,只见晓宜换了身七彩霓灯模样的锦绣襦裙,外面披的而非时下厚重的大氅,一身道淡青色纱衣袅袅婷婷,头上未有过多珠钗,一根淡红色莲花簪轻挽秀发,耳前垂了两缕,更是称的晓宜五官精致,美艳倾城。

她跨着莲步轻移至台上,潋水的眸子淡看了眼台下,有意无意边嘴角挂了抹淡雅的微笑。

这般,众人也猜到晓宜要做何了,皆都聚精会神待。

只见晓宜脚底枣红色的绣花鞋轻挑出头,甚至有些调皮的在襦裙前旋转,似清晨那一滴雨露,柔柔的拨动心弦,随后长袖微扬,柔若无骨的身子弯下,秀发飞起。脚步起,身子便不停旋转着,七彩襦裙借着灯光以及随着变化的色彩,晓宜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光芒万丈。

随着转圈越发快了,晓宜忽的变了动作,长袖一甩,里面露出一团柔软的红色布条,这劲够大,布条直直落在了二楼楼梯处拐角口,布条转了个圈捆绑与上。

一跃起身,晓宜便随着布条飞了,脚底打落的是如莲花一般一层一层荡漾的图案。

众人见此皆都不敢呼吸了,仿佛呆愣般看着晓宜身子飞去另一边。

到了,晓宜也落下,不过是背对众人,双袖扬起,回头勾唇浅笑。

微乱的发丝,薄红的脸颊,嫣红的唇,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

天也不晚了,江眠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未有睡意,不仅无睡意,甚至一闭上眼就就会痛苦不堪,脑里想的,挥之不去的无非那晚上发生的事情。

直到桌上烛火燃尽,江眠深吸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夜里锁灵城皱冷,江眠穿的单薄,一出门便被一股凉气沁到骨头里,躬着身子咳嗽两声。

这家客栈生意很好,即便天寒,夜深,二楼下依旧热闹。江眠懒得下楼去了,便在二楼随意走了走。

路过降火俸房间时江眠发觉里面灯还亮着,不由得他便停了步子,踱步在外。

一段时间里江眠晓得降火俸极怕黑夜的,通常进床很早,睡的极晚,这个时间点仔细算算的确不到他休息时间。

鬼使神差的江眠轻上前一步,试探的推了推门,发觉门未锁,被他轻轻一推便开了。

不知为何江眠有些急躁和不知所措,万一降火俸问他半夜闯进他房间要做什么,他应该怎么解释,再者这般做有失礼数。

踌躇不过片刻,降火俸就已发现了江眠,江眠也不知降火俸什么时间来到他一边的,再回神看时,便在了。

降火俸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衬出健朗的身材,他头发有些散乱,对江眠的突然出现十分不解,颦着眉道:“江眠?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江眠咳嗽两声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了。降火俸见此便让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又从床上拿出傍晚买给他的黑色大氅披在江眠背后。

江眠看了他一眼,随手拢了拢,怯懦道:“谢谢。”

降火俸未理,靴子未脱,轻靠在床榻前,双手枕着脑袋,看似要睡,眼却是睁着的。

过了会儿,江眠看降火俸还在睁着眼,便道:“降火俸,为什么晚上你睡的那么晚?”

降火俸不假思索道:“不知道,睡不着。”

江眠道:“这样子对身体不好。”

顿了下,降火俸不知想到了什么,江眠发觉他眼眶里闪过一道悲凉,随后便听得他淡道:“习惯了。”

江眠蠕动了下嘴唇,犹豫片刻,道:“降火俸,以后睡不着的话可以来找我。”

降火俸挑眉看他,道:“找你,找你做什么?”

江眠道:“陪你啊,再不济聊天也行。”

降火俸道:“不用。”

好意被拒,江眠也没抱多大希望,笑道:“我可以讲笑话给你听,保准你听了会高兴。”

降火俸道:“算了吧,两个大男人晚上在一个房间,有点奇怪。”

江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之前你照顾我不也是天天晚上陪我睡觉的吗,从前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犹豫片刻,降火俸道:“你现在伤好了,我觉没必要,而且还有你姐,用不到我。”

江眠垮了笑意,委屈道:“谁说我好了,方才没听到我咳嗽吗。”

说起这个,降火俸疑问道:“上次那大夫说两天便会好了,怎的现在过了半个月了,我见你咳嗽一点起色都没有。”

江眠道:“庸医,随路问的能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夫,指不定就是个江湖骗子。”

降火俸对此一点都不懂,江眠又说的一脸认真他也便信了,毕竟谁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便道:“明日我让你姐去找,锁灵城应该会有。”

江眠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议,降火俸,我现在睡不着怎么办?”

降火俸听出了几分话里意思,淡笑道:“要不我一拳打昏你。”

计谋被识破,江眠几乎是冲到降火俸身上,,没脸皮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喊道:“我不管,,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隐隐感觉额上青筋暴动,降火俸忍着怒气,连着推了两下江眠却都无果,挣扎一番,倒是江眠咳嗽的越发厉害了,晃的他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无奈,降火俸只好道:“你先松开我,再议。”

“不要,我一松开你就要赶我走。”

降火俸道:“不赶,只是江眠,我问你个问题。”

江眠平缓了动作,也不晃降火俸的胳膊了,说道:“什么问题?”

“你,为何现在越发喜欢缠着我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了,江眠黯然的眸子眨了几下,抬头看降火俸,笑道:“因为……”

…………

一舞闭,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身便见到晓宜未弯了身子,笑道:“晓宜,献丑了。”

伊蜚大笑道:“晓宜谦虚,这若是献丑,那可让其他女子怎么活啊。”

晓宜敛了笑意,道:“这次,晓宜跳的不好。”

伊蜚道:“何以见得,伊某倒是觉得晓宜这次跳的极好。”

晓宜目光缓缓略过众人,不经意在一直都未曾抬头的叶清之面上停留,勾唇道:“因为,有一人从头至尾都未抬头看晓宜兮一眼。”

余鸢察觉到了晓宜目光的别有用意,低声道:“叶子,这人说的好像是你。”

叶清之未答,算是默许了。

台下一高大男子站起身,高声道:“晓宜说是谁,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敢不尊重晓宜姑娘,那就是跟我老牛作对。”

众人问声附和,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却都不知是谁。

晓宜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叶清之与余鸢做的地方,说道:“那位额上有一淡蓝色桃花印记的男子。”

闻言便都看向了余鸢二人,余鸢正喝着羊肉汤,叶清之正拿着勺子喂,一时间被几百双眼睛看着,气氛略有些尴尬,余鸢有些喝不下去了,便推了叶清之将要再盛一碗羊肉汤的动作,在他耳边道:“看吧,我说的没错,晓宜姑娘找的就是你。”

第七十九章宴会风波(二)

老牛转开了椅子,走过了五六桌来到叶清之跟前,指着他道:“你,给我起来。”

叶清之闻言未动。

老牛见叶清之长相俊美,对自己的话丝毫不加听讲,又被这么多人看着,顿时感觉自尊全无,大骂道:“你这小子,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这给老子蹬鼻子上脸,锁灵城还从未……”

还未说完,余鸢已将那人已一脚踹了个老远,老牛的身子“嘭”一声落在最角落里的一块石块上,痛的老牛哀嚎不断,捂住被石块咯到的腰部惨叫。

“杀人了,杀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看余鸢的目光都有些不友善了,特是伊蜚,当着他的面余鸢这般毫无章法胡乱打人已将他的威信扫地,他面色极不好看的从后面走来,对余鸢道:“姑娘,什么事都好说,何必动手打人。”

余鸢眸光阴冷的看了眼伊蜚,说道:“我的男人岂是他能指手画脚的,跺他一脚还算轻的。”

方才不觉,余鸢这般说了众人才慢慢注意,从开始还是现在,叶清之都是与余鸢一同,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喂菜食也是有不少人看到的。

伊蜚茫然过来,赔罪道:“确是老牛的不是,在这伊某给这位姑娘和公子道歉了。只是,姑娘若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何必打人,这般姑娘也不嫌弃丢了你家相公的脸面。”

余鸢脾气不大好,上辈子便是,特是对这种无理之事她从不尊淑女道义之说,再者这城主一番道歉却是背后指责她的话,着实令人可气,当下便回道:“我和我家相公在这好好吃饭,是你们不请自来扰我和相公清净,怎的还变成我的错了,城主真是好明白的心,好公正的评断。”

余鸢的话很讽刺,令伊蜚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碍于众人在旁只好笑着道:“姑娘怎可这般说,老牛也只是开个玩笑,姑娘何必当真。”

余鸢道:“玩笑,何为玩笑,我家相公一堂堂七尺男儿,岂是你们能说三到四的。”

老牛被几人扶起,摁住腰部,痛道:“你这小蹄子……”

话落又是一声清脆骨肉断掉之声,只见刚不过被扶起的老牛一头栽在地上,衣衫全都没了,*着身子。

这场景羞的在坐家眷捂眼叫羞,纷被自家男人搂在怀里,斥责老牛的不是。

老牛爬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又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衣服,整张脸青白交错,慎是难堪。而始作俑者,却一脸风轻云淡的抿茶亲喃,一点也没将人家裤子扒光了的羞耻之心。

余鸢扭过头,抬头一眨眼,那眼神在向叶清之意:动作挺快啊。

还未等她动手,便做了。

叶清之垂眸,他素来清冷怪了,与与无余鸢外,他是连笑都不笑的。

用余鸢一句话来讲这便是最堂而皇之的懒人,以自己高冷不近人情,脱尘之说掩住自己慵懒一面。奈何这方面叶清之做的极好,一点瑕疵都没,对此余鸢只说承认,人帅,什么都对。

伊蜚脸部肌肉抖了两下,虚伪的笑意再撑不住了,面色阴沉对二人道:“二位,这是我伊家,二位是不是太目无王法了些。”

余鸢一拍手,笑道:“王法,城主和我一穷人谈王法,不好意思,我读书少,三从四德不懂,二字不识,不晓得何为王法。但我知道,人生为人便没有贵贱之分,换句话来说便是你对我怎样,我便对你怎样,这人出言不逊在先,骂人在后,我打他怎么了。”

老牛从地上爬起来,半弯了身子站立,全身几乎都在打颤,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指着余鸢斥道:“这是锁灵城,你们两个外来的竟如此嚣张,将我们城主脸面至与何地,莫说我,是锁灵城的人都会腌臜你们。”

这人也是个心眼多的,知道理亏便故意牵扯到了锁灵城其他百姓,这一番话即便懂得他是不对在先,也不会站在了余鸢那边了。

略有些僵持,这时一直站在台上未说话的晓宜红着眼眶走下,走到余鸢跟前,弯身对着叶清之盈盈一拂身,咬着牙道:“抱歉,是晓宜言语失礼了,本想寻个让大家欢笑多几分,晓宜,晓宜真未晓得公子已有了妻室。”

美人垂泪最是惹人怜惜,更何是晓宜这般倾城女子。余鸢扶额轻叹口气,现在好了,她倒是成了众矢之的的了。

伊蜚一甩袖子,哼道:“晓宜姑娘多善良个人,你俩竟是差点将其逼哭,真是不知分寸。”

一时间多多少少责骂话不少,余鸢顶着着些污言秽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妈的上辈子这些人若是看到她的面貌,莫不是要供着。

摸了摸鼻尖,余鸢低头道:“叶子,亲我一口。”

叶清之微挑了眉头,余鸢道:“怎么,不情愿啊?”

话落,唇瓣便被一柔软覆盖,余鸢笑了,轻亲一番后,对着众人诧异不已的目光,拍着胸口道:“这个人呢,从前,现在,今后都是我的,这样子算是盖章了。”

…………

清晨一大早余鸢昨日睡的有些晚了,天已明了过头,还在被窝睡意朦胧。

半刻后,便有人敲了门。这敲门声很大,余鸢被吵醒了,只是轻应了一声,身子却是未动。

门外江澜神情着急,开了门,见余鸢还在睡着更是急如跳雷,失了大家闺秀半两步跑到余鸢跟前,说道:“兮颜,兮颜,老牛死了。”

…………

老牛死于清晨时刻,天正三分亮时分,那时锁灵城的人因寒夜夜长都未清醒,老牛被发现还不过是老牛的邻居早起如厕在自家院子里看到的,当时老牛便没有一丝气息了,死的透彻。

尸体被官府的人带走,经过仵作的初步诊断老牛是被人毒死,是谋杀而亡。一时间老牛被贼人杀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锁灵城。

官府初步调查,便将最近与老牛发生过矛盾之人一一列在其中,无非不过平日里一些极其小的琐事,嫌疑人也只有三个,加之余鸢与叶清之便是五个。

当然,官府将其二人定在重号嫌疑人,毕竟昨天晚上余鸢才与老牛闹了不快,今儿人便死了,是个人都免不得将其想在一块。

站在公堂上被一群人审讯,余鸢睡意朦胧的神智才清醒过来,听之几人所说才知老牛死了,而她和叶清之则是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台上城府大人正与伊蜚聊昨日之事,台下跪着三人,皆是粗布棉衣的花甲之年男子,其余的便只剩了这官差之类的。

余鸢听后加之现在情况,表示很无辜,她只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啊,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伊蜚说道:“大人,老牛死的着实可怜,虽说家中无人,但还请大人给个交代才好。”

城府模样的大人点头道:“城主尽管放心便是,在下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老牛公道。”

伊蜚道:“这事在自家家中,此事伊某定会帮其大人调查,如今有大人一番话,如此,伊某也可安心不少。”

二人话语不断,互相恭维了一番,这才将目光转向台下余鸢几人。城府戴着一顶两边缭长的官帽,五官硬朗,一双泛黄的眼透着一股子精明。他瞥向余鸢,见二人还在站着,当下便剑眉一皱,拿了桌上的醒木使劲往桌上一拍,呵斥道:“台下二人为何见了本官不下跪?”

余鸢眨着一双眼睛,不解道:“在下没有错为何要下跪。”

想来是未料到余鸢如此,城府微微有些惊讶:“莫说罪人,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见了本官也要下跪,你,看你也不是锁灵城人,区区一平民又为何不跪。”

余鸢道:“如大人所言,在下并非是锁灵城人,不过是途径此地暂且休息半刻,虽有入乡随俗这话,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城府道:“好一张伶牙利嘴,看你穿着也不俗,说,为何要杀了老牛,他虽平日精明了些,也未落得个被人杀害的下场,莫非真是因为昨日晚上城主宴请之事。”

这般就把这顶杀人的帽子给她扣上了,余鸢心里纳闷,锁灵城,灵川国,这里的制度真是远不如北骑国,轻易给一人扣杀人凶手这事,北骑国倒是真干不出,这点倒是无可厚非。

余鸢笑道:“城府大人,草民不懂,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杀的。”

伊蜚道:“你们不来未有事,一来便接二连三出事。先是气哭晓宜姑娘不说,误会在后,老牛好言相劝,却被毒打一顿,第二老牛便死了,这事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余鸢道:“就因我们是外来人,加之发生过矛盾便认定是凶手,恕我一小女子直言,大人这般处理方式真莫不是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城府大人拍案而起,说道:“你这丫头放当真是目无王法了,看来本官不给你点教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一摆手,唤了周围官差:“将此女子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再说。”

第八十章老牛死了(一)

“是。”

三个瘦高个的官差领命,应声便向余鸢这儿走来。

几人笑的很猥琐,手不老实的在掌心间摩擦。

一旁叶清之眉眼很淡,他素来如此,除了余鸢与阿圆,自很少有人看穿他的心思。

在等到官差还有两步便要拉住余鸢,叶清之忽抬了手,说道:“十天。”

城府大人道:“十天,什么十天?”

叶清之道:“十天,给我们十天时间,凶手定会给城府大人找出。”

城府大人嗤笑道:“十天,这女子便是凶手,需要什么十天。”

叶清之微眯了眼睛:“证据都未有便说凶手是我家鸢儿,这人间何时变成这模样了。”

伊蜚道:“城府大人如何还用不得你们来说三道四。”

叶清之转而看向伊蜚,道:“城主大人,待我说两句话,你再下断论也不迟。”

“你说要说什么?”

叶清之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还是莫要让其他人听了为好,既是私事便是说给城主大人一人所听。”

虽不晓得叶清之说何,又有什么可要说的,不知为何伊蜚却徒然心里一紧,信了叶清之的话语。

他向前走了两步,斥责道:“城府在此,有什么可说只能我一人说听,说出便是,我伊蜚行的正做的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因城府在前不好太过自主,便在这停下了,也未说好听叶清之所说之事,这般太过引人注目,伊蜚不傻,想的比谁都要周全。

叶清之无声对他用唇语道出,两个唇形,谁都未看清,却令伊蜚变了脸色。

片刻后,便听得伊蜚对城府大人道:“大人,伊蜚觉此事也有颇多疑点,这女子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将老牛拖入浴盆中毒死,再者又为何要将老牛的尸体扔到邻居家中,细细算来有诸多说不通的原有。”

城府大人奇道:“城主,方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伊蜚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因为老牛是参加我宴席之后被人杀死,加之昨晚上与这女子的确有点不愉快便过早下了结论,后想,咱锁灵城也不能随意冤枉人,随便给人定罪,便想着将此事调查清楚也好。”

城府大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伊蜚的出尔反尔让他在旁边面前丢了面子,便觉伊蜚是在耍他,口气也未有原先的友善了:“那你的意思是?”

伊蜚硬着脸道:“这两人即便不是杀人凶手也是最有嫌疑的,伊蜚想派人监视左右,以免二人从中作梗。”

城府大人衣袖一甩,看了眼台下三跪到现在的三人,说道:“你们三,你们三与老牛生平有何矛盾?”

三人听的早就心惊胆战,听到伊蜚为余鸢说话,将其排在凶手之外,更是吓到不行,毕竟余鸢多一分不是,他们三的可能性也便大了一些。

一个子较高的男子怯懦的磕了个头,道:“草民王三,前几日与老牛心买菜一时闹过矛盾,老牛买我家婆娘的菜说我家婆娘缺斤少两,不过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两句就没后事了,草民,草民绝对不会杀害老牛。”

此事闹的不大,莫说城府,伊蜚也不晓得。

城府又指着一略胖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男子道:“你,你与老牛有何矛盾?”

那男子道:“草民,上次老牛来我家酒楼中喝酒,喝了两瓶上好的女儿红不说,最后结账时非说我家酒水不正,添了水,老牛是个什么人锁灵城多半都清楚,只是这事一闹对我家酒楼名誉不好,我便未与老牛计较,那两坛子女儿工作也没收他钱财。这事算不得大,更不至于到了杀害老牛的地步,还请大人明查。”

第三是个模样普通,佝偻着腰背,看起来怯懦胆小怕事,他抖了两下胳膊举起手声音也比其余两人要小上几分:“草民刘四,家里靠两亩田地为生,前几日老牛踩坏我家半块小麦,我家婆娘与他争吵了几句,其余的便没了。”

城府大人听完,微点了点头,道:“本官自会派人调查你们所说之事,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的确这些事够小,小到城府,城主都不知,而老牛的恶行貌似真的一点都没传到过城府耳里,可见这些人对老牛的行为已颇为习惯了。

余鸢观察了三人一会儿,她惊讶发现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散开,像是极为轻松的松了口气,释然了些什么。

随后城府大人将余鸢几人放回家中,同样的派人观察背后,不过余鸢想若是有人想瞒过城府做些什么动作也是极为简单的,就如她吧,随便找个理由睡觉,如厕什么的不都可以避开城府的追踪。

与此,余鸢觉此事有些古怪。

在几人分开之际,余鸢偶然听得王三道:“你们俩见过老牛死时的模样吗,哎呦,是真惨,整张脸都是青白青白的,也不知中了什么毒,死的这样凄惨。”

其余二人摇头,刘四道:“老牛这人虽说平日里欺善怕恶了些,到底没有被人仇恨到活活淹死毒死的地步。”

余鸢悄然走近,笑道:“三位,老牛现在的尸体在哪?”

三人扭捏不语,显然是不想与余鸢多说。

余鸢料到了这些,便又指着叶清之道:“我家相公略懂一些仵作之道,这件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被牵扯其中,我便想着和我家相公出点力,再者,早起调查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

言此,三人才稍稍放了警惕,略胖的男子看了眼余鸢,说道:“那老牛真不是你俩所杀?”

余鸢道:“你们看,我和我家相公初来乍到的,怎会因为昨日那一点误会便要杀人。”

王三道:“看你俩也并非坏人,此事也有些奇怪,我们三离老牛也最为近,互知根底的,老牛也不是胖哥,刘四所杀,那到底是谁,整个锁灵城貌似也没有可疑的人了。”

气氛一时沉默,城府调查所出这三人都离老牛很近,一个紧邻又是发现老牛尸体的,另外两个都在南面,房子一排树立。

仿佛有一根线牵引了整条事端,可这条线太短,太细,抓不住,捕捉不到。

余鸢想了半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老牛的尸体到底在衙门还是家中。”

刘四小声道:“城主家,,老牛家没有别的人,衙门便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城主家中。”

分别各自散去,也快到客栈了,想到大堂上伊蜚的态度转变,余鸢问道:“你对伊蜚说什么了,才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堂上伊蜚死活坚持老牛就是她所杀,事情倒是有点难办了,这点她早就想问,只是方才与那三人同行,一直没有机会问清。

叶清之低头看了眼余鸢的胸口,道:“此事多亏了阿圆。”

余鸢笑了:“关阿圆何事?”

叶清之道:“当时我们只注意到所谓七园灵是活生婴儿所做,却未注意到进门那股妖气来自何处。”

“你的意思是妖气来自伊蜚?”

“一半,妖气一半,另一,我觉伊蜚是晓得七园灵是婴儿。”

余鸢挑眉道:“何以见得?”

叶清之缓了会儿:“若真是七园灵依照伊蜚的人来分,更是应当摆在众人面前显摆才是,可伊蜚怎么做的,只是粗略让众人看一便将其收起,好像很不想让外人看到。”

余鸢顿了步子,一手摸着下巴,说道:“说起这,我也觉颇为奇怪。”

转了身:“那叶子准备过问婴儿一事吗?”

叶清之搂过余鸢的腰,笑道:“鸢儿可愿?”

余鸢道:“当然,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没良心的干出这种事情。”

叶清之笑意深了几分,摸了摸余鸢的秀发,笑了。

到了客栈,江澜已等的急了,怪小的屋里不知来回踱步了多少回。

在听得外面余鸢笑声渐近,江澜才恍然清醒般起身。

“兮颜,兮颜,可是兮颜。”

却因又走的有些急了险些碰到桌椅摔倒,亏着降火俸动作快将其扶住才稳住了身子。

外面余鸢开门而入,眯着眼睛道:“是我,是我,澜儿,你怎么了?”

江澜上下摸了个遍,确认余鸢无事后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没事。”

余鸢笑道:“澜儿你在想什么,我能有什么事。”

江眠道:“大早上你和清尊被官府的人带走,我姐着急到现在,任谁说也不听,非要等你俩回来。”

看到江澜还未完全舒展的眉头,余鸢微叹了口气,将其扶住在椅子上:“澜儿多虑了,有叶子在我不会有事,澜儿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自己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江澜掩唇笑了声,道:“我没事,倒是你和江眠,年龄最小,身为长姐的我,可不是事事都要为你们操心。”

余鸢嫌弃的看了眼江眠,道:“澜儿,怎可拿我与与江眠相提并论,明明我比他懂事的多好不。”

第八十一章老牛死了(二)

江眠瞪着眼道:“兮颜,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能和我比。”

余鸢笑道:“江眠是个孩子,,可我不是,江眠不懂事,可我懂事,江眠任性,可我通事理,江眠性子顽劣,可我性子极好…………”

“停,停,停。”听着余鸢这般正大光明的对自己加一以谬赞,江眠嘴角抽了抽,打断道:“其它的都认,唯独这脾气好不行。”

余鸢委屈道:“怎的,我难道不温柔吗?”

说罢她又拉住江澜的胳膊,问道:“澜儿,你说你说。”

江澜笑了声,道:“好了,兮颜,小眠你俩别闹了。”

余鸢嘿嘿一笑,降火俸看了江眠一眼,道:“兮颜,衙门的人怎么说?”

余鸢道:“能说什么,凶手的帽子扣给我呗,不过没有证据,现在只是派了人监视我。”

江澜拍着胸口道:“这便好,方到锁灵城便摊上这种事情,任谁都有些吃不消。兮颜,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故意的,怎么好端端的会牵扯到你?”

这点余鸢也想过,不过锁灵城她上辈子以余鸢身份来过,莫兮颜这人从未来到这里一次,如要说谁故意为之也有些说不通,毕竟谁会闲着没事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想了半刻,余鸢索性便不想了,说道:“管它呢,余后几天我会和叶子插手调查老牛死一事,聚少离多,锁灵城不简单,澜儿你和江眠待在客栈万事可要小心。”

江眠道:“兮颜,锁灵城怎么了?”

余鸢道:“再过几天,待我和叶子调查清楚一些事情,现在下定论有些早。”

此事外面传来声声敲门声,隐约还有不断上楼之声,余鸢清了嗓子道:“谁啊?”

门外小二声渐近:“客官,有人找。”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散开。

余鸢起身开了门,门缝方开,便问道一股好闻的百合花香。

上,那一身淡粉色襦裙,面容绝色的女子不是昨日的晓宜又是谁。

看清楚来人余鸢眼里不着痕迹划过一丝笑意,笑道:“晓宜姑娘,快些进来,,在外面做什么,怪冷的。”

门开罢,晓宜在众人瞩目中走进,莲步轻移着,美人身姿婀娜,即便穿的不如昨日夺目了,却依旧美得不可让人移开目光。

晓宜轻佛了身子,美眸含了几分歉意,对着众人道:“抱歉,昨日之事晓宜前后想,确有很大责任,愧疚之心欲裂,半夜难以安心入寝,今儿又发生了老牛之事,兮颜姑娘和叶公子皆被列入罪犯中。晓宜,晓宜,对不住二位。”

余鸢摸了摸鼻尖,扶起晓宜,一脸假笑道:“晓宜姑娘也是无心,怎可怪晓宜姑娘。”

晓宜咬着唇,轻了歪头:“若不是昨日晓宜多嘴,叶公子与兮颜姑娘……”

说着又水模样得眸盈盈望向叶清之。

此话一落,神情一显,里江澜几人看向晓宜的目光都变了。

余鸢差点没绷住假笑,这晓宜未免太自信了些,,当着她的面勾搭叶清之,难不成自己在外人眼里就这般不起眼。

凝眸一想,余鸢笑道:“此事怎可怪晓宜姑娘,怪只怪我家叶子太喜欢我了,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什么乱七八八遭遭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才没注意看到晓宜姑娘那倾城的舞姿,为此我也感到很抱歉啊。”

江眠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暗道余鸢太过腹黑了些。

这一番连夸带讽的话真真是绝了。

晓宜是何等精明的,自然听出了这话后背之意,当下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撑不住了。

余鸢还不算完,继续道:“晓宜姑娘你说兮颜说的可对?”

晓宜不自在的笑了笑:“兮颜姑娘所言极是,晓宜想起家中还有事情要忙便先告辞了。”

余鸢笑意不变,摆摆手道:“好走,不送。”

晓宜走了,留了一屋子的百合香,余鸢摸了摸鼻尖,打开门道:“这香味,熏死个人。”

…………

下午余鸢叶清之说是要在屋里休息,便同睡一屋,背后那些监视她的总不好进来看着,便都蹲在外面,说实话,这严寒天冻的,谁愿意在外奔波,这般那些官差也都是昏昏与欲睡中煎熬。

被窝里很是暖和,余鸢探出个头,窝在叶清之怀里整个人都是懒懒的,她道:“叶子,我想睡了。”

叶清之摸着她的发丝,笑道:“想睡便睡,晚上再去也不迟。”

余鸢翻了个身道:“我总觉得伊蜚怪怪的。”

叶清之道:“能知婴儿七园灵,自然不简单。”

余鸢道:“不是这个,我总觉得伊蜚阴森森,不像个正常人。”

左右伊蜚不过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可那模样,白发半鬓,皱纹满脸,言语道断,给人一种这人已到了花甲之年之感。

换句话来说,伊蜚,老的不符合常理了。

余鸢注意到的,叶清之自是也留意了,只是线下当紧的不是伊蜚之事,便道:“老牛之事调查清楚后再商讨伊蜚。”

余鸢赞同点头:“对,整天被几个人跟着着实不舒服,再者伊蜚奇怪之处怕是与七园灵,以及锁灵城灵物有关,说不定调查他还能查出寒冰去向。”

二人闹了会儿,待到未时的尾巴过去,这才睡去。

江澜担心降火俸上次伤势未好今中午见余鸢和叶清之双双去了休息,闲着没事便熬了一碗粥食。

厨房是借用客栈,食物也有,江澜不大放心便自己动手熬制。

江澜身为江府长女,除去女红不说,厨艺自是极好,待添了排骨,蔬菜一类的汤锅将熟,这香味早已传遍了整个诺大的厨房。

正在给客人做饭的厨子闻了不由得纷纷侧目,询问江澜做此汤方法。

江澜自是很大方的告知,一群厨子聚在一起听,江澜认真将,气氛倒也极好。

半个时辰后汤熬好后,江澜便盛了四碗端进。

一碗先送到了江眠房间,房间里江眠正站在纸窗前发呆,便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回了头便见到江澜方刚放下汤。

下了一层阶梯,江眠闻着好闻的汤味,笑道:“阿姐的厨艺真是越发好了。”

江澜浅笑,说道:“快些趁热喝了。”

江眠点头,坐在椅子上方拿起勺子,这才发觉盘子里还有三碗,他指着其中一碗排骨较多的不满道:“阿姐,怎么这碗的肉如此多。”

江澜道:“这碗是给降公子的。”

原是给他,江眠低了头不语,江澜以为江眠不高兴了,便解释道:“小眠你想想,兮颜有清尊疼着,你有我疼着,可只有降公子单身一人,上次受了重伤,阿姐担心他旧伤未痊愈,这才想着熬点有大补的东西给降公子盛去。”

碗里汤渐渐凉了,江眠放下了勺子,却觉这汤变了味,再喝不下了。

他道:“降火俸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多少次余鸢与叶清之旁若无人的甜蜜,降火俸的失魂落魄却无人过问,唯他自己默默承受,也未说过一句抱怨。

江澜道:“对啊,降公子这么好的个人,会有一天找到令他心动的女子。”

江眠沉默,心里仿佛吃了一块苦瓜,苦的他说不出话。

许久,江澜见江眠迟迟不动桌上汤而而发呆,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小眠,小眠。”

江眠回身,眉头却是紧皱的:“阿姐,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江澜愣了片刻,一路上也未遇到什么女子,江眠怎么便有了喜欢的人了。

疑问道:“哪家的姑娘,阿姐认识吗?”

“那人,一定不会喜欢我。”

…………

夜来的总是那般快而凉,不过转眼间天便黑了。

今夜月色不大好,许久不见月亮出没,星星也少的可怜。

余鸢吃过晚膳便扬言要休息,待到外面那几人离开后便同叶清之稍稍从客栈房顶走出。

街上人不少,大约是因锁灵城夜里有详谈灵物一事之人,绕过繁华街道,余鸢二人摸索着来到了伊蜚院中。

凭着阿圆嗅觉,很快便见到了老牛尸体所在房间。

南面一处偏房,背阳朝阴,方进便是一股子凉气席卷,冻的余鸢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身上裹着叶清之的大氅也不顶用。

轻声打开了门,余鸢只开了只容一人可进的门缝,二人依次进去。并非是多事小心,伊蜚家不知为何多了许多保镖之类的走动,约摸半柱香时间更换一次,而她进这处院落便是抽这半柱香时间。

事事小心,总不为错。

点了烛火,余鸢借着点点灯光这才看到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白布的老牛。

老牛死了不过两天,泛白的脸上已开始腐烂,皮肉外翻,有的甚至成了脓包,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

余鸢忍着恶心碰了下,手指上便沾了一层粘液,隐约还带了层人皮。

看着手指上一层粘液,她道:“叶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叶清之轻扒开了老牛胸口处一衣服,面前景象不由得让两人惊了惊。

只见老牛胸口处一直到脖子,都泛着一种漂浮的白,腐烂倒没有,上面的人皮黏在一块,仿佛一碰便会撕开。

第八十二章调查(一)

而老牛的嘴已烂了半个,除去肉便只剩了皮,和身上的一样,仿佛全身都要脱落了。

叶清之道:“这种,应该死了十多天才有的。”

余鸢道:“不,即便是半年全身都没了,也不应该像老牛这样。叶子,我觉得老牛不是被毒死的。”

的确尸体早期死时应筋肉迟缓,死体僵直,角膜浑浊,出现尸斑,再后便是白骨化,死体尸蜡,等现象。可老牛的身子除了僵直,骨肉却是软的,过多的死皮也不符合正常人死后的现象。

二人无声,又看了下老牛的头发,头发倒是很硬,余鸢试着用手抓了下,手中赫然出现一缕脱落的头发。发尾约有小姆手指长的红血丝,余鸢隐隐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看一二,门外却已有了脚步声渐近。

算来半个时辰已到,这些人也该回来了,余鸢握紧了手中头发,与叶清之对视一眼,吹灭了烛蜡,悄声开了门飞到房檐之上。

夜里,哪会有人将其目光注视在天上,二人堂而皇之的离开了伊蜚家,也无人察觉。

中午城府大人又派人唤了余鸢去问话,这次那三也在列的人也来了,不过这次三人有些狼狈,跪在堂上灰头土脸的。

细问之下余鸢才知原是三人贪财,看中了老牛家中积蓄多年的银两,半夜出去偷,却被正如厕的官差抓了个正着,这不今儿准备好好审视三人一番。

知晓原有后余鸢心里狠狠白了眼城府大人,审讯这三人,还派人将她叫来做什么,扰人清梦。

心虽这般想,余鸢面上扔笑眯眯的听城府大人公正无私的审讯。

城府大人那醒木拍的真是响亮,指着堂上跪着的三人道:“你们三好大的胆子,亏着本大人还派了人监视,当这这些官差的面,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去偷老牛家遗物去了,真是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三人皆是虎躯一震,趴在地上不敢多言。

城府大人见此,怒气更深,呵道:“依本官看老牛定是你们三人合伙杀害,贪图他身后财产,才为彼此作证,将其罪责推给这些外来人身上,真是好狠的心。”

王三磕了个响头,辩解道:“大人大人,老牛就算行为不好也是锁灵城的人,我们怎么会杀害自家人,还请大人明鉴。”

微胖的男子也说道:“大人,我们三只是想着贪掉老牛那些银两儿而已,想着反正老牛也没有家人,死后埋着也是浪费,就想着占为己有。只是,只是一些银两,我们绝对没有杀老牛啊。”

城府大人冷哼,显然是已不信了三人。

也难怪,人不过刚死这三人便偷偷摸摸去偷老牛遗留的钱财,任谁也会将此事联想到一起。

余鸢却注意到一直低头未说话的刘四脸色却是煞白,他的惊恐不似二人的担心,而是一种恐惧,一种对死的恐惧。

这点,三人并非是凶手,这点余鸢可以确定。若是真是,三人何必这般没脑子在官差监视之下还要偷了钱财去,唯一的解释便是三人对这笔钱早早便有了想法,中途又因发生了事,不得不近日夺去。

只是,这刘四到底在怕什么?

想了半刻,余鸢拱手与城府,说道:“草民斗胆问一句,老牛家中到底有多少积蓄?”

城府大人颇有几分戒心,道:“你问这做什?”

余鸢道:“草民只是有点好奇,老牛只是一普通百姓,按照他的生活恐怕两个灵物都没有,到底是有多少银两,才会让三人合谋贪掉?”

余鸢不说不知,此话一问一直在气头上的城府大人仿佛被人敲了门中一点,他恍然觉,问了一旁的随身侍卫:“在老牛家中搜查到多少?”

那侍卫弯了身子,禀道:“左右加起来约有两百银子。”

“二百两银子?”城府大人惊话,脱口而出。

那侍卫点头,道:“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城府大人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也是,一介百姓不说,家里连个人都没有,整日游手好闲的上哪去弄这么多的钱藏起来。

这般看来此事疑问又多了些,余鸢半靠在叶清之怀里,低声道:“银子多少倒不是关键,叶子,你说这三人究竟为何这样着急取走这些钱财。”

理智一点,不傻的人都会选择事情了解后再取,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平白为自己添堵,没事找事吗,这三人分是老板,不像是个没脑子的。

叶清之道:“此事还需待看。”

三人接连不断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城府大人被吵的烦了,老牛死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锁灵城,闲言碎语不断,令他已有些心力交瘁。

狠狠敲了一醒木,城府大人捂住头道:“都给我闭嘴。”

三人皆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言。

余鸢趁此道:“除去老牛为何有这些钱财,且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老牛身上有这笔钱财的?”

三人扭捏着不语,刘四抬了头脸色煞白,正欲张口言,却被王三一个冷眼瞪回,刘四性子是软弱,就此没别的了。

三人的小动作怎会逃过一直背后观察他们的余鸢眼睛,从头至尾看完后,余鸢眸光一凝,厉声道:“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不说你们三个都会定为杀人凶手……”

缓缓略过三人,余鸢眯起眼睛,一字一字道:“斩首示众。”

话落,刘四一屁股坐在地上,慌了神。

余鸢见此继续道:“即便我和我夫君都不相信你们三是杀害老牛的凶手,可要让城府大人相信,锁灵城的人相信才行。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现在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我有必要害你们吗。”

微胖的男子道:“那可说不定,兔死狗烹,说不定这罪名按到我们三头上后,你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余鸢笑道:“你错了,现在就算我承认老牛是我杀的又有几个人相信,别说你们了,城府大人都不会相信。”

王三道:“此事是个误会,我们三绝对不会杀害老牛的凶手。”

余鸢耸耸肩,说道:“给我说没用,你们要让城府大人相信你老牛不是杀的才行。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而是你们三人怎么解释昨日半夜偷取老牛家中财产之事吧。”

一直未说话的刘四恍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支吾道:“我,我知道。”

王三不成钢道:“老日!!!!”

刘四看他,吞了口口水,说道:“三哥,说了吧,这事怕是比我们预料到的要麻烦的多。”

果不其然,刘四是晓得一些事情的,从方才他的神情便不大对劲,如今倒是说明。

余鸢挑眉道:“这点你还真没说错,这事的确不简单,老牛并非是被人毒死。”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刘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老牛不是被毒死的?”

城府脸色也变了,说道:“你这丫头可别吓说,仵作都说了老牛是被毒死的,此事还能有假。”

余鸢就知这些人不信,便道:“各位不如去看看现在老牛的尸体如何了。”

…………

最终给降火俸送去排骨汤的不是江澜而是江眠,为此江眠给江澜的解释是:降火俸怕生。

想到孤男寡女的对各自名声不大好,江澜便同意了,仔细也没多想。

敲了门,屋里却迟迟未有动静,碗里的汤也快要凉了,江眠等的有些急了:“降火俸,降火俸。”

无人应答,江眠心里一跳,莫非降火俸旧伤复发,昏倒了。

这个想法,他徒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使了劲将反锁的门撞开。

“降火俸……降火俸,臭冰块。”

屋里干净整洁,暖炉正旺,被褥叠的整齐,哪里还有降火俸的影子。

纸窗没有破损的痕迹,降火俸应该是出去了。

大白天的,江眠想不到降火俸能去哪里。

方放下手里端着的排骨汤,门外店小二便几步赶来,看到门被撞坏也是吓了一跳,对着江眠说道:“这位客官,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江眠静了心,道:“这里住的客人去哪了?”

小二道:“这里的,去街上了,隐约是要买什么丹药。”

回神,江眠已出了房门,小二在后面喊道:“客观,这门可是要赔的。”

江眠头也不回道:“等候一并结上。”

锁灵城卖丹药的不在少数,江眠问了一路方才探得最有名的丹药坊,位于醉欢楼右面的“医德”药坊。

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江眠这才赶道,他喘着粗气扶住药坊上的柱子,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走进。

不出意外的,降火俸正在颇大的药坊里挑选丹药,琳琅满目,整齐划一的模样,一眼看这丹药种树便不下一千种,他就那样寻着一柜子,三层高,五六尺远,一点一个看纸条上贴着的告示,寻着。

江眠忍着身体的不适,站直了身子,在后拍了下降火俸的背后,笑着道:“降火俸,你在做什么?”

降火俸身子微动,显然也被吓到了:“买药。”

第八十三章给兮颜的?

江眠看一盒子药膏纸条上写着活血化瘀的疗效,明知故问道:“什么药?”

随手拿了柜子上一葫芦模样装置的瓶子:“活血化瘀。”

江眠有些不自在道:“给兮颜的。”

降火俸是未痊愈的内伤,用的自不是活血化瘀的丹药,自己也不是,他素来与叶清之不和定不会帮叶清之买药,左右只有余鸢了。

降火俸点点头,手挪向了第二层一柜子里的一瓶子丹药。

江眠在一旁也没帮其寻找,只是静静站在一侧。

半个时辰过去,柜台上的丹药都被看了个遍,降火俸还未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降火俸是个什么人,对谁又有何耐心,又曾关怀备至,江眠除了余鸢也想不到别的了。

想到方才自己在房间里发现降火俸不在急的仿佛如一疯子,不顾身子不适跑着过来,却在这等了降火俸半个时辰,天寒地冻,且他是为了别人。

江眠心里有些苦,他缓缓坐在一边椅子上,蜷缩着身子咳嗽两声。

店里的丹药师傅听了,隔着一柜子冲二人道:“这位公子,我见面找了许久,治疗心肺的丹药在另一柜子上,公子找错地方了。”

一番话令二人都有些愣了,江眠苦笑了声,对那师傅道:“多谢师傅道明,他,没有找错地方,寻得确是活血化瘀丹药。”

江眠脸色略有些惨白,嘴唇漂浮了一层薄皮,身形削瘦。本是个年少正妄的男子,却一身病态,这样子多数很第一眼都会以为他才是那个病人。

师傅站起了身子,不解道:“我看你身体才是最应该吃点丹药的那个,怎么这位公子不准备给你买点药回去。”

江眠摸了把脸,笑道:“等他挑好了我自会选自己吃的,多谢师傅关怀。”

…………

出了丹药坊,虽是下午,天却是不大晴朗,寒风呼啸,风劲刺骨,江眠走了越有十几步被这寒风刺到了心口处。

心口一阵憋闷,江眠忍不住扶住一边小贩的店铺,弯身咳嗽两声。

这两声震的江眠面色通红,眼睛酸疼,他方要起身,身后所冒出一瓶子丹药。

降火俸递给他,淡道:“给你买的。”

江眠错愕,木那的接下。

看着瓶子上写着寒风进体,心肺专治几字,江眠嘴角不自觉蠕动几下,眼里不敢置信,还夹杂了一丝惊喜划过。

“给,给我的?”

降火俸点头,伸了手拉起江眠,顺着江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又重新站起来。

一旁摊位老板已有些不满了,二人正身站着毕竟挡住了做生意的门面

拍了拍身上的大氅,江眠另一只手松开了方才抓住摊位,问道:“什么时候买的,刚才我怎么没看见?”

降火俸未理他,将丹药扔给他,手里提了另一盒活血化瘀丹药,离走了。

江眠接下,露出一抹笑意,如珍宝般藏在了怀里,捂着胸口快步跟上,不依不饶道:“什么时候的事,降火俸,你告诉我。”

降火俸:“……”

江眠:“你看你,明明关心我面上还这么凶,真是个木头疙瘩。”

江眠:“买就买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不承认的。”

江眠喋喋不休,字字不停,降火俸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步子也缓了几分。

江眠是跑不得的,方才步伐略显急促,已是有些呼吸不上来了,降火俸缓下的步子才让他有了间隙休息片刻,缓了呼吸,继续道:“上次你说大夫对兮颜无用,怎么丹药就行了。”

降火俸顿了步子,回头长臂一伸:“拿来。”

江眠道:“什么?”

“丹药。”

江眠兀的瞪大了眼睛,捂紧了胸口处还没暖热的丹药瓶,嘴里道:“不……不行,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再要回,降火俸,你不地道。”

降火俸收回手,道:“那你就别说话了,再说一句我保证这丹药没了。”

到底是珍惜的,江眠蠕动了两下嘴唇倒真是住嘴了。降火俸也慢下,二人便并肩走着。

路上人不大多,多半与这里天极寒的原因,江眠抖了身子,说道:“我阿姐给你熬制了排骨汤,在你房间里晾着,可能也凉了,等下我去给你热热再喝。”

降火俸有些不解,道:“给我?”

江眠道:“对,我阿姐的手艺做的饭菜极好,味道绝对棒,就算是凉了你也要喝了它,不许浪费我阿姐的一番苦心。”

降火俸低着头,江眠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迟迟不说话,不满道:“降火俸,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途径一醉欢楼,莺莺燕燕分立在侧,娇声笑语不绝于耳。浓妆艳抹也有,小家碧玉也在,清冷高贵虽少到底也有。

兀自胜芳,不同季节,开艳别样红。

这一派热闹的醉欢楼倒是成了白日里的一番奇景了。

降火俸随意看了眼,说道:“怎么,不进去看看?”

江眠正摸着那药盒子,猝不及防听得降火俸对他说话被吓了一跳,他轻咳一声,不准痕迹的将药藏在衣袖中,白了降火俸眼:“看,看什么?”

降火俸以一种蓦然的目光看他:“忘忧川可是你说要寻佳人?”

江眠道:“是我,怎么了?”

方觉从头至尾江眠正眼都没看过这热闹的醉欢楼,降火俸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江眠去不去看不看跟他毫无关系,管了很多与他无关的事,便不说话了。

江眠松了口气,降火俸低着头走着,表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摸了摸鼻尖,他这才注意到面前这是何地。

手掌一拍,江眠忽然懂了方才降火俸那话意思。

醉欢楼是何地,佳人苑,美人国,男人的天堂。

他一个大步跳到降火俸前面,眯着眼睛道:“降火俸,你方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进去?”

降火俸瞥眼道:“你进否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眠笑道:“放心了,以后这种地方我才不会踏进一步,女人有什么好的……”

“你说什么?”

话落才觉不妥,江眠猛的捂住嘴巴,干笑两声道:“没,没什么。”

话说间前方便是醉欢楼拐角了,忽而传出一阵极为吵杂,隐约还有女子求饶,男子大笑之声。

拐了弯,二人便见到街道中央晓宜正被一体型庞大的员外模样的男子拉扯,身后是一顶灰色轿子,男子拉住晓宜的胳膊便向那轿中拽去,晓宜表情略显痛苦,显然是不愿意的。

周围看热闹的破多,也没一个上去帮忙。江眠与降火俸也无心管这闲事,要是其他人江眠兴许还会帮忙,可偏偏这女子是晓宜。昨日当着他几人面便挑拨余鸢与叶清之的关系,又是一风尘女子,江眠对晓宜的印象也不大好。

就在二人要离开之际,晓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脱了那男子的钳制,踉跄几步,呼吸急促,发丝也乱了,一个劲向江眠这边跑来。

“救我,公子救我。”

语落,晓宜踉跄着步子,身子已躲在了江眠身后,红了眼眶,哀求道:“救我,公子。”

那胖员外追了上来,指着江眠道:“你是谁,给老子滚开。”

江眠一脸懵,他好端端的走着自己的路,是这女人自己跑过来的,投怀送抱算不算,怎么就得罪这位壮汉了。

他道:“晓宜姑娘自己跑来的。”

胖员外剑眉倒竖,完全不管江眠说什么,伸了手就要绕过江眠强行拉走晓宜。晓宜紧紧拽住江眠的另一条胳膊,死死咬着唇不愿松手。

胖员外脸上荡漾着一抹*的笑意:“晓宜姑娘,我是诚心邀你去做我的小妾,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受苦何苦这样让我难堪。”

一番争执下晓宜已咬破了嘴角,胳膊处的衣服被掀起露出白嫩的半条胳膊,也被这胖员外没个轻重的捏的一块青,一块紫,看起来分外狰狞。

晓宜哭喊着道:“员外,晓宜卖艺不卖身,还请员外尊重晓宜。”

胖员外一番下来性子也磨的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善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这里给老子装高洁,还卖艺不卖身,还不知在多少男子胯下寻欢。”

这话很难听了,晓宜脸色苍白,却不敢反驳胖员外的污秽之词,一双眸子里虽委屈到底多是倔强。

江眠有些看不下去了,鄙夷道:“你一大男人何苦强迫一女子,没听到晓宜姑娘说不愿意同你回去,还硬上。”

胖员外道:“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一毛头小子来管,还不快让开,要不然老子等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眠双手抱胸,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这事我还非管不可了。”

低了头,江眠对降火俸小声道:“降火俸,你快把这讨人厌的老男人赶跑。”

降火俸扭过身子,大有要走的意味,江眠慌了手脚,下意识的拉住,腹诽道:“你干什么?”

“走。”

“走什么,将这人赶走救了晓宜姑娘再走。”

降火俸歪头看了眼躲在江眠身后,身子瑟瑟发抖的晓宜,说道:“为什么救要救她?”

声音算不得小,江眠听得,身后晓宜自然也听得到。

第八十四章莫名被杀(一)

极为委屈的,晓宜眨了两下眼睛,两颗泪珠在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眼里又是倔强的,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离开了江眠的背后,站在一边,晓宜佛身咬着牙道:“多谢这位公子好意,晓宜也不愿强求与此,若公子不方便晓宜走便是。”

江眠道:“走,现在这个情况你去哪?”

晓宜凄惨的笑了笑:“如此,晓宜只好做小妾去了。”

那胖员外听了露出极为猥琐的笑意,点头大笑:“还是晓宜姑娘懂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同持强临弱的事看多了,也想着管一管。

一倾城倾国的美人被一恶心到家的老男人糟蹋,江眠虽也不大喜晓宜,但也有些不忍此事发生。

只是,打架,江眠那三脚猫的功夫莫说员外身后的保镖,怕是老员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自己也清楚。不过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既然说出了这话,即便什么都不会,也要做到不是吗。

想到此,江眠道:“降火俸,你到底救不救?”

降火俸的回答很果断:“不救。”

“你……”江眠一口气涌上:“我真是看错你了,大白天这种霸女之事发生你也可以竟当做未看到。亏兮颜还和你是好朋友,亏你一身功夫,全都白瞎了。”

看了眼晓宜,降火俸眉头都未皱一下:“不过几步便是醉欢楼,她何不跑到那里去求助,偏偏纠缠你不放。”

这话明的说了,意思也很明白,江眠粗心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只当降火俸不愿救,气道:“别和我说这么多,我就问你一句,救还是不救?”

江眠越急,降火俸便越镇定,隐约嘴角还露出一丝丝浅淡的笑意。

低着头也不知想到什么,降火俸抬头道:“救。”

…………

等到余鸢一行人来到伊蜚家,伊府的管家告知伊蜚今早外城有单生意,天方亮便赶马离开了。走的略有些着急,管家说只带了两个会点功夫的随从。

伊不在府中倒没多大关系,这案子和伊蜚到没多大关系,左右找的不过是老牛的尸体,伊蜚的离去倒没人在意。

管家带路很快便来到了置放老牛尸体的房间。房门紧缩,管家拿了钥匙开,推门而入,地上草席,早已没了老牛的尸体,留的只有一片尸臭,以及老牛的一只断掉的胳膊。

血腥味与尸臭味混合到一起,气味刺人鼻头,难闻至极。

胳膊被一破布包裹,早已有不少渗入到皮肉中,加之皮肉腐坏,与破布连在一起,生了不少蛆虫,白色一只一只在地上爬着,蠕动。

城府大人弯腰干呕了一声,连着管家,几位侍卫如样。

这场景,足够恶心。

余鸢掩唇,令她不解倒不是这过于恶心的尸臭,而是老牛的尸体好端端的怎会没了。

叶清之抬了步子绕过那一条横躺在地上的胳膊,来到昨日老牛存放尸体的草席上,弯下身凝看。

余鸢也跟着跟了上去,草席上看似一片干净,实则掉落了不少的死皮,因是白的,不认真看无法辨清。

伸手放在草席一指,再抬起拇指上便覆盖了一层淡淡含了尸斑模样的皮,鼻尖轻放,叶清之微颦了眉头,道:“活的人皮。”

二字一落,在场的人皆是惊住,老牛经过多人鉴定早已死了两天之久,而放置尸体之地又怎会出现活人人皮。不止城府,这次余鸢也有些不明白了:“人皮,活的?”

叶清之点头。

余鸢道:“怎么可能,老牛不是死了了吗?”

城府大人一脸不置信,多的是恐惧,他指着叶清之警告:“你一草民,不懂医术,不懂仵作之术,老牛明明已经死了,胆敢在这胡说八道,小心本官治你散乱安宁之罪。”

叶清之未理,手指轻捻了那片薄皮,不过只用了一分力气,那快看似结实枯燥的皮却如被大石块碾压过一样,碎了。

猝不及防谁都未料到这皮如此软,还好余鸢接的及时,用手捧住掉落只有头发粗的人皮。

松了口气,这皮现下是唯一的线索了,本就不大若是再碎了,可再找不到了。余鸢拿了帕子粘在上面,说道:“好脆。”

叶清之凝了眉,虽面上淡淡,毫无波动,唯有余鸢看出叶清之已不像来时那般放松了,含了几分镇重。

城府大人面色铁青,忽而一拂袖转身对一旁侍卫,以及伊蜚管家斥道:“老牛的尸体去哪了?”

管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忙跪下,白了脸色道:“草民,草民晓不得啊,昨日下午还在,早上也没人进来,什么时候没的草民也不知。”

余鸢低了声问道:“叶子,这皮可有什么不妥?”

叶清之收了手指,言:“妖,妖气。”

余鸢暗惊:“妖?老牛尸体这里怎么会有妖。”

叶清之摇头,道:“昨晚上我们不过方观察了一会儿,那时老牛尸体上还没有妖气,今儿尸体失踪,却独留了一只断臂,这妖气最重,除了这些,这行凶的应该不是个人,做这些除去老牛尸体上有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外,还在布置上挑衅我们,可以说,这个妖有意想让我们找到她。”

余鸢道:“亦依你所言,这妖和我们玩躲猫猫,做了这一切掩藏住了自己的身份,又故意透漏一星半点踪迹,图个什么。我记得伊蜚身上你说过有妖气,今儿早上又失踪,你说会不会是他所为。”

叶清之道:“待定。”

的确,如若单凭身上有妖气便断定凶手,有些太过果断,可伊蜚今儿出府这事也有些可疑,余鸢想二者之间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

城府听得二人窃窃私语一番,却听不清,便正了脸色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余鸢站起身,笑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什么人会偷老牛的尸体。”

城府大人稍稍缓了脸色,道:“这点,管家,你应该清楚吧,毕竟这是伊府,你身为管家岂会不知。”

管家一个殂咧跪下:“还请大人明鉴,老牛尸体失踪一事草民真是不知情,草民与老牛无冤无仇,草民更不是杀害他的凶手,更何况谁会好端端偷一尸体做何。”

余鸢白道:“城府大人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来往进过伊府。”

城府大人扬了眉,赞同。

管家想了片刻,摇头:“应该没有,即便有也无法进入房间里才对,这后院的钥匙都有我保管,你看。”

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大串大小各一的钥匙,说道:“这些都是,并且啊为了防止偷窃,城主大人之各佩了两把,一把在他自己手上,另一便在我这里。”

城府大人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接道:“照你这话,能不用破门便能进去的,除了你就只有伊蜚了。”

管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悔恨的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悔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

城府大人一副明白了的神情:“难不成是伊蜚偷走了老牛的尸体。”

余鸢道:“现在有这个假设也不为过,只是大人,你可想过城主偷一事不关己的老牛尸体有何用,再者自家丢了衙门的重要东西,他自己却消失了,这不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吗,我想城主不会愚蠢至此。”

王三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说起矛盾不止我们,我记得城主也和老牛有过不愉快。”

刘四惨着脸色道:“三,三哥,别瞎说。”

王三眉头竖起,大声道:“这个地步了,我们三还有什么好怕的,伊蜚这人自私自利,哪会真的管我们,你们俩倒好对他言听计从的,还心甘情愿帮他掩饰,真是,真的以为伊蜚会救我们。”

胖男人道:“三弟,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

王三鼻尖冷哼,对着城府大人抱拳跪下,哀戚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伊蜚他……”

话还未说尽,只间门外一道红光闪过,人肉眼看不清之速冲进屋里,直直射入王三微扬起的脑子里。如一根利剑穿过,王三后脑勺直到下巴处破了个洞,鲜血如清下的雨柱,流满了王三一身,而王三瞪大了眼睛,嘴还未来得及和上便倒地没了气息。

余鸢顿而起身跑去,叶清之随之,不过转身一时,众人还未反应,院中早已没了余鸢二人的身影。

寻着那抹未散去的红光,余鸢唤了阿圆出来闻着气味找去。

阿圆跑的极快,余鸢身为凡人自然是跟不上,便被叶清之抱着,一路从空中飞过诺大的锁灵城。

一片茂盛的树林中,阿圆停在一棵树边便不动了,余鸢二人也随之停下。

阿圆忽闪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树根上挠了几下,嗷嗷叫了两声。

余鸢蹲下身看,细细将落叶拨开,除了泥土和枯树枝再没别的了。

她抱起阿圆,摸了两下,道:“阿圆,这里什么都没有,确定是这里?”

阿圆耸立着脑袋,扑闪着一双紫眸。

第八十五章莫名被杀(二)

阿圆的判断从不会出错,可这里莫说东西,连方才那极淡的味道都没了,这点也有些说不过去。

余鸢也又向四下望去,除了几条小他路,便是一棵棵树木,地上落满了枯叶,杂草纵横外,再难寻到一点妖气。

余鸢闻不出还算,叶清之同样如此,便说明那气味到这里断后,线索也断了。

老牛尸体莫名丢失,后王三又被杀害,这一妖气便是最后的指点静,如今到了这处树林也没了,余鸢有些丧然,她还未来得及弄清这道什么东西,甚至不晓得杀害王三的是何物,就像石头没入了大海,消失了个干净。

撇撇嘴,余鸢依在树上,悲戚道:“叶子,现在可怎么办,王三死了,我们连那红光是什么都不晓得。”

天杀的,到了锁灵城就没一天安静的,寒冰之事还未有个去向,又摊上个杀人的罪名,这一番麻烦下来,她虽不是累,倒也觉得疲倦了。

如霜打的茄子,余鸢整个人有些丧气。

阿圆嗷嗷两声,在余鸢怀里不老实的四只蹄子胡乱蹦哒,不时碰到余鸢裸露的锁骨处,弄的她痒痒的。

余鸢痒了,笑了两声,抓住阿圆的蹄子,故做怒道:“阿圆。”

阿圆弯了一双紫眸,湛亮湛亮的璀璨,小而软的身子蠕动着向余鸢怀里钻。

阿圆的调皮余鸢可晓得一二,上辈子记得在桃花夭夭处逃窜碰倒了连尊的一盏油灯。若是普通油灯也好,偏偏这油灯是连尊夜里读书用的,日日浸在书房里,油灯陪伴在侧,可想而知这油灯对连尊是何等重要。

这小狐狸也晓得,火势蔓延也无法挽留,竟心安理得的离开了。连尊的书房够大,书不少,那场火虽是傍晚着的,到底也因救不及时烧了半个时辰。

众人救下书房已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她记得那时连尊看到自己钟爱的书房变成那般一片灰土模样,气的当场捂住胸口喘了好一阵子。

想到后来叶清之三天两头的去探望闭门不见的连尊,每每被灰头土脸的斥责一通,余鸢便想笑。

她低着头,摸了下阿圆的鼻尖,笑道:“阿圆,你就不能老实点。”

阿圆摇着尾巴,钻进了余鸢怀里,没了影子。

余鸢看了眼怀里空荡荡的位置,叹气道:“愁啊,愁。”

叶清之揽着她的腰,听余鸢这般叹气:“怎了,方才便提不起精。”

余鸢一手撑着下巴,嘟着嘴巴道:“寒冰一事一点头绪都没有,老牛这事又断了路,叶子,自从重生后有没有发现诸事不顺。”

小事不断,生死离别不少,这辈子活的,比上辈子还要累。

叶清之道:“不止?”

余鸢嘿嘿一笑,惊奇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清之淡笑,余鸢敛了笑意,恍道:“感觉有些麻烦,什么都不会,魔术在人间也不能派上用场,和你们仙仕不同,我们魔道中人若是被发现可是要被杀死的。哎,这样的话,魔术用不了,空会点手头上的功夫连个修士都打不过,每月还要承受噬心之痛,真是麻烦又无用。”

封了魔气自然不能用魔术,余鸢和一普通人无异,若是碰到些什么妖魔鬼怪,厉害的角色,她一禁术一时半会破不掉,连个反手之力都没有。

事事要人保护,动不动就死的,活成了上辈子她最厌恶的样子。

叶清之也不知想到了何,整个眉头都是紧锁着的,并且紧紧盯着余鸢,那眼神大有一番要进了她骨子的意味。

平日里清冷淡然的眸子一时间炽如烈火,余鸢被叶清之看的不自在。

不对,是很不自在。

干笑两声:“叶……叶子,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叶清之未回,忽抬了一指轻碰触余鸢尖尖的下巴,缓缓勾起,低头吻上。

惊了片刻,慌了片刻,不知所措片刻。

离开后余鸢整个嘴都是红的,下唇中间处还留了两颗牙印。

余鸢舔了下嘴,这才觉下唇处一阵火辣辣的疼,想到方才叶清之在他嘴上不停啃咬,定是那时留下的。

她委屈道:“叶子,你咬我。”

晓得余鸢是故意,叶清之也是见不得余鸢这模样的,便揽进怀里,揉着后背轻拍。余鸢挤了两滴泪,脸轻摩擦与叶清之胸口,依诺道:“疼。”

见她罕见的娇声软语,惊讶之际叶清之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鸢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鸢一双眸子渐渐暗淡下来:“明日……便是残月了。”

…………

申时客栈里江澜在屋里等了好几个时辰都不见江眠与降火俸的影子,屋里的排骨汤早已凉了,江澜也等的急了,又想到余鸢走前嘱托,莫要轻易走出,硬生生江澜忍着担忧等到现在。

门轻响,江眠开门走进,待看到二人身影江澜才松了口气,起了身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眠笑嘻嘻道:“做了件好事。”

江澜不信道:“好事?”

江眠道:“阿姐你别不信,问问晓宜姑娘,今儿是不是我救的她。”

江澜这才注意到江眠身后跟着眼眶微红的晓宜。晓宜冲江澜行了礼:“晓宜见过江姑娘。”

出人意料的江澜对晓宜没有半分热情,未露出丝毫的笑意,也没前去搀扶起弯身行礼的晓宜,只是很淡漠的应声,大有几分疏远之意。

江眠挠着头,江澜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令他也有些尴尬,不过也并非没个解释,他晓得自家阿姐与余鸢关系较好,怎会容忍一个挑拨过余鸢与叶清之关系的人来这里。

他向四下望去:“阿姐,兮颜他们去了衙门还没回来?”

说起这江澜方松了一分的心又重新提起:“还没回,快要一天了,衙门也没个信,我又不敢出去,万一出了事还要给兮颜徒添麻烦,就只好在屋里待着。”

别人怎样倒无所谓,听得余鸢一天未回,降火俸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了。

江眠在后背喊道::“降火俸,降火俸。”

莫说屋里,走廊上也没了降火俸的影子。江眠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袖中丹药还在手里握着,他忍不住加紧了力道,木头制作的盒子险些被捏到无尖。

余鸢,余鸢,余鸢。

江眠心里微微泛起了一抹苦涩。

江澜一心只在余鸢事上,倒是未注意江眠变化,只道:“小眠,你说兮颜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敛了神色,江眠淡淡道:“有清尊在,她能出什么事。”

这语气,这话大有一番事不关己,江澜责备道:“小眠,怎么说话的。”

江眠冷道:“不是吗,阿姐你整天在这为兮颜操心,担忧。可人家根本不需要你。”

江澜抬起脚跟摸了下江眠的额头,道:“没发烧啊,小眠你怎么尽说一些胡话。”

江眠侧头避开,吸了口气:“不是吗,阿姐我感觉我说的很对。”

说罢便要离开,江澜在后身后拉住,江眠也不听。

江澜心里急的不行,不懂江眠这是怎么了,以往对余鸢的事他可是比自己还要重视,怎的忽然变成这样了。

“小眠,小眠,别闹了,跟阿姐……”

江眠打断道:“我闹,阿姐,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觉得我是在胡闹。难道兮颜每件事做的都是正确的吗,不对,阿姐,我告诉你,不对。”

吼罢,江眠摔门而出,江澜抬脚就要跟上,一旁的晓宜扶住了江澜的身子,关怀道:“江姑娘,我去。”

江澜脸色有些苍白,捂住肚子。

江澜生有一毛病,每月日子到了,便会腹痛不止,不能动弹。

以往在江府江骑这几日都是不让江澜下床的,脚底沾了凉气对小腹影响颇大,江澜便会更痛上几分。

这几日事情繁多江澜一时忘记了时间,加之几天操心劳累,昨半夜被痛醒,床上一片血红她才想起自己日子到了。早晨余鸢见江澜脸色不太对劲便询问一二,这才知此事缘由,才有了方才不许让江澜外出的叮嘱。

痛的有些过头了,江澜没忍住跪在了地上。同为女子,晓宜多半也猜到了,忙道:“我去客栈要杯热水。”

江澜拉住她的襦裙,呢喃道:“小眠,小眠,先去找小眠。”

“可……江姑娘……”

“快,别管我……小眠性子重,先找他。”

晓宜咬了咬牙,说道:“那好,江姑娘我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江澜虚弱的点头。

…………

回到伊家,城府大人一行人都在伊家大殿中等候。

出了方才王三之时,众人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各自低着头一人说话都没,一屋子的丧气。

看到余鸢二人回来,城府大人手中杯子一抖,溅出不少茶水出来,好在杯中水已凉了,城府大人也未在意。

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双腿都在发颤。

众人见到二人都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地上跪着的胖男子和刘四那脸色真是跟死了自己是一样。

也不然,三人同扯这起案子,方开始王三便莫名其妙死了,谁能保证下面不是他们二人其中一个。

第八十六章梅花

城府大人缓了心神又重新做到椅子上,这次看待余鸢叶清之已换了一副神情,再没了不屑,怀疑之色,眼里似有一丝祈求,求助:“二位,可查到是谁杀了王三?”

余鸢摇头,这此又不好对城府大人说此事不是人所为,毕竟锁灵城只是空有灵物,除了七园灵,别的灵物她可是一个都没见过,万一这里的人不信妖魔鬼怪之说,倒是徒添了许多麻烦。

想到王三被利器刺中时的惨样,城府大人余悸未安,惨白着脸色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余鸢道:“普通的剑啊,还能有什么。”

城府大人摇头:“不,不是。若是剑也应该是白色光,人的力道也不会大到将王三脑袋刺穿,能做到这种地步,一定……一定不是寻常人所为。”

余鸢听出他话语间带了几分惊恐,又将目光转向地下跪着的二人,皆是惊恐到双眸瞪大,完全一副见鬼的模样。连和到锁灵城外传,加之城内所见,伊蜚七园灵之事……

敛回目光,余鸢正了脸色道:“你们应该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城府大人移开目光:“能……能有什么。”

果不其然三人支支吾吾不语,明显背后另有事情隐瞒在。

余鸢挑眉道:“既然你们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若是再出什么事,可莫要再与我扯上关系了。”

刘四支吾了一声,方张了下嘴边被一旁的胖男子打断,他瞪了眼刘四,那目光约摸有几分警告之意,而刘四哑巴住嘴,真是不再说话了。

城府大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手摸着额头,摆摆手道:“锁灵城一向太平,依方才伸手可见二位也并非一般寻常草民,此事也无与二位有关,若只是途游在此,游玩后便请离开吧。”

有种事叫事不关己,有种人叫冥顽不灵,有种冤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面对这群执拗之人,余鸢也懒得问了,若不是这是牵扯到自己,爱谁谁死,和她有何关系。

他们不愿说,她还懒得听呢。

“现在可以证明老牛的案子和我相公二人没有关系了吧。”

城府大人道:“没是没了,不过……”

余鸢摊开头,说道:“没有不过,老牛不是我杀死的这事弄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所以呢,城府大人,我和我相公现在可以走了吧。”

胖男子对着余鸢嘲道:“老牛尸体丢了,这事弄不明白咱们几个都没完,想走撇开关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除非你愿担下所有罪事,要不然就调查清楚老牛尸体在哪,否则别想走。”

余鸢心里大笑三声:“这等事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只是来玩的,莫名其妙被牵扯其中不算,还被当做杀人凶手整日往衙门里跑,如今沉冤得雪,你们但不让我一清白的人走了。”

几人不语,余鸢又道:“问什么你们也不愿意说,既然对我俩戒备心如此重,何必又让我们知道这么多。”

依旧沉默,三人低着头白着脸色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余鸢冷冷看了一眼,摆手道:“随你们,我们走。”

…………

在出了伊家,一条街巷纵横繁华,迎面便是急步赶来的降火俸。

余鸢冲他摆手,降火俸也走来了,想摸住余鸢的胳膊问是否安康,手抬了半个却又落下,抿唇道:“没事就好。”

余鸢笑道:“我能有什么事,降火俸,你怎么变得和澜儿越发相似了,整日里便是问我有没有事的。”

降火俸神色严肃:“阿鸢,,明日……”

余鸢接下,冲他安抚一笑,道:“放心好了,以前都可能过去,这次也肯定可以。”

顿了片刻,三人已不觉在伊家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或许都心有所想,时间悄而滑过,也未留的多少让人察觉的痕迹。

余鸢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去吧,澜儿要担心我们的。”

叶清之点头,三人并肩而行。路上多半是余鸢在与叶清之聊话,偶尔理了降火俸,也只是闲话两句。“嗯”,“是”二字。余鸢发觉降火俸这人虽清冷,甚至有些阴寒,依着上辈子的记忆来看,话也不至于如此少。

不过说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拒绝了他,为何降火俸还要任劳任怨的跟随。莫非是活着太久,觉得魔道里生活太过乏味想来人间找找刺激,可那人也不必是她吧。

如若不然便是这人还记着上辈子的恩怨,这辈子来找她报仇。

要说一个很的脑容量有多大,转的速度有多快,怕没有一个人可以说的清,这点余鸢所觉应该是比人变脸的速度要快,并且没有一点是相同的。

脑子里蹦出很多扯南扯北的,余鸢嘴角抽了抽,抛开那些乱做一堂的东西,说道:“不管了,还是先调查寒冰一事吧。”

夜里尾巴方露了个头,锁灵城的热才方开始。

傍晚时分连着江眠一行人都回到了客栈,江眠心情不大好,见到几人连句话都没有径直上了楼去。

余鸢不知下午发生过何,就这样胡乱看了一遍江眠的脸色,心里郁闷不已,一向好说话,爱玩闹的江眠,脾气何时这般大了。

也罢也罢,在余鸢心里江眠总归只是个孩子,闹别扭正常,也并不在意,打算找了江澜问个一二。

江澜正窝在踏上休息,被子一角掀开,余鸢稍稍走了进去帮其盖好,见江澜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右手还在紧紧捂住小腹,心疼的叹了口气,余鸢蹑手蹑脚的出了江澜的屋子。

她虽无这方面的毛病,但看一向忍得住的江澜被折磨到离不开床榻,便知这滋味定不好受。

这东西最无解,吃点药虽好但到底是药三分毒,不一定顶用不说,时间长了说不定身体会形成一种依赖性,倒是脱离不了这药物才足够麻烦。

夜里冷的厉害,不小心吸了口凉气,整个身体都是凉的简直要刺到了骨子里。

余鸢摸了摸鼻尖,抖了下身子离开了客栈。

叶清之奔波了一路余鸢便先让他休息了今晚偷偷出去的也不过只有她一人,她这样叶清之自是不愿的,余鸢好话说尽,夸完,再三保证自己回屋就睡,叶清之这才勉强答应。

虽说骗人这事不好,但谁让叶清之与她最亲,出了点事情,不骗他还能骗的了谁。

老牛居住的房子是间瓦平老旧的的屋子,只有一间主卧,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院子。到底老牛也是个一个人生活,这房子对一家几口来说拥挤是肯定,但对一个人生活的老牛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因为老牛被判定遭人杀害,屋子是被贴了封条的。余鸢轻轻撕开了封条,轻开了一条门缝,确认周围无人出没,偷偷潜进。

屋里昏暗一片,余鸢点了一根火烛借着点点微光探查。屋里很脏,也很乱,到底也是几天未有人居住过了,桌上乃至地上已灰尘一层,蜘蛛网渐聚。

走到老牛休息的床榻前,余鸢将烛火搁置在上,烛火很微亮,门缝外的清风轻起便是一阵跳动,黑影飞乱,看不真切。

床上只有一略有些脏的枕头,一床被褥。

至于余鸢为何会细看床上,只因枕上有一本书籍,拿来看才知那是秀才才会读的《五才》,记得人间似有考状元之说,《五才》便是每每考试必有的一书。

想来也怪,老牛一粗人,整个锁灵城对他印象都不大好,每天晚上休息之处又放了一本书,这点着实够奇怪的。

将书本细细看下,纸张已呈现淡淡的黄色,只大致看了两眼,两张便有一张有轻微的磨损,那是长时间抱着书看,手指摩擦够才会留下的痕迹,想来这本书老牛看过很多次,并且很钟爱。

放下书,余鸢又想被褥上摸去,被褥虽有些破烂,摸起来却很舒服,略软。余鸢弯身凑过去拿了被褥一角放在鼻尖。

淡清香。

微微惊讶,她又在鼻尖好好嗅了嗅。

方洗过不久,皂夹味道,梅花味道。

再看这屋里构造,正中间墙上挂了一副冬日里梅花盛开一片之图。画架两边用了最好的檀木接上,看得出老牛是十分珍爱这副画的。

梅花乃是花中四大君子之称,素来有“孤霜傲雪,正骨坚韧”之称。

因此国人最爱拿梅花寓意那些风骨傲然之人,也十分得到这些所谓才人喜爱。

余鸢摸了摸鼻尖,将这些消息好生在脑中过滤一片。屋里除了不太符合老牛身份的字画外,也没其他不妥之处。

余鸢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到也是有点收获,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去。

脚方踏出一步,余鸢便察觉周围有人在看她,那目光透过层层墙阻,直直对着她。

很凉,很寒,很冷。冷的有些过头了,根本不像一正常人的眼睛。

她收回步子,缓缓勾了唇角,说道:“半夜,也不知是谁跟着一女子做什么?”

黑暗处隐隐传来一阵咀嚼声,四处都有,即便余鸢刻意静了心听,也听不出这声音究竟来自何处,具体位置在那个方向。

第八十七章老牛未死

细听,这咀嚼声倒有几分是在咬断骨头,吃其肉,让人感到这背后之人不是在吃食物,而是在吃一人的身体,隐隐还带着一两声恍惚的笑声。

余鸢定了心神,屋里除了烛火微亮,偶尔夹杂风吹影动,什么都未出现。

下意识的余鸢觉得这是谁在装神弄鬼。

稍稍从门缝中钻出,余鸢关了门,重新将封条贴好,烛火吹灭,一番事情做好后,余鸢这才满意,弹了弹身上轻微洒落的泥土。

方转身,余鸢便见到老牛爬在地上,头发散乱,像是没有腿似的蠕动。动作很缓慢,离余鸢也不远,这一段走下,草摩擦出声,余鸢听得老牛嘴里有咀嚼声,与方才在屋里听到的如出一辙。

她心里微惊,老牛果真如叶清之所言未死,只是现在这模样又是什么。

在离余鸢还有十米之远,老牛忽然抬了头,眼睛是红的,脸上的皮仿佛被水浸泡了很久,全都皱在了一起,纵横交错,有的甚至打了小结,或者连带着皮肉垂在脸上。一块肉,一块皮的相连,看起来着实可怖。

可真是令余鸢恶心,感到诧异的是老牛嘴里叼着的,正拖拉着咀嚼的是一人的头颅,借着残月,隐隐看的那是伊蜚的头。

老牛忽然对余鸢咧嘴一笑,这一笑不要紧,可直接恶心的余鸢弯干呕。只见老牛嘴两边滴落了很多血和肉黏在一起的物体,随着他还在不断咧大的嘴里落下,而伊蜚那五官恐怖的脸上沾满了血,若不是方才那一瞬干净,现在来看真是看不出那是伊蜚。

老牛还在笑,面容痴呆,也不知在笑什么,也不动了,就在哪里爬着。

余鸢看了好一大会儿,最后真是受不了了,脑中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伊蜚被老牛吃了半张脸的头。胃里一阵酸水沸腾,余鸢干呕不停。

着实……太……他的,恶心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牛的尸体不是消失了吗,即便未死又怎会变成那模样,如丧尸般没了人性。再者伊蜚,伊蜚的头怎么会被老牛咬着,身体去哪里了。

莫不是伊蜚出事,可即便出事又怎会出现在在这里。

种种疑问,余鸢也懒得想了,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呆了,可怕倒不是可怕,着实够恶心倒是真的。

平缓了几分心,余鸢拍了拍胸口重新站起,这一次,前方哪里还有老牛的影子,莫不是地方那残留的血,余鸢都以为方才是自己看错了,老牛根本没出现过这里。

…………

途径醉欢楼那条街,老远余鸢便看得火光漫天,火越发高,也有低落的,显然是失了火,依着这火势可知这场火不小。

待走到那处,街上乃至已烧了半个的醉欢楼慌乱一片,到处是逃窜的百姓,丫鬟,以及醉欢楼的姑娘。

火也不知从哪里着的,醉欢楼三层皆是火势漫天,烧的老高。

地下望去隐约还能看到三楼窗户边还有未来得及逃窜被困在上面的姑娘,她们拼死呼救,现在唯一有生还可能的纸窗上叫的撕心裂肺。

“嘭”一声,只见醉欢楼大门处上方一梁头倒地,没了支撑,醉欢楼出口被堵,一层楼弯了半个。还在向外跑的姑娘猝不及防被砸在梁头下,惨叫不绝于耳,火势很快,她们伸手求救,挣扎,路上过客匆匆,淡淡一瞥,到底也无人出手相救。

火已烧干了她们的衣服,连着皮肉便开始烧自己了,一时间被堵死,乃至二楼,三楼纸窗前可以看到不少已成了火人的女子。

等到城府大人带人赶到,醉欢楼里的姑娘除了起先跑出来的,其余的全都死在这场大火中。

看着几乎已成了废物的醉欢楼,城府大人叹了口气,虽命人救,脸上的怜悯也告知即便这时抬水救也是为时已晚,救出的也不过只有烧焦的尸体而已。

这场火很大,足足烧了一整夜,锁灵城的夜明的有些过头了。

余鸢在街头处一直看,直到火灭了,城府大人离开,以及天蒙蒙亮,腿麻了,这才想到回客栈。

次日,醉欢楼一夜被烧光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锁灵城,看着成了一片废墟,只剩木头的醉欢楼,想到以往这里何其热闹场景,都不禁深深叹气,感到惋惜。

这场大火死了很多人,醉欢楼周围几家铺子也受到殃及,多少烧坏了一点。醉欢楼管事的已经死了,这里很多姑娘也命丧与此,讨债也没了对象,有良心的也便不在意,自己收拾收拾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只是不止余鸢,整个锁灵城的人都在困惑,醉欢楼在锁灵城也有十几年了,从前一点事也没有,夜里除了热闹便是安静,怎的好端端一夜会着火,烧的如此干净,活口都没留几个。

一时间老牛之死,加之醉欢楼失火,锁灵城整个没入一种死寂的诡异气氛中。

早饭将至,余鸢顶着未睡醒的模样同几人坐在楼下等着老板上饭菜。

在这坐了估摸也有半个时辰了,客栈里的人越聚越多,说起昨日之事。

“听说了饿了吗,醉欢楼昨夜失火了。”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很惨,醉欢楼那么多姑娘,跑出来的不出十个,其余的全都死了。”

“可不是,你说这年我门这着实不够太平,老牛死了没两天,醉欢楼又失火死了那么多人,真是,我在这活动半辈子了,这等祸事还是头一次见到。”

“也不知晓宜姑娘跑出来了没,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烧死真是可惜了。”

…………

众人说的越发带劲了,吃着包子,滔滔不绝,除了余鸢皆都听的云里雾里。

江澜道:“这,什么醉欢楼失火了?”

恰小二前来端松要来的包子,便多说道:“几位还不知道此事?”

江眠道:“什么事,大清早的就听这里的人闹的厉害。”

小二将包子放下,小声道:“昨夜啊醉欢楼失火了,里面的人除了晓宜姑娘几个,全都死光了,诺大的醉欢楼只成了一片废墟。”

几人皆是惊住,江澜不可思议道:“失火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小二道:“谁知道呢,说来也怪这么多年醉欢楼太平无常,谁知道竟会失火,烧的如此干净。”

说罢又道:“这事八成有问题,城府大人已经派了人在查了。好了,我也不多说,几位还是快点吃饱,早早离开这里吧,接二连三的出事,谁能保证下次倒霉的不是我们自己对吧。”

余鸢笑道:“这位小哥心这般好,既然晓得锁灵城不太平,为何不自己离开?”

小二忙摇头道:“不可不可,既然身为锁灵城的人,不到死没有几个离开的。”

这八成也和什么信仰,生在哪边要在哪的习俗有关,这点还是能说得通的。

她道:“不是说锁灵城每个人都有灵物吗,出事了怎么也没见着灵物出来保护锁灵城?”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吧,灵物虽有,但真是孵化的却没有几个,可以说除了城主,晓宜姑娘,还有几个大善人外,像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儿会真正孵化。”

余鸢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道:“是吗,那小哥哥你的有没有孵化呢?”

小二道:“像我这种一日三饭方饱的人,哪里来的孵化灵物这种高贵的东西。”

余鸢掖道:“这样说来这灵物还会选人啊,专门挑选那些富贵人家孵化。”

小二也笑道:“谁愿意生下来就吃苦受罪呢,就像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也想着投胎到富贵人家,或者皇亲国戚一样,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吃喝。这灵物是有灵气的,想着也懂这个道理。”

小二的话逗得几人失笑,余鸢眯着眼睛道:“那小哥哥不知个可不可以让小女子看一眼所谓的灵物,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呢。”

小二欣然答应,偷偷看了眼周围,从怀里掏出一越有半个碗大小的石头,。原是不规则形状的,因是被人太多次放在掌心摩擦,棱角被磨平了很多,看起来圆了不少。

递到手里还带着热气,想来小二是将这石头放在了身体里吧,这么冷的东西在这种鬼天气里还能做到如此,看来是十分宝贵的。

几人围在一起细看,色泽,石龄,乃至上面浅浅的纹路皆看了个便,都未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江眠看着这一块普通与无异的石头,眼里嘲讽划过,叹道:“怎么看,这也只是一块破石头而已,真搞不懂你们要这玩意作甚。”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江澜碰了碰江眠的胳膊,小声道:“小眠。”

江眠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想多说。

江澜有些抱歉的对小二笑了笑,小二不在意道:“莫说几位,就连我有时也觉得这东西是假的,骗人的,可大家都说是真的,孵出的也有,谁都不愿比他人略逊一筹,这不,几位也么笑话我,锁灵城里像我一样将这灵物放在怀里取温的也不在少数。”

第八十八章何为灵物

余鸢道:“即便真是灵物,方法也不像小哥你这样用身体温度孵化,灵物共有生,有一点说的倒是极对,灵物是看主人的,若是无缘,即便在手里灵物也是废物。”

小二赞同道:“姑娘所言极是,锁灵城那些人都是这样说的,所以都相信这灵物终有一天可以孵化,为自己所用。”

余鸢心里否定的摇了摇头,若是灵物是一平凡老百姓便能轻易孵化,认其主人,那灵物便不能称之为灵物了。

喝了杯茶,余鸢捏着茶杯炳问道:“听小哥你方才说锁灵城除了城主,再便是晓宜姑娘也有灵物,可是真的?”

小二点头,提起晓宜,便是一副敬佩不已的痴汉脸:“那是自然,晓宜姑娘人美,舞好,心又善,时常救济那些因洪水而失家流浪的穷苦百姓,并且不求任何回报,真真是一完美的人。”

挑了眉头,余鸢笑呵呵道:“是吗,看样子这晓宜姑娘真是心善啊。”

“可不是,虽为风尘女子却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想来灵物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孵化,认其主人吧。”小二一甩肩上的汗巾,端起空掉的盘子道:“好了,不和各位闲聊了,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要照顾,我先走了。”

吃了一块包子,余鸢眯着眼睛勾唇道:“看样子这晓宜也有问题。”

江澜顿了喝粥的动作,问道:“兮颜,方才那小二的话有问题?”

余鸢道:“灵物,澜儿可记得阿圆。”

江澜点头:“记得。”

“何为灵物,天地精华共生,三界最纯洁之气得此才会被称之为灵物。难得一方面,即便有辛得之,认主更是比孵化难的多,所只是平日里做些好事便可以孵化感动灵物,化其身,认其主,莫不是太过简单了些。之前我见小二打的肯定,以为锁灵城个别的地方不同灵物十分常见,可这些日子观察所得,不一样,灵物还是难得,一般人是没有的。”

伊蜚七园灵有问题的事只有余鸢叶清之二人知道,江澜等人是不知情的,灵物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锁灵城的人说的里像,家家户户皆有,不了解城中实况,便也都信了。

江眠忽而淡淡说了句:“兮颜,我发现你一直都在找晓宜姑娘的事。”

余鸢愣了下,嗤笑道:“我找事?”

江眠道:“难道不是吗,人家晓宜姑娘凭自己本事孵化灵物,你便认定有问题,莫不是你看人家长的比你漂亮,人缘比你好……”

余鸢心里笑的不止,接道:“江眠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嫉妒晓宜,才会说她有问题的了。”

江眠道:“我可没说。”

余鸢有些寒心道:“你话里话间不就是这个意思,江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江眠抿唇不语。

不应不否,却让余鸢心凉了半截。

何时见过江眠与余鸢如此,以往二人关系最是好,闹的也最厉害,如今这明显不是在开玩笑了,而是真是吵起。

江澜斥责江眠道:“小眠,你怎么对兮颜说话的。”

江眠硬声道:“阿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看兮颜难道不是从头至尾都在找晓宜姑娘的事吗,她明显是嫉妒晓宜姑娘的容貌,害怕清尊被其抢走才会事事如此。”

话落,江澜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江眠脸上,刹那间江眠脸上浮现了五个微红的手指印。

大约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下手,江澜看着自己还在江眠脸旁的手,悔意渐深:“小……小眠……”

江眠兀的双目赤红,满眼心凉的看着江澜:“阿姐,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为了兮颜,一个不过相识只有半年时间的外人,你竟然打我。”

“小眠……阿姐,阿姐不是故意的。”

江眠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江澜在说什么,当下便气急,一脚狠狠踹在了桌椅上,震的桌上粥碗,水杯摇晃。

像是极为失望,又心凉,江眠走的很坚决,连个回头都没有。

身后江澜跨步追去,却被脚底一板凳脚绊倒,半个身子跪在地上。众人扶住不及,江澜痛苦的捂住腹部,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如何,弯着身子流着泪对门外身影消失的江眠喊道:“小眠……小眠,阿姐不是那个意思。”

余鸢深吸一口气,弯身扶起江澜,这事她也是有错的若是方才不与江眠计较如此,多多担待,或许便不会闹翻,江眠差不会走了。

“澜儿,地下凉,你先起来。”

江澜未动,死死咬着唇,太用力唇都泛起了白色,脸也是煞白的。余鸢见她全身将近颤抖了,脸也白的不太对劲,若是因葵水而痛不至于如此。

“澜儿,澜儿,你怎么了?”

江澜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余鸢怀里,眼睛却是慢慢避上了,嘴里还在道:“弟,我的小眠……别让他离开……爹……”

话还未说完,江澜眼里泛了白,死死攥住腹部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余鸢心里一紧,忽觉身下接住江澜身子的手上粘糊糊的,她将手拿出被江澜覆盖住的襦裙外。

红,一片的血红。

怀里江澜身下在不断涌出鲜血,浸透了白色的襦裙,一点一点往外扩散着,不过眨眼间半个身子已红了半个。

一瞬间余鸢哑干说不出一句话,望着满手沾满了江澜的血,一向浅笑淡然的眸里显现几分哀求:“叶……叶子,现在怎么办……”

叶清之弯身将不知所措的余鸢搂在怀里,无声安慰。

…………

大夫说江澜身子受了寒气,恰葵水来了,而江澜本事葵水一事就有几分毛病,如今摊上寒气,腹痛更是变本加厉。

可单说腹痛,受寒,江澜何至于流这么多的血,乍看之下倒像是小产一般,滑胎这是不可能的,江澜一黄花大闺女何来小产之说。

对此大夫也是直摇头,给不了个解释,只说这腹痛毛病说小一月也就那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说大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这样,痛不伤骨子,折磨人倒是很的厉害。

床边江澜闭着双眼,嘴唇白干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本就白皙透亮的皮肤如今倒是白的有几分不太切合实际了。

江澜虽为江府中人,会点防身之术,却长了一张江南女子才有的柔媚,一举一动大家闺秀中不失了女子特有的一股水灵灵的灵动。只是一个眼神,一弯身回眸,便足以让所有男人心生怜惜,好生爱护。

奈何贵为江骑长女,许多女子的娇声服软都被江骑所教导的思想磨灭,在江澜的生活中没有依赖,万事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余鸢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望着昏迷不醒的江澜五味杂陈。

门外降火俸端了大夫配置的药走进来。

降火俸见余鸢神色哀怜,将药放在桌上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余鸢身上心疼的道:“天冷的紧,多穿点。”

余鸢拢了拢身上黑色的大氅,干笑道:“谢谢。”

降火俸有些哀伤,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只在余鸢这才稍稍多点,更多时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只懂,却不说。

就像此刻因余鸢一句话哀伤,眸中一瞬划过随之便是正常无异,换一种说话也将降火俸是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可那也只是单单对余鸢一人而已。

气氛沉默无声,余鸢一颗心都在江澜身上,哪有闲情管别人。而降火俸最享受的不过便与余鸢独处,这样便可以眷恋而贪婪的独享一人眸。他很静,站在余鸢一侧也不坐着,就这样身姿笔直站挺。

那高大的身,俊郎的旁,温柔的眸,仿佛这世上就算天塌,地裂,他都会帮其顶住。

过了一会儿,余鸢转身道:“可有江眠的下落了?”

降火俸摇摇头,因方才看的有些入迷了,余鸢忽做声,猝不及防他也被吓了一跳。

余鸢未注意到这些,满心都是下午发生之事,她道:“晚会江眠若是再不回来我便出去找,这事总归我也有错,澜儿已经如此,江眠可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降火俸颦了眉,否道:“不行,阿鸢你忘记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吗?”

外面傍晚将至,黑漆漆一片了,夕阳的余光也渐散去。

余鸢苦笑一声道:“我晓得,只是……降火俸,我突然……有些怕。”

“怕什么……”降火俸小心翼翼抬了眉:“阿鸢,将你入魔道,你可曾怨过我?”

余鸢神情虽未变,答得却是极为认真:“不愿。当日若不是你救我,恐怕我早就死于崖低,何来现在的莫兮颜之说。”

想的和心里一样,降火俸释然了,只是……

他道:“噬血之痛,抱歉,以后怕是帮不了阿鸢你了。”

余鸢笑着摇头,其实一早她便不希望降火俸这般损害自己帮她,毕竟一月一颗内丹,足足要花费一百年修为。一颗在降火俸这种活了几千年的魔人身上或者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十颗,二十颗,乃至一百颗又会如何。

余鸢知道自己回报不了降火俸什么,便不愿欠他太多。

第八十九章噬血之痛(一)

“没事,每次害你受伤,我还没说对不起呢,有些过意不去。”

降火俸依旧看着她,眸子很静,很凉,却又很灼热。余鸢被他看的不自在,佛着一缕发丝浅笑,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怎……怎么了?”

半晌,降火俸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方才阿鸢说怕什么?”

余鸢撑着下巴,淡了眸道:“我怕……在日后不知多少年的岁月里,撑不过去。”

…………

正也是夜里了,余鸢味了江澜药后,盖好了被子,问老板要了个暖炉放在江澜小腹上,夜里太冷,这样方好些。

残月之时是今日与明天交接之时,现在闲着也有一部分时间,余鸢便出去找江眠。

锁灵城很大,找一个很不容易,沿着一条一街询问摆摊的老板,又去了江眠平日里钟爱的武馆,玩闹之地,得道的只有一个,未见。

盛华也好,只是锁灵城余鸢几人不熟,哪里是哪里,归为何地,都不晓得。只能在寻找江眠的同时也问了路。

夜里寒风刺骨,余鸢跑了一路,倒不觉寒冷,也有了些热。

前方不远便是一家卖木块做小物品的店铺,记得江眠是十分喜欢这种小东西的,余鸢同叶清之快了步子去。

老板是为年纪较轻的男子,余鸢喘了两口,对着老板比划道:“老板打扰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约摸有二十来岁,身着黑衣,面容俊郎的男子路过。”

老板莫名看了余鸢一眼,说道:“有啊,一天我这不知过了多少二十来岁,身着黑衣,面容俊郎的男子,只是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位。”

余鸢大抵虚无缥缈的空气里描绘了下江眠的特征:“个子很高,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肩膀背了一淡蓝色包裹。”

老板状似冥想了一会儿,忽的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这今儿倒是真走过一个和姑娘所说差不多之人,只是不知是不是。”

“什么时辰。”

“傍晚。”

细细算来,中午闹开,耽误一些,这里离居住的客栈也有些距离,总总算起来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了。

余鸢忙问道:“可知他向哪里走去了?”

老板随手指向前方,说道:“往前走便是锁灵城最大的水池了,我看那小伙子心情不好,脸拉的老长,会不会去轻生啊。”

老板虽是半玩笑,却让余鸢着着实实吓了一跳,江眠性子冲动,虽不是容易寻死之人,到底谁能知道人在情绪最差时会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余鸢心里便慌的厉害,她退后两步,叶清之扶住她,好大会儿余鸢才静了神:“去……叶子,赶快。”

…………

水池很大,莲花很多,周边也有不少锁灵城里的人放的莲花灯。人也不少,天方黑不久,饭后散步之人不在少数。

江眠坐在水池边很久了,他身上还是穿着中午较薄的衣物,连个大氅都没有,寒风刮开真真是让人骨子发凉。而江眠似浑然不觉般双腿放在水池里浸泡不动。

今天的夜也不太好,天空一点星星都没有,这里树木又繁多,风来,倒是多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江眠摸着脸上已消散的巴掌印,心里便一阵委屈。

江澜虽平日里待江眠苛责了些,事事管多,可到底是亲姐弟,大是大非,平常琐事面上江澜待江眠那是极好。

被亲姐放在掌心里宠到大的,一朝离了家门,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便心向她人,竟还动手打他,想到这些江眠便心里窝了一口气。

赌气一半,心凉一半,还有一点。

降火俸。

江眠眸子很暗淡,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降火俸,每看到他孤身一人逞强揽下一切,独自平常酸甜苦辣,苦涩悲凉,他便不由得怨恨余鸢,因为降火俸是因为余鸢才会如此。

叹了口气,腿已经凉的没有知觉了,江眠这才抬了脚。水池里水很深,江眠整整没入到了膝盖,这番天气冻下,这腿哪里还能动弹。

挣扎了两下,江眠干脆用手使力抬自己的双腿。这一抬不要紧,待看清水池中涟漪过后的模样,江眠真真是被吓到失声。

只见水池波纹中,一女子长发披散,光裸着身子缓缓从水池里浮起,咧嘴对着他笑,脸上分不清的刀疤,裂痕,看起来分外可怖。

那女鬼离他不过只有一两尺的距离,江眠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一时竟是忘记动弹了,双手就那样抬着已麻木的腿僵持。

那女鬼低低笑了两声,忽而歪了头,不应该说掉了头,因为女鬼的头这样一歪直接脱离了身体。

江眠被吓到无声嚎叫,两眼一百,昏了过去。

沿途寻找来到这处水池,周边还有很多人走着,余鸢和叶清之分了两道,一人去西面,一人东面。问了许久来这散步的闲人,却没有一个人见过。

水池是一圆形模样,一番询问过后已不觉间过了一个时辰。因为慌,余鸢头发有些散乱了,出了一身的汗水。

二人相聚便是问过了这里所有的人。

余鸢有些无力的摸了把汗水:“找,再去前面树林看看,叶子,我一定要江眠回来,他是澜儿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一定要。”

叶清之犹豫了片刻,点头:“好,我陪你。”

方要踏步而行,余鸢忽的捂住心口处,低了身子。

抬头看了眼几乎被乌云埋住了的月亮,余鸢死死咬着牙,不过只有转头一瞬,唇就被余鸢咬破,流着血,心脏仿佛被一尖锐的石头敲打,又好似被千万只蝼蚁啃噬,奇痒难忍,却又痛到无法呼吸,这两种痛处加之一起,简直就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余鸢身子只弯了半个,怕被叶清之发觉自己的不对劲便呼吸弄乱了头发,深吸两口气,忍着痛意站直了身子,背对着叶清之道:“叶……叶子,我想回客栈一趟……”

脸上已时不时灼热闪过,余鸢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喉间干的仿佛被人用碳火烫过,余鸢张了数次,蠕动了多少次流着血的唇,才发出声音:“叶……叶子……我们俩玩个游戏好不好……看谁先到客栈,我感觉我肯定比你快,所……所以你先走,我让你一会儿。”

她掩藏的极好,声音平静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叶清之只听得余鸢声音,看其笔直的削瘦背影,并不知实况,只是不解本打算寻找江眠的余鸢为何突然决定要回客栈。

只是余鸢这么做定有自己的原因,或许也只是心血来潮,无论哪个,叶清之都会听,因为除去要伤害到她自己,其余的事情他是连问都不需要过问答应就可。

顿了片刻,点头:“嗯,好。”

若是飞或者运功而上余鸢是万不可能撵的上叶清之,为此叶清之只是轻了步子走,虽看似在走,步伐倒是极快,不过一会儿便离开了水池。

待叶清之的身影渐离开了视线,余鸢口吐一口艳红的鲜血,身体再没了一点力气狼狈的爬在地上。这一声摔的很重,水池又是鹅卵石遍布,余鸢这一下子直接磕破了额头,裸露的手,手腕都被不同程度的划伤。

蜷缩着身子,只见余鸢脸上浮现一道又一道交错的黑影,如头发一般多,一般黑而密,在余鸢脸上游走,盘旋,刹那余鸢除了一双通红的眸子外,整个脸都被这黑影布满,和身后头发融为一体,远看像是个没有头的怪物。

余鸢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仿若万千刀砍下,周围不少人,她这般太过引人瞩目。

余鸢如见不得人的怪物,身上的大氅披在头上,捂着胸口踉跄几步跑到前方一处树林。方两步,余鸢原一身淡青色襦裙眨眼便变成了阴沉的黑色,獠牙长长,手指黑而尖,整个人仿佛从地里出来的恶魔,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世人。

看着自己一身羽毛黑,手指盖上也染满了,余鸢又摸了下自己的牙齿,手微颤不小心被那两颗獠牙碰伤了手,余鸢看着指尖微微流下的鲜血,慌乱的在自己身上擦掉。

“哎,你看今儿没有月亮,景色倒是不错。”

“是啊,是啊,良辰美景,水池里又美了。”

几人闲谈声渐近,余鸢不择路的被身上的羽毛绊倒多次,膝盖破皮,她也不知。眼里是一种惊恐,一种害怕被人看到的慌乱。

眼睁看那几人越发近了,隐约便能看清几人容貌,余鸢死死咬着牙, 忍着生不如死,每走一步都好似脚底有刀子在生生割她肉,万千蝼蚁啃她心,余鸢盲目而艰难的走到那一方平日里脏乱的草丛里蹲下。

草丛还算高,余鸢还是一身黑色,躲在这里若不认真看根本不会发现,

几人嬉笑走过,余鸢一双通红的眸子一点一点看着几人走去,直到水池另一边她才松开了被咬的已有些血肉模糊的唇。

不可以,不可以。

这幅模样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余鸢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发颤。

第九十章噬血之痛(二)

噬血之痛便是全身肉,血被剥夺,灌入新的血液供持活下。

这期间究竟要忍受多少剧痛,没经历的活的人怕是难以想得到。

叶清之离开了水池,每走一步他都在预料余鸢的步子,在这他慢了好久,迟迟不见余鸢来,身后黑漆漆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叶清之才恍然觉悟,不管前方或者后面是什么了,运了十成功力向水池方向奔去。

身为仙仕叶清之自然能感受到正忍受噬血之痛浑身魔气的余鸢。草丛里一团团黑气在其飘荡,叶清之很容易便找到了。

魔忍其性,修为低,非天生魔道之人,月月残时便会需要忍受其痛,若不然便会彻底入魔,失其性,堕魔道,一生终不回头。

那痛,滋味,叶清之曾听别人提起过,以往四年间,失去重生后余鸢全部联那段时间他不敢想,不敢深究。

如今……

叶清之步子极快,他隐隐还听到了痛苦的*,那是一种忍到极点,痛到极点却不能见人只能一人忍受的悲苦。

轻轻拨开草丛,一点点水池上灯光照进,忍到极点了,余鸢流了泪,看着头顶不知何时出现的叶清之,想到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头一次不知所措的失声大哭。

她双头紧紧抱住头部,痛苦撕扯头发,全身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呈现,却又低着头,不自己让自己掩藏在已没了多少草的草丛中。

这样的叶清之是第二次见到,下意识的,他没入草丛中没了个干净,拉着余鸢的手,却发觉余鸢抱头太紧无论怎样都拉不开,想抱住,余鸢全身都在颤抖,一碰更会深痛几分。

叶清之慌了神,手掌聚了灵气无法靠近,便在余鸢头顶放置。

一点一点细细的灵气如羽毛般飘进余鸢头上,消失不见。

“阿鸢,鸢儿,你看看我,看看我。”

叶清之一声一声呼唤,余鸢却低着头始终不愿看他,头部护着的手已成了黑色,一道道如诅咒似的黑痕遍布了全身,余鸢不敢看,不让叶清之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丑,恶心,人鬼不像。

余鸢不愿看,叶清之便一直为她传送灵气,直到灵气的余光照亮了整个草丛,鲜活的修为流失引来不少妖魔的窥视,以及叶清之越发苍白的脸。

余鸢慌乱察觉身上暖和舒服一点,她怯懦的微抬了头,却又底下。松开手狠狠一打掉了叶清之传送灵气的手掌。

“走……叶清之,你走……好,好不好。”

叶清之听她语都在发抖,心里已说不出什么酸涩,只伸手握住余鸢那好不容易才得空的手,喉间微紧,言:“鸢儿,你说过什么自己还记得吗,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与我一同承担,不会再一人尝受悲苦,这些你还记得吗?”

余鸢却根本不听叶清之在说什么,胸口翻涌的撕裂已让她有些失常了:“记得……叶子……我当然记得了……”

咬着牙一行泪落下,余鸢嘶哑着嗓子:“叶子啊……”

叶清之鼻尖微酸,道:“我在。”

“我……你走啊……我会伤害你。”

叶清之扯着嘴角,想抚摸余鸢的头发却被其避开,只好道:“你我之间在说什么。”

余鸢落了泪,缝隙中隐约看到叶清之的白衣,这是她为他挑选的,盛华买的,自那后叶清之便再未脱下过。

脏了,烂了,还是破了,依旧紧紧穿着,护如珍宝。

从前,现在,她为他做过不少衣服,为何她一直没有发现每一件衣服叶清之都会穿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这是自己为他做的。

为何自己上辈子有一段时间会相信叶清之不爱她,玩弄她,利用她,为何当初甘心被天尊抛心挖丹,坠入地狱,在其漂荡五百年,最后竟然还想要投胎将他忘记算了。才有了重生一事,却比上辈子麻烦的多,

她眼眶温热,忽而静了声音:“叶子,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叶清之依言将余鸢揽在怀里,余鸢抖的太厉害了,身上又冷的要命,叶清之抱的很紧,力道也很大,身上也很热,却始终不曾暖和了怀中人一分。

“这句话,这段时间,听过很多次了。”叶清之想陪余鸢聊聊,散散,缓解一分一二痛苦,便想到了余鸢方才那句话。

余鸢捂着脸,顿了多久,才道:“地府太冷了,好多……好多鬼欺负……欺负我,却没有一个愿意帮我。”

想起地府那段日子余鸢本是不愿的,这辈子诸多毛病都是在那里落下,可又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她过得也颇为舒心,到底是不会被人暗害,那些讨厌她的,杀她的,全都会做出。

这些事叶清之知晓一二,当时他听连尊说起过一些,听了除了慌,除了哀求连尊照顾余鸢一二,叶清之什么都做不了。那段日子天尊禁了叶清之十年不得出桃花夭夭处,借此很多事情只能眼睁看着发生,却无济于事。

“不会……不会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鸢儿了。”

叶清之想这是现在唯一能可以正确给余鸢的承诺,无论日后如何,二人是否分离,终究在未知的日子里他久伴与此。

晃了身,口中腥味弥漫,余鸢笑着,却又忍不住弯腰狠狠吐出一口淤血。

叶清之想碰,想安抚,最后终究是收回了手,他晓得余鸢此刻一定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狼狈模样,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会如此。

这一夜太过漫长了些,不少人安然入睡,许多还在奔波挣一口粮食,或许还有不少像余鸢这样的,痛苦不堪,亦或许像江眠这样……

…………

天亮之余,恢复正常的余鸢已爬在叶清之怀里入了睡,感受怀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叶清之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重新归回腹中。

怀里余鸢面容安静秀气,嘴唇有些干,上面还有未擦拭的鲜血,叶清之伸手稍稍碰了下,余鸢就立马颦了眉头,为了不扰醒,叶清之只好作罢,低头在额上亲下。

余鸢全身都是伤,白嫩的手,脖间都是一道一道的抓痕,叶清之想到昨日余鸢癫疯模样,果真,噬血之痛磨人心智,若是承受不过去便会彻底堕入魔道。

那,鸢儿,又怎么挺过去的。

这四年,都是这般过来,一个人,一个人。

上辈子迫不得已她在一夜给余鸢下了药,内力尽失亲手将她送到天柱上,被天尊挖心刨丹。

那时余鸢看她满眼的凉,满眼的伤,嘶吼质问:“叶清之,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好的。”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叶清之回神,怀里余鸢已睁开了眼睛,她眨着一双已恢复正常的眸子看他,笑眯眯道:“叶子,第一眼看到你真好。”

叶清之也笑了,只是有些假。

余鸢松了松胳膊,看着自己满臂的抓痕,心里一紧,回头道:“叶子,昨晚上你没看到什么吧?”

叶清之摇头,余鸢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那丑到恶心的样子莫说别人,自己看到都想戳瞎眼,她才不愿让叶清之看到污了眼。

余鸢站起身,如每月一样全身都是疼的,她瑟缩了两下身子,扭捏道:“昨晚上你怎么回来了?”

叶清之不言。

余鸢以为叶清之生气了,便嬉皮笑脸的蹲下身道:“叶子,你没生气吧?”

说不生气,叶清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心里担忧余鸢身体的紧,便将此事忘记了。

看余鸢一脸愧疚,叶清之淡了眉眼,起身。

经过一夜,白天草丛已藏不住人了,二人还处在草丛中,这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到也不好。

叶清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余鸢在后一拍脑袋,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明明要到明日交接之时才出的谁知提前了几个时辰,还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想了个那么糊涂的主意,让叶清之陪了一整宿。

狠狠在地上跺了两下,余鸢急步撵上:“叶子,叶子,你等等我,等我啊。”

离了水池,余鸢不知道跑了多久了,才追上了叶清之。

余鸢晓得若不是叶清之故意慢了步子她哪里这么容易追得上,也明白叶清之只是一时气愤,便在后面拉住叶清之的胳膊,笑嘻嘻道:“叶子,你别生气了呗。”

“……”

她又道:“我也不是很故意的天晓得这次提前了时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下意识的就不像让你看到。多丑啊,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死了。”

“……”

叶清之不仅不回,还快了脚步,余鸢略有些委屈的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叶子,你别不理我啊,看在我挺不容易的份上,下次,下次我肯定不会骗你了。”

好大一会儿,叶清之才缓缓停下,余鸢正低着头走路想怎么哄叶清之,猝不及防被撞到了鼻尖。

叶清之下意识的便伸手,鼻尖微红,余鸢委屈的红了眼眶,叶清之敛了手指,收了手。

拉住叶清之的衣角,余鸢软着嗓子道:“叶子……”

第九十一章可要找他回来

叶清之见余鸢这幅模样,终究是软了心肠。长长叹了口气,他道:“我不是生气于你骗我。”

事实上即便未提前,叶清之也想的到余鸢定会在明日交接之时消失,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痛苦。

余鸢看似性子软,潇洒,可叶清之晓得她是个倔强到骨子里都不愿屈服的女子。这个早早他便知了,所平日里许多余鸢决定的事情,能解决的事情他从不会插手,或者断她话语。

余鸢不解道:“那你为何不理我?”

叶清之抬头看她,弯身一把将余鸢抱了个满怀:“我怕,再一次你离开我。”

…………

一夜未归,降火俸担心了一晚上,江澜也在问他余鸢去了哪里,为此一向不善言辞的降火俸只好说去找了江眠,听罢身子方好了一点的江澜便忧心满脸。

清晨天明了个透彻,今儿下起了小雨,天极为阴沉,估摸着晌午时分要有大雨将至。客栈里游玩居住的客人早上出去吃了个饭便都回来了,下雨路不好走,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这里也变得格外热闹。

余鸢二人回来江澜躺在床上与降火俸僵持,只进门一眼二人之间微妙气氛便不同,余鸢摸了摸鼻尖,笑着拍了拍手,说道:“澜儿,我回来了。”

江澜侧身探了个头,脸色虽为苍白,笑意安心倒是极满:“兮颜,兮颜,你可算回来了。”

余鸢眯着眼睛在床边坐下,摸了摸江澜瘦弱的小脸,道:“身子可好一些了?”

江澜道:“好多了,吃了大夫开的药,现在没有那么痛了。”

余鸢松了口气,瞥了眼虽沉着脸,眼里却有几分不知所措的降火俸:“降火俸,你和澜儿怎么了?”

自进门便觉二人不太对劲,若方才未看错,进门那刻江澜是面带了些许怒气的,降火俸清冷,所以性子好不喜与人计较,而江澜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样的二人在一起能红脸,倒是奇怪。

江澜略带歉意的道:“是澜儿不是,方才醒来未发现兮颜,心里有些着急,问降公子他说兮颜你去找小眠了,一夜未归我担心,降公子不让我下床,所以,所以就发生了点口角。”

说起这,余鸢看了眼屋里:“江眠,江眠回来了吗?”

江澜脸色一白,摇头。

余鸢心里略有些沉重,江眠不是一个闹小脾气闹到让所有人忧心不已的地步,一夜了还未回,莫非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余鸢能想到的,江澜想来也是想到了这点,只是诺大的锁灵城,江眠若是有意不让她找到,也还真成了一个难题。

气氛静默片刻,窗外电闪雷鸣,风吹纸窗,打的窗上轻声作响。随后便是噼里啪啦雨滴滴落声,听这声,雨应不小。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几人寻声望去便见到推门而入的江眠。

衣衫湿尽,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恍若死人,不停有豆大的雨珠随着头发滴落身上滑落地上,荡漾起一片涟漪,而本人笔直站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此时此刻,这模样得江眠着着实实让几人惊讶了一把。

江澜掀开了被褥便要下去,还好余鸢反应的快将其拦住,这样的天是江澜是万万不可下地碰到凉气的。

江澜伸出手红了眼眶:“小眠,你怎么,怎么这样子,小眠。”

江眠睁开的眼睛里极为空洞,仿佛没有听到江澜在说什么,他缓缓,极慢的眸光掠过一屋子的人。

干裂的嘴唇似乎蠕动了下,只见喉结微动,江眠目光死沉,身子一仰,摔倒地上,再没了动作。

…………

江眠病了,这次不同与往日,真的,病了。

下午时分江澜喝了两剂药,穿了厚厚的襦裙,由余鸢扶着去一旁房间里探望还在昏迷的江眠。

床上江眠很安静,那张邪笑顽劣的脸上终是没了丝毫笑意,如睡着了般安静如斯,只是一张脸沧桑的有点可怕。

情绪方安静下的江澜见江眠这幅憔悴模样,立马落了泪,忍着腹中痛坐在床沿边,握住江眠冰凉的手:“小眠,小眠,阿姐错了,阿姐……阿姐,错了,阿姐不应该打你的,你醒来听阿姐说对不起,别睡了。”

说到最后江澜已是失声痛哭,呜咽到泣不成声。

可江眠这次是真的患了重病,大夫说旧病未好,淋了很久的雨,一夜未进食,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加之之前,若是再不稍加注意只怕会咳嗽致死。

余鸢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极为不好受,更多的是愧疚。与江眠,余鸢是交了真心的,傻里傻气的江眠余鸢真拿他方弟弟一样疼爱,因此才喜欢小事上小抄,闹他。

可余鸢真未聊到有一天会和江眠闹到如此境地。

好端端,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静默了许久,余鸢哑声道:“澜儿,江眠……会没事的。”

江澜一直陪了江眠一下午,傍晚了,江澜腹痛难忍,余鸢让她回房休息江澜自是不愿,余鸢只好让降火俸强行抱走了江澜。

一个江眠如今成这模样,余鸢可不想让江澜再有半分危险。

屋里只有余鸢一个人,看着一直未醒的江眠,余鸢悄声走了过去,一手拉起江眠的手指与自己的手指交错,随后运用内力,将自己的修为自己护身灵气传给江眠一些。

一道道纯净的白光点点从余鸢手指流出流至江眠手里,乃至整个身体。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鸢脸色越发苍白,最后手回手,余鸢一下子从床榻上滚下,倒在地上狠狠吐了口鲜血。

从地上爬起来余鸢看到江眠脸色已好了些,缓缓的松了口气……

降火俸不放心回来恰巧看到余鸢从床上滚下来的一幕,当下便猛的推门而入,抱起余鸢,伸手用衣袖擦汗了嘴边血,也不知道说什么,降火俸就这样笨拙而僵硬的抱着,擦拭血。

余鸢嘴角被这一略显粗鲁的动作弄的有些疼,晓得降火俸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便拉住阻止了降火俸的动作,摇头道:“我没事。”

降火俸死死颦着眉,显然不信。

缓了两口气,也未感到自己胸口有那么难受了,余鸢指着门外道:“我们先出去。”

走廊上人不少,余鸢扶着栏杆,降火俸看了她许久:“阿鸢,答应我,以后别这样了。”

余鸢勾了唇,低头不经意看到自己手背上还留着昨日挣扎感留下的疤痕,摇头道:“怕是不行……降火俸,江眠一定不可以出事。”

降火俸沉着眼,不语。

余鸢慢慢道:“江眠只是个孩子,那日我本不应该与他争执的,如今江眠成了这幅样子,我有很大责任。即便澜儿口上不说,心里也有几分怨我的吧,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也不喜欢愧疚,欠的我会还,愧疚的我会弥补,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只有一丁点修为,我还是要救江眠。”

一声浅笑,余鸢洒脱道:“你啊,还有叶子,澜儿也是,总是说让我答应你们什么,多的很,烦都烦死了,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何处,要是知道都做不到,完不成,是不是不会理我了。”

下意识的降火俸便摇头,余鸢却抢在他前面:“我知道你肯定说不会,可降火俸你应该知道,经历很多事情我虽不恨,但除了叶子我也懒得再承诺别人什么了,毕竟失信于人也是极为不好。”

至此,降火俸很久才道:“我明天阿鸢你的意思,只是……让我呆在你身边,一时一刻也好。”

余鸢道:“去哪是你的自由,我管不得,也懒得管,降火俸讲真,你救了我很多次,或许换做别的女子怕早就以身相许了,可我不会,我是妖女余鸢,只爱叶清之一人的碧烟山余鸢,至此,对你,我除了谢谢……再无其他。”

仿佛吃了一颗最真的苦胆,降火俸现在心里都是苦涩,他能说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和叶清之在一起。

跟我走,回火焰山,回……我已为你重建好的碧烟山。

这些降火俸从未告知过余鸢。

许久,降火俸勾了唇道:“我知道了。”

夜里雨不见小,反而越发大,天更是冷的有些吓人了。若是外面这种天气恐怕早就要下雪了,可锁灵城不会,听得这里人所说锁灵城虽四季偏冷,雪却是极小,不到一定程度是下不了雪的,而这里已有五年之久未见过雪白的雪。

江澜吃了药睡了一阵子醒了,余鸢守候在边,她的很轻,江澜一动,她也便随之醒来。

余鸢笑着道:“澜儿,你醒了。”

看余鸢穿的单薄,江澜责备的道:“兮颜,你穿的太少了。”

余鸢道:“屋里暖和,不冷。”

江澜嗔了她一眼,随后探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很痛,令她不禁收回手。

想到什么,江澜的眸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兮颜,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江澜招了招手,余鸢附身耳听。

简短几字,听完余鸢愣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澜苦涩一笑,说道:“所以,日后还请兮颜多多照顾小眠。”

第九十二章平静的书房

反应过来,余鸢几乎是以为自己听不错了:“不可能,澜儿,怎么会这样。”

江澜的无声沉默,让余鸢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半刻,降火俸随了余鸢的话来到房间里将药端至江眠床边。

床上江眠已经醒了,只是神情依旧呆愣无神的紧,听得降火俸进门之声也未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降火俸药搁置桌边,说道:“把药喝了吧。”

江眠偏了一点头,低眉看着他,缓缓道:“降火俸。”

抬眸,降火俸的眸子亦是很冷,这不是因对象是江眠,任何人,除了余鸢,同样。

大抵习惯了如此,江眠一双死寂眼睛闪过一道错哀,言:“降火俸,我……是不是很脏。”

一时间更是静默万分,降火俸沉着眼看他,良久,才道:“何出此言?”

江眠勉强笑了声,摇头:“不是吗。”

降火俸知道江眠所指是那日小镇之事,这一路江眠虽闭口不说此事,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了一道很深的疤痕,不愿让任何人提起,自己也有意隐瞒。

只是……

降火俸亮了声音道:“江眠,我这双手杀过很多人,老少男女都有,恶贯满盈,善良无辜的都有,可以说我已堕入地狱半身。”

江眠错愕:“你……”

降火俸继续道:“要说脏,我比你要脏的多,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无论是出自自己本意,还是被迫,都经历过自己十分不愿意发生事情,可到底都还活着。信仰,爱人,亲情,总之很多,哪一个都足够支撑他们活下去。”

江眠渐渐抿了唇,降火俸的话显然有几分是在劝他之意,江眠虽不是什么文雅书生,书还是读过不少,这话他自然听得懂。

只是,他应该怎么回答,又该怎么说。

无话。

二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降火俸一直站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旁微亮的烛火,也遮住了江眠一身的阴霾。

顿了半刻,降火俸试探性问道:“江眠,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江眠极为缓慢的抬了头,扬了一抹笑意说道:“降火俸,把药递给我吧。”

微颦了眉头,降火俸依言将桌上已快凉掉的药递给江眠,未多问,也不想勉强与此,便选择了沉默。

一碗药江眠喝的很慢,一口,一小口抿着,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下腹。

降火俸等了很久,看江眠已哭而颦起的眉头,说道:“这药,应该一口喝完才好。”

江眠舔了舔嘴角,微笑:“我喜欢。”

…………

次日一大早便有衙门的人来客栈叫余鸢和叶清之过去。

清梦被扰,余鸢昨日因给江眠传送灵气胸口也不大舒服,线下被叫醒,对着几个仪表堂堂的官差也没什么个好脸色,说道:“不是都清楚了吗,老牛不是我杀的,王三更不是,怎么还来找我。”

官差大约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苍白的脸色已将这些表情掩了个干净,低着头道:“姑娘,衙门……出事了……”

外出处理事物的伊蜚死了,并且全身不知被什么怪物咬了很多口,胳膊,腿都断了,心脏被挖出,官差发现他的时候正是今日大清早,肠子都在外面,引来了不少虫子的啃咬,那场景真真是恶心到了家,几位看门早起的官差当场就吐了,不止如此,伊蜚一身上下虽断了很多截,到底还都在,唯独少了个头。

认出他,还是凭借那身衣服才识得。

说完这些,城府大人脸上清白交错,惊恐未去:“两位不知道,伊蜚死的有多惨,就像被人分尸,又好像被什么野兽咬死,总之那惨况,本官一辈子都忘不了。”

余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记得两声前晚上去了老牛家中,走时看到的一幕。

成了丧尸的老牛正在撕咬伊蜚的头,只是她当时不敢断定那是不是老牛,更不知伊蜚的头究竟是真是假。可今日,伊蜚死了,没了头,和那夜她看到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件事似乎越发麻烦了,涉及到,牵扯到的事物也越发多,余鸢隐隐感觉已经不是单单老牛之死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沉默片刻,余鸢道:“城府大人,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伊蜚的尸体?”

城府大人道:“那二位是答应帮本官调查此事了?”

余鸢挑了眉道:“帮?我和我相公如何帮,我们只不过草民一个。”

城府大人不赞同道:“不,那日王三之死看二位身法,加之这位公子额上寻常人不会有的桃花印记,本官虽未见过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本官敢断定,几位一定不是普通市民。”

余鸢好笑道:“大人什么事都瞒着我们,甚至心里可能还有几分怀疑我,这忙,怎么帮?”

实话,方才那番话余鸢是故意问的,无非是想让城府大人放下些许吊起的心思,即便城府不找她,她也决定要插手此事,老牛之死,王三不知被什么东西杀害,加之死的不明不白的伊蜚,毕竟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仇杀之事了。

城府大人一咬牙,摆手道:“二位想知道什么,本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伊蜚的尸体摆在伊府正堂之上,昔日热闹非凡的伊府此刻一片悲凉的白。

方进院几人便听得一阵惨烈的哭声,城府大人解释道:“伊蜚死的突然,家人一时不能接受。”

伊蜚共有三个小妾,没个正妻,平日多半个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面,府里的事情也极少过问,都是府中三位小妾操持,伊蜚只需要每月在后探望一二,给之足够的银子便可。

几人来到大堂中,三位小妾身着一身白衣趴在伊蜚棺木旁哭的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城府大人见一大家子没有任何能力赚钱养家的妾室,以及三个不足十岁的伊蜚遗子,不由心生几分怜惜,叹气道:“伊蜚突然死了,剩下这老少一大家子,日后可怎么活下去。”

几位妾室看到城府大人,擦了擦满脸的泪方要起身,城府大人摆摆手:“免了,免了。”

一年级较长的女子哭喊两声,一下子跪倒城府大人脚底,死死抱住城府大人小腿,哀哭道:“大人,城府大人请你一定要找我杀害我家老爷的人啊,老爷……老爷他……”

两声长长的悲哭,女子呜咽到近乎失言:“死,死的太惨了。”

女子凄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伊府让人随之动容。

城府大人将其扶起,宽慰道:“放心,本官与伊蜚老弟素来交情不错,这次伊蜚老弟出了这事,本官定会全力调查此事,还他一清白。”

女子爬在地上蠕动两下,许是因为哭的太久,太狠,竟是没了力气起身,亏着身旁两位妾室将其扶起,这才未狼狈到跌倒的地步。

余鸢摸了摸鼻尖,问那小妾道:“你们可知城主的七园灵放在哪里了?”

那女子闻言变了一副神态,警惕的看着余鸢,通红着双眼:“老爷,老爷人已经死了,你何苦再贪心与那七园灵。”

明显,妇人误会了余鸢的意思,余鸢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城府大人忙道:“夫人误会了,这两位是本官请来调查伊蜚老弟被杀一事的能人,问七园灵必定有她自己的注意,不是贪图伊蜚老弟的七园灵,所以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城府的话妇人自然相信不疑。咬着牙,犹豫了片刻,指了指右边的一处庭院,说道:“那里,老爷的书房。”

伊蜚的书房很大,很亮,也很……

余鸢进门看了个遍,文房四宝都在,柜台很多,书籍摆列整齐,桌边放置两盘百合花,因为这里不见阳光,花已隐隐开始凋零,除此之外。

余鸢走到摆放书籍的架子上,书很整理,一类一柜,书页完好无损,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叶清之跟了山上去,见余鸢一直盯着架上书籍,言:“可有什么问题?”

余鸢对着城府道:“大人,这书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

城府大人点头。

余鸢随手在架子上拿下一本,也未打开,只是上下翻至看了一二,说道:“这书很眼熟。”

说罢便掀开了书页,扑鼻的尘土味呛了余鸢一鼻,忍不住咳嗽两声,看着这约摸有一页纸厚的尘土,余鸢惊奇道:“城府大人,城主平日里喜欢看书吗?”

城府大人道:“还行,偶尔见过其看过几次。”

余鸢转了身,看着整个屋子近乎五六百本书籍,说道:“叶子,你去另一个架子上拿一本书,随意便可。”

叶清之点头。余鸢的举动很奇怪,城府大人不由得也跟着过来了:“兮颜姑娘,咱们不是要找七园灵吗,你怎么找书起了?”

余鸢随手一指空荡荡只有文房四宝的桌子上,说道:“很明显啊,七园灵不在这里。”

城府大人惊道:“不在这里?可方才那伊蜚的夫人说就在伊蜚书房。”

余鸢道:“七园灵是何物,在你们锁灵城这里可是千金难得的宝贝,伊蜚怎么会随意放在书房这引人瞩目的地方。”

第九十三章江眠你……

这话也有几分意思,细想之下所有找不到的珍贵物品第一时间都会想到书房,可是……

城府大人道:“可这是伊蜚妾室亲口说的。”

余鸢笑而不语。

沉默有时便是最大的证词,不为过。

顿了一会儿,城府大人恍然道:“伊蜚的妾室欺骗与我们。”

余鸢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淡道:“其实也情有可原,伊蜚死了,府里日后断了经济来源,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挣钱的夫人当然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好好打算了。七园灵是什么东西,锁灵城眼中得道之宝,得之日后自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么个宝贝,谁不想收入囊中。”

城府大人脸色很不好看,多半还陷在几位夫人欺骗与他的事情上走不出来,毕竟被几个妇人骗至此,多半觉得脸上丢了面。

冷着脸道:“这些个愚蠢的妇人分不清轻重。”

余鸢道:“大人也别怪责她们,人之常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

介时叶清之拿了一本书走来,这是一本很厚的诗集,多半是前辈人留下的,纸页偏黄,偶尔一页还有虫子啃咬的痕迹,不过质地倒是不错,摸着依旧光滑,不像寻常那些普通诗集般粗糙。

余鸢摸了两下,心叹果真叶清之挑选的,随便一本便选到了这么个稀奇的玩意,真是慧眼识珠,万花中都能找到那一不起眼的绿色来。

心里啧啧两声,余鸢合上书本说道:“这些书应该很久没人看过了。”

城府大人道:“伊蜚身在生意上,一心在此,自然没空读这些书。”

余鸢:“这话不对,既然喜欢读书,作为一文雅知书人,书乃是活之动力,万万不可丢弃不问。不说多,每日一读那也是不可少的。”

城府大人有些不明白余鸢的意思,问道:“兮颜姑娘这是?”

余鸢莞尔一笑,说道:“我的意思很明白,伊蜚并不喜欢读书,看这些珍藏的书籍。”

城府大人道:“不可,伊蜚老弟若是不喜欢读书何必弄这么大个书房,里面还珍藏了这么多的书,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

余鸢道:“怪就怪在这里,既然不喜欢何必这样,城府大人都说了一般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如此。除非……除非,这些书不是给他自己看的。”

城府大人否道:“不可能,伊蜚身为城主,还需给谁准备,去哪里不是别人给他准备好的,这些书说不定是他自己闲着没事陶制情操用的?”

余鸢道:“所以,城府大人的意思是,你也鲜少见过伊蜚看书对吧?”

沉默片刻,城府大人点了头:“事的确如此,和伊蜚也有段交情了,除了平日里忙与生意,就算得了空伊蜚也是去醉欢楼探望晓宜姑娘,要么便是在锁灵城游走,探些情况,这样一来闲暇之时便少了。伊蜚又素来不喜欢熬夜,细细算来的确没有时间看书了。”

伊蜚身为城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格外引人注目,有些不意而为之,亦或者某些个看他不顺眼的也在背后稍稍观察与此,总之很多,伊蜚的动向应该是掌握在大多数锁灵城人手里的。

就像这次外出处理生意,清早刚走,锁灵城便传开了个遍,再者几天未回,又有老牛,王三之死压在前头,依然挡不住伊蜚传在锁灵城人里的动向,可知到底是位高权重,又有权有势,免不得遭人妒忌为多。

余鸢笑着道:“其实城府大人细心可以看看一二,这里的书都是关于什么的。”

城府大人就真顺着余鸢方向看去,柜架上虽样样书都有,可是……

他走过去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一本,和余鸢那两本一样,泥土颇多,也有很久未有人看过了。打开,城府大人看了前几页,中间,乃至最后几页。

由意料之中,到淡淡的错愕。

余鸢看他这模样便知道这些书的错误之处了,指着这些书道:“《闲散国》,《资质同理》,以及最古老却每每考状元时都会用到的《百诗》。书很全,也都是正版,并且写的都很详细。可,城府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些书,这些关于的都是些什么方面的书。”

城府大人低头不语,只见他脸色几极为不好看,显然是想到了些什么。

余鸢继续道:“状元过事,伊蜚多大了,四十未有,三十也到头了吧,那好,撇开年纪不谈,伊蜚事业有,家有美妾在旁,可谓是人生赢家,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生,还需要考状元吗。”

她突然话锋一转,厉了声音道:“答案是肯定的,不需要。”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伊蜚和某个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余鸢为何明知道伊蜚小妾会说谎将几人引到伊蜚书房,事实上余鸢真正的目的也便就是伊蜚的书房而已。

城府大人沉着声道:“那又如何,说不定伊蜚老弟早年间想考状元,只是后来未来得及去赶去,留了一屋子的书也不及收拾也是常有的事情。”

余鸢嗤笑道:“来不及?城府大可真会说笑,伊蜚来不及他的那些小妾又怎会徒留这些个书惹伊蜚不快,况且这些书虽很久没有人碰过了,到底也不过只有一两个月而已,伊蜚放弃状元有多久了,几年不止。事到如此,城府大人后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伊蜚的事您是说还是不说?”

像城府大人这种年纪的异常顽固,余鸢晓得说这些不足够让他全盘托出,便在城府大人沉默片刻时说道:“实不相瞒,伊蜚城主的七园灵是假的,可以说锁灵城从来没有所谓的七园灵,以及难以孵化的灵物。”

城府大人霎时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有?假的?不可能。”

余鸢:“那我问你一句,锁灵城灵物可真正面在与世上?”

城府大人无言。

无言便是默认了,余鸢微挑了眉头,说道:“所以,城府大人也没有所谓的灵物,而我也打听过,锁灵城的人几乎都没见过灵物,怎么就伊蜚得到了千金难求的七园灵,这点不很奇怪吗?”

言至此,余鸢觉得自己已经将所要将的都说完了,剩下的便要靠城府大人自己领会,消化,以及面对现实。

离开伊蜚家中,余鸢径直去了老牛居住的那条破烂街道。

叶清之跟在后面,见余鸢虽步伐急促到底也是清明的紧,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调查起伊蜚的书房?”

余鸢背着一双手拉住叶清之的胳膊笑嘻嘻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责怪我……”

话落前方一通向客栈和一偏僻小路的正中间,几名身着白衣,道骨清奇,额间一淡蓝色桃花印记显然的男子缓缓走一旁客栈中走出。

身姿削瘦,五官绝美,脱尘不凡,眉眼清冷,但藏了几分柔气,温润儒雅,且长的和叶清之有三分相似的人不是叶清之的哥哥叶连秋又是谁。

叶连秋看着相依的余鸢二人面色极为不好看,但他生的儒雅,即便怒气忧重,外面却不会显露一分一毫,未有懂他的人才知现在他的心情极为不好。

叶清之错愕,显然也未料到连尊会出现与这里。

“兄长。”

叶连秋冷冷看了眼余鸢,严肃道:“还知道叫我一声兄长,还不快随我回桃花夭夭处。”

叶清之慌神而归,面容一派平静,断道:“不可。”

叶连秋颦眉:“什么不可,清之,你一句话都不说便离开了父亲,不回桃花夭夭处,不管天道坊众百名弟子,你可知父亲有多怒。”

叶清之道:“兄长且向清之对父亲说声对不起,恐怕,日后都不会回去了。”

叶连秋兀的不可思议微瞪了一双眸:“清之……你……不回去了?”

…………

江眠的身体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咳嗽有些严重,无论是躺着还是站着,乃是吃着饭,隔不了多久便会咳嗽一阵。

只是这次要比方来到锁灵城要严重的多,每次咳嗽江眠一脸通红,那声音和痛苦不堪的样子,仿佛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不可。

江澜看在眼里急红了眼,可换了很多大夫,包括降火俸也说这不好医治。

摸着江眠苍白的脸颊,江澜落了泪:“小眠,小眠,你告诉阿姐到底怎么了?”

江眠勾唇笑了,只是笑容太过无力:“阿姐,小眠没事吃段时间的药就好了。”

他又望向降火俸,眼里带了一分祈求:“降火俸,你说,对不对啊。”

降火俸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许久,点头:“嗯。”

江眠忽而笑弯了眼:“阿姐,大夫的话不可信,降火俸的话总可以相信的吧,所以阿姐你放心便可,小眠过段时间便会好了。”

江澜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听得余鸢房间里传来一阵吵杂,她方要开口,降火俸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屋里。

动作太快了,门因力道,风度,以及降火俸的着急,好生晃荡了一会儿才停下。

第九十四章叶连秋

江眠看着屋里空荡荡的一片,略有些苦涩的弯了唇:“阿姐,降火俸最在乎的还是兮颜,对不对……”

叶连秋坐在椅子上,身后几位仙仕站立,空闲的地方便是叶清之与余鸢所待之地了。

看着一言不发,神色极为不好的叶连秋,余鸢撇撇嘴。

这个位置本不是她应该待的,按照桃花夭夭处的规矩她和叶清之则要站在叶连秋一旁,低头认错。可,她本没有什么错,况且叶连秋如此不待见她,她又何必自找没趣离的那般近。

许久,叶连秋饮了桌上一杯茶,放下茶杯,见叶清之与余鸢离他那般远,不满道:“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俩不成?”

余鸢摸了摸鼻尖,叶清之闻言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叶连秋一旁。

隔的很近,叶连秋很白,五官略比叶清之的柔和很多,若不细细看来,出去一头束起的头发,倒是有几分女子之气。只是,不知是不是余鸢看错了,总觉叶连秋比上辈子见他时削瘦了很多,一举一动也不似从前那般洒脱了。

叶清之低头不语,也不说话,余鸢也没什么可说的,三人就这样憋闷的沉默。

直到降火俸破门而入,才打破了屋里诡异的寂静。

几人都是认得降火俸,见其几位仙仕皆都拔出腰间思琴,警惕望之。

这几位仙仕莫说降火俸,余鸢都认得,天道坊最初始的一代弟子,晓得当年之事,年纪比余鸢也都小了不过只有几百岁,算是最成功的仙仕了。

相比与几位仙仕,降火俸倒是平淡的紧,淡淡看了几个显要杀了他的仙仕一眼,走到余鸢跟前关怀道:“阿鸢,你没事吧?”

余鸢摇头。

叶连秋嘴角抽了两下,看着余鸢呵斥道:“上辈子不听劝,这辈子好生重活一次竟然又和这些魔道的人混在一起,余鸢,你是想害到清之到何种地步。”

叶清之抿唇道:“兄长,你怎么回来这里?”

明显的转了话题,叶连秋叹了口气,出乎意料的配合了,说道:“盛华被古术封禁,这事已传到了父亲那里,槊栏几人回去却未见你。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回,清之,这些年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叶清之抿唇不语,只是拉住余鸢的手指握的更紧了。

这番叶连秋自是晓得叶清之究竟怀了何心思,他目光看了身后几位仙仕,说道:“几位去外面守着,别让外人进来,我可要好好训训我这不听话的弟弟,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几位可莫要偷听。”

几位仙仕有些莫名对视一眼,额头一道黑线隐隐说着零碎的碎发滑下。

这跟着不就是要听你如何教训带走清尊的吗,怎的现在还需避开!!

叶连秋这一举动着实令人费解,偏偏其人还一脸*模样,想问什么也不好意思问了,几人只能心道果真天道世家,事事古怪。

就算有再多不解疑惑几人也不敢多说一句,应下便收回思琴排着队走了。

屋里只剩余鸢叶清之,叶连秋和降火俸几人。

叶连秋从椅子上起身,悄声走到门前探头,确认听不得一点声音后仿佛纵身般长长的呼了口气。

门前到椅子不过只有几步之远,叶连秋走的极慢,双手背后,身形笔直,一派脱俗高雅形象,可余鸢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步伐比方才轻松了很多,脸上荡漾的笑意貌似都要深了。

莫不是……

想到一些事情,余鸢眉毛忍不住挑了数次。

果不其然,叶连秋抬了抬手,伸了个懒腰,睡眼松懈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摸着纹花模样的杯子,长松一口气道:“终于走了,几个顽固的老家伙。”

叶清之仿佛一早料到如此,淡道:“天道坊无卷十页八行,天道坊弟子背后不许说人是非。”

叶连秋狠狠刨了眼叶清之,说道:“得了啊,你兄长我好不容易出了天道坊回,你这做弟弟的就别拿这家规困我了。”

叶清之很没良心道:“看样子兄长在天道坊过的不是很舒心啊。”

叶连秋道:“也不知怎了,天道坊那些仙仕越发死板了,就说方才那几个,路上竟是不许我看女子一眼,说什么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没事都能让他们说出个事来,真是,和父亲真是越发相似了,简直一个样子刻出来的。”

余鸢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死板,当初是谁不许让叶清之与我见面,说的不同样是男女授受不亲这话,还舔着个脸死说别人死板。

想归这样想,她可不能露出分毫不妥,自己被责骂是小事,丢了叶清之的面,让他为难就不好玩了。

叶清之罕见的眉也是直抖,轻咳了一声,掩下失态,说道:“此番是父亲让兄长你来的?”

叶连秋道:“对,父亲调查清楚一切后,大怒不已,忙派了我下来寻你回去。”

抿唇,叶清之看着叶连秋,肯定道:“我不会回去。”

叶连秋摆摆手,说道:“有余鸢在,你小子要是能回去邪门了。不过,余鸢,你怎么又和这魔道的人在一起了?”

余鸢指了指自己,垂泪道:“重生那日被一些恶人欺负,还好降火俸救我一命,我虽是妖但也要懂得感恩图报不是。”

叶连秋啧啧两声,道:“你这丫头就别和我装可怜了,你那把戏五百年前我可看透了,不过,你和这魔道的谈不上欠不欠的。”

余鸢有些茫然,叶清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叶连秋道:“鸢儿她……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叶连秋讶道:“想不起来了?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清之,你可别娶了个傻姑娘带回家去,除去妖不说,再是个傻的,父亲非让你气到失言不可。”

余鸢笑容有些扭曲了,她敢保证叶连秋和自己还能平声静气的现在这说话绝对是她忍耐力较好。

这叶连秋损人的本事五百年没见听,见长啊。

她忽然发现顽劣的江眠挺好的,最起码比眼前这人要好的多。

叶清之眼里划过不悦,叶连秋也只是玩笑,更晓得叶清之的脾气忙道:“好好好,你这不争气的妻奴可别当真真生气,兄长我只是开玩笑的,别到时候记恨让我一笔,日后再报复我可就真不值得了。”

叶清之摇摇头,说道:“兄长,你这般放肆,不怕他出来。”

叶连秋摸了自己胸口,见没有极速跳动的痕迹,道:“说来也怪,自从清之你走后,连尊出来的少了很多,多半一年两年的不会有几次。”

忽而察觉一阵跳动,叶连秋脸色一变,抽着嘴角道:“清之,我还是先走吧……连尊要出来了。”

气氛徒然一变,叶连秋方抬了脚,眼神冰寒,身影凄凉,一张脸竟是比叶清之还要冷上三分。他再笑不出来,因为叶连秋已经不是叶连秋了,而是连尊,铁面无情的连尊。

连尊仿佛才睡醒一般,睁了眼睛,冷冷看了余鸢三人,呵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清之,天道坊的戒律管不住你,桃花夭夭处的也困不住你是吗。”

叶清之也敛了嬉闹,答道:“清之只是不愿在日后留下遗憾。”

连尊一甩衣袖,斥责道:“一派胡言,你这是枉顾天道,背信仙仕之法,五百年不够你思悔的,一段时间不见胆子又长了许多,竟是骗父亲你要来人间找寻得道弟子,实际上就是来和这妖女厮混,不知进取,堕落与此。”

叶清之一下跪在地上,至此,余鸢也不得不跪下。

虽是不甘愿,余鸢也只能咬着牙跪着,她知道叶清之这人虽倔强清冷,不通事理,可对自己的兄长却是极为尊敬的,因为叶清之重视尊敬,她也要如此。

即便,上辈子便是这人杀了她。

连尊严厉呵斥的声音也引来了隔壁房间里一直坐立不安的江澜姐弟,听得这声颇有几分不对劲,便不管不顾的推门而入,而方才把门的几位仙仕早已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因此江澜二人进来的毫无阻碍。

“兮颜。”

进门江澜便见到跪在地上的叶清之与江澜,惊讶一番,这才抬头看到皱眉冷冽的连尊。

江澜也不晓得这是谁,只是见这人与叶清之长的有几分相似,同穿仙仕白袍,额间一淡蓝色桃花印记,以及能让叶清之跪下的,除了世人口中的连尊也没二人了。

拉着江眠行了礼,余鸢回头道:“澜儿,你身子不好,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

江澜捂住肚子说道:“放心,已经没事了。我在隔壁听的兮颜你这,有些担心。”

余鸢微叹气,道:“我没事。”

两个凡人在这连尊也不好再说叶清之些什么,便冷冷的看向降火俸,痛斥道:“清之,一切都算,你竟然还和这人在一起,他是个什么东西你会不知。”

江眠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抬了头反驳道:“什么什么东西,您虽贵为仙仕,但也请你注意言辞,降火俸不是东西,他是个人。”

江澜脸色一白,稍稍拉住江眠的衣角:“小眠……他,这人是连尊。”

第九十五章对不起

江眠愣了片刻,看连尊一派大公无私,冷漠模样也有几分惧意,可他是听不得有人说降火俸的,如同余鸢听不得有人说叶清之不是。维护,偏袒,没脑子不管对方是谁都愿为此人说上两句,这仿佛成了一种惯性,不需思索。

说罢虽有些后悔,到底不忍降火俸受屈过大,愣是直视与连尊那骇人的目光。

连尊竖了眉头呵斥江眠道:“黄口小二,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加以多言,不觉江氏独苗便在这逞能。”

江澜弯身小抱住江眠,白着脸色赔罪道:“对不起连尊,小眠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连尊莫要与之怪罪。”

连尊看江眠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怒气,连带着语气更冲了些:“像你父亲江骑这个年纪早已为北骑出兵征讨,汗马功劳不说,解决难事常有,你再看看你,二十岁也不小了,像个没头没脑的顽劣孩童般不通事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江眠怒气正涌,亏着江澜伸手拦了下,死死拉住江眠的手指,冲他一个劲摇头。

和一仙仕较量,结果如何,原有如何,所有的罪过都是江眠一人承担,所有都是他一人的错。

江眠狠狠吸了两口凉气,气极甩手,稚嫩年少正气破多,因隐忍整个脸都有些许微红。

降火俸眸光略有些复杂的看了眼江眠,抿了抿唇,沉默。

几人莫名遭到连尊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呵斥,自己又和叶清之跪到如此,余鸢心里憋了一口气,冷笑道:“我说连尊,江氏姐弟只是一凡人,江骑再有能耐也是一凡人,你又何必以一仙仕的身份教训几人。”

连尊咬着牙回头道:“你这丫头我还没说你,多少年了,死缠着我家清之不放,还嫌害他不够惨吗,要不要当年的事再重来一遍,清之亲手……”

还未说完,叶清之脸色一变,头一次打断了连尊的话:“兄长,不可。”

一旁余鸢脸色徒然一变,再没了嬉笑,轻松,甚至冷笑都没了,一双平日盛满了笑意的眸里蕴意着的满是一种隔世的悲凉。

这事过去很久了,久到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提及又如昨日之事,那一幕幕,一景景晃荡与眼前,余鸢很久不曾痛的地方隐隐又被人用刀狠狠刺了下。

叶清之错乱道:“鸢……鸢儿……”

敛了心思,余鸢抬头狠狠瞪了眼连尊,说道:“因为你是清之兄长,我对你百般忍让,过去许多事不曾计较,可也不代表我可以一直忍受你侮辱我,侮辱我朋友。”

连尊气到瞪大了一双眼睛,略失了仪态向前一步便要用剑气震伤余鸢。

一直在警惕与连尊的降火俸见此,不由分说便运了内力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连尊前面,一掌迎下。

叶清之反应过来,降火俸已挡住那一掌,无可之下便抱住余鸢移走,放到安全之地。

连尊头发微扬,显然是加了仕发在此,为了不让江澜察觉自己是妖,降火俸无法真正与连尊打斗,用的也只不过平常内力而已,况且前几日又受了伤,旧伤未痊愈,哪里是连尊的对手。不过片刻,降火俸脸色猛然煞白,口中一滴血顺着嘴角低下。

江眠咬着牙正要冲上去,江澜拽住他的衣袖。

“阿姐。”

江澜腹中震痛,弯着腰,有些站不起来了,便蹲在地上,

江眠忙随之扶下:“阿姐,你没事吧。”

江澜咬着唇忍着痛道:“算阿姐求你的,别去。”

前面降火俸不知要受多严重的伤,江眠悲戚一声:“阿姐……”

余鸢得了安全,推开叶清之,几乎是跑到降火俸后面,运了内力。

降火俸略有些痛苦的颦了眉头,回头道:“阿鸢,别,别再用内力了。”

几人一同在忘忧川受伤未痊愈,昨日降火俸可见余鸢为了江眠的身子足足耗费了三成内力,身子已到了根源,不可再用内力。

他阻,虽说余鸢出手帮他,降火俸心里微感动,可相比于这些个不切合实际的东西,他在乎的更是余鸢的身体。

余鸢用足了力气站稳才能扛得住连尊的术法,回道:“别废话。”

“阿鸢!!!”

叶清之死死握住拳头,未动。

余鸢微闭了目,睁开厉声道:“我就是不信,仙仕如何,凡人,魔,妖又如何,凭什么就要被世人唾弃,被你一仙仕欺负侮辱。今日,谁都不许帮我,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扛到低。”

内脏仿佛被人震碎,余鸢脸色苍白如纸了,身子却温着动都未动。

身子如何,受伤又如何,打不过又如何,死是什么。这些上辈子她都经历了一遍,痛是什么,刨心的痛都有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余鸢就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凭什么,究竟凭什么仙仕之人便可以随意屠杀妖类,魔道之人。

上辈子她一件恶事未做,行善积德许多,最后为何,不过是爱上了叶清之,还是一把火烧光了当时被魔气侵蚀的桃花夭夭处。

如果这算是恶,那这些所为除魔奸邪,满身正义的仙仕又算什么,杀的不都是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叶清之身子僵硬的笔直,喉间滚动两下,言:“鸢儿……我……”

江眠急道:“清尊,救兮颜,你快去救降火俸啊,你是清尊,无所不能的清尊,一定可以的。”

余鸢眼前一阵发黑:“不……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一定可以。”

只是就算她将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连尊那边,可背后仿佛长了一只眼似的,她很想,很想看叶清之如何。

帮她,还是沉默。

叶清之不可能对连尊下手,上辈子一段三界动荡时间发生过很多事情,那时身为天道坊弟子余鸢也曾跟着叶清之一行人下山平定安宁。也便在那里,叶清之被一厉鬼缠身,厉鬼修为不浅,介时叶清之年少方刚哪里是那厉鬼的对手,当下便被吞噬了神智,不知生死。

后之,连尊,以心头肉,喉间血,用了术发一并附之思琴,自己魂魄进了厉鬼神智中,与之搏抖,大战一天之久,后来叶清之意志顽强与此,未被厉鬼完全吞噬,却也是半条命在那厉鬼身上。厉鬼眼见情况不好竟是捏住了叶清之的灵脉之处,为之要挟连尊,自断一臂。

当时真是无路可走了,再拖下去厉鬼将映之地全被吞噬,情急之下连尊竟是真自断一臂。

血溅了叶清之,那日盛开正艳的牡丹花一身,最后叶清之得救,厉鬼被除,只是连尊的一条臂没了。叶清之醒来知道后悔恨愧疚不已,自那以后性子倔强的叶清之独独最听连尊的话。

后来,连尊的胳膊被天尊悉心调养多年,这才长出一臂。

那件事情在叶清之心里留了疤,永生难忘。

余鸢晓得此事所以今日不愿让叶清之为难,可是……她也被连尊差不多亲手害死……

她也死过……

叶清之是否可以……

酸涩的咽了口血,余鸢吸了口凉气,对降火俸道:“降火俸,你起开。”

“阿鸢,你。”

余鸢运了最后一点内力,将降火俸抛开,自己一人独挡其连尊术法。

结果可想而知。

余鸢不过一分便被连尊打飞在外,身子狠狠飞出好远,落在门口之处。

重重垂下,余鸢吐了一口淤血,有些心凉的略过叶清之怔住了的身子,言:“看,看到了吧。叶清之……叶清之,那次可以如此,这次同样可以如此,你……你要知道,我死了,再不会活了,再不会了。”

说罢,余鸢精疲力尽昏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皆都怔住,连着余鸢昏过去了也没人前去搀扶。

连尊大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降火俸受伤很重,一点不比余鸢轻。倒在地上,江眠扶住他,晓得他要起身,可这个情况下若是前去必定是自找苦吃,便死死摁住他要起身的身子。

降火俸受伤,内力尽失力气已然没江眠大了。

“阿鸢,阿鸢。”

降火俸失狂模样,仿佛重伤之人并非自己,江眠哑声道:“降火俸,你再这样,会……会……”

最后两个字他扬了唇,口中说了数次才吐清:“会死的……会,会死的,降火俸,算我江眠求你了,别去了,别去了。”

反应过来,叶清之睫毛微动,抿成了一条线的唇仿佛再也动不了了,笔直的身子动两下踉跄了两步,几乎是跪在地上,看着地上没了知觉,浑身是伤的余鸢,他颤抖着双手,手指上了下,又游到下,不知从哪下手。

血,太多的血了。

余鸢每次这般,便是生离死别。

叶清之怕了。

手指颤抖如筛抚上余鸢苍白脸上,叶清之喉间一酸:“鸢儿,鸢儿……我……对不起。”

介有对不起一声,抱歉一句,这二句最无用,也是最真话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场景,生还是离大抵都不会出错。

到底听了很多次了,这句话承接之上便是承诺,有之,承诺便散之。

第九十六章鬼

这些话余鸢上辈子听到很多句了,即便未昏倒她也是不愿理叶清之的,何况现在她已只剩了一口气,听不得,亦醒不来。

降火俸捂住胸口,喘了两口气说道:“灵气,叶清之,灵气,你若是还想救阿鸢,便传灵气给她。”

沉默片刻,叶清之恍若一初然醒悟的茫人般清醒,眸子里迷雾层层,好似一道光亮射进:“对,灵气,灵气。”

白衣袖染了血,红色一滴,一滴一块晕布开来,弄脏了叶清之纤尘的衣袖,和一双清明的眸子。他如疯了般握住余鸢的手指放在眉心,没有止度的传送灵气。

连尊气的直咬牙,一掌狠狠拍在降火俸身上,猝不及防江眠也来不及护住,降火俸硬生生挨了这一掌,胸口衣物被震碎,凌乱一片,而其人已没了知觉昏迷过去。

江眠慌着手脚扶住,看着降火俸一身的血,他的眸子猛便红了,手颤抖的不像话,好几次都未将其扶起。

“降……降火俸,你别吓我。”

寂静,留给江眠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江眠红着眼指着连尊便骂道:“败类,你真是仙仕中最大的败类,降火俸怎么招惹你了,兮颜又如何招惹你了,你竟然要将他们两个人打死,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说罢心口又酸又痒,江眠没忍住当下便一口血溅出,喷了好远。心口的绞痛已让他无法再站着身子了,只得弯着腰没个尽头的咳嗽。

江澜一个劲的落泪拍江眠的后背,线下江眠心急在内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一屋子的凌乱,各人各自的狼狈,昏过去的人啊没了知觉也不晓得清醒的人如何了,心有多痛,又有多生不如死。

便有了一句话有些人啊活着是种解脱,最痛苦不过的是那些像死死不了,活不如死的人。

叶清之脸色也白的透明了,地上的余鸢却一点都没有要清醒的意思,连尊三大步走到叶清之跟前,伸手举起打断了叶清之不断给余鸢输入灵气的手,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叶清之脸上,只扇的叶清之头侧偏过去,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连尊敛了几分怒气,看了眼叶清之的脸,抿了唇道:“清之,你想死是不是。”

叶清之眉眼依旧很淡,低头眸光一直未离余鸢,答道:“兄长若是想要杀了清之那便请动手便是,清之不会反手。”

连尊咬着牙,细长的桃花眼里温怒,无奈一闪而逝。

沉默了很久,屋里除了江眠的咳嗽,以及江澜一声没一声的哭泣,再无一点吵杂之声。

下午了,外面天气也不是太好,阴沉沉的,这里还能听得到外面热闹的街道传来一阵人声吵杂,嬉闹。

外面怎样,嬉闹如何,欢笑又如何,暖阳进不了这屋里一分一毫,亦是唤不醒不闻世事的人儿。

…………

老牛的是暂且被耽搁了,傍晚时分夕阳落了山,天上又飘荡起了小雨,雨滴很小,也很慢,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

锁灵城貌似也是个雨季很少的地方,小雨街上热闹不减,烛火灯笼不少,放眼望去一条街道所见之处便是霓灯璀璨,灯火缭绕,人声鼎沸,花儿美艳,树木青葱,一派好景象。

城府大人等了一下午都未见余鸢二人来伊蜚家告知,从余鸢上次那番话里他也懂了些,思索再三也是决定将秘密相告,只是等了很久了,人未到。

打听到了余鸢几人所住客栈,城府大人便备了轿子过去,因为是晚上街道更为拥挤些,即便众人晓得这是城府大人的轿子,难不得人多一人一人避过,也免不了浪费不少时间。

他也是掐着点去的,到余鸢那里天不用太暗,借着灯光还可以回来,奈何路上有些过于拥挤了,浪费了不少时间,到了那客栈一条附近已过了戌时。天已黑的透彻了。

也不知怎了,自进了这条街,方才还热闹不已的人群仿佛被隔绝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也不过是虫鸣鸟叫。

又下了雨,没有月亮和星星,这夜足够黑了。一路走着城府大人心里渐渐有些发慌了。因为他记得这条街是最为热闹的,就算是深夜时分热闹依旧不减,怎么今儿静的有些过头了,况且这是条老街,珍贵的紧,也没有那么长才是。

握紧了手指,城府大人忐忑不安的稍稍掀开了一方琉璃帘子,对着几个来抬着他的官差道:“你们几个,还有多久到?”

一方领头带路的官差挠着头,也是不解:“回大人的话,应该早就到了,可……可,大人,我们好像迷路了。”

城府大人显然不信,瞪着他道:“迷路,怎么可能迷路,这里就只有一条路。”

那官差自己也不太信,可他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他们几人好似陷入了迷途之中,虽知方向,知目的,却好似怎么也走不出。

片刻,城府大人下了轿子,眼前场景令他脸色一变,官差见城府大人脸色不太好,心里也是一咯噔,问道:“大人,怎么了,我们该不会是真的迷路了吧。”

这里好似有路,却每条都走不通,还起了雾,线下更是看不清了。

城府大人道:“鬼打墙,我们鬼打墙了。”

几人脸色一白,鬼打墙是民间传着的一鬼术之法,进了法中便会走不出,有路,也有目的,仿佛如转圈圈般绕在了里面,任其如何走,如何寻都找不到路,只能围绕其中。

一般这种鬼术是伤不了人的,多半是因为走了很久才发觉自己中了鬼打墙,第二天身子很疲倦而已,没有什么直面身上伤害。

为此,这鬼打墙也显然有人放在心上,只想着第二天清晨便好了。至于城府大人几人,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无形之中的东西,捉也捉不到,找寻也不得,能做的也只能苦心等待了。

城府大人招了手几人扶住,又重新进了轿子,说道:“我们暂且在这休息会儿,鬼打墙而已,清晨天一亮便好了。”

几人应下,放下轿子在这一方黑暗中停了步伐。

过了片刻,几人发觉事情远不如他们想的那般简单。只听得方才还寂静不已黑暗小路,传出一阵,一声,接着一道刺人耳膜的尖叫,这声音多像是女子绝望到死,又好似高兴到失声。

间隔变化太快,这里又什么都看不到,就连方才那几座假的店铺都没了,这里只剩下了如迷宫一般幽怨寂静望不到头的黑暗。

这声音好像比方才又近了几分,尖叫那声,仿佛穿破了山墙,近在咫尺,近在耳旁,近在身边的低声尖叫。

几人痛苦的捂住耳朵,被这过于尖锐的声音闹的心神不定,难受的紧。

这笑声虽不大,却是尖如针那般,一声落下仿佛心里也直直插进了针,通到无法呼吸的那种压抑。

几人慌了神,睁了眼四处看,随处一瞥便见到不远处站着一满脸鲜血,笑容隐忍,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的女子。

这一看不要紧,几人直接吓到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嗷嗷叫了几声,直接昏了过去。

城府大人坐在轿子里看不得外面,只听得那些异于常人的尖叫声心里微怕,但他时刻告诉自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话,可后知后觉,他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他信鬼神之说,但比起这他更信自己,所以当外面几人吓到大喊大叫,唯有他镇定自若。

渐渐的,时间过的似乎异常缓慢,他听不到外面几人的惨叫声了,城府大人开始坐立难安,心也开始渐渐慌乱起来。

许久,隐约连那女鬼的声音都没了,城府大人一咬牙,一把掀开了帘子。

只见一道和往常一样的街道,前方再走几步便是要找的客栈,周围小贩收了店铺,凉风刮起带着刺骨的凉意。

城府大人心里大笑,果然,鬼打墙是伤不了人的,那哭声也是假的,这不时间久了自己便走出了鬼打墙。

正当他抬了步子离开轿子,一张鲜血满布,嘴角笑意阴森的女子缓缓从铺满了鹅卵石却没有一点缝隙的路上钻出来。

女子的身子好似没有骨头,每多露一点还带着骨头清脆接上的声音。

声声慢,近在尺。

城府大人赫然瞪大了眼睛,女子猛的从地上钻起,呲牙咧嘴冲他笑。

“啊!!!”

夜半惨叫,鬼散,人留。

次日一大早,余鸢睁开了眼睛,印入眼睑的是一淡黄*光柔和的床纱,余鸢摸了摸额头,咳嗽了两声,胸口仿佛被人打碎了,这一咳嗽更是疼痛难忍,令其忍不住弯腰。

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余鸢眼里划过一道失望,顿了会儿,缓了会儿心神,这才掀开被褥,穿上了靴子。

开门,走廊之上叶清之一身染了血的袍子跪的笔直。

许是因为一晚上未睡,还是晚上起的过早未来得及洗漱,一向整洁的叶清之头发凌乱些,神色也略显狼狈。

第九十七章妻管严

余鸢在这处深深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清之。”

叶清之缓缓抬了眸,醒来的余鸢扯了扯嘴角,却如何都笑不出。

余鸢同他一起跪下,也不说话,任由过路的客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这间屋子想来便是昨日连尊待的地方了,虽不知发生什么,可能让叶清之下跪的想来是违背了连尊的某些规矩吧。

多半是因为自己,余鸢自嘲了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鸢隐隐感到膝盖有些麻了,她缓缓抬了头,对叶清之道:“叶连秋容得下我,连尊不可,你父亲不可,天道坊不可,桃花夭夭处不可,灼灼其华宫不可。叶清之,现在不过只是一个连尊阻隔,日后那是天下苍生阻隔,昨日我不过是让你看清爱人,忠弟,两难全。”

余鸢的话好似一块透明的石头压在了叶清之头上,他看得清缘,看得清结果,一切可说透,也可看清,只是虽是无形,到底也是着着实实存在。避之,逃之,都行不通。

昨日与连尊大战,明知打不过却偏偏触其逆鳞,余鸢便是故意为之,看叶清之如何选择,这是个当下可避,日后不得不抬头面对,与其日后,不如当下。可到底最后她软了心肠,不忍叶清之为难至此。

叹了口气,余鸢伸手摸了摸还在阵痛的胸口,淡淡道:“叶清之,除非我死,若不然这辈子都会像昨日那般,任人宰割。”

叶清之心中痛极,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余光看着余鸢。

能如何,当初是他自己说的日后无论是谁,发生什么事,他叶清之永远站在余鸢一边,无论对与错,生或死。现在违背在先,是他不对,失信于人,可为何,为何做到这一方偏偏难到无以复加之地。

“鸢儿……我……”

余鸢打断他,冲他安抚笑道:“我晓得连尊对你心里前后都有一处无法磨灭的位置,毕竟你这条命是他救的,并且不止一次,叶连秋为何多了个连尊也是因救你着魔而有,一切我都知道。可,叶子,你也要知道连尊于我,是非除不可。”

三界动乱那段时间,叶清之死守当时已被万鬼欺的天道坊,若是本皱那种情况下本可放弃,奈何天道坊乃是人间与神界交接之地,重要之性不比桃花夭夭处少了多少。

记得那是一夜大雨滂沱,叶清之所休息之地被几个不知死活的厉害突袭,那夜叶清之因为白天同余鸢探查天道坊情况原因,身子乏累到了极点,睡的较沉。厉鬼接连而至,等余鸢,叶连秋发觉事情不对已为时已晚,叶清之已经被这些厉鬼附身,折磨肉体,失狂自虐。

房子被震的散乱,叶清之胡乱挠自己的身子,力道很大,每落下留下的便是一道流血的疤痕。痛苦,迷茫,那些厉鬼折磨叶清之的心智,令其生不如死。

后其叶连秋赶到,已自身修为加之肉身破解其术,厉鬼大怒,拼死一拥而至叶连秋的身体里。

后果……

那时叶清之和余鸢年纪尚轻,修为较浅,哪里能如何这些个污秽之物。叶清之一直给叶连秋传送灵气抚平暴躁情绪,无论叶连秋如何打他,赶他,叶清之就是不走,年少稚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坚决。

那夜,余鸢依稀记得叶清之眼眶红了,与叶清之相处了五年三百天里这是余鸢头一次见叶清之红了眼眶。

叶连秋说:“清之,兄长可死,你要活。”

叶清之未听,或许因为聪慧缘故,叶清之竟是在那短时间里懂了些缓术之道,灵气过多了,却都不是跑到了叶连秋身体里,而是这些厉害身上。

有了灵气,这些厉鬼更加猖狂,变了发的折磨叶连秋。京城一面秋时模样,那刻叶连秋因痛哭已将头发活生生揪了个干净,脸也毁了,身上每一处都是皮肉外翻,没一好地,躺在地上又动不了,只能惨叫,眼睛是血红的,不是充血,而是痛的。

这声传了好远,余鸢同那些仙仕站在一起听得心里都不是滋味。

后来天尊回来,叶连秋当时人就不行了,天道坊里所有人都说这次叶连秋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再后三年,这三年叶清之从未笑过,每天待在天道坊门前,晚上回到桃花夭夭处守候,余鸢也拿他没法子,只能跟着。

三年,叶清之愧疚了三年。

叶连秋消失了三年。

天道坊内乱动荡了三年。

五年后,天下安定,妖魔鬼怪尽数除掉。

天尊带着重新活过来的叶连秋回到天道坊,众人才知这五年叶连秋是在疗伤。

有了连尊这事叶清之也是后来才知晓的,那时余鸢被发现身份赶出天道坊,余鸢不肯并与这些仙仕打斗,一旁的叶连秋一霎间仿佛变了个人,冷漠无情至极。

一切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些东西不应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之不好吗,为何世人百般记得,放不下的都是些可有可无,说重极重,说轻极轻的事。

这些或许只能归与人初本性,余鸢也无可奈何,因叶连秋的确救了叶清之,这些年她心里也颇为感激,即便上辈子剑拔弩张,她还是从未出言不逊,恭敬叫他一声连尊。

可再后之死,余鸢觉得这些都还清了,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之说。

叶清之心眼很死,认定的事情不到死不回头,这点余鸢晓得。

过了很久,门悄然被打开,连尊,不,应该说是叶连秋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推开了门。

叶清之扶着余鸢起了身,叶连秋看了二人一眼,担忧道:“他没为难你们吧?”

叶清之抿唇不语,事实上光是看余鸢这一身伤便知道昨日之事如何。叶连秋眸子也沉了几分,说道:“还好,这段时间连尊应该不会出来了。”

叶清之道:“他……?”

叶连秋道:“五百多年过去了,连尊……身子不大好,动不了怒气。”

摇了摇头,他指着屋里说道:“快些扶着余鸢回去休息会儿,我看她这样子伤的不轻。清之,有些事情作为兄长我多说一句,这丫头……”

余鸢察觉后面叶连秋要说什么,忙打断道:“没什么,我只是受了点伤,,养段时间就好了。”

“你……”叶连秋眸光复杂。

余鸢挥了挥手笑道:“哎,我什么都不好,脾气也差,就这身子好的不行,虽说只是肉体凡胎,但我命硬,地府去了几趟阎王爷都不愿收我,所以呢,叶子,还有兄长大可以放心,我……”

话未落便听得一声来自走廊尽头的老板颠着衣袖,略微肥胖的身子抖着:“姑娘,姑娘。”

小步跑来,余鸢见他面色着急便问道:“怎么了老板?”

老板喘了两口气,看余鸢脸色不太对,道:“姑娘,听小二说你俩在这走廊上跪了半天。”

余鸢道:“嗯,做了点错事,恳求兄长原谅。”

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眯着一双丹凤眼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几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余鸢笑道:“找我,可就是为了这事?”

老板顿了顿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答道:“不,不是。”

余鸢来了兴致:“那是什么事,老板尽管说出,能帮上的小女子一定会尽力为之。”

老板蠕动了两下嘴唇,最后叹了口气,仿佛所说之事无法积用言语形容:“客官随我下楼看一眼吧。”

隐隐察觉所说之事非同小可,余鸢正了神色,应下。

老板正准备带路让余鸢下去,一旁叶清之拦下,叶连秋道:“弟妹你就好生休息,这身子可还要不要了,我可不想让清之再伤心一次,所以呢你就别逞强了,我去。”

余鸢:“可……”

叶连秋:“我是谁?”

“叶子兄长。”

“灼灼其华家规第八书三卷五页是何?”

想了会儿,余鸢道:“尊长,听之,敬之,不可违背其,不可惹气其。”

叶连秋听着点头道:“不错,难得这么久了还记得。”

“……”

所以……

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

叶连秋道:“所以,你要听我的,敬我,不可给我顶嘴,惹我不快。所以,这次你就好好去休息,这事我来管。”

余鸢嘴角抽了抽,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想去去便是,这等急麻烦事若不是牵扯到我,我才懒得问,你要是想管最好从头管到尾,一并解决了才好。”

叶连秋故作谦虚的拱手,一派谦谦君子模样,回道:“弟妹放心便是,只要弟妹从中不添乱,兄长保证不强行带走清之,这件事情也非你解决不可。”

余鸢瞪了眼看他,哎,哎,哎,她什么时候成了添麻烦的了。

叶连秋机灵的早已随着老板走的老远了,余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咬着牙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

这一脚没有掌握好力道,过大了。余鸢痛的嘶哑咧嘴,捂住胸口弯下了腰。

叶清之伸了手去搀扶,余鸢在其前打断,赌气道:“不理你了。”

第九十八章失控

叶连秋眯着眼睛,桃花眼很细长,长相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绝美,可笑的如一只老狐狸,潋滟的眸子里蕴着一层淡淡的光。

一路到后院算不得远,老板一路见得叶连秋都是这个笑容,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都不带动的,黏上去的,笑的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起来,忍不住弯着身子继续,气氛却是有些压抑了。

老板也是个话多的,有些耐不住寂寞道:“公子可是那位叶公子的兄长?”

叶连秋点头。

老板见他举止不凡,本想着多说两句,不知为何看到叶连秋那不对劲的笑脸,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憋了会儿到了后院,小二正端着水盆子从里屋出来,方要关门,老板招手道:“别关了。”

小二弯着身子应声,恭敬的端着水盆子在一边侯着,顺便开了门。

老板道:“城府大人怎么样了?”

小二道:“还未醒,大夫说过会儿便会醒来。”

微顿了顿步,老板回头道:“叶公子,这事颇为麻烦,想你才来到应该都不知道,过会儿我向你说明此事,对这也有个帮助。”

叶连秋笑意不变的点头,说道:“客栈也有生意,老板可别耽误了,也无非只是一些发生过的事,让这位小兄弟告诉我便行。”

一旁的小二怔怔的望着叶连秋,一时间竟是被惊艳到了,儒雅如玉,温润如斯,太,太漂亮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

叶连秋冲他摇了摇手,小二这才反应过来,低着头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思量了片刻,老板也觉有理便应下了,走时只吩咐道:“你好生招待这位客官,叶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说就行。”

小二再次低低应声,待老板走了,小二这才笑着做了个迎客的姿势:“这次解决的事情就在这里,客官随我进去。”

叶连秋风度翩翩付手而行,踏了步子进去。

床上城府大人脸上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官帽也没了,胡子一缕一缕的,比往常老了不知多少岁。

小二指着床上说道:“这是城府大人,管理锁灵城的大官。”

叶连秋看得出城府大人身上缭绕了一层未去的鬼气,他心里微惊,面上风流之气也敛了不少,问道:“他怎么了?”

小二道:“今儿早上开门我就看到城府大人的轿子停在门前一点,几个抬轿的官差连着城府大人也都昏倒了,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对老板说了。老板猜测城府大人应该是来找兮颜姑娘的,寻思着送回府里也麻烦就索性安排了房间让城府大人在这休息。”

叶连秋自是晓得兮颜便是余鸢,挑了眉头道:“这事怎么和我弟弟扯上关系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小二将前前后后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叶连秋,叶连秋细细听着,小二说的很忐忑,与这么个看似完美的人坐在一块,他免不了拿自己与其对比,越说越看,心里的酸水便越多。

最后索性小二直摇了一会儿头,断了这些乱七八八遭遭的东西,静了心将最后一点讲完。

“听老板说老牛尸体没了,兮颜姑娘二人自然被排除在外,可后两天一次审讯王三莫名被人杀害,就连城主大人伊蜚在前天也死了。锁灵城一下子死了三个人,整天人心惶惶的,就怕下个祸事被自己家摊上。”

叶连秋一番听下也懂了个七七八八,他人又聪慧,小二说模糊之地,只要前后一联想也便说的通了。

想了片刻,叶连秋一手摸着下巴,说了句:“这事,不简单了。”

小二白着脸色道:“可不是,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凶手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连城府大人都昏倒了,锁灵城这次恐怕会有大劫。”

叶连秋指的自然不是这,只是,现在因果缘由,前前后后的事他也未全部知晓,提不出什么好法子。

不过,当下城府大人这事还是可以解决的。

眯着眼睛,叶连秋一双眸子潋滟荡漾,直直让小二失了神看他。

片刻后,他道:“给我端一晚狗血过来。”

…………

扶着余鸢回了房间,叶清之便在一边候着,这次余鸢有些负起,一句话都未理她,只钻进了方才叶清之铺好的被窝,整个身子蜷缩到一起,一句话都不说。

窗外天又阴沉了,锁灵城通常是下午阴,晚上便可下,天冷的很,加之雨水,更冷了些。

叶清之沉默了很久,余鸢小小的身子蜷缩,显得更是瘦弱,他不由得整个心都泛起了酸楚。

苦笑了一声,说道:“鸢儿,你,别,你别生气了。”

余鸢闭上了眼睛,不理。

“我……”叶清之有些无奈道:“鸢儿,兄长于我。”

余鸢抿了抿唇,终忍不住背着对叶清之说道:“这次,你让我很失望。”

半刻,余鸢半起了身子,指着自己胸口,仿佛又觉得不够,他又捏着叶清之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这里,叶子这里。这里曾让他抛开过,被厉鬼附身噬痛之苦你不忍,那我呢,你可想过我,我难道不会痛,还是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应该承受的,对他亏欠多年,对我就是理所当然了吗。”

叶清之急急解释:“不是,鸢儿不是,我从未……”

余鸢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又重新趟了回去,说道:“我很累,想休息,你走吧。”

叶清之沉着身子未动。

被褥下余鸢酸了鼻头,她狠狠攥住被褥,声音大了几分:“走,我让你走,听不到吗。”

余鸢情绪正是激动时,叶清之虽不放心到底也是知晓余鸢脾性,待了会儿,帮余鸢掖好被褥一角,离开。

这里可谓是一下子乱了套,重伤二人,生病两个,除了叶连秋和损失一些灵气的叶清之,都是几乎到了不能下床走路的地步。

叶连秋回来便找到了叶清之,将城府大人之事告之,听后叶清之颦了眉头,低声道:“兄长怀疑这事不是人所为?”

“什么是怀疑,这是肯定,一百个肯定。”

想到下午见到城府时,城府大人一脸阳气衰弱的模样,说道:“这次这个什么城府大人十有八九是晚上遇到鬼了,被缠了很久才会昏倒。”

“醒了吗?”

叶连秋沾沾得意道:“自然,一盆黑狗血撒在身上,直接跳起来了。”

叶清之:“……”

顿了半刻,忽然想起什么,叶清之道:“兄长可听说过锁灵城灵物一事?”

叶连秋愣了片刻:“什么灵物?”

“锁灵城的人都有一灵物,平日里行善积德便可孵化灵物为自己所用。而伊蜚便有一明为七园灵的灵物,我和鸢儿确认过伊蜚的根本不就是什么灵物,就是一被妖术下了的婴儿。”

叶清之瞪大了一双桃花眼,说:“疯了不成。灵物这种东西凡人怎么可能自行孵化,即便有幸得到,灵物也不会认主。疯了,真热疯了。”

叶清之道:“所以我和阿鸢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传之。”

叶连秋道:“这是自然的,这事好像一点都没传到外面,应该是近年才发生的。对了,你方才说的七园灵,能看下吗?”

叶清之想了想,道:“能。”

“拿出。”

“要翻墙。”

“……”

晚上时分,天刚黑到看不清人,二人依言偷偷潜进了伊蜚家中,避过了巡逻的侍卫,在瓦墙上来到了后院。

记得上次未在书房,余鸢同他也是故意为之,寻着气息其实也便可以找到七园灵所在之地了,便是存放伊蜚棺木的大堂中。

还未到死后三天,伊蜚的身体还在棺木中,大堂里一片素白,也没个人把手,凄凉凄凉的。

很轻易进来,七园灵的盒子就在棺木下面,叶清之弯了身将其拿出,打开。

与上次不同的是,七园灵,不,应该说是婴儿,表情已不是上次除见时的嬉笑,高兴,而是一种痛苦到狰狞,嘶哑咧嘴,又戾气极重。

手掌隔了一个檀木盒子,婴儿戾气不减,二人都清楚的看到婴儿上方飘荡了一层鬼气。

叶连秋神色严肃,合上,说道:“回客栈。”

叶清之点头,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因下雨也不似往常那般热闹的客栈。

江眠吃了点药,止了一点咳嗽,便穿了大氅下去。

晚上天凉的有些过头了,江澜的小腹痛到这几日最严重之时,即便是躺在床上依旧苦不堪言,身子翻来覆去,嘴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

江眠来到了江澜的房间,帮她在腹间放了暖炉,擦了擦额头因疼痛而出的冷汗见江澜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江眠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说:“阿姐,我去找大夫。”

江澜这次未坚持,点点头同意了。

江眠疯了一样冲出了门外,身上穿的单薄,棉衣都未套之,大氅也在下楼梯的时候碰掉了,纸伞也未撑,就这样凉着身子冻的脸色铁青,一个劲的向前跑去。

醉欢楼上次失火一夜被烧了个干净,连着旁边几家店铺也受到祸及,房子被烧毁,上次那家丹药店也关门了。

江眠一口气跑到这里这才发觉这一点,他口凉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第九十九章我的人就这德行

江眠一口气跑到这里这才发觉这一点,他吸了口凉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大街中间,任由冰凉刺骨的雨水落在头上,顺着发丝滴在身上,打湿了整件衣服,雨水隔着衣服又流进了身上,凉的他整个人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江眠双目赤红,仰天长啸。

近日之事,降火俸伤,江澜病,那日子的屈辱过往,如一道道带毒的刺一点一点捅进江眠心脏,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为什么。

江眠倒在地上,雨水夹杂了些许的泥土点点渗进衣服上,红着眼睛悲戚道:“为什么,降火俸,你告诉我为什么。”

小事虽小,斑斑耽搁半天也就过去了,深夜到了,热闹的锁灵城早早便散了场,街上寂静无声,安静的很。也有偶尔牵了狗在街上散步,挑着灯笼和狗有一句没一句搭话,也不管这小狗到底有没有听得懂,自顾自说着。似乎也是很久没有这样了,一番下来,倒是很多人不适应如此。

降火俸醒来半个时辰,方缓了神便穿了衣服,靴子都未来得及穿上,光着脚下了床就直奔余鸢房间。

所有人都似乎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病的病,重伤的重伤,江眠算是较为轻的一个,不得空,他便承担起了照顾朋友的义务。

买来的药熬制了不少,他也是不懂,全都是按照方子上写的,什么都有全都熬制在了一块。

引火也不懂,不知废了多少火柴,火源,这暗黑的夜里细雨飘飘的,堵起的烟也没了踪影,隐进了夜里。

江眠咳嗽,加之被火呛到不少,咳嗽的更是厉害,一场熬制下来,他几乎咳掉了肺。

一切完成后,江眠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怕江澜发觉让她担心便让楼下忙活的小二给江澜送去,自己则是去了降火俸房间。

门大开着,一向干净的降火俸床铺凌乱。

什么都有,只是屋里哪还有降火俸的影子。

愣了片刻,江眠看着手里端着的药汁,苦笑了一声。

余鸢未睡,半坐着身子与床榻,手里拿着的还是初来北骑国盛华时降火俸留下的一枚认主的簪子。

在头上戴的久了,这简单朴素的簪子倒是没有被时间打磨分毫,反倒变得更为亮眼了。

余鸢看着,很久。

降火俸推门而入,惊的一旁桌上梅花花瓶中的百合盛开正好也抖了两下。

余鸢有些错愕的看着来人,下意识的收起了簪子:“降火俸。”

降火俸脸色白的吓人,余鸢没事他便松了口气,走着路喘着起,在余鸢两米之地停下,关怀道:“阿鸢,你没事吧?”

想到降火俸是因自己受伤,如今一醒来就身子虚弱成这模样第一想到来看的还是自己,余鸢心里猛然便徒升了几分愧疚,连着眼神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真挚的关切:“没事。降火俸,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跑这么急干嘛。”

降火俸看了余鸢一眼,却是笑了。

余鸢颦眉看他,他便笑的更深了,还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平添了几分可爱。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余鸢摸了把脸,小声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降火俸摇头,笑道:“阿鸢关心我,很高兴。”

余鸢一愣,看着降火俸烂漫的笑,想到降火俸笑成这样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担心,莫名的余鸢心里有些微酸。

这种感觉她素来不喜欢,酸了,便是心太软了,会被欺负,也便有了一软肋。其二,便是生离死别吧,这种感觉她尝到的不太多,除了叶清之外,貌似对谁也没有过了。

可,这也是正常的吧,毕竟降火俸对自己真的很好,自己却……

越想,余鸢便越发觉得愧疚,抿着唇说了句:“穿的太少了,等会披上大氅,鞋子也未穿,降火俸你是不是想重病不起啊。”

降火俸笑意更深了,很认真的听着余鸢的忠告。

江眠进来时以他的角度恰巧看到的便是降火俸温柔烂漫的笑容。那是一种寒了半月的天突见了缓缓升起的暖阳,惜之如命般的珍贵。

这是他从未在降火俸身上察觉见到的。

心里苦的酸,江眠只能仰天眨了下眼睛,强压下内心的不适,进门说道:“兮颜,给你熬的药。”

余鸢半探了头,笑着道:“澜儿下不得床,你熬的?”

江眠将药放在桌上,瞥了眼降火俸,点头。

他端的有两碗,明显是给了两个人的。

余鸢左右看了下,问道:“哪个是我要喝的?”

江眠指了指左面一碗浓稠的汤药。

余鸢看了眼,微颦了眉头,又看了眼另一杯明显要比自己清澈许多,看似味道也没她浓重的药,挠了挠头道:“也难为你了,什么都不会还能将药熬成这样。”

端了给她,余鸢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喝下。

江眠看余鸢喝的干净了,端着另一碗递给降火俸,说道:“方才去你的屋里发现没人,正好,一起喝了吧。”

降火俸接下,眉头也未皱,一口喝了个精光。

后又江眠接了他的碗,好生放在了盘子里,又问了句药苦不苦,要不要来颗糖。

吃惯了苦的降火俸哪里在意这些,药是个什么味到嘴里便忘记了,现在抿唇除了一股子中药味,别的也没了。

想了片刻,他摇头。

余鸢也喝了个光,不在意的拿了袖子擦拭嘴角不小心滴落的药汁,抬头便见到江眠一连串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里微起了些许的疑心,半开玩笑道:“江眠,我说我这躺在床上的你怎么不帮我接下碗啊,怎么不问问我苦不苦,需不需要吃颗糖消消味,有点偏心了。”

江眠倒是丝毫不在意,淡道:“兮颜你有清尊关怀,等下他自会送上不知道比这汤药好上多少倍的灵丹妙药,这些我都给不了,兮颜也不会稀罕。”

时间仿佛静止了,余鸢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江眠背对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蠕动了两下嘴唇,终究是放弃了。

又过了一大会儿,江眠端着药出去了,降火俸执意要陪着余鸢,见他脸色不好看的紧,余鸢也有些心疼,执拗之下只好硬了态度,几乎是硬着口气让降火俸回了房间。

分开那一刻,江眠端着盘子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唤了正要踏进房门的降火俸:“降火俸。”

降火俸未理,步子却是停下了。

江眠道:“药,苦吗?”

降火俸摇了摇头。

江眠松了口气,缓缓挤出一抹笑意,说道:“明天我熬,继续喝,行吗?”

降火俸见他目光里的希翼,点了点头。

江眠笑着道:“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见。”

这次江眠走了,降火俸却是未动,江眠素来喜欢看降火俸,这下子一回头恰是与降火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江眠有些心虚的避开了降火俸的视线,干笑道:“怎么了?”

降火俸缓了片刻,言:“方才你对阿鸢,说的太重了。”

一瞬间,江眠仿佛坠入地狱,脸上的笑意再不见,眼神冰冷的看着一方偏房不知名的地方:“你……”

他的心好痛,很失望,这点如何,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余鸢也好,叶清之也好,谁都好,可唯独他降火俸不行。

吸了两口凉气,江眠弯着腰狠狠咳嗽了两声,说道:“嗯,我的错,改天去向兮颜道歉。”

再晚会儿叶清之二人便回来了,方走了江眠二人,叶清之又来了,余鸢很累,但也是心里颇为高兴,愣是握着那簪子不放手了。

叶清之上前帮其掖好被褥,亲吻了下余鸢的额头,柔声道:“好点了吗?”

余鸢点点头,有些眷恋的将头搁置在叶清之臂上,浓着鼻音道::“好多了。”

叶清之笑着又摸了摸余鸢的头发。

叶连秋在一旁看的直火微旺,二人和谐的紧,他又不好打扰,只硬生生忍了下去。

良久,余鸢才满足的离开了叶清之的臂弯,察觉他衣上的凉气,问道:“你出去了?”

叶清之点头,顺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盒子,打开后便是婴儿模样的七园灵。

余鸢惊道:“你去伊蜚家,还把它拿了出来。”

端看了片刻,余鸢伸手碰了下,冰凉如死人的触感让她如触电般的收回了手,“这……样子似乎和上次伊蜚在宴会上看到的不太一样了。”

上次她记得七园灵是笑着的,可如今却成了狰狞到可怕的鬼人模样,若不是说是七园灵,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叶清之不置可否点头:“上次便说七园灵有问题,今儿我和兄长索性便将它拿来了。”

叶连秋打趣道:“清之说的好听,你这哪里是拿啊,分明是偷,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不见,和这丫头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倒是这面不改色偷盗之事学的会了,哎,真是,出门别说你是我弟弟。”

叶清之:“……”

余鸢白了他一眼,护宝似的的道:“成了我的人就这德行,你爱认不认。”

第一百章所谓乐趣

叶连秋翩翩一笑,勾魂的看了眼叶清之,说道:“可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就算再丢人我也要认他。”

余鸢哈哈一笑,心道几百年未见叶连秋不要脸的性子又加深了几分,比以往还要多几个层次出来,不过也挺好,若是他再像叶清之那般闷声无趣,天道坊真真就是个灰白之地了。

这才又将注意里集中到那七园灵身上。

三人都知道这是活生生婴儿做成的可以说是玩偶模样的东西,可究是怎么做的,这点不解。

叶清之看了会儿,抬了眸说道:“鸢儿可还记得这家小二在我们方到时说的那段话。锁灵城的灵物只有行善积德才可孵化出,传出伊蜚平日救济困难人家,理应得道千金难求七园灵。”

余鸢点点头:“记得。”

叶清之继续道:“倘若这些话真,伊蜚确有一七园灵,只不过灵物这种东西恰是认主后之人心所便,主人心善它便是灵物,若是不善,那边是个极为可怕的东西,可以说是怪物。”

记得《温礼》上有记,灵物其魂得人之道,成灵物,认主,跟随,相知。换句话来说便是灵物的心态,修为,做事的方式全都是主人平日里最真正的作为以及为人。

只是毕竟未有人见过,这种可以透过一东西看穿自己心思的说法自然有很多人嗤之以鼻,不信之。

至于为何不愿相信这个说发,理由自然很简单,谁愿意让自己的一行一动,想法什么的显现。

余鸢想到此不由得有几分明白了叶清之的意思:“你所指,背后有人操纵?”

叶清之道:“锁灵城真正有灵物的不过只有伊蜚,晓宜姑娘几人,而这几位恰不过都是能撼动锁灵城的,可以说在锁灵城位置很高的,才有灵物。”

“不对,城府大人没有?”

叶连秋缓缓露出一抹笑意,说道:“余鸢你这次可是算错了,他有的。”

城府大人看着人是个老实的,锁灵城也未传出他半分贪污受贿,欺人之事,可以说和伊蜚相比,很低调了。

想到什么余鸢恍然道:“那日除了王三三人有事故意瞒着我们,城府大人犹犹豫豫不肯说的不是老牛的事,而是其他。”

叶清之点点头。

其实这样一来许多事情都说得通了,包括之前老牛,王三,加之伊蜚之死,明明快到了穷途末路,城府大人却还是不愿将背后之事说出,那是因他也有灵物,并且这灵物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然他何不像伊蜚那样堂而皇之的拿出炫耀一番。

叶连秋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白玉象牙的,看着惊奇的紧。他打开,又轻轻合上,眯着眼睛,带了一抹嘲讽:“人啊人,贪念,欲望最可怕,灵物自然成不了什么好东西。”

至于伊蜚的灵物为何是个婴儿,这点还需去他府里调查一番,或许问他那些个小妾还有几分明路,余鸢这般想着,头整个力道都压在了叶清之臂弯上。

叶清之低头摸她的发尾,余鸢笑的很灿然。

许久,叶连秋脸色有些不太好,说了句:“清之,过了今儿我怕是会消失一阵子了。”

二人脸色微变,叶连秋无奈道:“兄长我也没办法,我打不过连尊,又不能和他固执。”

叶清之沉声道:“清之明白。”

叶连秋道:“父亲下了死令,这次若不将你带回天道坊,我们都不用回去了,所以,你和阿鸢万事小心,打不过就跑,天大地大的总有一个地方他们找不到。”

话是这般说,可二人都清楚,若是天尊执意如此,三界,怕即便到了地府也逃不过掌心。

跑,找不到?

不存在的。

又是一阵沉默,比于二人,心最为沉重的便是叶清之了。

一方爱人,一边至亲兄长,他要做的选择怕是这辈子最难不过的了。

余鸢拍了拍叶清之的脸,勉强笑着对叶连秋道:“天很晚了,兄长回去休息吧,身体重要。”

叶连秋眼底微轻也是有些累了,便点了头:“好,你和清之也早些休息。”

出了门叶连秋迎面碰上了晚上腹痛难忍下楼要了暖炉的江澜。

江澜弯着身子,脸惨白的,手上的暖炉抱在怀里紧紧搁着,见到叶连秋她下意识的避开了,看他时眼里甚至有些惊恐。

叶连秋察觉无奈的笑了笑,想来那日这位姑娘怕是记得了他欺负余鸢几人的事情了。

江澜定了定心神,身子微颤抖的行了礼道:“江……江澜见过连尊。”

叶连秋弯身轻着将她扶起,见江澜脸色惨白,手里的暖炉,也懂了,便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伸出手说道:“这位姑娘想来便是江骑的女儿,和你母亲年轻时很像。这颗药拿着,可以帮你缓解疼痛。”

江澜见他笑的温润亲和,举止间都透着一股不染尘俗的潇洒,想到昨日他那发疯一般的模样与现在这个翩翩儒雅公子真是天壤之别。

可到底昨天那事在江澜心里留了很大的阴影,微缩了下身子,手却是未伸出接下叶连秋递来的药,不自在的笑着:“多谢连尊好意,澜儿没事,只是微痛,忍会儿便过去了。”

说完只觉小腹一阵刺痛,江澜站不住了,只能半坐在地上,死死攥住暖炉上的针织布子。

叶连秋叹了口气,有些失了礼的拿过江澜的一只手,硬生生将丹药放在她手里,说道:“拿着吧,抛开别的不说这丹药有奇效,吃了保准不会痛了,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毛病可需要重视了,若不然身子坏了去哪寻得好夫婿。”

江澜被这一番关怀又有几分幽默风趣的话逗的笑了笑,叶连秋见此故拉长了脸说道:“听话,要不然就让你弟弟去天道坊做徒弟去。”

江澜小声道:“天道坊那是很多人打破了脑袋都想去的,我弟弟那样子的天道坊也不会收吧。”

叶连秋道:“天道坊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些,我记得江眠性子顽劣,讲真,若是当年你父亲硬是将江眠送到天道坊,估计你弟弟不知要被戒尺打多少下。要说戒尺,看着只有拇指般粗细,打人可不比刀子划在背上好多少。”

“所以呢,也挺好。”

“是啊,挺好。”

二人无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叶连秋一展开折扇,说道:“天道坊怎么样,你看我家那榆木疙瘩弟弟就知道了。”

江澜霎觉叶连秋虽言语有些不着调,却举止有礼,戾气未有,不由得对他少了几分惧意,微微一笑,

叶连秋摆了摆手,这才各自散去。

夜过的很快,只是这茫茫无期的夜里悲与欢,苦与笑,纠缠不清,缠到一起成了死结,在这阴雨绵绵的里仿佛再解不开似的。

天蒙蒙亮时,一夜未眠的余鸢起的很早,一旁叶清之还在熟睡,想来也是累坏了,她起床的动静虽很轻,若是平常叶清之也是会醒的,可如今闭着眉眼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穿戴好,余鸢停在床边轻拉了被褥帮叶清之搁好,这些天叶清之削瘦了不少,下巴隐隐有些咯人了。余鸢低头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满眼的心疼。

这一吻,叶清之便醒了,方醒他的眸子里还夹了几分迷茫,余鸢冲他笑笑。

叶清之扶了下额头,看了眼窗外半阴的天,说道:“天还未亮,起的有些早了。”

余鸢笑着道:“睡不着,叶子,我去外面散会儿步,一会儿就回来。”

叶清之微颦了眉头:“好端端的跑步做什么?”

余鸢道:“莫兮颜的身子太差劲了,这些天待的有些烦,想出去走走。”

叶清之见她已穿好了衣物,应道:“也好,一会儿就行,快些回来。”

余鸢点点头,方打开门,她忽然回了头,叶清之看她,余鸢猛然回神跑到叶清之跟前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

叶清之有些错愕,余鸢将头埋在他脖间,眷恋的吸允了几口好闻的茉莉花香,在叶清之看不到的角落里微微红了眼眶,压低了声音道:“叶子啊,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第一个为你冲出去的,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吗。那好,今天告诉你,因为啊,没了爱的人一人活着痛苦不堪,我素来没心没肺惯了,受不得这样,所以呢,我要比你先走一步,这样我就不会难受了。”

叶清之觉得今日的余鸢有些不对劲。

“鸢儿……你……”

余鸢松开了他,冲他笑笑:“我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叶子,你可别想我啊。”

…………

余鸢走了,从天刚泛起鱼肚白叶清之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等到一方艳阳天。

天虽冷,锁灵城的天气倒是多变,昨日阴沉的雨,今儿便晴天高照,阳还带了几分暖气,透过纸窗零零散散透进。

时间啊,总在人最不愿他流逝的时候过的特别快,小偷喻它不为过。

走廊上人流攒动,叶清之坐的腿隐隐有些麻了,心也随着外面初升的朝阳,冷到了骨子里。

第一百零一章噩梦初醒

像是如梦初醒般的噩梦连连,又像被人痛打一顿后的幡然醒悟,叶清之几乎是拖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走的匆忙,连个外衣都未来记得穿上,一身裹衣便这样出了房门。

走廊上人不少,楼梯门口更是人满为患,叶清之顿了脚步,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桌椅人,吵杂一片,热闹繁华,这一刻光这间客栈他已觉得如此大。

大的令他心尖发颤,头一次迷到不知东南西北是何地。

江澜几人出了门便见到叶清之站在走廊尽头一动不动。

背影没了往日的笔直,身着单薄,身影佝偻,远远望去甚至带了几分凄凉。

几人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便过去。

过去,降火俸并未见到余鸢,他眉心一跳几乎是跳到叶清之前面揪住他的衣衫,质问道:“阿鸢,阿鸢呢?”

叶清之眉眼很淡,伸手拨开降火俸捏住他衣领的手,奈何全身像是没了力气,手指连颤了几次才抬起,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降火俸心因叶清之的沉默一点一点凉了下去,他可以肯定余鸢离开了这里。

胸腔好似缭绕了一团火,降火俸咬着牙一拳狠狠打在了叶清之脸上:“你滚蛋,叶清之,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要让阿鸢高兴,每天都高兴,可现在呢,现在呢,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

降火俸过大的声音已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视,江眠企图安抚他的怒气,可手抬起便被他放下了。咬着牙,江眠眼里闪过一丝恨觉,硬是拉住江澜也不让其前去劝架。

叶清之头被打的偏向了一边,嘴角一丝血渍流下。

降火俸气急,抬手又是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只是还未等落下,便被连尊用手掌挡下了。

降火俸红着眼睛道:“滚开,滚开。”

连尊不为所动,冷笑,手上用了力,伤势未痊愈的降火俸便被这内力震到了内脏,猛的身子飞了老远,狠狠落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畜生。”

江眠心跳停了半拍,几乎是跑到降火俸跟前,降火俸捂住胸口发生一声闷哼,任由江眠将他扶起,指着叶清之道:“你知道阿鸢最初经历过什么吗,叶清之,你就去做孝子好弟弟去吧,阿鸢走了也好,跟着你只会受伤,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说罢他忽的一甩衣袖,身影如风般消失在了客栈。

江眠还没反应过来,待过,手上已凉凉,身边子已空空。心慌的厉害,他就这样跪在了地上。

周围一片安静,看热闹的也渐渐散开了。连尊走到叶清之一旁,伸出手。

“清之乖,那丫头走了,你也可以安心跟我回天道坊了。”

叶清之缓缓抬了头,那是一种连尊从未在叶清之身上瞧见过的绝望和凄凉。

他面上一震:“清之。”

叶清之薄红的唇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

晚上,锁灵城淅淅沥沥大雨滂沱,这次比前两日凶的多,伴随着阵阵雷鸣,在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夜半三更昏迷了整整一天的城府大人才从惊吓中醒来,几个官差在旁等的禁不住睡着了,城府大人一声尖叫硬生生将几个人惊醒。

赶忙将城府大人围起来,醒了睡意,问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城府大人脸色白如面,断续道:“兮颜姑娘,兮颜姑娘在哪?”

几人面面相觑,恭敬答道:“兮颜姑娘走了。”

城府大人一愣:“走了?”

几人点头:“早上走的,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缓了身,城府大人带了几分希翼:“她夫君,还有那几位朋友可在?”

“在的,走的只有兮颜姑娘一个人。”

城府大人这才松了口气,余鸢一走虽有些棘手,好在她夫君在,不管如何,在便行,这事……

掀开了被褥,城府大人想起身,头却一阵眩晕,差点半站着的身子跌回床上,几人赶忙扶住,说道:“大人,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这身子哪里受得了。”

城府大人哪里还管得了谢这些,放下咬着牙一甩衣袖,愤身出了门。

叶清之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天未出,无论江澜乃至连尊如何唤他,说他,责骂,门一如初始那般关的利落,细细听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

城府大人慌着步子问了老板叶清之房间地便来了,上楼梯几个不稳摔了好几脚,他都无心理会。

只想,他现在只想见到叶清之,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到了,城府大人爬在门前狠狠敲了两下门:“叶公子,叶公子。”

门,声,静谧。

城府大人不死心的又敲了两下,隔壁连尊出来,开了门对他冷着脸道:“你来找清之干嘛?”

一下意识的城府大人便将清之于他口中叶公子联想到一块去了,见这位于叶清之面容有三分相似,却冷如寒冬腊月的男人心里徒升了几分惧意,抖着声音道:“我,我是这里的城府,来,来找叶公子有事相求。”

连尊冷着脸道:“清之有事不在,你有什么要让他帮忙的对我说便行。”

也觉这人不是寻常人物,城府大人想到前日见鬼一面原本有些血色的脸刷下变的惨白:“鬼,叶,叶公子,这里有鬼。”

连尊狐疑的看他,不准痕迹伸手点了下眼睛,一道浅白的光从手指划进眼里,连尊定眼看他,果不其然在城府大人身上看到一层很淡,却怨气十足的戾气。

闭了眼,连尊缓着道:“鬼,说清。”

城府大人也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扶着墙上站着,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傍晚我和几个下手来这里找兮颜以及叶公子帮忙调查,半路遇到鬼打墙,民间鬼打墙之说过了夜次日便好了,我便未在意,便停在了原地不动,谁知……谁知,外面有哭声,我探了帘子看发现那几个下手全都昏过去了。”

回想到最可怕的地方,城府大人整个牙齿都在哆嗦:“谁知,谁知,过一会儿真有一个没有骨头,满脸是血的女人出现在鬼打墙里。”

连尊沉目想了会儿,又不禁想到闭门一人不见的叶清之,他只觉心里一阵烦躁,也有些顾不得帮城府大人想办法了,敷衍道:“行,我知道了,过两日我便去调查。”

城府大人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说道:“还有一件事劳烦告知叶公子一声,灵物,灵物的事情是晓宜姑娘传出来的。”

连尊点了点头,将城府大人的话记下来了。

傍晚家家户户院里升起了薄烟,因为是阴雨天,天黑的有些早,这个时间点恰是归家时。

余鸢离开客栈后,在一处客栈里休息了会儿,又怕江澜,叶清之几人找她,只是微眯了眼睛,清了倦意便离开了那里。

这次她来的是老牛家附近,夜里家家灯火通明,余鸢问了一路才摸到刘四住处。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院子,主屋是一较为大的茅草屋,此刻烟缭绕在上,空气里又雾蒙蒙的,莫名多了几分压抑。

余鸢隔着栅栏向里面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出来的是一位妇人,穿着大棉裙子,远远看了余鸢一会儿,疑心问道:“姑娘,你找谁?”

“老婆子,谁啊?”

妇人的话也惊到了里面正用饭的刘四,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束筷子,拖着一双布鞋就出来了。

余鸢冲他招了招手,刘四脸色一变,就让那妇人回屋去。妇人心也是个懂事的,见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狐疑的看了眼余鸢嘱咐了刘四两句,余鸢依稀听得是“快些回来,菜给你留着。”

这一类的话。

刘四点点头,妇人又从屋里拿了一件自家做的麻衣大氅披在了刘四身上。

开了门,这天是真冷,寒风凛冽的,刘四见余鸢一个女子身着单薄在这夜里也有几分不忍,就道:“去厨房吧,那里烧着火暖和。”

余鸢吸了口凉气,点点头。

厨房锅里还有剩余的像是红薯煮的汤,夜许是因为茅草原因,屋里烟很重,也很暖和。

刘四领着余鸢进去,又在灶里加了几根柴火,火大些,就更暖和了。

余鸢搓了搓手就在一边蹲下,小脸通红,也是真冻到了。

放完最后一根柴火,刘四瞥了眼余鸢,说道:“相公没跟着?”

想到叶清之,余鸢眸子淡了淡,随后摇了摇头。

刘四道:“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的半夜出来,冷不说,还不安全。”

余鸢笑笑:“我自己要出来的,他不知道。”

刘四站了身上,从锅里盛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汤,走到灶前递给余鸢:“喝点吧,暖暖身子。”

余鸢心里有些感动,礼貌道了声谢谢。

捧着一碗汤真是暖和不少,余鸢舒心的长呼一口气。

气氛沉默了片刻,刘四道:“是不是想问我老牛的事情?”

余鸢点点头。

刘四凄凉的笑了笑,说道:“老牛死了,王三死了,就连伊蜚都死了,当年那件事情参与其中的也就剩了我们几个,说不定下一个要死的就是我。”

第一百零二章当年往事

余鸢察觉话中重点,问道:“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刘四叹了口气,微看了眼灶里燃烧正旺的柴火,眼里是一片看透生死的寂静:“善有恶报这句话当真一点都不错。当年老牛还是心有有大志的秀才,和我,王三还有老二都是拜把子的的兄弟,穿过一条裤子的人,要说关系,即便多少年不见面,依旧铁的很。老牛这人虽长相粗野了点,却极富有文采,庄子里过年门上贴的画,上面的对联都是老牛想的,家户左右有五十多户,愣是找不到一首相同的。再后来我们四个雄心壮志的出了庄子来到繁华锁灵城,想着闯出一番事业,风风光光的回去,娶个媳妇,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听到此处,余鸢恍然如梦,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联到一起了。老牛枕上泛黄的书籍,文雅的家室,以及……

她道:“后来呢,老牛文采既然那么好后来为何变成那个样子?”

刘四继续道:“后来在锁灵城发生了很多事,晓宜一事彻底改变了老牛的一生。我记得那年天正寒,伊蜚花了重金买下晓宜一夜,晓宜是个卖唱卖舞的,伊蜚一掷千金,醉欢楼的老鸨看中了伊蜚的钱财,愣是背地里将晓宜卖了。大街上伊蜚带了十几个保镖硬生生要抢走晓宜,晓宜不肯,拼死反抗,伊蜚大怒下连连扇了她好大耳刮子,我们到的时候晓宜瘦小的身子正被伊蜚毫无人性的侮辱着,大家上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肯上前帮忙的,寒冬腊月的晓宜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赤身裸体的爬在地上,只剩了一口气。那惨样,到如今我都忘不掉,老牛心善,不管不顾的上前将伊蜚打了一顿,我们三也去了。”

余鸢听的有些急,见刘四停了不由得问道:“后来,后来呢?”

像是想到最痛苦不过,最耻辱不过的事情,刘四狰狞着眉眼,许久才道:“我……我们三畏惧伊蜚的势力,在伊蜚再三威胁下妥协此事,与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选择视而不见,晓宜哭了,哭声很凄惨,老牛大骂我们是怂狗,自那后老牛便不愿意和我们三在一起了,什么事都避开我们,即便遇到了也是冷笑。后来那样子晓宜本应该是死了,或者选择自尽的,毕竟一女子经历这样的事情谁还愿意活着。可没想到晓宜消失几天后,被伊蜚接回锁灵城风光无限的回来了。”

余鸢想到之前见到晓宜对锁灵城的影响,当时她只觉是晓宜美貌罢了,毕竟喜欢和仰慕她的大多都是男子,如今一想怕没那么简单。

后果真听得刘四道:“伊蜚动用了好大的势力才将那晚上的事情压下去,做了很多行善积德的事情,并且啊每次必要带上晓宜,一时间晓宜在锁灵城可谓是风光无二。就是可怜老牛了,得罪了伊蜚被废除秀才牌子,永不许参加状元考。”

刘四脸色很丧,想到曾经几个围在一桌子痛快饮酒,铁到骨子里的兄弟竟是散的散,死的死。晃如一场梦,梦醒了,却发现周围这些至关重要的人啊都没了。

苦笑了声,刘四泪了目:“只怪当年我没有老牛那个勇气,若是当时我们齐心协力,或许伊蜚就不会如此对待老牛,老牛何苦落得个被人毒死的地步。”

余鸢有些不忍,话到嘴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老牛未死的消息左想过后,她决定暂时不提,毕竟老牛那模样真不是是死了,还是被人操控,况且刘四一普通百姓,也不能将其卷入其中。

余鸢握紧了手里有些烫手的碗,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有些说不通,譬如为何伊蜚书房里会放老牛才会看的书籍,以及晓宜与伊蜚的关系,依照刘四所说晓宜应该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女子,经历伊蜚对她做出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陪在他身边。

钱?晓宜身为醉欢楼头牌,貌似也不差钱。势力,这个也说不通,若是要个势力报复伊蜚,晓宜大可用自己的美貌勾引城府大人,这不就更好办的多,为何偏偏屈身于伊蜚,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静默了一会儿,余鸢说道:“晓宜……”

刘四道:“那姑娘从前挺好的,帮着我们这些外来的不少忙,只是那件事情过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都不认识了。可能她心里也苦。”

余鸢抿了抿唇,道:“或许吧。”

柴火在灶里烧的噼里啪啦乱响,那一声没一声却十分突然的声响,却好似一块块灼热的碳,烫的二人心如刀绞。

“之前,我记得王三曾说伊蜚也有怨恨老牛的,是什么事?”

刘四犹豫了下,说道:“老牛曾在这里考过一次秀才,记得当时破为城府大人夸赞,有意从中将其写入内涵中,奈何伊蜚从中作梗,硬生生说了不少老牛的坏话,势利眼,忘恩负义,贪小便宜,为人狡黠等。城府大人对老牛的印象一下子改观了好多,除了每天冷眼对老牛,更是为他找了不少麻烦琐事,弄的老牛心力憔悴。老牛知道这是伊蜚所为,也无能无力,只能自吃中苦。”

后来,没必要说了,话已至此后面的也能想得出了。

状元梦破碎,伊蜚处处为难,老牛事事不顺,时间长了哪里还想着读书,光是要生活下去这一*裸的问题都足让老牛头疼的了。

又是静默许久,余鸢捧起碗一口将汤喝了个干净。

胃里暖和了不少,余鸢也有了几分力气,对刘四微低了头,感激道:“多谢。”

刘四笑的有些腼腆,道:“姑娘客气,只是这事平白无故将姑娘牵扯进来,受了不少委屈,这事啊应该是城府大人他们管的,姑娘以后就别多问了。”

余鸢淡淡笑道:“既然插手了,我就一定要调查个清楚。”

刘四叹了口气,接过余鸢手里的陶瓷碗:“这也算是报应吧,只是可惜老牛了。”

余鸢未回他,报应,这算是报应吗。

应该……是吧。

天渐渐阴沉多,也冷了很多,余鸢告辞于刘四,出了厨房便见到妇人在正堂里弯着身子逗两个女娃。

女孩笑的很清脆,粉糯糯的脸上笑容很干净。

不自觉的她嘴角扬了一抹笑意,回头对刘四道:“刘四大哥,嫂子很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别想着一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了,平淡最好。”

刘四愣了下,挠了挠头说道:“这是自然,我家婆娘人那么好,我当然要多疼疼她。”

余鸢笑了笑,身影萧索的离开了茅草屋。

出了这处院落,街上人也不少,也算不得多,都是些赶路的忙人,没一个驻足停留在此。

余鸢望着诺大的锁灵城,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

想着调查清楚老牛事,寻得寒冰,那之后呢,天大地大她应该去哪,南方暖,很宽阔,也很太平。北方冷,却是好玩的紧。各有千秋,可,没了叶清之,好像到哪里都算不得一个落脚之地。

摇了摇头,余鸢清了清思绪,唤了阿圆出来。

…………

身为仙仕平定凡间琐事这是职责,连尊在外等了两个时辰,叶清之的门依旧毫无动静,静的可怕。

终,他等的不耐烦了,一个用劲便将两扇门推了个粉碎。

屋里干净如常,纸窗开了大半个,冷风顺着那些缝隙一阵一阵吹来。

看到卧在地上衣衫凌乱,目光死寂,狼狈至极的叶清之时,连尊控制不住的走上前一把拽起了叶清之的薄衣:“你告诉我,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叶清之轻轻侧开了头。

连尊深吸两口气,咬着牙道:“叶清之,身为仙仕,《温礼》一卷六页七行是何?”

未语。

连尊道:“静心神,淡情爱,无私而行。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多少年了,你就放不下她,难道还要再为那妖女经历上辈子的事。”

叶清之慢慢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却带着十足的不容置疑:“不会再有那一天,谁都不可以再伤害鸢儿。”

多少年了,在数不清的年月里叶清之何时这般对他说过话,何时这般于他执拗,何时这般狼狈。敬兄长,别人眼里叶清之对兄长比对天尊还要好上几分,无论出何事,错与对,他站在的都是连尊这边,义无反顾。

现在叶清之变成了这样,连尊想了想,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自从余鸢来后便变了。

桃花夭夭处五百年,叶清之与他说话不过两句,一句都不曾多过,句句疏离,句句有礼却不愿看他一眼。为曾他恼怒无方法,好几年都未再出来后,偶尔闲了便用了术发,透过叶连秋的身子看到双目呆愣的叶清之。

后来叶连秋对他说,清之变了,疯了。

听后他只是嗤之以鼻,一个女人而已,再深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不过两两三五年,再不济就是一百年。仙仕多的是时间让其忘记。

第一百零三章你会吃?

如今……

连尊有些颓然的松开手他仿佛这才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颤。

他松开了,叶清之的身体就如没有骨头,软软的倒在地上,一脸的死相。

气到急了,脱口而出:“若是再让我看到那妖女,她必死。”

叶清之嘴角露了一抹笑意,枯死的眸子竟是闪过一浅浅的厌恶,连尊看到了,只觉心中一痛:“为兄长,清之不可于你打斗,不可强词,如果兄长如此,那便从清之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

…………

前几日还不过热闹的几人,如今只剩了江澜,江眠和闭门不出的叶清之,一时间什么都变了味。

外面阴冷冷的天仿佛近了半年都未见过太阳,江眠端了药进来,江澜只让他放在桌上,未动。

许久,药上面缭绕的一层雾气没了,也凉了,江眠揉了下眼睛,咳嗽两声,说道:“阿姐,药凉了。”

江澜抬了眸,叹了口气道:“不想喝,过会儿吧。”

江眠也未坚持,站起身目光幽幽的望向窗外。

他忽的想起忘忧川一行时余鸢曾说等到了锁灵城好好玩上一阵子,寻找寒冰一事虽急,但也不能苦了自己不是。

当时他还打趣余鸢说余鸢是个没孩子,整天想着吃喝玩乐。事实上最明白不过,看的最开的不过是余鸢。五岳之地踏进,人鬼百怪看尽,多少次险丧生命,死里逃生。余鸢不过是看透了这些而已,所比寻常女子潇洒几分,有不少男子的豪气和胆识。

是啊,其实余鸢说的,想的没有一点错。人生苦短,世事难料,谁都保不准哪天,哪刻就丢了性命,何不生前有力而为时将所有的事情做完。

可……

江眠抿了抿唇,眼里纠结过重:“阿姐,你说,降火俸和兮颜还会回来吗?”

会吗?或许会。也可能不会。

这是个死结,没有答案,也给不了答案的死结。

寻着阿圆余鸢来到了那一方水池中。

中午的天微微有了点阳光,这里是泥土,前几日下雨后一直未干,如今踏在上面泥土盖上了半层高。

阿圆踏着肉肉的四条腿蹦哒到水池一边就停了下来,回过头冲余鸢嗷嗷叫了两声。

这里有些偏僻,树木很多,没有树叶,只有枯干的树枝。余鸢四处望了下只觉得眼熟,她素来记性还行,细看下发觉这里便是那晚上残月之日来的地方,却不是钱还没那方水池,而是树林中那红光消失之地靠南面的一处。

水池很静,不少荷叶漂浮,枯黄的树叶也不少,虽不大,但从波澜看,这水池一定不浅。

余鸢有些想不通阿圆将她带来这处做甚,便冲那小狐狸招了招手,阿圆蹦哒两下,后两腿使力一下跳到余鸢怀里,摇晃着尾巴,阿圆拿着毛茸茸的脑袋在余鸢尖尖的下巴处蹭了蹭。

余鸢笑了两声,顺着它的毛发摸了两下,说道:“阿圆,我让你找晓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阿圆半起了脑袋看着波澜静默的水池。

余鸢明白它的意思,只是:“阿圆,晓宜在这水里?”

阿圆冲她点点头。

余鸢蹲下身子,咬破了手指,撸起袖子将半个胳膊放了下去。

水很凉,待了不过一会儿余鸢就凉的有些受不了的收回手。胳膊已冻的半红,手都有些许的不听使唤了。

余鸢浑身打了个哆嗦,慢慢将目光看向了方才咬破的拇指。

泛着微红的手指上豆大的血珠一颗一颗落下,明明只是个很小不过的伤口,这血像是流不尽似的,毫无要停的意思。

余鸢心里微微一紧,望下四周确认下无人经过便点了额头一点,霎时余鸢额间便出现了一枚黑色火焰印记。

闭目睁开,进了魔气后余鸢再看这水池以及手指都有些不一样了。

手指连着一整个手臂都散发着一股黑气,水池上方也是,黑压压的一片污浊。

这些黑气看了让人很压抑,心里堵的难受,并且手指破损之处黑气最为严重,几乎聚集成了一小堆黑色的脏乱物。

余鸢颦了眉头,口中默念几句另一只没有染到手的手放到肩膀处,用力按压下。

半刻,胳膊上的黑气都没了,手指的血流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许久才会滴下一滴。

望着一片压抑的水池,余鸢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如果她没猜错,这是戾气,只有厉鬼才有的戾气。

敛了魔气,她又恢复正常,却是站在水池边未动。

这里戾气虽重,怨气冲天,可到底没到那种来到这里就被缠死的地步,余鸢猜测这里的鬼应该没在水池下面。

晚饭的尾巴过去,连尊端了一碟子小菜也不敲门直接进了叶清之的屋里。

和他上次来时一样,叶清之卧在床边,莫说身子,连个胳膊都未动过。

气消了许多的连尊见叶清之这幅样子,一时又涌了上来,几乎是狠狠的将碟子摔在他面前。

“叶清之,你是想饿死不成。”

无人理他。

连尊踱步多次,最后大约也是无奈了,停了步子走到叶清之跟前,冷着脸道:“叶清之,你当真不和我回天道坊。”

叶清之无声,成了最大的默许。

连尊道:“我也不勉强你,不想回我便不强行带你回是去。但是,这几天你必须听我的,不可说一字不。”

叶清之微抬了头。

连尊:“你也知道那妖女为何离你而去。”

叶清之这里微微泛了苦涩,他自然知道,余鸢不过只是不想让他为难而已。兄长与她之间,左右他难以割舍,余鸢便……

连尊瞥他一眼,继续道:“锁灵城的事我也知道了一些,这事调查清楚拿到寒冰,回不回天道坊这事日后再议。”

说罢他又重新端起方才因他重力摔而洒落了不少土豆的盘子,说道:“第一条,等会给我吃饭,别撑不到日后,你这身子为那妖女耗费了多少灵气,多少修为,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连尊骂骂咧咧走到门口,叶清之忽然抬了头,冲他背影说了句:“谢谢。”

连尊步子一顿,脸上难得的颦了眉头,回头却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道:“我是你兄长,对我谢什么。”

后院连尊到厨房换了一碗粥,并嘱咐那些厨子一定要刚刚熬制好的,干净在前,味道适中。那些厨子哪里见过像连尊这般严厉风行,并且吩咐他人还冷着一张脸的人,当下便被连尊身上的气势压倒了,心惊胆战的做事。

身体里待的无聊的叶连秋隔了元神忍不住抱怨道:“现在才觉,你这人比清之那榆木疙瘩还要惹人厌几分。”

连尊冷冷道:“你快活了不是。”

叶连秋道:“明是不忍清之,偏偏这脸拉的老长,话说也不客气,亏着清之脾气好,要是我,早一脚踹你回被窝里睡觉去了。”

连尊抿唇,鼻孔长的老大。

叶连秋嘿嘿一笑,不要脸道:“你这人用人间一句好话来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难听点啊就是油盐不进的烦人。这个‘烦’可不是‘凡’人的凡,而是招人‘烦’的凡。哎,像你这种粗人哪里懂得这其中圈圈绕绕,文雅托辞,给你说也白白浪费口水。”

连尊深吸一口气:“这样,为何还对我说。”

丹田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叶连秋闷闷的声音:“我闷啊,我闲啊,我无聊啊,你说你什么时候把身体让给我?”

连尊方有了一点好气的脸立马拉的老长,闲着掉到地上:“做梦去吧。”

叶连秋啧啧两声,抱怨道:“真是苦了清之了。”

半个时辰厨子熬了一锅粥,刚刚出锅自然热的很,碗端上来的时候小二外面裹了一层布才将其端着。

“客官,你要的粥。”

放下,小二忙把烫到的手指放在耳后两下,连尊阴沉的看他,小二被他看的发怵,不自觉干笑了两声,放在耳后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客官,可有什么问题?”

连尊手指一伸,说道:“方才为何要将手指放在耳后?”

小二一愣,眨巴两下眼睛,有些莫名道:“除热啊。”

连尊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不解。

小二看他这样也明白了几分,极为有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了,家里做了馒头或者菜,盘子不隔热手拿烫到的时候,放在凉水里是最为不对的,最好的法子啊就是放在耳后,耳朵不怕烫。”

说了半天连尊一句话,不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外人在前,他咳嗽两声,冷着一张脸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二连连应声,马不停蹄的下去了。

望着被一层虽看似是干净的白布,却不知有多脏包裹着的粥,连尊厌恶的看了许久。

待粥凉了一会儿,连尊探了探手摸陶瓷碗外,这才端着重新进了叶清之的房间。

叶清之从地上起来,衣衫已换了一身,却还是余鸢在盛华买的那件白衣袍子,这个时节穿单薄的多了。

连尊颦着眉头看他,将皱放在桌上,说道:“换身,太单薄了。”

第一百零四章你娘子来过

叶清之摇摇头,低头将还有些凌乱的束带整理了一下,又看了会儿,确认没有一点褶皱了,这才慢慢坐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着热度方好的莲子粥。

许是真有些饿了,叶清之喝的有些急了,不过一会儿粥便见了低。

连尊看后,拿了些近乎诧异的语气道:“从前,你哪里肯喝这些东西。”

他记得在天道坊叶清之喝茶而用水必须要桃花夭夭处寒潭中那一池温水煮才可,茶叶无论是大小适中否,新鲜而出的必少不了。煮茶火候必细细端着,火苗高低天道坊的弟子否掐着,大了小了,旺了灭了的,味道便变了。

一杯茶尚可挑剔如此,更别提膳食和穿戴。

连尊看着叶清之一身粗布麻衣的,眸光越发复杂。

过了会儿,吃饱休息够了,叶清之起身弹了几下袍子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淡声道:“走吧。”

走到客栈门口叶清之停下,他回头看了眼,说道:“兄长,等我一下。”

连尊点了点头。

叶清之上了楼梯敲了江澜的房门,江澜吃了叶连秋给她的丹药身子好了多半,现已可以下床走路,小腹也未有前几天那般痛了。

见是叶清之,江澜微微错愕。

叶清之看她气色不错,也微微放了心,道:“你和江眠好生在客栈待着,等调查清楚老牛的事,找到寒冰,我便去找鸢儿。”

江澜哆嗦了两下嘴角,含着泪道:“兮颜,兮颜可还会回来?”

叶清之顿了片刻,点头:“会的。”

半夜怨气最重时,余鸢待在水池边等到这时便探了头看。

水池上漂浮着一层极为重的怨气,黑压压叠了好几层,周围飘荡的鬼魂不在少数,只不过都是些迷路的小鬼,不足为虑。片刻后,水池里传来一阵躁动,接着余鸢就看到一穿着公子单薄襦裙,披头散发的缓缓从池里飘起来。

背对着余鸢,这人,不,是鬼,无论是身影形还是高低都和晓宜八分相似。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当那女鬼漂到岸上,正了身子时,那五官绝美,此刻却是毫无表情,甚至带了几分戾气的女子不是晓宜又会是谁。

晓宜漫无目的的飘了会儿,站在水池边竟是轻轻哼唱起了歌谣。

因为经过水太长时间的浸泡,晓宜整张脸都是模糊不清的,眼睛上的眼皮搭拉了好长,差点就将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盖住。

唱的很有调,如果不是五官不明的话想来也是甚为沉迷吧。只是毕竟是厉鬼声,再有调也如刀划过耳朵样刺人耳膜生疼,唱调又十足的冷,一点感情都没有,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一分一毫的享受或者觉得这首曲子不错。

压抑,死一样的压抑。

余鸢听得也有几分不舒服,稍稍堵住了耳朵。

过了会儿,晓宜曲子完了,余鸢见她漂了,去了西面。余鸢憋住呼吸偷偷跟了上去。

西面便是那一处树林,跟到中间余鸢便看不到晓宜了,诺大的树林里寒风凛冽,左右灯火没有,黑的有些吓人。

停了脚步,喘了两口气,余鸢咬着牙心道一声不好。

片后一阵阴风吹来,晓宜已飘至余鸢身后,因为脚底漂浮着所以比余鸢高了一个头,衣衫飘着,因鬼,所以不受任何看得见的东西阻隔。

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你,跟着我做什么?”

余鸢瑟缩了下身子,未回头,只道:“你猜。”

晓宜咧嘴一笑,穿过了余鸢的身子来到她前面,阴森森道:“你能看的到我,有趣。”

余鸢半蹲了身子,脸色苍白,晓宜身上戾气太重,她用了魔力到底修为浅薄,抵不住这浓重的戾气,现只能被晓宜强压着。

晓宜也随着余鸢的动作半蹲了下去,她这一蹲整个身子逗软软的垂在地上,缩成了只有一两岁大婴儿,只是身子没了头却一点都没变,微抬了头嘶哑咧嘴冲余鸢一个劲的笑。

余鸢避开了她的注视,毕竟被这一女鬼盯着任谁都会不舒服。

“你笑什么?”

晓宜道:“我知道你是谁了,调查老牛死的那个。”

余鸢惊了下,说道:“你知道老牛死了?”

晓宜道:“自然,整座锁灵城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

“所以……”余鸢试探性问道:“你是怎么死的?现在的晓宜又是谁?”

面前这是晓宜的鬼魂,那便说明晓宜已经死了,锁灵城里活蹦乱跳的醉欢楼招牌晓宜不是真正的晓宜,并且看这厉鬼的修为来看,死了也有一段时间。

这,颇深。

晓宜身上猛然聚了一层戾气,余鸢修为浅,会防身的战术都抵不住晓宜泯灭人心智的戾气如今只觉心脏处如刀绞。

咬着牙,她道:“老牛死了,王三莫名被杀,现在伊蜚也死了,晓宜,事情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你如果知道什么还请告知,毕竟你也在锁灵城生活了那么久,一定不忍心看到锁灵城被毁对不对?”

晓宜冷笑道:“毁不毁关我什么事,这群人狗不如的畜生死了正好,省的我一个一个缠死他们。”

“你……”余鸢断了话,忽想起之前刘四所说当年那些事情,看着戾气重,对锁灵城满眼怨恨的晓宜,她忽然就明白了。

转了心思,她道:“老牛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晓宜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余鸢直直望着她,笑道:“老牛没死,老牛没死对不对。”

晓宜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余鸢敏锐的捕捉到了,说道:“当日我半夜潜进老牛家中,碰到了变成如丧尸一样的老牛,撕啃着伊蜚的身体,果不其然,一两天后便传出伊蜚被杀的消息,所以我敢断定,老牛没死。”

晓宜静默了片刻,道:“真是巧啊,出来吧老牛。”

“莎莎”一阵,一棵人腰粗细的数后缓缓走出全身腐烂,连人气都没了,只用了一件薄衣包裹着一堆肉的老牛。

半个腿没了,老牛是趴着过来的,头发凌乱掺杂了很多肉块黏在了腐烂的肉骨中。眸是空洞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全身冷的吓人。

余鸢看了两眼,颦眉道:“你……老牛……”

晓宜冲那老牛招了招手,老牛眼都未看,仿佛能听看到晓宜的召唤似的,爬着过去了。

晓宜摸了摸他的头,苍白只有骨头的手指却略过了老牛的头,摸了个空。

晓宜收回手,勾唇:“我忘记了,鬼是碰不到的。”

余鸢全身都警惕起来,咽了口,说道:“你将他做成了走尸。”

走尸便是人将死,救他者不希望其死掉而用的一种法子。用怨气或者修为保住死者身上最后一点气息,随后将肉身剁碎,取出心脏,放在密不透风的阴凉处,让肉身自己长好,断的地方接好,因没了心脏,没了思考,没了目标,便成了走尸。

只是成为走尸的下场只有一个,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无论是死掉的那些魂魄,还是残留的一点气息,三魂六魄被毁,分阴阳,哪里还会聚集。

晓宜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余鸢吸了口凉气:“他既然死了好生生让他投胎就是,何必将他做成走尸,你可知……”

晓宜打断道:“我知道,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即便被打死,打散,剥离了最后一点气息,剩余的这些依旧无法安宁,成了残缺的孤魂野鬼飘荡。可,这不是我强求他的,是他自愿的。”

余鸢顿了片刻,忍下心中不适道:“这便说明老牛不是你杀的。”

晓宜低头看了眼如猫儿一样温顺匍匐在她面前的老牛,说道:“老牛在我生前待我不错,我为何要杀他。”

“那是谁?”

晓宜诡异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了,对我可有什么好处。”

…………

叶清之连尊二人来到了老牛居住之地,依照先前余鸢所说和未做的,老牛身上秘密最为多,也最重要。

那日便是准备去老牛家中调查一番,途中遇到叶连秋几人回到客栈,随后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耽误了很多进程,调查老牛一事的想法一再被搁置。

方进了那小巷,便碰到了夜里出去正回的刘四。刘四手里拿着一件自家缝制的大氅,见到叶清之他急忙走了过来:“叶公子,叶公子。”

连尊看了眼叶清之,叶清之冲他摇了摇头,清了声应下。

刘四瑟缩着肩膀,踏过一方水泥,说道:“你家娘子回去吗?”

叶清之一愣,刘四见他这样便知道余鸢未回,继续道:“前几个时辰她来到我这里,待了好大一会儿才走,本来我和我家婆娘都睡了,后来我家婆娘不放心你家娘子一个女子大晚上在外走动,这天又冷的紧,她穿的很薄,这不,不放心,又让我拿着大氅出去找。哎,你说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上哪还能找的到啊。”

叶清之望着那厚厚的大氅,喉间动了,这才发现喉咙哑干说不出一句话。

连尊微怒道:“那妖女……”

第一百零五章寻

后又觉在一凡人面前不可透说太多,连忙改道:“那她找你做什么?”

刘四道:“问了我很多关于老牛的事情,说起来也怪,平日里见你家娘子都笑颜深深的,怎么今儿晚上我看她神情不大对劲,一副笑也笑不出的样子,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见叶清之未语,他又劝道:“不是我说,你家娘子人很不错,热情又心善,这小两口吵吵闹闹是常事,床头吵架床尾和嘛。这大冷天的还是快让她回家,又冷又不安,她一女子怎么受得了。”

说到最后叶清之的脸已经白如纸了眼睛,神情哀默到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手指又隐隐抖了起来。连尊忍着怒气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们知道了。”

事到如此,调查什么的都没了意思,叶清之站在老牛门前,静默无声。

他脑里一直回旋着方才刘四那句余鸢来过,她来过,穿的单薄。夜里是不是会很冷,有没有加衣。

问老牛的事情做什么,是不是又想背着他单独面对所有危险。

一想到这些叶清之只觉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到了河低,再漂不起来。

二人在这寒夜了站了许久,连尊对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懂了七分,却还有三分不解,也不知下步应该做何,打乱了叶清之的步伐。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叶清之道:“清之,今早上城府大人说锁灵城的灵物是是一位名叫晓宜的女子带来的。”

…………

余鸢忍着冲骨的戾气说道:“那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晓宜声音尖锐道:“知道啊,我自杀的。”

“自杀?为何……”

晓宜耸耸肩说道:“怎么变成这样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沉进了水池里,水池里忽然飘出一块什么东西进了我身体,然后我就没知觉了。”

沉默片刻,余鸢道:“灵物这种东西究竟是谁带到锁灵城的?”

晓宜笑着道:“灵物不是挺好的吗,催促人做善事,行善果。所谓善良啊。”

余鸢愤道:“灵物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你应该知道。”

“自然知道。人善便是石头,若是起了恶念便是所谓灵物,只不过恶念孵化了它能有什么好的,内心足够了邪恶,我倒是想知道城府大人那快灵物孵化成了什么东西。”

“这样说来,你是知道谁带进来的。”余鸢直直盯着她:“晓宜,晓宜的现在对不对?”

晓宜未动,惨白着一张脸对着她,忽而张开了嘴,说道:“我劝你一句不要去招惹她。”

余鸢眯了眼睛说道:“能让你一鬼害怕如此的,到底是什么?”

晓宜无形拍了拍老牛的胳膊,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一半成型的魔,人不认魔不魔的,修为还没有我高,就你这样你去找她,简直是自寻死路。”

余鸢站了身子,压了一口淤血,道:“自寻死路无所谓,凡事都需要试一试不是,不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失败什么的,那也是以后得事情了。”

大约是头一次见到余鸢这般不听劝,执拗的人,晓宜模糊的五官都带了几分怔愣,片刻后她道:“随你,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余鸢拱手一笑:“无论怎样,多谢告知这些。若我还能活着回来,定会帮你下辈子投一好人家。”

…………

晓宜身上怨气,戾气太重,那片树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森森的紧,余鸢待不了太久,跑着离开了。

出了水池,便是一条诺大四通八达的街道,错综复杂的路口通向不同地方,余鸢站在路口一时也不知道向哪里走去。

阿圆嗅不出现在晓宜在什么地方,它嗅觉虽灵敏,到底面对这种刻意隐藏气息的也无可奈何。

夜里寒的紧,一阵子冷风刮来,只觉让人凉到了骨子里,余鸢瑟缩着身子不自觉蹲了下来。她本就穿的单薄,加之损耗的内力还未来得及调养,身体略显虚弱颇多。

这天大地大,锁灵城也不小,她什么都不会,又应该怎么去找晓宜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鸢隐隐觉得双腿麻了,这才扶着膝盖站起身。

方抬头便见到一身黑衣的降火俸从前方踏着步子飞来。

余鸢一愣,下意识的叫了声:“降火俸。”

降火俸在她面前停下,二话不说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余鸢身上,又怕她冻到了便笨拙的系好了下巴出的带子。

看着余鸢冻得一脸清白,嘴唇发紫,降火俸自责道:“对,对不起阿鸢,我来晚了。”

余鸢扯了扯嘴角笑道:“谢谢你。”

她哪有什么资格说“没事”,“没关系”。降火俸于她不知有了多少恩,无能回报为多。

余鸢也未想到自己走了,降火俸竟是第一个来找她的。

降火俸道:“天太冷了,阿鸢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走吧。”

余鸢摇摇头,说道:“不可。”

“怎么了?”

“我方才见到晓宜了。”余鸢抬头缓缓看他:“晓宜死了,有段日子了,魂魄就在前面那处水池里,她是自杀的,老牛也被她做成了丧尸,现在活着的那个晓宜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人类。”

降火俸微微错愕:“你和她待了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降火俸脸色一变,微用了力额上便有了魔族的痕迹,手指夹杂着一道黑黑的气靠向余鸢手心。余鸢避开了,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降火俸道:“阿鸢你身子太虚了,受不得与厉害在一起。”

余鸢瞪大了眼睛说道:“我的不好,你又好到哪里去。传修为给我,降火俸你是不是想让我对你愧疚至死。”

降火俸的神情有片刻的错乱,虽犹豫手里的黑气倒是未散去。

余鸢看了眼,继续道:“你若是再执意如此,那你就走吧,别跟着我了。我现虽什么都未有,但也不想欠别人的。”

“别……阿鸢……我……”降火俸紧了几分,晓得余鸢性子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闭了下眼睛,额上的印记便没了说道:“阿鸢先去休息吧。”

余鸢道:“不行,这件事情有些棘手,现在要去找晓宜,活着的晓宜。只是阿圆嗅不到她的气味,我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找她。”

降火俸嘴角动了下,说道:“我知道。”

叶清之让连尊看了那日和叶连秋半夜跑去伊蜚家中偷来的七园灵。

只是一眼,连尊便一巴掌打掉了放置在桌上的婴儿模样的七园灵,随后咬破了手指在婴儿身上滴落了一滴血。

他将叶清之护在身后,紧锁着一道眉:“清之,你离远些。”

叶清之依着向后退了两步。

只见那原本死物一般的婴儿儿动弹了一只胳膊,因为身子很小,声音也极轻。但那一声骨头接头的声音却是不容忽视,接着便见到婴儿原本狰狞的五官变得痛苦起来,一张原本没有牙齿的嘴长出了两颗长长的獠牙,眼睛里只有眼白,眼球若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得,眼睛左右动着,嘴角狐挂着诡异的笑,小小的身子也站起来了,四肢都没了,只有了一个头,其余地方皆都漂浮着一层黑压压的恶气。

现在这所谓的七园灵连婴儿都算不得了,恶灵,怪物。

婴儿抬着一双几乎只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叶清之,笑的隐忍诡异至极。

连尊拔了腰间思琴,剑指那怪物,呵斥道:“妖孽。”

婴儿未动,一张嘴长的老大,笑声刺耳?

连尊一道咒喝,念了天道坊除污秽之物的咒语。婴儿周围一方地上缓缓亮起了一道接着一道交错的红线,这些红线随着连尊嘴形的变化一点点聚集起,最后形成了一网状模样的东西,向着婴儿扑去。同时连尊口中念道:“破。”

意料之外的,那网并未裹起婴儿,反倒被它周围的黑气烧了个干净,只剩了几片残灰落在地上。

叶清之和连尊皆是大骇。

这可是天道坊最通用不过的收妖术,百年不止,千年也可收服,可刚才发生了什么,竟然,竟会被一婴儿烧了个干净。

那婴儿冲他们嘶哑咧嘴一笑,转了几下脑袋,身影根本不容看清便从纸窗处消失了。

叶清之就要去追,连尊拉住他胳膊,摇摇头道:“别去了,没用。”

叶清之顿了步子,道:“兄长,这是个什么东西?”

连尊沉了声,道:“恶灵。”

叶清之脸色不太好看,竟真会是恶灵,若只是寻常妖物还好,偏偏这次是恶灵。

恶灵是何,那是人邪念产生的物体,无形无思想,只需靠着所谓主人的邪念就能一直活下去,不老不死。

之前和余鸢一直以为这是谁将活生生的婴儿做成的灵物,着实未曾想到这是最难解决不过的恶灵,依照方才情况看,这恶灵修为不浅。

况且伊蜚还死了。

连尊沉了片刻,说道:“晓宜,这女子现在在哪里?”

叶清之摇摇头,说道:“她本是醉欢楼的招牌,后醉欢楼被烧毁,便没了晓宜的消息,也不知她去哪了,不过寻着气味应该可以找得到。”

第一百零六章你去过?

连尊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说道:“醉欢楼,妓院?”

叶清之不明所以,点点头。

连尊忽而一甩袖,看了叶清之半晌,憋了句:“放肆。”

叶清之看他,连尊道:“你一仙仕如此不知轻重,闲着便跑去那等污秽之地游玩去了,看父亲知道后不打断你的腿。”

气的极了,又约摸说这等污秽之地觉不好意思,连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别提有多精彩了。

叶清之眼角微抽了下,道:“并未进过。”

连尊道:“未去,未去怎如此清楚,莫非是那妖女胁迫你去的?”

叶清之摇摇头,那等风尘之地,他……真去过。

也觉一直说这不好,连尊静了神色,冷着脸咳嗽一声:“回到桃花夭夭处再好好训斥你。”

依着气味二人来到余鸢走后不久的水池边,这个时间点水池边冷气皱深,水池上方乃至树林中飘荡的都是数不清的小鬼和怨气。

哀嚎,哭泣,悲怨,声声不觉与耳,直闹的人头疼欲裂。

连尊大呵斥一声,扬了思琴从怀中拿出数道纂刻了古方画魂的符纸。

对着思琴,连尊将符纸贴于其上,嘴里默念,随后符纸发出一道道黄色锋光,飘起分开四周而去。漆黑到连手指都看不得的周围,被照的通白一片。

是鬼是最见不得光的,如此又加了术发,连尊修为可不是一般仙仕才有的,只这几张符纸便已让这些个小鬼吃不消了,哀嚎着蠕动着透明的身子四处逃窜。

黑影,白魂,红厉,那些导航浅薄的小鬼不过一会儿便散光了,周围虽不见任何变化,到底没了怨气,光线明亮了几分。

符纸落下化为灰烬,思琴也重回鞘中,二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听得树林一阵躁动,向南面望去便见到成了丧尸的老牛嘶吼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全身没了皮,肉块随着步子移动而上下摆动着,仿佛下一瞬儿这些肉就掉了。

叶清之微微一惊:“老牛。”

连尊已做好攻击状:“一口气,被人做成了丧尸。”

二人戒身而动,老牛眼里是没有任何情感的,仿佛一没了理智的野怪撞到了一棵半腰粗壮的树林,直直踏过,张开嘴,伸出锋利的五指便向二人扑来。

老牛动作出奇的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二人身边,那皮肉乱颤,嘶吼不觉,眸子血红,恐怖至极。

叶清之二人颦了眉头,接连向后倒退两步,才避开老牛的蛮力。

老牛扑了个空,一直腿狠狠落在地上,砸了一个窟窿。他长大嘴,身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立,嗷嗷叫着,血红色的瞳孔里流露几分兴奋,身子虽高短粗一,却是扭动着,,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仿佛眼前这两个是鲜美的食物。

连尊看他这幅模样,皱眉道:“人间哪来的丧尸。”

言下便是这丧尸怎会如此凶猛。

人间不乏有歪门邪道者修炼这种邪术,残害他人,祸害人间。可到底是人类所为,便是做成了丧尸也只能供养着,或者办些小事,哪里会有这种见人便杀,一点都不比仙仕弱得几分的丧尸。

叶清之道:“鬼,厉鬼操控。”

二人是寻着晓宜气味来到这里,到了这处水池晓宜的气息更加浓郁了,说明晓宜就在这里。可这周围遍布了鬼魂不说,如今又来了怀疑未死成了丧尸的老牛。

这便说明……

还未来得及想个明白,一直嘶吼的老牛仿佛疯了,抡气只有骨头的拳头向着二人冲来。身子虽庞大,动作却是出了奇的快,一眨眼那拳头已到了叶清之眼前。

连尊眉心一挑,拉了叶清之跳到身后水池一边落下。老牛像是不晓得二人能躲开一样,拳头都未收起,一下冲到水池里,一拳打破了水池中间一方流水的坛子。刹时那烂成了一块一块的破损陶瓷纷落在老牛身上,水池里水也很深,老牛直接被埋没了下去。

一阵聒噪,安静后再未见到老牛的影子浮出水面。连尊看了眼四周,呵斥道:“畜生,还不快出来。”

身后水池里,一身红衣的晓宜缓缓从水里飘起。

…………

降火俸带着余鸢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小阁楼里。这里位于锁灵城最西面,周围树木较多,都是分立的阁楼,踏过这条街道就不属于锁灵城了,因此居住的人很少。

又一只黑色的猫跑过去,余鸢冷不丁有些觉得阴寒,说道:“降火俸,你怎么知道晓宜在这里?”

降火俸看准了前方一段路,确认安全后才让余鸢走过去,说道:“上次你和叶清之被带去官府,我和江眠路上曾救了被欺负的晓宜一次,后江眠执意要将晓宜救下,晓宜的行为很奇怪,我留心观察,后醉欢楼被烧,我便查到晓宜在这里停了下来。”

余鸢道:“既然如此,为何阿圆嗅的却是已经死了的晓宜,不是活着的?”

降火俸想了片刻,道:“说明现在的晓宜身体被彻底清洗过,除了一张皮其余的都不是原先晓宜所有的,而死后的晓宜怨气极重,那处水池也含了怨气,故吧。”

余鸢点点头,说到这她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晓宜身上的戾气有些不一般。”

降火俸点头,应道:“不重,也不深,修为倒是很高,仿佛能自主的操控。”

二人静默片刻,正好也到了降火俸所指的阁楼处,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寒冰。”

彼时原本紧锁的阁楼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刹时传来一股扑鼻的百合花香,接着便见到多日不见的晓宜缓缓从阁楼上走下。

阁楼里有一方小院子,二楼是可以清楚看到外面情况,晓宜一步步踏下楼梯,笑容璀璨,几乎找不到丝毫不对劲之处的在一楼大堂里冲二人招手。

她穿着嫣红色却极为单薄的襦裙,勾勒出较好的身姿,手指长而白,漂亮的紧,就这样招着手还带了几分魅惑。

二人对视一眼,警惕的走了进去。

房里除了一桌子和几个木凳什么都没,烛火也只点了一根在床边墙上。

余鸢进去便见到坐在椅子上喝茶而笑的晓宜。

晓宜抬了眉眼看了眼二人,娇声道:“来的真是慢,我在这可是等了你们好久。”

余鸢不准痕迹的打量了四周,挑眉道:“等我?”

晓宜细长的脖子微点,目光直直的看着余鸢,笑道:“好久不见啊,余鸢。”

话落,莫说降火俸,连着余鸢也是一怔。

晓宜道:“怎么,不过才几百年没见就不记得我了。”

余鸢握紧了拳头,心里蓦然涌起了几分恐惧。这人竟然知道她不是兮颜,而是余鸢,便说明曾是故人,相识故人。

镇定下来,余鸢眯着眼睛道:“余鸢是谁啊,我是兮颜,莫兮颜,晓宜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

晓宜缓缓站直了身子,茶杯也随之放下,风情万种的走到余鸢跟前:“忘记告诉你,我也不是晓宜,而是……”

她轻附了头在余鸢耳边:“灵幽。”

说罢看着余鸢震惊不已的模样,她满意的勾唇笑。

余鸢全身一抖。

降火俸将余鸢搂进怀里,心疼的安抚了两句,怒道:“胡说什么,灵幽早就魂飞魄散了,哪里来的灵幽。”

灵幽不怒反笑,挑了眉看着余鸢:“这点怕鸢儿你最清楚吧。”

余鸢脸色一白,猛的倒退两步,痛苦的捂住头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池遥山聚集了最为有灵气的花儿之地,早或晚,晴天还是黑夜,总有不同种类的花儿交替纷开。没日没夜散发最为纯净,最为鲜活的灵气,整个池遥山美极了。

那时余鸢还只是一棵未修炼成人形的鸢尾花,因不会开花只有花叶成了同伴嘲讽的对象。

至于为何不会开花,余鸢记得是次池遥山遭到外人入侵,那些应是道士,下了术抓了很多尚未成型的花儿,那日余鸢爹娘为了保护她,将她小小的身子护住,为了引来道士的追捕,夫妻二人便自断了修为,内丹散出,强大的灵气引来了很多道士,最后池遥山恢复安宁,余鸢一天内父母被杀,成了孤儿。

看着凌乱不堪,玩伴死于非命,余鸢瑟缩着小小的身子无声哭泣。

也便是那时起余鸢不会笑了,不会笑的花又怎会开出花儿呢。别的同她一起长大的花儿已修炼人形离开了池遥山,去了人间。

日子反复交替,星月轮回,一年又一年,炎热或者寒冬,余鸢也记不得究竟过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周围的花儿换了又换,走了又走,最后只剩了她。

新开的花儿见余鸢老了还未开花,免不得聚在一起嘲笑。

说她是个笨瓜,克星,父母因为她都死了,还活着干什么,蠢材。

这些话对那时懵懂的余鸢伤害有多大,没人知道。余鸢咬着牙,顶着这些辱骂,依旧未走。

直到有一天池遥山来了一艳丽无比的牡丹花,虽有不少同类,这朵却是开的最大,最好看的。她的到来,自成了瞩目。

第一百零七章别怕

这朵牡丹花便是灵幽。余鸢透过叶子看向天,偶尔也被折射的的光引了视线,看到瞩目的灵幽时,她也是颇有几分羡慕。

灵幽待这里的花儿很好,没事了便讲故事给他们听。灵幽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让人入迷的的沉醉。

灵幽不喜欢自己,少年余鸢晓得,怕再惹祸事每日便低着头不想惹人注意。

那一日天晴的很好池遥山风和日丽,就这样一个艳阳天里灵幽变成了人形,是个极美的女子,余鸢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化成人形的花儿,却都不如灵幽这般动人,一颦一笑间都是倾国倾城。

这样一个女子谁曾想到会将受了创伤的她连根带叶的拔起,身为鸢尾花却只有叶无花,灵幽就这样拎着她,笑着将她身上的叶子一叶一叶的拔光。

究竟有多痛,可曾经历过拆骨,叶子连着根筋系着生命,也和这疼的差不多了。

余鸢记得当时已经忘记怎么说话了,周围都是些看热闹的花儿,眼睁睁看着灵幽做出此事却没有一个出手阻拦。她只知道疼,疼的恨不得立刻死掉,连叶子都不想要了。

灵幽就那样笑着,越发欢了。

…………

叶清之微眯了眼睛,晓宜漂浮在水池上双目空洞的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随着晓宜的出现,池中附近的鬼气和怨气越发重了,这方水池的天仿佛见不到一丝一点的光亮。

连尊阴沉着脸,道了声:“清之,恶灵囊。”

叶清之点头,掏出了腰间随身配置的恶灵囊。

连尊将恶灵囊放在思琴剑尖,随后咬破拇指滴一滴血其上。恶灵囊见血便开,一时间白光亮眼,照亮了整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水池。

晓宜一双只有眼白的眼很平淡的望着这可以让她魂飞魄散的恶灵囊,很淡,淡到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了微笑。

她缓缓伸了手,身子便消失了,再现已在连尊身后,诡异的笑着:“这么想收了我。”

连尊大怒道:“厉鬼,人人得而除之。”

“那请问我犯了什么错事?”

连尊已聚气到手指一方,只要这一剑刺去晓宜比散无疑。

“为厉鬼,这便是你的错。”

晓宜漂立不动,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十只手指蜷起,骨白尽显:“哈哈哈……真是要笑死人了,你们这些仙仕,放着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不去抓,偏偏抓我这毫无缚鸡之力的厉鬼,真是恶心到家。”

一直观察晓宜的叶清之此刻却一手挡在了连尊前面,说道:“兄长,晓宜不太对劲。”

连尊没有丝毫停下,只道:“哪里不对劲。”

叶清之明眸片刻,晓宜已伸着锋利的五指向他们抓来,那戾气缭绕了她一身,红衣襦裙也变成一团黑气,所到之处花败草枯。

连尊大骇,现已想收回思琴也是晚了,可若是不收便要被这股戾气缠绕进入梦魇之中。

他脸色已变,咬着牙道:“好卑鄙。”

晓宜笑着停在空中,猛的瞪大了眼睛,长开一口獠牙,恶狠狠道:“是你逼我的,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收我入恶灵囊,你连魔,连个凡人都不如。”

刹时周围一片鬼哭狼嚎,刺骨入耳的怨气几乎要将人的脑子吵炸了。

叶清之听出晓宜话中别有一番意思,竟是聚气一掌挡在了连尊前面,正面与晓宜的怨气相撞。叶清之白而细长的手指变得黑到如墨,整个脸却是煞白,身子猛然向倒去,重重落在地上。

连尊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未来得及收手的恶灵囊,转身落地便向着叶清之那走去。

晓宜也未料到叶清之突然出手当即被戾气反噬一点,捂着胸口落在了水池上。

叶清之吐了一口黑血,连尊扶住他这才发觉叶清之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清之,清之,你怎么样了?”

叶清之摇摇头,看着晓宜说道:“你方才口中所说可是一女子。”

晓宜缓了会儿,面无表情道:“兮颜,和你一同的那位。”

叶清之胸口的手指微微蜷起:“她,来过这,找你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

话还未说完,一向清冷的叶清之却狰狞着五官发出一声爆喝:“她找你做什么?”

突然的转变令连尊都是一愣,他看着没了气度,没了修养的叶清之,喉间一紧:“清之,你……”

叶清之却仿佛听不到似的,暴戾又重复一句:“说,她找你干什么!!!”

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觉得这事说不说都没个意思,晓宜竟是淡淡说道:“问现在活着的晓宜在哪里,以及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死的,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去找那个人了。”

话落这里哪还有叶清之的身影,白色衣衫一闪边已离开了这处水池。

连尊无可奈何,收了恶灵囊,回头对晓宜道:“你等着,回来定收了你这妖孽。”

说罢也起身离开了。

晓宜漂浮在水池上,面无表情的脸色缓缓勾了一抹笑意,很深。

水池里也传来一阵躁动,原本已被石块砸到水底的老牛却猛的从水池里跳了出来。

余鸢抱着头身子蜷缩到一起,止不住想到从前,当年那拆骨的疼痛仿佛又重现眼前,心里至发颤。

降火俸紧张的不行,这些事他是知道的见余鸢这样便知道她想到了从前的事情。

他低身抱住了浑身发颤的余鸢,柔着声音安慰道:“没事了阿鸢,别害怕,都过去,都过去了。”

余鸢两手抱头已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死死撕扯,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降火俸睁眼,一道魔气狠狠击向了灵幽:“你到底要做什么?”

灵幽微侧了身子轻巧的避开,那魔气便击在了后面墙上,顿时一堵墙四分五裂,落了好大一个洞。

她勾唇一笑,道:“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降火俸,你别把我想这么坏行吗,我也是个女子,哪里比余鸢差了,可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今儿又打我,真是让人伤心呐。”

降火俸怒不可遏:“滚,离阿鸢远一点。”

灵幽轻轻一笑,斜着眼角勾起,慢慢道:“鸢儿,幽儿忘记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要不要幽儿提醒你,当初你是怎么修炼成人形的啊。”

余鸢脸色白的将近透明了。

降火俸狠狠瞪了灵幽一眼,将余鸢放在地上,全身魔气尽显,手中赫然出现数十道凝了魔术的招法,动手极快,身形灵敏的冲灵幽拿击去。

灵幽毫不示弱抬脚一跃避开,降火俸每道魔气都带了十足的杀伤力,每一下都将灵幽望死里打。

二人身子腾空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一红一黑交错,一先一后,身姿绝美灵动,若抛开那些要命的术法外,像极了一对情人在空中起舞。

只可惜这不是惊鸿一舞,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灵幽一轻一动的避开,笑道:“妹妹怕是忘记了,姐姐提醒提醒你吧。还记得没了叶子的你全身流着血,啧啧,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做什么,光着身子让全池遥山里的花妖看了个干净,还记得吗,他们当时那嘲笑,如何嘲笑你的,还记得吗。”

余鸢眼睛已经红如血了,听到此仿佛头被炸裂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悲嚎。眼睛充斥着不少黑气,额间那道黑色烟火印记也若有若无的显现。

降火俸眉心一紧,一掌狠狠拍在了灵幽后背,这次动作极快,灵幽避开不及当下被一掌打中,身子在屋里晃荡了两下,缓缓垂了下去。

他咬着牙,恨不得一掌震死灵幽:“你该死,简直该死。”

灵幽看了眼将近癫狂的余鸢,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得意道:“妖如何,坏与好又如何,总不得魔族的人来的让人恶心,我就是要让你,让叶清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余鸢,是个魔,令人最恶心最厌恶的魔。”

降火俸全身控制不住的暴戾,不止身上,连着头上都被一层魔气困扰:“你该死。”

蓦然,降火俸血红着一双眼睛,脸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一掌,一脚,内力,不知劳累,不知疲倦的向灵幽打去。

灵幽到底也是个妖,入了魔的最为可怕,即便降火俸已身受重伤,灵幽也不是他的对手。几番追打下来,灵幽脸上,肩膀处已有不少擦伤,她美艳无比的脸上痛苦之色微显,颦眉道:“降火俸,你疯了。”

降火俸未理,灵幽又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余鸢若是全部入了魔,和你便是最亲近的一个,过不了几百年便会忘记叶清之,和你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为何要打我。”

降火俸又是一脚狠狠踢在灵幽小腹,痛的灵幽惨叫一声摔落地上:“余鸢如何,快乐就好,我怎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么个奇丑无比的的女人在这指手画脚。我降火俸这一生从不打女人,哪怕是妖,或是仙仕,你灵幽是第一个。”

第一百零八章生死一瞬

大概没想到降火俸如此,灵幽杏眸微愣,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道:“这样不好吗,降火俸,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为了得到她,占有她。你这样就是个懦夫,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缠绵床榻,自己却无动于衷,甚至还保护,你到底是痴情还是真傻啊。”

降火俸停在地上,紧握拳头,呵斥道:“当年你灵幽多美,我降火俸,叶清之,甚至叶连秋,可曾夸过你一句。”

被提到痛处,灵幽面目有些狰狞,咬着牙道:“我不懂,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灵幽明明是三界最美,比余鸢不知好了多少倍,为何你们一个二个想护着的,爱着的都是她余鸢,啊,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世人曾这样评价过女人之间的嫉妒心,如果男子上了战场便是兵戎相见,血流满地,而女人之间的争斗却是无形,无形的东西最是毒,伤人无感,杀人不滴一滴血。

降火俸未曾想到灵幽一直针对亦是要害死余鸢竟是因为这若有若无的东西。

余鸢此刻却仿佛魔怔了,站起了身子,眸子血红,全身都是魔气,甚至还带了几分戾气,嘴里不停呢喃:“别……别碰我……走,走开,走开啊。”

降火俸也顾不得和灵幽争吵了,忙跑到余鸢跟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余鸢身子抖的不像话,脖间因隐忍了些,青筋爆起。

降火俸知道这样下去余鸢定会失了神智,彻彻底底堕入魔道,介时做什么连自己都不晓得。可……

降火俸握住余鸢发给的手指,缓缓渡送了修为。

如若这样,余鸢这些年来每月所受的噬血之痛都白费了,无数次的生不如死都成了过往云烟,便是留在自己身边,她心里也是苦的。

降火俸吸了口凉气,柔声道:“阿鸢,阿鸢你听我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不会有人再强迫你舔……”

他喉间微滚动了下,余鸢曾经经历过得事情有些说不出了,就道:“阿鸢,你想想,想想叶清之,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和他重逢在一起吗,你想想你要是成了我这样,就彻底不能和叶清之在一起了,也吃不上他亲手做的桃花酥,喝不是桃花酒。”

降火俸说了很多,都是一些关于叶清之的,他的好,他的坏,以及他所知余鸢和叶清之经历的事情。

慢慢的余鸢颤抖的身子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身上重到可以压死人的魔气也渐渐消散了些。

降火俸心里苦的不行,继续道:“阿鸢,叶清之还在等你呢,他说过的这一生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被连尊欺负。你要相信,就如同上辈子我不放心,你曾经劝过我的一样。”

他的思绪有些游离了,不自觉便想到了上辈子余鸢离开碧烟山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正是碧烟山桃花开的最旺盛时节,余鸢走了,要他好好在碧烟山留着,等她回来。

潮起潮落,太阳从东面升起绕了个圈又在西面落下,一日复一日。碧烟山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到了来年便开的更旺了,他一人站在碧烟山山顶,看了桃花从开到落,严寒酷热,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轮回。

碧烟山其它妖说余鸢有了心爱的男子,此次出去便是要和那人修成正果,不会回来了。也有不少妖劝他,早早准备好,要么寻了余鸢回来,要么接手碧烟山,好生打理。

可望着繁花似锦,梦境如舞的碧烟山,降火俸提不起一点精神,没了余鸢的地方,他留着又有何意思。

此后又过了三年,他未离开过碧烟山,也未接手这片诺大的花谷。降火俸始终坚信,余鸢会回来。

那日碧烟山桃花开的极好,风和日丽的,余鸢踏着阿鸢回了碧烟山。

他满心欢喜过去了,觉得余鸢这次来定是要找他。几年未见余鸢变了不少,笑容更加璀璨动人,面容已脱落成一倾城倾国的美人。

余鸢告诉他,说:“降火俸,我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啊那人也喜欢我,他是叶清之。”

那个臣代谁不知叶清之是谁,公正无私,清冷的清尊,天道坊修为最好的仙仕。

降火俸听了心里又担心又苦涩,只说:“他是仙仕……阿鸢,不好。”

少年余鸢拍着他的肩膀,笑的开朗:“降火俸放心好了,你要像我一样相信他,叶清之绝对不会负我的。”

那时余鸢笑的多美了,两眼弯弯,眼角仿佛都荡漾着一抹笑意,干净晴灵的紧。

多少年后提起当年,降火俸都觉那时余鸢笑的虽有些腼腆,却是最美。

再后如今,连尊来了,余鸢以身试探,叶清之的回应却让余鸢心里凉了不少。

逃离。

降火俸晓得余鸢离开不是为了怕被抓走,受伤,而是担心叶清之为难,艰难选择,在最敬重的兄长和她中间左右不是。

虽经过很多不幸的事,他的阿鸢始终却是最善良的那个,从未想过害过别人,为了自己而伤害于人。

灵幽在一边看着只觉脸上一阵火燎烧的难受:“降火俸……你,你竟然传了修为给他。”

从地上站起来聚了力便要拨开降火俸不断给余鸢输送修为的手指。

降火俸令一只空闲的手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灵幽,恶狠狠瞪着她说道:“滚。”

灵幽心里一疼:“降火俸,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余鸢差,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正眼都不愿看我,我……”

正说间阁楼内一阵仙气飘来,两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屋里。

来人正是叶清之与连尊。

降火俸不禁握紧了余鸢的手指,探到怀里的温暖,怎样都不愿撒手。

叶清之的眸子紧紧盯着余鸢,见她面色苍白,整个人癫狂不止,眼骤然瞪大,几乎是飞到余鸢跟前:“鸢儿。”

连尊也同样休注意到了余鸢,但吸引他注意的并非是余鸢本人,而是她身上现在浓重的魔气。

握紧了拳头,连尊毫不犹豫从怀里取来恶灵囊:“清之,给我走来。”

叶清之未语,手指眷恋的摸上了余鸢冰凉的脸颊,降火俸不愿撒手,叶清之也仿佛失了魂。

连尊大怒,痛斥道:“清之,我万万没想到这妖女成了魔族的人,你还不快给我起开,跟一魔族的人混在一起,你这仙骨还要不要了。”

降火俸斥道:“滚你妈的,连尊,再说阿鸢一句,我降火俸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这是平生降火俸第一次爆粗,也是被怒到无话可说。

余鸢不时翻个眼白,那模样仿佛时刻都会离他而去。

叶清之怕极了,不管不顾的就从降火俸怀里夺过余鸢紧紧搂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又觉不够,低了头闻眉梢,眼角,鼻尖,以及嘴唇。

他的目光很迷茫却又很柔和,却是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连尊看着这一番场景气的浑身发抖,连连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灵幽在一旁只觉心如刀绞,站起身指着连尊厉声道:“你不是仙仕吗,不是狠心不过的连尊吗,你看到吗这里有魔族的人,魔族的人,你怎么不去收了她,收了她啊。”

连尊衣袖一甩一道术发直直打中灵幽的肩膀:“你给我闭嘴,老子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一妖类在这指手画脚。”

灵幽接连向后倒退了好多步,死死咬着牙,胳膊都不了了,若不猜错这下子直接让她的胳膊脱臼了。

胳膊,小腹,一阵阵绝望的疼痛,灵幽看向余鸢的目光渐渐变得恶毒无比,她忽而大笑了两声,道:“叶清之,你不是好似为何余鸢会怕我吗,那好我告诉你,当年余鸢可是被我逼的吃过池遥山花妖的屍,还生生被我拔掉了所有的叶,光着身子在池遥山被人嘲笑,啧啧,可真是可怜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看着叶清之白了又青,几乎近崩溃的脸,灵幽笑的越发欢了:“你不知道,余鸢疼的牙齿都被自己咬断了,就是不肯说一句让我放过她,现在想想当初她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我心里都是一阵痛快无比,她就是个贱人,克死她爹娘,害池遥山差点遭受灭顶之灾,她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惹人厌烦,她就该死,该死。”

降火俸一身飞起,一术发毫不留情的打在了灵幽正胸口上,那目光恨不得让灵幽现在,立刻,马上死掉。

灵幽身子飞了老远,落在地上痛苦的吐了口鲜血。

望向降火俸她明明想笑,扯出的嘴角却带了无法言语的苦涩:“降火俸,,你当真为了余鸢要杀了我,你好狠,好狠的心。”

说着趁着叶清之出身,灵幽的身子如一条蛇起的速度肉眼看不得的来到余鸢跟前,术发一掌狠狠打在叶清之胸口,让其手微松。随后一个旋转带着余鸢来到院内。

众人都是愣住了,反应过来降火俸心里一凉。

“阿鸢。”

院里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黑漆漆的一片若不是屋里凉着的烛火院里根本看不得任何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欺上瞒下

灵幽扼住余鸢的脖子,笑的诡异道:“来啊,我看谁敢动我,我可不介意让余鸢给我下去一起见阎王。”

叶清之醒了过来,眼里充满了血,拔出思琴恨不得就冲上去。

灵幽加紧了力道,余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叶清之心里一紧,她笑道:“来啊,叶清之,有本事你过来啊。”

叶清之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生生止住的脚步,令自己可以站在这里。

连尊呵斥道:“你这畜生,擅自逃离桃花夭夭处看我不收了你。清之怕那妖女受伤,我也不怕。”

一道凌厉的剑声亮堂,思琴从天飞至连尊手上,银光闪闪,一看便知下了不少的术法。剑微蜷了身,受了术法,却是不动了。

连尊从怀里拿出恶灵囊,一再对思琴受术,可思琴却仿佛失了灵性,笔直树立外再没了后面的动作,未和连尊吩咐那般冲灵幽刺过。

拇指点了数次,思琴依旧毫无反应,连尊收回手指,一掌拍开了思琴,咬着牙怒气上涌现在整个脸都是红的:“滚开,你不愿,老子亲自去。”

言罢飞身而起,手掌聚了一层淡蓝色的气,叶清之几乎是下意识的跃身而上,运了内力挡在连尊前面,说道:“兄长,不可。”

连尊道:“滚开。”

叶清之道:“兄长,不可。”

一指摁下,叶清之腰间思琴出鞘,直直刺去了灵幽。

叶清之兀的睁大了眼睛,惶恐道:“兄长,你……”

连尊收回手指,拇指方被咬破还有些许的血流下,冷着脸道:“正好,死了正好。”

灵幽一直留意二人动作,见叶清之挡在前面心里得意又气,不自觉收紧了手中力道,余鸢的脖间内侧已破开了一道口子,滴滴鲜血滴下,而其人微颦了眉头,蠕动了两下嘴唇。灵幽全心思都在叶清之上面,又见到思琴飞来,更是心思全聚,并未注意到这些。

思琴仿佛疯了,剑气比平日里浓烈了好多倍,全身已不再是银光而成了金色的术法,加之程度不下三倍止。

灵幽错愕了片刻,咬着牙恶道:“好你个叶清之,没找到你竟然这么薄情,余鸢的性命都不要了,那好,我便成全你,要死我也要带着她,黄泉路上我灵幽也算是值了。”

说是迟那是快,正当灵幽准备砍断余鸢脖子时,天上一道鬼气穿过,随后便听得灵幽一声惨叫,众人只见一红色鬼影飘过,定下,原是厉鬼晓宜,而方才攻击的正是老牛。

一根手指落在光洁的地上,灵还流着血,不停的流。

灵幽也顾不得余鸢了,惨白着脸捂住已少了一根拇指的右手,叶清之看的仔细一下子飞到灵幽那边接住垂落的余鸢,身体一转将余鸢揽在怀里,寻了个安全的地方靠下。

晓宜的到来令整个阁楼的温度骤然下降不少,隐隐还有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灵幽咬着唇用手帕裹住手指,以极快的速度来至晓宜跟前,厄住其脆弱的脖子,眼里蹦出一丝杀意:“你敢伤我,小小冤魂也敢伤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

晓宜用眼皮淡淡看了她眼,道:“你用的身体是我的。”

灵幽冷哼一声,抬手就要灭了晓宜的魂魄。老牛嗷嗷叫着,蠕动着只有肉的身子一步一步移到灵幽那边,獠牙尽露,因为抖的太厉害脸上的肉块掉了不少,这下子直接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了。

灵幽侧着身体避开,这样一来就送来了厄住晓宜脖子的手。老牛一个猛冲,身上的戾气也不轻直接逼的灵幽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后退。

思琴拐了个弯也冲灵幽刺了过来,灵幽见情况不利,微眯了眸子聚了妖气一掌狠狠打去了余鸢那边。果不其然思琴停了动作,转头去追那道妖气去了。

灵幽嗤笑一声,趁着众人注意力有些分散,腾身一跃,离开了这片阁楼。她红衣烈阳,速度却是奇快,叶清之挡住那道妖气,众人反应过来这里哪还有了灵幽的身影。

一片寂静,除了老牛不时低喘声,他的肉身少了半个,左胳膊上已经没有肉了,皮也未有,骨头也是断的,就那样死样耸立着。

叶清之拍着余鸢的脸,一声又一声轻唤。

“鸢儿,鸢儿……”

思琴身上的术法也尽数散进,耸着剑尖靠在了余鸢胳膊处,不动。

恶灵囊还挣着,连尊未收,看了叶清之一眼将目光移向漂浮在院里的晓宜,呵斥道:“还不快进去,免得受魂飞魄散之苦。”

晓宜茫茫侧了头,道:“为何?我刚刚救了她。”

连尊道:“救,她不需要你救,死了更好。”

晓宜勾起了唇角,说道:“畜生永远都是畜生,鬼也永远是鬼,唯独这人有时间连个畜生都不如,更何况你这仙仕。”

连尊大怒,拔出思琴便要收了晓宜。

晓宜站着未动,一旁的老牛一声跺地,长着獠牙就向连尊冲来,劲道之大周围都成了一股风。这次明显戾气比方才重了很多,动作,力道快了,大了不知多少倍。

连尊险被一口咬到,再不敢轻敌,敛了要收晓宜的心思,专心于成了丧尸的老牛抗衡。

晓宜看着撕扯到一起打斗的二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降火俸不经意瞥到顿时心里一跳。

还未等到众人冥想,晓宜不知何时来到了叶清之后面,对着他的后背伸出长长的手指就要拍下去。

因为鬼气过重,晓宜整个人都是黑漆漆的,手指更是泛着一股诡异的绿色。

而一直专心唤余鸢的叶清之哪里注意到这些,连打斗心而用的连尊都看到了晓宜的别有用心,他忙一掌击退了老牛,飘身就要阻止,奈何老牛像是不知道痛似的,胳膊又断了一个,站起身上蠕动着身体又冲了过来。连尊无可奈何,与老牛争斗,只喊了句:“清之。”

叶清之眸子轻颤了两下,下意识的转身而去。晓宜的手指离叶清之只有一尺只是远了,叶清之这时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

“清之。”

除了阴冷的鬼气,叶清之方觉怀里空了。

余鸢低着头,眼睛还是半睁开着的,匐在叶清之后背,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在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叶清之吃痛,微低了身子,余鸢看准时机,用尽了力气转至叶清之身后。

晓宜不过半尺间,余鸢挡的很及时,多一刻算早,晚一刻那蚀骨的鬼术打到的便是叶清之。

几人只听得骨头碎裂被烧坏而发出的“滋滋”声。余鸢想大叫,也没了力气,只是蓦然收紧了抓住叶清之衣角的手,沉沉的闷哼一声,半眯着的眼睛再未睁开过。

“阿鸢。”

“鸢儿。”

叶清之愣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晓宜收回了手,察觉事情不对劲便想要逃离,降火俸一道魔术击上,晓宜胸口直直中了这一掌,身子后退了好远。

连尊也是一愣,随即聚集了十足的内力唤了思琴让其割断老牛的嗓子。自己则看准时机,趁晓宜受了点轻伤心思游离时,念了口诀,恶灵囊便冲着晓宜张开。

一时间院里白去白昼,刺眼至极。

晓宜拼命挣扎着,声音又尖又细,最后也不知怎了,恶灵囊竟然自己缓缓和上了口,顿时白光消散,化成了普通香囊掉在地上。

连尊大惊:“恶灵囊,怎么会……”

晓宜缓缓站起了身子,她的嘴角还留着一丝鲜血,笑的诡异:“是不是特别好奇恶灵囊为何对我无用啊。”

想到来之前和余鸢确认的事,降火俸沉声道:“寒冰,她体内有寒冰。”

连尊道:“怎会,锁灵城的寒冰早些年就没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尊瞪着一双眼睛道:“假的。”

晓宜尖笑两声,说道:“啧啧啧,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你们天道坊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连尊沉着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警觉。因为,方才被割断了头的老牛也站起了身体,没了头,四肢也少了两个,只能匍匐在地上蠕动,一前一后的走,速度却是极快。

晓宜冲老牛摆摆手,老牛停在晓宜漂浮着的下面就不动了。

“锁灵城寒冰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伊蜚他们对外放了假话,你们外人知道的锁灵城只是个极为繁华富饶的地方,什么寒冰和灵物都是假的。”晓宜说着,冷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晓宜聪慧一生,竟然糊涂一时,一时松懈,让这两个老狐狸将我弄死了。”

连尊怒不可遏,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上瞒下。”

晓宜道:“你们不是好奇老牛怎么死的吗,他是伊蜚杀的,那件事情未平息我时常半夜去伊蜚家里吓他,虽然灵幽顶着我的容貌存活,到底心里有事,我只要轻轻一飘到伊蜚家里就可能把他吓的半死。后来老牛来我坟上上香,恰巧看到了神色慌张的伊蜚,知道了我是被伊蜚杀的,一气之下找到伊蜚理论,最后被伊蜚用毒药毒死,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又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怪物让老牛全身腐烂。”

第一百零十章投胎

说着,晓宜嘴角又挂起了一抹笑意:“只可惜伊蜚不懂怎么使用那怪物,一番整治下那怪物不仅没有隐藏老牛是他杀的痕迹,还令其尸体腐烂恶臭,一看便知是怪物所杀。也是老牛命硬,剩了一口气被我所救,才有幸成了丧尸,他不是爱慕我吗,这样正好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晓宜每说一句话,道出一个字,脸上的皮都在发颤,因是鬼,声音也是极为难听只觉让人心里压抑的难受。

连尊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

叶清之吻了下余鸢的额头,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拔出思琴,清明的眸子看了晓宜一会儿。再看原地哪里还有叶清之的影子,手持思琴,叶清之魅影至晓宜身边,也不管晓宜在说什么,连尊如何,挥舞着思琴向晓宜刺去。

剑法快,让人只看得空中就得一片片剑辉残留的白光,一连接着一连,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了。十分狠,落下之处皆带了一股清风漫过。晓宜虽为鬼,仙仕所持剑皆可以灭鬼神,除妖孽,一剑落下剑剑都可以要了晓宜的性命。

叶清之的剑法在天道坊是出了名的精湛,晓宜一番鬼力护身加之侧身躲开,已有些吃不消了。

她抬起红色的衣袖,身子来不及避开就被叶清之原向腹间刺去的一剑转了弯,向上微转了剑尖,改成了她的左臂。

“嘶”一声,晓宜闷声,剑落在手腕处,剑神没入半个,整个手腕都冒起了白烟。

叶清之飞快抽出思琴对着晓宜脖子落下,晓宜心里大骇,唤了声老牛。

老牛动了动脖子,四肢没了,便蠕动着身子戾气极重的冲叶清之冲过去。

叶清之踩了晓宜的胸口一跃飞起,同时思琴也变了方向,二人飞至五米之处落在空中,思琴整个剑身都是红的,叶清之不指挥它,也自顾自指向了老牛。

“上下,左右,中走,右至,中间。”

叶清之一声声道,声音冷的紧,思琴速度也是奇了的快,二人只在老牛身边停留片刻,便停下。

老牛的身体中间忽然散发出道道白光,随后随着一声爆裂,鬼气渐散,老牛的身体成了尸块,一块一块从天上落下地上,院里的鹅卵石被砸的声声惧耳。

这般狠,快,利落的身法莫说晓宜,连着降火俸和连尊都愣在了原地。

看着一身戾气的叶清之,连尊渐渐变得复杂。

天道坊,桃花夭夭处,人间还是天界,叶清之都是以循规蹈矩,话说三分,事做十分,三分余地可挽留。这些年他也见过叶清之下山除鬼怪,多半是手下弟子前去,他在背后指导就是,污秽之物,他素来不喜,何时见他这般癫狂过。

余鸢,余鸢,又是余鸢。

连尊觉得余鸢就是叶清之命中的劫,难过至极。

晓宜看着碎成了尸块的老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惊恐一闪而过。

叶清之剑指晓宜,冷声道:“魂飞魄散吧。”

晓宜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就要逃走,她步伐快,思琴更快,在她方转了身子便脱出叶清之的手掌,直直一剑刺在晓宜胸口上。晓宜惨叫一声,猛然跌落地上,被思琴刺中的地方散发着一道道白烟。

她捂住胸口,说道:“叶清之,你不能杀我,即便杀了我又如何,那女子还是要死的。”

叶清之神色未动,晓宜的话显然没听进去。

晓宜有些慌了,情急之下声音更是刺耳的紧,接着道:“我……我就过她一命不是,方才我只是想进你的身体,不想伤害她的。”

叶清之缓缓举起了思琴,一双眸子空洞的没有一点焦距。

晓宜大叫一声,恍道:“我……我有办法救她,寒冰,我身上有寒冰,寒冰可以救她。”

叶清之未理,咬破了手指第滴在思琴身上,顿时一身银光充斥。

“清之。”

连尊一脸错愕,手指控不住的指向了叶清之:“你……额间……”

原是叶清之额间那一枚淡蓝色桃花印记若隐若现,几乎快没了,只有点点光亮残余。

降火俸察觉气息越发微弱的余鸢,哑声道:“叶清之,阿鸢她……阿鸢她……不行了。”

晓宜忍着痛,道:“试试又何妨,我又打不过你们,况且这女子曾说要帮我,我与她无冤无仇何必谎话欺骗。”

顿了好半晌,叶清之都未说话,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失神的望着余鸢。

微弱剑气下连尊看到叶清之眼眶红了,眼里一片湿润。

…………

当叶清之抱着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块好地方的余鸢回客栈时,客栈里还在吃饭玩笑的客人被叶清之脸上的戾气吓的愣在了原地。

“嘭”,叶清之狠狠一脚跺开了房门,惊醒了不少已休息的客人,包括在江澜房间里一直未休息的二人。

二人闻声敢到,在客栈走廊上便见到蹲在墙角,一身是血,面如死灰的叶清之。随后降火俸从房间里出来,江眠看到面上微喜,方要招手,却见到降火俸停也未停,看也未看,走到叶清之跟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毫不留情落下。

叶清之连连倒退好几步,踉跄了数次。

连尊一招击中降火俸胸口,护道:“你敢打他。”

降火俸冷道:“若不是怕阿鸢伤心,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连尊:“你……”

三人情况不对,大有一种你死我活的地步,江澜隐隐觉得这事不太对劲,走了上前,小声问道:“清尊,连尊,降公子,兮颜可回来了?”

没有人说话。

江澜心里一跳,这便说明出事了。

静了好半晌,只听得屋里偶尔风声萧索,静默异常。

这个时间点外面是没有风的,天很阴沉,豆大的玉珠仿佛垂在天上似的,说落下便可以垂落。

一行人站在走廊上也不知等了多久,最后降火俸让江澜和江眠回去休息,二人本是不愿,但降火俸似乎格外坚持,目光一直未离叶清之,也便是有话说。

江澜觉得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发生个什么事情也浑然不清,夜里还长,便去了厨房熬制点排骨等余鸢醒来好喝。

待二人走后,降火俸也不管连尊在旁,抓住叶清之的衣襟恶着嗓子道:“叶清之,你看看,你看看,劳烦你睁开仙仕的眼睛看看,房里躺着不知死活的人是你的谁。那是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呵护,就算与全天下为敌也要护她周全的女子,可现在呢,现在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气急,越说越激动,拎着衣襟的手紧了又紧:“连尊如何,清尊怎样,天下又如何,叶清之,这世上只有一个余鸢,上辈子可幸运重生,那是命不该绝,你难道还以为她会再重生一次吗,即便可以,阿鸢也是不愿了,谁想自己三天两头的去地府过奈何桥,重回人间,其中的痛你可知道。”

连尊聚了力把住降火俸手臂:“畜生,你给我闭嘴。”

胳膊处奇痛无比,降火俸也懒得问了,只定定看了门前一会儿,缓了会儿力气,说道:“你可知道阿鸢在池遥山经历了什么,她受的苦远远不止灵幽所说那点,没了叶,等于皮被活活剥下,那是种怎样的痛,叶清之,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情况下修炼成人形又要有多大的执念,你可知?阿鸢她从未伤害与人自始至终开朗如初,只因为你,落得被世人臭骂的地步。”

叶清之眼眶酸疼,喉间干裂,说不出一句话。

过夜半刻,一阵阴风吹来,晓宜苍白着脸从里面隔了门窗飘出。

她耷拉着眼皮看了眼气氛沉重的三人,道:“好了,过会儿她自会醒来。”

叶清之冲开了门就要进去,身后晓宜劝阻道:“她现在很虚弱,别去了,好好让她休息吧。”

叶清之这才停了脚步,顿了下,确认床上呼吸平缓时,轻轻关上了门。

连尊半拔思琴,道:“你好端端救她做什么,还跑来阁楼,不怕我将你抓起来?”

晓宜道:“你都知道我的容身之处了,我跑能跑去哪里,还不是被你同样的抓回来。”

降火俸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晓宜勾了唇,指了指自己还在冒着白烟的胸口,中间那一块已经快透明了,她沙哑道:“救我,我想投胎。”

连尊冷笑道:“方才那一掌你不仅仅是想进了清之身体吧。”

晓宜道:“为鬼,我只想给自己找个灵气极重的肉身继续存活,这位公子灵气很好,我一时贪心便……便想褪了他的骨。”

连尊一甩袖,怒极反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刚才即便余鸢不去挡下那一掌,依着叶清之的修为和仙骨,顶多被厉鬼上身片刻,失些灵气罢了。

晓宜道:“不管如何,我救了那女子是真,所以还请帮我一个忙。”

降火俸道:“你想投胎。”

晓宜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除了一张皮那肉身里的东西都被灵幽管换了个干净,可以说已经不是我的了,况且我打不过灵幽,只好作罢。”

第一百一十一章投胎(二)

“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到合适的肉身亦或是投胎?”

“肉身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帮,我只求你们让我投胎一次就可。”

连尊掐了掐手指,说道:“厉鬼无法投胎身上戾气太重只能灰飞烟灭,撇开这些不说,你这上半辈子未行过善事,本就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没有资格投胎。”

他话锋一转,思琴手上持,冷笑道:“所以还是乖乖接受灰飞烟灭的下场吧,也省的厉鬼存活在世,见不得人。”

晓宜未动,嘴角只是诡异的笑了笑。

降火俸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屋里一声声闷哼传来,他兀的睁大了眼睛:“不好。”

推门而入,余鸢身上裹砸了一身黑气,正密密往她身体里跑去,眉心最为严重。

降火俸定眼一看,心凉了半截:“托鬼。”

鬼术有三。一为操控,便是修为极浅的鬼魂在背后操控一些凡人,做恶事,二为上身,中道修为,可上人身,让其为自己所用,三为托鬼,厉鬼才可,在肉体上下了咒,厉鬼散托鬼散,连人带魂都属同厉鬼所有。

几人万万没想到晓宜竟是在余鸢身上用了这个法子。

晓宜道:“还好我要有防备,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听我的让我投胎。”

叶清之眉心都在跳动,连尊拦下他,说道:“你生前作恶太多,身后又被厉鬼加身,哪里还有投胎的资格,并不是我们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兄长……”

叶清之一愣,连尊竟然……

晓宜道:“我可不管这么多,天凉之前若不可,这女子也便可以一同随我去了。”

“你……”

晓宜的鬼魂是不可在人间出没太久,锁灵城灵气重不说,这年头出没的道士不在少数,晓宜出了吃糖身上戾气很重,难不保招来什么道士之类的,介时麻烦更多。

撇开晓宜是鬼不说,再发现降火俸与余鸢二人是魔,身为仙仕的叶清之竟是是和两个魔道的人混在一起,介时他这天道坊的颜面往哪里放。

半个时辰后,晓宜身子晃动了两下,说道:“给我个答案。”

连尊气道:“生前不好好行事,死后做鬼难,就想着投胎,生前做什么去了。”

晓宜未话,身子略微有些透明了,变化在眼里,余鸢也同她一般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身子周围飘荡了一层薄薄的鬼气。

降火俸握紧了拳头,深吸两口气,说道:“有办法。”

…………

降火俸,叶清之二人随着晓宜来到了水池边。

晓宜身子漂浮到水池上,极为舒服的叹了口气,消散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如初。

“有什么办法?”她问。

降火俸道:“这里是你最后死的地方吧。”

晓宜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吗,灵幽又怎么抢走了你的肉身?”

歪着头想了半刻,晓宜道:“那晚上被伊蜚*后他的下属将只有一口气的我扔在了水池里,魂魄离身的时候我只看到一束牡丹花在水池边驻留,随后变化成人形,进了水池里将我已经沉落到水池低的身子捞出,我看着水池边上的自己,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后来……后来……

晓宜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灵幽用了什么法子,我只见到化成人形的她没有身子,也没有脸,只有两只手,随后……”

她未再说下去,二人都探的七七八八了,后面晓宜扒光了她的肉身,将里面的肠子,心脏,肉全都掏出来,只剩了一张人皮存留。进了晓宜身体的灵幽便顶替着晓宜的名讳一直在锁灵城活下去。

顿了半刻,叶清之问道:“死了有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

“一年多,一年多。”叶清之默念了两声,当时晓宜未阻止灵幽便说明当时还不是厉鬼,只是一再普通不过的鬼魂,没有修为,碰不到,指挥不了任何东西,面对灵幽的占有才会无可奈何。

只是后来又为何成为了厉鬼之说。

他沉声道:“寒冰怎么到你身体里的?”

晓宜道:“我只记得为鬼白天是见不得光的,又怕道士察觉我尚存留于世只好躲在水池里,因这里是我死的地方,鬼气不会如何明显,后来一夜我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东西,水池里突然一阵白光从河底一直痛彻到天上,我担心招来别人,便试着拿起那块石头往嘴里一塞,谁知道竟然真的可以拿起,随后我只感觉身体一股气体翻涌,才知道这就是伊蜚二人求之不得的寒冰,想想真是可笑,废了多大的功夫,骗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我们三找的寒冰竟然被我一厉鬼拿到了,哈哈哈,真是可笑。”

繁华锁灵城在十年前是真,这里当真是太平繁华,民泰安康,究竟是什么时候传出寒冰一事,让自私之人前来抢夺怕也没几个人知道,毕竟三人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出,连个寒冰究竟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便信了它的功效,起死回生,容颜不老一说,不是太自大便是太真过自私了。

二人听后静默了一阵儿。

叶清之道:“伊蜚的七园灵究竟怎么回事?”

晓宜摇头:“灵物之说是灵幽带着传来锁灵城的,她和伊蜚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交易,狼狈为奸,背后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天也快亮了,时间过的很快,降火俸觉得没必要再多问一些事情耽误时间了,就道:“我去,还是你去。”

对视一眼,同道:“一起。”

晓宜道:“进我一厉鬼的神智想消除我的怨气,若是消不了你俩可就都出不来了。”

降火俸道:“出不来又如何,阿鸢死,我又何会独活,他叶清之即便是想活我也要拉着他下去一起给阿鸢陪葬。”

晓宜脖子转了转,半晌道了句:“那女子挺幸运。”

进晓宜的神智便是从头至尾清楚晓宜经历过一切有过怨气,有过不甘的事情,二人会作为透明人一样看清一切,可以组织,或者想要阻止的也可进入那人身体改变当时那人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但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后都未找到晓宜真正怨气的地方,天亮后,都出不来了。

第一处是晓宜方出生时,这是一间新建的的阁楼,院里种了不少的百合花,这个时节开花开的正好,美不胜收。院里有不少的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屋里不时传来妇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屋里妇人躺在床上,身上用一块很大的布绸盖着,下身处有两个丫鬟撑开。

接生婆将头探在里面,对那妇人道:“夫人,夫人,用点力,用点力。”

说罢那原本脸上便痛苦不堪的妇人便咬着牙,额头流了不少汗水,闭着眼咬着被褥一再用力,惨叫声不止。

门外一男子徘徊院中,听到这声惨叫眉心一跳,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进房里,被两个看门的拦下,那婆子正好也出来了。

男子紧忙问道:“大姨,我家娘子怎么样了,都一夜了,身子可还安康?”

接生婆拿着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说道:“情况不太好。”

“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一丫鬟从里面跑来,双手沾满了鲜血:“婆子,婆子,你快看看,夫人血崩,不……不行了。”

接生婆转身便冲进了屋里,开了床纱,低头看了一眼妇人下身,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不禁寒毛一阵倒竖。

“不行了。”

接生婆跑到外面,面色难堪道:“秀才,你家娘子不行了,胎位原本就不正,加之身子骨不好,现在血崩,大人是保不住了,孩子我试试吧。”

男子身体一软,毫无血色的一屁股摊坐在地上。院里的人都不说话了,偶尔也有小声议论的却都不约而同止了声音。

那接生婆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你家娘子这身子本就不适合要子嗣,若再养个五六年的估计还行,现在是不行了。”

随后屋里传来一声啼哭,婴儿初生是最清脆,最无邪的声音。

那接生婆裹好了布抱着孩子出来,拿到男子跟前,笑道:“秀才快看是个女孩,长的多漂亮啊。”

男子看了眼白白嫩嫩的婴儿,面色谈不得多高兴,甚至还有几分失望。

半刻后,妇人死了。

这是晓宜出声时的一段事情,再后二人看到的便是三岁的晓宜穿的破破烂烂,身后背了个大箩筐在漫无荒草的山野里行走。

天也快黑了,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

箩筐里装的都是些野菜什么,大大的箩筐甚至比三岁的晓宜都显得大很多。

路上跑来一五六个五六岁的孩子,男女都有,嬉笑跑到晓宜跟前拦下她的去路。

“没有娘疼的灾星。”

“这箩筐里是什么啊,不会又是野菜吧,哈哈,后山那山猪才吃的野菜都快被你吃光了。”

“都怪你活着干什么,你娘都被你克死了。”

说着便将晓宜推到地上,夺走了身后背着的箩筐,晓宜死死拽住,手都划破了,就是不愿放手。

可三岁的晓宜哪里是这一群孩子的对手,力气很小,不过一会儿箩筐便被抢走了。

一百一十二章投胎(三)

晓宜一身是伤坐在地上片刻,看着前方跑走的几人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冷光。

回到家中的晓宜洗了洗脸,这里已不是晓宜出声时那番富饶模样,变得很破旧,院子里也没了百合花,连个摆设都没了,杂草丛生。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两个板凳也没别的东西了,空荡荡的一眼望的干干净净。

角落里蹲了一个男子,正是晓宜父亲。满身酒气,衣裳破破烂烂,头发凌乱黏的整张脸都是,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秀才之气,若不细细看去真如是到了花甲之年的孤苦老人了。

晓宜走到父亲跟前,握着拳头一双眼睛泛着白光看了很久。最后晓宜父亲迷糊不清的醒了过来,摸着额头:“酒……饭……饭做好了没?”

晓宜摇摇头。

晓宜父亲炸毛了,一把抱起晓宜放在腿间拿起一旁的木板一下一下落下:“没做饭你回来干什么……嗝,没用的东西,你娘被你克死了,这个家因为你没了,你说你活着干什么……啊,当初怎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

越到后面晓宜父亲情绪越发激动,力气也大了很多,眼眶通红。自始至终晓宜只是很平淡的承受着爆打,除了偶尔受不了微微颤抖的身子,一句求饶都没,甚至连眉头都不曾。

叶清之与降火俸在一旁静静看着,无动于衷。

再转便到了一月光撒满的夜里,晓宜身子躲在墙后,偷偷看着前面不知于何人交谈的父亲。

晓宜父亲前面站了一位男子,二人看到这位男子给了晓宜父亲一叠银票。

“晓大哥,你家晓宜真的不错,日后定是个大美人,妓院里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这点钱值了。”

晓宜父亲笑着点点头,送走了那位男人。

墙后晓宜一双透亮的眼睛看了个干净,她未曾伤心落泪,也未出去找父亲理论,只是很平静的错开了头,回屋里找到一点枯黄的树叶做饭,炒菜。

她做的很用心,一向什么都吃的家里这次在箩筐里特意挑选出鲜嫩的野菜,随后用碗接着摘掉上面的黄叶,一根一根用清水洗干净,倒入锅里,炒。

饭桌上一顿饭吃的很沉默,晓宜吃的不少,一碟菜多数是她吃光的,最后恍觉不饱,又去了厨房盛了剩下的一点,而一向暴力的父亲一句话都未说。

再转便是院里的那口枯井,晓宜找了个理由将他父亲骗了过去,晓宜坐在枯井边,看了眼浑身颤抖,泛了酒瘾的父亲,淡淡道:“爹爹,今儿晚上的饭好吃吧。”

晓宜父亲全身一阵抽搐,酒瘾上来哪里还管晓宜在说什么,一把抓住晓宜的头发,恶狠狠道:“酒……酒……给我酒。”

头发都拽掉了不少,晓宜毫无知觉,淡着眉眼道:“有时候不止爹爹,女儿也在想,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女儿而是我那一面都未见过的娘,让我在这世间吃苦受罪。”

晓宜父亲情绪到了边缘,双眼通红,就要松了手去屋里找。

晓宜缓缓从身后拿出一酒壶,拧开了盖子让酒香散发,晓宜父亲咽了咽口水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趁机晓宜眼里戾气一闪,错身将酒壶扔进了枯井里。

晓宜父亲发觉事情不对却已无力回天,他的半个身子已经离开了地面垂进了枯井里,发出一声惨叫,晓宜倒在地上,惨白着脸,身子抖了两下,一脚将自己的亲生父亲踹进了枯井里。

“噗通”一声,这声极小,可见这处枯井是极为深的,掉下去必死无疑。

一切回归平静,晓宜看着空荡荡的院里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这是第二幕,完罢。

再便是晓宜背了一包裹离开,途径荒野山地被一恶狗咬伤,半个胳膊都扯的骨肉分离,后幸得得一少年所救带回家中。

少年家中贫寒,住处简陋,只有一年纪较长手脚不便的母亲。

少年将晓宜放在自己睡的床铺上,从箩筐中取出膏药包扎好伤口,本想脱掉晓宜的衣物换上自己的衣衫,后觉男女授受不亲大约,便未做,一直守候静待晓宜的醒来。

两天后晓宜醒来了,她的眼神很空洞,也很麻木,看到床头睡的少年也未有多大惊讶,只是很平静的起了身,被褥动了,惊醒了少年。

那少年揉着通红的眼睛,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道:“小妹妹你长的好漂亮,我叫赵牛,你叫我老牛就行。”

这片结束,二人身处之地一片空白。

叶清之微微错愕,赵牛,老牛。看其年纪,以及三分样貌,这赵牛便是锁灵城的老牛,只是二人极为初始,晓宜又是老牛所救,当时晓宜不过只有三四岁碰到一个对她好的人怎会莫名离开,最后又怎成了醉欢楼的招。

下一幕便是伊蜚当街侮辱晓宜的片段,约摸晓宜也不愿让人知道,这段记忆很快,也很模糊。不过半刻便已到了最后伊蜚的手下将只有一口气的晓宜扔进了水池中。

晓宜在水底碰到水鬼,二魂相撞,晓宜魂魄离体浮在空中,肉体则沉入了水池。

记忆停了,叶清之和降火俸眼前有的不过只有零零散散的片段,太多,太乱,缠绕了整个梦境,无地可逃,却又找不到一处空白的填上。

降火俸顿了片刻,说道:“没有,叶清之,没时间了。”

叶清之颦了眉头,方才出现的这些他并未感到多大的怨气和戾气,有的不过只是平日里寻常的恨而已,并不足以让晓宜性情大变或者背负上作恶多端的罪名。他忽然想起了晓宜背老牛救下以及到醉欢楼中间那段空白处。

总总有十来年的空白,没有记忆。这十年来晓宜发生了什么事,经历了什么,都是没有一点记忆的。

“不是这些,这点肯定。”

降火俸道:“中间空白了十多年,晓宜记不得了是否是因为失忆了,或者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愿想起。”

叶清之道:“你觉第一还是头次。”

想了会儿,降火俸道:“后者。”

叶清之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既要探得这些并不存在晓宜脑子的东西,便要违背晓宜的意愿去查看。

恰在这时画风一转二人来到了儿时老牛家的院里。

六岁的晓宜与八岁的老牛在院里玩闹,这时的晓宜五官精致,不过年幼便已有了几分倾城只姿。

她和老牛玩的愉快,二人弄了一身的泥巴,晓宜也阿不嫌脏跑累了便举起袖子向脸上擦了擦。

晓宜道:“老牛,老牛,别追了我累了。”

老牛嘿嘿笑着,停了步子在晓宜一边玩坐下,憨厚道:“渴吗?”

晓宜微微点头,舔了舔嘴角,方跑了不小的路程,玩的正兴,若不是老牛提醒她都忘记了要喝水喉咙哑干一事。

老牛转身便去了厨房盛水,阳光正好晓宜躺在院里的麦子里笑的一脸璀璨。

画面又一转,老牛的母亲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抓着要挟老牛。

领头的土匪将刀架在老牛母亲脖子上,说道:“想救你娘亲?”

老牛跪在地上,狠狠点了点头。

领头的土匪哈哈大笑,目光停在一旁的晓宜身上,带着弄弄的*:“将你旁边的姑娘给我,我就放了你的母亲。”

老牛咬着牙,摇头。

土匪面露不悦,刀微微用力,老牛母亲的脖子就有一道血痕留下。

“快点,老子没时间给你耗下去。”

老牛咬破了嘴唇,双手抓的死紧。

晓宜在一旁哭了,不停摇着头。

片刻后,老牛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转过身子对晓宜磕了个头,愧道:“晓宜……对……对不起。”

慢慢的,慢慢的,晓宜停滞了,满脸的伤心顷刻间消失不见,嘴角一抹僵硬的弧度接近扭曲。

叶清之与降火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施了发让这件事情定格在这一刻。

屋里所有人都不动了,叶清之正要拿来土匪架在老牛母亲脖间的刀,方碰到刀身胸口便是一痛。

他顿了动作,说道:“别动。”

降火俸欲要扶起老牛,闻言停了下来。

叶清之低着头片刻,抬头道:“只需将刀拿走就可,抱走晓宜,我来。”

降火俸疑道:“怎么了,我不可以?”

叶清之颔首道:“我来。”

降火俸冷哼,一甩手站在一边,不动了。

叶清之松了口气,一点点头将刀挪走,每一下他的脸就白了些。

刀拿走了,只剩下晓宜。

叶清之脚步很慢,走了十多步才走到晓宜跟前,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一气呵成的将晓宜抱走放在令一处院落中。

房间里降火俸等了许久都未见叶清之回来,便出去,总觉进了晓宜梦境改变从前时并非那么简单一说,只是方才叶清之坚持的紧。

叶清之不可能将其放在院里,降火俸便出去了去找果不然在邻村院里见到了叶清之的身影。

荒草中,叶清之躺在地上,白衣上染满了鲜血,脸色煞白至极,身上乃至周围更是被一层鬼气笼罩。

降火俸猛然便明白了为何方才叶清之让他别动是因为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恶果

既是厉鬼,碰触不可,更何况改变当时怨气最为中,也便是戾气形成之时一幕,代价可想而知。

降火俸弯身探了叶清之鼻息,尚有余温在,只是……

降火俸眸光略显了几分复杂,怕是这次又要损失一千多年修为。

弯身将叶清之架起,降火俸咬着牙道:“叶清之,算是明白阿鸢为何那么喜欢你了。”

出了梦境,二人落在水池正边,叶清之没了知觉,水池上也没了晓宜的鬼魂,降火俸心里有些慌。方才那下应该是没错,晓宜内心怨气最深的地方被破解,便不再是厉鬼,普通魂魄……

降火俸凝了眉头,托着叶清之回了客栈。

江澜在屋外等到了现在,门外无人把手连尊下了术发,凡人打不开,她只能隔着一扇门探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降火俸火急火燎的回来,江澜看到身后的叶清之,跑过去:“降公子,清尊……”

降火俸踹开自已住的房间,将叶清之放在床铺上,对江澜道:“你且回去休息,对了,连尊在哪?”

江澜道:“你和清尊走后连尊在这待了好大会儿,走了也不过半刻,我见他去了后院。”

降火俸眉心一跳,速度极快的夺门而出。

“降……”江澜话只开了口,屋里已没了降火俸的影子。抿了抿唇,回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叶清之,取出腰间手帕擦拭。

后院连尊打开了恶灵囊,晓宜的魂魄散了大半个,透明似的漂浮空中,用身体里仅剩的寒冰与连尊对抗。

降火俸一掌向连尊打去,连尊一只手开着恶灵囊,腾出一只手挡下了降火俸的进攻。

一圈圈术发的波澜在二人掌间晕染,光芒两眼,晃的诺大后院白光充斥。

晓宜凄厉声不绝,眼皮冒上了一层血红,獠牙尽显,嘶吼道:“你骗我,你们竟然骗我。”

降火俸一掌又砍去连尊脖间:“你做什么,你知不知你这样会害死阿鸢的。”

连尊冷笑道:“本座就是要让她死。”

“你是故意的。”

连尊不置可否,笑道:“没办法,清之放不下,只有这妖女死了,我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连个烟都没有,我才安心,她死后,在不久的将来清之定会忘记她好好继承家业。”

降火俸牙齿都在打颤,一招一招加了死的落在连尊身上,却都被其轻易避开。

那恶灵囊迸射出一道亮眼的白光,直直向晓宜射去晓宜身子被照的通明,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降火俸兀的睁大了眼睛:“不……不可以。”

说什么都完了,恶灵囊已将晓宜的魂魄收入囊中,随后缓缓小下,白光消散,一切回归正常模样。

连尊一下推开了降火俸,一手拿起恶灵囊放在腰间,说道:“就你?五百年前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手里重伤更不是。晓宜是鬼魂,我收她理所应当,算不得乱杀无辜。”

身死,魂散。

降火俸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后院,两膝跪在了地上。

连尊大笑两声,正欲准备离去。

降火俸却在这时猛的站起,身子一跃徒手直直冲着连尊脑门处击去。连尊嘴角冷笑,身子一闪避开,运了六分力道一掌毫不留情的击在了降火俸胸口上。

降火俸身子飞了好远,落在地上闷头狠狠吐了两口鲜血,胸口仿佛被撕裂了,他捂住片刻,喘了两口气,抬头看着连尊却是笑的。

连尊这才发觉事情不太对劲,下意识的就向腰间摸去。

空无一物。

“你……找死。”

降火俸打开了恶灵囊放出了身子已呈透明的晓宜,说道:“去救阿鸢,我拖住他,去投胎。”

晓宜五官已经没了,若不是隐隐显现的轮廓,倒真是和一块白纸差不多了。听了降火俸的话,晓宜木那的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后院。

连尊就要去追,降火俸一下扑倒了他,二人撕扯一块,连尊一掌一掌重重落在降火俸身上,降火俸被打的一脸的血,胸口乃至口鼻都止不住的流。眼也睁不开了,身上也没一点力气,抓着连尊衣角的那根手指却怎么也不愿送开。

连尊气到失了分寸抬脚跺了降火俸几下,甩着袖子招了思琴,正要一剑没入降火俸的头上。

江眠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见到的便是连尊巴了剑要杀降火俸,他当即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失声喊了句:“降火俸。”

一,二,三。

三声落地,院里鬼气消散,降火俸松了口气,才让那已经脱臼的手指缓缓松开,一头倒了下去再未动过。

连尊晓得降火俸松在何处,不解气的又踢了一脚:“坏事。”

也不管江眠在背后的阻拦,连尊腾身去了二楼。

跪在地上看着全身是血,几乎只剩了一口气呼吸,再动一下仿佛就会随时死去的降火俸,江眠不敢伸出去碰他,全身颤抖着,蓦的眼前一湿,他悲戚道:“降火俸,你要是敢有点事,我江眠也不会让余鸢好过。”

这次降火俸是真累了,重伤加深,昏了过去。

房间里晓宜已破除了余鸢身上的诅咒,随着晓宜的一声轻叹,缭绕余鸢全身的鬼气也渐渐散去,除了脸色苍白点其他都恢复了正常。晓宜伸了手看了眼自己透明到虚无的身子,惨笑了声:“改变了当时老牛母亲不死又如何,我总归离开了老牛,土匪横行的地方,我是一块软肉,还是离开了。”

闭上了目,晓宜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飘出了客栈。

连尊赶到晓宜已过了奈何桥,投胎之路顺畅,他虽为仙仕又不可强行拉住魂魄,在地府带回天上去将其魂飞魄散。只能眼睁睁看着晓宜和万千鬼魂一样,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连尊看了许久,直到这一波的鬼魂全都离开,他这才离去。

半个月后。

一切归于了平静,伊蜚死了,灵幽不知所踪,所谓灵物城府大人已昭告锁灵城所有人并没有所谓灵物,一切只是伊蜚和晓宜的阴谋,为的不过是控制锁灵城的贪念,欲念,为其所用。

锁灵城人听后自是不相信,事后想想将所有的事结合到一起似乎也有了些有迹可循,到底这事说明是好的,此后再不比攀比灵物孵化情况,担惊受怕,又满怀期望期待灵物到来,锁灵城又恢复了多年前的和睦。

今儿客栈较为热闹,一大早城府大人便带了不少人来到客栈,这阵势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方吃过早饭,余鸢几人在一楼正与城府大人相遇,不约而同几人都停下了动作看他。

城府大人冲后面的随从摆了摆手,几人领命将周围其他用饭的客人悉数赶走,连着老板也是,只留了余鸢几人。

一时静默的很,余鸢放下筷子,笑着道:“城府大人这阵势……”

城府大人脸色不大好,惨白如直,一人搀扶着他,勉强站直了身子走到余鸢跟前,膝盖一软,笔直跪了下去。

惊的江澜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人,自是受不起这一跪。

余鸢倒是很淡,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等待下文。

城府大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不小,可知力道也不在少下。

他颤抖着身子,嘶哑道:“还请几位好汉救救我。”

他已不再称之为自己为城府大人,而为了最普通不过的“我”,可知定有不得行的大事要说。

余鸢冷笑,说道:“最高不过城府大人,你有什么可需要别人相救的。”

这话说的带刺三分,江澜听了直皱眉头,偷偷拉了余鸢衣角,小声道:“兮颜。”

余鸢拍手安之,晓得江澜是何意思,毕竟身在别人地盘,凡事说话作风总要礼让三分才可。

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对城府大人余鸢觉得已经没必要如此谦恭了。

“我……我错了还不成。”

余鸢道:“这话你应该对死去的老牛或者晓宜说去,在这跟我诉苦后悔,可一点用都没有。”

江澜二人颇为不解这话意思,以及城府大人过于愧疚的表现是为何,老牛不是伊蜚杀的吗,晓宜也是,为何他在这如此不安。

城府大人红着眼,低头喘了两声,再抬头,满脸的血,耳朵也在滴着,恐怖至极,将江澜吓了一跳,没忍住发出一声尖叫。

余鸢扶着江澜后背,说道:“自食其果。灵物是什么你知道吗,看中晓宜美色陪你睡了几天就欣然同意欺瞒整个锁灵城的百姓,害他们表面善良无比,真正想的却是要了此次的性命,背地里计较颇多。你可知,这根本不是什么灵物,是晓宜带来的邪物,邪物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城府大人悲痛的点了点头,他这一动脖子也就动了,血流的更多不说,脖子上的肉也在一块一块脱落,掉在地上也不是鲜嫩的肉,而是已经发黑,生出恶臭,看起来恶心至极的腐肉。

叶清之几人闻不可言的掩住鼻尖。

余鸢继续道:“你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纵容晓宜拿来祸害人。约你自己都没想到晓宜只给了你们两个真正能孵化成邪物的石块。”

第一百一十四章恶因成恶果

顿了下,她又道:“伊蜚的是个婴儿,你是个什么东西?”

城府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璞玉,说道:“晓宜说可以这玉可以让人长命百,拥有不死之身。”

余鸢看这质地不错,面泛柔和白光的邪物,笑了。这灵幽到底有多痛恨她,竟是和冤鬼混在了一起,取了他们身上最为恶心的尸油,炼成邪物控人心神。

即是邪物做成这东西也是需要代价的,上辈子灵幽便不走正道,邪门歪道的咒术懂的多,约摸也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这个法子,做成邪物只可费了些许精神却不会损耗修为,只将这些尸油的怨气加给了所谓灵物认主的主人。

生前冤死,死后还要被人刮油,怨气可想而知,主人则需付出极为大的代价。而孵化也只不过是个借口,邪物吸取主人身上的阳气寿命,得了修为自然长的极快,成形。

半晌,余鸢道了句:“愚昧。”

城府大人道:“对,我愚昧,相信了晓宜那个贱人的鬼话。无论如何,算我求各位了,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余鸢道:“这东西上涂抹的可是尸油,晚上这璞玉散发的光,你以为是灵气,也不过是尸油的怨气而已。你抱着这块玉不离身,身体早已阳气干了,能活?”

城府大人腿一软,倒在地上,身上的皮肉一阵晃动。他低着头像是要哭,眼泪流下混合着血,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了。

余鸢怜悯的看着他道:“或许生不如死,总归后半辈子行善积德还能活上个几年,应该怎么做城府大人清楚的吧。”

地上匍匐的人爬了半刻,呜咽了几声。

城府大人走了,几人也都没了吃饭的欲望,匆匆喝了点粥,都不约而同的停了筷子。

余鸢看了楼上一眼,道:“我去送点饭。”

起身,一臂拦下,江眠低着头道:“我去。”

余鸢顿了下,点头:“好。”

半刻,江眠端了一碗米粥,几个包子上去,脚踏两两个阶梯,他忽然回头:“兮颜。”

余鸢正要给江澜说明其中来龙去脉,闻言抬头看他。

江眠犹豫了下,认真道:“对不起。”

余鸢愣下,笑着摆摆手:“我也应该说声对不起的,那件事过去吧,别提了。”

江眠浅浅勾了勾唇,上去。

看着江眠的身影进了二楼,余鸢渐渐敛了笑意:“澜儿,我怎么觉得江眠有些……”

门外一女子缓缓走来,怯懦的看着余鸢几人,说道:“叨扰下。”

江澜回头,见是一面容清秀姑娘,笑着道:“姑娘何事?”

女子有些怕生,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小声道:“请问,江眠在这里吗?”

…………

敲了门进去,江眠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坐下。

降火俸还未醒,胸膛呼吸起伏,睡得不太好。

江眠静静看了会儿,伸手落在降火俸的眉心,一寸之时,那人微动了眉。

江眠像是做了贼似的赶忙收回了手,一本正经的坐着。

降火俸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过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的用手遮住了眉眼。

江眠推了推他的腰间,端着盘子递到降火俸跟前,平静了会儿心,笑道:“吃饭,饿了吧。”

降火俸看了热腾腾的包子,半起身。

右手拿了数下筷子都未将其拿起,他有些迷茫的愣住了。

那日为拖住连尊,右手手指断了几根,半月过去还未长好,使不上力气。

睡的有些久,忘记了。

江眠咬着唇,拿着一包子递到降火俸嘴边:“我喂你。”

降火俸抿了抿唇,咬了口。

他的吃相谈不上斯文文雅,咬的很快,咀嚼的也很快,不显得粗鲁,倒是有几分孩子抢食的模样。

两个包子下腹,江眠心里微喜,待看到他无法动弹的右手时眸光又暗淡了下去。

未拿起第三个,抿着唇看他,道了句:“降火俸,你别喜欢兮颜了。”

大约是没想到江眠好端端说起此话,降火俸微愣了下。

江眠又道:“你……你别……你别喜欢他了。”会死的。

反应过来降火俸冷了脸,扭过头:“吃饱了,你走吧。”

江眠心里一痛,强笑道:“没,我说着玩的,快点吃吧,还有一碗粥呢,兮颜特意让人准备的。”

降火俸冷着脸看他,说道:“我自己来,右手废了还有左手,还没到那种需要别人伺候的地步。”

说着就伸了手去拿江眠身后盘子里的包子,这一起身牵扯到了伤口,降火俸胸前白衣立刻染红了,也痛的他收回了手,正欲捂住,江眠却先快了一步将他扶住。

看那通红的胸口,江眠再忍不住大吼了声:“降火俸,算我江眠他妈的求你了,好好爱护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不行吗。兮颜有什么好的,啊,有什么好的,你竟是要死也要护她。”

…………

与江眠相见,客栈问路的那位女子名唤温阮,已有一个月身孕了,孩子是江眠的。

江眠听满脸不可置信,发疯似的抱住头蹲在墙角里摇头,口中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只有一次而已,哪有这么巧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胡乱抓着头发,不过两下头发乱成了一团,却觉还是不过瘾,死死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双目红的吓人。

江澜心疼的落了泪,上前安慰他,江眠也不听,因为用力咳嗽更加严重了。

余鸢在一边看的也不好受,可也是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外人哪可解决。

温阮怯懦的瑟缩着身子,哭喊着道:“那晚上我救了你,你喝醉了神智有点不轻,就……就……”

后面未说出,到如今也都明白了,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会面不改色将后面事情说出,羞涩不说,怕也是难以启齿。

江眠指着她,痛斥道:“你给我闭嘴,不可能,不可能。”

江澜哽咽了两声,缓了几分力气,站起身道:“是我家小眠不对,干了如此畜生之事,真是小眠的孩子我江家绝对会负责,不会让姑娘你一个人承担。”

江眠悲戚的喊了声:“阿姐……”

“你给我住嘴。”她大声呵斥,冲温阮低头行了礼,勉强笑道:“对不起,我这做姐姐的为我家那不争气的弟弟赔礼道歉,放心,过几日就让你俩准备婚礼,风风光光的将温姑娘你娶回家。”

江眠双拳握的死紧,咬着牙,眼睛都是红的。

擦了两下眼泪,温阮怕生的抬了头随后又快速的低下头去,诺诺软软的声音传来:“江……江眠不喜欢我,对不起,我一大姑娘家没爹没娘的,怀了身孕也没办法,只好找江眠了,为你们添堵了,十分抱歉。”

夜里江澜留在了江眠房间,原因是什么,一目了然。

二人出了房间,余鸢拉着叶清之的手对一直低着头的温阮道:“姑娘,我为你安排一间房间,就在江澜隔壁,有什么时叫我就行,你且好生住下,别想那么多,忧愁太多对孩子不好。”

温阮乖巧的点了点头。余鸢下去向老板说明了缘由,拿了串钥匙给了温阮。

收了一桌子的饭菜钱,还有几桌不过才刚刚开始,桌上摆了两坛子酒,想来多半是来品酒的,要喝上后不少时间。老板闲着无事就叫住了正要出去的余鸢,余鸢回头,老板小声道:“二位知不知道锁灵城又有变化了。”

余鸢好奇的凑过去,问道:“什么变化,莫不是灵物没了,出现了灵气这种东西。”

老板道:“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哪有什么灵物,灵气的。我们就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些个东西都是神人有的,先前真是被蒙蔽了心神,竟然真的相信了,哎,到最后死了那么多人,真是可怕。今儿我说的是,城府大人告老还乡去了。”

余鸢听后并无太大反应,这是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城府大人若是还想活上个两年,告老还乡,依山傍水,多做善事还是可以的。若一直守着这城府的位子不放,朝廷官员阴气不小,在这位置上他又坐过不少恶,若不赶快离开,怕连一个月都挺不过去就命归西天了。

她草草应了声,笑了笑就离开了。

街上依旧热闹的紧,走了一圈余鸢发现这里的人聚堆的多了很多,铺子也没人看管,闲着便聚在一起聊着些许。要是以往即便一如往常热闹,聚堆这事也是不常见的,顶多隔着铺子说上个两句,敷衍居多。

一路下来,余鸢啧啧两声,道:“以后这里真是成了繁华锁灵城了。”

叶清之眉目温柔的看她,笑道:“嗯。”

余鸢依在他身上笑了笑。

又走过了一条街,这边繁花居多,夜里风大,好闻的紧。

余鸢忽然想到连尊莫名离开一事,连着那几个仙仕也一同离开了,可谓是一句话都没有,这不像连尊的风格啊,要是以往怕是灭了整个锁灵城也要带叶清之回去不可。

“连尊……”

叶清之低头看着余鸢的头顶,说道:“走了。”

余鸢“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江眠当爹

寒风吹在二人衣衫上荡着一层淡淡的暖寒。

过了会儿,叶清之抿着唇道:“为何不问,兄长为何离开?”

余鸢道:“世上事事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既然说不清道不明,我又何必多问。总归我俩在一起,现在,乃至以后都可以,我又何必问那些个事情给自己徒添烦恼。”

连尊徒然离去,江澜江眠忙着照顾身受重伤的他们三个,谁都不知道他是哪一天离开的。她也曾偷偷问过江澜,江澜也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哪一天呢,从晓宜梦境里出来,还是叶清之昏迷不醒那天。

总之原因很多,连尊想的很刻薄,也很简单,只留了字条,上面写着:安好。

简简单单的二字余鸢都能想像到连尊那般孤傲清冷的性格是如何写下二字的。

提笔重三金,重在“礼”,“情”,“悟”。

约摸听起难,做到也不易。可人啊总需要向前走不是,停滞不前的只有甘于命运的弱者。

叶清之眸里淡淡笑意滑过,搂紧了怀里瘦弱的身子。

江眠被江澜拉进了房间,屋里很静,喘息声都显得清晰了很多。

江澜一肚子未消去的火气,待看到江眠血红着眼,满脸疲惫下,终也未狠下心肠说上一二。

这是她亲弟弟啊,从小百般呵护长大的。从前虽张扬跋扈,顽劣多,到底心底不坏,小孩子贪玩实属正常,她便纵着,偶尔过分了也不过训斥两句。犯了错,父亲责罚,她在一边看着也是心疼。在她眼里江眠是个今儿可以跟你剑拔弩张拼个你死我活,明日便可以一脸无事跟你说说笑笑,一同骑马游玩。

他是个孩子,最简单不过的孩子。不晓得世间险恶,人情世故。

现在呢,这段时间见到恶劣的东西太多了,江眠的变化身为他的阿姐,她岂会看不到,开始只觉江眠大了。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江眠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心藏心事,通晓世故,单纯的笑容也变成陪笑了。

再后忘忧川失踪那数半月里,回来后江眠彻底变了个人,笑的,说话语气,状态判若两人。

她看在眼里只觉那段日子江眠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江澜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哽咽了两声。

是她不好,未照顾好自己唯一的弟弟。

外面吵的厉害,听说新任城府大人来了,这次是灵川国皇上派来的特使,精明能干。

江澜擦了两下泪,“娶了她吧,无论怎样,温阮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江家的血脉,总归要归根认祖。”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江眠低着头淡淡应了声。

声音看似极轻,压抑的强调,看得来带了十足的隐忍。

江澜叹了口气,说道:“我去看看温阮,你好好想想吧。”

江眠手握成拳。

想什么,想他那夜被鬼吓到昏倒,醒来莫名将温阮睡了。还是那日为何针对兮颜,于她发生争执。

这一切好似都被一根线紧紧串在了一块儿,那日若他不强词替降火俸不平,出家客栈,或许于温阮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后悔吗?

江眠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逛了一圈,夜也渐渐深了,挺冷,便回去了。

客栈一如往常灯火通明,余鸢停在了一楼,叶清之也停了下来,她道:“江眠这事,日后怎么办?”

莫名其妙让一女子怀了身孕,娶她给个名分是少不了的,只是日后还需不知要走多远的路,若是带着一女子多少不方便,况且怀着身孕遇到危险什么的麻烦就不止一点了。

叶清之也想过,淡道:“看那女子如何了,跟着还是留下。”

江澜敲了门了温阮的房间。

温阮蜷缩着身子半蹲在床上,瘦弱的身子紧紧抱在一起,看江澜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骇意。

看了江澜一会儿,温阮才道出:“姐……姐姐。”

江澜温柔一笑,在温阮一边坐下,说道:“你叫温阮是吧。”

温阮轻轻点了点头。

江澜道:“你不必怕我,我是江眠亲姐姐,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温阮微动了眉,却还是有些怕江澜。

江澜柔声道:“阮阮,你家中可还有人在?”

怕她误会,又道:“姐姐是想过两天你与江眠成亲那日将几位长辈请来。”

听此,温阮脸上浮现了片刻惊喜,随后又苍白了脸上,道:“我……我没有家人,只有我自己。”

江澜不由得对温阮心生了几分怜惜,试着伸出手,笑道:“别怕,以后阿姐照顾你,定会保证你和孩子平安生下来。”

温阮怯弱的看了两眼江澜,握紧了被褥的手蠕动了两下,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将手搁到江澜手上。

握紧了,江澜揉了揉温阮的头发,问了些许关怀。

“你可是这锁灵城的人?”

“嗯。家住城北。”

听她语气轻松了不少,江澜笑着道:“今年多大了?”

温阮小声道:“十七。”

“与小眠相差三岁,正好管管她那顽劣的性子。”

温阮轻轻笑了,眨着眼睛道:“阿姐……夫君性子很喜欢玩吗?”

江澜点点头:“有点,日后阮阮定要多问问他,若是这小子欺负你,就和阿姐说,阿姐帮你教训他。”

温阮微红了脸,笑的很单纯。

江澜心里一酸,温阮在她眼里就是一孩子,比江眠还要小,不过十七岁却怀了身孕这般单纯,若是日后知道江眠对她无意,又要心碎何地。

几人聚在余鸢房间,锁灵城一事解决,一派安宁,寒冰也在手里,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

只是……

余鸢看着瑟缩成一团的温阮,说道:“明天就离开吧,这里虽是太平,到底不属于我们的久留之地。”

江澜点头,余鸢看了她眼,江澜会意,笑着对温阮道:“阮阮,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了,去灵川国奈何桥……”

江澜未说完,一直低头细细听着的温阮已是红了眼眶,咬着牙切诺诺道:“阿姐,不带着阮阮吗?”

江澜连忙解释道:“不是……阿姐不是那个意思阮阮,只是你现在有了身孕,身子不方便,而我们又是外来的对灵川国奈何桥究竟什么样也不知道,万一碰到危险,怎好。”

温阮落了两滴泪,哽咽道:“不,不……阮阮要跟着,锁灵城不是我的家。阮阮……阮阮要跟着阿姐,跟着夫君,就算再危险,阮阮也要跟着。”

执拗起来的女子最是可怕,温阮这几句话出来便表明了态度,莫说余鸢,江澜也是劝不了了的。

气氛沉默了半晌。

温阮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言不发的几人,蓦的哭了出来:“阿姐……阮阮是不是多余的,阮阮的出现是个麻烦。”

江澜拍着她的背,安抚:“怎会,阮阮来了大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温阮抬了头,吸了两口凉气,江澜这才发觉她的脸是惨白的。

“阮阮,阮阮。”

手上一松,温阮直直倒在了被褥上。

几人吓了一跳,江澜探了下温阮的鼻息,回头对江眠说道:“大夫……快去请大夫。”

片刻后,江眠带着一老大夫来了。江澜让了位,大夫拿出垫子,摸了摸温阮的手腕,沉着脸斟酌了片刻,说道:“这姑娘胎气不大稳定,平常吃的应该也不好,孩子的胎位以及胎形有点跟不上,你们做家属的可要注意点,好好照顾。”

江澜道:“多谢大夫提醒,日后我会注意的。”

大夫看了眼屋里不少的人道:“谁是她夫君?”

无人应他。

大夫脸色有点不大好看,江澜拉着江眠出来,江眠这才点头。

大夫板起了脸,教训道:“你平日里怎么照顾你家娘子的,怀有身孕的人切不可劳心烦神,出力,我看你家娘子这样最近没少劳心,吃的也不好,我看你穿着不俗应该也不是寻常人家,怎的连一个女子都照顾不好,传出去不怕丢人。”

江眠看了眼床上眼角还含着泪的温阮,僵硬的点了点头。

最后大夫开了几服药,嘱咐了些忌讳的东西或者食物便离开了。

江澜拿了药让后厨的人熬制,回到房间里狠狠捶了下江眠:“大夫说的话听到了吗,好好照顾温阮,撇开你心悦她于否,你既然……哎,就要对别人负责。怀的是你的孩子,江眠你记得,阮阮怀的是你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好生爱护她点,知道吗。”

今夜江眠喝了不少的酒,趁着酒劲上来了,迷迷糊糊的抱着一坛子酒上了二楼。

二楼廊道人也不少,门房很多。

踌躇了很久,江眠站在降火俸屋外面敲了门,未等降火俸应声,便自顾自推开门进去了。

降火俸正在换衣服,上衣脱了半截,露出半个壮实白皙的胸膛。

他愣了下,看到江眠手里的酒猜的十有八九喝醉了,冷着脸将脱掉的衣服重新穿好,对江眠的语气也不大好:“你来做什么?”

江眠抬着头看他,在椅子上坐下,仰头喝了口酒,失神的笑着:“降火俸,你身材真好。”

降火俸蓦的瞪大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第一百一十六章为什么喜欢她

江眠不在意的笑了笑,仰头叹了口气,酒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说着:“你说,还没到锁灵城那会儿多好啊。我和你整日一起吃住,你这人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讲真,降火俸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降火俸抿着唇没说话,压下了将江眠赶出去的念头。

江眠继续道:“可为什么你喜欢兮颜呢,她有喜欢的人了,正眼都不想看你。”

意外的,降火俸未向上次那般对江眠动怒,而是很平静的听着。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降火俸也想过。

儿时悲凉只是一平凡不过的魔种,后被余鸢所救。

碧烟山那几年中无微不至的关怀。

多少年陪伴在侧,说好了永不分离。

原因很多,究竟是哪一个。

降火俸从前很肯定的认为是爱。再后经历诸多事,渐渐的这个原因开始动摇了。

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看透。

叶清之与余鸢之间,就算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晓得彼此的心思。

余鸢是他见过这世上笑起来最美的女子。

有时候他也觉得,为何为妖,余鸢站起来会那么美,那么干净。

沉默了很久,降火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走吧。”

酒精上来江眠脸色微红,神智也有点不清楚,晃晃悠悠的起了身:“我走,我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定了神看,他忽觉自己看不清降火俸的样貌了。

使劲眨了眨眼,江眠踉跄了两步,脚底一个不稳重重的载到在床上。

降火俸半伸了手去搀扶,却也只是半伸,最后终是未扶起。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闻着好闻的竹香味,江眠贪恋的侧了头在有降火俸味道的被褥上狠狠吸了两口。

熟悉不过,思念不过的味道,江眠哽咽了两声:“降火俸,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成亲了。”

降火俸淡淡应了声。

“成家了,我便不可以和你睡一起了。”

“不可喂我吃饭。”

“一同游玩。”

“给我穿衣服,束发。”

江眠说了很多,降火俸静静听着,心里虽是奇怪今日不同寻常的江眠,念在他醉了酒他只当是酒后胡言就可。

“降火俸,你别忘记我这个人啊。”江眠湿了眼,说道:“现在,以后,哪怕你娶了妻,日后离开了我,都不可以忘记江眠这个人,听到没有。不可以,觉对不可以。你若是忘记我,我就……我就……”

他抬了手胡乱动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横在空中,最后无力的垂下。

“我能如何,我什么都没有。”

摸了一把脸,江眠才觉他竟然哭了。

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

父亲生死不明那日。

被那群畜生侮辱都未哭,最后降火俸来救,哭了。

至此都未有过一次。

阿姐曾说江家的人不可以轻易掉眼泪,可他生性顽劣,儿时眼泪就是个说落就落的东西,来得到他喜欢的人或物。

他素来被娇纵惯了,不通人情事故,可那又怪谁呢。

生活环境如此,他能如何。

这不过半年,那件事过后,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黑的比犯错了父亲将他关进黑屋里还要无望。

没人知道绝望到恨不得立马死掉,想想今后都是一片黑白,那人带着肃杀而来,没有七彩祥云,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解救出来。

心里是何等滋味。

江眠趴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这夜很漫长,也很冷,也很无望。

因为温阮的关系,到达奈何桥只需一个月的路程,线下花了三个月才到。

奈何桥不同锁灵城繁华,一砖一瓦中都透着一股地地道道的朴实。这里的民风很淳朴,穿的多数是齐胸襦裙,没有腰束,穗子戴在襦裙上方一侧,直直垂落。

住的地方也是阁楼,两层居多,紧紧挨着,看着很工整干净。

到这里天已到了寒冬腊月,阴沉的天倒有几分要下雪的意思。

幸好半路寻了几件较为厚的大氅,若不然奈何桥这何外面相差甚大的天,免不得要有人受了风寒。

街上人很少,几人从进了城寻找客栈一直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都未见得几人。

照顾到肚子已开始凸显的温阮,几人便先在一酒楼里停留,要了些许饭菜。

小二上的食谱多半是这里的特色,名字很好什么“冬笋羊肉”,“鲤鱼排骨汤”,“糖醋包子”,“香辣蟹”。

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饿了,余鸢便多要了几个。

最后将食谱递给温阮时,温阮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诺诺的拿着食谱迟迟未点下。

江澜以为温阮肚子又不舒服,忙问道:“阮阮,可又是哪里不舒服?”

温阮淡淡看了眼江澜,将食谱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抿着唇道:“阿姐,这些日子呕吐时有,我吃不惯油腻的东西。”

江澜看了眼食谱上余鸢他们几人点的菜,因为着实有点饿了,多半是肉食,还有些特色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她抱歉道:“不好意思,只觉大家饿了便想着多点点,忘记了阮阮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是阿姐对不住你。那阮阮你再挑两个素菜,这些给兮颜他们几个吃就好了。”

温阮道:“现在想到我了,方才你们几个选东西的时候怎么不先想想我这还怀着身孕,忌口些什么的。”

江澜低着头,脸色有点发白。

都以为江澜说了那番话温阮便息事的过去,这些话下来,显然有点找事的意味,莫说江澜,余鸢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她拍了拍江澜的手背,对温阮道:“这些只是我们几个点的,你若是不喜欢吃,菜谱给你了,你点你自己喜欢的就是。”

温阮丝毫不让,当下便道:“怀有身孕的人莫说吃,光是看着这种油腻腻的东西就恶心。几人就不能体谅下阮阮。”

余鸢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未语。

初识时的温阮怯懦乖巧,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与江澜较好。后这半月里温阮性子变了很多,爱贪小便宜不说,时常没事找事。

次次弄的大家好不愉快。

半晌,余鸢也觉得没必要和一孕妇计较,便道:“随你,都随你。我和叶子去前面探探路。”

“兮颜……”

余鸢道:“澜儿你多吃些,我和叶子一会儿就回来不必等我们。”

灵川国皇宫里,一阵娇笑声时时断断从里屋传来。

床幔后,龙椅床榻,两个有情义嬉闹的紧,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你轻点弄疼人家了。”

“爱妃,你长的好美。”

女子一身红衣拖地襦裙琉彩霓裳群,料子很单薄,薄薄的裹住身子,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完美的呈现。秀发垂散,落满了嫣红的被褥,头上无一点发饰,更是称得那张脸倾国绝色。

她捂住唇角“唠唠”笑了两声:“皇上,臣妾这只是普通样貌,算不得多绝色。”

皇上衣衫半开,闻言道:“哦~照爱妃所言,还有此爱妃你长的更绝色的女子?”

女子勾了一双勾魂的眸,冲皇上伸出细白的手指,柔声道:“这几日奈何桥中将会来位天命女子,得她者得天下。”

皇上有些不信:“爱妃怎么知道这些?”

“皇上忘记臣妾家巫蛊之地,通灵这点小事还是晓得一二。”女子娇笑着眨了眨眼睛,红唇舔了下皇上发黄的耳垂,媚声道:“并且啊,臣妾告诉皇上,娶她可,吃了这女子的心头肉更可。”

离了客栈,余鸢憋了半肚子气,随便在街上买了两串糖葫芦果腹,一根自己,一根给了叶清之。

许久没有吃了,余鸢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嘴里泛起一股酸味,咬了一大口。

吐出两颗立子,余鸢微叹了口气。

叶清之侧目而看,摸了摸余鸢的头发:“怎么了?”

余鸢道:“最近也不知怎了,我心里老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头疼的厉害,心神不宁。”

叶清之微动了眸,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道:“这是我兄长留给我,养神聚修为,你且吃了它。”

余鸢一步退到后面,如见了蛇一般避开:“不要,他给你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好生留着吧,我可享受不起。”

叶清之微叹气,收回。

余鸢摸了摸鼻尖,碰了下叶清之的手臂,说道:“叶子,我是不是特别小心眼啊。”

“何出此言?”

“我……我对连尊,你兄长心有怨恨。”余鸢咬着牙,将自己心里犹豫许久的话说出:“上辈子的事,加之这次。叶子,我晓得连尊对你而言何其重要,可我放不开,看不透。”

每每看到连尊,前世惨死的事仿佛如一根很小很小的毒刺,放在了脖间致命位置,看到一点,碰到一点,疼的无发言说。

到底她放不开,也无法对连尊彻底放下恨意,做到同叶清之一般尊之,敬之,爱之。

静默了半刻,余鸢手里的糖葫芦见了低,只剩了两个。

叶清之罕见的闷头吃了三颗,再后二人无言的看了一眼。

余鸢“噗”的一声便笑了。

叶清之微勾了唇,说道:“不见便不见,我们不回天道坊就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灵川国

余鸢弯了眉眼,抬脚亲了叶清之的左脸,笑道:“眼不见心不烦,还免得折腾叶连秋了,二人来回互换,我都替他心疼。”

叶清之想到叶连秋失踪那几年多里,孤山独自修行,莫说天道坊,连孤山都出不得,陪着他的也只有连尊吧。

“或许没了连尊,我兄长反而不适应了。”

“也是,毕竟互用一个身体这么多年,即便性子再不和,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的。”余鸢极为体谅道:“就像当初我缠着你许久,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你或许还是会不适应。”

叶清之低头亲了下,答案不用想。

二人边吃边玩,虽有不少客栈到底地处热闹地界,顾及温阮身子,余鸢便寻思着找个较为僻静点的地方,以防灵幽国出现战乱被祸及。

走了一路余鸢不得不感叹灵幽国虽地处名为奈何桥,拥挤到侧身而行的街道,人满为患的茶馆酒楼,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古玩街中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乐器,成堆的带了青苔的石块,乃至首饰衣物。这些东西看着样式一般,色泽并不通亮,甚至许多簪子手镯破损,但一看便知是存了很长时间,特意保留才留下的珍宝。

当然既然为古玩街,珍宝不少,弄虚作假的也有。

余鸢走到半途便听得前方一阵吵杂,她素来喜欢热闹便拉着叶清之去了。

“我压王书人二十两银子。”一人高举了手臂在一太极阵的阴阳两面桌上,黑色赤中落下。

一人不屑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潇洒的也扔在了黑色赤中:“一千两,我赌王书人。”

人群一阵唏嘘。

“借过,借过。”余鸢连跑带挤的突围了正面三排,勾着脚尖才可透过前方人头看到里面被围成圈里的场景。

“你看王书人挑选的那块石头,虽青苔多,看着也脏,但那青苔是浓墨重色的,要知道只有存留时间极长才可留下这种颜色的青苔。这块也不小,定是个宝。”

一人抱着胸看热闹,赞同道:“可不是,王书人的眼可是出了名的毒,这玩意儿不说摸,光是看他就能将这块石头的价值说的七七八八。”

“这小子可是好大口气,直言说了要挑战王书人,不知死活。”

“年轻人啊气旺盛也可理解,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要是被父母亲知道了指不定要气死。”

一阵爆笑声传开,几人壮汉聚堆聊天,余鸢这才钻了空看清里面。

只见围成圈的中间站立两个人,一面为太极桌黑色赤中年纪计较,白衣老练的男子,听那几人所说这应该就是王书人了。另一面太极桌白空中中的那面,是位年轻俊美男子,穿的随意,嘴角带着一抹邪痕,看起来多了几分孩子的邪气。

余鸢心里转的飞快,将所知道的信息缕了一遍,碰了碰叶清之的小腹,说道:“赌石大会,叶子,想不到几百年未来灵幽国这里竟多了这么多好玩的。”

叶清之握住她不老实的小手,说道:“三百年前灵幽国进了几位道士,得了半个仙身后游玩在此,偶在灵幽国山顶上捡到灵石,当时以为都是灵石便拿了不少回来,谁知只是带了几分灵气的石头。道士走后石头就在了灵幽国,关于石头的来历也渐渐传开,此后这里便有了赌石一事。”

余鸢道:“赌石用的石头也是在山上找的?”

“嗯。石头很多,真正带了灵气的少之又少。”

余鸢托着下巴,这东西和灵物又不同,灵物莫说凡人,修为浅些的道士也未必能有一个。灵石不同,若是有灵缘,运气也占了一部分,加之略懂一些,很轻易就可能且出最宝贵的灵石。

这玩意儿算不上多特别,只是第一次见,余鸢心里那股新鲜劲儿又来了,便决定将这场赌博看完不成。

依那几人聊,所有人都更相信王书人可赢,的确一张桌子上王书人所处的黑玄处放满了黄金银两,而另一位男子却是寥寥无几,准确来说根本是没有。

余鸢嘴角抽了抽,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不过她看那少年一脸自信,完全不收这些轻视之话的影响,应该也是有点实力的。

过了半刻,前方一门被打开,走出几个一身黑衣,训练有素的管家,众人议论声停下,纷纷望向。

两人各端着一盘子,中间放了各一块石头。虽同是石头差距倒是挺大,正如方才那一人说的,对着王书人的那块石头色泽偏暗,可以说青苔布的很多,约摸有半尺厚,一眼看不清的那种浓重。而另一块则是被一块极为薄的青苔包裹,青苔并不是像王书人那块浓重,相对而言很青,如早起晨曦时的露水,若里面不是石块而是透明的,想来定是可以看到低的。

遗照前人留下的经验,约摸都觉得色泽越重的那石块是宝。

中间那位管家从怀里拿出一把镶嵌了三颗湛蓝色玛瑙,纹了一条三头蛇模样的短刀。

拔出剑鞘,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闪,直晃的众人眼里一疼。

余鸢也有些不舒服的眨了眼,问叶清之:“这是个什么剑,好生锋利?”

“蓝念。”叶清之看了眼,道:“断痴缠,测灵,测虚,测贪,测念。”

余鸢道:“这么神?”这么一把奇剑,她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过。

叶清之道:“自灵幽国出现灵石后,也就是灵石的鼻祖几位道士从最富有灵气的灵石中取出三颗蓝色,用内力打造,最后做成剑。剑身普通,玄铁所制,最重要的便是那三颗玛瑙。”

余鸢道:“蓝色?这还有等级划分。等等……即便有等级划分也应该是白或黑吧,怎的伦到了蓝色。”

就像西国那里修炼气,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其中最厉害也便是最有修行潜力的十五岁可达到红色气,普通的,资质一般也便是紫色蓝色。

十五岁后的西国男男女女,达到红色后只是一个开始,之后便是大圆天的蓝白,宗主地位,最后到无色彩的白,天师级别。

白色只有过人的资质,天赐恩宠的宠儿加上后刻苦学习者才可达到。她记得西国虽大,但真正达到天师地位的寥寥无几。

再便是南国的剑气,奉倡“无行”,便是无论是剑章还是剑气,快到无章略可行,无行可破,成了无形无声之力,光是站着手持佩剑便可让对方压迫退缩。

种种之类,唯这种蓝色为最好灵石的她未听到过。

叶清之有耐心的解释道:“因为灵石长在山上,日夜受到风雨乃至光线月光照亮,久而久之蓝色便成了相对于灵石而言最纯净的颜色。”

万物最纯净并非白色而是与天一同的蓝色,这点曾经被很多人误解过,包括现在也是。

余鸢想之所以不转变出这种思想,约摸便是既然全世界如此认为,觉得白最高境界,又何必强求改掉,视为蓝色。

此时又是一阵高呼,余鸢止了乱想向前方桌上望去。

管家拿了“蓝念”放在正儿好的阳光底下片刻,随后从腰间拿出一白色干净帕子轻轻将剑身裹住。

王书人趁此咳嗽一声,众人注意力便都转向了他那儿。

王书人一手背后,国字形的脸上扬着一层平易近人,淡淡开口道:“大家想来也知晓这把匕首的来处,今儿我本不想与这小子比试一二,奈何这人一直苦苦哀求,我才不得在这古玩街与这人各自挑选了一块灵石,就用这把匕首切开,胜负一刀揭晓。”

一时又是吵杂一片,隐隐还有不小的声音咒骂这位年轻男子。

“就这小子,有什么资格让王书人于他比试,真是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不代。”

“就是,亏着王书人性子好,要是换成是我直接让手下把他堵在外面了。”

“可不是,无名小卒一个,看他挑的那灵石,哎呦喂,一看就知道是普通的石块,还在这强撑,我都替他害臊。”

余鸢撇了撇嘴,说道:“这王书人听着名字我还以为是多文雅的一个人,没想到够无耻。”

撇开众人向着他与否,就冲方才那几句话联想到年纪,那便是一长辈和一晚辈那些话不正意思便是这人对他不尊重在先吗。即便失败也可以用晚辈让之,谦虚而退,所以无论失败与否王书人都可以全身而退,不受任何流言蜚语影响。

只是可怜了这小子,骂名全背。

余鸢不禁看了眼那站立动都未动的男子。

面对众人怀疑鄙视,以及王书人有意的无言攻击,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眯着眼睛带着几分笑意。

一点也不委屈不紧张,弯弯的眉眼里还带了几分嘲弄。

余鸢不禁竖起大拇指,这般立泰山不倒的毅力和忍耐力和天道坊那一群老古板有的一拼。

过了会儿,那管家正要下剑,众人也都屏住呼吸待看。

只恍得一黑影竖起,抬眼便见到一直沉默的少年举起手忽的露出一口笑颜,说道:“等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初始少年郎

兴致被打断众人更不满了,连着管家脸上也多了几分丧气,冲着口气道:“有何事?”

那少年扬着欠揍的笑颜,嘻嘻笑道:“我要再加个赌注。”

王书人脸上薄怒划过,努力温润着嗓子道:“什么东西?”

少年细长的手指缓缓指向那把“蓝念”:“它。”

王书人略有些不敢置信反手指了“蓝念”:“你要赌它?”

少年点点头。

王书人嗤笑道:“你可知它的来历,一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动‘蓝念’,别说我赌与否,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用‘蓝念’。”

少年慢道:“鼻祖所创,皇上所赐,开国将军王老将军得之,后辈所用。”

听得他懂些管家关系,王书人脸上扬了傲色,抬了下巴道:“你可知我是谁?”

少年抱胸哈哈大笑两声,说道:“隔壁王老五啊,专门挖人墙角,谁不知道。”

“噗”人群不知是谁失声笑出,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大笑。

余鸢忍不住笑了两声,弯了腰在叶清之腰上,说道:“这人有意思。”

叶清之搂着她,歪了余鸢侧着的小脑袋:“看我。”

余鸢笑道:“不要,整天看你我都要看厌烦了。”

叶清之微眯了眼睛,面上虽毫无波澜,手指却已划过余鸢的腰间来到了胸下,探了两手,随后一用力捏了下。

余鸢微喊了声,这是她全身最敏感的地方。

压下一股酸麻感,拍掉叶清之的手,不满道:“痒。”

叶清之淡淡道:“看我。”

余鸢摸着他的脸,讨好笑道:“等会等会,待我看完这出戏。”

锁灵城半生不死出来,路上照顾温阮受了不少气,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空她可要好好玩玩才好。

王书人脸上微红,指着少年斥道:“你……”

“大逆不道,不敬尊长对吧。哎,我都替你说光了。”少年道:“既然觉得我如此没有资格,自信满满,为何不与我比试一番,输了我的命就是你的,怨气随便撒,赢了的话‘蓝念’便是我的,怎样都不吃亏对吧。”

管家小声对王书人道:“老爷,这小子八成是来找事的,我看您还是应下较好,免得这小子没完没了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事实传到扭曲就不好了。”

少年眉头挑的飞起,仿佛对‘蓝念’志在必得。

王书人脸颊两旁的胡子隐隐有起飞的架势,盯着那少年半晌才道:“本老爷和你比试。”

管家手持“蓝念”停在了王书人黑色玄中边,擦好剑身后轻轻在灵石上面按压片刻。众人凝了神看,一时静默万分。

匕首很利落,按在上面瞬间灵石便裂开了一条缝隙,随着匕首再后深入破开了一层青苔,露出隐隐有紫色的光。

一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附耳道:“这才不过刚切了口就露出灵石了,等全部切好后那要多大一块,真是,王书人的眼光真不是吹嘘作假的。”

一人又道:“可不是,这次呀稳赢。”

话说间管家已经将灵石上的青苔尽数除尽,一块越有半个手掌大小全身散发一层紫光晶莹剔透的灵石显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刚出尘土不久,灵石还带了几分泥土的模糊,那种亮是在灵石最里面发出,丝毫不影响她的剔透,看起来晃如夜里的夜明珠。

王书人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对那少年说道:“紫色第二,再后便是蓝色,依着体格不说,小兄弟若是想赢在下只能取出蓝色。”

少年不为所动,笑着催促管家道:“你且快点,过会儿天都黑了,本少爷我还没吃饭。”

管家瞪了眼上面,没好气的持着断念走到白玄中间对着那灵石便是一刀。

这一刀可看出管家用了不少力气,可奇怪的刀身只没入薄薄的一片,两根头发的厚度。

管家手顿下,霎时脸色便变了。

王书人隐隐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管家蠕动了两下嘴角,神情渐渐变成了毫无章乱的激动。

少年道:“你切还是不切,下不了手本少爷我自己来。”

说着便动身要去接过‘蓝念’。管家侧身避开,如获至宝的弯了身子伸手一点一点拨开灵石外皮覆盖着的一层青苔。

众人被管家这前后态度反差弄的半晌回不过神,连着王书人也有了些许着急。

管家连切带吹的将灵石剥了个干净。

刹那一淡淡的紫光照亮了众人双眼。

管家举着灵石的手几乎都在发颤:“紫色……紫色,还这么大块。”

众人虽是不信一毛头小子能挑出如此珍宝,但面前这紫色灵石却是骗不了人的。

王书人沉着脸,整个人都愣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况且那灵石无论是形状还是外形都是假的,依照老祖宗留下的方法这必定是快普普通通的石头而已,怎么可能,怎么会切出紫石。

他下意识的开口道:“不可能,此事定有虚假在里。”

少年哈哈大笑,走到管家跟前一把夺过被他捧在手里的紫石,身子转了个弯趁着管家发愣毫不费力的连着“蓝念”也拿走了。

他笑道:“王大人,凡事有输就有赢,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会输给你啊,所以呢,这灵石和这‘蓝念’都是我的了。”

王书人大声道:“不可能,你那灵块毫无装率可言,一看就知是普通石头,怎么可能是灵石。”

少年墩墩教育道:“哎,为什么说人老了不中用呢,就是因为人老了就断然变成了像王大人这样脑子不开窍,墨守成规之人,这是本少爷教给王大人的第二个道理。”

“你……”

不管王书人一阵发青的脸,少年抬了步子摆摆手道:“王大人不必感谢本少爷,教导之理,人人有责。”

他看似走的很慢很轻,实则却是极快,众人还在忍俊不禁之际,少年的身影已出了这方拥挤的人堆。

余鸢只觉一阵冷冽的檀香飘过,叹道:“这人身法很快,内力不浅。”

叶清之点头。

王书人一甩手将那块紫色宝石摔在地上,宝石很结实,即便摔在地上依旧未有半分损坏,恶狠狠道:“妈的,去带人给老子将找出来,贪了老子的便宜还想离开,简直痴人说梦。”

管家第低低应了声,稍稍下去。

深吸两口气,王书人一脸慷慨的对着还未散去的众人道:“在下愿赌服输,诸位也都散了吧。”

围观人士散的很慢,约摸有种到现在还不愿相信王书人会败给一毛头小子的事实。

二人用的内力所言,修为不高的普通人听不到,所周围围观群众并未听得二人这一番话。

余鸢也随之走了,看着身后一群向着方才少年走去的方向,说道:“要不去看看?”

…………

少年眯着眼睛一手拿着宝石,一手拿着“蓝念”大摇大摆的穿过一条街巷来到一条较为僻静的巷子。

身后几人跟了过去,轻声缓步渐渐靠近了少年,手中都拿着短剑,明显的图谋不轨。

一人跳起就要去砍那少年,谁知那少年突然弯了腰:“哎,腰穗开了。”

正准备下去了余鸢就此听了步子。

那人扑了个空身影不稳“碰”倒在地上。

少年回头面上惊恐万状的指着这些人,结巴道:“你……你们……”

那人爬了起来,摸了把弥了一脸的泥土,咬着牙面露凶光道:“臭小子,你死期到了。”

少年长大了嘴巴,惊恐万状的道:“呀,可我不想死怎么办。”

“哼,这岂是……”

话落那人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死死盯着少年含了几分邪笑的脸。

少年收回手指,指着几人道:“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正好。嘿嘿。”

“你……”一口黑血吐出,几人胸口仿佛爆炸了般发出一声声炸裂声,整齐划一的倒在了地上。

余鸢惊了片刻,方才她猜的果真不错,这人内力深厚,比寻常年纪的男子要厉害的多,隐隐还有几分不一样的地方。

只是现在一会半会儿想不出。

少年很可惜的看着几人渐渐死去的黑衣人:“都说了,我不想死。”

余鸢躲在一房屋后,道:“我们走吧。”

叶清之点头。

的确,依着那少年的身手,保护他,余鸢觉得自己做了件毫无意思的事情。

正踏步离开之际,那少年却不知何时已窜到二人跟前,眯着眼睛。

余鸢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若不是叶清之扶着她,倒在地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少年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眯着便成了弯弯的月牙形,很亮,比他手中的宝石还要亮几分。

“你们,刚刚要保护我呀?”

余鸢侧开身子拉开了与那少年的距离,道:“看样子是我们想多了。”

少年道:“我不想杀人的,但他们要杀我,我是被迫的。”

余鸢道:“随你如何,看你没事我们便走了。再者,你别堂而皇之的拿着价值不菲的宝石和‘蓝念’,这只是一波,说不定还有后者,你可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找事

少年眨了眨眼睛,说道:“小美人,你是在关心我吗?”

“…………”

余鸢拉起叶清之的手转身一欲走。

身后那少年又闪到二人少年,伸手拦下。

余鸢颦眉道:“你这人,要做什么?”

少年嘿嘿一笑,说道:“同道中人,相逢便是有缘,天色也不早了,为了报答姑娘好心之恩,在下诚心邀请姑娘来我家中一坐。”

余鸢莫名其妙的看了那少年一会儿,也不理他,拉着叶清之就要走。

少年“哎呀呀”叫唤了两声,灵敏的抬着步子两下窜到余鸢跟前。

一双鞋好巧不巧的落到余鸢与叶清之之间。

这莫生地方,这人无缘无故缠着她。

不是有病便是另有所图。

余鸢多了几分警惕,也不动了,等着少年下一步动作。

少年将宝石揣进兜里,空了的一只手拍着胸口一脸豪迈道:“在下姓夜,单名一个溧字。敢问姑娘芳名?”

余鸢道:“不想告诉你。”

夜溧愣了下,随后垮了笑,稚气未脱的眉眼多了几分委屈,瞥着嘴道:“为什么,在下做了什么让姑娘不满的事吗?”

余鸢道:“你现在挡住我的路,这点算不算。”

夜溧摇头道:“不算不算,在下只是看着姑娘与在下有缘,再三拦住去路,有些唐突了,为此在下感到很抱歉,姑娘莫要介意,灵川国的人好客都是这样。”

“你应该不是灵川国的人吧?”

“姑娘何出此言?”

余鸢托着下巴道:“方才你与那位王书人赌石时那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一个指出你是哪家公子或者世家弟子,有的不过说是黄口小弟,不知名。”

夜溧闻言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竖与唇畔,不赞同道:“不不不,姑娘猜错了,在下的的确确是灵川国奈何桥的人,只是常年不在这里这些人不记得。”

余鸢淡淡“哦”了一声。

“…………”

夜溧嘴角抽了抽,提着嗓子试探性问道:“你……姑娘难道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那快灵石里是宝物而并非石头,以及方才我怎样杀了那几人?”

余鸢歪头想了下,肯定道:“不想。”

夜溧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这人说下去了。

他手一摊,说道:“不好玩,奈何桥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好不容易碰到个有意思的人吧,还不愿理我。”

夜溧眨了眨眼,靠近了余鸢几分,道:“哎,听在下一句话,我家里好玩的可多了,有没有兴趣看看。”

余鸢道:“神经病。”

离了街巷,天色也不早了,余鸢便在城北处找了个较为僻静的客栈。远离奈何桥市中的热闹,带了几分僻静之意,虽说里面装饰物也很普通,到底也是雅正合理,颇有几分书卷之气。

看到地方二人便要离开。

这条路有些静谧,除去周遭两旁偶尔闪现的烛火余晖,便是不错的月色。

余鸢仰天看了会儿,叹道:“好久没这么清闲看月色了。奈何桥这儿真好看。”

叶清之看着她,眼里泛了柔和,道:“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天天看到。”

余鸢嘻嘻一笑,说道:“北骑国的夜也是这般热闹,夜里了月色也是这样皎洁,我记得江府里的客房依着纸窗那块儿看月色就极为不错,无论月圆或缺,亮或暗道都会进入眼中。叶子,你说其他国的月是不是也这样美呢?”

叶清之笑道:“一样的天,除去阴晴圆缺不同,其余的都是一样。”

余鸢道:“等盛华的事情结束,咱们俩去将其他国看个遍好不好。山,水,房子和人。”

叶清之点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又过了会儿,已到了下午经历过的热闹街头,余鸢看着两旁摆弄着的灵石,不由得想起了那夜溧的男子:“叶子,你说那人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不过是刚来奈何桥,屁股都没做热,依着平日里的性子哪会有像夜溧那般“死缠烂打”之人,撇开一切不说,多多少少夜溧都有些可疑。

“灵川国皇子,依年龄和状态,应是在北国边境除去乱臣贼子守护和平的五皇子。”

余鸢见他说的肯定,惊道:“你怎么知道?”

叶清之道:“灵川过夜家人眼角一枚淡红色泪痣,况且那人身着和身手不俗,应该是修为五成,八九不离十。”

余鸢恍然道:“原来是皇家的人啊,怪不得行为举止,言谈,那么欠揍。”

“…………”

早先留宿江澜几人的饭馆正逢人多,二人去的时间不短,回来时江澜几人已结算好了价钱正准备离开。

余鸢远远便听得温阮在江澜身后不满道:“阿姐,我还挺着个大肚子,让我一个怀有身孕的人等她那么久,太过分了。”

拉着江澜的胳膊说着便红了眼。

江澜收好钱囊,轻叹了口气,道:“兮颜也是给我们找住的地方去了,灵川国人生地不熟的浪费点时间正常,等等她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阿姐什么叫算不得什么,你这意思是说我多事了。阿姐,你这胳膊肘拐的太狠了些,别忘了我和小眠才是你的至亲亲人。”

江澜揉了揉太阳穴,被温阮吵的有些头疼。

温阮尖锐的嗓音也引来周围其他不少人的侧目而视。

余鸢敛了笑意,抿着唇快步来到江澜跟前,对温阮皮笑肉不笑道:“客栈已经找好了,澜儿你随我去看看。还有江眠,管好你家媳妇,别有事没事张嘴乱咬人。”

江眠冷着脸呵斥声:“够了。”

温阮一手掐着腰道:“哎,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是乱咬人,你这意思就是我是疯狗了吗。”

余鸢冷笑道:“你这样,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你……”温阮蓦的瞪大了一双杏眸,扬手就要去打余鸢。

“阮阮不可。”

手不过扬了半寸,降火俸和叶清之极为有默契的一人将余鸢拉到一边,降火俸则伸手拦下温阮的手臂,又怕弄脏了手他特意用了莲布挡住。

温阮被捏的生疼,又看这么多人护着余鸢脸都白了,使劲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降火俸眼里戾气渐聚,黝黑的眸子宛如一条毒舌般敏感可怕,吓的温阮刹时双腿一软,险些跌落地上。

她猛然冲江澜哭道:“阿姐,这几个人欺负你家人,你还问不问了。”

江澜为难的几次三番冲余鸢咬着唇。

这事的确是温阮不对,这一路也不知怎了,唯唯诺诺的温阮没事便喜欢找余鸢的麻烦。方离开锁灵城那会儿以身子不适指示余鸢买各种东西,偶尔嘴馋了大半夜出去也是时常的事情。

余鸢可是清尊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儿,为了自己和江眠竟要伺候一凡人。想到这些江澜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踌躇片刻,她……

余鸢晓得江澜的为难便冲她摇摇头,低身捏着温阮的下颚,冷道:“别什么事都扯到澜儿,你若再敢让她劳心费神,没事找事,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

深夜后的奈何桥一片寂静,几人劳累了一天各自回了房间后默契的各自入了睡。

还未听得鸡鸣,众人便温阮便发疯似的嚎叫。

都是睡衣正浓,天也冷的紧,破与这声音着实够渗人,莫说江澜,余鸢也醒了。

她窝在叶清之怀里嘟囔道:“又来了,又来了,这女人有病吧。”

叶清之拍拍她后背,柔声道:“不管她。”

余鸢模模糊糊的点头,过了会儿她隐约听到江澜的宽慰声。

揉着双眼余鸢起了身子,说道:“还是去看看吧,省得又让澜儿做苦力。”

房间里温阮蜷缩在墙角,床榻凌乱,只穿了单薄的亵衣,瘦小的身子紧紧抱在一起,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江澜跑的急也穿的够薄,推开门进来见到温阮这个模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拿了被褥给她盖上。

温阮哭红了眼睛,见到江澜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里划过一丝生的期望,伸出手抱住江澜的腰,无声哽咽。

江澜同她在一边坐下,摸着温阮的头发一句一句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阿姐在,阿姐在。”

温阮抽着鼻子哭泣,等到余鸢几人闻声赶到温阮从抽泣变成了大声哀哭。

那撕心裂肺的模样看着真让人……

身为温阮的夫君江眠却是最后一个赶到的,脚步走的极缓,即便见到听到温阮的哭声,看了眼也只是轻颦了眉头,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虽为夫妻江眠与温阮却是不同住一间房子,温阮倒是话里话外有意说明自己身子不便需要江眠的关怀和慰问,江眠倒是一点都没这个准备,无论温阮如何费尽心思说,祈求江澜,江眠都未答应。

说来也是,温阮和这孩子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意外避不可避,但也可选择不同解决方法,至于怎样,取决与创造意外人自身。

而江眠不过是选择了内心那个而已。

温阮红着眼看他,眼里是说不尽的委屈,哽咽道:“夫君……阮阮,阮阮好怕。”

说着看了余鸢一眼,撅着惨白的唇落泪。

第一百二十章何时已经变味的关系

面对这这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余鸢撇撇嘴,顾及江澜也未说什么。

江眠只是站在离温阮较远的地方,也未走过去,只淡淡道:“大家都累了许多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休息,你就不能安生点。别忘了这住的地方还是兮颜给找的,下午的确是你不是,兮颜未说你什么,你就别在这里没事找事了。”

温阮不可置信道:“江眠,你说我不是,你竟然说我不是。我可是你的妻子,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我被人欺负,你……你却来指责我的不是。”

江眠道:“兮颜,兮颜对你做什么了?”

“你……我……”温阮咬着牙,半晌说不出话,江眠继续道:“说啊?”

“阿姐,你看江眠。”

江澜听着温阮的哭声,一声声听似极为亲近的“阿姐”只觉头都大了。

这些天一路她发现温阮根本不是当初在客栈唯唯诺诺,善良可人的温阮,这些日子的相处温阮路上时不时贪点便宜就算,没教养也算不得什么,毕竟石井中的女子善良持家便行,教养什么等日后进了府里她教便是。可针对余鸢是真,时常找麻烦也真,偶尔过了半夜吵闹着要余鸢出去买不同口味的糕点也真。

一次两次说的过去,次数多了无论说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了。

因温阮怀着孩子她一次又一次纵容,强迫江眠每日与她同吃甚至同睡,江眠死活不去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便只好自己再硬着头皮劝说,一来二去的她也有些累了。

“阿姐,阿姐。”

温阮低低哭着,身子在江澜怀里颤抖的厉害。

房子里除了温阮的哭声什么都没了。

余鸢靠江澜为难的紧,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既然觉得是我的错,那好,在这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好好养着胎,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再,少缠点澜儿,她身子不好,你有什么需要的给我说就是。”

降火俸冷着脸道:“道什么歉,阿鸢,这种人值得你道歉吗,提鞋都不配。”

降火俸生性正直,说话更直。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这难听的话余鸢心里也想过,总没有脸说出,顾及江澜。这不降火俸一句话喘都不喘的出去,神情还冷的不行,仿佛这话极对,天经地义,一点毛病都没。

余鸢弯着腰笑了声。

事实上同为女子她很少碰到过耍心机,争宠的。皇宫什么的她去过不少,女人之间那点破事,腌臜手段她是尽量避开便避开,对余鸢而言这玩意儿比一刀见血还要狠上三分,重要的是看不上,亦是恶心。

如今碰上了,还不得不当祖宗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对付。

温阮脸色徒然变的惨白,无助的杏眸看江眠,低了一滴泪瞥向叶清之,最后恶狠狠瞪了眼余鸢。随后红着眼指着余鸢道:“你……你是故意的,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让两位公子对你唯命是从。”

余鸢用一种你有病眼神看她,心道这女子莫不是气傻了不成,她和叶清之什么关系不说,降火俸也可以跨过,这女子不过才来,和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竟然质问他俩为何会向着她。

傻了傻了,八成是傻了。

余鸢啧啧两声,怜悯道:“你可真有勇气。”

一番争执,叶清之脸色有些难看,江澜看出叶清之的不快,就怕叶清之一气之下离去。

她抱住温阮的身子,冲着众人道:“温阮还小,兮颜和清尊莫要介意,不要跟阮阮计较,她……”

余鸢接道:“怀着孕对吧,澜儿我知道的,所以我在这问一句温姑娘身体哪里不适啊,现在这个时辰虽说好多药铺子都关门了,但温姑娘你若是真不舒服我还是可以出去为你找寻一二的。”

“你……”

“我……我听好的。”余鸢温和一笑:“正好让大夫将温姑娘你这半夜喜欢折腾人的毛病药到病除。也省的你整日里闲着劳烦澜儿。”

说完余鸢抬头看了眼江眠,江眠会意,直了身子冷脸道:“多晚了,再闹下去明天的太阳都要出来了,明早还有事要做,你也只是做了噩梦,身子无恙,都散了休息吧。”

温阮僵着脸点头,是不敢太和江眠闹僵的,毕竟归根结底她能在这里只是因为江眠,温阮是个聪明人,有失有得衡量的很好。

最后众人散去,温阮又在江澜怀里哭了好大一会儿。

哭声虽收敛了很多,尖锐没,到底也是吵闹。

余鸢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抱住叶清之的腰,闷着嗓子道:“这温阮八成有病,好端端的折腾我做什么。”

叶清之顺着搂紧了,含笑道:“我家鸢儿长的太美。”

余鸢捏了下他秀气的鼻尖,说道:“你呀,越发坏了。”

“这不是当初你对兄长说‘我的人就这样’身为鸢儿夫君当然要虽鸢儿为人处世才可。”

余鸢忍不住笑道:“是吗,别忘记了,我喜欢偷东西,睡觉,脾气不好,闯祸还极爱调戏叶清之,这些都要学吗?”

叶清之毫不犹豫的点头。

余鸢心里高兴的不行,面上蓦的长大大嘴巴,可惜道:“这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他铁定要吐血三升。”

叶清之淡笑不语,只是微弯了身子臂间用力,一把将其抱起。

…………

晨起众人醒来的都有些晚了,赶了许多天的路未好生休息昨日还被温阮折腾了一番,都有些受不了的做了回懒人。

余鸢睁眼便见到叶清之一手撑着头含笑望她。

揉了揉发酸的腰,余鸢窝进了叶清之的怀里,嘟囔道:“这儿可真冷。”

如果说锁灵城为冬,那这奈何桥为腊月不为过。特是早和晚昼夜温差极大,中午可穿襦裙,晚上裹着大氅都不可,水土不服什么的来这估计只能有受的份了。

叶清之道淡笑。

余鸢暖和了会儿,一腿搭在叶清之大腿上,嘻嘻笑道:“叶子,你说咱俩也生个孩子怎样?”

“鸢儿想吗?”

余鸢歪着头道:“想倒是想,现在情况不允许啊,且不说北骑国盛华一事未解决,继续走的路有何危险单凭你连尊个和父亲,要是晓得我怀了你的孩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叶清之低了眉,声音很轻,却十足的坚定:“我会护他。”

…………

早膳自然也较晚,眼光高照还未进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温阮不可,她不起众人也不好先用膳,若不然等会儿又不知道会借此发火,余鸢无味的在江澜房前停下,顿了片刻敲了门进去。

江澜方穿好了衣服,正叠着被子。

余鸢走过去拍了下江澜的后背,笑着道:“澜儿。”

江澜温和的笑了笑:“兮颜,起这般早什么,趁着无事也不多睡会儿?”

余鸢讪讪的看了眼通亮的太阳,未语。

二人沉默了会儿,这是自相识以来二人同次在一块沉默,以往不是江澜关怀备至,便是余鸢嬉笑玩弄。像如今的沉默真是头一次。

余鸢有些急的搓了搓手,过了会儿,余鸢轻咳了声,双手背后说道:“那个澜儿,昨天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和温阮吵的,她怀着江眠的孩子我也晓得。”

江澜淡笑摇头道:“是阮阮太任性了,劳烦了兮颜很多事情,她身子骨不好,从小吃了不少苦,在这还请兮颜多多担待些才好。”

余鸢心里微苦,强笑了道:“没事,没事,她今儿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去买。”

“不知,她还未起,等会我去看看,老是睡也不好,饿了对孩子不好。”

“那我便先离开了,让厨房先准备早膳。”

余鸢皮笑肉不笑的离开,关了门却再笑不出了。

江澜若是真不介意又何故一句话都不说等着她来接下,若是不介意又何必与她客气,诸多推辞。

余鸢抿了抿唇,他们几个的关系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味了呢。忘忧川江眠失踪?等待二人回来?还是晓宜那件事后,再便是温阮的出现。

可她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二人的事啊,包括温阮半夜出去给她买甜食乃至道歉,在以往的岁月里她何曾这般待一个人过。

她也不愿与温阮发生争执,江澜夹在中间会为难,特别是知道那件事后她对江澜真是拿了当姐妹的心思。真心实意百般待她。

为何,为何变成如今这样子了。

余鸢拉耸着脑袋下了楼,草草让厨房准备了些许这里的特色。

这儿客栈并不多,余鸢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二楼那处她也不想回去了,回去能如何,惹人不快。

上午的奈何桥貌似有些萧索,透过纸窗老想着外面大街却了了不过几人,皆都行色匆匆晃过。

余鸢抬着头看了会儿,店里的老板恰也从外面回来,笑的灿烂。

余鸢冲他招了招手,笑道:“老板,今儿什么日子啊笑的如此开心?”

老板是个正直中年的男子,身材高大健硕,一点也没到了这个年纪发福的现象。倒还是有几分儒雅之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入住客栈

老板哈哈笑了两声,抬脚走来:“姑娘应该不是奈何桥的人吧?”

余鸢点点头:“我们出来游玩,老早便听说奈何桥好玩,特赶来看看一二。”

老板道:“姑娘几人过了头恰不说,忘忧川,锁灵城皆一直到我这的奈何桥,我看姑娘身上一点伤都未有,跟着姑娘的那位公子更是气质不凡,想来几位也不是一般人。”

约摸怕余鸢多想,老板又是笑道::“姑娘不必多想,事实上每年来奈何桥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在下虽不会看相,赌石略懂,异术未有,但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虽有些大话但在下敢说。”

余鸢笑道:“所以呢,有什么好玩的还请老板系数告知,来便来,定要玩个痛快才好,莫不然便负了千辛万苦来此一趟了。”

老板摸着下巴一处胡须,缓道:“这几日未有,奈何桥一向太平的紧,贼人一般不曾出现,倒是过几日是奈何桥三年一次的赌石大会,几位应该会有兴趣。”

想到昨日见到的王书人与那男子的赌局,余鸢道:“赌?钱财?”

既是灵石赌局除了花下大价钱买下不知是宝还是废物的灵石外,应该还会有别的东西。

弱者死,强者生。

这六个字在不同地方,依旧道理通用。

老板望着余鸢一会儿,神秘道:“不可说,说了便没了意思,姑娘介时去了便知晓了。”

话说间门外便出来一阵骚动,看门的两个小厮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老板皱眉呵斥道:“大白天的客人还在,唐突。”

小厮战战兢兢的一手拿着抹布,弯着腰指着门外。

余顺着方向望去,便见到原本清净的门处聚满了车辆官兵,还有马蹄踏过之声,随后便听得一人下马,门看不得了纸窗隐隐还透着几分光线。余鸢模糊看到一男子利落的将马绳扔到后面。

这阵势有个脑子的都知道来人定不是一般寻常百姓了。

老板心里一跳,忙起身招呼笑道:“客官,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还未看到人脸老板便已做好了迎客的准备,走到自家门口处门外便走进三个士兵,一身戎装加身,高大挺拔,面容一丝不苟,整列有礼的站在门前。

老板略有些尴尬了顿了步子,脸上依旧笑着。

余鸢看着这两个如“门神”一样的官兵,抓了一把香甜的瓜子边嗑瓜子走到老板身后,小声道:“老板,这都是什么人啊?”

老板低着头,表情十分恭敬,声音出来面上不动:“宫……宫里。”

吐出皮,原来是皇家的人,那应该是有事要寻,看这阵仗应该事还不小。

余鸢又嗑了一个,反正也于她无关。

走也,走也。

欲走之时门外那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开口便叫道:“恩人。”

众人一愣。

余鸢步子一顿,凝神想了想,又抬了步子。

又是一声:“恩人。”

这次不止是声音了,余鸢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停了一高大的黑影。

她扭过头,待看清来人面貌余鸢恍然道:“是你。”

来人正是昨日余鸢想救下的夜溧,不过那日夜溧身着普通素服,今儿一身锦袍加深,胸前一金色牡丹图案耀眼,墨发束的整齐,面容俊美,笑容也不似那日的轻浮,而多了几分儒雅。

一看恰真是翩翩好公子模样。

夜溧温润笑道:“恩人,方才夜某叫您,您怎么不听?”

余鸢撇撇嘴:“恩人?我可不是你的恩人。”

夜溧道:“怎么不是,上次多亏了恩人相救,才让在下免了被贼人谋杀之祸事。”

“别别别,我可承担不起。”

“恩人,恩人。”说的好听,上次即便未有她,那些人也根本动不了夜溧一毛一发。依叶清之讲的灵川国灵石修为来看,这人处五,便是上中,修为挺高,那些个小杂碎,想来夜溧根本未放在心上过。她不过是多管闲事而已。

夜溧耐心道:“即便未救,当时那个情况姑娘有心便是最好,夜某最喜见义勇为的女子,昨日得此一见,今儿便决定定要找到姑娘才可。”

老板在一边听的心惊胆战,本是个大寒的天背后却出来一身的冷汗,担心的时不时看向余鸢。

那眼神里分明是惊恐。

余鸢恍若未看,继续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夜溧拱手行了个礼,含蓄笑道:“上次在下未介绍完,在下名为夜溧,方从边疆回来不久的四皇子。”

余鸢不足为怪的点点头。果不其然,如叶清之和他所说一样这人定不是寻常人家,非富极贵。

记得叶清之说当今皇上夜雄皇子不少,三皇子为太子,能文能武或德才兼备者不在少数,许是教导有方,个个年纪轻轻便年少有为,随便说出一个不足十八岁出头,也定是有一番英雄事迹的。

其中文采谋略最好的要数大皇子夜询,年不过二十,生的儒雅,妻妾两个,儿子一位,持家有道,谋略之深战场一打十之弱势也可扳回局势。

记忆最深便是南疆一战,大雪堆积膝盖,夜询带百位将士身子埋进了雪中,潜伏了一晚上之久,晨起方时趁着敌军毫无防备心路过,一举将其捕获,顺利扭转战局。

固有“皇家有嗣名夜询,翩翩公子国之傲。”的美称。

武不过便是这位四皇子夜溧了,十岁那年便被派往北疆守家,与南面国家凯旋。

他的事迹很多,零零散散一堆,叶清之昨日将的很轻,似乎不愿多言,只言片语便将其带过,至此她也不晓得夜溧这人属于何种。

只昨日顽劣子弟,今儿翩翩公子,余鸢觉这人也是个大尾巴狼,不可轻信便是。

老板腿一软,差点跌落地上,又怕失了礼仪,忙跪在地上同着客栈现有的小二和客官行礼:“草民,草民见过四皇子,不知四皇子嫁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四皇子莫要见怪。”

一群人拜神似的恭敬。

余鸢站的笔直,一点都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老板见状以为余鸢被惊到了,偷偷碰了下余鸢的裙角,小声道:“姑娘,姑娘,见了皇家的人要行礼的,快些同我跪下。”

余鸢一手抱着胸,说道:“姑娘我这辈子除了叶子家的长辈,我从未向谁下跪过。”

这话虽过狂妄,事实啊。

她这辈子连着上辈子只无奈向天尊和连尊下跪几次,或者是天道坊的夫子,若不是叶清之她才懒得如此。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不也一样吗,

“客官你……”

夜溧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繁文缛节而已,恩人若是不愿夜本王自不会勉强,只是面对其他皇子可不许这样,没几个像我一样好脾气的不计较这些。”

余鸢摆手道:“还需多谢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夜溧步子一跨就要伸手拦下,手到半空又觉不妥便停了下来,润着嗓子道:“本王还不知恩人芳名?”

“我说了你就能放我走了吗?”

“这……”

余鸢一袖一甩,说道:“余鸢。给你说了别再缠着我了。”

真是够了,当初只是好心救之,萍水相逢的多了去了,她何曾放在心里过,只愿别人也别记得,她素不喜欠人人情,也不喜别人这样。

本着心情便不好,若不是徒增麻烦,她直接转身走人算了。

走的利润,身影极快,余鸢飘回了二楼。

夜溧望着背影,缓缓勾了唇角:“余鸢。她不是奈何桥的人吧?”

老板边擦着汗一边恭敬回道:“回王爷的话,外来者。”

“外来的啊。”夜溧呢喃的重复了一遍,扬手道:“给本王准备间房,这些日子本王就在这儿住下了。”

老板愣在原地。

夜溧又道:“离这姑娘近些。”

“好……好……”

老板脱魂似的任由两个小厮将他架起回到柜台之地。

板凳就在原地未动,他摸索着坐了些许才坐正。坐下又觉不妥,慢着身子站起。

他虽喜招待能任贤齐,各地好汉,但皇家的人主动要求住在这里还是头一次,还是当今皇上最受重用的四皇子。

老板看着夜溧莫名的笑意只觉自己定是早上未睡好。

梦中,梦中。

过了会儿,夜溧便带着人马离去,街上恢复平静后,老板过了好大会儿才低声冲小厮吩咐道:“去,那姑娘挨边的可还有空闲的房子?”

小二道:“没了,共五间,那位姑娘第四。”

“对面呢,可有人?”

“一壮汉。”

“认识吗?”

“外来。”

“立马让他退房,马不停蹄的滚。”

小二:“……”

…………

日上三竿甚至说是半上午已至,温阮才懒懒的出了房门,由江澜扶着挺着肚子。

余鸢在叶清之怀里饿的眼冒金星,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就是不能吃,眼巴巴瞅着楼上那抹人影出现。

降火俸看着心疼道:“阿鸢,干嘛一定要等那女人,饿了就吃。”

余鸢舔了舔嘴角道:“饿会儿好不过温阮找事,也省的澜儿为难了。”

降火俸心里对温阮更加厌恶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二章狗一样的笑

待看到温阮从楼上缓缓走下,余鸢头次冲她笑着招手:“澜儿,澜儿。”

江澜微微一笑,眼神都在温阮的肚子上,为了防止下楼梯出点意外,她将温阮整个身子的力气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这一路温阮没什么,江澜倒是出了些许汗水。

温阮满脸笑意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趾高气扬的瞥了眼余鸢在江眠一侧坐下。

她斜着眼看了空荡荡的桌子上无一样饭菜,掩唇笑道:“怎么,这都晌午了各位莫不是都在等我还未吃?”

余鸢翻了个白眼,撑着下巴窝在叶清之怀里。

看着自己一面的桌边放着的菜张,温阮笑意更浓,翘着兰花指拿在手里看了半刻,又仿佛十分纠结指了这个又看向另处,迟迟不肯定下。

一桌子的人都在等,从早晨到了中午,都未进食水。

余鸢忍了忍,挤出笑容:“姑娘,这菜就那么几样,头年里能选好吗?”

温阮回之笑:“这怀了孩子需要忌口不少,我们这儿没一个懂的,做事不得心,只能我自己事事细心点了。就像这兔子肉和鸭肉,怀孕的人是万万碰不得的,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吃点便行,可这孩子金贵着呢。”

虽说自己也饿的将近前胸贴后背,江澜含笑点头赞同道:“的确。当初听我爹爹说起我娘,因身子骨不好忌口的更多,到了一定月份下床走路都不能,脚肿到穿不上鞋。”

温阮道:“阿姐说的极是,像兮颜姑娘这种没怀过身孕的一看便是不懂的,这些个内事怕还是白纸一张。”

余鸢握紧了拳头。

温阮挑着眉,目光在余鸢与叶清之之间转动,忽而笑道:“听阿姐说兮颜与叶公子一同吃睡,还未成亲便共处一室着实有失女子矜持,若是在我们家中这便是疯妇。”

叶清之脸色阴沉了下去,温阮仿若未觉继续道:“撇开这些也可不谈,只是……兮颜姑娘与叶公子同睡多天,兮颜姑娘肚子没有一点反应,这点是不是很奇怪,莫不是兮颜姑娘你……”

她眼角含了十足的嘲讽,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冷风吹来,桌上一根筷子直直插在离她不过只有一掌之远的桌边。

木质的细长筷子尖端没入到桌子里,直接钻了个窟窿。

筷子身形动作极快的晃动,温阮愣住了盯着筷子看了会儿,反应过来便是一声尖叫。

若是方才她乱动一下,这带了十足杀伤力的筷子便要插进自己胳膊或者脸上。

降火俸面若寒霜道:“再说阿鸢一句,这筷子下次落的可不是桌子上了。”

温阮抖着身子气焰明显弱了不少。

她恶狠狠的看了眼降火俸,想不通为何这人一直偏袒余鸢,明明那女人长的也一般,凭什么,凭什么。

她长的也不比余鸢差到哪里去,为何这些吓了眼的优秀男子就是看不到。

温阮死死攥住手指,低了眼将眸中的嫉妒压下,抬眸泪眼汪汪的看着江澜,白着脸身子晃了两下,状似就要晕倒。

江澜慌了手脚扶住,温阮依在江澜怀里,咬着牙虚弱道:“阿姐,阮阮肚子疼。”

江澜抚平温阮身子,将其坐在椅子上,紧张到就要去外面找大夫。

“阮阮,你忍忍,阿姐这就去找大夫。”

温阮拽住她,说道:“阿姐不用了,阮阮身子低贱这点小事用不得大夫来看,休息会儿便好了。”

“那怎么行,这孩子……”

“够了。”江眠冷眼看到现在,一拍桌子呵道:“闹够了吗,大早上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温阮委屈的泪眼朦胧,哆嗦着唇角:“夫君,你别生气,阮阮,是阮阮的错。”

江眠心有不爽,倒不是因为温阮的无理取闹,而降火俸事事偏袒余鸢,他怨。

温阮如何,余鸢又怎样,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客之人不痛不痒,降火俸不行,唯独降火俸不行。

想到此,江眠脸上的戾气越发重了,道:“错,你还知道是你的错……”

“够了小眠,你身为阮阮夫君不陪她就算了,怀着身孕最受不得起气。你看看你这样子,有一点为人夫君的模样吗。”江澜护温阮于身后,看了眼余鸢几人,躬了身,行了几,目光多了几分生疏:“兮颜,还有叶公子,以及降公子,阮阮怀着身孕若是有何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别计较如此。若是阮阮有什么得罪大家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我既是她阿姐,同样。”

余鸢一颗心渐渐凉了下去,她与温阮争执为谁,一路忍气吞声又是为谁,活了几千年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大度忍让过一女子。

现在可好,到头来两头不是人,出了力不讨好,惹人厌烦。

她望着江澜的眸光里略过一丝失望。

诡异的气氛沉静片刻,余鸢深吸一口气,勉强对江澜挤出一个笑意,说道:“我的错,温姑娘对不起。现在先吃饭吧,半天都未用膳,天大地大总比不过肚子填饱来的实在。”

一行人很沉默的坐在一起吃了这顿难以下咽的早膳。

江澜留在客栈照顾温阮,方吃过饭温阮便犯了睡意,江澜扶着她躺在床上,问身子是否安康后便在一边陪她。

余鸢站在客栈楼梯口望着这诺大的地方,一时竟是有些迷茫了。

这是第四快寒冰之地,取走后便只剩了最后一颗,待全都聚起后又要如何。

救了盛华,救了江骑,各自散去。

瞻前顾后,左思右想,貌似也只有这个结局了。

江澜会留在盛华待嫁,江眠娶了温阮守着一家人过日子,江骑陪着古启文重振北骑,亲人失而复得定会十分开心,到时便没有她什么事了。

这一路走来,生气都有,离别凄凉,见不到明日太阳的也不在少数。总归睡了一夜醒来是新的白昼,备着的酒时刻都有,念的事,要说的话,守护的人都有,艰难可走,如今离成功近在咫尺,可都未令她如此迷茫到不想继续下去的地步。

或许这便是人间常说的世态炎凉吧。

降火俸从房间里出来便见到余鸢站在楼梯口发呆,那里人流攒动并不安,时不时便会被撞到。

他心里担忧便要走去。

身后江眠拉住他的胳膊,降火俸被迫回头看他。

江眠笑着道:“喝酒去?”

降火俸淡道:“大白天喝什么酒。”

江眠眼角微挑,不经意撇了眼前方的余鸢,说道:“不用你去,人家有人安慰。”

降火俸顺着方向看去便见到叶清之已将暖和的大氅披在了余鸢身上,二人正对着不知在说什么,余鸢低落的情绪渐渐露出了笑意。

他心里微痛,步子像是顿住了动弹不得。

江眠看在眼里,一手撑着降火俸的胸口,舒畅的呼了口气,摆着手道:“白天自是不可喝,晚上吧晚上我找你,到时候可不许不答应啊。”

降火俸闷了会儿,点了点头。

江眠极为高兴的吹了个口响,退回房去。

降火俸盯着余鸢那边看了两眼,站了会儿,直至余鸢同叶清之下了楼梯自己这才离开。

关了门,看到床上身影江眠脸上的笑意敛了个干净,几乎是带着几分厌恶的语气对温阮说道:“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温阮躺在铺好的床上只露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此刻正含羞带怯的望着江眠,咬着牙道:“我……我无聊,就想找你。”

“无聊,阿姐呢?”

“方才在我床边睡着了。”

江眠冷道:“你看你可真有能耐,将阿姐累成什么样子了,搅和的所有人心烦身累。”

温阮脸上白了几分,依旧道:“我……我这不是帮你出口气吗?”

“气,什么气,我有什么气需要你出?”

“兮颜那个女人啊。”温阮讨好的笑着:“阮阮虽不是府里喜欢勾心斗角,心机破深的女子,可阮阮看的出相公你不喜欢那个兮颜,甚至还有几分敌意。阮阮这才擅自做主的想着折磨点她。”

江眠眯了眼睛看她:“你哪里来的勇气说我讨厌兮颜?”

温阮既能看出,兮颜或许也有察觉,那降火俸呢?

他会不会也察觉。

温阮半起了身子,轻轻抱住江眠的大腿,自信道:“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啊。”

江眠扭曲的笑着,一把捏住温阮的下颚,力道之大不过一瞬温阮尖尖的下巴便红了。

温阮忍着痛,露出狗一样的笑容。

江眠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空闲的一只手冰凉,毫不犹豫伸进了温阮半开的衣领中,胡乱摸索了一番,待看到温阮眼里的期许,他收回已被暖热的手,不屑的甩了两下,说道:“想要?”

温阮小嘴微张,迫切的点头。

江眠松开捏住她的下颚,解开腰束:“爬在床上。”

…………

这边夜溧已将行礼收拾好了命人送到:客栈中。半下午余鸢便见到老板带着人在她对面的房子里忙活个不停,那阵仗大有一番将其拆掉重建的意味。

下午余鸢和叶清之询问了周围的奈何桥村民,近几年可发生过什么坏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别忘记了

余鸢也想到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告知,只是话里话外套点还是不成问题。未料到这里的人口风紧到蚊子飞过,谁家养的狗畜得病死都不透漏一分。

忙活了半下午,走了许多路,探了不少赌石之地,莫说消息,连个赌石地方都进不去,除了街上摆摊的让众人观的,其余赌石场进去都需要信物。

余鸢兴致缺缺的回到客栈,闲着无事便依在门前看老板带着一群人忙活个不停。

“哎,软榻怎么可以用棉锦的,快去换真丝上好的软锦。”老板手里拿着一个靠枕模样的东西对着一边低头站着的小厮说道。

小厮接过被老板嫌弃的靠枕,点点头。

老板指着几人正围着的床榻,不满道:“床,还有这床,被褥都去仓库里拿最好的。”

几人顿了手里的动作,利落的将床单,被褥收拾了个干净,随后连着抱走了。

余鸢在一旁看着可谓是目瞪口呆,这客栈也就是个小本生意,生意并不见得怎好,只是平日里熟客较多,不热闹倒也够本。这阵仗,用的东西,换的桌椅,可以和官员府里的相提并论了。

她不禁好奇,究竟是谁的到来才会令老板如此看中。

她在一边看的挺有兴致,去外面买了不少糕点的叶清之缓着步子上了楼梯,眉眼清冷的紧,在看到依着门勾着唇角的女子眼里才有了几分暖意。

叶清之挡住她的视线,余鸢不满的拍了下他的胳膊。

叶清之失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里沉甸甸洋着浓香的糕点。

余鸢打了个机灵,一把夺过叶清之手里的纸盒,笑道:“叶子最好了。”

打开后看着十来块红红绿绿,阵阵清香漫过的方形糕点,糯米的,绿豆,桂花连着桃花样样都有。余鸢笑的眼睛都弯在了一起。

叶清之搂着她进了屋。

余鸢狠狠咬了口桃花酥,久违的香味令她一阵莫名的感动。

自忘忧川出后,一路提心吊胆,生死离别的裹着心过日子,桃花酥什么的她都快忘了。难得叶清之还记得,余鸢心里感动的不行。

见她吃的着急,叶清之忙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

余鸢喝了口,吃下一整块桃花酥,兀道:“还有吗?”

叶清之摇头。

“路上被温阮看到吗?”

叶清之又是摇头。

余鸢松了口气,正欲拿起第二块糯米糕。

叶清之横着手拦下,淡道:“一块。”

余鸢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盯着那碟子糕点:“最后。”

叶清之用眼角看她。

余鸢讪讪的收回手指,撇了撇嘴:“真是的,吃个东西都要偷偷摸摸。”

叶清之晓得她是什么意思,便道:“难得你忍下。”

余鸢耸着脑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也看到了澜儿对温阮肚子里孩子的重视,片刻不可得罪,我又不相信与澜儿闹得不快,能忍就忍吧。”

说来也有几分情有可原,毕竟江眠是江家唯一的后人,早早有了继承人莫说江澜,连着生死不明的江骑最后得知也定十分高兴。

凡间最在意的不便是这吗。

只是……

余鸢半个腿搭在叶清之大腿上,嘟囔道:“温阮太过石井了些,日后澜儿怕是会多出很多麻烦。”

叶清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是他们江家私事,不必操心。”

“有道理……”

搂住叶清之的脖子,余鸢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上面。

叶清之看她,蓝眸里划过一丝迷茫。

余鸢冲他眨了眨眼睛,软着嗓子道:“要亲亲。”

…………

傍晚时分夜溧当真带着些许的将士,抱着衣物,浩浩汤汤的进了客栈。

那阵仗虽算不得大,到底也有百名身着皇家衣物的锦衣卫护送在此。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一皇子要屈身与简朴客栈中,街坊邻居的店铺老板连着买菜过客,嬉闹的孩子都围在外面探个究竟。

老板下午便忙活,客栈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莫说一点脏物,一根头发掉此也可看到。

随后便带着客栈里所有的小厮和小二在门口侯着。

江眠从温阮房间里出来,衣衫半开出门便碰到了正要去找余鸢的降火俸。

四目相对,降火俸依旧冷然的紧。

江眠低头看着自己还未束上的腰束,竟是有些做了坏事被抓的惊慌率先错开了目光。

降火俸落在他身上的目也不过一瞬,随后便要离开。

江眠下意识的叫住了他:“降火俸。”

降火俸顿下,二人离了不过一扇门的距离。

“你……”

江眠一字落,只听得楼梯前一阵骚动,二人寻声望去。

老板带着头十分恭敬的领着夜溧上了楼梯,陪着笑道:“夜公子,房间就在前面,再有几步就到了。”

住房的留宿者也纷开了门窗看。

夜溧眯着眼睛,一把画了山水的纸扇扑扇个不停。一双桃花眼随意看了眼周围,随后冲身后的随从刨去一眼。

随从立即明白什么意思,领着几人下了楼支开了看热闹的群众。

几个小厮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挡在纸窗前,隔绝了看热闹的留宿。

客栈立马安静了下来,夜溧满意点点头。

随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老板手上,说道:“我们家公子将你这客栈包下。这些日子就不必让其他人来这客栈了。”

老板摸着闪光的金子两眼放光,这锭金子够他没日没夜开门半年了,连连点头应下。

“好好好,一切听夜公子的吩咐。房间小的也随您的意思在那姑娘对面,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来找小的,小的定会将其完成。”

随从眼里划过一丝嘲弄,摆摆手道:“房间我们家公子也知道了,这儿也没你什么事情了,下去吧。”

老板应声带着几个小厮拐了弯下去。

夜溧与江眠二人擦身而过,走不过几步路便是老板为其安排的房间,看似和普通房间无差别,里面的装饰可谓是天上与地下。

随从打开了门夜溧并未进去,只是站在门前,身姿绰约颇有几分笑意的看着余鸢这处。

夜溧生的俊美,加之温润无害的笑意更是称的整个人如春风温和。

他盯着看了会儿,并未有下动作。

随从道:“公子,可要进去看?”

夜溧弯了唇,不置可否。

随从得了命令,便伸手敲门。

床上二人方翻云覆雨一番,余鸢累的不行,听得有人敲门迷迷糊糊嘟囔了两声,转了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窝在叶清之怀里。

叶清之小心的盖好余鸢裸露的白嫩后背,伸手念了力道术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叫了两声都未有人应,屋里灯火亮着明显是有人的,随从脸色不大好看,连着敲门的动作都重了不少。

接连几下依旧无人应答,随从白着脸道:“公子……”

“你们在做什么?”降火俸寒着走来,江眠在后跟着。

随从收了手,上下看了眼二人,道:“我家公子找人,你们是谁,问我公子的事?”

江眠冷笑道:“人家不愿见你们,还顽固敲门,惹人嫌弃。”

“你……”

夜溧温润一笑,冲二人礼貌笑道:“实不相瞒,这里面的余鸢姑娘是在下的恩人,在下找她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并未有其他想法。”

降火俸不解道:“报恩?你什么时候和阿鸢认识的?”

夜溧道:“前日我被几人追杀多亏兮颜姑娘相救。听得阁下唤恩人为阿鸢,如此亲密的称呼,莫不是阁下也于恩人相识?”

降火俸没说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江眠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道:“你们还是先离开吧,我约摸着兮颜在于自家的相公玩呢,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

夜溧惊道:“恩人有了相公?”

“可不,就是那位气质不凡整日形影不离的叶公子。”

说罢江眠看了眼脸上略有些尴尬的夜溧,含笑道:“人家夫妻二人关系好着呢,你若真想报恩说几句就行了,不必做什么事,毕竟什么都不缺,缺的你也帮不上忙。”

夜溧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大张旗鼓进客栈入住,明目张胆当着人家相公面敲一闺阁门,这般有失礼仪的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做。

讪笑了两声,夜溧合上纸扇说道:“那好,报恩的机会多的是,既然恩人不方便,那夜溧下次再来便是。”

江眠摆摆手亲眼看着夜溧一行人进了房门,廊道上也恢复了平静,松了口气。

他如往常那般抱住降火俸的胳膊,笑道:“别忘记了,晚上答应好的去喝酒。”

…………

合上门夜溧脸上的温润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冷着一张脸道:“让你调查的事查出什么了?”

随从低着头道:“兮颜,叶公子,连着方才那两位和另外两个姑娘,几人前几日方来奈何桥不久,可谓是人生地不熟。貌似还有一位姑娘怀有身孕,为了照顾她,才选了这家偏僻客栈。当日与王爷相逢不过是找寻客栈途中那位兮颜姑娘对赌石有了兴致,才会去围观王爷当日与王书人的赌局。”

第一百二十四章身孕

夜溧挑了眉头说道:“这么说,本王和她的相识还真是一场意外了?”

随从点点头。

夜溧又重新露出温润的笑意,文雅的坐在椅子上,打开手中纸扇。

随从见此,约摸明白了几分意思,颤着声道:“王爷,方才那位公子说了,兮颜姑娘已嫁为*,王爷你……”

他话未说完,意思已却明白。

夜溧不在意道:“如何?”

随从身子抖了两下未语。

夜溧淡着声收回纸扇:“阿悄,你可知父皇从小教育我的是什么?”

名为阿悄的随从摇摇头,眼里划过一丝惶恐。

“占有,人性最基本的占有。”夜溧勾着唇:“为妻如何,本王喜欢的通通都会得到。”

…………

到了夜里夕阳陨落了透彻,余鸢在床上磨蹭了两下,眼皮不睁的在叶清之身上胡乱摸索着。

叶清之抓住她不老实的小手,笑道:“做什么?”

余鸢细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嘟囔道:“衣服,要起来了。”

叶清之失笑,床边早已摆放好了他事先准备的两套衣物,半站起身拿了递给余鸢。

余鸢半醒半梦的胡乱在身上套,肚兜不说,外衣连着打了两个圈都未穿的正。

叶清之有些看不下去了,随手接过衣服,不紧不慢的系好嫣红的肚兜,将凌乱的衣物整理个纹路,一件一件穿好,连着衣角铺平,确认没有一丝褶皱后松了手。

余鸢身子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叶清之一松开,她便软软的重新粘了上去。

叶清之光着身子搂着,余鸢鼻尖温润的呼吸扑在他肩头,痒痒的。

他道:“要不别起了?”

余鸢眼睛眯成了一条,呢喃道:“不行,温阮会找澜儿麻烦。”

叶清之抿唇:“鸢儿,你最近睡劲大了很多。”

“是吗?”想到自快来到奈何桥前后几日在马车上迷糊睡着过几次,余鸢含着脑袋点头:“的确……有点。可能是天冷,身体不太适应。”

叶清之有些不大放心。

余鸢起了身子,察觉到叶清之的担忧,随手抓起整理整齐的衣物扔在他身上,提了几分精神道:“别墨迹了,快穿,走,吃饭去。”

…………

这顿饭余鸢吃的很安心,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的,她吃的很多,一个馒头,两碗粥食,一碟子酸菜。

夹着酸口的腌制黄瓜,余鸢吃了一个又一个。一盘子有十五六个拇指长的黄瓜,被腌成了干行,一口落没嚼几下筷子便又从盘子里夹起另一个。

莫说温阮,叶清之连着江眠都有些被余鸢这吃法怔住了。

盘子空了,余鸢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拿着筷子的手横在半空中正思索着要夹哪道菜好。

气氛很静,余鸢被这诡异的气氛惊了下,默默收回筷子,抬头便见到几人直着眼睛盯着她。

余鸢被吓了一跳,干笑道:“你……你们看我做什么?”

温阮不屑的看了眼余鸢眼前空了的盘子,道:“兮颜姑娘看着人挺瘦,饭量可真不小啊,一碟子菜吃光了,一个馒头,两碗粥还没饱。”

余鸢摸了下圆鼓鼓的肚子,不晓得为何,自己明明已经吃的很饱了,可还觉腹中空空,嘴里乏味的紧。

她撇了撇嘴,筷子横在碗上,道:“不吃了。”

江澜解释的笑道:“兮颜你吃你的,阮阮不是那个意思。”

余鸢道:“我知道,就是我自己也挺不解的,以前没那么能吃啊。”

说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空掉的盘子。

温阮狐疑的道:“我说,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无缘愣了下,下意识的道:“怎会。”

温阮凑近了几分道:“这可说不好,你个你家相公整天谁在一起能没干点别的,你可别说没有,我可不信。”

余鸢抿着唇不语。

温阮当她是默认了,继续道:“那几个月我也只要吃酸的,俗话说酸儿辣女不是,说不定你真的怀孕了。”

余鸢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了。

温阮还有要说的意味,江澜赶忙拉住她的手夹了一个鸡翅给她,笑道:“别说了,快些吃饭,凉了对身子不好。”

温阮也察觉了余鸢的不对劲,想到自己方与江眠缓和了点的关系,难得的配合点了点头,低头喝粥。

一顿饭余鸢突觉索然无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隐隐有发颤的趋势。

叶清之一语不发的重重握住,余鸢看他,他便冲她笑。

一行人一路下来鲜少见到叶清之露出几分笑意,没想到竟会在这见到,一时都有些呆了。

不知为何余鸢眼里有些酸,她伸手摸了下叶清之的脸,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道了句:“对不起。”

叶清之沉着眸对几人道:“几位慢用,我和鸢儿先离开了。”

说着便揽住余鸢的身子将其紧紧抱在怀里,起身离开。

他的步子极稳,宽大的袍子将余鸢身体遮了个紧实,若不细看,真是察觉不出怀里抱着人。

温阮抱住江澜的胳膊,委屈道:“阿姐,阮阮不过是实话实话而已,你看看兮颜和叶公子。”

温阮来的晚不晓得连尊对余鸢的态度,江澜和江眠当日亲眼所见,可谓是目睹整件事情过程。几招过中便可看出连尊莫说降火俸,连着余鸢都是下了死手的,招招致命,一点不留余地之说。

天道坊是何地,天界通仙,三界最宝贵之地,叶清之又是天尊最为宠爱的公子,孩子不说,便是余鸢都进不得桃花夭夭处的大门。再者怀了孩子又有何用,其母不认,儿女更不可能。

江澜觉得方才余鸢听得自己怀有身孕时便是想到了这一方死胡同,才会变了脸色。

她又不好说温阮什么,便揉了揉温阮的发端,笑道:“没什么,总归是个猜测,还需证实。”

温阮道:“还需要证实什么啊证实,症状这么明显了,十有八九不离十的事。”

越发说她的声音便越大,江眠被吵的头疼,在不经意看到降火俸微带了几分神色的落寞,更是火气更甚,几乎是暴躁道:“闭嘴。”

温阮愣了下,反应过来便是红了眼睛,扔掉手里的筷子,落到地上,吼道:“你是我夫君,冲我凶什么。”

江眠道:“闭嘴听到没有。”

“你……”温阮气的全身直打哆嗦。

愣了下她便弯身摸着肚子,扯着嗓子子哀嚎。

江澜着急的冲江眠大声斥责道:“江眠,你怎么对阮阮说话的,她辛辛苦苦肚子里怀的可是你……”

江眠冷声打断道:“阿姐,我的好阿姐,你这么心疼这女人和腹中孩子,你便陪着她们娘俩过日子去吧。”

“你……”江澜颤着嘴角道:“你……阿姐做这一切为了谁,江眠。”

“是,为了我。”他指着二楼禁闭的房门:“你看看,你看看,因为这女人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对兮颜又成了什么态度。阿姐,你可别忘记了,兮颜不欠我们江家什么的,清尊的身份你也要好生掂量,别最后爹爹救不成,咱们自己的小命搭了上去。”

又似觉不解气,江眠脸上笑的通红,也不知在笑什么这笑声凄凉萧索,无一点欢愉之气,听得在座几人都有些不舒服。

江澜更是惨白了脸:“小眠……”

手还未伸出便被江眠挡回,他深吸两口气,淡道:“饭也吃饱了,散了吧。”

今儿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正逢十五,好大一颗圆溜溜,散发温润白光的玉挂与天上,远远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江眠如约而至抱着一坛子酒来到客栈,他未下楼梯,只在二楼向下望去,彼时已过了离约好时间的半个时辰,不出意外的下面空无一人。

他也不急,也未傻到痴痴等着,只转了身走到降火俸房门前,二话不说推了门进去。

…………

余鸢被叶清之抱着放在床上,脱下鞋袜,铺好了被褥。叶清之起身关了方才透风未锁紧的纸窗。回身便见到余鸢露出两节胳膊摸着自己小腹。

他眸光微微一动,快步走过去。

余鸢的手指被冻的冰凉,他手虽不热倒也能为其添几分暖意。

暖了半天,余鸢的手依旧凉的紧,叶清之将它放在唇边轻轻吐气。

余鸢目光有些散乱,盯着叶清之俊美的眉眼,近乎呢喃道:“清之,我是不是真有了身孕了。”

叶清之方才便为她诊了脉,不置可否。

“这里……真有了孩子。”

余鸢红着眼眶,虽有些悲,到底也有几分欣喜。

叶清之低身吻她眉,含笑道:“鸢儿,这是你和我的孩子,不过两个月大,方才探了脉搏和鼻息,不过只有巴掌大,连形状都未里成型。”

边说着叶清之眸子里也蕴荡了几分浅浅的期许。

本是件好事,应该笑,她潜意识里心里也是多了几分为人父母的暖意,可一想到连尊和视她如毒针的天尊,她便怎么也笑不出。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甚至有些不是时候。

余鸢怅然的握住叶清之的手,道:“护它周全,叶清之,就算你和桃花夭夭处决裂,我也决不许这孩子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第一百二十五章昨晚……

推门而入江眠所见便是降火俸半裸还未来得及穿衣的健美上半身。

微弱灯光下降火俸算不得白嫩的古铜色肌肤散发着一种淡淡泛着幽怨光晕,十分迷人视线。

江眠只觉喉间一干,吞了口口水掩下失态打趣道:“降火俸,你说每次小爷来都被小爷看了个正着,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引诱小爷的。”

来之前他本就喝了一坛子酒,先已有了半醉。许是酒壮人胆,他头一次对着降火俸说了些这个露骨的话。

降火俸丝毫不见慌乱的在江眠面前敞开了膀子,*着上半身,正欲弯身拿起放在床塌里的亵衣。江眠身子晃荡了两下,一个箭步跨到降火俸后面,他本意是想搂住,手也伸了半个,犹豫了两下最后又停了下来,顿在半空中。

降火俸披散着头发,零零滴落的墨发遮住了一两分视线,江眠做的这些动作都未察到。他回头,以极快的速度亵衣换好,只只换了上半身,下身穿的整齐,随后面无表情的依在床上。

这也是他的极限了,在忘忧川一行后他答应过江眠,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赶他离开,要是以往他早一掌将其人踹走算了。

江眠笑着抱酒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床上。

降火俸终是睨了眼看他:“你来做什么?”

江眠嘿嘿笑道:“说好的,今儿晚上喝酒来着。”

“那是你自己答应的,从头至尾我一句话都未说过。”

江眠道:“降火俸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喝酒多好啊,你又不乱找女人,偶尔喝点酒放纵放纵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是。”

降火俸淡淡道:“我没什么可烦心的。”

江眠笑了笑,故意拔高了音量道:“兮颜啊,十有八九怀身孕了,说来也是,兮颜与清尊整日黏在一起,夜里也不曾分房睡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管他清尊如何淡欲面对喜欢的女子总会行周公之礼,有孩子那也是正常的事,咱们这些外人只能替二人高兴喽。”

此话正戳降火俸痛处,不过再抬眸一瞬,降火俸的脸色明显难看的许多。

江眠看在眼里,继续道:“降火俸,我知道你喜欢兮颜,可你看,人家根本不需要你啊,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呀还不知遭人嫌弃的跟着二人。”

“恕我江眠直言,说不定兮颜心里早已巴不得你离开了呢,只是不好意思说哎出口罢了,降火俸,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咱也得少干点不是吗。”

酒劲上来,江眠整个脸都有些酡红,神智也有些涣散了,他一手攀上了降火俸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在他脖间吐气如兰道:“降火俸,我会一直陪着你,也有酒,难受的话不必憋着,喝点,哪怕一点也好。”

降火俸紧紧抿着唇,任由江眠在他身上胡来。踌躇了片刻,降火俸一语不发的夺过原本被江眠抱在怀里的酒坛子,使劲拧开后,闷头痛喝。

酒坛子不小,装置的酒少说也有两斤之多,且酒劲不小。

看着降火俸乖乖喝了酒江眠心里微喜,可还未喜得片刻,降火俸是如疯了般一口一口连着一口,酒洒落了不少,染湿了一片衣物,连着他的头上也被滴了几滴。

酒浓重的香味充斥着整间屋子,一坛子酒见了低,降火俸喝的不过有三分之二多,另一小半则尽数洒落了二人身上。

江眠渐渐一点笑意都没了,抬了头,静静盯着醉酒的降火俸。

湿中带香,衣服黏在了一起。降火俸放下酒坛,不舒服的撕开了胸前一方包裹严实的亵衣,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健硕的胸膛。

酒没了,降火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一下将酒坛子扔在地上,摔个个粉碎。

尖锐的噪声刺的江眠耳朵直疼,他定定看着降火俸,说道:“好受点了吗?”

降火俸打了个酒嗝,身子随意向后一躺,一手放在眼前遮住眸子,双腿微曲,嘴里低低呢喃不知些什么。

江眠看了他半刻,随后也学着降火俸的模样半躺在床上,鞋袜未脱,身子定在降火俸一边,一手撑着脑袋。

降火俸个子很高,平日里要比江眠高上半个头,骨骼却极为细,衣服宽大平日里倒也遮挡了一些。可江眠曾与降火俸同睡过几日,自是极为了解。

他凝着降火俸秀气的眉眼,闲着的一只手轻轻挪开了降火俸遮眼的手指,随后自己弯了身子拢着像他打成了一个为男女之间怀抱相拥的姿势。

看着被自己禁锢在怀里的降火俸,江眠笑的很满足。一只手闲不住的抚摸上了降火俸的眉。

他的眉很浓,也很黑,却很规整,一根一根道道分明。他的眸算不得多大,是极为魅惑的丹凤眼,平日里淡淡的一撇都可性感的要人性命。他的鼻很高,坚挺,为其多了几分秀气的阴阳美。他的唇很薄,泛着淡薄的红,笑起来隐隐还有两个梨涡,看起来可人极了。

降火俸的手指划过一片又一下,笑容布满了,他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阴柔美呢。

面前这人,半醉不醉,半醒不醒,露着一块胸膛性感极了。

江眠低头轻轻嗅了嗅降火俸裸露的锁骨,依旧是淡淡的竹香味。

很淡很轻,闻着却很舒服。

许是不太舒服,降火俸不怎么舒服的扭了下身子,胳膊又不老实的搭在了额上。

江眠仿佛是做了坏事的贼,以极快的速度从降火俸怀里起来正襟危坐。

床上降火俸只动了下,便再没了动作。

江眠松了口气,这才觉自己心跳如此之快。

他见降火俸面上有些红,试探性叫道:“降火俸?”

降火俸未动。

他伸手晃了两下身子:“降火俸,降火俸?”

无意识的降火俸低低“嘤嘤”两下,微动了头,再没了后。

江眠心里颇觉好笑,降火俸性子清冷,不近女色,他却未想到降火俸的酒量如此之差。那坛子酒算不得多少,况且降火俸喝时还撒出去不少,了了下来以他算不得太好的酒量也是五分醉而已。

这降火俸看这,八分也有了……

夜悄然而至过去,江眠再三确认降火俸是真的醉了后,看着一副美人半裸的画面,壮了壮胆子,在降火俸耳边道:“降火俸,说江眠很好。”

他微吹着热气,降火俸神志不清,一手遮住眼睛,呢喃了句:“江眠……”

江眠笑道:“江眠很好。”

“江眠……很……很好。”

心里像是吃了糖,江眠又道:“降火俸,喜欢,江眠。”

“降火俸……喜……喜欢……”

江眠凑近了听,满眼的期待。

降火俸吞吐了半晌,模糊不清的说:“余……阿鸢。”

江眠眼里渐渐凉了下去,嘴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不见。他半起了身子,看着降火俸目光很凉。

降火俸转了身子,以后背对着江眠。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江眠双眼发红,一双手死死攥住了降火俸的双肩,咬牙道:“降火俸,降火俸,我是江眠,江眠。你这般喜欢兮颜,好,很好,很好,棒极了。”

他一连三次重复,眸子血红。一把撕开降火俸胸前的散衣,几乎是恶狠狠道:“今儿,我就让你彻彻底底断了这痴念。”

今儿奈何桥下了小雪,夜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待早晨有人出来才看觉自己已满院子堆积了没到人脚踝的雪。

天骤然冷了很多,温阮今儿难得的没折腾几人,睡的香甜。

余鸢被这寒意打了个冷颤,便抱紧了被窝里的叶清之,叶清之身上算不得多暖和,甚至有些凉,余鸢却极为喜欢这种触感,抱着他比什么都好,都安心。

奈何桥的人似乎极为不喜早起,早晨很静,还时才隐约听得客栈有很走动,外面街上也有人影走过。

醒来后的降火俸发现自己全身*与一件衣服都没穿的江眠躺在一张床上,他还枕在江眠的臂弯里。

一动,身体便痛的难以走动。

活了这么多年,虽未碰过女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闭着眼想也可知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白的可怕,猛然从床上站了上半个身子,竟是不知该做什么。

起的过猛,被褥连着带起,也惊醒了江眠。

江眠转了个身子,随后轻叹了两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相比于降火俸,他则很淡然,淡淡的睨着降火俸苍白的脸,笑道:“昨晚上……你喝醉了。”

降火俸墨发散乱,迷茫的抓了两下头发:“你……我……江眠,我……”

他竟然,他竟然和江眠睡了,同为男子,这,怎么可,罔顾人伦啊。他该如何向余鸢交代。

头一次,降火俸迷失到不知如何。

沉默片刻,江眠道:“我也醉了,降火俸,你也醉了。”

降火俸抿着唇不语,江眠的小腿还搭在他的腿上,吓的他连忙收回了腿。

他白着脸随手拿起床上残留,为数不多的衣物随意套上,随后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两腿一软险些跌落地上。他咬着牙强迫让自己站的笔直,双腿却忍不住直发颤。

第一百二十六章吃干抹净

他甚至有点不敢看江眠的眼,只能在床下,隔了些许距离说道:“江眠,我俩都喝醉了,所以……昨晚上的事当做都没得发生过好吗。”

本有些几分愧疚的江眠闻言怒气上了心头,他几乎后瞪着降火俸,一字一句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降火俸,你白白睡了我江眠,吃干抹净后一句喝醉了就能将所有的责任脱的一干二净了吗。别忘记了当初我经历过什么,对你,我下了多大了决心。”

降火俸站在地上,未穿鞋的白嫩脚趾都曲了起来,一向清冷的他,面上慌乱无比,看样子着实不知该如何了。

江眠蓦的心脏一痛,他恨了恨心,道:“降火俸事已至此,我们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

江眠也半起了身子,*着上半身,离降火俸算不得多远,他伸直了胳膊抱住降火俸瘦弱的腰肢,颤着声音道:“陪着我,就行。”

…………

中午时分渐渐都起了床,洗漱好一通后,余鸢老远便听得楼下热闹的厉害,隐约还有几句庆贺或是叹气,和当时赌石那天如出一辙。

他对收拾房间的叶清之随意说了两句便跑着去了楼下。总归温阮还未下来,吃不得饭,找点事做也是不错。

阿悄手里惦着一蓝色包裹,纷不停从里面拿出一块连着一块青苔满布的石块放在桌上。

老板,小二,客栈所有的人堵在一起将阿悄围了起来,盯着桌上那几块石头低声不知说些什么。

“唉唉唉,我赌是个二级宝石夜询王爷赢。”

“切,老子压二十个,百分百夜询王爷赢。”

阿悄静静听着,一下将袋子里的宝石尽数倒在桌上,冷声道:“三十个紫色宝石,我赌我家主子赢。”

几人都被阿悄这豪大的手气怔住了,紫色宝石啊,上号的二级宝石,虽不得蓝色宝石那般珍贵,倒也只是若了三分,在寻常人家中算是宝了。

老板盯着桌上那价值不菲的宝石看,惊讶道:“我说阿悄少将,虽说四皇子孟勇善战,可到底离开奈何桥多年,赌石赌的是两分昨日,七分实力,一分眼里力。夜询皇子这些年在奈何桥这里可是出了名的神机妙算,片片不会得失太多,开石最起码也是二级。你这,可别因为这次夜询王爷与四皇子对战,脑子一热下了这么大赌码。”

另一位小厮也道:“老板说的极为有理,阿悄少将,这些宝石怕不得也是你所有家产了吧。”

面对所有人怀疑,劝导,不相信的讽刺。阿悄很淡然,眉头都未皱一下可看出他并未将这些怀疑的话听进去。

余鸢站在楼梯口听到现在,听得迷迷糊糊,恰好老板向这望来,冲余鸢招着手。

余鸢回个微笑,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梯。

老板笑着道:“这位姑娘赌谁赢?”

余鸢迷茫道:“我也听了不少,恕我直言,未听懂多少。”

老板哈哈一笑,道:“对了对了,忘记姑娘你是外来的了。是这样,前两日在下应该说过这几日奈何桥会热闹起来。”

余鸢点点头。

老板指着桌上的还未开光的宝石,继续道:“明日晚上便是赌石大会,所有奈何桥的人都会前去观看,无论懂与否,不参加也可,去了便行。因真正进入最后缓解的寥寥无几,近日便已开始筛选了,淘汰了不少曾也挺厉害的赌石高手,连着王书人都差点被后辈挤掉,你说吓人不吓人。现在的年轻人啊越发猛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块宝石最起码要观个两三天,青苔,纹路,连着寿命,一一算齐后才可将其定价,可麻烦了。”

老板说的偏离了主题,且越说越起劲,余鸢尴尬的笑着,小厮和阿悄终是不忍继续听下去的轻咳一声,打断了老板的徐徐光辉事迹。

小厮他心里不禁道:若是当年真有这么厉害,何必现在开个这么破旧的客栈,收入微薄,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吹牛有吹牛的发,在外人面前吹吹也就算了,还偏偏当着他们几个晓得内情的人面前,这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老板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的两撮小胡子,说道:“这次去边疆打战多年的四皇子回来,也参加了这次赌石大会。真没想到离开奈何桥这么多年了,四皇子懂的不少啊,真是一匹黑马啊,力压王书人不说,一路斩杀无数在奈何桥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没有一次失误过,直直逼向夜询王爷蝉联了三年的宝座。”

小厮接着话道:“明上说是所有人都有可能,这次约摸都晓得真正较量的只有夜询王爷和四皇子了。其他的人啊不过都是个陪衬罢了。”

阿悄横了眉,道:“所以,我为什么不可赌我家主子赢。”

老板道:“阿悄少将,这不是同理之话,四皇子固然厉害,一路斩马杀敌,十成九赢,一眼便可辨出二级灵石,可要比寻常有了三四十岁的男子要有天赋的多,可询王爷在奈何桥的威名你可知道多少。”

沉默片刻,阿悄抿着唇道:“英勇善战,文韬武略堪称灵川国前三,最爱游玩山水,与人赛文,赌石天赋极高。”

小厮发出一声轻笑,阿悄斜着眼看他。小厮忙捂住嘴,身份高低在此,这般便是愉悦了礼仪。他忙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赔罪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阿悄略冷,因不止小厮,连着老板也是轻笑不语,显然是觉得阿悄这番话是个笑话。

余鸢心里也颇有了几分疑问,她所了解和知道的与阿悄所言无差,但看老板二人的反应明着这话不对,或许这些只是冰山一角,皮毛都算不上,却让阿悄当成了全部信之,心里颇觉好笑。

她在一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挑眉道:“老板这话的意思,询王爷的威名不止如此啊。我这初来乍到的很多事情不明不白的,老板若是有时间,有雅兴,不如上两道小菜,摆一壶好酒好好畅聊一番。”

余鸢几句待着玩笑的话适合适宜的到处,老板暗暗冲她竖起了拇指,笑容也多了几分爽朗之气:“姑娘好话,今儿午饭在下在这明着给姑娘免单了,随意吃,我这饭菜虽没有宫里的精致,但味道后我敢保证绝对不输一分一毫,绝对让姑娘满意。”

余鸢道:“那可不,昨天吃着就挺好。只是,老板,别扯开话题啊,我想问的和想象知道的不止这些呢。”

她眉头冲阿悄高挑,道::“对吧,阿悄少将。”

阿悄抿着唇一言不发,但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老板,意思不可言说。

老板讪讪后笑了两声,挠着头道:“也怪不得同为皇室中人,阿悄少将不知,约摸四皇子也是不晓得的,只有上年参加赌石大会进去前十的人才知。赌石大会远远不止赌石那么简单,可以说是赌命。”

余鸢错愕道:“命……”

小厮道:“可不,要不然灵川国这里怎么会被称之为奈何桥。姑娘,你也别逼我们家老板了,这些事说不得。”

内幕不少啊。余鸢撇撇嘴,道:“不可说,前十得知,你家老板怎知这么多?”

老板虽喜才人,自己赌石看着却是一般的,莫说夜溧,怕是连前十都未进,只在第一轮就被淘汰的王书人都比不过。又谈何知晓前十名才可晓得的秘密。

提起,老板脸色猛然苍白了几分,哆嗦着唇角,欲言又止。

小厮许是不忍见自家老板这模样,摊开手,洒脱道:“不说兮颜姑娘,怕是阿悄少将都不晓得,从前奈何桥这有位赌石十分有天赋的农家女子,名唤莺歌。在为数不多家贫中,她是唯一一个上了前十的女子,固之被称为千年一遇的天才,再后赌石大会结束之际她随着十位天赋极高的人进了奈何桥。出来后,心情低落,那几日郁郁寡欢,家里种的庄家也不问了,整日埋头喝醉,又没钱,她又不肯帮人看石,那里有钱整日游手好闲,只有我家老板人好,管她米酒。一次喝醉,那女子发疯似的在这里说奈何桥什么都是骗人的,那里根本不是公平公正的赌石大会,那是命啊,一步一条命。”

说着小厮自己也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颤,看样子当年的事的的确确亲眼目睹过,那名唤莺歌的女子怕便是说的远远不止这些。

余鸢未说什么,倒是阿悄接着问道:“后来,莺歌呢?”

“死……死了。”小厮一字一句道:“第二天尸体就在客栈门口趴着,头都断了半个,眼睛瞪的老大,身体没一块好的地方,锁骨处的锁骨乃至胸口都被人挖去,死相极惨。”

老板惨着脸道:“传说是招惹了鬼物,缠死而至,她家人都不愿认她,尸体在我可笑门口又不好一直摆放,我便买了个凉席,草草将莺歌安葬了。”

余鸢听得颇有几分不舒服,道:“谁杀的你们可知?”

第一百二十七章莺歌

“没人知道,皇宫那里传了话出来说是莺歌是被贼人所杀,与奈何桥的人欲半点关系,更无鬼神之说。”老板顿了顿,又道:“这个说法也说的过去,莺歌是个好姑娘,性子好,肯吃苦,待人友善,可以说在奈何桥这里与人无冤无仇,小吵小闹都没,更别提杀她解恨之说了,皇上的这个说法奈何桥的人都信。”

余鸢笑道:“可你们不信。”

彼时来了位要茶的客人,小厮拿起托盘去照顾客人去了。

老板看了眼余鸢,道:“莺歌是个好孩子,她死的冤。”

说罢便自顾自离开了,绕过柜台去了后面。

一时间这里除了客人说笑声,老板话余的回音,也没别的了。

余鸢明白老板何意,阿悄少将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四皇子的随从,他不会傻到四皇子在这里住下便逾越了规矩说皇家人的不是。未说到底信还是不信,怀疑或者不怀疑,那句“她死的冤。”便足以证明当年的事情怕没有这么简单了。

只是……

余鸢伸了个懒腰,人死都死了,几年过去怕魂魄都去投胎去了,这事瞒了这么多年,人很多,或许隔天差五的便有人死去,又或是新生命来到,莺歌一女子不过浪花点点过海浪,时起过一点波澜,再后便回归于平静,风过无痕的那种。

她只当个遗憾的故事听听就好了。

过了会儿,阿悄却伸手敲了下余鸢爬着的桌子,余鸢眯着眼睛看他。

阿悄错开了余鸢的目光,淡道:“我家王爷挺喜欢你的。”

余鸢:“……”

“所以?”

阿悄一脸正经道:“和离,和我家王爷在一起。”

余鸢狠狠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道:“你这人口气怎么这般大,比你家王爷还要不讲理三分。我和我家相公过的好好的,你这人却让我们分开,有病吧。”

阿悄坚定道:“别逼我,和离。”

话说间叶清之也从上方楼梯走下,余鸢远远的冲他招了招了手笑的璀然:“叶子,叶子。”

叶清之端着一碗粥食,原颦的眉头在听得余鸢唤他后,渐渐舒展了。如一是七彩绚丽的云彩被乌云遮住,乌云随风而散后奇幻迷离的美。

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被其吸引,男女不分,皆都直直望着叶清之。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世人都只觉是女子,对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叶清之顶着这些目光一步一步,雅正淡然的走下。

余鸢收回手,含笑望他:“我饿了。”

叶清之举了举手里的莲子粥,温柔的摸了摸余鸢的发顶,含了几分笑意道:“我熬的。”

余鸢拍这手接下,道:“我要喝光。”

叶清之含笑不语,同她坐下,叮嘱粥食温度如何,万不要过急,免得烫伤了嘴巴。

阿悄在一旁站着有些多余了,他素来不在乎这些,便觉没有什么不妥。

他只是盯着余鸢看,余鸢不时蹭着叶清之的手臂,如温顺的猫儿一样懒懒的撒着娇,与方才那个听得莺歌死极惨,连他都觉不忍,这人却还是一副没眉眼平淡,仿佛在听今儿天气不错这话的人,恍若两人。

看了会儿,叶清之的眸光极冷的撇了他数次,阿悄冰冷的面上有了些许动容,踌躇了两下,把着剑离开了。

远远看着阿悄身影消失,叶清之道:“这人来做什么?”

余鸢喝下一口,道:“说他家主子看上我了,让我们和离。”

她说的极为轻松,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好笑。

叶清之神情微动,连着手也不动,,只挑着眉看她。

余鸢嘿嘿一笑,道:“我那么死心眼的人当然不同意了。”

叶清之缓和了些,余鸢又接着道:“有我家叶子在,即便那四皇子长的有几分姿色我也不能红杏出墙啊,我要忠贞不渝,学烈火女子,对我家叶子要一心一意才好,拒绝外面那些野草野花什么的,对吧。”

叶清之淡淡看她,神色无异,只是那搂着她腰的手紧的不像话,又想到肚子里有了孩子,叶清之慌忙松开,手顿在半空,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不会是夸了一个男子两句,便扰的叶清之心神不宁,余鸢好笑道:“叶子啊,你醋劲这么大上辈子没少吃醋吧。”

她记得和叶清之相处了两年后,天道坊每每隔了半月便有弟子需下山除魔平定安康之说,那时除了叶清之天道坊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是女子。

现在想想除灵幽是便以对她有了感情,已是确定,更别提有好感是什么时候了,估计啊还要早的多。

她整日与那些男子鬼混在一起,下山除魔的,同吃同住,这人不知道喝这杯醋多少年了。

现在想想那时叶清之时常找借口让她去他的房间,说是砚墨什么,又是打坐修养,偶尔避开众人找些有的没的事不让她离开,这些都是推辞罢了,这人明明是吃醋了。

越想余鸢心里越得意,面上笑的更为璀璨了:“叶子,老实交代,你这坛子醋喝了不少年了吧,当初我与天道坊的阿子师兄下山游玩,明明欺的了上,瞒的了下,莫说你,天尊都不知我们几个下山去了哪里,偏偏被你发现了,同出平安村,说是除妖孽在此,说白了你就是天天监督着我,怕我一时心动和阿子师兄跑了,倒是你可伤心着去吧,哈哈。”

最后他们几个偷偷下山被抓,灰头土脸的回到天道坊后,被连尊狠狠斥责一顿不说,罚抄《温礼》整卷,共五卷,一卷一片礼,当时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没日没夜的抄写才完成这变态的罚礼。

到底有多多呢,她隐约记得抄了一半房里写满了虫走蛇怕文字的纸卷,堆满了一间可容纳成年男人的柜子,那容量,若不是怕不遵守被赶出天道坊,她才懒得碰那些文雅东西。

最后闭关出来,那位阿子师兄见她便跑,她主动前去打招呼,人家如见鬼一样,调头就跑,没有一丝迟疑。

如今想想,定是叶清之在背后教了他不少“礼仪”。

越说越激动,余鸢整个身子犹自颤抖,抱着叶清之的手臂力道也紧了几分,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轻碰轻放几下。

叶清之无奈的轻叹,摁住余鸢抖个不停的肩膀,道:“你现在不比从前了,小心些。”

余鸢摸了摸小腹,道:“没事,好着呢,咱俩的孩子哪有这么金贵。”

叶清之颦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家孩子,而是余鸢,毕竟余鸢性子洒脱爱动从上辈子便是如此,即便是有了孩子怕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现在不比从前可以随意动弹,不要命的往前冲。

余鸢咋舌道:“叶子,你不信我。”

叶清之道:“温阮有了身孕后你可看到了,恶心呕吐不说,身子乏的紧,江澜更是让她偶尔连床榻都不许下去,忌口很多东西外,连走个路都需让别人牵着。”

活了这么长时间,二人头一次为人父母的,哪里懂得这些七七八八的规矩忌口,叶清之所说这一点还是江澜平日里做的最多,最需要忌的东西,其他的小事件二人一无所知。

到底,叶清之因不懂,格外谨慎几分。

余鸢抿了抿唇,叶清之不懂,她也是张“白纸”啊。上辈子虽夫妻共三年,可到底没个孩子,至于为何没有,原因很多,叶清之有意不要,那时候连尊容不下她,日日排人打压她,抓她。自身都保不得安全,如何去护她和叶清之的孩子。这一生,这一世,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二人虽心想但都未明确说过要一孩子。但既然来了,余鸢想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安泰一生。

二人静默了片刻,余鸢扬了脸,叶清之凑近亲了下。

余鸢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有澜儿呢,不懂的去问问她便是。虽说照顾温阮一个人就挺累的,但我在一边看着不打扰她,也不招人厌烦吧。”

晌午将至,几人匆匆用了午膳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散去。

余鸢抱着叶清之打了个哈欠,最近许是因为怀孕原因,她越发想整日赖在床上,睡它个昏天黑地的。

还未将门开,身后江澜便走过来唤住二人。

余鸢收回要推开门的手,回头冲江澜笑道:“澜儿,有什么事吗?”

江澜面上有些犹豫,余鸢推开门,道:“进来再说。”

江澜点点头。

叶清之到了茶水,本只倒了一杯给余鸢,后又被余鸢戳了下手掌,这才又起身倒了一杯递给江澜。

江澜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下,说了句“谢谢”。

三人不约而同抿了口,各自放在茶杯。

江澜顿了片刻,这才道:“兮颜,清尊,我们到奈何桥也有几天时间了,寒冰的事可有着落了?”

余鸢道:“还没,奈何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还在摸索中,头绪倒是有,还未证实。”

“那便是没有进展了。”

余鸢点点头,道:“澜儿,好端端的问这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心凉渐生

江澜蜷起的手指绕在手帕上,强笑道:“只是,盛华如何未知,我们出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三块寒冰已齐,只差了两颗。我便想着能快点就快些。”

余鸢心里微微凉了下去。

叶清之脸色也不大好看,江澜咬着唇又继续道:“温阮肚子越发大了起来,看样子怕是要没名没分的生下来,总归是我江家的孩子,要认祖归宗的,早早解决此事,在我江家长大,我父亲定会十分疼爱他,好生照顾他,教育他长大成人。”

余鸢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无半分笑意道:“你可知,我有身孕了。”

江澜脸色一白,僵硬的点头。

余鸢平静道:“我说过奈何桥危险未知,你与我虽不是亲姐妹,到底也相处过一段时间,澜儿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

江澜额上冒出了汗水::“很好。”

“你担心温阮孩子不安全,没名没分不好,如何就不能替我想一点,不怕我受伤,遇到危险,孩子不保。”

沉默片刻,江澜哑着嗓子道了句:“对不起。”

随后起身,低着身子行了礼,失了几分礼仪的开门跑出。

余鸢未拦,目光凉凉的望向江澜消失的方向,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说贪念也好,自私也罢,矫情再不过。这次她真是有点伤心了,对江澜也越发失望。

叶清之揽住她,将余鸢小小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说道:“不必难过,人类都是如此,生老病死都有,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的一生太短,要的太多,便有了贪念,痴念,欲念。”

这些道理她岂会不知,活了这么久,若是事事用心如此,自己不老不死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个老去,死去,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最好的便是不与凡人来往,用情至深,奈何这些日子下来她对江澜是用心对待,抛开一切。

为何现在会变成这般模样,余鸢想不通。

方退朝,夜溧正欲回府,半途夜询带着太子拦下。

夜溧恭恭敬敬行了礼,唤了声:“二哥,太子。”

夜询微微一笑:“四弟不必多礼。”

夜溧回之微笑。

三人无言静默了会儿,夜询开口道:“听闻四弟现在离开父皇赐予的府邸,跑到一客栈住着去了,且一天到晚处了堂上,便是待在客栈,不知是闹的哪出啊?”

夜溧不紧不慢道:“四弟自是有事求之。”

夜询拿出折扇放在唇边微遮,笑道:“据说四弟看上一女子,且那女子已有夫君在侧。四弟这般,不怕惹了那女子夫君不快,还是四弟愿做这抢人东西的恶习。”

这话说的便是十分难听了,黄家子弟向来如此,话带三分毒,勾心斗角不少。虽夜溧在边疆受了五年之久未回奈何桥,如今归来,受到皇上表扬,手握万千兵马,朝廷呼吁自会不低,二人感到威胁将至,自会排挤如此。

出乎二人意料的夜溧只是淡淡笑笑,道:“二哥想多了,四弟岂是那种伤人心爱之人的小人。只是如今四弟二十二有余,二哥和太子已是妻妾满堂,二四弟我莫说正妻,连个妾室都没,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也想着找一心爱女子度过余生,毕竟谁都不愿战场不知死活的孤身过完一辈子。”

夜询缓和了几分眉头,抬眸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今儿晚上的赌石大会,四弟知道应该如何做吧。”

在夜询看不到的角落里夜溧眼里嘲讽满满而至,他低头抱拳,掩下一切,恭恭敬敬道:“四弟知道。”

夜询与太子相视一笑。

太子睨着他,道:“你虽贵为皇子,凡事切记莫要做的太过,给人留三分余地,若不然最后落得个骂名就不值当了。”

夜溧道:“多谢太子提醒,四弟牢记在心。”

出了皇宫,夜溧脸假笑顿失,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阿悄担忧的看了眼夜溧,道:“四爷,你……”

夜溧摇摇头,示意周围。

阿悄赶忙闭了嘴,看了眼身后跟随的几位士兵,专心赶马去了。

二人都未回府邸径直来了客栈。

夜溧身披大氅由阿悄扶着进门,随后关之,未锁。

夜溧将冻的通红的手放在火炉上微暖片刻,待全身的血液流通后,道:“想说什么,说吧。”

阿悄默默加了块碳,道:“王爷,您心里气吗?”

“气,气什么?”

“方才二皇子一番话。”阿悄道:“明里暗里便是让王爷你故意输给他,放弃此次的赌石大会。”

夜溧淡淡道:“府里,路上,甚至赶马车的车夫,都是他的人,我若不应下,你觉得我能活多久。”

与其说是为了余鸢而选择居住客栈,倒不如说为了逃避皇上乃至夜询的眼线才选择在此。

一,这是百姓都可居住的客栈,来人虽乱都是家底清明,二,他特意选择了余鸢对面,周围都居住满了客人,也免得有了空闲房子,夜询派了人手找理由在他周围住下,监视于他。

阿悄眉心一跳,担忧道:“王爷你你……”

夜溧眉眼淡淡寒光划过,嗤笑道:“什么灵川国第一谋略,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让我放弃,让位与这种愚蠢的人,简直是暴殄天物。况且他私下找我便说明我的存在已影响到他恶位置地位,以及想要的东西。”

想到昨日老板一番话,阿悄道:“王爷,奈何桥赌石大会后,得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东西啊,当然是好东西。”夜溧渐渐勾起嘴,目光幽幽的盯着火炉上不断跳出的火苗:“是个人都想要啊,况且那人是皇上。”

…………

下午时分江眠去找降火俸,发现人未在屋,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眉心一跳,奔着下楼,问老板左边那间的人哪去了。

老板道:“那位客官啊,午膳过后便一个人去了街上,具体是去干什么去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背着个包裹,也有几分离开的意思。”

如何回到房间里的江眠已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消息。

降火俸走了,降火俸走了。

离开了奈何桥,离开了他。

瘫软在地上,江眠痛苦的抱住头部。

若是可以,他虽不后悔占有降火俸,但绝对会看紧不让这夺了他心的人逃离自己身边,哪怕无耻占有,也不许,不许离开。

昨天降火俸过于的沉默,一言不发的悲诉他就应该想到的,那那么一个高傲的一个人,怎会容忍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现在应该怎么做,谁能告诉他啊。

江眠痛苦使劲揪自己头发,红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阮敲门而进:“相公,阮阮为你熬制了红豆粥,喝点吧。”

进来的温阮便看到一副生不如死的江眠,蹲在角落里。

温阮放下红豆粥,挺着已有月份的肚子弯下身扶他:“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地上凉,快些起来。”

江眠未动,温阮一女子的力气哪有将江眠扶起来的本事,折腾了半晌,温阮额上出了不少汗水,也未将江眠挪动分毫。

碰的久了,江眠不耐烦的推开了温阮:“滚开。”

温阮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扶住了一旁的门手才避免灾害。

她摸着凸起的肚子,心跳慢了半拍,回头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江眠:“你推我,江眠……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推我。你是谁,你可是他的父亲,我的夫君,你竟然推我。”

说到最后已是失声痛哭。

伸出的手指,收回才知,都是凉的,抖的,颤的。

她虽是怀孕进江家与江眠在一起,可到底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她现在腹中孩子的父亲。可现在呢,这人都干了什么啊。

她怀着他的孩子,吃苦受罪。竟然推她,推她。

方才若不是自己站的稳当,摔在地上,后果……

温阮不敢再想下去,心里除了对江眠的失望,便是怨恨,她咬着牙,扶着门前,恶狠狠道:“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一乡野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与你江眠同塌而眠,成了陪你度过后半辈子的良人。男人三妻四妾我管不了,回到北骑盛华你娶再多也不关我的事,只需将正门的门面给我便行。男人,就算了吧,我温阮和几个女人争风吃醋尚且可以,若再多了个男人,我可受不了,你江家怕也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江眠错愕的抬头,温阮冷笑道:“你别以为你喜欢人家降火俸没人知道,大家都看在眼里没人戳穿罢了,你也真是够了,人家降公子不喜欢你,你死缠烂打不说,还用了下三滥的法子睡了他。”

想到自己竟是连个男人都比不过,温阮心里越发气,嘴上说话也越发毒辣起来,也未看到江眠血红的眼里流露的杀气:“你觉得我是不要脸睡了你,可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还不是学我得了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我比降火俸幸运的多,最起码我可以嫁给你,可你呢,不能给人家个名分,白白得了人家清白的身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发狂

清白的身子,清白的身子。

脏,脏,恶心。

这些话如梦魇般紧紧缠绕着江眠,让他不得不想起了当日忘忧川之日受到的非人虐待。

从那之前他也从未害过于人,心善相待,可上天给了他什么,到底是什么啊。比死还要残酷一万倍的酷刑。

他一堂堂七尺男儿竟被……竟被……一群老男人……

江眠没有胆量再回忆当日的情景,抬头之时便已是双目赤红,表情狰狞的盯着温阮。

待冷静一些,温阮喘了两口气,这才注意到已有几分着魔的江眠。

江眠眉眼布满了戾气,僵直着身体逼近她:“你,方才说什么?”

这样满身戾气的江眠,温泉还是头一次看到,被吓的不轻。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心里“咯噔”一声。

下意识的便护住肚子,咽着口水道:“我……我……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江眠红着的眼角泛着冷笑:“没说什么,什么没说什么。”

温阮心知事情不对,便大着嗓门冲门外喊道:“阿姐,阿姐。”

江眠一个箭步冲过去,快准狠的捏住温阮细长的脖子。

温阮所有的呼救和求饶皆都被扼制于此。她惊恐的双手胡乱动弹,试图拨开江眠如钳一般钳制住他的手掌。

千钧一发之际,江澜推门而入,眼前场景令她整个心都跳了出来。

她几乎是在捶打江眠的手,让脸色苍白如纸的温阮可得到一丝一毫的空隙。

“江眠,你干什么,疯了不成。”

江澜奋力捶打,使劲推开,奈何江眠力气奇大,失了理智时更为执拗,几次三番之下更加紧了握住温阮脖子的手。

温阮的两脚渐渐脱离地上,悬在半空,脸色越发苍白,喉间溢出的呼救也越发凄惨:“阿姐……阿姐……救,救我,”

江澜气的两眼发白,伸手狠狠在江眠脸上呼下。此刻余鸢几人也赶到,叶清之二话没说便施了术发让江眠手掌微痛,迫不得已松开温阮。

得了呼吸,温阮只剩了半条命的蹲在地上,两腿一摊,使劲喘气。

余鸢也被惊了一跳,拿起桌上盛满了水的茶杯,泼在江眠脸上,道:“江眠,你快清醒下。”

被凉水泼了个满面,江眠发狂的面上总算是有了些许平静,戾气也少了许多。他定要看了半条命直喘的温阮,一屁股失神的载到在地上。

温阮哭着道:“阿姐,阿姐,吓死阮阮了,夫君,夫君他要杀了我。”

江澜将她搂进怀里,呢喃安慰:“不怕,不怕,阿姐在,阿姐在这,江眠不敢。”

“阿姐,阮阮知道自己不讨喜,夫君不喜阮阮,可阮阮怀的怎么说也是夫君的孩子,日后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夫君在侧。可夫君容不下阮阮,竟是要杀了阮阮,阮阮,阮阮好怕。”温阮不嫌事大的悲戚道:“要不,阮阮还是等孩子生下,孩子留给江家照顾,而阮阮就不必进江家的大门了。只是阿姐保证每个月能阮阮每月可以见到这孩子几面便行,也别告诉孩子阮阮是他的生母,阮阮身份低微,配不得。”

说到最后眼泪恒流,一头埋在江澜怀里,身孕后未圆润反而削瘦了不少的身子,颤个不停。

江澜听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心疼的搂住温阮,道:“不会的,不会的,江眠今儿一定是喝醉了,阮阮别怕,别怕。”

起身,看着失神,仿佛不知身在何处的江眠,江澜咬着牙关又是一巴掌落下:“江眠你给我醒醒,你在做什么,啊,你给我醒醒。”

她拼了命的晃动江眠的身体,江眠抬眸淡淡看她一眼,道:“阿姐,降火俸走了。”

江澜一愣,江眠将头埋在膝盖间,失声痛哭:“是我的错,是我逼他离开,是我逼他离开的,我不是人,阿姐,我不是人。”

在众人眼里,相识以来,这是江眠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

手足无措,惊慌,后悔。

看着委屈的温阮一个劲安慰的江澜,以及痛苦不堪的江眠。

余鸢想到自己为何讨厌性子太过漂亮之人了。

这些人往往对谁都是体贴入微,一举一动都会揣摩理解你的心思,乃至你今儿中午想吃什么,他们可以猜的七七八八,为了满足别人,他们甚至可以放弃自己挺为重要的东西。

什么都好,就是滥情,你以为她们是对你独独至此,其实连着相逢不过一面的陌生人,他们也可做到如此。

对谁都好,独独不会好到心里去。

她叹了口气,对江眠道:“降火俸没离开。”

江眠停止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抬眸看她。

余鸢道:“澜儿想知晓寒冰一事,我身子不便,降火俸便替我去了。”

江眠不确信道:“老板说降火俸背着包裹?”

余鸢道:“那不过是我准备参加今儿晚上赌石大会用的东西而已。”

听此,江眠惨笑了两声,两手捂住发红的脸,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余鸢有些不忍道:“你俩抽个时间好好聊聊吧,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降火俸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计隔天仇。”

江眠胡乱点头,算是破涕为笑,狼狈的踉跄了两步起身,扶着桌子,椅子,门槛,跌跌撞撞的出去,嘴里呢喃:“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这般失神恍若半死的模样,莫说余鸢,江澜看了也有几分难受。她吸了口凉气伸手想拽住江眠的衣角,却被江眠狠狠甩开,他低沉的眸子里孕育了冲天的怒火:“起开,别拦我。”

恶狠狠的瞪了眼温阮,江眠头也不回的离开。

屋里回归了平静,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江澜头疼的轻扶额。过了会儿,她对余鸢道:“小眠的心思很清楚了,降公子的心思我不清楚,但我会劝他。”

余鸢依在叶清之怀里,道:“劝,澜儿你打算劝降火俸什么?”

江澜道:“放过小眠,他只是一时兴起,这种事情怎可发生,莫说我盛华江家,怕是寻常百姓家中也够荒唐。”

余鸢颇觉有几分好笑,道:“你劝降火俸放过江眠,不是,澜儿,他俩谁缠着谁你清楚吗?”

江澜道:“我不管这么多,小眠性子倔,方才看便知这次下的决心不小,这事只好让降公子开口解决了。”

“你打算怎么做,让降火俸离开,还是说些伤透了江眠的话,担了这个坏人的罪名。”余鸢敛了笑意,冷然道:“无论哪种澜儿你都太过自私了,江眠是人,是你的亲弟弟,降火俸虽不是你的弟弟,既不是弟弟,你又有何资格降火俸担这个恶人的名声。我倒是觉得爱这玩意儿不分性别,喜欢便是喜欢,深爱便是深爱,如果被性别,伦理道德束缚住脚步,怕这感情也没什么可让人记忆尤深的了。”

门外敲门声响起,细听便是发自余鸢房外。

“兮颜,兮颜姑娘,你在吗?”

夜溧一身白衣雅正,微急却不失礼仪的敲着房门。

阿悄在一旁侯着,道:“王爷,你说了这么大声都无人回应,兮颜姑娘是不是没在房间里?”

夜溧收回手,道:“不应该啊,这个时辰不在房间里应该去哪里?”

余鸢看了眼门外,想到今儿晚上的东西,便对江澜道:“寒冰我自会快些帮澜儿你找出,不过我也劝澜儿你别带这种想法去找降火俸,他这个人性子直,你便是对他说了,他也不会听,更不会离开,因为我还在这,你江澜,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让降火俸听你所言,做你所事。”

说罢也不管江澜瞬间便的惨白的脸色,拉着叶清之的手便离开。

果不其然出门转个弯便见到夜溧带着阿悄在敲打自己居住房间的门,她没走过去,道:“四皇子找兮颜可谓何事?”

她与叶清之都未行礼,阿悄正欲开口训斥,却被夜溧一手拦下,他笑着道:“这几日宫中琐事颇多,一连几日都未与兮颜姑娘好生畅聊一番,今儿得了空便赶来至此,特邀请兮颜姑娘参加今晚上的赌石大会。”

余鸢错愕的笑道:“找我?”

夜溧点头,道:“赌石大会去的人都是带着家眷的,奈何本王这些年被父皇搁置边疆,年年战与沙场,哪里来的闲空娶妻生子之说。孤身一人难免被人笑话,便想着带兮颜姑娘去。”

叶清之眸光一沉。

余鸢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道:“奈何桥皇室女子长相秀气,端庄,知书达理的不在少数。四王爷你年纪轻轻功绩可为,追求你的女子怕是能从这家客栈排到对面街上突去,你又何必找我一有夫之妇。”

夜溧礼貌而不失风雅的笑道:“溺水三千,本王我只取一瓢饮,而兮颜姑娘便是那一瓢水。看似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却恰恰撩动了在下的心弦。”

余鸢皮笑肉不笑道:“听王爷这番话,我还挺特殊啊呀。”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便是兮颜姑娘这种女子。”夜溧缓缓笑道,意味深长:“赌石大会包括有一点明日的宴会,都是需要请柬或是身份高贵之人才可进去,兮颜姑娘怕是正在为此事着急的不行吧。”

第一百三十章所谓夜晚不可外出

余鸢含笑两声,掩下眸里片刻的探究:“王爷怎会知晓兮颜正在愁此事,还是看样子王爷将这事都算好了。”

她总觉夜溧的目的不单单只是参加赌石大会这么简单,包括平白无故靠近她,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的话,今儿算是证实了。

夜溧不置可否,淡笑道:“本王愿意帮助兮颜姑娘。”

余鸢道:“王爷可要什么好处?”

说罢又担忧夜溧趁此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她又道:“话先廖在这儿,我呢,一平明百姓什么都没,很别提什么奇珍异宝,王爷即便是帮了我怕也是落得个徒劳。”

夜溧摇摇头,淡道:“兮颜姑娘多想本王了,身为王爷本王自然什么都不,衣食无忧。本王帮兮颜姑娘纯属出于心,本王心悦兮颜姑娘,也知兮颜姑娘已为*,有爱人在侧,也不愿多多叨扰。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本王还是可以帮上忙的。赌石大会参加男子都会带一妻妾,本王虽在这有名的正妻无有,妾室干净,但一时带了一女子进去也不会让人怀疑。”

余鸢端想了半刻,前几日她也试图探一些奈何桥之时,隐约便是觉得与赌石大会有关,便前去调查。结果莫说查,连个正儿八经的赌石地都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前眼巴巴看着。

探的门外,里不知,问不得。唯一知道的还是这家客栈老板说的莺歌一事,其他的便是一无所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江澜那边已在催促,长时间待在奈何桥没个头绪也不是个办法。

夜溧见余鸢犹豫不说,眼里泛起了极浅的笑意,面上却装作极为委屈道:“兮颜姑娘,本王真是只是单纯想帮你,并未怀其他心思,兮颜姑娘若是不信,本王也没办法了。”

一旁的叶清之颦了眉头,握紧了余鸢的手。

力道之大令其微痛,余鸢安抚的拍了拍叶清之的手臂,笑道:“没事的,叶子。那好,我跟你去便是。”

叶清之抿唇:“我也去。”

阿悄斥道:“你以为年进前十的赌石大会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啊,一张帖子一个人,带的家眷也只有一个。若不然,哪个阿猫阿狗的都能随意进出,奈何桥,未免也太平庸了些。”

叶清之顿下,再抬头,眸子坚定:“我去。”

余鸢软了心肠,道:“我去,我家夫君也要去,若不然我便不去。”

阿悄不满的在一旁道:“说了赌石大会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二位又何必让我家王爷为难。”

余鸢不闻。

沉默了一会儿,夜溧道:“这样吧,今儿晚上就委屈这位公子换上阿悄衣服,当我的随从一同进赌石大会,如何?”

“王爷,你……”

余鸢点点头,无论怎样,叶清之跟着便行。

要是以往她自己一人去便行,叶清之那儿说两句好的哄哄就可。现在毕竟自己怀孕在先,夜溧这人目的不轻,万一有点什么事介时麻烦,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一件事便这么决定,夜溧临走时再三叮嘱奈何桥的夜万不可一人出来走动,特是半夜过后。

几人听的迷迷茫茫,见夜溧神情认真的紧,一点都未有开玩笑的意思,便都应了下来。

赌石大会有了眉目,余鸢这儿可算是一团糟。降火俸未走,只是去调查赌石一事,失控的江眠自出去后就便再未回来,江澜要照顾情绪不稳定的温阮,找人的事便又落到余鸢二人身上了。

戍时的尾巴翩然而至,江眠还未回来,余鸢二人便动身要去街上寻找。

本着叶清之不愿余鸢出门之说,余鸢身子较乏,若是平常也便应允了,现在客栈只有江澜和温阮,她若是留在客栈便免不得与二人交谈。一想到江澜下午说出那些话,温阮的诸多为难,余鸢便好似堵了一口气,闷的难受。

街上人影稀疏,寒风透过古幽小巷刮进,夹杂几分夜里特有的寒气,冷的逼人。

家护虽都是灯火通明,却极少见人影出没,偶尔一两个也是赶路似的跑去。

沿途一条繁华街道遇到人屈指可数,余鸢想到下午夜溧说的一番话,便道:“叶子,我怎的感觉这里有些怪异。”

叶清之抬眸看了眼前方一片乌漆嘛黑的街道,道:“怨。”

余鸢赞同点头:“有点。”

她现在虽没有叶清之如此敏锐的觉术,一点平常之事还是可以觉察到了,就像现在。虽猜不得怨气来自何处,隐约感觉是在周围,圈圈缭绕,魂魄不散。

二人无言对视一眼,继续走下去。

去了一家较为繁华的客栈,方进门小二正拿着一块牌子出来,意思“打烊”之说。

见到二人进来脸上竟是浮现几分惊恐之色,颤抖着双手将牌子放在桌上,对身后算账的老板道:“老板,老板有人来了。”

老板扭头而来,也是一副惊恐渐聚



余鸢看的奇怪,眼下也懒得顾问这么多了,便问道:“老板,请问下午可有一长相清秀,身子挺好和我身边这位公子差不多,神情低落,看着不大高兴的男子从这儿走过。”

老板连着摇头,道:“二位住店还是?”

余鸢道:“只是找人,若是老板未见到,便告辞了。”

老板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指了下门外,道:“二位还要出去?”

余鸢点头:“怎么了?”

老板愣了片刻,手里拿着的算盘也略有些不稳当的摔落地上,“啪”一声,惊的一旁小二手里的牌子也掉落地上。

小二忙弯身捡起,嘴里一直说着不好意思。

二人反应太过奇怪了些,余鸢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老板,道:“老板,可,有什么不妥?”

老板白着脸未言,小二试探性问道:“二人不是奈何桥的人吧。”

“对。”

小二一副在理恍然,道:“那就怪不得了。”

余鸢道:“初来乍到灵川国,我和我家相公许多事情都不明白,犯了什么忌讳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得罪那个高官小命不保,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方才我和相公进这家客栈二人表情便不大自然,请问我们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老板连连摇头,见余鸢二人穿着不求俗,说话礼貌三分,谦虚恭敬,便多了几分好感,叹了口气,道:“姑娘外来的不知,奈何桥这片晚上是不许有人出门的。”

预料所言一样,余鸢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难怪方才一路走来,白天热闹至极街上,人影屈指可数,甚至没有呢。原来是半夜不许出去,这个,恕在下多问一句,为什么?”

老板张了张嘴欲要说出,小二却在这时轻咳出声。

余鸢看他,他便低着头错开了视线。

老板犹豫了片刻,对余鸢道:“其实也没什么,二位若是出来找人,那便等到明天再找,夜深寒重的,姑娘家家的就别在外面走动了。”

余鸢若目光有所思的在小二身上停留一会儿笑道:“多谢老板提醒,兮颜记得了,这就回去。”

中午便出来查探消息的降火俸此刻正躲在王书人的宅院里。探情况。

书房里王书人稍稍进去,降火俸看人进去后,看了眼前方不远处巡逻的士兵,黑影鬼魅般从屋顶落下,蹲在角落里捅开一处纸扇门窗,向里面望去。

书房算不得多大,书却是极多,两个人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书籍。

王书人进门后一眼都未落在那些书上面,而是径直去了书桌边拿起一张原本就放在桌上的纸张。

降火俸隐约看的白色的纸张上面画的是两块青苔毛石。王书人手持毛笔在上面不知在画什么东西,降火俸只看到王书人胡乱动弹的胳膊,以及越发狰狞的表情。

他下了术,再睁眼便见到纸上缭绕着一团黑气,且那黑气仿佛是被封印在了纸张上面,虽冒出在外不少,却未离开纸张,想却不能。

随着王书人一笔接着一笔的落下,那团黑气隐隐还在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降火俸眉心一紧。收回术,为防止打草惊蛇,前方巡逻的士兵也快赶了个头回来,便离开了王书人的院落。

这个时辰街上真是一个人都没了,灯火稀少,黑的密不透风,光是看着便有一种难言的压抑。

叶清之背着余鸢漫过半条街道,百般无聊的看了眼身后,她道:“这玩意儿跟随我们一路了,哎,我说,你可以出来了吧。”

一阵寒风吹过,无人应答。

余鸢撇撇嘴,道:“有胆子跟着我们,却没胆子出来,真是没志气。”

叶清之淡笑,收紧了握住余鸢双腿的手。

一会儿后二人便听得原本空荡荡的街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且那脚步声极,却极快,一听便是习武或者非人传出。

二人不禁慢下了步子,警惕三分。

拐弯口便是步子声越大,余鸢正欲让叶清之出手,却见来人一身黑衣身影萧索。

停住脚步,她惊道:“降火俸。”

降火俸含笑望她,道:“阿鸢。”

第一百三十一章渐生

余鸢道:“只是让你去调查个事,你去哪儿了,半天都不见人影?”

降火俸敛了笑意,抿着唇道:“阿鸢,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现在说不清,等回到客栈我再一一说明。”

“好。”余鸢探头看了眼身后,道::“江眠呢,你有看到江眠吗,他说去找你了。”

降火俸眸子微微沉下,摇头,道:“未见。”

余鸢轻不可查的皱起眉头,降火俸又道:“江眠找我,他找我做什么?”

余鸢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江眠倾心降火俸之事她早些在锁灵城便已看出,除了有些惊讶,开始的难以置信后便坦然了,她觉爱不分边界,不分性别,喜欢在一起便行了,就像她是妖,而叶清之是仙仕一样。

降火俸年龄也不小,虽是不死之身不老容颜,但一个人孤单久了都会感到孤独,一种比死亡将至连更可怕的空虚。她也想让降火俸找个伴过着,哪怕伴十年也算得十年。江眠虽不可能是良人,但她能感受到降火俸待江眠到底是有些不同的。若是可以,不妨试试。连尊突然到来,晓宜鬼魂缠身,万般事情缠身,她便将此事搁下。

如今后又有温阮之事,打乱了所有的一切,余鸢也觉江眠已放下自己对降火俸那种春心萌动感,虽不喜温阮,到底为了孩子可以过这余生。

可今儿温阮一事看得,江眠心里还是未放下降火俸,这两日降火俸也很奇怪,避开一切能与江眠见面的原有不说,情绪更为奇怪,似有什么极为难以启齿的事情未说。

想了片刻,余鸢道:“降火俸,虽不知你和江眠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江眠的的确确跑出来找你去了,依这两日探得的消息,奈何桥深夜后便不允许人在街头走动。现,夜已深,江眠未归,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江眠出去也有段时间,若是未找到降火俸,他应该也会想到降火俸回到客栈才是,毕竟未离。依着这个点,加之本地人所说,余鸢断定江眠出事了。

降火俸紧崩着脸,未语。

余鸢看得听后他降火俸是有几分紧张的,便道:“过会儿我和叶子要去参加什么赌石大会,可能会很晚回来,江眠未找到也无法给澜儿一个答复,降火俸,你先回客栈待着吧,奈何桥阴气极重,以防发生什么事儿,万事都要谨慎。”

降火俸颦着眉道:“赌石大会,什么赌石大会?”

余鸢道:“这里凡是有点价值消息或者东西,口风极紧,一点都套不出什么。正好这次夜溧邀我去赌石大会,我便想着趁此次机会好好探个究竟。”

沉吟片刻,他道:“赌石大会我也听说过一点,虽模糊,零零散散一点。但这赌石大会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阿鸢若是去,我也去。”

余鸢笑着摇头道:“叶子也会陪我,降火俸你便留着看守客栈,万一澜儿她们出了点事,也免得到时候忙的无头苍蝇要好的多。”

话说间便有阴风吹过,夹杂了一丝丝游离飘荡的魂魄,鬼声凸显,戾气不轻。

余鸢敛了心思,冷笑一声,道:“要么出来,要么离开。别在背后用你残留的魂魄试探。”

风,呼啸而过。几人清清楚楚看到一白影在前方巷口飘过。

几人未动。

过了会儿,那百姓兀自又飘了回来。余鸢这才看得这是七魂没了三魄,只剩了生前执念,日后怨气存活下来的孤魂。

余鸢一手抱胸,好笑的看她。

魂魄似有些不知所措,被这这么盯着竟是风吹透明,身子乱逛。在那一团白中缓缓伸出一手掌,手指修长,白的近乎白纸,略有些僵硬的指了指西面一处密不透风的巷落。

见余鸢几人还是不为所动,魂魄转头披散着头发,看了眼几人。

余鸢恍道:“你,想让我们去哪儿?”

魂魄身子微低,点头。

三人对视一眼,再回神看前方,那里早已没了方才鬼魂的影子。

这只魂魄的出现并非是巧合,从方才出客栈,余鸢便觉一直有东西跟着他,且搞出的动静越发大。自从方才老板那儿出来,魂魄便越发大了胆子,竟是用怨气骚扰,这玩意儿虽看不见,感受多了身体会被吸收过多的阴气,损害阳寿。

依着方才看,那魂魄对她们应该没有恶意,若不是也不会只是单纯的指路了。

余鸢道:“去看看。”

小巷幽灵漆黑,周围人家都关了灯火,这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加之土路不平,走之颇小心翼翼。

头中,待看到爬在地上半死不活,一身是血的江眠时,众人才明白过来,方才魂魄引她们过来所谓何事。

余鸢想跑,奈何身孕加身,只好忍着着急,一点点由叶清之扶着过去。

降火俸探了江眠的鼻息,道:“还好,只是昏倒了。”

说着他便又看了眼江眠周围,道:“身上棒伤居多,伤口深浅不一,应该是被人打的。”

余鸢道:“带回客栈再说。”

…………

时辰也到了时间,余鸢回到客栈没有半刻,夜溧便敲门催促。

他拿了两件衣衫,彬彬有礼道:“这是本王为二位准备的衣服。”

又怕余鸢误会,夜溧道:“兮颜姑娘别多想,本王绝对没有看不起之意。只是既为心意女子,衣服上总许和本王有几分相似不是,若不然也没什么意义了。至于兮颜姑娘相公,既为随从,衣服也是要换的。”

余鸢倒没想这么多,听得夜溧想的如此周到,便笑着感谢道:“多谢王爷”

夜溧半戏谑道:“能为兮颜姑娘效力,本王很开心。”

余鸢皮笑肉不笑,咧着嘴笑了两声,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将夜溧隔绝。

碰了一鼻子灰,夜溧摸了摸方才被门碰到的鼻尖,盯着禁闭的房门,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阿悄强忍下怒气,道:“王爷,兮颜姑娘这般不知礼仪,您……”

依着他的印象,这十几年来余鸢还是头一个敢这般对待自家主子的人。

夜溧撇了他一眼,道:“你这榆木疙瘩懂什么,这样的女子才有趣。比那些皇室乃至贵族中墨守成规的女子有趣的多。”

阿悄道:“王爷可别忘记,等赌石大会结束,皇上可是给您介绍了三个未来王妃,都是王爷口中破为‘有趣’的女子。”

夜溧回身拿着手中折扇,不轻不重敲了下阿悄的脑门:“你这阿悄,竟敢打趣起本王来了,是不是最近日子过的太舒心,蹬鼻子上脸了。本王婚事缠身不好过,你便拿此为乐趣。本王看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本王给你觅几个良家女子,小家碧玉的那种,任阿悄你你挑选。”

阿悄忙做求饶状道:“王爷你可算了吧,阿悄还想过几年个痛快日子,王爷你可别给阿悄找麻烦。”

夜溧笑道:“既然阿悄你知道皇室女子多么无趣,又何尝不知这位兮颜姑娘的特别之处。”

阿悄看了眼眼前禁闭的房门,心道:自家老爹果真说的不错,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约摸王爷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对待他的人,难免心生好感,理解理解。

奈何啊,奈何。人家姑娘已经有夫君了,且关系好着呢。

他低声压了笑,一本正经道:“王爷,兮颜姑娘的确很好,出尘脱俗。”

夜溧眯着眼睛,赞同的点头:“本王看上的女子哪里有像那些寻常胭脂俗粉般无趣。”

阿悄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忍道:“可惜不是王爷你的。”

夜溧方扬起没多久的笑意,仿佛凝固在了上面,阿悄眼里划过的狡黠也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纸扇一合,错身回了对面房间,只留下一句:“王将军家的小女儿,今年芳龄十六,正好到了成亲的年龄,等赌石大会结束,本王便帮着阿悄你筹备婚事。”

回头看着阿悄渐渐扭曲的脸,夜溧笑的神采飞扬:“好人长命,不用多谢。”

…………

二人换好衣服出来,余鸢想去看江澜,她总归有些不放心。

方才进客栈,降火俸背着一身是伤的江眠放在江澜一边,江澜眼里的绝望,以及悲伤,她蓦的便趴在江眠身边哭的肝肠寸断,嘴里不停呢喃“小眠,小眠,阿姐错了。”

敲了门进去,江澜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江眠留了几道疤痕的手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没了魂。

余鸢悄声走过去,拿起一旁软榻上的大氅披在江澜身上,安抚道:“澜儿,你也别伤心了,叶子说江眠只是受了些许的皮外伤,吃点药,睡一会儿,养养便好了。”

江澜未言,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一颗颗滑落。

余鸢蹲下身,拿着帕子为其擦拭。

江澜一手拨开余鸢的手,余鸢蹲的不稳,险些摔倒地上,好在身后叶清之眼疾手快的扶住,这才免去摔倒的祸事。

余鸢整个人有些懵,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澜,开口发现自己声音都是颤的:“澜儿,澜儿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准备前去奈何桥

江澜吸了口凉气,眨眼便是两行泪流下,她哽咽着声音道:“江眠是我的弟弟,我江澜唯一的弟弟,江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从小百般呵护,宠溺到大的弟弟,你们又不是小眠的家人,姐姐或者兄长,哪里又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过。兮颜你眼里心里只有清尊,降火俸整个人里只有你,小眠喜欢降火俸,我们都知道。他们……他们都是……”

说到最后江澜哽咽到已无法再说出整句:“都是……都是男子啊。罔顾人伦,天理不容。重要的事,降公子不喜欢我家小眠,他眼里心里,就如你对清尊,只有你,只有你。哪里又会正眼看我家小眠一眼,独剩小眠一人没脑子,死都不愿回头的痴心错付。”

身为江家之女,礼仪行为最为重要。行为礼,道善言,这些在别的女子身上可生后学来的,对江澜而言,不过是顺之罢了。如今这般失控尖声,可想而知江眠这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余鸢看了江澜一会儿,缓缓站起了身子。

这一刻她心里有些凉。

好似一只很小很不起眼的毒针,轻轻一下,有意无意触碰你已受伤的伤口,虽不至死疼痛,却是万针扎之。

叶清之目光冰凉的在江澜脸上看过,在后搂住余鸢的身子。

余鸢抿着唇,道:“降火俸对江眠只是单纯的朋友,无半分男女情感。而江眠,对降火俸产生这种感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醉酒后让温阮怀了身孕也是过失。江澜,这一切难道只是我,降火俸的责任吗。你,包括江眠难道一点点责任都没?”

余鸢承认,她并不善良。这个时刻,或许换成其他女子定会静静听着江澜的控诉,一言不发。可她到底不是那些女子,事实上与过去相比她容忍了很多,于江澜而言,余鸢款待许多。只是凡事都需有个限度,适可而止便是最好,一旦越过便没了意思。

人心善变,易凉,而她又何尝不是。

面对余鸢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江澜半低着头,一声没一声的哽咽,眼泪很快便湿了一片,淡黄的棉被褥也被泪水染湿了一片。

余鸢淡淡看她一眼,道:“今儿晚上我和叶子有事,你也早些睡吧。”

出了房门,二人便依下午夜溧所言在楼下等候。

离约好的时辰还有半刻,二人下,楼,夜溧已坐在椅子上侯着。

余鸢和叶清之已换了衣服,许是头一次穿这种繁文缛节才会有的宫衣,余鸢走路整个人都有些木然。

身后叶清之一身粗布侍衣,扶着余鸢走的很慢。

夜溧冲二人招手,待二人走近,他目光极快的扫过,最后落在余鸢身上,赞叹道:“不错,兮颜姑娘穿这身衣服很好,很适合你。”

余鸢低头看了眼宽大而带了些许花边的衣袖,颦眉道:“是吗。”

平日余鸢穿着便是一些简约的襦裙,莫说腰穗,锦荣精致,依着她而言舒适便是最好。毕竟需要时常都手脚,穿的太过隆重,倒是难发挥水平,麻烦的紧。像如今这儿一身淡蓝色拖地百合琉襦裙,腰间紧松有度的腰束将其柳腰完美的呈现,裙摆则是纹绣了不少莲花图案,层层相叠,片片相接,看起来令人有种眼花缭乱的美。

余鸢个子算不得多高,也谈不上矮,应是小家碧玉。瘦,但不至于过于削瘦,该凸的地方凸,该显的地方显,前凸后翘。

看完了余鸢的装束,夜溧待看到余鸢只用了一根梅花簪子束起的头发时,颦眉道:“不妥,不妥。”

余鸢道:“哪里不妥了。”她虽不懂什么衣物穿着之类的,但她也不傻,皇室里的东西哪有差劲一说,这身衣服抛开别的不说,的确后挺好,也适合她她。

话说活了这么久她这么穿衣服的次数寥寥无几。上辈子尽着追叶清之,游玩去了,虽途径各地,到底也无人过问这事,便是到了皇宫见宫里的妃子个个宫装艳丽,她也懒得换。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也不见得太真。

夜溧指着余鸢散乱的秀发,道:“头发,应当梳个时下宫里娘娘梳发最多的才行。”

余鸢瘪瘪嘴道:“不就是个赌石大会吗,麻烦。”

夜溧笑着道:“不不不,兮颜姑娘如此漂亮,所谓话事十全十美之说,既已换了衣服,梳上个配它的头束又如何。”

“赌石大会什么时候开始,还有时间吗?”

“一个时辰后。”夜溧道:“一个时辰,够了。”

…………

只说不做,远不如边说边做来的实在,只在话说间夜溧便让阿悄回自家府中带了奶娘过来。

奶娘是为年过四十有余,体态微胖,面容慈祥的妇人。

踏着月色,她从轿子上下来,余鸢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被布纱蒙着的,但了客栈进了大堂,阿悄才将布纱拿掉。

奶娘恭恭敬敬冲夜溧行了礼:“老欧见过四王爷。”

夜溧摆摆手,对余鸢道:“奶娘挽发的技术很好,一点都不比宫里的那些嬷嬷差。很快,一会儿便好,劳烦兮颜姑娘同名奶娘去后面修整片刻。”

说着便让阿悄从轿子中拿出一檀木盒子,递给奶娘,道:“劳烦奶娘了。这么晚叫您出来。”

奶娘慈爱的笑了笑,道:“王爷客气。”

来了余鸢房间,奶娘拿下余鸢佩戴了许久的梅花簪子,和叶清之送与她的那枚再普通不过的簪子。

奶娘再拔掉那根虽普通无常,色泽却是极好的簪子时,余鸢道:“奶娘,这簪子给我吧。”

奶娘皱纹满布的手上顿了片刻,随后递给余鸢。余鸢宝贝似的握在手里,来回抚摸。

奶娘见此,半开玩笑道:“姑娘这么宝贝这簪子。可是心爱人送的?”

余鸢点点头道:“我相公送的。”

奶娘顿了动作,方挽起的一缕头发也停在了半空。

余鸢也不敢乱动,只道:“奶娘,怎么呢?”

奶娘抿了唇,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哎呦一声,笑道:“老欧还以为这是王爷送的,看来是老欧多想了,姑娘原是已嫁人了。”

顿了下,她将那缕头发挽好,又道:“王爷可知道?”

“知道啊。”

奶娘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问这么多会是这个答案。

余鸢也懒得过问这么多,毕竟自己说的句句属实。

半刻后,发挽了五分成,奶娘透过镜子看着余鸢的脸,道:“这么多年,王爷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

余鸢道:“怎会。身为皇子,不应该有很多世家女子追求的吗?王爷虽未娶妻,到底也不至于连个姑娘都没领回家吧。”

奶娘低低一笑,道:“外人流传的和姑娘一个说法,这些年对皇室男子也多多少少有点误会。并非是为皇子便要三妻四妾,佳人左右相拥才符合常理,事实上也有些皇子到了迟暮晚年,已封侯为官未娶一女子也不是没有的事。况且皇上多的是利息在前,谁能保证说明媒正娶的女子一定是自己钟情的姑娘。”

余鸢听得奶娘口中的三分嘲弄,也是个敢说的人,莫名的她便对奶娘多了三分好感,笑道:“这么多奶娘见过这种事了。”

奶娘挽了飞云髻。除了两耳两旁一缕发丝,其余的都被挽起,左侧微高,插了两枚淡蓝色琉璃簪子,与身上的襦裙想配。耳环也是泛着淡淡蓝色的琉璃珠。

奶娘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道:“奶娘再帮姑娘画个妆,保证让姑娘的相公喜欢的不行。”

余鸢浅浅一笑,从未添胭脂俗粉的她,这次难得的未拒绝。

奶娘动作麻利的在余鸢脸上涂抹上一层水粉,淡淡的一层。

“姑皮肤很白,也很嫩。胭脂什么的只需一点便行。”说着便在柜台前拿了一沾染了蓝色蜂蜜酿成的种,随意点了下,这应是专门用来画印记的笔,很细,笔头很小,也很稀疏。

余鸢只感到额前有些痒,待她想问什么的时候,奶娘已收了笔,指了指镜子道:“姑娘且看。”

余鸢顺着目光看去,眼里微微错愕。

镜中女子肤白塞雪,明眸皓齿。特是额间一枚淡蓝色桃花印记更是为其添了一种难言的神秘美。

奶娘笑着道:“方才我见姑娘鲜相公额前便有一枚这样的印记,老欧就自作主张寻思着也给姑娘弄个。”

回过神,余鸢有些感动,同时又对奶娘晓得叶清之便是她相公一事感到惊奇,经方才两句对话,她应是不知才是。

狐疑道:“奶娘怎么知道下面那位是我相公,莫非是王爷告知您的?”

奶娘摇摇头,缓道:“并非是王爷告知,事实上王爷从未在府里提过此事。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有些人穿上了龙袍却让人感觉这人粗鲁无礼,配不得身上尊贵无比的龙袍,还有一种便是即便是身着布衣麻鞋,一身破破烂烂,却无人敢看轻他半分半毫。而姑娘相公恰恰便是这种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眼慌心明

余鸢听得有理,就和美人在骨之话有些相似,便道:“即便布衣麻鞋气质不容人忽视,可那也未必说的是我的相公,这点奶娘您又是怎么看出的?”

奶娘拿了艳红的唇脂,道:“自老欧进门便看到姑娘与那位穿了阿悄衣服的公洗相挨极近,姑娘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可谓给了他,满脸的爱意,只有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才会如此放下警惕,加之那位公子气质不俗,二位可谓是郎才女貌,老欧方才才会问姑娘可有喜欢的人一说,果不其然,与老欧想的一样。”

…………

夜溧还在站着,叶清之便已坐在了椅子上,品着杯中茶水。细看下他是未喝的只是唇边微碰沾染了些许,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欲落不落,将歇不歇。带了些许挑逗亦是雅文之情在此。

夜溧和阿悄二人静看了会儿叶清之这莫名的动作,面上虽是未表现什么,心里都是不解。

片刻后又见到叶清之放下了茶杯,端端正正如先前未动那般,随后又拿起另外一未盛放任何茶水的干净陶瓷杯,将这杯子的茶倒进了这杯中。

见此,阿悄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天冷的紧,茶水凉的快,公子这般怕是喝不到暖和的茶了。”

叶清之未理他,自顾自来回倒弄着两杯茶。举起一杯下落并不是太高,缓缓滑落的茶水仿佛有了灵性似的一滴不落倒入另一杯中。

茶水微泛黄,中偶尔有茶低浮现,漩涡而起的点点白浊,细闻便是荡漾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热气还在,叶清之便又重复的倒在了另一杯中。

夜溧看到最后也看懂了些,道:“叶公子这般可是在挑茶水的温度?”

叶清之点点头,道:“嗯。”

夜溧微挑眉头道:“可是为兮颜姑娘?”

叶清之点头。

夜溧道:“本王看兮颜姑娘不像是那种琐事特别多的人,喝个茶而已本王贵为皇子都不曾在意这么多。”

叶清之微合了眼皮,未搭。

阿悄在一旁见之,气道:“我说,我家王爷给你说话呢。”

叶清之抿唇,手里的茶杯上烟气渐渐消散,已到了适中的温候。

夜溧冲阿悄未摆了手,笑着对叶清之道:“其实本王也挺好奇叶公子是如何与兮颜姑娘相识乃至到相爱的,如果可以,叶公子倒是可以……”

他话还未说话,叶清之便静静听着。话到此,夜溧反倒是不说下去了,只轻轻笑笑,故作惋惜道:“可惜了,本王来晚了一步,若不然兮颜现在定是我府中的王妃。”

余鸢心里微微惊讶了几分,从便听得宫里的人特会察言观色之事,当只是听之,未多想,只觉都是人何有种差距,如今一见当真是不同,,不过相识不过一面,两两动作,几句话便被这位奶娘猜的七七八八。

她赞叹道:“奶娘好生面相。”

奶娘谦逊的笑了笑,最后帮余鸢整理好未系好的蝴蝶,道:“姑娘谬赞了,只是老欧在王府待了也有二十多年了,也是头一次见到王爷为一女子如此用心。”

余鸢哈哈一笑,道:“我已有了夫君,你家王爷很优秀,日后定能找到一如意人。”

为了尴尬,她特意话带了三分玩笑之意。

奶娘抬头看了眼余鸢,那眼神透着一股子犹豫和踌躇,甚至还带了几分可惜。最后又释然了些什么,淡淡的摇了摇头,摆着手道:“姑娘快些下去吧,赌石大会的时辰也约摸到了。”

的确,来了半个时辰也有了,余鸢这才敛了笑意,道:“奶娘,方才我见您下车是被蒙住眼睛的,夜里最是看不起清路的时候,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奶娘道:“不止我,所有半夜不得不出家门的人必须蒙住双眼。”

这便有些说不通了,余鸢道:“奶娘你看不清,那那些将你带到这里来的侍卫难道也是蒙住眼睛的?”

奶娘道:“不是,官府皇宫里的人有了特令夜里出去是不用蒙住眼,大可和平日里的夜一样,畅通无阻,也可在街上乱逛,只是为了不扰乱民心,鲜少见到有人破了这一法子。”

方才她瞒着客栈的老板出去,一直到过了奈何桥人口中所谓“特令”时间回来,半路除了遇到不明目的的鬼魂外便是不知被何人打的半死不活的江眠。

除了这些她也未察觉什么怪事发生。

莫不是奈何桥所谓诡异之事便是那魂魄不成,也不应该啊,既然都有灵石在,自然少不了能任贤齐懂鬼术之类的。

沉默了片刻,余鸢笑着道:“奶娘,我们下去吧。”

余鸢再出,可着实将夜溧惊艳了一把,莫说夜溧,连着叶清之眼里也有微微的错愕。

奶娘满意的看着二人反应,在一旁点头笑笑,道:“王爷,老欧的任务完成了。”

夜溧又看了余鸢两眼,点点头道:“阿悄送您回去,夜里,不安全。”

“是,王爷。”

二人走后,余鸢蹦蹦跳跳了两步,半路又想到自己现在怀着身孕,便赶忙换了步子,莲步碎花的走到叶清之跟前。

叶清之早已做好了拥住她的准备,现正好抱了个满怀。余鸢眨着一双画了薄薄胭脂的眼,指着自己额间的淡蓝色桃花印记,道:“看叶子,我也有和你一样的了。”

叶清之盯着那明显是画上去的印记看了两眼,摸着余鸢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在怀里。

依偎了会儿,夜溧在一旁看的有些酸涩,忍不住开口打断这静好的气氛:“我们……要走了。”

余鸢这才抬了头,道:“可是要蒙上面纱?”

夜溧点头:“夜晚出去的除去我们皇家之人,都要蒙着面纱,自有引路的人带两位去想去的地方。”

说着便已从怀里掏出两块黑色的纱布,道:“外面备了轿子,二位带好后上了马车便是。”

二人相视一眼,点头,接过夜溧手中的面纱,互相为彼此戴好。

马车一路平坦至极,偶有颠簸也是一瞬,周围一点人生地不熟都没,有的只有呼啸不止的风声和马车踏过之声。

叶清之松了口气,握着余鸢的手道:“亏着这路还算平坦,若不然我定不会让你来。”

余鸢嘿嘿笑道:“怀孕的人最是经不起颠簸,可你不是给我加了术吗,应该没事。再说我俩的孩子哪有这么娇气,一点点颠簸都受不了了,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

叶清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了声,道:“多大了,孩子气还这般大,日后等孩子生下,算算我可是养了两个小孩子。”

余鸢不满道:“什么是两个下孩子,我是母亲好不好。”

叶清之莫名便想到一脸孩子气的余鸢抱着不过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站在他一边,农民的他便多了几分笑意,蒙着面纱虽看不得状况,依着感觉还是可以碰到余鸢的脸颊。

他伸手摸了摸,后又捏了捏。

余鸢承受着叶清之的轻抚,道:“叶子,说实话,我穿这身加之这个妆容如何?”

“好看。”

余鸢得意道:“哼,就知道。还好我不经常穿这种太过招眼的衣裙,若不然定要招惹好多男子。”

叶清之:“……”

入了后半夜,江眠还是未有清醒的痕迹,在房间里待了半刻的温阮不耐烦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倦意。

江澜一直坐在床边侯着,听多了便觉得厌烦,开口道:“阮阮你若是困了便回去休息,你有身孕在身,不可熬夜。”

若不是礼仪在前,温阮心里早巴不得可以走了,线下听到江澜的话心里便是一喜,面上扔故作忧愁道:“可是……可是夫君……”

江澜道:“我会陪着小眠,你且去休息。听话。”

温阮踌躇了片刻,点头道:“那好,为了孩子,阮阮便听阿姐的,先回去了。”

门开,又被合上,这下子屋里的确够静了,江澜茫然的望着床上昏迷的江眠,头一次开始怀疑了自己的选择。

在得知江眠对降火俸有意,她便有事没事说些降火俸的不是,看到二人单独在一起便找个理由或者法子拆开,总归不能让二人独处。江眠一定是一时心血来潮,等过阵子定会忘掉自己与降火俸的事。

可如今看来事情远远已没她想的那般简单了。

江澜咬着牙,唇间泛了点点血珠,顿了半刻,松开了紧握江眠的手,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廊上降火俸坐在闲置的一处椅子上,身披大氅,身影削瘦,静静坐在那里。

夜深,他的身上也沾了些许落寞。

大约是没想到降火俸会在此,江澜微微愣了下,走过去,调整好心态道:“降公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降火俸淡淡道:“阿鸢让我守着二位在外。”

“兮颜……”江澜想到之前自己对余鸢说话的语气,当时她只是有些气糊涂着急过头了,那些话真真只是无心之失。如今听得降火俸这句话莫名心里便涌起几分愧疚,低着头头一次不敢看降火俸脸,只说:“多谢,只是兮颜和清尊去哪里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早干嘛去了

降火俸淡淡道:“你不是着急寻找寒冰救你父亲吗,阿鸢便和叶清之以身犯险去了奈何桥的赌石大会。”

江澜惊道:“以身犯险,兮颜她可……她可怀着……”

降火俸转头看她,眉眼一厉,道:“你既然知道阿鸢怀着身孕,又何在她面前说着急寻找寒冰一事,你没有想过你这般说了,依着阿鸢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帮你完成。”

他冷笑一声,又道:“现在知道担心了你早干嘛去了。”

江澜被降火俸一番斥责说的脸色苍白,嘴角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是啊,究竟是为什么。温阮怀着孩子,余鸢肚子里怀的难道不是孩子不成。更何况余鸢的孩子生父是叶清之,叶清之是谁,天道坊德高望重的清尊,众人膜拜之人,她的孩子比她江家的贵重了不知多少个层次。

江澜心口一痛,想到之前余鸢为救众人而弃自己生命安危与不顾,独自一人将危险揽下。江眠失踪那段时间,不离不弃安慰与她,明明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却拼了命的为了让她放心而找诸多玩笑或者某件事情让她安心。

从头至尾,余鸢从未对她做过一件坏事,可谓是处处为她着想。

而她呢,她做什么了。明知道余鸢怀孕却还是硬将寒冰之事提起,言语前后催促此事明里暗里让她干净去寻找寒冰,,纵容温阮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余鸢。

她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江澜不敢再想下去,吸了口凉气,胡乱摸了把泪水,道:“对不起。”

到底是心肠软了些,降火俸也觉方才自己说话有些过重了。可又想到余鸢如今去奈何桥不知安否,他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便故作疏远了些,道:“你且记得,阿鸢不欠你,不欠你们江家什么,便把她的善良当做筹码,践踏。”

江澜强笑道:“知道。”

降火俸未再看她,转身便要离开。

江澜看着降火俸渐远的身影,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叫住了他:“降公子。”

降火俸顿了步子。

江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弯身道:“虽不知我家小弟对降公子你做了什么,无论如何,多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在这我这做阿姐的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说声对不起。”

提起江眠,降火俸蓦的身体有些僵硬,站了一会儿,他喉结微动,握紧了手指,言:“好。”

…………

待马车停下,夜溧在外道:“兮颜,下马车了。”

“可以摘下面纱了吗?”

余鸢撇撇嘴,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余鸢感到一阵凉风过进,夜溧掀开了帘,微微笑着道:“还不行。”

余鸢道:“那我……”

“我牵你。”

叶清之眉间微动。

夜溧见此笑了声,道:“可别吃醋,本王闹着玩的,想不到叶公子竟然还真吃醋了,这醋劲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既然为我的心仪女子身份而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

他抬眸望向余鸢,笑道:“还请……兮颜,将手递给本王。”

余鸢犹豫了下,她对叶清之道:“叶子,只是做戏。”

叶清之的醋劲她知,莫说碰手,连着多说几句话这醋劲立马就上来了。以往不知,自这些日子以来,来自上次她多看了不识夜溧赌石那次,她便看清这清心寡欲的清尊,可谓是醋坛一枚。

这次略是情势所迫,若不然她也不愿给除叶清之以外的男子有任何交往。

毕竟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守妇道人家。

叶清之眉眼微沉,略有些风雨欲来的前奏。

余鸢摸了摸鼻尖,事已至此,都到这个时候了,无论如何都不可放弃。叶清之这儿还需慢慢解释才是。

周围传来不少马车停下的声音,接着余鸢便听得许多谈笑之声。

这个时辰的确到了,半夜将至,再拖便是明日,便不符合常理了。

夜溧笑着道:“叶公子,不是本王说,你这醋劲也太大了点,兮颜已说明你是他相公,本王自也不会做夺*子的无耻之事。你要是真对兮颜放心,又何必在乎这一点小事不是。应当放心才是。”

说着便借着叶清之看不到轻轻捏了下余鸢的衣袖。

余鸢立马会意,哭丧着脸道:“叶子,你不会是真不信我吧。”

叶清之略微慌了神:“鸢儿……我……”

余鸢装着哽咽了两声,悲戚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叶子,我在你心里竟然如此不值得信任。你说,你摸着你良心说说,我岂是那种朝三暮四,看脸之人。”

叶清之忙搂住她,将余鸢的脑袋按在怀里,明知她是有些过头的做戏了,听得哭声却还是忍不住软了心肠,柔声道:“没,我怎会不信鸢儿你。”

“那……那就允了这事。”劳烦叶清之为她而慌乱,余鸢眼里泛了点点笑意,面上却哭丧道:“若不然,你便是不信我。”

叶清之紧抿着唇,遮住的眸子虽看不得神情,微颦的眉倒是可看出此刻他内心的不悦和纠结。

夜溧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余鸢抽动着肩膀在叶清之怀里微微颤抖,将哭不落,似委不委。后又觉不够,余鸢扭了两下身子,伸手轻在叶清之胸前拍了两下。

片刻后,叶清之点点头,叹气道:“只这一次。”

面纱下余鸢眨了眨眼,抱着叶清之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叶子最好了。”

到底走了多久,余鸢约摸着最少也有半个时辰了。且这一路虽没有明显拐弯或者下路的痕迹,可二人都可感觉到这一路依着轨迹隐约有在向下路走的痕迹。

这条路很平坦,脚底约摸都是鹅卵石一类的石块,却不是很宽,隐约只可容下两人并肩走过。

一路走的并非只有三人,前前后后听得声音便有一群不止。

一男子搂着妆容衣束繁重的女子笑道:“这个时辰正好,不早不玩的,到哪里碰个正行。”

另一位道士模样的男子道:“反正最后赢家早已背后安排好了,咱们进去也不过只是看个奇而已,话说,你们谁看到过孟婆说的那宝物。”

方才那名男子晃着略微发福的身材,摇头道:“自然见过。”

众人一阵议论,说什么宝物来自何地,形状如何,却都未有人明确指出那究竟是件什么东西。

余鸢听得零零散散,却也听出了个门头出来。

奈何桥赌石大会一事,来的人要么是真正有看石后的能任贤齐,要么便是身份尊贵的皇家人。在赌石大会开始前会有一看什么“伏龙跳海”之说的奇事。

每年最后的赢家便是皇家夜询,今年虽有了夜溧的出现,但到底谁赢都是皇家的人,与他们无半分关系,来此不过是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再便是看这所谓“伏龙跳海”?

又一身材较小,面容青涩的男子道:“在下承蒙家父可来,特来看‘伏龙跳海’一事。还请各位长辈告知‘伏龙跳海’究竟是何奇事?”

男子道:“奈何桥赌石一直养着一只神龙之说,这些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只是能达到进赌石大会人的资格很少,见的人更少,所以灵川国很少有人知道。只有进过的人才晓得何为‘伏龙跳海’。”

年轻男子虚心请教道:“阁下可是见过?”

“这……我……”男子面上微红,扭捏着说不出话了。看样子是不晓得,难得方才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发出一声嗤笑。男子承着强道:“虽是未见,奈何桥的规矩各位又不是不知,不许进后之人将所间的东西说出,若不然后果你们也是知道。”

再后貌似到了一处拐弯之处,她明显感到自己脚走之需弯,夜溧方才只是轻轻触碰她手,而变成了捏。

夜溧身为皇子即便再过低调不言,一句话都不说,走在最前面或者最后面也难不得被发现。

这不,走了不过两步便有人发出夜溧,惊呼一声道:“四皇子。”

众人一愣,夜溧也不得不顿了脚步停下。

那人忙着跪下,行礼道:“草民见过四皇子。”

接着便有许许多多在此的官人或者百姓跪之行礼。

夜溧敛了玩笑的笑意,摆手道:“各位现行起来,在这只有赌石大会进格的选手,没用皇家四皇子夜溧。”

一男子抱拳道:“四皇子常年不在奈何桥,今年方回,恕我们不识,了这么长的路都未认出四皇子。四皇子亲民善事的性格在苦海边传遍,如今一见果真不输传言那般。”

夜溧谦虚的笑了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些民间传言罢了,本王爷哪里有这么神,不可信不可信。”

方才那位吹牛被捅破的男子也道:“四皇子你就别谦虚了,现在灵川国谁不知道四皇子你一路过关斩马打败了多少能力知识渊博的前辈,直冲拿了三界赢家的夜询王爷。且不说结果如何,四皇子你从小便打仗多多,常年战场驻扎,哪里有的来的时间学习赌石一说,所以啊,我们这些人就猜测四皇子你天分过人,不学只看便懂。”

第一百三十五掌生死(一)

余鸢在一旁听得眉眼微抽,不过的确也有三分可信度。毕竟赌石这玩意儿玩的好的一两银子买下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块,或者自己去后山寻找也可,成本低,懂的人一眼便可识别真假,做到一本万利,这也是为何众人喜欢赌石一说的原因。再便是天分一般的,即便整日接受这事方面的说法,也难得以石头的纹路善变的性子分辨出,这就表明没有在这方面的天分,早早放弃了的好。

从第一次相逢夜溧与王书人赌“蓝念”,教训恪守墨守成规之礼,便可看出夜溧在这方面天分极高。

夜溧笑笑,道:“承蒙各位看好,怕是本王要辜负各位期待了,毕竟二皇兄可是蝉联了三界赢家,本王这算是初来乍到的,怎可相比。”

男子随意笑笑,道:“草民下了五个三极宝石赌四皇子会赢。王爷尽力便行,输赢不重要,四皇子的实力我们看在眼里。”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另外玩笑的几位男子也注意到了待在夜溧身边的余鸢,四皇子并无妻妾,在奈何桥可谓是连个交心的女子都没有,这在只能带家眷才可进的赌石大会里,着实让这些高门官员惊奇的一把。

未被蒙住眼睛的几位官员便看着余鸢道:“恕在下斗胆问一句,这女子是……”

又怕唐突冒犯夜溧,那男子又道:“在下并无别的意思,只听闻四皇子并无妻妾,这……突然多了位女子,臣下几人也有些惊讶。若是四皇子不方便说……臣……便当臣未过问。”

夜溧笑着轻搂住余鸢的腰,余鸢下意识的便要避开,夜溧冲她微吹了热气,切告不可乱动。余鸢自责晓得其中意思便忍了忍,装作略有些小鸟依人模样依在夜溧怀里,配合。

夜溧如愿所偿抱得美人归,笑容都灿烂了几分,道:“哈哈,这有什么可不可说的,她唤兮颜,是本王心仪的女子,将来王府的王妃。”

众人不约停了脚步,怔住在此。

余鸢拿着胳膊肘怼了怼夜溧的腰侧,分开了些许距离,警告道:“做戏就做戏,适可而止。”

夜溧凑近余鸢脖间轻轻闻了下,嘿嘿笑道:“淡淡百合味道,本王喜欢。”

余鸢咬着牙,狠狠掐了下夜溧的手掌,道:“得了,你若再这般轻浮,大不了不去赌石大会了,这戏我不做了。”

活这么多年她何时这般被人轻浮过,除了叶清之,可那也是她诱引的,那人怎会平白无故做出这等下流动作。她倒是想人家不愿啊。

方才夜溧那般做她心里竟是徒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气愤,这股子没名没头的怨气也不知来自哪里。

想了半刻,余鸢心里咒骂一声,猛然明白原是她曾每每这般对叶清之,可叶清之却没一次这样主动对她过。。

什么礼义廉耻,女子矜持之类的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她的脸皮在几百年前就没了。

真是……

约摸是怀有身孕的人脾气不小,一向不计较这些事的她,这次难得的过不了这个坎,也头一次为此不甘心。

察觉余鸢脸色不大好,夜溧适当的收了手,轻咳一声,道:“晓得晓得,本王是个有分寸的人。”

余鸢抿着唇,不轻不重的又踩了下夜溧的横着的脚,听得其轻呼一声,这才满意的收回脚,一脸有理的道:“因为你我心情不好,这点算是补偿了。”

这力道算不得重,夜溧理都不理,陪着笑道:“那,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余鸢两手抱胸,道:“还不错,如果可以到目的地,摘下面纱就更好了。”

夜溧道:“快了快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是。”

一行人有说有笑而行,比起先前或许沉默,线下则是明朗了许多。

夜溧说的真,走了约摸不过拐了几个弯的距离便到了所言之地,落地的平坦去石面。

夜溧道:“可摘下了兮颜。”

余鸢这才将早已戴至不耐烦的面纱拿掉,叶清之也是,其余家眷同样。

待看清所处之地,众人皆是惊讶到错愕。

只见众人正处于一闪石门前,石门约摸有三米长,两米宽,雄壮无比,上面写了些不知什么字,不是隶属,自不是楷书,全成一道一划,左右交错,最笔画多也不过只有六笔而已,虽是相接,余鸢却是肯定这些字约摸也没几个人知道。

周围便是山岩石川,绵绵无际,实则只不过有了墙面挡住了而已,零零不过只有人般宽大。后面便是只可容纳两人的木板桥,桥面有铁链栓住,下面无边际,众人只看得无际的雾水,山峦,再无其他。

相比于这些,众人则是将注意力转到石门上刻下的许多不知写的是何的文字。

路上方那几位官员凑近看了会儿,道:“吐蕃文。”

另一搂美艳女子的男子道:“的确,不过从前奈何桥赌石这里从未有过这玩意儿,怎么今年感觉什么都变了。”

余鸢小声对夜溧道:“你可能看懂那是些什么意思?”

夜溧还未说,便听得方才那位男子道:“”桥端生,桥后死。阴阳桥,祸生福兮。入桥后,定生死,灯未灭,不可离。

读完,又摸了摸下巴,不解道:“从前是阴阳桥,生死工,血腥过,不生死。怎的今年连这都变了。”

众人无声摇头。

话说和不解间,周围隐约传来一阵天地震乱的暴动。

周围原先平静未有任何动静的岩石,山川,忽然间抖动起来,隐约还碎石落下之声,高而平缓的岩石上忽而滚动异常,连着那扇门也隐约有要碎裂的错觉。

不过眨眼过去,上空岩石便有碎石掉落,看着落在脚底不大不小方好有半个拳头的石块,众人脸色一变。

那官员道:“妈的,一年没来,奈何桥变规矩了,这算个什么鬼。”

夜溧抬手护余鸢头顶,道:“本王第一次来很多事情不懂,包括奈何桥赌石一说也只是在外听闻,如今对线下发生之事更是白纸一张还请各位帮本王过了这奈何桥,也好护我爱人周全。”

官员道:“王爷还请放心,在下定会将此事解开。”

“嘭”一声巨响。只见头上一块岩石脱落,正巧在了众人中间,溅起的尘土连着石磨迷乱人的视线。

待后便是接二连三拳头大的石块掉落,不少砸到人的身上,痛呼不觉。

夜溧道:“可有解决的法子?”

官员一边侧身避开岩石,一边思索了片刻,叶清之不动声色给余鸢加了一层术,护其不会让掉落的岩石砸在她身上。

余鸢侧过身,下意识的避开了夜溧为她伸手遮挡碎石的手,身子微微向叶清之那儿倾斜,这个点,加之众人注意力都在岩石上面,她这般动作也无人在意。

“叶子叶子,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到了奈何桥后会有一孟婆迎接,接着便是来一场正儿八经的赌石大会吗,怎的今儿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事实上情况远不如余鸢说的那般轻松,众人呆愣思绪片刻便听得身后桥断裂之声。

果真后面名为“阴阳桥”,绳索全断,从那头一直延伸到这边,连接两边的不桥如今只剩了这边立下的两根拴着绳的墩子。

与此,脚下一片震动,碎石沸腾,漂浮在了半空。

众人脸色苍白的可怕,前方门未开进不去,身后绳索断裂,出不去。前后都走不通,可以说是被困到了这里,没有一条路可寻。

方才还有些自信的官员此刻嘴里爆了句粗话:“他娘的,这往哪里走?”

夜溧道:“以往赌石大会也是这般模样吗?”

官员摇头,道:“自不是,参加赌石的人来齐停留在桥的另一边,还未有这扇门,以往都是入口,孟婆便会在这等着,带我们进去。现在可好了,多了扇门,进不去大会中,现在岩石脱落不说,身后道路被阻断,可如何是好。”

岩石乱落,砸到不少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丈夫半个护着自己,另外半个自无法护她们周全,便被掉落的岩石砸的眼泛泪光,畏畏缩缩。

夜溧胳膊也被砸了下,他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道:“入桥后,定生死。那便是表示有出路。”

年轻男子沮丧着脸道:“应该是有的,孟婆不会平白无故将我们困死在这里才是,只是……这出路在哪儿呢。”

话落被一块沙包大的石块砸到了手掌,白嫩的手顿时一片血红,男子“哎呦”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握住手背,痛苦哀嚎。

夜溧拉住他将其护在身后,道:“不对,这次前十少了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二皇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那位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忘记了乱颤的石块在他腿下乱动,磨的双腿通红,双目失神的嘴里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不明这位男子突然会有大的情绪变化。

第一百三十六章生死(二)

夜溧离他最近,看得出这人浑身乱颤,眼里一片死寂,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这位兄弟,你可知道些什么?”

“死定了,死定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这个时辰,这个气氛加之这个情况,年轻男子的话仿佛石沉大海,虽平静无声,却揽了一片海的宁静,深到心里,无声的恐怖。

那官员气道:“你知道什么倒是说啊,这个份上了,再不说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年轻男子苍白着脸道:“各位同僚难道就没怀疑过每隔五年凡是参加赌石大会前十的人莫名都以各种缘由死的死,疯的疯,还有下落不明的也不少。若在下未猜错除了四皇子和我是第一年来此,其余七位怕都不是头一次了,只是次数也不会超过五次。”

众人脸色徒然一变,不敢置信以及难言的恐惧。

年轻男子见此原先还有些忐忑的心线下是可以确认了,他推断并无错误,可以说一字不差全都说了个干净。

余鸢听得迷迷糊糊,道:“所以呢,如何?”

官员道:“你这小子,可别胡言乱语,没有证据十有九成的事情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扰乱人心,四皇子可在这里,若有半分虚假在里,后果你自己可承担。”

年轻男子瘫软着身子跪在地上:“这个节骨眼上在下怎会胡说,若非有十足把握,这等大逆不道,可诛九族的事谁也不愿做。”

的确,生死一刻,这等危险不知,所知便是危险死至之时,他何苦再欺骗众人。话虽疑三分,到底众人都听进了心里。

夜溧低着眉看他一眼,一小块石头落在手背上,砸了一块微红,他抿着唇道:“这些事,你如何得知?”

年轻男子道:“不知大家可还记得莺歌。”

官员道:“可是前几年被杀死的那位进了前十的女子莺歌。”

年轻男子点头,道:“正是。在下名唤莺允,实不相瞒,前几年死去的正是在下的阿姐莺歌。”

官员指着他惊道:“你是那姑娘的弟弟?不可能,当初莺歌那姑娘死后我们这些同她一起进前十的人调查过她背景,莺歌孤苦一人,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哪里来的弟弟。你这小子,真是说梦话。”

莺允不慌,依旧低着头道:“那大人调查可是说莺歌时常救助一男子,给他做饭,买衣,养他。”

官员沉默,余鸢众人便猜得莺允所言不虚。

静默片刻,官员脸色一片灰白,依旧有些不死心道:“你既然是莺歌的弟弟,他又为何隐瞒与世人?”

余鸢看莺允年纪不过只有十五六岁,却一身正骨,身姿也颇为潇洒,道:“约摸,是与莺歌姑娘身上超凡的赌石灵力有关吧。”

夜溧眯了眼睛道:“莺允,兮颜说的可真?”

莺允抬了眼看向几人,神色哀戚的点头,道:“没错,我阿姐招来杀身之祸的的确确是因为那该死的赌石大会,所谓天赋过人,天生奇才,都是假的。都只是孟婆这些背后操控之人贪图能力的借口。”

众人震惊,彼时天一阵翻转,脚底石块飞起,上面岩石乱下,无数石块仿佛长了生命似的横在半空,零零散散无数,卡在众人中间,亦是准备攻击众人。

能来赌石大会的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方才事发突然失了镇定,线下适应便赶忙拔出腰间佩剑,持地坚韧。更有两个懂些灵气之士,画了术法,隔开了一些碎石的攻击。

余鸢下意识的便向身后跟随的叶清之靠去,夜溧一把拉住了她欲去离开的肩膀,小声道:“别去。”

余鸢顿了步伐,停在二人中间,犹豫片刻,夜溧道:“这个节骨眼上兮颜你若是去了,什么都完了。”

还未来得及说些后话,便听得身后一人发出一声惨叫,原是那位官员被石块砸中了额头,石块算不得多大,拇指般宽,只是从高处落下再到人身上难免显的极为疼痛。

只见那官员血流满了整个脸。捂住伤口依旧不见血少半分,隐约还可看到外露的皮肉。

众人脸色白的吓人,这官员的叫声着实太过凄惨了些,听得久了免不得不舒服。

一位女家眷受不了的尖叫一声,道:“这位大人,你能别叫了吗,不就是被砸了下吗,这里谁没被砸过,谁也没有想你这样鬼哭狼嚎的。还一大老爷门也不怕失了身份。”

官员仿若未闻,依旧抱着头左右跌晃。

离官员最近的一名女子惊呼道:“大……大人……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官员一边凄惨尖叫,余下的两只手死死抓住脸,手指深入骨皮,这下子不仅是破口之处血流,可以说官员整张脸上都会脸,加之横七竖八的抓痕,看起来别样吓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官员的脸愣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只见方才还是鲜红血满脸,除去一口牙齿,一眨眼间皆都成了黑色。滴在地上仿佛碳一般,黑乎乎一片。随着官员不断用手挠,脸上的皮仿佛会脱落似的,一块一块掉在地上,空气隐约还传来皮肉撕裂声。

官员指甲缝间塞满了肉屑,一张脸五官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几位家眷没忍住弯腰干呕两,着实被眼前这一幕恶心到了。

这还不算,黑血流后,那满脸的抓痕处发脓,流下如果汁的液体一般直直流垂的东西。空气里顿时弥漫了一股腥臭味。

余鸢看到此处,一把抓住夜溧的手臂,扭过头吐了两口。却都是酸水。

夜溧只当余鸢是被恶心到了,并未多想,便拍了拍的后背,顺气。

“啊,痒死我了,痒死我了。好疼好疼啊。”

官员整个身体都在地上打滚,痛苦到声音又尖又细,只让人听了汗毛倒竖。

夜溧看向呆愣的众人一眼,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只是赌石大会而已,哪里用得着闹出人命。”

众人颤颤巍巍不语,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莺允哆嗦着唇角,指着官员道:“跑,跑。”

他声音极小,几人只听得细若蚊足,并未听清莺允说了什么。

莺允忽然红着双目大喊一声:“跑。”

寻着目光望去,便见到躺在地上的官员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子,头以一种扭曲的方向垂直,一张脸上已成了一块肉块,除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了。

獠牙也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血淋淋的嘴巴舌头却是露出半个,狰狞外露。

随着一声暴动,官员便伸着双手冲几人冲来。

夜溧凝着眉道:“有什么事和疑问过会儿再说,先出去。这位官员情形不大对。”

走,出去,前后不通,应去哪里。

众人脸上一片惨白之色。

莺允道:“跳下去吧。”

“什么。”

莺允道:“这石块有毒,万不可触碰后血肉之内,若是在这里待下去,不说失控的官员袭击,怕后谁再被石块砸破身上,也会变成和这位官员一样的下场,介时大家都活不了。前后不通,也未有人试过下面如何,既然都是死,何不试一试。”

“啊!!!”一名女眷尖叫一声,身子倒在地上,因方才石块袭击她侧身躲过未看官员,被其一个猛扑扑在地上。。官员正用他长长的獠牙啃咬女眷的脖子,力道之大落牙便是一股鲜血流出。

家眷拼死反抗,胡乱瞪着双腿乱动:“救命啊,救命啊,四皇子……四皇子,救命啊。”

夜溧伸出手就要去弄开官员的身体,莺允却伸出手一把拦下了他,道:“没用了,被其砸上,便会变成和官员一样的下场,这女眷已露血,说什么,做什么已经晚了。”

夜溧脸色白了些,僵硬的手停在半空,未落下,也未收起。

莺允道:“若是各位肯信得过莺允,接下来莺允数三声,三声后便跳下去,下面是个什么情况莺允也不知道,可莺允知道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不一试。”

他说的极为平淡,眉眼间却是十分自信,带了几分不容反驳,让人信服之力,面对此等情况也未乱了步伐,依旧有条不紊的安排。

余鸢赞叹的看过一眼,便觉这个年纪莺允所言所行,的确有大男子之意。

事实上余鸢猜测的不错,谁也未想到这位开始怯懦不堪的少年,在多少年后会成为一国将军,手握兵权。

气氛一度僵到了冰点,下面是悬崖,究竟有多高,落地后又是怎样一番境地都无人知道。

莺允却已开始默念:“三……”

余鸢偷偷侧了身子碰了叶清之两下,叶清之会意,在她身上施了术,周围加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事实上不用余鸢提醒叶清之也正准备如此。

“二。”

夜溧对众人道:“本王虽是头一次参加赌石大会,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本王也不清楚,只是照如今这个情况来看,的确如这位小兄弟所说,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本王的意思便是试一试,不管下面如何,试试又如何。”

“一。”

第一百三十七章生死(三)

莺允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落口便走到悬崖边,闭着眼纵身一跃。

风呼啸而过,莺允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无人可动。

夜溧一言不发,对余鸢道:“这次真是对不住了,本王原只是好意让兮颜赌石大会找到自己想到的东西,却未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可能会丢了性命。若是一早知道如此,本王定不会让兮颜你来。”

他说着满眼的愧疚,看样子不像是假的,余鸢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是一片好心,终是为了我着想,无事,现在最紧要的啊是想着怎么活着出去,王爷你若是真心存愧疚,等大家伙儿出去王爷你再好生给姑娘我道歉也行啊。”

夜溧宽慰的笑了笑,眉眼间荡着一层淡淡的暖意:“这是自然。”

他转身对着众人道:“本王以身作则,跳下,众人愿跟随的便随着本王去,不愿不相信的便在这里待着。”

说罢便看向余鸢:“一起?”

余鸢向后看了眼叶清之,叶清之早已靠近在她身侧,余鸢松了口气,笑道:“一起。”

三人并排而下,剩余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石块已开始攻击众人,砸的虽不重,却很疼,连个遮的东西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挨着。

有一女眷看着自己青一块,白一块的胳膊受不了的大叫一声,道:“这折磨人的,我受不了,四王爷连着人家姑娘都敢跳,我们有什么不敢,就像四王爷说的大不了就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便搀扶住自家吓到站不直身子的老爷,道:“老爷,奴家陪着你,莫怕。”

年纪较大的老爷一脸惊慌未去的僵硬点点头。夫妻二人走到悬崖边,纵身而下。

这上面已经无法再容忍人呆下去了,岩石越发多不说,砸人的速度很快,带着尖锐碰撞肉体,刺骨的疼。官员和受伤女眷的哀嚎声还在众人耳边回旋凄惨,剩余几人静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走到悬崖边,和着凛冽的风跳下。

几人醒来已是黑夜将至,不偏不正的众人正好掉在了一块,围成诺大的圆形。待全部的人醒来,皆是摸了摸自己,发觉还有心跳和呼吸,庆幸的欢呼大叫。

待稳了稳混乱的脑子,余鸢下意识的便摸向自己小腹,一阵细微的疼痛让她霎时白了脸。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未死都是好事,可这是为什么。

“鸢儿。”叶清之察觉余鸢脸色不大对,趁着众人未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悄声走过去唤了声。

余鸢蹲在地上,白着脸道:“叶子,我……我肚子疼。”

叶清之微颦眉头,弯身将手覆在余鸢小腹上。丝丝如丝线般若隐若现的灵气传进余鸢身体里。

“叶子,你……”

叶清之道:“鸢儿放心,只是轻微碰撞,并无大碍。”

听得叶清之所言,余鸢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那么高的地方摔下……”

怎么说都有些不符合常理。

恰在此事左边发出一声惊呼,一名女眷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方,半个腿陷进了泥土里,周围人要拉起她,可这脚底的东西好似会吸人似的,越发挣扎便沦陷的越快,几乎已到了膝盖下处。

女眷脸色白的发青,额上青筋尽显,寒冬的天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一声又一声尖叫,最后直接倒在地上,半个腿进了泥潭又出不来,只好半蹲着身子。

余鸢看了两眼,对叶清之道:“情况有些不大对。”

女眷老爷在一旁看着着急的不行,就要伸手去拽,却被夜溧拦下,他凝着眉道:“别动,你家夫人越是动,承受的苦痛就越大。”

胖男子道:“四皇子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吸食我家夫人的又是什么东西啊?”

夜溧摇摇头,除去女眷线下情况不说。他也觉奇怪,这么多人跳下,竟没有一人有事,身上连个损伤都没,和落入平地无差。不符合常理啊。

莺允指着地下说不得是土地的地面,道:“大家且看。”

众人寻着他指的地方望去。

只见看似笼了一层青草的地上,隐隐有一阵连着一阵的轻微动荡出现,与其说是动荡,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动。

“啊!!!老爷。”女眷一声凄厉的惨叫,破了嗓门。

女眷挣扎着拼死要站起,一动泥潭里的东西便将她吸的更紧,更深,方不过到膝盖,这下已蔓延至了大腿处。因只有一条腿陷在里面,这样子若是想横着,便只能呈半平而至,女眷痛苦不堪,手指死死抓着地面濒死。

在众人看到女眷腿下浮现的东西,脸色徒然一变。

“嘶嘶嘶!!!”一条条细长的小蛇不断从女眷陷下去的脚底涌出,本应该是没有任何缝隙的土地,硬生生被挤出一串不大不小的洞窟窿。这些五颜六色的细长小蛇也源源不断从这洞中跑出。

很快一堆,两堆,无数条小蛇跑满了这还未等众人看清的地方。

周围黑漆漆淡岩壁的山,渐变昏暗的天,周围青的有些过头的树木,以及脚下说不得算是草地或是泥土。

“救我家夫人,救我家夫人啊。”胖男子急带了哭腔,在边出徘徊,也未向前靠近,显然也是怕的。

众人也早已吓到失声,都未动。毕竟生死当头,谁愿不要命的冲上去救一看状况根本无法生存下来的女子。

“老爷,老爷,妾身好疼啊。”

“跑。”正在众人无理可寻时,莺允大声道:“跑,这些蛇向我们跑来了。”

细细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地的小蛇纷抬起了头,吐血血红的蛇信子,眼泛绿光的冲众人“嘶嘶”鸣叫。而那位女眷瞪大了眼睛,嘴巴长的老大,呜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因为那些小蛇不断从她口里,身体里钻出,源源不断。

眨眼间女眷略显肥大的身体便变成了一堆白骨,留下一摊肉血,其余的都被这些小蛇吃了个干净。

心惊胆战之余,众人也都听了莺允的话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出。

蛇游走的速度很快,正常情况下人是跑不过蛇,应是生存欲望当头,被激出了人生潜能,一行人硬是硬生生和一群蛇赛跑跑了许久。

余鸢咬着牙,努力平稳着呼吸,却还是落在了最后面,叶清之同她并肩,余鸢道:“叶子,你先跑。”

叶清之凝着眉不语。

余鸢道:“你可千万别说一些你背着我的话,现在我俩的身份这样不行,到了这个份上便前功尽弃了。可我肚子有些疼,怕后有点跑不动了。”

叶清之还未来得及说话,原先便处在中间位置的夜溧见得余鸢迟迟未跟上,便慢了步子和她并齐。余鸢脸色不大好是个人都能看出。夜溧颦着眉道:“兮颜,你怎么了,身体可是不舒服?”

余鸢咬着发白的唇,倒不是腹间多痛,真是疼的话她也可以忍,可她担忧的是不过只有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叶清之虽设了术,到底那么高的地方,加之如今情况,再厉害的术发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啊。

这是她和叶清之的孩子,这一千年间唯一的孩子,多不容易啊,背着天下之人偷偷怀之,她就算是死也要护住他。

想归想,做归做,念归念,忧归忧。余鸢脚下的步子一点都未慢下,身后无数毒蛇追逐,隔的不过只有低头喘息那一瞬的距离。

夜溧抿着唇,身影如风的蹲下身,以最快呼吸一刻都不到的速度将余鸢拦腰抱起。

余鸢惊呼一声,下意识的便搂住了夜溧的脖子。

夜溧对叶清之道:“叶公子这是情势所逼,你也别吃干醋,大不了活着出去后你我好生打一架便是,本王爷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你。”

叶清之沉着的眸根本没将夜溧的话听到心里,只是盯着余鸢发白的脸看,待看其稍微平和一点后,他也变松了口气,未与夜溧争执,只加快了步子撵上夜溧以及其他人的速度。

众人也不知跑了多久,长大了嘴巴呼吸,喉间干裂,眼睛酸疼,双腿都在发颤,体力显然都已到了边缘,饶是如此依旧没有一人选择停下,咬着牙坚持。

不知死和肯定死,自然都会选择还有几分可以活下去希望的前者。

莺允渐渐慢了步子,待与夜溧并齐,他喘了两口气,道:“四皇子,咱们这样一直没头的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说蛇能追上与否,早晚要累死。”

夜溧修为不浅,如今跑了这么久的路,又抱着余鸢,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额头上汗珠尽显,喑哑着嗓子道:“应当如何?”

“在下觉这蛇……”

“啊!”莺允话还未说完,身后方才那名死了女眷的胖男子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身后过去几个原本速度比他还要慢不少的官员,而他自己还未来得及起身,身后小蛇一拥而上。

缠的缠,仰着头露出獠牙咬的咬,有的甚至钻进了官员因疼痛而张大的嘴巴中。

一条接着一条,无数条仿佛找到了新玩法似的,放着胖男子的肉体也不咬了,一拥而至嘴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莺歌之死(一)

不过一瞬,胖男子身体僵直动弹不得半分,眼睛已充血的爆大,状似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一般。而他全身被蛇的牵扯蠕动着,左右摇摆,最后“嘭”一声巨响,胖男子身体隔着衣衫都仿佛可看到蛇来回蠕动的痕迹,最后不堪重负,在胖男子极为痛苦的嘶吼中,庞大的身体爆炸开来。

诺大的身体变成了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肉块,分散各个地方,有的甚至落在了一行人中间。一时间血腥味冲鼻,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死亡的腥臭。

众人盯着一摊的血和不知名的肉,灰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莺允道:“这些小蛇应该没有毒,只是,极为爱吃人的身体,以及往人温暖的肉体里钻去。”

夜溧盯着地上那后一滩肉血,道:“就像在这寒冬腊月,人之将死,,寻求那一星半点暖意。”

莺允无声沉默。

胖男子的事也让这些小蛇止住了继续跟随众人的步伐,停下蜷曲蠕动着身子寻找方才胖男子的血和肉。散乱了一地便都寻觅着。

余鸢几人瞅准时机,无言对视一眼,互相拉着手搀扶着继续向前跑去。

看似广袤无垠的绿地,脱离那些小蛇后奇发的有了一堆岩石模样的山洞,洞口算不得大,地方却是极为隐蔽,在岩石下一方角落里。

夜溧道:“大家先进那处山洞躲一躲,本王设法驱蛇。”

在这个危难关头身为四皇子,一匹黑马闯进前十的夜溧无疑说话是最富有影响力的。

众人纷纷点头,整洁有序的依次跑进山洞。

余鸢和叶清之以及莺允独留在夜溧一边,几人顿下步子,待看到其余人数悉数进了山洞,这才将目光投向来时那条路。

余鸢道:“敢问一句,四皇子可懂驱蛇之术?”

夜溧耸耸肩,淡然的摇头道:“不懂。”

莺允惊道:“四皇子你……方才……”

余鸢像是早就猜到这切,解释道:“方才王爷若是不那般说,那些人何以安了心进山洞,倒是人心惶惶,胡乱跑动,徒添后许多麻烦。”

夜溧赞赏的投过一眼,道:“知我者莫过于兮颜。”

连本王二字都去了,直接用了“我”一凡字称呼自己,可见夜溧此刻心情是不错的。

莺允不禁眉头微皱,余鸢淡了笑意,道:“话都说出口了,王爷你却又不懂驱蛇之术,难不成让我们几个徒手抓蛇不成。”

夜溧道:“其实本王是不愿让兮颜留下,只是本王也知兮颜不会听本王的,故未说。兮颜放心便是,既然本王夸下海口,就定会完成所说之话。”

余鸢无声看了眼叶清之,叶清之也在看她,她便冲他笑笑。

无论何时,谈上什么事,余鸢觉只要这人在身边陪着便行。生死无谓。

莺允的目光止不住在三人中间来回转去,他总觉这三人气氛不大对,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后,夜溧从怀里取出两枚淡蓝色的灵石。约摸有握成拳头大,昏暗略显浑浊的空气里这两块灵石显得灵气弄重,略懂一些赌石之术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两块灵石的价值不菲。

他道:“本王在古书上见,先者有用灵石驱赶邪祟鬼物的先例,既然邪祟可祛除,约摸小蛇也是可以。本王话已出,定要解决这些蛇不可,恰巧今儿本王带了灵石过来,逢巧一试。”

余鸢想到巫术有载,利用养殖的蛊虫进入人身体中,一点点消磨,贪掉其人的肉体,最后神智,令其中蛊毒,听下蛊之人的话,为他所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也是存在世上的,只不过因为是禁术,必须是巫山那边的男男女女世代相传才会,因为并未传到其他国度。

第二这种蛊术太过凶险,中蛊之人最后非死既散,施蛊人若是死中蛊之人也是必死,此术也被封印,即便有人有心研究,也很少看出个所以然,多半也不敢冒其危险。

她猜了半个夜溧说的这种法子约摸与蛊术有点相似,只是蛊术用的是蛊虫而夜溧则是用天地灵气的灵石。毕竟一个人害人,另一却是救人,取发不同,用处不同,即便所出同理,却也有几分相反。

余鸢道:“代价是什么?”

夜溧手里的灵石颜色越发亮堂起,道:“灵石作废。再不过也无非是损耗些本王的修为。”

“王爷,你……不可冒险。”

莺允阻拦道:“灵石驱物这法子我听得我阿姐提过一二,凡是这类东西必有其代价才可,这生死不明的地,我们连那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太过冒险了。”

夜溧看了眼地上,道:“你觉得那堆血肉能阻蛇多长时间。”

莺允脸色一白,低了头。

既是吃人肉,这地方活着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那些肉的腥味早晚会消散,介时蛇没了吃的,以它们的速度以及嗅觉很快便会寻到这里。介时又不知要死掉谁。

余鸢道:“我和叶子懂些这类的东西,王爷若是信得过叶子和我便在旁协助一二。”

夜溧挑眉道:“兮颜你一女子怎会……”

“等回去我再一一解释,线下还是解决眼前的事为好。”等回去后夜溧总不会在客栈住一辈子,身为王爷自有很多重要事情处理,待她寻了寒冰下落,找到后走便是。虽说有些无耻,讲真她余鸢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这些个不听劝的执拗人。

夜溧别有深意的目光略过二人,微微点头:“若是可以,劳烦了。”

余鸢从怀里拿出那日在盛华叶清之得到的短剑,放在手掌横与微有些光亮处。叶清之看清余鸢要做何,配合的也拔掉了一直束在腰间的短剑,蓝紫相依,交错纵横。分的身上待有的一颗宝石隐隐散发着各自的光亮,风吹穗动。

这短剑那日老板便说是有几分灵气,加之后叶清之也出言肯定那便是真持有。路上出事不少,独独将此物忘记,放在身上一直未用,用途除了防身别的依照《温礼》所记载隐隐也可量得一二。

不管如何,试试便是。

叶清之咬破了手指,分别滴了一滴血放与各自两剑上。剑柄处落下缓缓划向剑尖,中间交错,两滴血纵横而至,形成一滩发红的滩。

余鸢手指放与剑柄,叶清之同样,二人闭上眼睛,念道:“是分离,道由且,万物同,共谋生。”

那一滩发红的血以肉眼可看清的变化便成了黑色,最后散浮在空中,随着二人一声:“破。”分向不同地方散去,归与土地。

余鸢缓缓睁开眼睛,恰与叶清之眸光相撞,余鸢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脚上跳了两下就要伸手去拉叶清之的胳膊,嘴里那句“叶子。”也已喊到半途。

夜溧和莺允早已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最后余鸢还是停了下来,她眸光不经意略过二人,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说道:“好了好了,现在那些蛇不会追过来了。”

叶清之微抿了唇,张了唇正要说什么,山洞那边却突然出来一声尖叫。

不远便见到原本已经躲进去的几人现在全都跌跌撞撞的从山洞里跑出,老爷扶着自家女眷,不少还倒在草地上失了礼仪风度的撒爬起,惊恐万状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四人闻声跑去。夜溧道:“怎么了?”

一名胡子发白的老者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山洞里,夜溧几人望去便见到算是平坦的山洞里横着几块岩石,诺大的石块看似普通无常,但细细看下便可察觉这些状似石块的东西在悄悄蠕动。

而另众人惊到的东西莫过于地上横着一条越有三米长,全身发黑,中间略有些许条条纹路的巨蟒缩着头倒在地上,横在洞口,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蠕动。

“嘶嘶嘶”蛇嘶鸣声不绝于耳,重蹈覆辙方才那份令人心惊的恐惧。虽未见其蛇,经过方才那件事情众人对蛇敏感重多,如今只是听得声音便吓到失声,惊恐的四处望去,几人抱在一起全身发颤。

岩石,不,应该说是巨蟒已缓开了身子,几只眸泛绿色凶光的巨蟒吐血蛇信子互相依偎在方才横在洞口处的巨蟒身上,一圈一圈盘起,“嘶嘶嘶”乱鸣,那庞大的身子麟麟蠕动匍匐,看起来极可怕又分外恶心。

老者余悸未去,道:“我们几人听着王爷的话进来,洞里有些昏暗未看清,下意识的便觉得这是石块,便坐在上面休息,谁知这岩石却动隐隐动弹起来,我们几人正觉得奇怪之余便见得一条巨蟒从上面掉下,横在了洞口处。我们……我们吓坏了,就,就跑了出来。”

其余人附和点头,一妇人看着几只危险的生物,落了两把泪,道:“外面也有蛇,还会吃人,这里还有巨蟒,也不知吃不吃人,王爷啊。我们可怎么办,还能出去吗?”

夜溧别过目光,事到如今他也有些无力了,仍旧坚定道:“会的,一定会的,外面那些蛇已经被我和兮颜驱走,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只要大家齐心,没什么过不去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莺歌之死(二)

众人灰白的脸上隐隐泛了一层浅白,夜溧话锋一转,道:“所以,奈何桥这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还有为何明明只是普通不过的赌石大会竟会落到可以死人的地步。各位也都不是头一次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概都比本王要清楚的多,若真想活着出去,便把各位所知道的悉数告知本王。”

情况不明,为何灵川国一向有名不过的赌石大会,进入前十奈何桥背后竟会如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余鸢几人都不知道,不知缘由,如何根治。

余鸢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大家都想活着出去,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如何活着,这个节骨眼上才是最大的问题,各位如何再不配合四皇子,怕也别逗想着出去了。”

众人脸上迟疑不语。余鸢时刻观察众人表情,也知这些人有事隐瞒。她在等,和夜溧一样,做心理站。

莺允看了眼,悲戚一声,控诉道:“还不愿说是吗,那好,我来说。”

他转身冲夜溧行了个礼,跪在地上匍匐:“王爷,我……我阿姐死的怨啊。”

“放肆,奈何桥从不能将赌石之事告知外人。”一老者阻拦道。

莺允咬着牙,道:“事到如今,我莺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此次参加赌石大会我便是听得四皇子也在才前来,为了也不过是我家那死去的阿姐招反。”

“你……”

夜溧瞪着还在阻拦的老者,沉声对莺允道:“莺允兄弟但说无妨,能帮上帮的本王定会全力帮助。”

莺允感激涕零的冲夜溧磕了三个响头,正要说,旁边一直蠕动没有方向的巨蟒也不知何时缓缓向着众人聚来。

半抬了庞大的身子,弯曲两头,三只,四只,乃至一旁源源不断涌来的六只,一条一条从山洞里钻出。

众人脸色大变,呆愣处在原地,着实被眼前这幕深深吓到了。

余鸢心里沉了几分,道:“什么东西,外面的蛇进不来,里面怎会还有?”

莺允道:“我之前听得我的阿姐说过一二,赌石大会并非赌石那么简单,里面尽是些歪门邪道,祸害之物。若是想除掉,只可牺牲人性命。”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夜溧,总归这赌石大会是朝廷皇宫里的人安排所出,每年都有,必不可少。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排一年一度的赌石大会目的是何,约摸也只有这些皇室中人可知道了。而夜溧恰是四皇子,正中。

夜溧摇着头道:“各位不必看我,本王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次参加也不过是兮颜有兴趣,加之二皇兄有意捧我,骑虎难下本王才不得不参加。本王所知道的估计还没在座各位大人知道的多,这事父皇也未向本王提起过,着实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

余鸢道:“不,我觉得大家所言之事怕不是这个,王爷,你有没有觉得……”

话还未说完,余鸢的目光便不由得瞟向几条巨蟒那边,待看到巨蟒身下之物,她的眸光突然便冷了几分,几乎是拉住叶清之的手,喊道:“跑。”

众人方才稍稍安稳一点下去的心又被余鸢这一声惊到心尖隐隐都在跳动。

那些巨蟒已起了身子,做了攻击状面相众人,令余鸢失控到如此的并非是巨蟒,而是巨蟒周围缭绕的一股戾气。

戾气凡人肉眼看不见,而她虽被封印了魔气到底比起凡人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看个一二。况且这戾气如此之重,即便离蛇十步之远依旧丝毫不减伤人戾气的影响。

夜溧修为不错,自是察觉到了,只是还有些不懂为何要跑。依他所知,灵石加之灵气本不怕戾气才是,何来跑一说。

见这些人不动,余鸢也半途停下,尖着嗓子道:“梦魇,梦魇啊。”

夜溧微颦了眉头,不知余鸢所说这话是何意。

“别碰我,别碰我。”方才那位老者突然倒在地上,身体呈八字形,全身乱扑腾,头部剧烈摇晃,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打他,缠着他,两眼发白。

可静谧的空气里除了几人,哪还有其他人。

一时间又多了几分诡异之气。

余鸢退步回去,拉开了距离老者正近的妇人,道:“离他远点。”

妇人早已吓失了魂,被余鸢挪动身体直接倒在地上了。

老者两眼流下两行血泪,表情极为扭曲,显然已到了忍耐以及生命边缘。空气中隐约还传来几声骨头碎裂之声。

余鸢吸了口凉气,对夜溧道:“快走,恶鬼。”

众人惊呼:“恶鬼。”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

妇人哭着道:“我家老爷怎么办?”

余鸢道:“没救了,恶鬼缠身,,梦魇噬心,魂魄已散,将死。”

妇人哭哭啼啼身子软在地上,状似要爬起,挪动了两下却又跌了回去。余鸢在一旁看的着急便想蹲下身帮她,手还未碰到妇人,便被夜溧拦下。

他道:“不能碰她。”

余鸢停在了半空的手收回,僵硬的步子差点没迈开,还是夜溧抱着他飞快的退后两步。

妇人双目赤红,瞪大如狼一般看向,那目光比恶兽还要凶狠三分,红的吓人。同方才那位老者一样,两眼流下血泪,指甲也已肉眼可看的速度飞快长起。

想到若是方才夜溧不将她抱走,就冲着妇人所看,自己定会被伤到,恶鬼之气最为难除,到时……

余鸢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妇人那老者没声了会儿,夜溧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恶鬼,哪里来的恶鬼?”

余鸢未言,她忽的注意到一旁一直沉默的莺允,眼睛死死盯着那老者脖子,嘴唇微动,却是无声。

她用了术听得,莺允隐约是说:“阿姐,阿姐,你别这样。”

老者身子蠕动了两下,她也未看得有什么鬼魂在那边,便低声问不远处的叶清之,道:“叶子,你可看到些什么古怪的东西了?”

叶清之的目光缓缓定向老者一边,在叶清之的视线里那分明漂浮着一个全身白衣,秀发挽起,面容清秀的女子,若除去过于苍白的脸,加之漂浮的身体,这模样以及含了几分笑意的薄红唇角,真和一普通女子所差无几。

可他知道,这女子已经死了,并且生前死的极惨,惨到死后魂魄无法依着生前的模样保留,重塑一次。有着生前模样,虽如此,没有锁灵城晓宜厉鬼外表可怕,可懂的术士都知,独独是这样的鬼魂最难消除,戾气最为重,故称之为恶鬼一说。

余鸢见叶清之看得认真,便知这周围真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才听得莺允唤了声“阿姐”,此次前来也是为惨死的阿姐申冤,老板也说过莺歌是参加赌石大会后不久才死。种种加起,余鸢隐隐猜得一些。

她招着手,大声喊道:“跑啊,发什么愣。”

无论如何,过会子这两个被恶鬼上身的有了神智后,定会攻击众人,加上巨蟒,连着那个看不到的莺歌,情况着实有些不利。

众人仿若如梦初醒,慌了身的一步跌三回,不敢回头,双腿发软的继续向前跑去。

过了约摸一处崖头,便是一方较为浓郁的树林。脚底踩着也是较硬的泥土之地,不像方才落地时软绵绵的一块,虽是着地,却让人有种不踏实的错感。

身后巨蟒也未敢来,叶清之断后时设了术,隔绝了几人气息,那两个恶鬼也不会再寻着气味追随而来。

叶清之停了步子,不准痕迹的收回一根一直在为余鸢添加灵气的手指。

余鸢也停了下来,道:“可以了。”

众人步伐慢下,神色失了魂似的一个劲呼吸,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余鸢脸色不大好,确认没有戾气围身,周围也没有巨蟒蠕动的痕迹,便稍稍坐在地上,捂住小腹。

她怀胎不过两月之多,正是情况不稳定之刻,如今再三剧烈奔波,即便有叶清之灵气护身,终究怀孕和如同妇人一样,身体该有的不适症状都有便是。

叶清之颦眉靠近,蹲下身就要握住余鸢的手。夜溧却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半揽住余鸢的后背,关心道:“兮颜,方才便见你脸色不大好,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余鸢看了眼他身后的叶清之,摇了摇头。

夜溧不放心,又问道:“真的没事吗,本王见你一直捂住肚子,可是吃坏肚子了。正好本王略懂一些医术,兮颜不介意的话就让本王给兮颜看看。”

余鸢一个极收回手,拒绝道:“不用了,我说了没事。王爷还是先关心其他人吧。”

夜溧脸上浮过几分哀伤,强笑道:“好,兮颜执意如此,本王便不勉强了,只是兮颜若是真有事可要及时告知本王一声,别自己一个人撑着。”

余鸢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也没什么好气的点头。

夜溧便站起身,有模有样的为官询问其他人如何。

众人只是被吓到了,接二连三死了这么多人,从刚开始的十七个,到如今只剩了十三个,整整少了四人。也不过才如一眨眼的时间,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第一百四十章莺歌之死(三)

余鸢撑着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夜溧身上时,稍稍靠近了一旁也蹲着身的叶清之,说道:“叶子,我没事,你别担心,孩子好着呢。”

叶清之紧紧抿着唇,紧崩的脸上浮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寒霜和冰冷。

他一般很少有这般太过明显的寒意,眉目淡然,神态祥和。若是有,那便是真真是对此事上了心。

余鸢略有些愧疚的挪动手,在衣袖下握住叶清之细长而宽大的手指,笑道:“没事的叶子,我身体向来不错,这点情况,再说还有你护着,就算再跑上个两座山也不成问题。”

叶清之看她,淡雅的眸子里浓浓的都是担忧。若不是记得余鸢先前所再三吩咐不可招显二人关系,他真想就这样带着余鸢离开,将这些人丢在这里算了。

违背道德如何,弃人不顾又如何,与叶清之而言,所谓这些天理东西,在认识余鸢后,完全不能和余鸢相提并论。

余鸢道:“不信,你摸摸,这孩子皮的很,在我肚子里闹腾的厉害。”

叶清之失笑,道:“胡说,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哪会闹腾。”

余鸢嘿嘿笑道:“谁说的不会,就算别人家的孩子不会,我和你的孩子不一定不行啊。”

叶清之听余鸢说起孩子便有几分莫名的兴意,便顺着余鸢的话道:“为何?”

余鸢道:“因为你是仙仕啊,你我的孩子哪有这么娇气,动不动就折腾我的。”

叶清之伸手就要摸上她的头发,手抬了半个,眸光不经意瞥向一旁正向这望来的莺允。

收了收,他淡声道:“救了江家后,鸢儿我们去西国吧。”

“好啊。”提到玩,余鸢兴致总会高上几分:“听说那里的食物特别好吃,到时候江澜盛华的事解决,定要好好去玩才行。”

她这一生好似都没怎么快活的活过,上辈子追叶清之追了许久,后因天尊阻拦她一人苦苦等了多年,要说快乐的便也只有碧烟山(⊙o⊙)那几年里吧,只可惜太短了,与其他地方稿费的时间相比,短的令她心悸。

这辈子重生后她便也想着若是叶清之心里有他便守着这人好好过这辈子。凡人寿命有限,生老病死,祸福旦夕,只是眨眼一瞬一生便过,哪怕是偷得几年也定要好好续前缘。奈何后来诸多原因她成了为人不齿的魔族人,与叶清之之间隔的何止两世那么长。

如今想想许多时间,前因对着后果,一应接着一应。抱怨不是,计较不是,放不下不是,唯有珍惜继续走才是。

余鸢笑着摸上自己的小腹,说:“孩子的名字我都给想好了,叶念怎么样。一念一想间,种因念,起因念,断也因念。”

“叶念,叶念。”叶清之细细念了两声,道:“挺好。听鸢儿的,叶念。”

余鸢嘻嘻一笑,方才苍白的面上也有了几分气色。

夜溧那边安抚好众人情绪,已在句句询问奈何桥从前发生过何时。

“现在这个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各位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说出,多知道一些对我们可能逃出去的希望便大了几分。”

莺允也道:“在下虽年纪尚轻,或许没什么资格在这里多说一二,但现在大家都是吊一根绳子上的人,谁都想活下去,在下也是一样。四皇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四皇子可以救下我们,没再二人。所以还请配合四皇子。”

众人默默对视一眼,中年男子道:“四皇子,方才那几个说是恶鬼上身的人还会追来吗?”

“短时间不会。”余鸢二人从后面走来,说道:“我略懂一些术法之类,虽算不得精湛,但这还是可以拖上一二的。不过也没多长时间,待恶鬼戾气居多,吞噬了我的术,便会追来。”

莺允多看了余鸢两眼,抿着唇未说话。

几人松了口气,夜溧以一种绝对的姿态站着,说:“莺允小兄弟说的不错,奈何桥的事我们几个晚辈都不清楚,现在还是过往究竟发生过何时,一无所知。此事还需大家齐心协力才可,再者从头到现在若是本王猜的不多各位对我和兮颜都心怀芥蒂,一直都未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说话,权衡利弊,各位都是明白人,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本王多言。”

余鸢配合着嗤笑道:“我会害你们,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和四皇子为何要害你们。我若是真有意害各位,方才梦魇将至,我又何必多事提醒各位,大可以保持沉默,让恶鬼乃至梦魇笼罩吞噬各位。”

几名女眷脸上已稍稍有了动容,毕竟余鸢未说谎话,句句在理,这些人就算再不信她,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性命逗着玩。

余鸢心里也在打鼓,她也在堵。奈何桥打听一事有多难她走了一下午的路半个笑意都没,这点她可知。如今这个情况若是想平安回去,免不得要这些人敞开心扉将她们不知道却至关重要的事说干净。

犹豫片刻,一名男子身子瘫软的倒在地上,面色死灰道:“我说,我说。奈何桥赌石大会其实没有外人所说举行这么多年了,寥寥听得我家父所说也不过只有十多年而已。凡是参加赌石大会进了前十的,无论男女老幼,平凡或世家子弟,进了赌石大会便无论里面究竟什么样子,发生过什么事情,出了这座山便不可以向外透露一句。若不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莺允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吼道:“阿姐,我阿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人杀死。”

男子无言沉默,继续道:“你阿姐莺歌天赋过人,可那年里她并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二,而是第三。”

第一夜询蝉联了四年,莺歌死的也便只有三四年而已。第一有了,第三也有,独独少了个第二。

余鸢心里微有了些许眉目,接下来的故事极有可能和这个消失的“第二”有关。

夜溧道:“二皇兄在宫里从未提过赌石大会的事情,貌似整个朝廷说起这事也只有前后几天提,其余时间仿佛没有此事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过。故此赌石大会才会在奈何桥如此看中。”

男子冷笑道:“不说,是没脸说吧。”

“老爷。”男子妇人白着脸色拉男子的衣角,示意摇头。

男子淡然的拨开妇人的手,道:“这事做多了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些年昧着良心隐瞒了这么多事情,整日虽锦衣玉食,到底我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每每想到此事这里边一阵愧疚。如今也不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也罢,我便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也要将此事说出。”

他转头望向夜溧,道:“四皇子是否感这次进入前十太过容易了些,在下并无半分轻视或是怀疑四皇子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还请四皇子莫要多想。”

夜溧摇摇头,摆手道:“本王知道,关于进入前十这事,本王也觉太过顺畅了些,与其说是本王天赋过人,对看灵石虽是有三分研究,到底参加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就算本王在厉害,一举冲进前十着实够让人惊一把。大人若是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回皇宫,进赌石大会前十,以及今日落入困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在背后操控好了一切,而我们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而已。”男子蠕动了两下嘴角,犹豫片刻,见夜溧脸上没有半分要责怪或是阻拦他的意思便继续道:“而那人便是当今皇上,也便是四皇子的父亲。”

那几人虽算不得震惊,到底也被男子这番直肠子的话惊的额上冒汗三分。不约而同都向了夜溧望去,眼里分明是怜悯。

过了会儿,男子小声道:“其实朝堂上多多少少官员都知晓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是对四皇子你格外隐瞒了些。这也是皇上吩咐的,我们这些为官的也是无可奈何。在下觉四皇子为人正直,二皇子行为做事太过谨慎多心了些,有些事在下也犹豫过,又怕多说遭到和莺歌姑娘一样的下场,便……便未说。”

这件事站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谋略而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亦是为臣听君话便是。可若是站在夜溧这边便是被自己亲人亲手所卖,丢到死亡沼泽之地,无人问津,被至亲之人所抛弃。

太过悲伤了,普通百姓家尚且,更何况夜溧是皇子。

余鸢也听明白了几分,下意识的便有些担忧的看向夜溧。

夜溧略显瘦弱的身子站的笔直,身材算不得高大,却很正直。算不得儒雅的五官,嘴唇紧紧抿起,眸子淡淡盯着远处一方岩石,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得是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皇室之人最是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一直在外打仗忍耐力超凡的夜溧。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几人坐在地上,平稳了呼吸,连呼气都是缓着的,就怕碰到余鸢所说的那肉眼看不得的戾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人性

“原来如此。”夜溧低着头,双手攥的死紧:“从一开始让本王从边疆回来,这一切都在谋划在内。什么念本王苦守荒芜之地多年,到了娶妻生子安泰余生的年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从头至尾本王都被骗着,皇上和二皇兄对本王编制了一个很美的谎言。”

男儿有泪不轻弹,夜溧便仰头看向乌黑的天。

悲,不需苦。伤,不需愤怒。有时只是一个目光,一个回眸,甚至一个侧影便可以将其完美展现。

官员几人和前辈都不免对才知真相的夜溧多了几分怜悯。试问谁若是被自己至亲欺骗至此,谁不恨,谁不怨。

夜溧还能正常站在这里,已令几人佩服。

男子有些不忍道:“其实只要不乱说,进了赌石大会的人也可安心度过余年,若不然我们几人也不会前来看‘蛟龙跳海’一说。只是……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和往年不同,‘蛟龙跳海’一说没有,落到了这不知什么鬼地方,生死不保。”余鸢接了那男子未说完的话:“若是不出这档子事,几位怕是要瞒着我们,永远不会说出口吧。”

男子无声沉默,默许。

莺允悲愤道:“就是因为奈何桥有了太多像你们这些顽固之人,我阿姐才会死,参加赌石大会有的甚至是百年难遇的人才才会丧命在此。”

几人虽被莺允指责在此,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我们……我们也不想。皇上让我们这些做,我们为臣的又有何办法,君命不可违啊。”男子急红了眼道:“谁愿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现在,我只想活着出去,只要活着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

莺允讽道:“活,这里的人谁不想活着出去。问题是怎么出去。”

“不对。你们还是有事没完全告知。”余鸢抓住了字眼,道:“要,要东西?以往你们来这里出去还会得到东西,什么东西?”

“你……”

“说。”余鸢的好耐性被这群顽固的老顽童折磨的够呛,厉声道:“事到如此还不说,我看大家都别说了,一起死在这里算了,一了百了。”

男子脸色又是白了几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耸着脑袋。

大风刮起,带着入骨的寒意,即便来时穿的厚多,大氅够暖。可在这奇风面前仿若没穿一般,轻而易举便入骨。

几人冷的直打哆嗦,不由得聚堆抱起取暖。

周围除了树什么都没,加之树木摇摆,更令其风刺骨凉意。

余鸢打了个寒颤,叶清之无言将身上的衣袍褪下正要披在余鸢身上,另边夜溧也如同如此。

叶清之手处下,衣袍盖了半个,夜溧处上,无非是他手上拿的是貂皮的大氅,远比叶清之下人的衣袍要暖和的多。

夜溧儒雅的笑道:“阿悄的衣服岂是能和本王的大氅相提并论。为了兮颜受冻,叶公子还是拿开吧。”

叶清之低了眉眼,看了眼自己略有些单薄的衣袍,又抬头看了眼夜溧手中暖和的大氅。眉骨微微耸动。

余鸢撇了撇嘴,一把抓过夜溧手里的紫色貂皮大氅皮在身上,说:“暖和是吧,我披就是喽。反正冷的不是我,也不是。”

她心里则是想这天是真冷,本是不愿拿叶清之的衣服怕他冻着,夜溧这好人做的及时。自己可以保暖。又冻不到叶清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余鸢笑的狡黠,叶清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声披上了自己的衣袍。

夜溧灿然一笑,道:“兮颜这才乖吗。”

笑的眉眼弯弯,看样子心情约摸是不错。与余鸢不同,夜溧则是认为余鸢这般则是试图接受与他,故才接受了自己的大氅。

若是晓得余鸢心中所想,约摸会吐血三升吧。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树木剧烈摇晃,也不知为何本是风之事,却连着地下的泥土和石块滚动。

余鸢几人站着差点一个不稳跌在地上,叶清之赶忙后扶住,拉着其坐下。

没了大氅有多冷,就像冬日掉进冰窟窿里一样,不过眨眼夜溧便冻的蜷是曲着身子蹲在地上,身上止不住发颤。

风停,地下也不再动荡。众人被晃的脑子空白,半天回不过神,呆呆愣在原地。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空气里隐隐都是牙齿发颤声。

莺允有些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衣袍脱下递给夜溧道:“四皇子,你若是不嫌弃便先穿我的吧。”

夜溧勉强笑了笑,摇头:“无碍。多谢莺允小兄弟的好意。”

余鸢走过来,将大氅给夜溧,道:“给你。”

夜溧抬眸看她。余鸢道:“我不冷。四皇子你且穿上,这个节骨眼上你若是病倒了,那我们就真玩完了。”

她虽怕冷,好在有叶清之加的灵气护体,本算不得多冷,只是方才一路她见夜溧为难过叶清之几回,有些气不过便想了个法子整他。这天是真冷,风也够寒,本也只是玩玩,若是再继续下去她看夜溧那样子早晚要倒下不可。

玩闹有分寸就好。她又不是个坏人,何苦。

夜溧下意识的摇头,余鸢却已强行弯了身披在他身上,转身对那几人道:“最后一句,你们说还是不说?”

几人又是互相看看,低下头。

过了会儿,终有一妇人大喊一声。道:“我说,我说。”

一旁男子瞪她阻止道:“你敢。”

妇人哭了两声,本想着握紧手指却因方才的大风手指被冻的没了知觉,只好放下。抖着身子道:“老爷啊,你看看这鬼天气,鬼地方。我们若是再不说,不配合四皇子,都要死在这里。老爷你可不能死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咱俩的大儿过两天也要成亲了,我……我舍不得啊。”

男人脸色不好看,想阻止妇人,蠕动了两下嘴角却始终未发声。

妇人摸了两把泪,道:“其实我们前来并非是真心要参加赌石大会,领略众多赌石天才一说才来。”

余鸢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眼泪下来,妇人睫毛上结的两块冰也缓缓滑落,道:“‘蛟龙跳海’四皇子应该没见过。那是何等壮观啊,我们身为凡人能见到天神的龙,那是多大恩赐。只要进了前十便有机会见上一二,看蛟龙跳海退化成天龙随天而去,福德众人。”

“蛟龙,什么样的蛟龙?”莺允问道。

“头上两个长长的骑角,身子约有五个成年男子那般宽大,眸呈红色,头与蛇有些相似,不过和老虎一样有胡须。身体和差差不多,有鱼鳞,尾巴分了三个,叉子似有鱼尾几分模样。”

顿了会儿,余鸢道:“嘴里是牙齿还是獠牙。”

男子歪头想了会儿,道:“獠牙,两边各有一个,比其他牙齿要长的多。”

“獠牙,骑角……鱼鳞。难不成……”余鸢轻声呢喃,眉头一点一点皱的死紧。

男子道:“对啊,跳海之时水会变成深蓝色,极为壮观好看。蛟龙出来后全身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要比进水时大上一点,眸呈血红色,虽是有点吓人,到底是神物。”

莺允道:“海,什么海,赌石大会上哪里有海?”

“有的,方才头次那次岩石后面便是海,只可惜孟婆不在,洞口打不开,岩石乱飞,和以往那些年里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

夜溧隐隐也觉不对劲:“兮颜你……”

余鸢眉眼一禀,沉声道:“那根本不是蛟龙,而是魔蛇。”

“魔蛇?什么魔蛇?”

余鸢:“吃人的妖物。”

众人惊,那男子反应过来便是斥责道:“这位姑娘,你可别胡说八道,那明明是蛟龙,皇上亲口说的。这可是神物,你这般胡说,当心遭了天谴。”

“兮颜,这事不容玩笑,没有把握不可多说。”夜溧也有几分不信,他虽未见过,到底也曾听过一二,况且余鸢一女子又如何得知那是妖物而不是众人口中所说蛟龙。

余鸢冷了几分眸,身上散发诡异的黑系,却多了几分让人臣服的睿气:“蛟龙,蛟龙乃是大海最纯净的产物,以干净正直为名。真正的蛟龙眸子是蓝色的,因在大海故而如此。头部虽和你们所说相差无几,尾不一样,蛟龙的尾巴是有鳞皮的,因是龙,那是心鳞,必不可少。你方才说是分开的叉,光凭一双眸,尾巴,我便可以断定你们所见和眼里所说那物,定不是蛟龙。而是魔蛇,修为不高或是受了重伤的魔蛇。”

几人连着夜溧错愕不已,余鸢也知自己的话约摸也没几人相信,也是不魔蛇是什么东西。只是如果不说,这事也无法过去。

她便道:“话我在这,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若只有这些的话还远远不够。”

气氛僵硬片刻,余鸢所猜不错,这些人对她的话只信了一分,其余九分不用猜便是质疑。

男子指着余鸢道:“你可别再胡说八道,编造虚假欺骗我们。撇开到底是不是蛟龙,你一女子又怎会见过真正的蛟龙,说的头头是道,依本大人看来,姑娘你就是在妄言。”

第一百四十二章恶鬼

余鸢耸耸肩,道:“看,我说了,你们不信。你们有不信我的功夫,为何不想想你们的皇帝都能将四皇子卖在这里,欺骗众人,背后不知道害了多无辜人的性命,弄个假的蛟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自始至终,我说了这么多,莺歌究竟如何死的,第二的那名天才去了哪里,皇上举办这挂羊头卖狗肉的赌石大会究竟为什么,背后目的是何,你们还是未说出来。”

“闭嘴。”男子被余鸢这一通真真假假,颠覆了他这几年一直认知的话发怒不已,指着余鸢的手都在发颤:“别仗着你是四皇子心仪人的身份,就在这可以胡言乱语,污蔑皇上。告诉你,就凭你这些话要是在外面,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余鸢毫无波澜的投过一眼,道:“我会怕?笑话。”

“你……”心悸许是,男子呼吸加快,两眼隐隐发白。身后赶忙扶住他,让老子躺在自己怀里,手努力帮其顺着胸口的气,哭道:“老爷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说着又抬头看着余鸢,流着泪道:“姑娘啊,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家老爷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若有得罪,还请姑娘你念在我家老爷年纪大的份上,多多包涵些。”

余鸢也并非真有意和这人顶上,只是事已至此,这些迂腐人却还是不愿将奈何桥真正重要的事情说出,连着不相信她也罢,她性子向来不好,除了对叶清之,无论是谁,她何曾这般废话之多。

她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让你们这人说出实话而已,就这么难吗。”

妇人包着怀里不断翻白眼的男子,流泪道:“我说。我说。参加赌石大会后离去,只要闭口不提此事,便可以得到一枚上好紫色灵石。这虽是紫色灵石,算不得最好,却是皇家所赐,寓意和所属都不同,便才如此珍贵。”

“就是因为这,你们奈何桥里的人口风才如此紧。”

妇人点点头,道:“其实最后真正进入总觉的只有前三名,待前三确定,我们便离开了。至于进入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夜溧沉思片刻,道:“这样一来,线索不就断了吗?”

“不。”余鸢眸光缓缓望向神色略有些不安的莺允,勾唇道:“其实除了我们,还有一人在这。”

…………

夜询如几人猜测所言这次并未进入奈何桥赌石一事,早早便和皇上在一起,养心殿里与皇上夜雄新得宠的妃子观赏一场好戏。

三人围坐在殿中,中之放并非是香炉,而是一块诺大的冰块模样得东西,隐隐散发着寒意,而中不是透明,折现的便是余鸢几人进入洞口后的一切情况。

夜询在看得几人夺过恶鬼攻击,一路也死了不少人,一直毫发无损的夜溧,忍不住道:“不对啊,这蛇怎么不追上来了?”

夜雄看向怀里搔首弄姿的美人:“爱妃,你来解释解释?”

美人唇脂嫣红,秋波潋滟的眸子淡淡弯起,掩唇娇笑道:“皇上你可注意到四皇子旁边的那位女子了?”

夜雄被美人这幅媚态弄的有些心猿意马,不顾夜询在侧伸手便摸向了美人半裸露的酥胸,道:“看着眼熟。”

美人不觉丝毫羞耻,反而极为配合的娇笑*了两句:“这位女子便是臣妾先前所说的那位命中女子。”

夜雄跳了眉头,道:“就是她啊?怎么会是老四在一块?”

美人摇头,在夜雄怀里微微侧了身子,精致繁华的襦裙便微扯了半,她转了头,妖媚无限的向夜询那里看去,盈盈秋水的眸子投过轻轻一眸,随后装若无事的回头,道:“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不过臣妾知道,有这女子在,怕四皇子几人要活着出来了。”

夜雄眸光一沉:“真有这么神?”

“皇上不信,待看便是。”美人懒懒的伸了腰,道:“不过臣妾有些累了,想休息片刻,待回来自会告诉下步皇上应该如何做。”

夜雄点点头,手依依不舍离开了美人身上。

美人未穿鞋,一双洁白的脚盈盈踏在铺满了毛毯的地上,洁白圆润的脚趾微微张开走动,腰肢纤细,柔弱无骨。夜询看着美人在他一旁有过故意扬了扬襦裙,眸子渐聚集了一团火。

片刻后,夜询起身道:“父皇,儿臣突觉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告辞。”

夜雄都未抬头看他,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余鸢身上,只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便是。

…………

次日清晨江眠便醒来了,他睁开眼睛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江澜未在他不觉有什么,半起了身子拖着沉重的头细细看了眼屋内,依旧空无一人。

江眠的一双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半起来的身子又重新躺进了被窝里。

天冷的紧,便是有厚厚的被褥也依旧挡不住这肆意的寒气。江眠睡不着了,又冷又饿,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过了会儿,照顾好温阮的江澜端了粥食进来,如昨天一样探伤江眠的额头。

江眠未闭眼,在江澜手伸出时便出了口:“降火俸呢?”

江澜眼底疲惫很重,自昨夜降火俸对她说那番话后,也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一夜她都无法入睡,瞪着花亭子,一夜无眠。

即便她心里有愧于余鸢,叶清之。可于江眠而言,降火俸二人的事情她依旧坚持的紧,当下便淡了几分口气,道:“等兮颜回来。”

江眠提了许久的心缓缓沉了下去,松了口气,呢喃道:“没走,没走就好。”

“江眠,这里没有外人,阿姐问你一句实话。你对降公子……”

“我喜欢他。”江眠打断道,盯着江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他变成我的,成为我的私有物,不被任何人惦记。只属于我江眠一个人的爱人。”

“啪!!”江澜手里端着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莲子粥被江眠这番话惊的手软,一下子碗掉了地上。粥洒了一地,溅了江澜半个襦裙。她怔愣了片刻,几乎是抖着嗓子道:他……他,降火俸可是男人。”

“男人又怎样,我江眠喜欢便行。”江眠毫不在乎道:“总之我和降火俸之间的事情阿姐莫需多问,一切我自由安排。”

“你……江眠,温阮可怀着你的孩子。”

“好了阿姐,我累了,想睡会儿。”

…………

几人目光不约望向莺允,不懂余鸢这话是何意,什么是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明明只有他们几个人啊。

莺允故作轻松道:“敢问准四皇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鸢笑了笑,道:“我一直在问这几个人当年之事,差点忘记一直混迹与其中点点渗透的你。”

夜溧:“兮颜,你这是……”

“大家可别忘记了,莺允可是莺歌的弟弟。”余鸢柔声道:“亲弟弟呀。”

余鸢一句话仿佛点破了所有人迷茫不知方向的思绪。纷看着莺允。

“对啊,准四皇妃不说都忘记了。”

“可不,莺允可是莺歌的弟弟。当年前三那事,我们未去不知,这做弟弟的莺允,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的有理。亏着方才这人还问我们何事,我看最清楚别有心思的便是他了。”

夜溧转身看了眼莺允,口气也有些许不善:“莺允小兄弟,不应该给个解释?”

余鸢:“不必了。他是不会说的,要是想说,方才那两位官人被恶鬼缠身时他便出手阻止了。”

“这……什么意思?”

“问莺允小兄弟才是。”余鸢淡笑,即便莺允再强装镇定,攥的死紧的手指和微微鼓动的鼻翼也出卖了他。

“恶鬼。大家何不想想灵川国是以灵石闻名,再不过也是一些利用灵石作恶之人,何来那么大的能力驱动比厉鬼还要可怕的恶鬼。”

“姑娘,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余鸢笑道:“莺歌怎么死的可有人知道?”

几人相识一眼,妇人抬头看着余鸢正要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莺允却出口打断道:“我说。”

“你说。你怎么说,可这里也只有你能说。”余鸢缓了笑意,道:“因为一直跟着我们以恶鬼姿态跟着我们的便是你姐,莺歌。”

众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下意识的便向四周望去,除了满眼的山,树,什么都没。

叶清之淡淡看了眼莺允身后身着整齐的莺歌,炽烈的黑瞳与其相撞,莺歌的黑瞳渐渐散开,只剩了眼白,冲叶清之勾唇笑,一点一点又将黑瞳聚起。

叶清之蓦然的收回视线,对其不为所动。

事实上他也做不得什么,难么多人在这,若是擅自动分毫,保不得下一个要死的是谁。

莺允慌乱的退了几步,对着余鸢道:“你不过就是一女子,哪里来的懂这么多?”

这是莺允的疑问,也是夜溧从恶鬼开始便有的疑问,只是他一直都未找到个合适的时间过问,如今莺允问起,他便凑着听一二。

第一百四十三章尘封(一)

余鸢耸耸肩,上前抱住叶清之的手臂,道:“实话便是这位才是我家相公,今日与四皇子前来假扮情侣是因我听赌石大会最后会得一宝贝,我感了兴趣,请求四皇子带我来的。我家相公不放心我便在后尾随。再者,我家相公是名修士,懂得一些鬼术之道,这一路能逢凶化吉,各位以为后是吉人自有天相,实则都是我家相公背后在操纵一二。”

“你……”莺允指着余鸢,怒口而出,长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夜溧目光则是十分复杂。方才余鸢那番话虽是挑明了关系,到底维护了自己的脸面,未说是自己要带她过来。

可……方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要挑破关系,也不愿与他假扮一二,到底是有多厌烦他呢。

“大家大可不必觉得我是在欺骗你们,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来欺骗。与大家一样,我也想活着出去。所以,我坦诚相待,希望你们也可以。”

说完,余鸢松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该做的,该说的都做完,也说光了,若是这些人还不配合回,执意孤行,她也没有办法了。反正自己不想死,最后只能抛弃几人。

丧良心也好,无情也罢。她可给过这些人机会。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只觉一阵凉风袭来,一股黑气从天而降,看不得什么东西,只听到一声极为冰冷的声音:“修士,你一早就看见我了。”

…………

夜询并未出宫,只借着看太医的名头来到了后宫,四处探下,稍稍潜进了一座宫殿中。

装饰富丽堂皇的大殿上,美人懒懒卧与软榻之上,襦裙半开。露出修长而纤细的雪白脖子,隐隐还可看到精致锁骨。她手里纤纤玉指轻轻握住一杯茶,放在唇边状似饮下,却又不知为何半途而停,只一手拿,一手撑着身,端看。

夜询沉着眸子走进,在美人软榻处停下。

殿里只有二人,连个随身丫鬟和宫人都没有。

美人淡淡睨了夜询一眼,苦恼道:“这茶是皇后娘娘赏给妾身的,只是方才妾身沏了一壶,怎么看这亮泽都有些不对劲。二皇子,你说妾身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夜询余光瞥到美人白嫩的脖子,喉结微动,淡声道:“若是和胃口便喝,看不上便扔了就是。”

美人掩唇一笑,道:“有理。”

说着便将手里端了许久的茶杯扔在地上,“啪”陶瓷纹了梅花模样的茶杯被摔了个粉碎,隔了两间梯,清楚可听“滋啦滋啦”融化之声。

茶水洒在地上,与毛毯相缝,便有了这等反应。

美人可惜的叹了两声,道:“真是可惜,又不能随了皇后娘娘的心愿了,本宫还是死不了。”

夜询眸光一凝,道:“你早知道我有毒?”

美人道:“那可不,皇后娘娘的东西可是凤中之物,价值不菲,意义自然也是不同。我这等贫贱身子哪里受得起皇后娘娘后的恩赐,吃不消,吃不消。”

“不过,这却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美人盈盈秋眸望向夜询,娇软声媚入骨子里:“不知二皇子前来可谓何事?”

夜询被撩拨的心痒难耐,也不管光天化日,便两步坐在软榻一边,俯身欺压上了美人香软的身子。美人状似惊讶了两声,却是眸中含笑,推却二人之间距离的手也是欲还欲迎。

“二皇子……”

夜询冷冷一笑,毫不怜香惜玉的撕开美人胸前已落了半个的衣衫。道:“这般勾引本皇子,不怕本皇子告诉父亲?”

美人“唠唠”轻笑两声,道:“四皇子若是想,方才在殿里就会告知,何物如今跑来奴家殿中,与奴家……调情。”

“的确够骚,难怪父皇如此宠爱你,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只为一笑。”夜询盯着身下雪白的胴体,忍不住便想到这美人在他父皇身下承欢是的媚态,当下便身体涌上一股燥热,手也不客气的抚摸上去。

“呵呵,那也只是你父皇一厢情愿,奴家可没说让他为我这样做。”

夜询面上挂着静默的笑意,手不老实的在身下上下其手:“说吧,如何交易?”

美人破为享受的闭了美眸,垂笑道:“就喜欢二皇子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二皇子你肯听奴家的,奴家定会帮你得道你想要的一切。”

夜询手下微用力,美人有些受不了的发出一声痛呼,挑着媚眼道:

“二皇子,你好生粗鲁啊。”

“粗鲁,可有我父皇粗鲁。”夜询不信道:“你一妃子,即便再得宠也有皇后在,让本皇子如何相信于你?”

美人:“二皇子若是不信奴家,今儿就不会来了才对。”

夜询敛了几分笑意。美人道:“皇位这种东西全靠堵。有心之人最怕输,也最不怕输。要么站在顶尖让人朝拜,要么便是沦落为凡人,一无所有。二皇子若是想成大事就没必要拘于小节,看不起我一弱女子。此番二皇子心里也是对我信上三分,若不然也不会随我勾引而来,我相信美人这个东西,二皇子怕是不太感兴趣。”

美人看似带了些许轻挑的话语,却句句有理,句句在真。的确,他虽有才能,权利也有,可要是轮皇位这种东西,怕就算落到夜溧身上,他也是排在最后。即便夜雄再看中于他,对他百般维护,皇位他依旧碰不到边。

从始至终,出生他娘是宫人丫鬟那刻起,这种至高无上的东西离他便比寻常皇子远了几步不止。

贪心,欲望谁都有。有时却又不止是只要有野心和动力有些事便可以完成。

沉思片刻,夜询阴沉着脸,道:“你想要什么?”

美人勾指,夜询弯身凑近听。

“就是这?”

美人点点头:“只要她死,皇位便是你的。二皇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后现在我俩是同一船上的人,信或不信,可都在二皇子一念之间哟。”

夜溧盯着面前这张娇媚无限,可以说是倾城倾国样貌,淡淡笑了,道:“还不知娘娘闺名是何?”

美人笑着抚摸上夜询健硕的胸膛,道:“奴家闺名灵幽。灵灵牡丹倾城国,幽幽开落池遥山。”

…………

几人被这冷到骨子里甚至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惊了寒意,下意识的看去,除了和方才一样的景,什么都没。

夜溧皱眉呵道:“谁在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一阵寒风吹过,几声尖锐之笑,再无其他。

“不是装神弄鬼。”余鸢道:“是恶鬼。”

“恶鬼?”

“没错,恶鬼。”

夜溧猛然抬起头,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些许。他道:“莫不是……”

余鸢点点头,道:“莺允,身为莺歌弟弟,其实你是能看得见莺歌鬼魂的对吧。”

莺允握紧拳头,低着头沉默。

余鸢笑笑,接着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家相公也能看到,要不要他帮你让你阿姐……”

“够了。”莺允红着眼,不停抖着头,道:“我阿姐……”

“小允。”幽幽冷风吹过,余鸢清楚看到一直在一边看戏的性格。

方才看不见是因莺歌用了鬼气将自己隐藏起来,她未仙术,修为浅,自是看不清恶鬼。如今能看到,约摸便是成了恶鬼的莺歌故意为之才对。

“啊!!!”

“鬼啊???莺歌!!”

几人见到莫名出现并且身子漂浮在半空的莺歌吓的一个个屁滚尿流,倒在地上哆嗦。

余鸢笑着望她,道:“你可终于出现了,莺歌。”

“你也不是凡人。”莺歌的眸死寂:“从那两人死时你俩便看到我了。”

余鸢:“我可未看到你,你可热是恶鬼,寻常一点的,察觉不到你的存在,再者即便察觉到了,也无法定位你在哪儿。”

莺歌烧向了前,魂魄不知何时便来到了余鸢跟前。叶清之眉头一紧便要过去。莺歌回头用鬼气拦了下:“我并无恶意。”

莺歌的面容远看虽是白,近看却是一个很小,很细的小洞组起。密密麻麻一片,凝了整张脸,细细便可看到里面透明的发尾。

余鸢不禁皱了眉头,道:“你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才会……”

“才会,连个魂魄都没,保留死前模样都不行。只能依靠信念成了魂魄,未被魂飞魄散。满脸血孔,被下诅咒。”莺歌道:“可怜吧,我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所以,这些人必须死。”

“你……”

“阿姐。”莺允悲戚一声,跪在地上红了眼眶:“阿姐,小允,小允,我……”

莺歌弯了身子,像是要扶起莺允,却在伸出胳膊时停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差点忘记了,死后鬼是无法碰触到活人的。

道:“小允,你不应该来这,太危险了。”

“阿姐,自你死后,皇上将家抄了个底朝天。好在小允是阿姐弟弟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幸躲过一劫。小知姐姐是冤死,就想给姐姐报仇。奈何身份地位,赌石方面也未有姐姐那般天赋过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尘封(二)

莺允哽咽道:“小允一直记得阿姐说不可轻易动用家中禁术,便一直装作凡人在街市混荡,只为探得阿姐当日死时一点真相。可……可……”

“什么都调查不多。”莺歌死寂的眸子缓缓看向夜溧:“他们皇家贵人做出这等畜生的事情,又岂会让外人知道。”

众人都是一片糊涂,毕竟当日莺歌几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结果是何,最后莺歌又为何平白无故死了,这些他们真是不知。

听莺歌说与皇上有关,虽与之前调查之事有些相似。可到底中间也有一些情况说不通。

余鸢道:“莺歌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莺歌歪了头,道:“这个不急。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毒蛇,恶鬼缠身,梦魇突至。余鸢心里隐隐有股压抑的紧迫:“莺歌姑娘的意思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不就是赌石大会待的?”

“胡说。”莺歌冷冷向说话的妇人投过一眼:“这是坟地,这片山谷下面不知埋了多少战死的亡魂,或病死的百姓,被人谋杀的忠臣。莫说我是恶鬼,这里厉鬼也不在少数,你们这一群凡人来到这里,现在是白天。戾气稍轻,等到了晚上,这些鬼魂都会出来。介时莫说你们,这位修士也逃不过。”

几人瘫软的倒在地上。

余鸢心里也沉了几分,果真。毒蛇那便是厉鬼操控,恶鬼上身,方才她理解错了,路中死去的那对夫妻不是莺歌害死,而是其余恶鬼。梦魇也是,周围小鬼联合到一起搞的恶作剧。为的也不是要他们性命,只是图个好玩,待消耗干净几人的体力,到了晚上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们缠死。

余鸢所担心的并非是难缠的恶鬼,而是如今情况。这是戾气最为凝重的地方,可以说光是这一点他们吵处于被动地位。再者这里除了叶清之他俩其余几人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一点能抵挡恶鬼的防身之术都不懂,介时到了晚上,恶鬼全出,这些人只有等死的命了。

夜溧虽听的七七八八,鬼神之说他不是不信,可以说在外这些年到真是见过不少奇事。说恶鬼缠身,死去的莺歌便在眼前,他信。

毕竟这世上原就有诸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人尝尝将其归与命,命次,鬼在,何尝不是相相牵扯。

“你的意思是,若是天黑之前出不去的话,都要死在这里?”

莺歌淡笑一声,道:“不是你们。小允我会救走,你们这些人的死活关我何事。”

男子惨白着脸道:“莺歌,对不起你的不是我们,而是皇家中人,你何苦这般对待我们这些不过也只是被牵扯到其中的人。”

“无辜吗?我何尝不是无辜至极。我不过是有幸进了前三,不小心看到孟婆做的事情,便被洗涤灵魂,千刀万剐而死。”

莺歌一语落一词死寂的眸子戾气便多了几分,直至血红:“灵魂被洗,千刀万剐,全身被拆开,你们可知,我有多痛?”

“阿姐。”莺允哭了声,一下子跪在地上,捂住胸口:“是弟弟没用,是弟弟没用。没保护好阿姐。”

莺歌闭上眼睛,余鸢看得出她是在强行压下身上不由得她控制的戾气。戾气这种东西只要提到触碰心里那件隐晦或者最痛苦不过的事情便会自己跑出来,吞人神智。

莺歌还愿莺允控制在她身上也不太好受的戾气,可见她还是有几分尚未被鬼气吞噬的神智。

如此,到也不是一点路都行不通。

余鸢对莺歌道:“莺歌姑娘,或许你死的很冤,很惨。但大可等到出去将这些人绳之以法,还自己一个公道,不必牵扯这几位不过贪图一点灵石而被牵扯其中的官员。”

好似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莺歌笑声越大,填了数不清的嘲讽。“真是好笑,你可知道害死我的是谁?”

余鸢:“当今灵川国皇上,夜雄。”

莺歌也不笑了,蓦然道:“皇上。他可是皇上啊?我一平民,如何他,如何他。”

余鸢淡淡一笑,道:“皇上又如何,人间不有一句话说的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证据够足,夜雄犯下的恶行昭示天下,一定可以还莺歌后姑娘你清白。”

莺歌沉默了会儿,抿着毫无血色的唇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家相公是仙仕。”余鸢笑道:“别人或许不知仙仕是何,莺歌姑娘和四皇子不会不知吧。”

夜溧这次是彻彻底底惊到了,失了礼仪的大声道:“他是仙仕?”

“天道坊的仙仕额间都有一枚淡蓝色桃花印记,这是标志,也是宿命。我想凡事对外事略有所闻的应该都听过一二。”

事到如今余鸢只好亮明了叶清之的身份,若不然如何说服莺歌,又如何让众人信服于她,莫再起内部矛盾,齐心将当年被抹掉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出,一同活着出去。

气氛徒然便变了,目光不约而至与叶清之身上,凝着他额间最为显眼,却之前一直被众人遗忘的重点。

的确,普通人怎会额间出现一印记之说,之前重点全在怎么出去,后又会发生何事,一直未注意这。

“仙仕,仙仕怎么会好端端来到我灵川国,参加赌石大会。”一人半信半疑的问道。

余鸢看他一眼,道:“这个份上,我有必要骗你们吗。再说,现在你们这些人的生死不过一只蝼蚁,轻而易举就可让人弄死。你们除了信我和我家相公,还能信谁?”

这话的确够狂妄,几人却又找不出一句话前来反驳你余鸢一句话。因是事实,因是他们只是凡人,恶鬼什么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反抗,只能静待死亡。

瞅着几人不说话,余鸢心里松了口气,道:“一起吧,一起活着出去。”

“五个时辰。”莺歌飘到莺允身后:“你们只有五个时辰,若是五个时辰未找到出去的法子,都要死在这里。其实这样也挺好,说不定你们也会体会到当初和我一样的苦痛,变成恶鬼或者厉鬼,前来陪我了。”

“天渡阵。”

“什么?”

叶清之伸出手来,掌心便有无处点亮,泛着淡淡的紫光,指向这处不同地方。

夜溧道:“这是……什么意思?”

“天渡阵……天渡阵。”余鸢呢喃两句,脑中忽显一幕前世自己流浪在边改关那处遇到灵幽而敌对的一种阵法。

只是这阵法虽厉害,却是邪物,正道修行之人是断不会使用此阵法。虽不损害修行,却需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才可筑成此法。依着这规模来看,她猜测最少需要二十条性命的献祭才可完成。

余鸢眉眼一立,道:“灵幽,只有灵幽懂这法子。她……她来灵川国了?”

情绪略有些激动,余鸢说话也带了几分结巴。叶清之想到之前锁灵城最后一战中灵幽所说上辈子对余鸢做出的事情,晓得余鸢是想起了以前不开心的回忆,他便将人搂在怀里,摸着发梢,安慰道:“别怕,别怕鸢儿,过去了,都过去了。”

余鸢将唇妖的惨白,窝在叶清之怀里,闻着好闻又眷恋的味道,好一会儿才平息心跳,缓道:“灵幽,她来灵川国了。”

叶清之点点头,对那几位倒在地上的人道:“今日这种阵法,在以往赌石大会上出现过吗?”

几人虽不懂叶清之口中阵法是什么,只凭着回忆以及处境,道:没有。”

“那便说的通了。余鸢手心一紧,道:“余鸢从天道坊跑下来也不过是今年的事,叶子,我……”

叶清之将人儿搂紧了,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天渡阵,是什么?”夜溧忍着对他来说略有些刺眼的场景,开口问道。

“天,那是什么。”一妇人惊呼。

几人寻声望去便见到方来时的那条路不知何时跑满了密密麻麻虫子,个头虽小,乌起码黑的聚在一起,急将一片略带了些许翠绿的土地染成了黢黑。

“滴答滴答”好似清水滴落,“咯吱咯吱”又像是在用尖锐的牙齿啃噬某个东西一样,不断发出咀嚼声。

尘土飞起,连带着地下也稍稍有些震荡。待余鸢看清来的东西,已快到了他们这些人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余鸢惊呼一声,大声道:“快跑,尸虫,是尸虫。”

众人闻言吓到失禁,怕爬在地上也不管发颤的双腿,你抓我,我抓你,慌乱一团,互相搀扶着向前跑。

叶清之蹲下身,余鸢也不犹豫立马跳了上去。

她缓了几分心神,对还在失神的莺歌连着莺允,道:“走啊。有什么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莺歌道:“不用管我,你们且带着我阿弟离开便是。”

“阿姐。”

“走啊!!”

夜溧一把拉住步伐慢的莺允,道:“你阿姐没事,先离开。”

几人不过离开这里停留了片刻的地方,后面那群尸虫便追过而来,所经之地寸草不生,一片枯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尘封(三)

一行人没命,也没个头跑着,前面尽头是什么地方,危险与否都无人知晓。后面是尸虫,众人都知尸虫是何,碰上一点眨眼便会成了一堆白骨。前方死活不知,但都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停下来是必死无疑。

余鸢帮叶清之擦掉发间的汗水,叶清之步伐沉稳,连个粗气都未喘。余鸢还是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便想下来。可这个情况后她身体怕也开不得玩笑了,便只好让叶清之背着她行完这条路。

她边擦边道:“叶子,累吗?”

叶清之摇头,眉眼一如既往的清淡:“不累。”

明知是这个答案,可她还是想问一句。余鸢搂紧了脖子,将头埋在里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叶清之脖子间,叶清之不自觉便紧了几分抱住余鸢双腿的手。

余鸢道:“叶子,等出去我们快点找到寒冰好不好。我不想再继续帮北骑国盛华除灾了。好累。”

“好。”

“等孩子出来了,我俩便守着它好好过日子,人间有一句话是什么来着,男耕女织。对吧。”

叶清之淡淡一笑,眉眼泛起了几分温柔。

一阵颠簸,原是拐弯了,进了一处弯树如葡萄架一般的小路。密密麻麻的树枝遮住了仅有的积分光亮,黑漆漆一片,有点也不过是缝隙间透进。

余鸢笑着将头埋紧了,轻轻嗅着叶清之脖间淡淡的竹香,感受这人平稳的心跳,她的一颗跌宕起伏的心仿佛便如此安稳了下去。

跑了多久,或许也没人能记得清了,光是听得后面咀嚼声,便没人要有停下来的意思。因几人中一名妇人摔了一脚。妇人哎呦一声,爬在地上,看了眼后面即将追上来密密麻麻的尸虫,急的红了眼:“救命啊,救命啊。我……”旁边几人没有防备的从旁踏过,方回神要去救那位妇人。

“啊!!!”

说什么,要做什么已经晚了,不过眨眼妇人方抬起的手便被一群尸虫敢上,一群,数不清多少只了,一点一点如黑色布料般将妇人点点吞噬在其中。腿,腰,脸,以及手。

再看,妇人已是一具白骨,连残血都未剩。

几人吓的腿软,啃完了妇人尸虫又重新吹来,慢不得分毫,几人只好加紧了步子继续向前跑去。

夜溧喘着粗气,道:“这样一直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我们要累死在这。”

和一群尸虫比体力,那不是闹着玩吗。

莺歌飘至众人前面,恍探路,道:“有办法。”

“何办法?”

她死寂的眸子缓缓望向了叶清之那里,意思再清楚不过。

余鸢:“叶子,要不试试?”

叶清之点了点头,二人默契极好的抬了手掌,大手连着小手并齐,叶清之另一只空闲的手便在二人手上随意画了几道咒语。

一点点白光呈了阴阳两相间的模样缓缓亮起,叶清之口中念:“道由生,撇贪念,法念真,动此身。”

随后叶清之猛然转了身,二人手掌向下伸去。众人便见的阴阳两符纸,呈极大的长方形横在这条路中间。后面那些红了眼的丧尸一个个趴在术上面,不过一会儿便两散发着白色的术染成了黑色。听不得声音,只隐约可见术微微动荡。

“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吗?”夜溧余惊未去的道。

“当然不行。”从叶清之背上下来,余鸢道:“这只是个开头,在之后的五个时辰里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这是最轻,也是最容易解决的。”

夜溧脸色一白。

这若只是个开头,方才那位妇人如何死的仿佛近在眼前时而浮现,过后,过后,他不敢再想下去。

余鸢道:“这里既是坟地,那我先前说蛟龙是邪物的话大家便也可信了吧。”

几人无声沉默,事到如今,他们除了相信,也着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余鸢淡笑,道:“天渡阵并非不可解,只是需要大家配合。”

莺歌盯着余鸢的眼,道:“这阵法我连听都没地听过,如何解?”

余鸢含笑望她,道:“当然,这事自然少不了莺歌姑娘的配合。”

“天渡阵这玩意儿,无非是抓住人心最贪,最怕的东西而产生的一种阵法。若是想解决莺歌姑娘便要将当日自己最痛苦的事情说出,包括这一路大家所隐瞒的可耻事情。当然,也包括我和我家相公,不过我俩的事情与今儿要解决的阵法没有半分关系,所,重要的一点还在莺歌姑娘身上。”

莺歌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扯着嘴角道:“说,你可知我已无法投胎做人。肉体没了,灵魂被毁,我……”

“我都知道。可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你肉体被损坏的太过严重,莫说我家相公,即便是天尊来了也无回天之力。不过,你可听过积德一事?”

“听,但我不信。”

余鸢摇摇头,笑道:“以前不信,这次为何不试试信上一分。反正逃不过,也没有办法,何不试试。”

莺歌抿唇想了会儿,夜溧偷偷靠近莺允,小声道:“莺允兄弟,莺歌姑娘是你的姐姐,如今事情已不在本王控制范围之内。你说的话莺歌姑娘或许能听上三分,大家都不想死,本王也不例外,莺允兄弟你去试试。”

“我……王爷。”莺允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忽而转头向莺歌道:“阿姐,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就听兮颜姑娘一次吧。”

余鸢也趁机说道:“莺歌姑娘大可不必怀疑我会害你,事实上我俩不过萍水相逢,我又为何要加害于你。”

“既是仙仕,我是恶鬼,又岂有不收走我的道理?”

余鸢道:“如果真要收莺歌姑娘你,在刚开始发现你尾随我们后,我家相公就可以不动声色将你收走。何必等到现在。”

莺歌身上的戾气消减了不少,一双死寂满布的眸子渐渐有了一点一点焦距。她缓缓将视线移向余鸢,说:“为了我家阿弟,姑且相信你一次。”

余鸢微松了些气,赶忙问道:“莺歌姑娘你究竟怎么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这些人口中第二名的胜者莫名消失是去了哪里?”

“那天……”

一间普通的瓦舍里人满为患,只有十六岁的莺歌被包围其中,面对这些前呼后拥。

“莺歌,你就是我们村的骄傲,此次定能拿得胜者回来。”

“对对对,莺歌最棒。”

“我们家仅有的五块紫色宝石都堵上了莺歌,莺歌,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面对众人过高的赞誉以及期望,莺歌自信满满的脸上多了几分腼腆,拱手道:“莺歌定不会负大家期望,夺得胜利回来。”

晌午时分,众人散去。一直在隔壁偷偷这一切的莺允从墙那边翻墙而入,一股留跑到莺歌房间里,嘻嘻笑着:“阿姐。”

莺歌整理好衣物,回头看他,笑道:“小允,吃饭了吗?”

莺允凑头看了眼莺歌身后成堆的礼品,撇撇嘴道:“阿姐,为什么你可以肆意使用咱家赌石用的灵气,而我不行。你看看,在别人眼里你弟弟我和普通人一样,什么都不会,也不懂。”

“傻孩子,你以为这东西这么好玩,或者有它多与众不同?”

“难道不是?”

莺歌拍了下莺允的脑袋,道:“难道什么难道不是。这东西若是真这么好阿姐岂会不让你用它,硬生生给你封印住。小允你也不小了,很多事情阿姐也没必要瞒着你。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阿姐要满天下的人都知道阿姐对赌石天赋异禀,而要隐瞒你是阿姐弟弟的事吗?”

莺允点点头。

莺歌摸了摸他的脸,道:“等这次赌石大会回来,阿姐便告诉你。”

莺允不过只有十四岁,稚嫩至中,明亮的眸子亮着几分童真,道:“真的?”

莺歌笑道:“自然。阿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

“莺家莺歌,深紫色宝石两枚。”

探石管指着桌上两枚方被拆开的灵石,对着台下众人说道。

众人一片唏嘘,两两不过二三十人,官员平民,乃至修士都有,手中各持有几枚未被开撬的宝石。盯着台上探石官说指灵石。

一张越有三米长的桌子两边,莺歌左边而立,白玄而中,放有深紫色灵石两枚。淡淡光线照射,便隐隐有灵气漂浮在灵石周围,紫而清澈,只是一眼便可让人心神一轻。

而莺歌对立则是一名男子,黑玄中,三十出头二十尽,面容俊郎,五官端正,微笑的嘴角明是自信至极的笑意,却因探石官一句落下,僵硬的一点点敛去。

莺歌淡着眉眼,看了眼男子桌上面前淡紫色宝石,鞠躬一笑:“承让了。”

男子还未从震惊回神,楞楞与此。

探石官高声道:“这一场,莺家莺歌胜。”

众人欢呼,却也无太多震惊之意,仿佛一早便料到莺歌会赢。

莺歌笑嘻嘻回了一一前来说看好她的老者,也到晌午了,一路比了不少赛事,她也有些饿了,便离开了大院,去了后院专门给此次前来参加赌石之人准备的厨房。

厨房算不得大,厨子,桌椅,样样俱全。

第一百四十六章尘封(四)

莺歌踏进门槛,对着屏风后面正忙活的厨子,说道:“师父,来份饭菜。”

做菜的是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当下便急急应下,火一生,利落的切菜做饭。

做饭这事可急不得,莺歌百般无聊的坐在桌上,毫无淑女形象的将腿撩在另一椅子上。也不管周围投来嫌弃,多费目光,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过了会儿,年轻厨子端来了一盘子桃花酥,道:“看姑娘比了一天的比赛应该也饿了。饭好还需要一点时间,姑娘就先吃点点心果腹。”

闻着可口的香味,已饿了许久的莺歌两眼放光,伸手便拿起一块,一口咬下半个,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道:“多谢。”

看她吃的急,真是饿的不轻,年轻男子笑了笑,体贴的给莺歌倒了杯茶:“姑娘你且慢点吃,还有很多,不够再给我说。”

莺歌接过喝后下,连连点头,男子走之前又帮莺歌倒了一杯,这才离开。

一盘子桃花酥下腹,她已饱了五分,莺歌舔了舔嘴角,扬了手,正欲厚脸皮的再要一盘子。

“二皇子,您怎么来了?”一名貌美的女子娇滴滴的弯身行礼,对方踏进这屋里的夜询笑道。

夜询微微一笑,疏远二不失礼貌的道:“这里是厨房,自然是用膳。”

貌美女子道:“这里普通的紧,哪里配得上二皇子您的身份……”

貌美女子话还未说完,夜询身边随从便打断道:“小姐,晌午方过,我家王爷用膳后还要继续下午比赛,时间有限,就近用膳,小姐还请让路。”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驱赶,貌美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跟个调色盘一样,别提有多精彩了。

碍于身份和素养,又只能生生忍下,只是笑的就有些牵强了:“果儿,果儿只是为二皇子找想。”

夜询文雅而不失礼貌的笑道:“多谢果儿小姐美意,只是这厨房本就是为参加赌石大会之人而准备,别人都可,本皇子也可。”

果儿勉强笑笑,弯身道:“是果儿多事了。”

之后便是这位名唤果儿的姑娘随着夜询在这房子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巧不巧的便在莺歌一边,隔了不过能过两人的距离。

待果儿在一旁坐下,拉了椅子让坐,莺歌便能闻到浓重的脂粉味道,这一般也只有宫里人才用。她记得这位果儿是如今朝廷上宰相之女慕容果儿,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可谓是众星捧月呵护长大,性子飞扬跋扈。

她向来对皇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便略有些不适的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位置,好离这刺鼻的味道可以远点。

这里厨子较少,一般是一桌子的饭菜上齐后才可轮到下一桌。莺歌等了也有些许时间了,年轻男子才端着几盘子饭菜过来。

她要的很简单,两个炒菜,一份排骨汤,两个馒头,就可。

年轻男子笑着道:“姑娘,可还要再来一盘子桃花酥。”

莺歌闻着沁人的香味,胃口大开,忙着点头,道:“多谢小哥了。”

年轻男子约摸对莺歌也有些许好感,笑着摇头说了句:“不客气”便去了厨房,端了一盘子新鲜出炉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桃花酥。

莺歌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当真是饿了,可谓是狼吞虎咽。

一边等了许久的慕容果儿都不见自家桌上上来膳食,实话忙活了一上午都有些饿了,她素来锦衣玉食,饭来张口的惯了,哪里习惯在这等候。如今见莺歌吃的正好,心里便有了些许火气,冲屏风后面正在忙活的年轻男子喊道:“师父,可以快点吗?”

年轻男子毫无笑意,恭恭敬敬的回道:“马上。”

慕容果儿被这前后态度反差伤了些许,虽是极力隐忍,却也隐隐可听得声音后压抑的不甘:“这位姑娘,真是没想到看着瘦瘦弱弱,饭量可不小啊。”

莺歌正咬着香甜的排骨,闻言微抬了头,这才发觉一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油腻腻的手,略有些尴尬的拿起桌上的方布擦了擦。

“……”

她道:“天生的。”

慕容果儿正愁着怒气没地方撒,如今见得莺歌笨头笨脑,而又不知她身份的,当下口气都硬朗了几分,几乎是用眼尖倪她,尖着嗓子道:“这好歹也是我皇家举办的赌石大会,来人虽不都是皇亲国戚,但好歹也是有些名头的人。礼仪素养不用说,个个赌石都是顶尖高手,姑娘,你这般不中礼仪吃喝,做父母的知道吗?”

一行人渐渐聚起,反正等食膳也是无聊,便坐在自己位置上待看这场好戏。

莺歌不悦,又极为委屈道:“莺歌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他们二老是不会知道的。姑娘若是想告莺歌的状,大可以去地下找他们二老去。算了,也别去了,扰人清静。”

“噗,哈哈哈。”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大笑,连着夜询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笑意。

“你……”这笑声停在耳里跟打她脸光似的难堪,慕容果儿白着脸,指着莺歌控道:“贱丫头,你这是诅咒本小姐死。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莺歌气死人不偿命道:“恕莺歌见识短薄,未见过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慕容果儿只当她是没有素养,觉得自己只是一普通女子罢了,待她说明自己的身份还不吓死她。

一看戏的男子提醒道:“莺歌,她可是当今宰相之女慕容果儿。”

莺歌面上惊讶万状,好似真真是被慕容果儿的身份吓到了。慕容果儿见此一脸的高傲。

“莺歌记忆里的宰相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漂亮大方。我……我……”说着莺歌急的红了眼眶。咬着唇道:“我……莺歌不是故意看不出姑娘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家的女儿的。”

这话看似道歉,实则不就是说慕容果儿受不起宰相之女的称谓,不漂亮大方,也不够知书达理吗。这一番连夸带讽的话可把慕容果儿气的不轻。

她愤恨的指着莺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莺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笑的一脸狡黠,似乎还嫌弃事情闹的不够大,涕涕哭道:“小姐,小姐你别生气,莺歌真的不是故意出言顶撞小姐,小姐你小姐你贵为宰相之女,应该不会跟莺歌这一市井女子计较吧。”

慕容果儿在府里虽时常跟自家姐妹动动坏心思,但嘴皮子上的功夫跟时常混迹于各个市井的莺歌来说,那是万万比不得的。

直直气的她两眼发白。

夜溧正欲说上两句,好遣散这场闹剧,分身时不经意看到一旁笑的幸灾乐祸的莺歌,当下便明白了方才那些话是这姑娘有意说之。他突觉有些好笑,便对自己随从吩咐道:“小姐身体不大舒服,你们送她回府。”

“是,王爷。”

于是几个随从陪着,不对,是架着全身抽搐的慕容果儿出了厨房。

一场闹剧结束,那做饭的年轻厨子也端了饭菜给夜询桌上。

莺歌撇撇嘴:“活该。”因耽搁,饭菜都有些凉了,她不过才吃了三分办。

四下许多人都在等着膳食,她又不好重新让人做,也并非她挑食事多,只不过这里的饭菜凉了真心味道不好。

正在莺歌犹豫吃还是不吃饿片刻,夜溧温润的嗓音便在后响起:“姑娘,本王看你桌上的饭菜也都凉了,下午还有许多比赛,吃凉食对身体不好,不介意的话同本王一块用膳吧。”

莺歌顿了下,立马回头给夜询一个极为灿烂的笑意:“好,多谢王爷了。”

左右还需等较长时间,比赛也够耗人体力,如此好事,如此好事岂有不贪的原因。

方才吃了两个馒头,一碗汤。如今换了一桌,莺歌毫不客气的喝光了两碗排骨汤,一碟子糖醋排骨,待摸了下凸起的小腹,莺歌满意的落了筷子,双手一摊,道:“吃饱了。”

夜询被莺歌这惊人的饭量惊了片刻,回过神便是也下了筷子,笑道:“莺歌姑娘好饭量。”

莺歌嘿嘿一笑,没办法,胃口好天生的,加上这里的厨子饭菜这味道做的的确不错,她才稍稍多吃了一点。

夜询拿了帕子,伸出素白的手指递给莺歌,莺歌反手指了指自己,道:“给我?”

夜询含笑点头。

莺歌犹豫了下,最后舔着脸接下,擦了擦嘴角。洁白的帕子一看便多了了两块油渍,原是她方才吃的活急留下的。

面对夜询的好意,莺歌微红了脸,低头道了句:“谢谢。”

夜询吃的很慢,举止文雅,吃相无可挑剔,碗里的米粒一颗不落,碗干净整洁。莺歌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胡乱掉落桌上不少的米粒,想起方才粗鲁的吃相,顿时小脸子一红。

夜询倒是未注意这些,笑道:“莺歌姑娘如今也算是名人了,本王倒也好奇,莺歌姑娘是如何做到神算子加之慧眼一说,才可从一无名小辈,走到如今。”

第一百四十七章尘封(五)

莺歌抬眸看他。夜询道:“莺歌姑娘别误会,本王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莺歌敛了几分玩笑之气,再看夜询时眼里已多了些许疏远:“多二皇子的款待,莺歌在这感激不尽。至于方才二皇子所好奇的,莺歌无法说,赌石这种东西全靠机缘罢了。”

说着便已起了身,行了礼道:“下午还有比赛,在下告辞。”

年轻男子正端了一盘子桃花酥出来,过了屏风便看到莺离去的背影,他长了长嘴,顿在了原地。

夜询望着莺歌离开,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露了一抹笑意对自己贴身随从阿狸道:“阿狸,你说本王是不是太过心急,吓到她了。”

名唤阿狸的随从低着头,恭敬道:“任何人听到王爷的名讳都是这样。”

想了片刻,夜询意味深长的笑道:“怕?这女子不像。”

莺歌吃饱了从厨房出来,下午的比试也便要开始。这次迎战的是王书人。

选石环节,明着应是莺歌先选,灵川国本着便讲究女子之礼,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换成了王书人先挑选。

莺歌看着探石官与王书人,轻挑了眉头。若她未猜错,王书人定会挑选石池中那块青苔最厚的石块。老祖宗留下的文理便是,越是丑,青苔越是厚里面的灵石便越有可能是个宝。

探石官错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王书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石池边目光直直看向中间那块青苔最为厚重的石块,一手指道:“它。”

莺歌勾了唇,果不其然。这是明目张胆的内幕啊。

台下观看指之人虽也知里面猫腻,也未有一人出来指责一二。王书人倚仗的,众人怕的无非就是王书人姑姑在朝为后。

家大业大不说,有权有势更不用提,且王书人舅舅还是宫里皇上得手的将军,一句话堪比一道圣旨。

莺歌也不急,神色淡然,也未有因不公平而露出丝毫埋怨。她只是目光盯着那颗被捞起来的石块。待探石官将石块放在二人比试的桌上,说:“王大人,可确定?”

王书人信心十足的点头,道:“确定。”

莺歌缓缓露了笑意,不动声色的嘲讽一看。

远远站在酒楼之上的夜询一手持着酒杯,眸光瞥向下时不经意便是看到了莺歌这个带了十足嘲讽的笑意。他顿便觉仿佛看道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已做好了如何应付或是算计那人的准备。

他状似无意道:“京城里说王书人赌石技术不一般,慧眼一双。怎的本王觉这人一般啊。”

太子饮下一杯酒,一旁的宰相大人讽道:“高超?那是王爷对王书人过看高了。莫说高超,恐怕王书人赌石的技术连我家最小的女儿都不如。不过是倚仗自家姑姑是皇后,有权有势的仗势欺人罢了。”

夜询目光从莺歌身上收回,道:“听宰相大人所言,这王书人的名声不大好啊。”

“只会拿钱堵住悠悠众口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废物一个。据说这次一路能胜到如今,也不过是拿钱买通了探石官,另开小路而来。”

夜询淡道:“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就不问有人问问?”

宰相大人道:“谁敢啊,王书人背后的靠山可是皇后娘娘。谁敢问,除非是不想活了。”

台下莺歌已选好了石块,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块,色泽或是纹路只看懂行的人一眼便会说这是快废石。

众人一片嘲讽,约摸都说一路杀来的莺歌这匹黑马这次总算出了差错。

探石官将石块放在莺歌所在白玄中上。

王书人看了眼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的石块,嘲讽的笑了:“莺歌对吧,这次赌石大会上最厉害的一匹黑马,你可知这次你的名声已盖过了最后胜者花落谁家的疑问。”

莺歌挑眉道:“是吗,想不到我还挺有影响力的。”

王书人冷笑道:“臭丫头你别得意,这次碰到我算是你的好运气也到头了,非败不可。”

众人的嘲讽,王书人的奚落,莺歌只是笑笑,未言。

夜询看到此处,喝尽了杯中渐凉的茶水,说:“父皇纳妃的时季也快到了,太子可有看对的人选?”

太子微颦了下眉头,道:“未有。父皇的口味喜欢二弟不是不知,风情万种多的是,骚且够的能有几个。”

夜询含笑不语,只说了句:“偶尔换个口味说不定父皇会发现欣喜。”

探石官已开了王书人所选的石块,一刀落,不过手指薄厚的石面,再里面便是灵石。待全部取出,便是一块约摸有婴儿手掌大小的淡蓝色灵石。

众人看清灵石颜色和大小后便是一阵欢呼。

“看吧,王大人慧眼之名可不是空穴来风。这可是块蓝色灵石,看这块头最起码也价值一万两银子不可。”

“那这位兄弟你可看轻了王大人。上一年赌石大会,王大人可数为第四,只是颜色大小就可超过第三名,实力自然是有的。”

一吊儿郎当的男子道:“莺歌虽厉害,到底也有几分运气在里面,如今碰到王大人也只有吃瘪的份了。”

探石官道:“恭喜王大人,喜得蓝色灵石一枚。”

王书人谦逊一笑,眼里的自信却是一点瞒不住:“探石官谬赞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王书人将目光移到一脸淡然的莺歌身上,嘲讽道:“姑娘,你的石头用再看吗?在下觉得,应该也没那个必要了。”

莺歌淡淡一笑,道:“看,当然要看。不到最后一刻,哪里有认输的份。”

王书人冷笑,现在在他眼里,莺歌灵石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超过自己现切开的蓝色灵石,胜利在身。莺歌不过是临死前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他摆手让探石官进行下一场切石。

探石官口气极淡的举起刀落在莺歌挑选的石块身上。

一刀落下,众人只听得“啪嗒”一声,约有灵石碎裂声。众人凝神望之,便见到那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块碎掉了一层,都以为里面是什么东西才会发出这么大一声,看清后众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石块碎裂后依旧是一层厚厚的石块,且泛着一股子白光,怕即便里面有灵石也是个极为平凡的。

王书人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而笑:“姑娘,还要继续吗?”

莺歌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自然。”

“切,继续切,本大人倒是想看看莺歌姑娘的这块石头能切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探石官领命,刀又落下。这次一点声都未发出,探石官的脸色却变了,众人只见得刀没入三分,却是无声而停,而探石官则神情呆愣的拿着刀一动不动。

莺歌抬眸看了眼,笑了:“王大人且看。”

王书人看探石官突便的脸色便觉这事有些不大对劲。只是自己都已切出蓝色灵石,已是一等灵石,石池里依他所了解也不过就只有这一块蓝色灵石,再不可能出现比淡蓝色灵石更为珍贵的灵石。只是这探石官的脸色和莺歌的笑意却又不得不令他产生怀疑。

犹豫片刻后,王书人沉着脸看去,待看清那快只有鹅卵石大小却异常通透的深蓝色宝石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众人一时间议论不停,可谓吵闹。

除了对灵石出现的惊讶,便是对莺歌的佩服,自然有些也是不愿相信,说三道四。

无论怎样,大众再怎么说,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莺歌自然不可能弄虚作假,这事算是得了结果。

探石官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莺歌所切的那块灵石,说:“二十进十,王书人与莺歌,胜利者莺歌。”

不少人为莺歌欢呼庆祝,自然也有支持王书人的愤然离场。

探石官在一旁笑的略为有些尴尬,手里紧握着那块剔透的深蓝色灵,放在手心里来回摩擦。

莺歌笑意渐深,道:“多谢探石官大人公正切石。”

探石官干笑了两声,听不出莺歌这是好话还是假的,只陪笑道:“还是莺歌姑娘自己天赋过人,在下不过是帮其定身而已。”

莺歌笑着一手伸出,道:“赌石大会规矩,无论灵石贵贱,都归参赛者所有,所以还请探石官大人将灵石归还给我。”

探石官笑容一僵,手指微微曲起,却是未递给莺歌灵石。

莺歌柳眉一挑,意思明显不过。

探石官心痛如刀绞,这么多人看着又不好寻个由头将灵石收入囊中,只好忍痛割爱。恋恋不舍的在手上摸了两下,感受灵石的灵气,最后一根一根松开手指给了莺歌。

莺歌毫不犹豫的接下,速极快的将灵石手进了帕子中藏在了怀里。

她正要离开,一旁呆愣到现在才回过神的王书人当即拦住了莺歌的去路,红着的眼眶带了些许的狰狞:“你,不能走。”

莺歌好笑道:“王大人,胜负已分。这场比赛也结束了,我为什么不能走啊。”

王书人牙齿都在打颤,想到自己之前不知给了探石官多少银子才让他告诉自己石池里的石块那块才是蓝色灵石,如今竟是被一丫头枪光了风头,让他如何甘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尘封(六)

越想越气,越发不甘心。王书人整个脸都已微微扭曲:“肯定是另有隐情,不可能,我不可能败给你一丫头。”

莺歌装作不解道:“恕小女子读书少,不知为何王大人要说一定不会败给我。王大人有实力,莺歌也有啊,莺歌一弱女子闯到现在,无背景无父母关系的,全靠自己。王大人凭什么说莺歌不可能应了王大人你,这话不舒服,莺歌也不赞同。”

“你……当然……”

莺歌立马追问:“为什么啊?”

王书人憋的面色通红,嘴唇都在发颤,愣是不能说。不是说不出,而是不能说。他总不会傻到说这事明摆着就是我事先安排好的,灵石也是一早筛选好,一定是他挑选到池中最好那个。这不明要承认自己作弊了吗。

莺歌见他明明有话说却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嘲讽的笑着,眯了眼睛露出些许不悦,道:“没事的话,莺歌要走了,还请王大人让个路。”

还未散去的一些人听得动静看戏似的将几人围起来,说说笑笑。探石官在一边看的都有些着急,看王书人的脸色便觉再这样下去事情定要向着坏处发生,忙打断僵持的气氛,道:“大人,胜负已分。的确要散场了,大人?大人?”

王书人死死盯着莺歌巧笑嫣然的面容,差点没咬碎了一口银牙。

莺歌眨了眨眼,天真道:“大人,时辰不早了,莺歌真要回去了。大人若是想知道为何莺歌会选出包裹了一层废石的上好灵石,莺歌定会说上一二,只是现在莺歌真是饿了,腹中空空要去吃饭了,有什么事回头莺歌定会好好说。”

说着也不管王书人难堪到极点的脸色,施施然离开。

王大人一阵头晕目眩,不知是被刺激到了还是被气的,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还好探石官扶的及时,才免去摔倒的丑事。

探石官于心不忍道:“王大人,这么多人看着,一下官也没什么办法啊。”

王书人翻着白眼深呼吸,探石官扶的那叫一个小心,生怕王书人一个激动昏了过去,周围人渐渐散去,他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太医,太医。”

楼上夜询看着下面笑容满面的莺歌,不自觉勾了勾唇。他饮下杯中酒,站起身道:“太子,宰相大人。夜询突然想起府里有些事还未处理完,便先告辞。”

参加赌石大会分男女院落,相隔一道墙,男子居住的地方还算宽敞,三人同室。只是历年来女子少之又少,不过两轮几乎都没了身影,因此女子院落偏小,也较为旧。

入选的女子不过只有三人,互相不识,空闲屋子挺多,三人便各自选了一间,默契进屋打扫。

莺歌将院子里的落叶,床上乃至屋里全都扫了个便,待弄干净后已是是傍晚。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莺歌出了院子,腹中空空,便想着去厨房弄点吃的。

出了院子,除了宫灯微微亮着光亮,厨房已关了门,上了锁,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吃东西了。

莺歌撇撇嘴,没由头的在诺大的比赛场地游走。

这也是她和夜询第二次相见之地。

再后便是莺歌与夜询同桌用膳,难得的露了些许女子的娇羞,坐的端庄,一手拿着白象牙筷子咬在唇间,隐隐在笑。

夜询饮了一杯温茶,见莺歌心情不错,便笑道:“莺歌,怎么了这么高兴?”

莺歌眨了下眼睛,松开筷子摆在碗上,说:“我进前十了。”

夜询为之高兴,起身弯腰给莺歌倒了杯茶,道:“恭喜。”

莺歌眯着眼睛笑道:“一直都觉得赌石大会挺容易,想不到这么轻松便进了前十。我看前五那几人呆头呆脑的挺容易,我有信心赢过几人。”

吃了口菜,又道:“听说前十可携带家人进奈何桥,那里才是最后选出最后胜家的地方。神秘的紧,这次终于可以去看上一二了。”

夜询淡笑不语,只让莺歌多吃些肉食。

莺歌喝了半碗粥,凝着夜询好看的眉眼,笑道:“王爷,你说若是莺歌得了胜者,王爷准备怎么奖励莺歌啊?”

夜询睨了她一眼,伸手抹去莺歌嘴角残留的一颗米粒,含笑道:“莺歌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还未想过。王爷的承诺,这个可要好好想想。”

夜询摇摇头笑了。莺歌当真是在用心想,歪头又是闹耳,仿佛十分为难。

过了片刻,夜询一手撑着脑袋,道:“不如让莺歌做本王的妻子如何?”

“啪”一声,莺歌惊到了,一个不稳手中拿着的勺子也落了地。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你……王爷你说什么?”

夜询重复了一遍,接道:“本王的妻子啊,倒是本王都是你的了,想要什么都行。”

这算是告白吧,夜询与莺歌赌石大会相识,王书人的事二人有了些许牵扯。一来二去,郎才女貌,皆都天赋突出,二人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形影不离,感情不错的很快便在这皇家别院里传开。

莺歌是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女子,正因开朗心也较粗。别人曾明里暗里说过夜询不过是玩玩她而已,劝她莫要当真,早些放下便好。堕入爱河的女子执念很深,何况是莺歌这种生性倔强之人,别人怎么说,她不听。她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间屋子里吃饭了,下午前十之人便要一同去奈何桥。离开这里曾待了数月有余的地方。

莺歌特意要了两份桃花酥,几碟子小菜。渐渐下来一月,每一场比赛都会少去一些人,如今寥寥剩下不过几人而已,这里人满为患数月前吃顿饭都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已座位空空,再无人影。

年轻男子做的很快,莺歌等的算不得多长,他便将菜上了整齐。

男子端着盘子站在一边,道:“莺歌。”

“怎么了?”莺歌咬了口酥甜的桃花酥,抬头看他。

男子顿了片刻,略有些犹豫。莺歌含笑道:“有什么就说。我在听。”

“我……其实……”男子咬着唇,道:“其实我也是参赛一员。”

莺歌瞪大了眼睛。

男子道:“我不是有意瞒着莺歌你的,是,是皇上说不许向外人透漏身份,才……才……”

莺歌心里虽有些惊吓,见这男子真是有点紧长和愧疚,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人也不错。便笑道:“排名第几啊?这一路我也没见过你比赛,一直都觉你是这里的厨子。”

男子道:“第二。”

莺歌摸着下巴,道:“第三是我,一路的确未说过,也未提过第二或者第一是谁。我一直都觉得是比赛还未完,想不到原来早就有了人选。只是,为何要瞒着我们,既然是公平公正的比赛,应该同我们一起比才是。”

男子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被皇上召进宫里,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便说让我来这里当厨子,等前十人确定,一同去奈何桥。”

话问到此处正好,莺歌未再继续问下去,虽有些许疑问,别人不愿说,也是不能说,肯将皇上要隐瞒的事情说给她听,她自然要知趣的敛住好奇心,若不然这东西可是要害死人的。

莺歌专心用了饭食,因人不多,男子便在一边坐着陪她,二人时不时聊点各自喜好。家中情况,以及将来要做何。

数月过去,今天莺歌才知这男子名唤孟归,家中独子,来自奈何桥某处平凡家子弟。进了赌石大会,不过是被皇上意外选中,比试都不需,直接保到前十。

至于为何会被保送,孟归说不知,自己赌石技术一般。约摸是有了运气成分在里面。

半个时辰过去,莺歌吃饱喝好后便要告辞离开。

忙完了朝廷上一些琐事的夜询赶了时辰点来了厨房,未进去,只在门口前冲莺歌笑着招手:“莺歌。”

莺歌露了点点笑意,勾起脚尖站起,招手回之。

“我要走了。”

孟归看到夜询,眉头微皱,也便想起了近日赌石大会上所说莺歌与二皇子夜询在一起之事。

他道:“莺歌。”

“怎么了?”

孟归犹豫了下,那边夜询已抬步走来,他抿了抿唇道:“总之万分小心。”

莺歌不怎么明白孟归所言何意,依旧配合的点了点头。

夜询揽住她的肩,道:“走吧。”

莺歌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孟归那句话,莺歌一路兴致都不大高。夜询将了许多最近朝廷上好玩的事情,莺歌只是配合的干笑,眸里也无半点笑意。

夜询拥住莺歌的腰,询问道:“莺歌,方才那位厨子给你说了什么,本王看你字从那里出来后便闷闷不乐。”

莺歌踌躇了下,摇摇头,笑了:“没有,只是问了我些怎么一眼看出蓝色灵石的法子。”

夜询含笑道:“其实并非是他好奇。连着本王也十分好奇,莺歌你上次与王书人比赛,究竟是如何在那人使用小人伎俩后还可挑选出比浅蓝色灵石还要珍贵上几个档次的深蓝色灵石。”

第一百四十九章尘封(七)

他含了三分玩笑,五分夸赞,剩下的便是两份探究。

莺歌抬眸凝了他会儿,道:“王爷可知我能读懂人心。”

夜询笑容一僵,莺歌沉了几分眸,道:“王爷对我怕也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毕竟像我一样的女子在王爷的世界里多了去了,优秀的也不计其数,只是为何会偏偏选中于我。三分喜欢,七分利用。”

“莺歌,本王……”

“不用多说,我都懂。”莺歌仰天吸了口凉气,压下心里渐涌的苦涩,道:“谁让我喜欢你呢,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说着摸了把眼泪,笑道:“我家中古上传下。”

指了指自己胸口:“这里,藏了一颗可与灵石相互感应的心。王爷若是想要,来取便是。”

夜询脚步顿在原处怎么都走不动了,莺歌却疾步离开,连头都不曾回过一下,也并未看到夜询眸中过于复杂的神色。

奈何桥那日所有人都被蒙上了眼睛被马车带到最终比试场合。莺歌摘后下面纱便见到不远处的孟归。她向他招了招手,孟归自也是向这望来,含笑走过。

莺歌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孟归,你是第二,那第一是谁?”

孟归笑不出了,目光看向身后一辆缓缓而来的精致马车。莺歌也随着望着,便见到一袭白衣纹竹袍子的夜询从马车上下来。

众人一片唏嘘,约摸都未想到第一竟会是夜询。

夜询在众人恭维中走下,含笑而过。

莺歌敛回目光,低了头,好不让夜询看到她。

孟归将她护在身后,道:“其实这次的胜者也是事先决定好了的。二皇子第一。”

莺歌心里一酸,想到之前夜询曾说若是自己得了第一会许给自己一个诺言,她本着未想好,是夜询亲口说若是自己得了胜者便将娶她。

如今想想挺可笑不是,第一早已内定,就算她再厉害也是徒劳无功,皇家之人决定的事怎可违背,而夜询的那个承诺也不可能实现。

吸了口凉气,她道:“既然早已内定,如今弄出所谓前十进奈何桥的赌石大会,又图个什么?”

孟归摇摇头,这点他也不知。

片刻后,后面岩石山洞缓缓打开,约摸能容纳两个并肩而过的山洞里走出一只有一十三岁孩童高大的妇人。

妇人手持一纹了蛟龙模样带了一颗紫色琉璃的拐杖,目光阴沉。只有十三岁的身高,却有着垂暮之年的容貌,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之意。

妇人淡淡略过众人一眼,道:“在下孟婆,赌石大会最后绝裁者。各位都是出类拔萃经过重重挑选进入前十之人,轻重二字想来也知,规矩孟婆我在这便不用多说,知些分寸就行。”

众人应声,对这所谓行头诡异的孟婆到底也是怕上三分。

孟婆拐杖轻点后面岩石,本着封锁至今的岩石缓缓开了个洞。一点一点从下向上升起,带着点点碎石掉落,和岩石碎裂之声,洞口开了只容二人进入的大小。

孟婆一身侧开,道:“请各位跟随洒家进去。切不可东想西想,碎花不断,若是惊了里面的蛟龙,后果自负。”

一人惊道:“蛟龙?这里面可还有蛟龙?”

这人过高的呼声令孟婆面露不满,这人也是个机灵的很快便捂住嘴巴,冲孟婆歉意一笑。

孟婆冷哼一声,率先进了岩洞。

莺歌在队伍最后面一排,孟归二人并齐。身为唯一的皇家之子夜询,自是走在一行人最前头。

莺歌隔了十几个人头望着前方身姿挺直的夜询,目光复杂,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前从不信什么贫贱之分,甚至是觉这些人虽有目中无人,到只要自己不轻贱看清自己一切都不是问题。可自认识夜询后,她从一无关紧要的野丫头成了奈何桥众女子的众矢之的。时不时便被一切倾慕夜询的女子刁难,她虽劝告自己莫要在意,可到底她也是人啊,时间久了心里也不是滋味,甚至是难受。

毕竟谁都选太平活着,少事多笑。

特是如今他万人拥护走下,成为万人迷拥护对象,面对众人带了些许痴迷的目光。与她渺小之力,天上连着地下两个级别。

莺歌开始质疑自己与夜询在一起,是不是做错了。

路,还是要走。奈何桥还是要进。蛟龙还是要看。一切都不会因一个人的错误或者耍赖而停留片刻。

走了许久便是一处海深之地,横跨约有一亩地之长链接,直通对面一处山崖处。

中间脚下波海涟漪,层层波浪跌岩。刺骨的海风随着气往上袭来,众人只感一股透骨的凉意直通心里,都不禁瑟缩下身子,双腿禁锢在上动弹不得。

倒不是冷,而是俱。脚下悬空,骨风透骨。半路中左右回不了头,可谓是只是停滞不前便要死在这里。

已有几位女子家眷红了眼娇滴滴哭了起来,不动一下,软了双腿瘫在桥上,掩面痛哭。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孟婆也停了下来,未说话。

莺歌拢紧了身上的大氅,瑟缩着身子也同这些女眷蹲下身,双手冻的通红,不停哈气取暖。

孟归哈了两口热气,同莺歌蹲下身,忙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披在莺歌身上。

这种鬼天气没了厚衣是人根本扛不住,莺歌又怎会要孟归的衣服,立要5拿下:“不行……孟归……你。”

孟归却执意披上,轻按住莺歌的手阻止她扒掉自己衣服的动作。温雅一笑,却不容置疑道:“别动。”

二人挨的极近,呼吸都异常清楚。衣衫相连,这样才可暖和一些。莺歌虽觉不好,到底也扛不住这寒意,未说什么。

一行人休息了会儿,也不是个法子,地下是海,越待越冷,长时间下去怕也是要死在这里。

莺歌嘴唇渐紫,抖着嗓子道:“孟归,我……我们,这里……怎么出去,好冷,我,受不了了。”

孟归脸色不比莺歌好看到哪里去,搓着双手取些暖道:“别急,皇家举办的赌石大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这应该只是个考验,不会伤及性命,过会子看孟婆怎么说。”

莺歌冷的有些说不出话了,牵强的笑了笑,抱住双膝。

夜询抖了两下大氅,回头便见到莺歌与孟归挨在一块儿。他清冷的眸子划过淡淡的琉璃光,回头对孟婆道:“孟婆,继续走还是稍停一会儿?”

桥下碗千层波浪汹涌,寒风入骨沁凉。孟婆低头道:“来不及了?”

“什么?”

霎时海里一阵“咕噜咕噜”震耳,众人寻声望去便见到一只蛟龙腾空出海。头上两个长长的骑角,身子约有五个成年男子那般宽大,眸呈红色,头与蛇有些相似,不过和老虎一样有胡须。身体和差差不多,有鱼鳞,尾巴分了三个,叉子似有鱼尾几分模样。

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弯成了半分,飞到桥中与众人并齐。獠牙长长,血红的眸子在途过桥上时凝着桥上众人。那如蛇一般灵敏带了些许恶瞳的眸,直看的众人心里发怵。

孟婆大呵一声,双膝“噗通”跪到桥上,道:“孟婆拜见神龙。”

莺歌几人看到孟婆如此,也是被突然出现的蛟龙吓了一跳,便都不约而同随着孟婆跪下。

略有些岩石碰撞,水滴滴落乃至蛟龙嘶吼声。

震耳欲聋,如斧头砍树木划断,骨肉碎裂,“滋啦滋啦”,只让人听了莫说耳,连着头部备受折磨。

几位女眷红着眼,哭的泣不成声。又被蛟龙的模样吓到不敢抬头,只好跪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

莺歌同样如此,好在她定力向来不错,只是稍稍有些不适,忍忍便过。

过了会儿,众人只听得“噗通”一声。再睁开眼,海面一片平静,浩瀚无边的大海里哪里还有半分蛟龙的影子。若不是桥上留下的水啧,女眷的哭声,这里干净的仿佛蛟龙未出现过一般。

孟婆起了身,众人也跟着起来。

奇怪而然,蛟龙出来后又离开,这里再没了方才的寒意,脚下海面也回归平静,再未有海浪波动。

“蛟龙?那是蛟龙?”一道士惊呼:“没找到竟然看到了蛟龙这种神物。”

众人从惊讶和惊吓中回神,便是也开始说起方才“蛟龙越海一说。”方才被吓到未细看,如今一切安好,便依着记忆里的,一点一点说起。也不管身在何地了,只觉见到了蛟龙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莺歌也觉不大思议,说:“没想到,真看到了蛟龙。我一直以为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

孟归不同于众人不可置信,他凝着面带诡笑的孟婆,道:“这,不是蛟龙……”

话音刚落莺歌便抬脚捂住了孟归的嘴巴,正在商讨的众人也被这突兀的动作分了神看。

莺歌抱歉冲几人笑笑,拉着孟归向后退了几步,待看那些人神色无异,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听到。”

她捶了下孟归的胸口,道:“孟归你疯了不成,蛟龙可是神物,,你竟然说它不是,这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了,我看你别想继续走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梦醒(一)

孟归抿着唇,道:“莺歌,我没说笑。”

莺歌道:“你怎的知道那不是蛟龙?还是你见过?”

“灵气。”孟归指了指自己胸口,道:“我感受到了魔气的存在,而并非蛟龙的灵气。”

“灵气,魔气?什么跟什么啊?”

“知道我为何会被保至奈何桥前十。便是因为我的心。”

莺歌皱眉:“心?什么心?”

孟归:“我自幼心于常人不同。感神,鬼,魔。特是气。这点对于我来说并非是好事,家族因一场变动只剩了我一人,流浪奈何桥,不知为何会被这里的皇帝知晓。将我带进宫里,可以说是我在威胁下逼迫答应了参加赌石大会一事。”

莺歌听呆了:“被迫?”

“皇上说若是我不参加,便将我的身份公众于世。介时我的心定会成为匪人争抢之物,倒是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孟归看着莺歌,含了笑道:“孟归拿莺歌放最好朋友,这事我只对莺歌你一人说,也请莺歌替在下保密,切莫要告知别人。”

莺歌僵硬的点了点头,她不自觉摸了下自己的右手,抿了抿唇,眼里又带了些许期许,道:“你是哪里人?”

“巫族苍翼。”

“巫族苍翼。”莺歌呢喃了两声,眼里渐渐泛了一层水雾。一把抓住孟归的胳膊,神色略显激动:“看我……孟归,我……我也是巫族苍翼人。”

这下子轮到孟归愣住了。莺歌高兴的不行,伸出自己的右手,拉住孟归宽大的手掌,十指紧扣。

别人看不到,孟归却清楚的感受到莺歌手里缓缓流露出的丝丝灵气,一道道白灵线在二人手心里流动。

这是苍翼人的标志,也是异于常人不同之处。称为“灵。”

孟归僵愣的脸上泛了笑意,几乎是控制不住,又难掩患得患失后的苍凉,将莺歌抱在怀里,也不管这么多人在场,高声道:“莺歌,太好了。”

二人都经历过家族动荡,和孟归一样,莺歌当年也是带着家里唯一的弟弟来到奈何桥。都以为家族灭掉,再不可出现于他们同样之人。如今忽然得知这世上还有族人在旁,这让孟归和莺歌高兴的不行,约摸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二人傻笑了好久。

众人闻声侧目,看向莺歌的目光则很怀疑。

都知莺歌和夜询在一块,如今又和别的男人过于亲密。要么是红杏出墙,要么就是依传闻所言,夜询与莺歌分开了。只是,二皇子夜询人在这,莺歌便敢这样明目张胆做,红杏出墙倒是不太可能这不明显着打脸吗,皇家人怎会忍受如此屈辱,那便是二人分手了。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众人见怪不怪的看了两眼便回过神,继续商讨方才蛟龙一事。

看到此处的夜询渐渐握紧了双拳,薄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略显凉薄的直线。

莺歌二人松开,笑道:“等回去,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虽算不得豪华,绝对是个好住处。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回头介绍你俩认识。”

孟归笑笑,道:“好。”

片刻后,孟归敛了笑意,正色道:“莺歌,你要记住我说,这里不简单,不仅仅是赌石大会那般简单,方才所谓蛟龙也并非蛟龙,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只记,万事小心,不可与我分开。”

得知身份后莺歌便对孟归信赖多了几分,如今也是信了他的话,点头应下。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孟婆发话了:“‘蛟龙跳海’也看了,休息也够了,诸位可以继续走了吧。”

众人也不是那般不知趣的人,便都站起身跟在孟婆身后继续前行。

桥那边是一处悬崖,和方才进来的洞口约摸有些相似。只是未走几步便可以见到点点光亮,一看便知是有头的。

岩石边孟婆转身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人一愣,孟婆道:“里面的路只能前三的人去,你们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一时间的静默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说起。到底也是前十的人,带了家眷而来,就是要看看所谓赌石大会最后胜者会得到什么宝贝,虽不是他们自己所拥有,好歹看看也是好的啊。如今不过只过了一座桥便让他们回去,这,谁会甘心。

一男子道:“不是,孟婆。大家数月选拔比试至今,好歹也让我们走到最后,不至于无功而返才是。这,才走了一步就让我们回去,有点,不合规矩吧。”

他这一说众人便附和点头,到底都不愿回去。

孟婆镇定自若道:“什么都未见?方才蛟龙是何?实话告诉你们,除了前三资质过人,有能力继续前行,而你们其他人太过平庸,恕洒家直言,桥上一事不过最简单,后面越发不容易,你们若是还执意跟去,后果自负。”

最后已不是轻松玩笑之意,神情认真,再者孟婆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

夜询也道:“诸位,既然这里是人家孟婆的地盘,大家还是遵守规矩听孟婆的话好,本王也希望大家可以平安无事回去。”

众人犹豫了片刻,好奇心和性命面前,很快他们便选择了后者。

除了夜询,孟归和莺歌,其余三人皆是原路返回。

孟婆看了眼三人,转过身道:“跟我进来。”

夜询抿着嘴角,走到还在笑的莺歌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其笼罩。莺歌笑容一僵。夜询挑起莺歌尖尖的下巴,沉着脸道:“他,是谁?”

未说名字,未指别人,这里也就三人,除了莺歌便是孟归。莺歌回过神来,便激动不已,拉住孟归的胳膊介绍道:“孟归啊,我的好朋友。”

听得朋友二字夜询脸色稍微好了点,点了下莺歌的鼻尖,笑道:“冻坏了吧,方才那些人在本王不好将大氅给你,承蒙孟归兄弟照顾我家莺歌了,自己忍受寒意,将衣服给之。”

孟归抱拳道:“既

是莺歌朋友这点也是在下应该做的,二王爷客气。”

夜询含笑,轻轻挑起莺歌身上的袍子,随后放在手上递给孟归,孟归犹豫了下,手指略有些僵硬的接过。夜询这才舒服了点,又把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脱下披在莺歌身上,也无外人在边,便搂住莺歌的肩膀。

孟婆已走了有些距离,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人紧着步子追上。

可谓是密室,与方才所猜测是悬崖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墙边挂了不少烛火,照亮昏暗又略显拥挤的暗格。

也不知走了多久,体力极好的莺歌也渐渐喘了粗气,有些支撑不住的面色通红。

夜询搂着她,道:“本王去跟孟婆说,休息一会儿。”

莺歌咬着牙摇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该快到了。”

这话不假,再走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倒是孟婆停下。一扇纹了不知是蛇还是龙的铁门,两边更差两道阴阳玄罗模样,孟婆停了步子。

周围顿时一冷,寒意和方才桥上有几分相似,层层凉气从门后透进,冷的直让人心尖都在发颤。

夜询搂紧了瑟瑟发抖的莺歌,问道:“孟婆,怎么了?”

孟婆回神,笑的诡异:“到了。”

“什么?”

“二皇子,同洒家离开。”

莺歌和孟归愣了,倒是夜询未有意外之意,只是眸中十分复杂。

莺歌拉住夜询的衣角,道:“王爷,孟婆这是什么意思?”

夜询沉默不语。

莺歌一颗心渐慌,望着这没有退路前方不知何地,联想到方才孟归所说,这等熟悉的味道,气息,难不成……

“莺歌,离他远点。”孟归猛的一下将莺歌从夜询怀里拉出,慌忙退后三步,脚底石头差点将二人绊倒,也无暇问及,拉开了些许二人聚集。

孟归盯着二人,冷声道:“你们在骗我们对不对,其实那根本不是蛟龙,赌石大会也是个幌子。”

孟婆笑道:“挺聪明的啊,怪不得皇上再三叮嘱定要亲自将你送进来才可。”

孟归身上渐凝了一层气,寒声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到个这个地方,这事也没瞒着你俩的必要了。也算我孟婆善心大发,让你俩死的清楚一点。”孟婆指着门后,二人便听得和方才桥上一样的嘶吼声传来。

想到什么,二人脸色一变。

孟婆道:“你这小子猜的不错,那的确不是蛟龙,而是魔蛇。举办赌石大会为的也不过是寻出两个最有赌石天赋的人出来作为最美味的食物让魔蛇吃下,而丹,便归皇上所有。”

听后,莺歌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泪满了脸,她吸了两口凉气,哽咽不成声,看着沉默不语的夜询想问什么,咬破了唇,又开不了口。

“夜询,你实话告诉我,这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夜询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儒雅笑意,沉默。

不言不语便是无言的认同。莺歌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了,她就那样爬在地上,无助的裹紧了身上方才夜询给她披上的大氅。道:“说?如今,我还是想亲口听你说一句。”

第一百五十一章梦醒(二)

“莺歌,我……”

孟归冷着声道:“莺歌,别听他说,一个字都别信。从头至尾,你和他相识相爱,乃至如今将你害死,都是这人一手操控。”

“啊!!”莺歌控制不住的捂住头部大声悲哭。

真相太过鲜血淋漓,她不愿面对,如今,事实却让她心中*了一把刀,痛彻心扉。

夜询喉结滚动两下,眼眶有些酸,就要弯身将莺歌扶起。

彼时门后一声岩石碎裂声蹦出,石门也隐隐有要被撞开的痕迹。

孟婆拉住还在犹豫夜询的手,二人周围渐渐凝了一层黑气。

隐约听得夜询说:“不行,本王要带莺歌出去。”

再后,再没了然后。夜询二人出了奈何桥,独剩莺歌二人面对魔蛇。

清晨半中午时分,本着清净至极的客栈一片热闹。

灵幽坐着富丽堂皇的马车来到客栈,避开了房间里的降火俸,径直去了温阮房间。

一开口第一眼,温阮便被灵幽的美貌惊到,凝着面前这艳美至极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

“你……”

灵幽径直在一边椅子上坐下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帮我做事,二,死。”

温阮双腿一软,明明只是第一次相见,她却莫名极为害怕面前这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

灵幽从怀里拿出一陶瓷瓶子,搁置在桌上,道:“本宫还有事,废话不多说。本宫知道恨兮颜,本宫也恨。这药等兮颜回来你泼到她身上便可,后果不要担心,本宫会护你周全。”

温阮挺着肚子怔愣了片刻,虽灵幽所说恰中她下怀,可她也不是个蠢到家的女人,莫名便信了未见过一面人的话。便狐疑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要知道,万一兮颜出了事,我可脱不掉麻烦。”

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灵幽整个人掩唇笑的可谓是花枝乱颤。她讽刺的盯着温阮,鄙夷道:“谁让你明白着泼在她身上。”

这话提醒的也够明白了,温阮犹豫不决,实话她与余鸢之间也没什么要到了杀了对方的地步。只不过是她看余鸢受到多人优秀男子疼爱心有不甘而已。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灵幽看出温阮眸的犹豫,冷笑一声,细长的手指微弹,一束黑色的光便进了温阮额间。

温阮痛呼一声,眼神渐渐开始变得涣散。

灵幽起了身,道:“麻烦,要不是怕降火俸发现与我,你这贱女人也非起不可。”

回忆停了,梦也停了。众人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也停了。

余鸢怔愣了会儿,寒风中这才发觉自己脸上一片湿润。

不少妇人掩面哭了,莺歌和夜询,孟归三人的事太过凄凉,心里都不是滋味。

莺歌睁了眼,继续道:“孟归为了救我,被魔蛇吃后,以魂魄击退了魔蛇,自己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我,心脉受损,那魔蛇有了神智后我也未能逃掉厄运,只是最后关头孟归一缕残缺的魂魄在我身上留下,幸此我保留住了魂魄,可尚在人世徘徊,而肉体没了,碎成了肉末,我已无法按照死之前的模样成魂,成了如今模样。”

“阿姐。”莺允跪在地上掩面痛苦:“我以为我以为你是被贼人所害,谁知……谁知……”

“没想到我会死这么惨对吧。我也未想到,前一分我还在与夜询孟归畅聊,后一秒我便成了如今模样。当真是可怕,可怕至极。”

回想当初,莺歌白纸一般的脸浮现丝丝动容,只可惜为鬼魂,做不得太多外漏表情,只能微颦眉头,蠕动嘴唇。

如果可以,余鸢想莺歌定想大哭一场。痛诉心中不甘,苦楚,质问夜询为何骗她,害她。

又是一阵寒风呼啸,地上岩石滚动不断,四处巴掌大的石块晃动悠悠聚气起,地面颤抖,天一时成了密不透风的黑暗,周围树木萧索摇晃。天可裂,地可崩。

夜溧方回神,猝不及防被滚来的巨石砸到了腿处,一下子跪在地上。他忍着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石块不停在莺歌身上穿过,她吸了口气,鼓动了鼻翼,道:“来了。终于来了。”

“什么?什么来了?”

“魔蛇,是魔蛇。”余鸢死咬着牙道:“魔蛇,竟是魔蛇。这个地方好端端怎会有魔蛇出现。”

话说间不远处土地裂开,“啦啦啦”一条直直的缝隙以风之速裂到余鸢几人中间。

缝隙太过大,即便是三人掉下去也未有它宽。

几名妇人乃至官员躲闪不及,被这突如其来的缝隙吞了进去,惨叫不断,哀嚎不停,一声声被淹没在无底的深渊之中。

莺歌道:“小允,飞起。动用灵。”

莺允惊慌一阵,缓过神点点头,咬破右手手指,已血喝下。一道白光微闪,莺允腾身而起,落在一旁还未被龟裂的地面上。

夜夜溧身为将军身手不用说,早早便做好了逃离的准备。他本着还想带上余鸢,那处叶清之早已带着余鸢躲到了安全领域。而闲下的叶清之已回神一跳二跃救了两位妇人。夜溧苦涩一笑,走时尽力的抓住一名匍匐在地上尚还有救的官员,夜溧带着“重物”腾身而起,落在余鸢一旁。

“咕隆咕隆”巨响,裂缝直线通前,确认不会弯曲四处裂开,余鸢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几棵大树被裂缝或是寒风沁体,断了不少,树叶子飞了满天,加之阴沉的天,当真是天崩地裂。

尚存下来几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庆幸几分。便见到如山川一般宽大的黑物蠕动着身躯不断向几人靠近。

身躯未看清,便见得一双赤红的眸子,远远露着一股凶光。

余鸢定眼一看,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魔蛇来了。”

活下来的两名妇人和一位官员,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双目呆滞,完全没了继续逃下去的定力。

“完了,完了,死定了。”

妇人哭道:“早知道就不参加什么赌石大会了,东西没见到,还要死在这里。”

另一妇人哭的更为悲戚:“老爷,我家老爷都没了。可让我和家里的孩子怎么活啊。”

女人哭哭啼啼声最为吵杂,本着就有些心烦的余鸢便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一声:“闭嘴。”

妇人充耳不闻,互相抱住埋头痛哭。

“住嘴,哭什么哭。有这个时间去哭,不如逃命去。”

“逃什么逃不逃了,无论躲过一劫,还会有不断的祸事来,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省的担惊受怕。”

余鸢了解,也懂这两位妇人的心情。只是……无论怎样,都要想着活下去不是,哪怕是一点信念也好。

叶清之看了会儿渐靠近的魔蛇,道:“拦住一会儿,鸢儿你带着这几人离开。”

余鸢断道:“不行。”

“鸢儿你……”

“闭嘴。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余鸢吸了口凉气,悲哀道:“你又要丢我一个人离开。告诉你,我不许。”

叶清之淡然的神色微微一动,伸手便将余鸢搂在怀里,闻她的发。

一声嘶吼震的几人衣衫飞起,脚底差点不稳跌落地上。余鸢握住叶清之的手,回头对夜溧道:“这里我和我相公撑着,四皇子你且带着这两位妇人和这位官员离开。”

叶清之不愿,身为男子的夜溧又怎会退群。他当下便拒绝:“我留下。”

“不行。这里唯一会点功夫的人只有你,你若是不陪同他们离开,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魔蛇将近,一股压人的魔气近在身旁,时辰已经不住耽误。

余鸢厉声道:“走,听到没有。”

莺歌飘至一边,也道:“魔蛇并非是你所想那么简单,四皇子在这里怕也是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徒添麻烦。有劳四皇子了,我家阿弟也请你照顾一二。”

“阿姐。”

“走。”

莺歌与余鸢同时吼出声。

夜溧犹豫片刻,看了眼已近在咫尺的魔蛇,一把抓住莺允的胳膊:“先离开。”

“不,不,我要陪着阿姐。”莺允一腿跪在地上,执拗留下。

“有劳。”莺歌喑哑着嗓子道。余鸢点点头,叶清之未使术让莺允双腿后腿,随着夜溧的拉扯几人离开。

“阿姐,阿姐。”

天,尘土飞扬。枯树满是。莺允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渐渐被埋没消失不见。

没离夜溧几人,余鸢和叶清之行事也不必顾及那么多。叶清之手持思琴,就要上去,余鸢随之,却被叶清之拦下。面对近在咫尺的魔蛇,一股强大的魔力从天蔓延开来,余鸢心里微微受到些许压迫,她蹲下身不适的揉了揉胸口,再起身额间便多了一枚火焰印记。

叶清之一惊:“鸢儿你……”

余鸢忍着躁动,脸色苍白:“我……叶子,我好难受。”

魔蛇一尾巴扫来,三叉分裂,带着过之寸草不生的魔气。

叶清之凝了身一把抱住余鸢腾空而起,避过魔蛇的进攻。

怀里余鸢已一身黑衣,嘴唇嫣黑。身上被封印的魔气渐渐显现,一股弄弄的黑气在周身飘荡。

莺歌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几乎是不敢置信:“你,你竟然是魔。”

余鸢从叶清之怀里起来,漂浮在空中,淡道:“如何,是魔又如何。”

第一百五十二章对不起我很脏

莺歌想哭,蠕动嘴唇,鼻尖酸涩,愣是流不下一滴泪。

“我……我是。”

“你……”夜询缓缓站起身,便看到莺歌是漂浮在面前的,他恍然才明白什么,刚起身便又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想到之前魔蛇一事,掩面痛哭:“对不起,莺歌,我……我对不起你。”

莺歌笑着摇摇头,飘到他跟前,凝着夜询好看的眉眼,极为认真道:“夜询,说句实话,爱我不爱?”

思思念念的人儿近在咫尺,夜询伸手欲碰,手在靠近莺歌面庞时却仿若碰透明,手指穿过,摸了个空。

夜询也触碰不到,再感受不到莺歌身上丝毫的温度,有的不过是彻体的寒意。他知,莺歌已和他阴阳间隔,此生错过。

像再控制不住,夜询失声掩面“爱,我……你是我命啊。”

莺歌笑了,笑的很美,这是她成了鬼后面部动作最大的一次。

“我也爱你。”

她弯了身,轻轻又小心翼翼抱住夜询,不能过多,和夜询之间隔了一手指间隔。夜询也张开了双怀学着莺歌模样。

二人碰不到,却又好像抱到了,因为莺歌笑的太满足了。

夜询的泪透过手指,穿过莺歌身体,泣不成声,泪流了满脸,一大男人如此,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两个时辰对于碌碌无为的闲散人士约摸很慢,对于只有两个时辰便要灰飞烟灭的莺歌,太快了。

在与夜询分开将及,莺歌对夜询撒了个谎。她说:“夜询,你背后一次。没有我的话不许回头。”

夜询未多想,也不敢想,便笑着应下。

树飘动,晌午时分奈何桥下起了大雪,雪花悄然而至,落了一地,满梢白茫茫。

夜询等了许久,都未听到那声呼唤。看着外面落了一地的白雪,他怅然若失的呢喃道:“终究还是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这满身的赌石之气,有何意思。”

悔吗,他悔。对莺歌是利用还是真心,夜询明白的太晚,待奈何桥上,看到莺歌与孟归相拥,他莫名便不舒服的讨厌孟归。生死一刻,被孟婆带出岩洞,他想着要带莺歌一块儿。从那一刻他便知,他中了一名为莺歌女子的毒。

此后再无一人像莺歌一样不顾形象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在他面前说他不是,寻他开心,撩他心弦,动他之心。

到底说什么都晚了,莺歌死了,魂魄已散,即便他死了也无法再与莺歌相见。这一生求而不得,努力争取的东西,仿佛都没了意思。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很的离开死亡或者不舍而停止不前。它是最公正,也是最无情的那个。

路上二人手拉手走着,下了雪余鸢也不觉得冷反而十分惬意,双手捧雪,笑声欢愉。

叶清之看余鸢难得玩的开心,便未阻止。只在背后一直盯着余鸢,以防她马虎粗心摔倒。

余鸢自然高兴,一半是活着出了奈何桥,另一则是在莺歌身上得了寒冰,完了江澜祈愿。二者皆美,一路的担惊受怕,也值了。

余鸢慢了步子,道:“巫族苍翼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要是大族或者国家,她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点。不至于连二人用的术是什么都不晓得。

叶清之道:“一百多年前兴起,十年前被一群道士屠杀,全族灭亡,只是谁也没想到还会逃出三人。”

“莺歌,孟归,莺允,我看她三用的不是术,不是名门正派,也不列于邪道。是什么?”

“灵。”叶清之握住余鸢冻的通红的手指,暖着,道:“天道坊称这些人为异人。某方面天赋异凛,甚至超过了凡人应有的程度。就像莺歌可用手指探得被遮住的物体,孟归心可感应是人是魔还是妖。巫族苍翼人不可是仙仕,不是正派,人间容不下,又因个个身手不凡。道士便打压其族人,最后将其屠杀。”

余鸢听后撇撇嘴,道:“到底人家也没犯错,未做过错事,这些臭道士真是一群疯子。”

叶清之笑笑,待暖好了余鸢的手指,便搂着她回客栈。

天冷,地滑,这外面还是少出来些的好。

“小眠,你开开门,喝点药。”

江澜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在门外一声声胡乱,敲门。线下可谓是头大了几力。

一阵无果后,江澜狠狠敲了几下门,咬着牙,转身去了隔壁降火俸房间。

一直在等余鸢回来的降火俸正襟危坐于椅子上,江澜敲门而入,降火俸下意识的起了身子,见是江澜又重新坐下,只淡淡看她一眼,未语。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眼里的失望。

江澜讪讪笑了笑,也未坐下,只在一旁站着手机依旧端着那碗带着浓重苦味的药。

降火俸不是个话多之人,江澜沉默,他能做的只有更沉默。

药渐凉下,江澜横了横心。小声道:“我……降公子。有件事我,我想劳烦下降公子。”

难得的江澜吞吞吐吐说不清,降火俸猜了三分,见得江澜一脸无奈和难为情,他抿着唇道:“江小姐,且说。”

江澜道:“我家,小眠,身子刚刚好了一点,大夫说这药必要顿顿喝,连续三天才可,可……”

她苦笑一声,道:“约摸是怪我,无论我怎样敲门,小眠都不理会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小眠身体太差劲,过了这个时辰怕什么都要晚了,所以所以……我,斗胆想请降公子帮忙一二,劝劝我家小眠,不原谅我无所谓,药喝了就行。”

说到最后江澜脸色微红,低着头不敢看降火俸的脸。头一次,江澜觉得自己脸皮子热了。

“降公子不答应也没关系,就像降公子说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江澜头低了越发低了,声音也渐小:“只是,还请看在一点薄面,劝上一二。”

江澜心里到底没多大低,先前说了了不少伤人心的话,她也不知怎么了稀里糊涂的做了不少错事。余鸢说的对,江眠与降火俸事,错不在降火俸。是她家弟弟死皮赖脸追着人家不放,是自己太过偏激了,才会糊涂如此。

顿了会儿,江澜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以为降火俸沉默便是拒绝正要开口说什么。降火俸却突然站起身,道:“我去。”

门未敲,锁的很轻,轻轻用钥匙挂起,降火俸很轻易便直接破门而入。

床边江眠衣衫凌乱,头发乱如草包,双目血红。严寒的天只穿了单薄的亵衣,露出的脚趾和脸冻的通红。

降火俸淡淡看了眼错愕不已的江眠,将江澜嘱咐的药搁置在桌上,就要离开。江眠愣了片刻,回应过来便摆手隔了些许距离下意识的阻止要离开的降火俸:“别,别走。”

降火俸顿下步子。江眠胡乱摸了把脸,看着降火俸削弱的后背,哽了哽声音:“陪,陪陪我。”

降火俸当真未走,只道:“把衣服穿好,药喝了。”

江眠乖乖听之,捡起散乱了一床的衣物,连连着半个身子冻的发麻,跌跌撞撞穿好衣服,系好腰束。看了几眼降火俸,又马上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散乱的头发。待衣衫端正,头发梳理得当。他这才走到降火俸面前,拿过他手上的药一饮而尽。

降火俸释然了些,将盘子隔在桌上。江眠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道:“火俸……可还生气?”

降火俸未语,只是淡淡睨着他。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水,虽寒但澈。江眠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这双眼里,河面波涛汹涌,他如一页逆行的小舟,不可行而为之,是错,他知,却不想回头。

他伸手欲拉住降火俸垂在身侧两边的手,明抬了半个却又徒然落下,他低着头道:“我……火俸。你别,别走。”

降火俸未看到江眠纠结至此,面色淡然,道:“我不会走,阿鸢还在这,我不会离开。”

江眠苦涩的笑了笑,呢喃道:“不,不走就好,不走就好。”

降火俸淡淡应了声,抬了步子。江眠一把拉住欲要离开的他,慌乱道:“别,别走。”

降火俸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江眠死死抓住的手腕,微颦了眉:“你姐还在外面等着,药喝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火俸,我。”

降火俸握紧了拳头。

“对……对不起。”

冷笑蹦出,降火俸猛的转身将埋头痛哭的江眠一下推倒地上。

江眠头与地相撞“嘭”一声,撞的他头有些昏沉,眼里未干的泪模糊了双眼也令他有些看不清面前这人了。

降火俸半弯着身子,一手揪着江眠的衣襟,道:“对不起如何,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江眠垂了眸,道:“对不起,我……我很脏,火俸,我配不上你。”

降火俸冷冷一哼,道:“老子守到如今的清白身子竟让你这小子白白睡了,真是可笑。”

“你……”降火俸的话令江眠又惊又喜,他瞪大了眼睛道:“你……还未……”行过房事。

“老子喜欢阿鸢那么多年,为她守身如玉,连个女人都不曾正眼看过。何来碰过一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孩子……没了

江眠一时顿感自己无地自容:“我……我不知道。”

憋了半晌,江眠憋的满脸通红,从牙齿里蹦出几个字来:“我,我又不是女的。”

降火俸维持再好不过的冷漠,一瞬间龟裂了,嘴角直抽。他盯着满脸通红的江眠,松开衣襟,站直了身子。

江眠呼了口气,半躺着抬头看他,道:“兮颜可回来了?”

降火俸:“还没。一夜半天了。”

知他是担心,江眠也不想二人气氛就这样干着便寻了个话题,道:“皇家举办的赌石大会,整个奈何桥都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降火俸还是不大放心,他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内心的人,急了或者高兴,始终表情如一,如果不是了解至深之人根本看不懂。

江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道:“别急。说不定快了。”

话说间外面一阵躁动传来,隐约夹杂了些许欢声。降火俸眉头缓缓松开,大跨步的推门而出。

余鸢二人回了客栈,方上了楼梯,便见到走廊上静坐着的江澜。

冲她笑道:“澜儿。”

江澜在这儿等了许久,闻言抬头略有些木那的看去,待看清来人是余鸢,整个人都笑了,忙着招手回之。

余鸢就要跑着过去,叶清之拦道:“走。”

想了想,余鸢乖乖点点头,停了正要跑去的念头,缓缓而去。

降火俸也开门而出,与江澜对面之处。余鸢三人隔了不过只有三间客房的距离。

余鸢正全心与江澜会面,未听到除了降火俸的开门声,还有一处房门破开声音。

途径温阮房间,温阮低着头不知何时出来的,余鸢也未多想便要绕过,谁知一直低着头看着正常不过的温阮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瓶子,也不知那里来的速度,余鸢待看清躲闪都不急,那药瓶便直直泼在了余鸢身上。

“滋啦滋啦”衣服连着骨肉声不断,余鸢痛呼一声,胸口处被泼了一片,顿时一片血红,在眨眼间便是黢黑一片。

降火俸一惊:“阿鸢。”叶清之扶住余鸢,一脚将双目赤红已不是寻常之人的温阮踹了个老远。

“兮颜,阮阮。”余鸢受伤不轻,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温阮被叶清之踹飞。江澜从椅子上弹起来,失声落泪,却一时迷茫了,应该去哪儿。

余鸢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落下。抓住叶清之的手紧了又紧。

“叶子,叶……叶子。”

叶清之慌渡灵气给余鸢。

降火俸蹲下身,看着余鸢胸口前一片血肉模糊,隐隐黢黑的尽头还有再扩展的意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咬着牙道:“魔毒。灵幽,一定是灵幽。”

叶清之抱紧了余鸢已开始抽搐的身子,眸子缓缓沉了下去。

降火俸起身,道:“我去找她。”

江眠看到眼前一幕好大会儿才回过神,他一眼都懒得看不知死活的温阮,两步跑到降火俸一边,道:“火俸,你去做什么?”

降火俸脸色阴沉的可怕,即便是普通人家的江眠,都隐约感觉到了降火俸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

可,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子,血……血。”感到下身一股温液流淌,余鸢急红了眼,不停翻着白眼,抖着手指指了。叶清之握住她渐冰凉的手指。

“我……救它,救它啊叶子。”余鸢咬破了唇,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叶清之:“救它啊,我们的孩子,它,它是我们的孩子,还未……”

“还未……”

话还未说完,余鸢两眼一翻没了神智,抓住叶清之的手也徒然一松。

降火俸盯着那渐扩散的一摊血,双目赤红。

江澜一涩:“兮颜。”

那一摊血,足以流掉一个尚只有三个月的孩子。

抽噎了两下,她道:“清尊,方才为何不救兮颜?以你仙仕身份,若是救,定有法子。”

降火俸沉声道:“不是不救,是不能救。孩子不掉,死的便是阿鸢。”

魔毒,魔毒中之必须一命换一命。若是这孩子不掉,死了便是余鸢,二者不可能全部抱住。正是因为知道如此,降火俸未动手,而叶清之也不知如何压下的决心,只做到输送灵力,亲眼看着余鸢连着自己经历丧子之痛。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叶清之,碎发微乱,嘴里呢喃,面目清冷,眼眶却是红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至今都没人知道好端端的温阮为何会谋害余鸢。江澜和降火俸前一刻还在因余鸢的出现而高兴不已,如今只是一眨眼,一回头,便成了如今模样。

叶清之抱着浑身是血已没了知觉的余鸢回了房间,关了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江澜掩面而泣,由小声啼哭到最后的崩溃大哭。眸光不时看到地上还未干涸的血,心里直发寒。

地上昏过去的温阮醒了,揉了揉头,便看到一身戾气的降火俸,痛哭不止的江澜。她还不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姐。”

她轻轻唤了声,就要起身,腹间一阵抽疼让她不由得顿下,几乎是抽着凉气道:“阿姐。”

降火俸阴沉着以极快的速度,跃身而去一把抓住温阮的脖子,力道之大,不过一下便已让温阮脸色通青。

温阮使劲拍打降火俸的手,却无济于事。降火俸面色铁寒,隐隐有要掐死温阮的意味。

江澜反应过来便出手阻止,跪到地上抓住降火俸越发用力的手臂:“不要,降公子,不要。”

降火俸仿若未闻,依旧恰的死紧。

温阮已开始翻着白眼,断续从口间溢出两个字:“救……救我。”

江澜用蛮力不成,温阮难受不是装的,肚子里六个月尚大的孩子危险在即。也是无法子可施,江澜一下子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哭道:“算我江澜求你的,降公子请你饶恕温阮这回。”

江眠也在后面抱住降火俸的肩膀,硬生生掰开了些许力气,松了点点温阮的脖子。看着几乎失控的降火俸,江澜像哄孩子似的将降火俸的脸贴至自己胸膛,柔声道:“火俸,你,且别冲动。乖,乖。”

叶清之房间里隐隐有灵气流出,一层层连着一道道白光从里面射出。

降火俸定眼看了几眼,失了神片刻。江澜见此,赶忙拨开了钳子似掐住温阮的右手。

温阮得了呼吸,吓到无力瘫软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一个劲的呼气。

江澜吸了两口凉气,一巴掌打在温阮脸上,痛彻道:“不懂事暂且不说,一路再三刁难兮颜也可不谈。兮颜看在你怀有身子,忍你多少,纵你多少,而你做你什么。你睁眼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做什么啊?”

温阮被这一巴掌打的头脑懵住,从地狱边缘方回神经也是紧紧绷住,听得江澜一席话,加之脸上燥热的火辣,立刻仿被一只踩了尾巴的兔子,厉声道:“我?我怎么吗?莫兮颜和我素不相识,我刁难她,那她又说为了谁一而再再而三忍受我,吃苦受罪,怀有身子还硬是去了奈何桥赌石大会。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害死莫兮颜肚子里的孩子,能耐我何?”

“你……”江澜扬手。温阮大有一番豁出去的意味,瞪着一双大到不可以再瞪的眼,挺着肚子道:“打我一弱女子算什么,有种的就打他,打你江家血脉,我看最后是谁后悔莫及。”

手顿在半空,江澜收了又张开,张开后又十指合紧,最后只能颓废的收回。

她痛心疾首道:“是我错了,是我江澜错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你出来。兮颜也不会受委屈,也不会……”

最后江澜哽咽失声,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身份尊贵又怎样,还不是要让着我,宠着我,即便我温阮做了错事,又会有谁出来指责一点我的不是。”温阮癫狂的笑道:“掉了好,掉了好,活该。”

降火俸手心里已聚了一团黑气,也不知是笑的太过用力还是方才摔倒地上震到了肚子。温阮面部一阵扭曲,痛苦的捂住肚子:“我,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

一摊血缓缓从温阮腿间流出,一股一股很快便染了一地血红,比方才余鸢的还要多。

温阮尖叫不止,过于震耳的声音也引来不少其他住客的注意,纷纷打开的房门出来看。

江澜直翻白眼,望着地上一摊血整个人都有些懵。也忘记了叫大夫这事。

最后还是一住客的老人反应过来,道:“叫大夫,叫大夫啊,都愣着做什么。”

…………

出了奈何桥夜溧直奔皇宫而去,他衣衫还是方才奈何桥那身,因过多的躲避伤害,而显得脏乱。

皇宫里夜雄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晓得夜溧来了皇宫,他一手悠闲的收了水晶珠,另一只手则是拥着怀中美人,道:“果不出美人你所料,四皇子几个人果然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灵幽衣衫半开,妖媚无限的笑了:“因为这女子是命中之人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篡位

夜雄如今还是不大懂所谓“命中之人”的说法:“美人,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巫族苍翼人的血都不可,她便行。”

灵幽嫣然一笑,道:“臣妾说过了这女子是福星,她的到来会给灵川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取她心头一滴血,皇上你可……”

她话未说完,吊足了夜雄胃口。夜雄迫不及待追问道:“可什么?”

灵幽“咯咯”笑了会儿,故作神秘道:“皇上最想要的,长生不老啊。”

夜雄眼里一喜,却仍有些不确信道:“真的?”

他每年找了不同赌石天赋异与常人的天才,取他们心头血,胸中肉都不顶用,余鸢一女子便可,他虽高兴,但也不至于失了理智。

灵幽点头,道:“自然,臣妾何时骗过。”

夜雄眼里一道红光划过,又道:“四皇子可来了皇宫,眼下还是把这解决了好。”

灵幽道:“这既然是皇上与皇子之间的事情,臣妾便不好多言,避开便是。等过会子,皇上便可带人去客栈将那女子抓起来,取血便可。”

夜溧沉着步子走进殿堂,对龙椅上高高而坐的夜雄跪下恭恭敬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夜雄应声,便让他起身。

夜溧未听,依旧头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困扰多日,还请父皇告知。”

也猜到了夜溧要问何事,夜雄故意装作不懂,笑道:“溧儿说便是。”

夜溧深吸一口气,道:“奈何桥赌石大会,儿臣与前十那几人是否都已上了生死铺。父皇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让我们几人活着出来,或者从儿臣从边疆回来,就注定一死。”

“放肆。”夜雄呵道:“说的什么胡话。你是朕的儿子,朕岂会害你不成。”

夜雄的话若是放到从前他一定会信,可如今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奈何桥那些枉死的官员惨相依旧历历在目,让他如何再信,如何相信夜雄一言一行。

“父皇,您,您别再欺骗于儿臣了,事实怎样,儿臣能活着离开奈何桥便说明儿臣什么都知道了。”

话说明在此,到底是父子关系,如今难堪的事情横在二人眼前,隔阂是有,对夜溧来说更多的却是悲凉。

面前这人是生他,养他,赐予他生命的父亲。从小夜雄治理国家有数,百姓闭口而谈皆是赞美之词,自他便是以夜雄为楷模对象,从小努力习武,为国家效力,为的不过是成为像夜雄一样的明君或者臣子。他出生卑微,母亲不过是一宫女成了嫔妃,皇位这种东西离他远到遥不可及,便不再妄想一二。这些年他恭恭敬敬,一言一行都听之,竟还是这个结局。

夜溧哽咽了两声,抬眸道:“父皇,我夜溧最尊重的父皇。或许这也是我最后一声唤你父皇了。这些年您将我丢在边疆不管不问,我可曾说过一句怨言。您说将来太子继承皇位,我定要全力辅佐在侧,我又可说过一句不是。我什么都听你的,无论为臣还是为君,我都认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这般待我。”

说到最后已是嘶吼出生。

夜雄面色很平静,可以说夜溧的话未让他有一星半点的动容。只犹豫了片刻,残忍的说出了真相:“你赌石天赋过人,而我练就的丹药恰好有一味药材便是十个赌石天赋过人的才子。”

“灵。莺歌,我,孟归。”夜溧嘴角直哆嗦:“除了您最为看中的二哥,我,连着那些无辜至极的天才,一开始就是奔赴黄泉路。您的棋子,您利用的对象。”

夜雄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现在也不需要你的灵了,父皇又找到了新的猎物。就只差最后一味丹药,朕就可以长生不老。”

“疯子。您简直疯了。”夜溧被夜雄这丧心病狂的说法寒意直从心底涌起。

夜雄道:“疯子,这个世上谁不是疯子。而朕是皇帝,又有谁敢说朕半句不是。”

他高声一喊:“来人啊。”

立刻便有数十位禁卫军从殿外闻声而来,个个手持长剑,将夜溧包围在里面。

夜雄道:“朕知道溧儿你功夫过人,可父皇这辛辛苦苦陪练出的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如今你尚未有剑在身,还是乖乖顺从了的好,答应父皇万不将此事说出,当做未发生便行,你夜溧还是我夜雄的四皇子,最为看重的将军。也免去受皮肉之苦。”

夜溧紧紧抿唇,看着这十个身手不凡的禁卫军,未有丝毫惧意。剑未有,拳头仍在,他夜溧从未有投降二字。

夜雄道:“答应与否?”

夜溧冷眼看之,满眼的恨意不言而喻。

夜雄冷冷一笑,一手挥下,十位禁卫军便想着夜溧一拥而上。

剑光飞舞,杀气带着戾气重重而至,溢了满屋子的血。

夜询只身一人赶至皇宫,手持鞭治,破门而入。

他一脚踏入,二话不说便挥手而起鞭治。鞭治并非普通武器,而是加了灵和怨而成,可凶可柔,即便禁卫军武力再好,内力再深,也难抵挡得住鞭治。几下便将禁卫军击退。

禁卫军倒在地上,惨叫不断,鞭治所伤之地皆是骨头外露,鲜血一片。

夜询收回鞭治,约有半人高浑身白骨的鞭治仿佛有灵气似的又重新收回腰间,盘与腰侧。

台上夜雄震惊不已,看着倒了满屋子的身体,斥责道:“夜询,你是疯了不成。”

夜询淡淡一笑,道:“父皇,这件事应该有个了解了。这么多年过去,父皇背后所想之事也应该昭告天下。”

夜雄气的牙齿都在发颤:“放肆,你们这是谋朝篡位,放肆,放肆。”

夜溧略有三分戒备离夜询两米之远,莺歌梦中可知,夜询一早便是知道这件事的。如今夜询突然到来,虽帮他击退禁卫军,到也是难以确信夜询到底是右是敌。

夜询面色不变,道:“当初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害死此生挚爱,如今后悔幡然醒悟已是为时已晚。儿臣如今到来宫中只是不想父皇再继续错下去,枉害人命。”

“来人啊,来人啊。”夜雄大声呼救。

殿外寒风肆虐,无人可理。

夜询道:“父皇您就不必再叫人了,今天宫里所有的士兵乃至宫女,儿臣都让他们在儿臣府里宴席,就算父皇再有能耐,也终究是一凡人,上不了天,亦不会死而复生。”

夜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夜询的才智他知,但凡经他之手所谋略的事必定有些十分把握。就像今儿闯入皇宫,打伤禁卫军,于他翻脸。若背后无计策可说,他哪里来的胆子如此。

夜雄面上一片灰白之色,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难不成你们兄弟二人还要弑父不成。”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夜询笑的极为开朗,掩唇而笑:“这,儿臣怎敢。只是……”

他转身看向夜溧,温润一笑:“依儿臣所看,四弟无论是气质谋略还是才能远在太子之上,有勇有谋,能吃苦耐劳,这才是一国之君之典范,父皇,您说,是不是?”

“二哥,你……”夜询摇摇头,厉着眉眼对夜雄道:“父皇,您说,是否?”

夜雄深吸口气不断,肺部不断上涌,他敢保证若是自己不按照夜询意愿所走,“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夜询带了几分阴暗性格的人说不定真会做出。

他一直以为夜询身份低贱,出声卑微,性子温润,说白了就是软弱。有什么资格不为他所用,不管是每年赌石大会结束后一烂摊子无人收拾,夜询便会自动自发的将这事处理好,若不然杀人的恶名便会盖在他头上。可现在看他,是他想错了,看清了夜询,这人并非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而是飞蛾,一旦触碰到底线,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同归于尽。

过了半刻,夜询继续道:“父皇,您说,是还是否?”

夜雄咬着牙,从齿间蹦出:“是。”

夜询舒爽一笑,道:“父皇如果早就这般配合,哪里用得着儿臣拿了您亲手杀掉那些人的魂魄做成的鞭治祸害他人。”

夜雄两手一摆,两眼隐隐发白,再看不得一眼夜询这人的脸。

…………

出了皇宫,夜询将逼迫夜雄写下的退位书交给夜溧。夜溧盯着这黄灿灿的圣旨,一时五味杂陈。

犹豫了片刻,他不解道:“二哥,为何,为何帮我?”

夜询淡然一笑,道:“不知道。直觉吧。太子昏庸无能,太过小肚鸡肠认人不清,不是最好人选。与其将来让灵川国堕落,不如现在下手,早早解决此事。”

“为何,二哥,我身份,低贱……”

“相信本王的眼光不会错,将来灵川国在四弟你手里定是别样一番风景。”夜询搂住夜溧的肩膀,笑声爽朗:“只不过太子势力还在,日后如何平定一说,还要靠四弟你自己。”

误会种种皆是千般过后,过去便是过去,时间不会停留,唯有亲情才是最真,也最永恒。无论怎样二人是亲兄弟,哪有什么事可断手足之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反转

“四哥,你将皇位让给我,可要去哪?”

“天下那么大,二哥半辈子时间都浪费在了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欲生二哥想去走走,看看。听说北骑国盛华出了灾事,北国风景不错……”

夜询说了很多,仿佛真要把这世上所有的地方看个尽。最后二人分别处,夜询道:“这事总需要有人背上不敬罪名,溧儿你且将此事推给我便行。”

“不可。”夜溧停了步子,背上这种罪名,莫说奈何桥,整个灵川国都容不下夜询,介时夜询将会被万夫所指,背上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夜询道:“就这么决定。也算是赎罪了,这些年害死不少人,包括……莺歌,四弟不必为二哥感到惋惜,一切都是二哥罪有应得。”

苦笑了声,他背对着夜溧,道:“前两天莺歌来找我了,或许你们都会认为我疯了,莺歌死了好几年又怎会出现。她就那样站在我面前,问我到底爱不爱她。”

傍晚的余辉将夜询的影子拉的老长,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夜溧心里微酸。

夜询微哽咽了下,呢喃:“怎会不爱。她是我命啊。如今莺歌没了,魂魄不知去了哪里,我便是死了都寻不到莺歌。报应啊,报应不爽。”

分了路,夜溧便这样静静看着夜询离开。他走的很慢,一步顿下,驻足又前行。那里并不是通向王府,而是奈何桥出门处。

无论夜询有多后悔,内心多苦楚,都无人知道,无人理解,即便有也没有人可帮他。他就那样盲目而没有目的的走去,去哪儿呢?无人知道。

…………

余鸢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三天了,她只是很平静坐在床上,呆呆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无论是谁和她说话也不理,如木偶一般吃饭,穿衣,睡觉。

江澜求了无数次余鸢的原谅,余鸢看都不想看她,闭着眼睡觉。大家都晓得孩子没了余鸢心里难受,她也不哭,也不闹,这样子平静过头的表现只让几人更为担心。

叶清之一天也不出门了在屋里一直守着余鸢,陪着她是一部分,另一般则是怕余鸢想不开。

温阮消失了,在生下那一孩子后,孩子是个男孩,天生眼盲,大夫说这是遗传。江家人未有此病,温阮双眼也是健健康康,唯一的说法便是温阮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江眠的。

江澜知道后险些昏过去,质问温阮为何欺骗于她。

温阮盯着那白白嫩嫩的孩子,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说:“我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

只这一句话,几个字,便断了江澜的痴念,这些日子的期待。

最后几人也未问出温阮究竟为何要伤害余鸢,即便降火俸将刀架在温阮脖子上,温阮依旧摇头。

她是真不晓得,自那后一天的事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一片空白。

最后江澜还是心软,让温阮带着孩子离开了。既然不是她江家的孩子,她也没义务养着,温阮母子以后是死是活都再与她无半分关系。

只是……

这件事结束了,多了许许多多难言的苦楚,江澜看着这样生不如死的余鸢,一时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江眠除了对余鸢有些可怜外面便是松了口气,毕竟他并不喜欢温阮,如今孩子不是她的,今后这女子便可与他无半分关系。

时间很苍茫,又很悲凉,三天后的早晨,天道坊的槊栏来了。

叶清之整理了凌乱的头发,亲了余鸢一口,柔声道:“我出去一会儿,等我回来。”

余鸢僵硬的点了点头,这也是这位日子为数不多的动作。

槊栏背负思琴,端正站着。见到叶清之便微微一行礼,道:“见过清尊。”

叶清之低低应了声。

槊栏道:“清尊近日可好,槊栏看着清尊削瘦了不少?”

叶清之眼底乌青一片,闻言淡淡摇了摇头。

槊栏知分寸的未继续追问,只从怀里掏出一香囊,道:“这是清尊找寻的第五块寒冰,连尊前几日才回天道坊,便是去找这最后一块寒冰了。如今找到,便让我送来。”

叶清之错愕至极,盯着那隐隐有灵气浮动的香囊,抿了唇,接下:“替我谢谢兄长。”

槊栏道:“五块寒冰寻其,清尊不回去?”

叶清之握紧,摇头:“不回。”

“天尊说,十日内清尊不回去便亲自下山寻找,到时……”

“替我谢谢兄长。”叶清之颔首:“待事情了结完后,自会离开。槊栏若只是为这而来,大可离去。”

槊栏道:“还不行。这次下山除了寒冰,槊栏还有一事要做。”

皇宫一片内乱不停,便是因夜雄突然下旨退位一事,文武百官上下人心惶惶。夜溧登上皇位,支持太子一众人马虽心有不甘,却无法与铁证如山和夜雄亲口所说妄断一二,只得承认夜溧为皇。

一行人敢至后宫灵幽所居住的宫殿正值夜中,大殿灯光幽幽,竹影摇曳。

夜溧带着上百将士将这宫殿围了个干净,确保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后便和叶清之几人破门而入。

叶清之与槊栏手持思琴,灵气缭绕,周围飘荡的鬼气在与灵气相撞便纷纷散去。

槊栏道:“妖孽,还不快快现行。”

昏暗的殿堂里一声声女子尖锐笑声断断续续从不同角落涌进。

灵幽一袭红衣妖治,腰束将掉不掉,一双洁白的脚趾外露,踏着一片血红的毛毯低从殿上方走下。

她掩唇笑道:“急什么,我这不来了。”

降火俸握紧拳头便要上前杀了灵幽。

夜溧一手拦下,道:“阁下冷静一些,恐怕有诈。”

的确,明知会来杀之,不逃,反而在这静静坐着,待一行人赶到,笑的如此诡异。这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护自己周全,她何至于如此猖狂。

降火俸沉着脸,如果可以他定要不顾一切上前杀了灵幽不可。

灵幽扭着柳腰走至几人前方一处,美眸含笑:“怎么,不敢来抓我呀?我只是一柔弱女子,怕不得哟。”

降火俸大呵一声,手持念尘,火光缭绕,飞至灵幽。

灵幽看着缓缓向她逼近的降火俸,笑意更深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人,都在这儿了?余鸢那贱人安全否?”

几人一怔,像是想到什么,叶清之眉心微抖,转身踏着月色,离开这里。

几人反应过来,殿中,院里,哪儿还有叶清之的影子。

降火俸眯了眼睛,同叶清之离开。槊栏拦道:“收了灵幽。”

降火俸用念尘阻之,头也不回。

槊栏碰了一层魔力,待破开,二人皆消失不见。

他一甩袖。冷声道:“清尊即便不在,我槊栏也能收了你这妖孽。”

灵幽不屑一顾:“就凭你,还不够那个资格。”

槊栏抛至思琴,手指放与额间,手指上下左右挥笔落下,思琴上身便是出现力道纵横交错的红印记。随着槊栏嘴里念语不停,那几道红印便越发清澈明亮,思琴剑身也开始抖动,灵气四溢,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待看清符纸之上,灵幽敛了笑意,沉了美眸。

夜溧在一旁已是看的目瞪口呆。

“破。”

槊栏一声大呵:“受死吧。”

…………

叶清之离开后江澜便来到余鸢房间,帮余鸢盖好被子,有一声没一声说话。也不管余鸢理不理她,便一句连着一句说着。

“兮颜啊,你知道吗,从小父亲便对我说小眠是家中唯一的继承人,定要我好生爱护长大,直到娶妻生子。”

“我为长姐,家中琐事父亲无空打理,八岁我便开始学习掌管家中事物,观人心,看人脸色。为的不过是多懂些人情世故,等到哪日家中突生变故,我可护小眠。”

“说句实话,我今年二十快到。这十多年岁月里,我从未想过自己以后如何,多半时光都在想父亲如何,小眠将来如何。”

哽咽了两声,江澜擦了擦眼泪,将脸埋在余鸢手上,道“对不起,兮颜,对不起。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纵容温阮伤害你,对不起……对……对不起。兮颜,我……”

“嘭”一声巨响,温阮赤红着双眼,一手拿着长剑破门而入,对着床上的余鸢便是一剑下去。

余鸢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待眼神看向温阮,温阮手中长剑离她胸口不过只有一寸距离。

江澜反应过来,便两手抓住要刺进余鸢胸膛的剑:“温阮,你在干什么。”

锋利剑破皮入骨,血流了江澜一手,她咬着牙死死扛着温阮过与常人的力气。

温阮嘶吼着,低声咆哮,完全丧尸了理智,不管不顾的用力要捅破江澜的手掌顺着余鸢刺下。

她大叫一声,如野兽一般嚎叫,眼睛红可滴血。

“噗”刀剑刺入之声。

那长而尖锐的剑直直刺入江澜后背,穿过而去,从前端胸口处露出一寸血红的剑尖。

在旁边房间听到动静的江眠赶,江澜已奄奄一息,满身是血,一地是血,倒在余鸢床沿,动弹不得。而她身后便是已没了神智的温阮。

“阿姐!!!”

第一百五十六章身死

江眠暴怒大叫,扶着门栏的手,手指入木。身体抖了抖,才有了些许力气,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脚将温阮踹下。

温阮飞了好远,手里还拿着那把捅入江澜的剑也一下子抽出,刹时,血溅满了屋子,江澜闷声惨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跌落地上,剑落了一边,温阮眼睛渐渐变成了黑色,昏了过去。

江眠跪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阿姐,阿姐!!”

叶清之降火俸两人敢到便见了眼前一幕。

余鸢满脸是泪。江澜满身的血,抬了那双被剑拨开骨肉外翻的手,晃晃悠悠要去摸余鸢的脸。

余鸢仿佛如梦初醒,眨了两眼,泪滴落,她动了几下才抓住江澜的手,赶忙放在自己脸上,好让江澜紧紧摸到。

江澜牵强笑着,断断续续道:“兮颜……我,我真不是有意伤害你。这……这些日子的好我,我都记得。只是……只是……”

一口血吐出,江澜声音越发小了:“兮颜,我……我真是拿你当姐妹看待的。这,这世上,除了爹爹,兮颜,我……你是第一对我好,好的人。”

“我……”

“我……好,好不舍。”

江澜努力说出,不停吞吐到嘴边的血,说完,已是闭上了双眼,头歪之。手颓然一松。

时间静默在此,风静,花落。

余鸢哽咽失声,死死握住江澜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澜儿!!澜儿。我没有生你的气,更没恨你。”

我只是,我只是一直受不了孩子没了的事实而已。

哭到无声,哭到双眼模糊,身下那沉睡的人而再不会睁眼看她,说:“没关系。”

江眠跪到地方祈求道:“清尊,清尊,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姐,救救摸阿姐啊。”

叶清之紧握着手,余鸢失神道:“救不了了,剑是魔,断魂魄,结生死,一切都徒劳,都是无用。”

“不可能。”江眠大吼道:“我阿姐不可能就这么没了,一定是,一定是你对我阿姐怀恨在心,不愿救她。兮颜,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

灵幽目光渐便阴冷,已做了戒备姿态:“灵符。天道坊的人当真要除掉我。”

思琴飞去,槊栏冷笑道:“你本就不应该出来,作恶多端,没被灰飞烟灭都算好的了。”

“黄口小儿,姑奶奶我当年行恶时,你还不知道在那里飘荡呢。”灵幽侧身躲过思琴,这次思琴不简单只是剑气,而是灵气,灵幽虽避过,身上被是被思琴所伤。

“好强的灵气。”

她咬着牙,心知自己不是槊栏的对手,就要逃走。

槊栏眼疾手快,从腰间拿出恶灵囊,对思琴道:“收。”

思琴剑身赫然大了多倍,灵气直压的灵幽胸口闷疼,待她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思琴破身而入,穿过灵幽虚假的身躯。

“啊!!”灵幽惨叫一声,肉体被毁,她整个人可以说是四分五裂被炸开,只剩了幽幽魂魄在殿里飘荡片刻,后被槊栏收入恶灵囊中。

思琴归手,槊栏拿着恶灵囊,冷笑不已:“清尊耗费一百年修为特意为你这畜生做的符纸,黄口小儿,你这妖女还不是要败在我这黄口小儿身上。”

三日后。

江澜尸体依照生前意愿火化了。

那天,天晴的极好,奈何桥难得的天有了些许暖意,偶尔枯干的树上还有鸟儿停留,吱吱喳喳叫唤。

江眠一捧一捧将江澜骨灰撒下。骨灰没入山崖,片片点点随风逝去,雾雾云云皆被尘世俗吞噬,再白不过。生前无万人称赞如何,或遗臭万年一又如何。终究是落入尘土,归为一片黄土之上。

余鸢凝着无低的悬崖,身心好似随着冷冽的寒风吹起落下,无论如何都带了寒意,冷的直让她发寒。

待骨灰没了,江眠愣了会儿,呢喃道:“兮颜。”

“为何当时死的不是你。”

对啊为何不是她,那一剑捅死的为何不是她,而是江澜。这点余鸢能说什么。

当初被抛心挖丹,身碎魂散她都可再重生一次。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命大吗?

可这样的命大,她余鸢宁愿不要。

离开奈何桥那日,几人心情都是格外凝重,一路无话沉默。

五块寒冰凑齐,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敢回盛华,解开封印便可。

余鸢几人走后不久,夜溧粉碎了*羽重振灵川国,自够灵川国你再不许有赌石大会一说,赌石大会也成了禁词,不可言谈。

而灵川国乃至北国民间,多了位紫衣男子,手持鞭治,行侠仗义。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也需要个把月时间,够长。

余鸢流产不久,身子正是虚弱,叶清之买了辆马车随之,虽有颠簸,到底比走着要好的多。

十天后,天后夜里正值,一行人便在途径来时的锁灵城旁边一处村落休息。

夜里寒意正深,叶清之废了不少力气才将余鸢哄睡着,睡意袭来,待确定余鸢真正睡着后,抱着余鸢,自己也睡了过去。

本着入床的槊栏却突然起了身,来到客栈院里,召出思琴,一道白光划过,思琴直直飞入西面降火俸居住的房间。

降火俸睡意很浅,在思琴从纸窗处进来他便有所察觉,猛然睁开了眉眼,聚了魔力挡住向他袭来的思琴。

思琴只攻不退,降火俸本着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吃饭思琴进攻太迅猛,招招带了杀气,他抿着唇露出额间火焰印记,跟随思琴来到客栈中院。

思琴重回槊栏手中,降火俸凝着一身白衣的槊栏,嗤笑一声。槊栏道:“你,你笑什么?”

降火俸道:“笑你愚昧,笑你愚蠢至极。”

槊栏怒道:“我可是仙仕,轮得到你一魔族的人在这说三道四,找死。”

思琴转身而去,灵气加持,显得剑身都明亮了几分。降火俸腾身躲掉,思琴紧追不舍。渐渐一来二去,虽正是深夜,到底也少不了醒着的住客,降火俸一时觉得厌烦便聚气狠狠打在了思琴身上。思琴剑身微弯,止了继续追逐他的动作。

槊栏收回思琴,道:“的确,我不是你的对手。”

降火俸一身黑衣妖治,缓缓落地。

槊栏笑着道:“天尊让我除掉你,知道我为何不依着他的吩咐所做?”

降火俸淡淡睨他一眼,道:“不感兴趣。”

“哈哈,因为你是魔啊。”槊栏笑容诡异道:“只要你在身边,我就有无数的理由除掉莫兮颜。”

看他癫狂模样,降火俸厌恶道:“恶心。”

“恶心?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为魔,何不恶心。”

降火俸再懒得与这人说上一句话,腾身便回屋而去。

途径宁凝那处,余鸢在马车上从头看到了尾,街上甚至还遇到了曾约好一起喝酒的老句。她不禁想到曾经被阿香的梦魇困在竹林中。

那晚,一壶烈酒,几碟子小菜,日子虽望不到白天,江澜在,都在。冷了便抱在一起取暖,那时江眠还是个纨绔子弟,心正直善良。如今想想那晚一切仿佛历历在目,烈口的酒香仿佛还在唇间,品一口都是上等的美味,真好。

余鸢摸了把泪,抽噎了两声。

腹中阵痛,她不可再流泪。叶清之说她小腹受损,若不好生养着日后怕是会落得病根。

回到盛华那天,小雨淅沥,和走时一样,这里一片素白之色,诺大的盛华进不去,几人便在城墙外停留。

叶清之从怀里掏出五块寒冰,放与方才槊栏画好的阵法之上。

五角凸显,中有红白相见符纸,叶清之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两滴血。阵法便有了生命,边缘连着五块寒冰渐渐成了血红色。

寒冰在空中,光芒万丈。

叶清之与槊栏用了天道坊剑气之掌,默念与此。

红光笼罩了诺大的盛华,将一片惨白之色围绕成了红。

随着震耳欲聋的龟裂之声。盛华白烟尽散去,一片朝霞印烟雨。

古术破。

江眠迫不及待跑到江府。路上看到许多人,活着走动的人,他敢确信江骑还活着。可到了江府门前他又停了下来,茫然的望着“江府”二字,迷茫不知该如何。

他该怎么说,告诉江骑,江澜没了,彻彻底底离开了人世。

不少醒来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随着寒冰陨灭。那些丧尸也恢复了正常,和正常人一块迷茫了片刻,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几人一同踏进江府,江骑已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待看到叶清之便是跪下行礼,道:“多谢,多谢清尊相救。”

槊栏赶忙扶起江骑,道了声“客气。”

古启文也从江骑安排的那间屋子里走出,似乎是梦魇未去,古启文没有魂的走到江骑跟前,待江骑向他行礼,他这才确信自己还活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无法动弹。

江骑大笑两声,这才注意到几人中未有江澜身影,他也未多想,觉得江澜只是有些去了别处,便问道:“澜儿,澜儿呢?”

“扑通”,江眠两腿跪在地上,双目赤红:“父亲对不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陷阱

江骑笑容僵在了脸上,余鸢也是跪在地上,一脸愧疚,

江眠红着眼道:“是小眠没用,没有护阿姐周全,未将她带回盛华,带到父亲身边。”

“澜儿,澜儿她……”还沉浸在盛华得救的江骑险些被这个消息打击的双眼发黑,若不是槊栏扶住,他定要昏了过去。

江骑双手掩面痛哭,老泪纵横的模样几人看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接受不了,再难受这日子总需要继续过下去不是。无论如何不舍,如何悲戚,死去的人是无法回来,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生离死别未见或经历过,江骑不顾形象的哭了会儿,才从丧女之痛中缓了会儿劲。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抱歉,是江骑失礼了。”

槊栏道:“哪里的话,国师大人也别太过伤心了,节哀顺变。”

江骑勉强点头,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道:“一路清尊你们定是遇到不少艰难,澜儿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法保护自己,这种结果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即便没有出事,澜儿……澜儿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江眠一顿,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骑道:“我们江家女子素有一毛病,身上来红腹痛难忍,过了二十五芳华,腹痛蚀骨,命不久矣。”

“不可能,不可能。”江眠失控大吼:“不可能,为何,为何我不知,爹你告诉我,这不可能。”

江骑无奈叹气,道:“这事澜儿自己也知,所以即便过了芳华年龄她也未寻得良人嫁出。澜儿说何必如此,自己总归要离开人世很早,何苦留得别人替她伤心难过。”

方止住泪的江骑说完又红了眼眶。

余鸢抿唇不语。也未有丝毫惊讶之色,早在锁灵城那会子江澜便将此事告诉她过。当时听了只觉荒谬,江澜的沉默是嘱咐却一点点印证了此事的真。

到底是真,江骑的话落下,更真。

槊栏看着椅子上一脸狼狈的古启文,道:“这次盛华出事皇上连着你们江家都有去不掉的责任。天尊知道后,便决定北骑国三年不许再行杀戮之事,若有发现一缕除之,江家需行善积德三年,在北骑国各处设下粥堂,救济难民。”

“这些,您们可服?”

“服。”

“服。”

三日后,盛华恢复一如往常的繁华第和热闹。欢声笑语,聚散畅聊,整个盛华要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几人暂且住在江府休整片刻,这些日子的劳累,没日没夜的赶路,这夜睡的很沉。

盛华不比奈何桥,秋季天,暖暖和和的,穿着轻薄的衣衫便可。余鸢走在诺大的江府,去了江澜以前居住的院落,廊坊,时常去的池塘逗池里的金鱼游玩。

无论是房间,路上乃至池塘边都再不可能出现那抹白衣女子,端着一碟子桃花酥,笑容明媚对她说:“兮颜,这是我偷偷为你做的,尝尝。”

诺大的江府,假山池塘,花儿草儿都有,独独少了江澜的影子,气息。一切都好平静,泠然如风,仿佛江澜这人从未出现过这里,来过这里一样。这个人,消失的太过干净。

江骑未碰江澜房间,昨夜他清楚看到江骑站在院前许久,灯火幽幽,许久江骑都未进去,而选择了离开。那一声轻而无奈至极的叹气,终究无奈认了事实,最悲伤不过。

余鸢开了门进去,屋里一片昏暗,除了淡淡的百合花香味,什么都看不到。偶尔树影摇曳透过纸窗投进,隐约可见半个椅子,半个花瓶。

白玉花瓶中插着一束已凋零的百合,这是江澜最钟爱的花。洁白无暇,无欲无争。如同江澜人一样,无欲无求。她想要的不过是江眠一生安康,这短暂的一声从未为自己找想过一二,一生为他人而活。

椅子铺上是江澜亲手所绣牡丹,叠叠相曾,瓣瓣开放,如若春季最盛之时。江澜女工很好,知书达理,人又温柔,若不是身为江家长姐,她定可寻得一良人成亲伴君,相夫教子,安度晚年。

看了会儿,余鸢鼻尖微酸,再受不了了,关上门离开。

夜里还是有些凉,她穿的有些过于单薄,刚刚流产的小腹有些承受不住微微胀痛。

回到房间叶清之正好回来,余鸢抬头看他,眸子不自觉便蕴了一层水雾。叶清之话未说,一把搂住,楼紧了在怀里。

余鸢闷头在怀,泪无声滴落。

秋季深过,古启文在宫里举办的宴席,特意感谢余鸢几人救命之礼。

降火俸本着不愿去,这种人间俗事他向来懒得参与,却硬生生被江眠换了衣服,好说歹说下拉着一同去。

路上江眠故意慢了步子和降火俸一块与余鸢拉了些许距离。落在最后头。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道:“火俸,盛华得救后,你,要走了吗?”

降火俸低声应:“不仅是我,阿鸢,叶清之,都会离开。”

江眠步子停下,双手紧握成拳。

降火俸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道:“怎么了?”

江眠紧紧抿着唇,指尖抠住腰间垂下的穗子,沉默了片刻,他抬眸略有些祈求的望着降火俸:“火俸,火俸,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走。”

宴会人虽不多,却够了奢华。江骑一家在,还有不少古启文得力的文武官员,歌舞升平,舞妓身姿妖娆几许在宴会中间如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将歇不歇。

古启文起身敬酒,台下说有人拿了酒杯对之。

“在这,朕要特别感谢清尊几人相救,若是没有清尊,便没有如今的盛华。在这,朕先干为敬。”

叶清之同着余鸢,一饮而尽。

槊栏待看到余鸢喝下那杯以茶代酒的茶水,笑意深了几分。

宴会不过中,江骑古启文几人畅聊无限,好不惬意。

余鸢猛然曲起了手指,心里微微升起一股暴动,难言的难受,如一团火在烧。

她抬头看了眼正被古启文搭话的叶清之,张了张嘴终究是未说出口。

古启文道:“有些清尊大驾我们北骑国,日后我们北骑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几位官员笑着恭维两句,古启文便将目光转向了余鸢,笑道:“上次见这位兮颜姑娘称是清尊命定之人,如今朕怎看清尊与兮颜姑娘关系都有些,不言而喻。”

众人目光望至余鸢。

余鸢躁动难忍,一脚的汗水,嘴唇白的可怕。

叶清之这才注意到神色不对的余鸢,他握紧了余鸢的手,凉的惊人。他低头柔声道:“鸢儿,怎么了?”

“叶子,我……”余鸢捂住胸口身子倾倒在一边,闷声不断,身子蜷缩到一起。

众人见此纷纷议论,交头接耳说个不停,大殿顿时宣哗一片。

降火俸也从座位上走下,叶清之弯身便要扶起倒在地上直抽搐的余鸢。

余鸢一手撑着地面,痛苦的直在地上打滚。

一股黑色气在余鸢周围渐渐散开,降火俸察觉后顿觉不好,奈何已晚,余鸢起了身,额间一枚火焰印记轻易无比,嘴唇也变成了紫黑色,眸间隐隐还有火光跳动,完完全全像足了一个黑化后的余鸢。

众人脸色瞬间变了,胆战心惊的聚到一块儿,连着方才与余鸢想挨紧身的几位妇人也打着滚,从地上几乎是爬到另一处,能离余鸢多远便多远。

槊栏拔出思琴,扬声一呵:“你这女子竟是魔族人。”

“魔,她是魔女。”

“怎么可能。清尊他……”

“看这样子十有八九也是了。这……”

一时众说纷纭,虽害怕现在的余鸢伤害他们,到底两位天道坊的仙仕都在,心里略微安心了点,便开始忍不住对余鸢说三道四。

余鸢一手扶额,眼前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她一手胡乱抓着,心里慌的厉害:“叶……叶子。”

叶清之对槊栏投过冰冷一眼,忙将手递到余鸢手上。

抓到熟悉的温度,余鸢一颗宛如在浮沉中飘荡的心才有了些许安全。她感到周围带有敌意的目光,迷茫道:“叶子,叶子发生什么事了?我……”

身子一歪,叶清之的手也徒然离开了他。余鸢狼狈的倒在地上,碰倒了一桌子的美食佳肴,拖地石榴长裙也沾了不少饭渍。

槊栏不知念了什么术,只见叶清之身后两道白光硬生生将两人分开,叶清之被这道白光拉到一边,而余鸢周围从地下缓缓浮现五道玄铁打造的铁柱,铁柱越升越高,直直将余鸢死死困在里面。

槊栏义正言辞道:“各位也都看到了这女子是魔,我家清尊定是受她蛊惑欺骗于此,先天尊派我来捉拿这妖女回去,若是反抗当可灰飞烟灭。”

一片哗然。“胡说八道。”降火俸同余鸢一样额间露出,一身黑衣妖治,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阴暗。他拔出念尘便向槊栏此去,黑色魔气肉眼可见。江眠见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还未从余鸢是魔惊讶中回神,见到降火俸便成和余鸢一样后,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忘记止换。

槊栏侧身避过,笑道:“忘记了,你也是魔,今儿正好,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叶清之唤出思琴,他念了几次思琴,腰间束着的思琴丝毫不为所动。

槊栏道:“清尊,冒犯了。天尊一早就料到您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这妖女,故此方才您喝下的酒水里加了术,断您三天一切法术。不敬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叶清之脸色一白,手指念力,运灵,什么都没有。体内也感觉不到丝毫的丹田流动,只剩了一颗会跳动的心脏。

第一百五十八章烟消云散

他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愤怒,吼道:“你该死。”

槊栏痛惜道:“清尊,您为何不听天尊所言,硬是要和这妖女在一块儿,辜负天尊好心一片,堕落至此。您可是天尊啊,天道坊人人之楷模,您……”

“滚。”叶清之看着被囚禁在术发中的余鸢,眼眶微红。

“啊,好……好疼啊。”术中道道白光化作片片利剑,在术中盘旋片刻,皆都向着余鸢刺去。皮肉划破之声声声在耳,不过眨眼余鸢便一身的伤口,虽不过深,因加了术而显得血红一片。

余鸢躲避不得,生生承受,剧烈的疼痛让她哭了出来:“叶子,我好疼,我好疼啊。”

叶清之听到余鸢捂住的悲哭,双目赤红,即便是没术,拔出思琴也要过去。槊栏一臂拦下,降火俸大吼一声便向着槊栏冲来:“你们,都在骗我们。”

槊栏将叶清之困在术里推到一边安全地带,与降火俸接招:“魔乃是邪物,你们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放屁。”降火俸獠牙尽显,招招带着一股子狠劲。众人看情况不对,保命要紧纷纷逃出了大殿,向外跑去。

此情此景,江骑叹气道:“想不到兮颜竟然是魔,真是意想不到。”

昨日槊栏找他说明此事,他还不信,毕竟余鸢救了盛华,若是魔怎会有如此善心。槊栏便给了他两包药,说加在今天宴会上二人的茶水中,介时是人是魔一切明了。

如今看来槊栏没有骗他,余鸢的的确确是魔族的人。只是他想不通,叶清之明知余鸢是魔,又为何替她隐瞒至今,二人还互生爱意。

降火俸二人的打斗已波及到他和古启文,为了安全,他便拉着失神的江眠来到大殿角落一处。

江眠整个人都是愣的,目光死死盯着越发将近疯狂的降火俸,眼里有担忧,不敢置信以及淡淡的兴奋。

降火俸红着眼道:“阿鸢,事到如今,你还在忍什么。”

仿佛被人千刀万剐的痛令余鸢神智也迷茫了,对啊,她还在忍什么。这些人摆明了是想杀了她,她做错了什么,救盛华,行好事?这算是错事。

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

余鸢双目渐渐便成了紫色,手指死死抓住地面,忽然尖叫一声。白光徒然变淡,黑色的魔气将术吞噬,余鸢挣破靠拢,随着一股强大的内力蹦出,术完完全全被挣脱,碎了个干净。

降火俸二人打的激烈,槊栏见术被破,连忙收了几分内力,心道不好。

以自己修为为术禁锢人心神,如今被人所破,槊栏受到术发反噬,丹田一阵撕裂,他猛退了几步,跪在一石柱后。

余鸢周围漂浮着一层骇人的魔气,隔的些许距离也直让人心里发怵。

降火俸松了口气,从空中落下。

余鸢目光冰冷的一点一点走到槊栏一边,脸色划了两道伤口正流血鲜血,看起来可怕又妖治。

她缓缓抓起槊栏的脖子,手指不断用力,一分力加之槊栏的脸色便又苍白几分。

叶清之也未开口阻止,只静静看着。

出乎意料的槊栏并未露出半分恐惧或者害怕,他憋的满脸通红,依旧在笑。

余鸢觉得莫名所以,正要问上一二。

“阿鸢,你……”一直沉默的江眠不知何时窜到余鸢身后,手里拿了一把金色纹龙的利刃便向着余鸢胸口处刺去。

速度之快,已赶上了飞行。

降火俸待看清那利刃是何物,一时哑然,下意识的便从后面拥住余鸢。

利刃破皮入脏,余鸢只觉身后一通,降火俸的身体渐渐沉了下去。

“啪嗒”一声,鲜红的匕首落在地上。江眠看着自己一手是血,呢喃不停,猛的跪在地上。

余鸢扔掉槊栏,将其甩开摔落地上。回头将倒在地上的降火俸拥在怀里。

降火俸一身是血,匕首捅破了心脏,这并非是普通匕首,若不然伤不到降火俸一分。

一点一点因是用同一颗内丹,降火俸和余鸢心心相印,分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余鸢眼睛酸涩的厉害,一双紫眸里流下的已不是单纯而洁白的泪,而是一团黑气。

她,哭不出来了。

几人都愣住了,谁都未想到看似被吓傻的江眠竟会做出这事。

江骑反应过来便呵道:“小眠,你在做什么。”

别人不知那匕首是什么,他岂会不知,那是……那是……

江眠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做,反应过来看到降火俸一身的血,悲戚一声:“火俸。”他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站起来,却又不知为什么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匍匐着跟狗一样爬到降火俸一边,他冰凉的手指在地上摸索了一阵,马上就要碰到降火俸的手了。

余鸢一扇手将他推了好远,江眠马上碰到的手也因此分了好长的距离。江骑看的心惊,跑过去去搀扶,江眠恍若未见,也不管是谁,一把推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被余鸢打伤了身体,双腿直发颤。哽咽道:“把他给我,把他给我。”

余鸢眉眼皆是戾气,忍着暴动的魔气,咬牙道:“你简直该死,江眠,算我看错你了,算我余鸢看错你了。我和降火俸是魔又怎样,我何时伤害过你,降火俸何时伤害过你。啊,那次不是百般保护你,江澜说我不是你亲姐姐不会设身处地为你找想,我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降火俸待你如何,你再扪心自问。”

“啊,你说啊?说啊??竟然要杀我,杀我。”

怀中降火俸气息渐弱,余鸢闷声嘶吼,满脸的黑气,遮住了她的五官,加之悲惨至极的声音,又无助凄凉。只让人寒从心底升起。

古启文小声道:“国师,应该如何是好。”

江骑沉着脸,这牵扯到魔,已不是凡事,他一介平凡之人,能如何。

听着余鸢压抑悲凉,又无助的哭声,他略有些不忍而来。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已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围。他只觉得收了余鸢便行,哪里会想到弄出如今这档子事。

细细想来的确余鸢二人未做过任何伤害他,扰乱人间之事。他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叶清之听的心里抽疼,想跑过去,被被槊栏用术捆起。

余鸢猛然看了眼地上的槊栏。槊栏被这阴寒的眸看的心里一“咯噔”。现在余鸢彻彻底底收了最后一道防线,堕入魔道,他虽害怕更多的却是欣喜。一个彻底为魔的人,又有有何资格成为清尊的弟子,这人这念,终究是被他除掉了。

叶清之动弹不得,遥遥两步距离。只能一直给快要失控的余鸢说话。

“鸢儿,你看看我,看看我。”

“别……”

他话方落,余鸢便衣袖一甩,一团黑气渐散,众人回神,大殿一片空里寂。

死一样的沉寂,除了江眠控制不住的呜咽便只剩下了随风而逝的贼。

焰火山没了,余鸢带着降火俸来到重生时相逢之地。这里已是一片废墟,除了破烂的石块,一望无边的丛林,什么都没了。

降火俸已经不行了,余鸢便将他放在地上,拥在怀里。

一颗,两颗……无数颗泪珠瞬着脸颊滚下,滴在降火俸将近快透明的脸上。

余鸢道:“降火俸,对不起。”

“焰火山没了。”

她忽然想起奈何桥赌石大会那次蛟龙出现给了她两回非常奇怪的梦境。梦里天道坊的仙仕将焰火山里的妖除了个干净,毁了焰火山。

如今看来,当初环境并非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降火俸微睁了眸,扯了扯嘴角道:“阿鸢,你,你不记得了。这里……里,是你当年亲手建的,你……你说,这儿今后,今后便是我……我降火俸的家了。”

“我好……我好高兴。有,有家了。”

“可,最后阿鸢你却走了,”

看着渐渐透明的降火俸,余鸢掩面失声,不知所措道:“别说了,别说了火俸。我……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你。”

降火俸淡淡摇了摇头,眼神空洞渐起,又有些许期盼:“阿鸢,我好累,不想再一直等下去了。再唤我一声月……月亮。”

“啊!我……”余鸢泣不成声:“月……”

怀中一空,降火俸一点一点从脚一直到头消失了个干净。余鸢尖叫不止,怀里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了,她发疯似的用手拨地下坚硬的石块。

十指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望着一片寂静的山谷,连个妖都没了,只留满地的凄凉萧索。余鸢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泪划下。

她,再也感受不到降火俸气息了。

余鸢消失后一天,天道坊天下告知魔女余鸢逃窜在外,天下通告。见之杀掉或者告知天道坊弟子便可。

此消息一出,晓得当年之事的仙仕道士,连着妖一片哗然。当年妖女余鸢被连尊抛心挖丹,葬与桃花夭夭处后山寒水池中魂飞湮灭,不可投胎做人。已死了五百年的人,如今竟然说还活着,一时间不信多之,震惊更深。

当日宴会之后,北骑国天降大雨,接连下了三天三夜不停,淹没了许多城镇,一时间北骑国闹起了百年未见的洪水。正是北骑用人之际,江骑却罢官隐退山林,任由古启文如何挽留,他死了心要辞官不做。江骑说这是天道轮回,他们做错了事情得到了报应,理应收到如今惩罚。现盛华菩提杜江家由江眠一人打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多年后

江骑走那日,只带了管家一人,银两少许,警告江眠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去找他。

江眠凝着江骑越发模糊的身影,望着诺大的江府,怅然若失。

他错了吗。

“我今天想打人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不赶你走便是。”

那双眉眼,仿佛也在说:错了。

错了吧。

错了。

十年后。

碧烟山重振而起,当年余鸢余党苟活至今,天道坊消息一出,各处妖孽纷纷聚在碧烟山,余鸢一袭红衣站在碧烟山山顶与这些当年故友重逢。

碧烟山依旧桃花满稍头,纷的刺眼妖治。一地,一山谷满满的都是随风而过的桃花,飞舞落地,又随着风起,又落。

余鸢望着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一时间哑然失笑。

笑了会儿,她忽然又落了泪,无声抖动肩膀。

当初初见叶清之,那人说:“碧烟山满山的桃花,就等你回去了。”

如今她回来了,却带不回叶清之了。

事事沧海一声笑间过,留不住的,带不回的,强求的,根本就是个笑话。

身后不少妖怪见此心里都不大好受,余鸢能活着,堕入魔道,当中受了多少苦谁能想象得到呢。身为多年相伴而成,如今一朝得见,自是欣喜加之难言的苦涩。

这些年天道坊带领道士一直打压妖族,只要发现曾在碧烟山待过的妖被道士收走的不在少数。一点一个,一个一个,这些年过去曾经上前只小妖,如今只剩了一百多个。

一清秀女子走上前,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余鸢身上,道:“宫主,别哀伤了。碧烟山需要你重振,这些年我们受的委屈需要你替我们平反昭雪。要坚强,你还有我们。”

余鸢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摸了下脸上的鸢尾花面具,凄凄一笑。

十年后。

人间乃至三界出现一白衣白发,头戴鸢尾花面具的女子游荡在三界之中。无形无影,无去无踪,专杀仙仕,道士,死在这女子手上的人头与尸体分开,血肉模糊,死相极惨。

一时间三界人心惶惶,连着人间也受到波及,满世道的贴满了那戴鸢尾花面具的女子,就怕有一日来至身边,无人察觉,遭到人祸。

有人说那便是魔女余鸢,也有人传那长面具下的脸十足的丑陋。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太立十年间,初春方到。北骑过经历了十年洪水灾事,这两年内才缓缓从水国中走出。

今儿天不错,江眠站在院里花园间,拿了一把剪刀,轻轻裁去枯黄的树枝。

余鸢从后面走出,隔了庭院里一张桌椅静静望着面前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她故意露了声,江眠慢慢转身看过,在一瞬间的惊讶后便是了然于胸,淡道:“有人说是你,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兮颜。不对,如今应该称之为余鸢了。”

不过十年过,江眠脸上皱纹满布,发丝尽数白过,身影佝偻,说话连着走路也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再不是当年盛华初识你一面俊郎不羁少年郎,如今这幅苍老模样,找不到一点少年郎的影子,谁又能想到面前这人不过只有三十来岁。

余鸢看过,道:“不过十年而已,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江眠低低一笑,道:“是人都会老的。谁像你们神仙,魔,妖似的,长生不老。”

余鸢面具下轻勾一唇,江眠剪断最后一根发黄的树叶,拿着剪刀弯着腰走到石凳边,约摸是腿脚不便,他换了个边,艰难的坐下。

风吹过,带来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江眠沉默了会儿,踌躇道:“他……可还好?”

“死了。”余鸢自是知“他”指谁。毫不犹豫,残忍的说道:“你可知当初那匕首乃是屠龙而用,上可斩仙,下可除魔。我们魔被碰到一点伤口便会永远复合不了,修为大减,而你做了什么。拿着这把匕首捅破了降火俸的心脏,可还能活?”

江眠面如死灰,嘴里不听呢喃:“死了死了……他死了。”剪刀“啪嗒”一声掉落地上,砸在鹅卵石路上,声音尖锐刺耳。

“不能。”余鸢淡淡看过:“我和降火俸你们扪心自问,可做过一丁半点伤害人世的事情。莫说害,降火俸救了你和江澜多少次,而我,若只是为了叶清之而寻求五块寒冰我又何至于如此卖命。”

“如今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自食恶果。北骑活该洪水淹没,而你江眠活该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最后余鸢几乎是吼出声。

江眠掩面而泣,虽是坐着,身子却是直抖。

余鸢的话泯灭了他最后一丝一点幻想,如刀,虽不见血,却根根入骨。

忍了这么多年,如今说出,余鸢只觉浑身一轻。

待了会儿,余鸢也觉没了意思便道:“我走了,今后多多保重。”

“兮颜。”江眠红着眼道:“你可信奈何桥等候一说?”

顿了顿,余鸢摇头,粉碎了江眠最后一点期望:“不信。即便有,降火俸也不可能等。因为他不爱你。”

“呵,哈哈……哈哈哈。”

“他不爱我。”

“对啊,他不爱我,他不爱我。”鼻涕肆流,江眠又是笑又是哭,将近癫狂:“不爱我,怎会等我。”

他仰头又是一阵大笑,想到那人儿再不会回来,笑的越发……凄凉。

余鸢抿了抿唇,衣袖一甩,离开。

这里她再不会来了,盛华乃至整个北骑此生此世再不会踏进一步。

她该去哪儿呢?走在一处荒僻山林中,余鸢顿在一处茶馆喝茶,这样想着。

老板上了一壶花茶,余鸢倒了杯,放在唇角轻嗅,是淡雅的百合。她眸子微动,伸出舌头轻舔一下,好似想到什么,颦眉而怒,一杯放下,再未动过。

“唉,你听说了吗?天道坊出事了。”

一壮汉喝了一口茶而道:“早听了,清尊背叛天道坊,杀了两个仙仕。据说啊为了逃出去,他硬生生将自己兄长连尊打成重伤。堂堂一仙仕,竟犯下如此糊涂,大逆不道之事,当真是为人所不齿。”

竟说一长相粗野的男子也道:“可不,据说啊清尊和那魔女在一块儿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白日宣淫,正事不干,妖也不除。小道消息说那魔女还怀了孩子,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掉了,好不要脸。”

“哈哈,亏着掉了,要不然这仙仕和魔生下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鬼样子,说不定啊,能吓死个人啊。”

一群人哄笑一堂,说些奇谈不过,叶清之如何大逆不道,目中无人和余鸢杀人放火,恶事做尽。为人不齿,四字盖了二人一身。

余鸢在一边静静听着,轻拿着茶杯,盯了会儿。听得那边有人提到“孩子”二字,后便是拿这未出生便早早夭折的胎儿做笑。她眸光一沉,方还在手里的茶杯瞬间飞至那几位哄笑之人正桌中间,杯子摔了个粉碎,碎裂的茶杯碎屑溅了几人身上,几个不轻不重被划了几下,一道小口留之。

肩膀处小口微疼,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大骂道:“谁啊,谁他妈不长眼?”

几人四处望去,正是中午,这里人不多,除去几人,便只剩了一旁一人独坐的余鸢。

余鸢端坐未动,清风吹起,微微衣裙摇曳。

男子走了两步,靠近余鸢几分,恶声恶气道:“臭丫头,方才是你扔的杯子?”

这话说的带了三分疑问,方才以那茶杯碎裂的程度和力道,内力绝非一般深厚。看这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怎么都有点不信。可这荒郊野岭的,周围几人都是熟人,除了余鸢。也没别的可怀疑。

余鸢眨了眨明亮的眸,装作不知道:“方才我听你们几人在说清尊?他怎么了?”

男子冷哼一声,一旁粗狂男子大笑两声,手中长刀横在桌上,劈了刀痕:“怎么,姑娘难不成不知?”

余鸢摇摇头,表示不知。

今儿她并未带鸢尾花面具,只用了轻柔的面纱将脸遮上。一身白衣,加之淡白的面纱,看起来瘦弱又让人心生怜悯。

茶铺子的老板闻声赶来,见到一地的碎片,又见几人将余鸢围起,这里仗势欺人的多了,便觉余鸢也是受了欺负,对着几人陪笑道:“各位各位,茶都凉了……”

“滚开。”男子不耐烦的推开老板:“老子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儿。”

老板年过花甲之年,如今被这不轻的力道狠狠推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余鸢看了眼地上挣扎起身的老板,淡淡看过。

男子见余鸢身姿不错,一双眸更是美的动人,便心声歹意。淫笑两声,不怀好意的低身凑近了余鸢:“姑娘,你看这大热天的带着面纱做什么,来,哥哥给你解开。”

说着手便伸向了余鸢的脸,笑容丑陋至极。

余鸢不躲开,反而妖媚一笑,一手甩开,一手微黑的粉末落至男子几人身上。男子只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里,微微酸疼,下意识的便收回手去揉。

余鸢依旧坐着未动。几人从眼痒轻揉,以到最后两手狠狠下重,哀嚎不断,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揉下来不成。

第一百六十章怒火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男子,咬着牙,指甲深深抹去脸皮重,倒在地上,打滚不停。仿佛这样便可让自己舒服些。

他微睁了眼睛,看见自己满手鲜血,指着余鸢骂道:“你这贱人,对老子做了什么?”

余鸢未动,只淡淡一笑,道:“你们不是说那孩子活该掉吗,那如今,你们是不是也活该死。”

“你……啊!!”男子几人再无心与余鸢说上一二,体内一片翻涌,内丹破碎。几人七窍流血,一张脸血肉模糊。即便是白天看起来也格外吓人。

老板用一种畏惧的目光看着余鸢,身子使劲缩了又缩,生怕余鸢注意到他。

桌上的花茶终究是未饮下,余鸢起身后,一手挥下,只留后面几声断骨之声,隐约还有闷声痛嚎。自己潇洒离去。

白云观位于天道坊山下,约摸有千年历史了,里面虽不多,却都是出类拔萃的高着优秀人才。不同于天道坊为人间除魔惩恶,白云观所出来人都是带了几分政治谋略,将来要么做一如同道士混迹于世道之中,要么便帮彩云国皇帝为国分忧。虽不如天道坊学习修仙之法,到底也是个有来头的观,道士剑章剑气样样精通,资历极好,可谓是高手如云。

晚上亥时分,白云观每日都要在这个时辰点在4这处山脉跑上三圈。夜里精气很浓,夜行在此的猎人也少,静默不过,最适合修炼剑气之法的人留之。

白云观左右不过只有五十多人,年龄相差巨大。小至十二三的有,大至垂暮之年也不在少数,浩浩荡荡一节整日的白衣白袍,墨发高高束起,一派正道风骨模样。

这处山林偶尔也有造孽横行,夜里却是没了,因都知白云观有此习惯,为妖对这样修行不浅的道士,能逃便逃。

五十多人脚腕绑了一圈石块负重,步子却是极轻,踏过石头,泥土不平之地也未见有人过于粗重的喘息,脚步点点地上,轻轻跃起,即便经过落叶枯草也也有落叶飞起,尘土而升。

约摸到了半山腰刻,领头的道士顿下步子,后面几十人也随之缓下。原本就够静谧的气氛,如今更是静默极致。

一群人皆是困惑为何半途停下,面面相觑。

后面一清秀男子拱手道:“师父,可有事情发生?”

林盛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向四周望去,树影迫人,虫鸟鸣叫,偶尔还有乌鸦驻足树上,拍打枝叶,“噼里啪啦”淡声而充。

本是一如既往的夜,林盛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微拔了腰间佩剑,警惕道:“术摆。”

儿子一出,众人脸色微变,纷拔出腰间挂了紫色穗子的佩剑,机警望之。

林盛大声呵道:“畜生,还不快快出来。”

“呵呵呵。”树林中传出一声声女子尖锐妖媚的笑声,这过于妩媚的声音让人听了不是欲从心生,而是一种刺耳的过疼。

林盛道:“捂住耳朵,别听。”

一群道士听之,收回拔出的佩剑搁于剑鞘,双手捂住耳朵。有些晚了的,或者意志不够坚定,纷头冒虚汗,倒地哀嚎。

过了会儿,笑声止住。余鸢从树林飞至林盛前方数十米之内,一鸢尾花面具妖艳似血,撇撇嘴道:“真真是无趣。”

见余鸢面带鸢尾花面具,林盛心里大骇,面上扔装作镇定道:“造孽,你可知我们是谁,如今而来,真是自寻死路。”

余鸢淡淡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若不然也不会来了。”

顿了下,她一身红衣鬼魅的眨眼便来到林盛跟前,一双紫眸冷的令人心悸:“你是白云观道长,想来抓了你天道坊的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对吧。”

“天道坊,清尊……”林盛瞪大了眼睛道:“你果真是她……”

余鸢不置可否,猛的抓住林盛的胳膊,力道之大直街让林盛无任何反抗余地脱臼在此。林盛发出一声惨叫,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余鸢抓着,脸上一片惨白。

身后众多道士拔剑相向,纷剑指余鸢,清秀男子道:“放开师父,还可饶你不死,你这妖女。”

“闭嘴。”林盛疼的到抽凉气,心知莫说自己,恐怕他们这些人一块加起来都未必是余鸢的对手,便想了缓兵之计,大声道:“快走,去找天尊。”

“师父。”

余鸢懒得与这些人磨叽,手一挥,一片毒粉撒下,提着林盛踏月而走。

一行人皆被这难闻的毒粉呛到直咳嗽,止了内力。

清秀男子仰头看了眼皓月当空一抹红影渐消失,道:“听师父的话,一部分弟子跟着我去天道坊找天尊,剩下的回白云观。”

次日晨起,白云观弟子赶了半夜的路才到达这处山尖,一处威严耸立在此的便是天道坊。

钟声一响,天道坊的弟子便有人开门,恰巧与赶了一夜路的白云观弟子相识,看门的仙仕见几人略显狼狈,一看便知发生了些许事情,便赶忙让众人进去。

天道坊各处街巷道路一人都无,这个时辰点都在“白芷殿”学习功课。

仙仕领着几人去了天道坊招待客人的偏远待坐,让几人好生等下,自己去请连尊而来。

叶连秋寻视一番新来弟子功课如何,待看个个摇头晃脑随着夫子一言一行学之,做之,看了会儿便觉无趣,欣欣然离开。

方出“白芷殿”迎面便碰上赶来的小仙仕,小仙仕一心赶路,险些撞到叶连秋,忙吓他脸色一白,战战兢兢行礼道:“弟子,弟子见过连尊。”

见他跑的急,叶连秋打趣道:“怎么,后面有狼追你不成,跑这般快。

小仙仕忙着摇头,双手攒住衣衫,紧道:“回连尊的话,不是有狼追,而是……白云观的弟子来了天道坊。”

叶连秋惊讶了下,步子已抬起,道:“白云观的弟子?他们来可有事?”

天道坊与白云观虽说紧挨,到底一是仙仕,一是道士,一句话便是道同谋不同,平日里若不是有非彼此解决不可的事情才会聊上一二,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来往的。

小仙仕摇头道:“不知道,只是看几人样貌,应该是出事了。”

叶连秋不可轻察的皱起眉头,随着小仙仕去了偏院。

清秀男子数十几人休整一会儿,待身上余毒清理干净,才稍稍好受一点。

叶连秋到了偏院,一行人互相行礼后,叶连秋便让几人坐下。

清秀男子摆摆手,道:“连尊不必客气。我们站着便行。”

叶连秋道:“几位连夜赶路而来,可是里白云观发生了什么事?”

提此,清秀男子脸上一白,将昨晚发生之事一一道出:“我们白云观素来有亥时出去修炼习惯,昨天依照往常一样到了半山腰处,途中突然冒出一红衣,面带鸢尾花面具的女子。这女子二话不说便抓走了我们师父,对我们几人下了毒,止了内力,一路步行到了连尊这儿,前来求救。”

他恭敬的拱手行礼,道:“还请连尊救出我们师父,白云观定当感激不尽。”

“小师弟客气,这是我们仙仕本职,应当救出。”叶连秋面上客气一笑,对道士所说那人隐隐有了答案。

二人客气一阵,叶连秋便让小仙仕准备早膳让几人享用,休整片刻待同他一起下山而去。

叶连秋望着桃花夭夭处方向,抿了抿唇,最后轻叹一口气,离去。

三日后,余鸢将林盛绑在白云观柱门之上,白云观其他弟子皆被她打昏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盛双手双脚被束缚的死紧,动弹不得,看到地上一片惨象,气的直翻白眼:“你这妖女,伤我弟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等会天尊来了看不让你灰飞烟灭。”

余鸢站在柱门之下,淡淡道:“想杀我啊,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很多,等天尊来了再说,能杀不杀得了我,还是另一回事。”

林盛道:“你这种邪魔歪碎,早晚会遭天谴,别一时得意就忘记是最低贱的……”

“啊。”一血红肉块掉落一旁,余鸢收回手指。林盛发出一声惨叫,少了一块手指大小的肉,手心顿时鲜血涌出。

余鸢道:“你嘴太臭了,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再骂一句,断的便是你的舌头。”

林正憋的满脸通红,当真是怕了,只是恶狠狠等着余鸢,未再多说一句。

片刻后中午时分,叶连秋带着少许仙仕和清秀男子几人回到白云观。

清秀男子见到满地躺着不知死活的师弟师哥,当下便暴怒一声,拔剑而起就要去和余鸢打斗。

“不可。”叶连秋在余鸢未出手,清秀男子腾身跃起时将其拦住:“别去,你不是她的对手。去了只能白白送死。”

清秀男子咬着牙,恨恨不平道:“和妖女抓我师父,伤我白云观中弟子,其罪方诛。身为二师兄,我若不除掉着妖女,又如何向我师父交代。”

说着便又要运作内力,林盛咬破了嘴,大声道:“二竹,听连尊的话,莫去。”

“师父。”

“吵死了。”余鸢不耐烦的道:“给你们点好脸当真是要上天了。”

说罢两手一挥,满天的黑粉飘然而至,众人躲闪不必,闭气不行,都被这毒粉迷了眼。

第一百六十一章闹

说罢两手一挥,满天的黑粉飘然而至,众人躲闪不必,闭气不行,都被这毒粉尽数洒中。霎时佩剑掉落地上,一群道士连着几位仙仕皆都无力的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腿脚乱动,却是动弹不得。

叶连秋修为比这些人高的多,未被毒粉所伤。他听满地的哀嚎,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余鸢收回手,道:“别担心,只是一些幻粉而已,我只是嫌弃他们太吵了。一时半刻让他们说不了了也运不了气,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连秋稍稍松了口气,看着余鸢白了半头的秀发和带了鸢尾花的面具,道:“你的脸,怎么了?”

余鸢轻轻摘下面具,叶连秋顿时睁大了眼睛。面具下的脸皮肤很白,从额头穿过眉眼鼻一直到下巴处,一道长长的疤痕贯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着是很久的伤,却始终未结疤,依旧嫩肉外翻,狰狞至极。

余鸢伸手摸了下,道:“很可怕吧,当时我半口气逃出追杀,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当年天尊做的够绝,三界哪里都容不下她,当时她身负重伤,莫说逃,寸步难行。这伤疤便是一次在逃两个道士的追捕中,不小心掉落毒崖之下,脸上因槊栏的术发而只是轻微的小口受到毒死侵蚀而扩大,变成如今这样,也正因如此,无路可去的她发现这里无人进来,机缘巧合的她在毒崖修了一身毒术。

当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余鸢已不想再提。

一身掩不住的沧桑,叶连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道:“可你也不至于杀害修士道士,残害生命,罪孽慎重,今后又如何幡然醒悟。”

余鸢道:“修士道士,我杀的那些是个什么样子的修士道士你会不知?”

“那些名为正义却做着畜生不如事的好人,远比那些名义上便是坏人,做着恶事的坏人要可怕的多。”

叶连秋道:“便是不对,余鸢,也轮不到你插手教训。你可知这样一来,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余鸢冷笑道:“这些年连着上辈子,我在天道坊做过什么,人间陪伴叶清之做过什么,何曾做过危害人间,残害无辜性命的时,可在你们这些道士,仙仕,修士眼里只因我是妖何时清白过。做或不做,对或不对,害与不害。对我而言,于你们而言有何区别。”

“余鸢,你……”

“我本意无意杀害白云观,只是不这样做我如何见到你。”余鸢重新戴好面具,只露了一双紫眸,道:“把槊栏给我,我便退居山林,再不出现在在你们面前。”

叶连秋眸子一沉,当时之事多少听槊栏说过一些,无非是一些余鸢不从,他费劲修为才将余鸢逼退之事。可如今见到余鸢这幅惨样,他便觉这事不对,槊栏当年定是隐瞒了些许事情。

他道:“槊栏?你不想着清之,见他做什么?”

“哈哈哈。”余鸢仰头大笑,道:“我何不想他,我怎敢想他。”

“什么意思?”

“因为灵幽,因为江家,我孩子没了只有三个月大,活活被毒死。因为槊栏,降火俸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啊?”余鸢摸了摸小腹,这里仿佛隐隐约还有当日之痛。失控吼道:“仙仕如何,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而已。魔又怎样,降火俸何曾杀害无辜百姓,他做的,这一生所做的,你们天道坊可能找到一星半点污点。不能吧,可笑至极。救下盛华功不可没,竟还要杀掉我们,你们当真是好狠的心。”

上辈子丢失的记忆随着降火俸离开消失而重现脑海。原,降火俸真身不过是一簇微不足道的火苗,家族败落,被打回真身后被她救下,在碧烟山养着,同她修行,乳名月亮。就连降火俸也是她所想。

那会子怪不得降火俸回满眼失望对她说:“失忆了,连月亮也不记得了。”

当时没有记忆,她不懂“月亮”是谁,人还是东西。如今想来,她当真是可笑又心狠至极。名字她所取,爱意她所留,到头来自己一朝身死,什么都不记得,只留降火俸一人守着过去想念,却也是念不得,想不得。

多大的痛啊。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细细分了卷而想,她都不敢回忆。

余鸢喑哑着嗓子道:“当初重生那会儿子我差点身死,降火俸救了我,将自己的内丹分了一半给我,我虽入魔,他也是无可奈何,若不然我一肉身悬崖摔下必死无疑。他……他不告诉我,我白白怨恨了他许久。傻,他是真傻。”

当年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都如今余鸢提起,落泪失控。叶连秋鼻尖微酸,摇头道:“抱歉,我不知降火俸,他,死了。你变成这样,槊栏,他什么都没说。”

余鸢呜咽悲哭,如今真真是剩下她一个人了。再不会有人在她面前说:“阿鸢,你没事吧?”

凄凉过之,地下数名道士和仙仕听了都不由得为之所动,心里压抑。

叶连秋道:“我回天道坊,一定要问个清楚。槊栏他,疯了不成。”

“不必了。”余鸢止了哽咽,顿了下,阴冷道:“他必死。就算把你也囚禁在此,天下人骂我,天尊再对我抛心挖丹一次,槊栏也必须死。降火俸的仇,我报定了。”

“余鸢……”心知劝不动,余鸢这样下去定会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倒是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叶连秋凝眉想了会儿,道:“清之,你难道不想见清之吗?”

熟悉不过的名字,这些年她念了无数回。余鸢捂住胸口道:“想?我想如何?我……如何?代价是什么,谁又要从我身边离开。”

凄凄一笑:“好像……也,没人了。”

“不,余鸢,清之他……他不是不想来找你,而是,来不了。”

“呵,还不是你们天道坊的人不许他下山,囚禁起。”

叶连秋淡淡摇了摇头:“不,清之……睡着了。”

“什么?”

…………

天道坊四季如一,暖而不热,凉而不寒,这里她有多少年未曾来过了。除了些许变动的房屋,花儿种类加了不少,弟子的脸变了又变,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了。

一切仿佛和从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物是人非。

余鸢被叶连秋装在了恶灵囊中带回天道坊,透过囊中所视便见到此情此景。

“白芷殿”三大字横着,不少身穿白衣,额上桃花印记灼灼亮眼的仙仕,手持古卷,两人或者三人并排而行,嘴里喋喋不休讨论。声音不过大,温声细语,切不到可打扰到旁人。

这些年轻而文雅的脸上似都是愁眉不解,万万难题困于心。

余鸢道:“这里,从前不是‘白芷殿’吧。”

叶连秋道:“五百年前换的,从前是……”

“‘清欢殿’。”

叶连秋轻勾唇,道:“后来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弟子拿了鞭子在上面抽了道痕,牌匾上留下印记,‘清’字上落下,横竖贯穿,看着着实怪异,不得不换了。”

余鸢眼里露了几分笑意。

“师兄,二丁师兄,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余鸢盯着面前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男子,手里带了红穗子的长鞭,恳求道。

二丁扭身而过,将长鞭放在怀里,抱紧了,拒绝道:“不行。”

余鸢苦着脸道:“就让我摸两下,两下就行,师兄,你别这么小气,有点大男子气概行不行。”

二丁瞪大了眼睛道:“气概?我说小师弟,你还好意思给我提气概。上次我好不容易下山寻了两只小蛇玩,明里暗里防着天尊发现,你可倒好,说着玩两天就还我,绝对完好无损,最后呢,把蛇放跑了不说,还让清尊发现了,明明是小师弟你玩的,清尊却惩罚我,白白让我抄了三遍《温礼》,你看你看,师兄我到现在手还是红的。”

说着便伸手将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往余鸢怀里塞去,嘟囔着嘴:“这长鞭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捡了后山的希木做成,你可别想再打它的主意,小心师兄我翻脸不认人。”

余鸢一手推拒着,讨好笑道:“别啊师兄,上次我的确是无心之失,我保证,保证这次绝对绝对就玩两天,完好无损送到师兄面前。”

二丁哼哼唧唧的显然已经不相信余鸢的话了:“方才小师弟你还说两下,现在又说两天,成心拿师兄寻乐不是。”

余鸢嘿嘿一笑,二人你推我送的除去余鸢现在是穿男衣,姿势倒是够暧昧。

晨读下来的叶清之回到这里查看晨读情况,进门便见到眼前一幕。

看到两只几乎要握在一起的手,他清冷的眉眼微微颦起,脚步露了声,足以让屋里看书或者“不正业”的仙仕听得。

正在偷懒睡觉的仙仕便赶忙从椅子上站起,余鸢二人也听了争抢,二丁将长鞭放在身后,一屋子的白衣仙仕冲叶清之弯腰行礼:“弟子拜见清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叶清之淡淡应声,犹豫了会儿,忽然道:“你们做自己的,我只是来看看。”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约摸都觉得叶清之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定是检查晨读背《温礼》情况。半人高的规矩谁能记住,虽是仙仕,偷懒厌烦那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变了注意。

那些人方才偷懒的仙仕便赶忙掏出藏在桌子底下的《温礼》细细读来,摇头晃脑,刻苦至极。

余鸢也装作学习模样,摇头读着:“为君者,念欲有,不可贪。”

叶清之站在那里虽未言语,身份连着气质摆在哪儿,忽略不得,一个二个硬着头皮背书。

叶清之看了会儿,目光转向梦游似的余鸢,道:“你俩跟我出来一趟。”

就这样余鸢二人在众目睽睽又带着幸灾乐祸和各自保重的目光下出了房门。

叶清之领着二人去了“清欢殿”里的书房。

二丁在后跟着,小声道:“小师弟,你说长鞭的事莫不是被清尊看到了不成?”

余鸢心里也直打鼓,不知叶清之专叫他俩二人出来为了什么,只能摇摇头。

二丁一副生死将近,生无可恋道:“完了,完了,肯定看到了,都怪你小师弟,偏偏要看我的长鞭,这下好了,清尊看到了,定会收走它,倒是我们谁都别想玩了。”

余鸢道:“怎么怪我了不是,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自己闲不住晨读下来拿出,还好巧不巧的让我看到了,这不是诚心诱惑我不是。我这等没有定力的,师兄你知道的。”

“那……那,敢情还是我的错喽。”嘴皮子的功夫天道坊这些个榆木疙瘩哪里说的过余鸢。不过三言两句余鸢便颠倒黑白,二丁当真开始怀疑这事真真是自己的问题了。

余鸢忍俊不禁,故作严肃道:“师兄知道就好。”

“不可窃窃私语。”叶清之清冷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入二人耳中。

余鸢忙打起精神,应道:“弟子晓得了。”

进了书房,叶清之坐下软椅,余鸢便和二丁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叶清之手拿了一张古卷,细细看了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起染了墨水的毛笔,掂起却未落笔。笔尖点点墨水垂下,将落不落,手指似动似停。

屋里静悄悄的,二丁面上惶恐至极,比起含笑的余鸢,就差一板子敲死他了。

过了会儿,叶清之放下毛笔,道:“听说二丁仙仕新得了一玩物。”

二丁闻言嘴角一撇,哭丧着脸点头。

叶清之抬眸看了眼含笑望她的余鸢,这年叶清之已然知晓余鸢身份。余鸢冲他眨了眨眼,媚骨三分。叶清之微微紧了搁置的手指,淡道:“等下拿来。”

顿了下,又道:“你回去拿,小师弟留下。”

二丁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那速度比早起晨练还要快上三分。余鸢望了眼门外,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叶清之一侧,道:“你是有多吓人啊,你看人家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追他。”

叶清之淡淡略过一眼,道:“你喜欢?”

“什么?”

叶清之又是一眼瞥过,余鸢嘻嘻一笑,道:“喜欢啊,那长鞭做工不错,二丁师兄是个手巧的,拿着别提有多舒服了。不是我说的你这天道坊太沉闷了些,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踏门,真是一群榆木疙瘩,无趣至极。我再不找点好玩的,估计要死在这儿了。”

这话倒是真。叶清之凝着她不停晃荡的小脑袋,一张明是美艳倾城的脸便是故意化成几分男子之气,也依旧挡不住骨子里的娇媚。

背对着余鸢,他轻勾了唇角,潋滟的眸子轻轻弯起,好似万千桃花灼灼开放,倾国倾城。

最后长鞭归了余鸢所有,二丁一脸懵的看着余鸢手持长鞭在“清欢殿”门前挥的起劲。脑子莫说乱了,都成了浆糊。

这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清尊收了他的长鞭,本着赃物除掉,竟然给了余鸢玩。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真。一敲额头道:“我八成是有幻觉了。”

玩的起劲又在“清欢殿”下,后果,不用多说。

想到这些,余鸢笑了笑,香囊里隔音清,叶连秋便听到了,道:“真是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为了清之当真是什么都敢做。明知天道坊收妖,偏偏来此,还玩起了女扮男装的玩头,如今想想当真是冒险,若是当初露出一点马脚,父亲多看你两眼,以你当初封印妖气的修为来看,被发现那是分刻之事。”

身为收妖平定太平仙仕,天尊乃是尊之首,身份何其高贵。如若被发现,那便不简单是被赶出天道坊这么轻易的了,收入恶灵囊中,迫为原形轻,灰飞烟灭也有。如今想想,他当真是佩服余鸢。

余鸢轻轻一笑,道:“我喜欢叶子,喜欢的紧。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叶连秋道:“所以说冒险过大。”

过了“白芷殿”再往前走便是一处花园,花卉种种竟相而放,花瓣叠叠簇拥,偶有蝴蝶驻留,彩色的翅膀忽闪,好一片浅白之色。天道坊鲜少有牡丹过艳的花出现,多数皆是白黄粉,淡雅幽幽。

叶清之居住的院子便是花园后一处廊坊中,走是叶连秋在天道坊暂时居住之地。紧连一列,约有五间,除了叶清之和叶连秋各自一间,其余三间便是用来招待客人所用。比起其余仙仕居住之地,这里显然显得更为精致淡雅些。

正中间那,门外两位白衣仙仕站在两侧,叶连秋在走廊上停下,道:“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这里父亲设了观法,你若动用一丝一毫魔气,就会被发现。”

余鸢点了点头,隐去自己身上过重的魔气。

叶连秋抬了步子踏过几道不易察觉的白光,过了两盆茉莉花,两仙仕冲叶连秋行礼,恭敬推开门。

叶连秋道:“天尊可有来过?”

走边仙仕回答道:“昨日傍晚时分天尊来过一次,待了许久才离开。”

叶连秋点了点头,道:“将门关上,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是。”

屋里一片寂静,待门关上,隔了些许外面的光线,余鸢从恶灵囊中化出。

叶连秋侧目,床上一袭薄被中叶清之双目禁闭,神态安详,薄唇抿线,好似真的睡着了般。只是额上那抹桃花印记若隐若现,如影虚幻,仿佛再看便没了。

余鸢站在书桌边,看到眼前一幕,走不动了。

“别担心,清之只是睡着了。”叶连秋走上去探了探叶清之的额头,有些不忍道:“方才进来我便说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余鸢全身冰凉,眼角滴落两行泪,掩在面具之下。她僵硬的应声:“不……不,他不是睡着了,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离的那么近,她竟是感受不到丝毫从叶清之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余鸢脚底一软,强撑着站起。

“那日你失踪后,槊栏将被术法禁锢的清之带回这里。他便疯了般竟要杀了槊栏,槊栏说清之不舍你离开,怨恨自己伤害你。父亲大怒,将清之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术法被封三天,本着三天过后便自行消失,谁知第二日清之竟……竟攻破内丹,强行运用灵气,破了术法。”

“代价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余鸢鼻尖酸疼,代价,她自然知道代价是什么。灵气尽失,修为全无,此后与普通人无异。

“父亲懂术多,若是及时救,或许还有一两分挽留的可能。可……清之不愿。”他缓缓抬眸:“清之问父亲可放他出去否。父亲沉默,便是不许。清之大笑两声,两眼流血,瘫倒在地上,我离的他近,听得他说”

“卿已离,又有何意思。便睡,永久。”

“清之自断全身筋脉,灵力散落。没有任何生存欲望的永远睡了。”叶连秋轻叹,道:“这般,责备自己是半,报复父亲也真。只是,今后如何?我和父亲查阅了所有天道坊的古卷,都未寻到解决之法。父亲一大把年纪,整日为此奔波劳累,问了不少能人异士,皆是无功而返。”

“啪嗒”一声,余鸢强撑着的身子终究还是无力瘫做在地上。胳膊碰到桌上搁置的梅花茶杯,掉落一地,摔了个粉碎。

听到动静,门外仙仕敲门询问道:“连尊,可发生什么事了?”

叶连秋道:“无事,不小心碰到了茶杯,等会我会收拾。你们自行好生看着便行。”

余鸢爬到叶清之床前,摘下鸢尾花面具,丢在一边,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抖着手握住叶清之略有些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了,一根一根掰开,与自己十指紧握,放在自己脸上来回摩擦。

她落泪,低声呢喃道:“叶子,叶子啊。我来了,鸢儿来了,你快醒来看看我,看看我啊???你从来都是听我的,说好陪我一起看千山万水,别不理我,别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守着。”

一个人孤零零在这看着昏迷不醒的你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灵蟒

“我……我想吃叶子你做的桃花酥了,你快些醒来做给我吃。”

“叶子,叶子……我……你别丢下我一人啊。”

无论余鸢如何呼唤,说着过往承诺,动人情话,床上那人都未理会,醒来不可。笑着对她说:“好。”

二人一路走来,在旁人眼里虽是大逆不道,却是一路顺畅。相识相爱。可身为兄长他知,叶清之从小清冷的紧,对人,莫说旁人,连他也只是恭恭敬敬,真正的亲人三礼,对天尊同样。后来长大,清之成了最为年轻有为的仙仕,资历被众人夸赞,立在天道坊顶尖位置,他都未见叶清之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些或许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命,他应该做的而已。

再后一年里叶清之找他,问道:“兄长,见到一个人就想和她在一起,想说话,想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时便愣住了,好大会儿才确定这话真是从叶清之嘴里说出。要知道不说情爱,叶清之正眼看过的女子用手指都可以数过来。

惊讶之余便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可征服他弟弟这种清心寡欲的榆木疙瘩。

他便告诉叶清之说:“见到那人是不是还想抱她,她笑自己也莫名高兴,不开心了便想哄着。看到和别的男子亲近,心里特别不舒服。”

叶清之皱着五官,沉了尚有几分稚气的眉眼,点头。

他哈哈一笑,拍下叶清之胳膊,道:“那便说明你爱上她了。”

叶清之听后先是愣,后惊讶,最后鼻翼蠕动,嘴角微动,清冷的双眼鲜少错愕。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即便过了好多年他依旧记得清楚。

少年情窦初开,便是在此。

叶清之这种反应他就觉二人的路日后怕是不好走。

果不其然,后来叶清之为了余鸢几次三番与天道坊翻脸,受伤无数,失踪逃离天道坊也是常有的事。如今这幅结果,当真是被他说中了。

余鸢有一声没一声的呢喃,双目通红,掩盖了紫眸。叶连秋看了会儿,淡淡道:“上辈子你明明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可后又投胎,可知原因?”

“是清之。”

“是清之用了半生修为换了你一次轮回的契机。若不然依父亲的性格,你哪里来的投胎重生之说。”

余鸢一瞬间整个人僵硬在此,如遭电击般噩梦连连。

“叶子……我,我当初重生,并非是偶然。”

“半生修为。半生修为。孟婆汤一碗,轮回路走一遭。”

二十多字,余鸢用尽了力气说出,整个人趴在叶清之身上,隔了一层薄被,低声呜咽。

她便说处见为何明显感到叶清之内力灵气不如从前,倒退多年。路上一些小事无能无力,不是不肯,而是没有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连秋递给余鸢一方白净的帕子,道:“擦擦泪,走吧,不能待太久,这时辰,父亲也快来了。”

余鸢未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凝着叶清之,握紧了拳道:“带我见他。”

叶连秋一愣,反应过来,断道:“你是疯了不成?”

“带我见他。”

叶连秋以为余鸢被叶清之如今昏迷不醒的模样吓到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便安慰道:“我和父亲自会想出法子救清之,余鸢你且冷静下,别冲动。”

“我说了,带我见他。”余鸢低沉着嗓音咬牙重复,紫眸隐隐有黑丝浮现。

叶连秋一把抓住余鸢手臂,顾不得男女有别,便要念术将余鸢收回恶灵囊中。

一道白光微亮,便被余鸢伸手拦下,一身戾气,余鸢魔气尽显。

“不好。”叶连秋一惊:“余鸢你别再做傻事,这里是天道坊不是人间,清之,天尊都在,你若是犯上作乱,下场你可知。”

余鸢冷冷一笑:“天尊知道又如何,我就是让他知道我余鸢在这里,有种就像上辈子一样将我再抛心挖丹。”

叶清之屋顶上方黑丝缓缓飘起,点点向周围渡过,笼罩了半个天道坊。

还在用膳或者修行的仙仕纷纷侧目望向叶清之方向。

“咚,咚,咚。”天道坊警钟三声过。

各处仙仕纷拔出思琴,身姿矫健跃起,不约而同向余鸢那里奔去。

门外看门的两个仙仕手持思琴,破门而入。见到一身戾气满脸狰狞的余鸢,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叶连秋冲他们呵道:“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嘱咐谁都不许进来,你们好大的胆子,不听我话,当真是翅膀硬了不成。”

“连尊……”

余鸢向二人伸了手,叶连秋极快用思琴挡下,道:“还不快滚出去。”

“畜生。”一道极为澄澈的术法从天而降,白黑交错,余鸢内力不及,不过片刻便被这道术法说所伤,不得已收回了要抓那两仙仕的动作,胳膊因方才与术法僵持,而微微有些酸疼。

来人一身白衣,思琴加身,面容清冷,俊美无双的容颜和叶清之有三分相似,只是要比叶清之更为清冷些,老些。眸子更为幽深。

余鸢抖了都酸疼的胳膊,冷笑道:“好久不见啊,天尊。”

天尊面如寒霜,衣袖一扬思琴便徒然剑尖直起,带术如光,十足灵气,毫不留情向余鸢刺去。

余鸢侧身避过,一团黑气将思琴击落,随后一个起身跃到两个仙仕身后,道:“我不想在这里动手,扰到叶子注意。”

诺大的殿堂中,数百名仙仕将余鸢包围个干净,莫说走怕是有一星半点不对之处,立刻便会被这些人乱剑刺死不说。

天尊呵道:“你这妖女胆子过大了些,还是这些年苟活至今,让你越发膨胀。这里可是天道坊你便明目张胆闯进,伤我弟子,当真是要逆天不行。”

余鸢阴沉着目光在众多仙仕中看出,百颗人头就是未找到那人。她化出断念,道:“槊栏呢?我只要他。”

如此放肆,这些年天尊头次遇到,气的脸腮两旁的胡子都隐隐在抖动。他手一挥下,数百命修士一腿退后,丢与思琴上空,漂浮片刻,仙仕口中默念,思琴缓缓聚到一块,周围剑气猛然增强数倍。

叶连秋心道不好,忙对余鸢大声喊道:“余鸢,快走。”

余鸢不为所动,身上戾气尽显,十指弯曲,眸子血红。

“哎。”叶连秋急了,对天尊道:“父亲,当年槊栏有事隐瞒于我们,事情并非如他所说,余鸢她……”

天尊灵气过去,道:“本天尊还没审问你竟然将她带进天道坊,如今这妖女不请自来也好,除了个干净。你还快退下,”

叶连秋猝不及防被伤到,退后两步,不死心道:“父亲,您难道不想救清之了吗?”

“如本天尊除掉她有何关系?”

百名仙仕已将灵气思琴聚在一起,强到一定程度,便会自动袭去。

叶连秋看了眼,道:“有关系,有关系。父亲应该清楚,有关系。”

天尊未动,嘴唇紧紧抿起,到底未一声令下全部向余鸢攻去。

叶连秋接着道:“《温礼》古卷有记,这事非她不可,清之的脾性你知,即便让别人拿出那东西又如何,那东西靠的是心,不是余鸢,清之根本不会醒来。”

余鸢听的迷迷糊糊,戾气上身,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毒粉撒下,魔气尽数向周围仙仕飞去。

“不好。”叶连秋一个腾身跃起,从怀中掏出一道黄色符纸,术法运行,余鸢的戾气和魔气便被暂时困到里面。

叶连秋对余鸢道:“住手。余鸢你难道不想救清之了吗,若在动手一点,天道坊真是容不下你片刻。”

闻言余鸢血红的眸子渐渐变成了紫色,点点期许驻留,喑哑着嗓子道:“还有,还有办法,怎么,怎么救?”

“父亲。”

天尊隐忍许久,最后摆手道:“你去房间。”

叶连秋松了口气,道:“有。就看你肯不肯了。”

这场大战终究最后还是息事宁人,三人去了叶连秋房间,留下百名仙仕面面相觑。

房间里叶连秋关门而静,叶连秋设下术以防有人偷听,天尊坐下,余鸢和叶连秋站在厅内。

余鸢迫不急道:“连尊你方才说有法子,什么法子?”

叶连秋看了眼天尊,天尊沉默未语,他道:“离北国不远处有一处岁月窟’,这个清之应该对你说过一点。”

余鸢点点头,叶清之之前闲着无事提过此地方。矗立在北国一处最阴寒之地,里面居住的一条巨蟒,年岁多大,无人知晓。只是那个地方是不许天道的人进去,天尊,连尊也是同样。具体在前发生了什么她不晓得,叶清之也只晓一二,说早些天道坊方起,做了一件对不住这条巨蟒的事,究竟是什么,含糊不清说不具体。

叶连秋道:“当初天道坊还是无名之家,在一次次的除事捉妖中才渐渐声名大噪,世人才认可了我们天道坊的存在。”

余鸢静静听着,“再次之前,天道坊的仙仕一直都是游荡人间,居无定所,可以说是无家可归。当时祖先见得每每行事后仙仕无处可去,都在贫家中休整,心有不忍。”

第一百六十四章出发

“想着建一处只让仙仕居住的地方。位置是好,因要修炼依山傍水最好,灵气最为凝重。选了此处,也就是如今的‘天道坊’。祖先一心想建成家中模样,忽略好地都是有灵兽把手占之,当时正冬天,驻守这里的灵兽冬眠而过,待‘天道坊’建成,祖先才知这地方早已认主。巨蟒大怒,袭击仙仕众人,祖先迫于无奈只好与灵蟒搏斗,最后祖先虽战胜了灵蟒,终究这事是祖先不对,未经允许占领地盘,此后祖先曾三次请求灵蟒原谅,没了山灵蟒怒气一直未消,祖先至仙逝前都未取得灵蟒原来,再后灵蟒也离开这处山落,去了遥远的北寒之地。”

余鸢道:“说这些,灵蟒与救叶子有什么关系?”

叶连秋凝了余鸢片刻,嘴唇蠕动数次,才道:“要救清之方法有一,取得灵蟒原谅,不再计较当年之事,北寒回来。再后……”

“余鸢,灵蟒回来便是这座山灵气最为旺盛之事,介时便是救下清之最好时机。”

余鸢隐隐猜到些许,便听得叶连秋道:“需要你的内丹。”

“你的内丹有一半是降火俸千年真气,命是清之给的,两者结合可以说是以毒攻毒,这样的内丹别人听了很荒谬,殊不知这才是最纯净也是最复杂的内丹。”

“我的内丹……”余鸢摸向胸口位置,呢喃道:“之后呢,我会如何?”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天尊道:“这个代价可不是玩笑,想来你这妖女也不会为了清之做到这种地步,也罢,大不了本天尊自己去,就算跪下认错,本天尊也要让灵蟒回来。”

到底天尊是叶清之生父,不止人间几十年的亲情,二人已有千年,感情可想而知,如今叶清之生死不明一直昏睡,天尊就算再气他和余鸢的事情,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说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我去。”余鸢转头看了眼隔壁,蠕动着嘴角道:“我愿,可我也怕。”

“清之醒来,便看不到我了。”

叶连秋不忍道:“无办法可施,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灵蟒不回,依旧不可。”

余鸢定定道:“我一定,我一定把它带回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她跪在地上,冲天尊磕了个头道:“余鸢对之前犯下的过错在这向天尊你磕头认错,还请天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为了清之安全,让我前去一试。”

天尊冷脸未语,到底也未说些难听的话。

…………

走之前,余鸢下山去了白云观,解开了林盛束缚的绳索。

台下众百名道士拔剑相向,道:“你这妖魔女,还来做什么?”

余鸢淡淡看了眼众人,在林盛错愕之下,弯身赔礼认错:“抱歉道长,之前是余鸢多有得罪,在这余鸢给道长赔个不是,还请道长原谅。”

林盛看着余鸢被毁容的脸,终究是心软了肠,叹口气,摆摆手道:“快些离开,殊途不过,以后可以莫要再来。”

余鸢点点头,弯身又是一礼,离去。

那一道红衣潇洒至极,看久了却又觉得悲凉无限。

林盛盯着余鸢离去的方向看了会儿,兀自长叹。昨天被捆在这里,他闲着无事想了又想,活了这些年过往云烟翻了个遍,的确如余鸢所说,书上,人口传下只说余鸢作恶多端,可却无一人说出她到底犯下什么错,做错过什么事,当初北骑盛华一事,众人才知余鸢是魔,可江骑还活着,北国完好无损,未遭到任何迫害。便说明余鸢未因当初北骑与天道坊的仙仕联合欺骗而伤害无辜百姓。一定要杀死槊栏,背后怕也不只是欺骗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到底余鸢并未犯错,也并未杀害性命,她所谓的“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不过是身份妖魔天理不容而已。

身后弟子上前关怀,林盛幽幽道:“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神智也不清,看不清东西了。”

…………

晚上叶连秋偷偷让余鸢进了叶清之房间,叶连秋说:“我去外面把风,你想对清之说什么就尽快说完。”

余鸢感激的点头道:“谢谢你,连尊。”

叶连秋笑道:“应该改口了不是,叫兄长才是。”

余鸢干干一笑,时间倒是珍贵的紧,叶连秋也收了打趣的心思,笑了笑便离开了。

余鸢盯着紧闭的房门一会儿,一点一步走到叶清之跟前,坐下,见叶清之身上的被褥有些凌乱,便伸手一点一点掖好。一手托腮静静看,轻轻抚摸叶清之的墨发,低头在叶清之唇角亲了口。

抬了头,与叶清之睫毛挨着睫毛,亲了亲这人的眼皮,过了鼻尖,嘴角轻碰。

余鸢躺在他一边,攥紧了叶清之的手,道:“叶子,你可真是傻,断灵气,断修为,这些年过去,不比当年,在我眼里你还是一样傻。怎么可以不醒来,丢我一人了呢。你看看,我现在来了,你却见不到我了,就不怕我寂寞了去找别的男子,时间长了就不要你了。嘿嘿,知道叶子你醋劲大,方才我只是说着玩的,叶子是这世上最俊美最完美的男人,最起码在我心里是的。”

温润的液体滑落,余鸢笑道:“叶子,等会子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的等我,知道不?”

“可别忘记了,当初北骑盛华你承诺我,要陪我将这世间走了个遍,繁华大道看尽,给我做一辈子的桃花酥,宠我,爱我,溺我,永远永远,没有尽头的永远。孩子啊,要生好多个,最好像我,像你也行,都好。”

哽咽无声,余鸢将头埋在叶清之怀里,细细抽噎了会儿。

傍晚时分余鸢才从叶清之房间里出来,眼睛是通红的,一看便知哭了许久。

门外叶连秋给了余鸢叶清之随身佩戴的思琴:“这是清之的,清之的思琴最听你的,思来想去还是给你最好。”

余鸢接过,在手里握紧了,颔首道:“多谢。”

叶连秋拍了拍肩膀,手一下后顿了,抿了唇未再下去第二下。他道:“太瘦了,清之要是见你这幅模样不知道要心疼到何种程度。”

以前的余鸢虽瘦,到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只剩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方才他轻碰,竟是被余鸢肩膀处的骨头搁到了手。

余鸢的眸微微暗下,强笑道:“我……他或许。”

艰难再出不了口,余鸢苦涩的扯着嘴角的弧度都支撑不了,最后只轻轻一叹,道:“不说了,我走了,等我好消息。”

“别。”叶连秋唤了声,整理好余鸢面上轻薄的一层面纱,用了术固定在耳边,防止风吹便落,轻声道:“路上小心。”

余鸢笑笑,转身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去。

夕阳西下把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带着说不尽的落寞与阳尽苦楚。

叶连秋轻轻叹气,方转身便看到不远处伫立而望的天尊。

走过去,叶连秋道:“父亲,方才怎么不和她说上两句?”

石台上,几束茉莉花盛开正旺。天尊收回渐散的目,道:“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连秋,你要记住她是魔,懂分寸,不可离过近。否则别怪父亲无情。”

叶连秋沉吟片刻,道:“连秋实话实说,无论是上辈子的鸢尾花,还是今生的魔。余鸢,她,从未害过无辜人的性命,一双手干干净净。”

“你想说什么?”

“父亲,我们……对余鸢和清之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荒谬。”天尊看了眼叶连秋,冷哼道:“残忍?清之是仙仕,这女子是魔,怎么可能在一起,即便现在在一块,日后注定也是要分开,父亲现在做的不过是尽早结束清之的痛苦而已。”

叶连秋苦笑道:“清之的性子您,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他俩现在情根入骨,清之更是为了余鸢自断灵气,永远沉睡,分开?不存在。”

顿了下,他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幽幽望向余鸢离开的方向,轻叹道:“可行,这次恰好随了父亲的心愿,余鸢必死,清之二人也可分开了。”

待余鸢带回灵蟒,她便要消失,这次不比以往,若是成功,余鸢无论是身还是魂魄,都将散去。介时二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这样阴阳两隔。为的什么,图个什么。

好?不好。

天尊罕见的失言片刻,依旧硬着道:“正好,以后清之依旧是天道坊德高望重的清尊,再过几年我便为他寻一好女子,安安稳稳活下去。”

叶连秋摇摇头,难得的反驳了天尊的话,道:“上次余鸢身死清之五百年都未忘记,如今,多年过去,父亲觉得要忘记,清之要耗费多长时间?一年,十年,一百年。乃至一千年,不生不死,忘不掉,他只会痛苦至极。”

“父亲,当年母亲离开,你用了多久?连秋敢说,父亲您现在心里依旧惦记你着母亲。等,没有任何期待却又不可离开人世,无望的一直等下去。其中滋味作为过来人的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现在,何必又让清之遭受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五章突现的狐狸

天尊沉默不语,叶连秋轻轻又是一口气叹下,道:“余鸢消失清之便可做绝如此,若是知余鸢因他而死,又会干出什么事情。父亲,你可有想过。”

“别到头来,两个人都离开了。独留一段佳话在世,令人惋惜。”

天尊抿唇越发紧了,那与叶清之有些三分相似的眉眼,微微颦起,那便是忧愁。

他道:“这几年,连秋,你也学会和父亲我顶嘴了,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父亲老了管不住你们了。”

叶连秋颔首一笑,撇撇嘴道:“父亲哪里的话,只是我是叶连秋,又不是连尊,谁像他一样没有人性。”

天尊道:“也有段日子没见连尊出来了?”

叶连秋道:“上次锁灵城出来,这人半夜将我弄晕,去了北寒之地,取了第五块寒冰。可把我冻坏了,连尊好像伤到了丹田,休整去了。不过也好,这家伙不出来,也没人骂我了,多好啊。”

天尊眉眼一沉,半晌才道:“连连尊都帮这妖女。”

“那可不,那还是头一次不停您的话没有将清之带回天道坊。不过之前我就对他说了,带回清之,除非余鸢也跟着,若不然几乎不可能。”叶连秋慌了慌酸痛的脑袋,道:“说起这,我要去找槊栏。”

“找他做什么?”

“盛华一事恐怕不止那么简单,槊栏利用你给他的符纸和短暂的灵气不知做了什么事,降火俸死了。才至于余鸢非要他性命不可。等下我得好好问问他,这槊栏阴气坏坏的,不踏实。”

他摸了下胸口,道:“不行了,房里炼的丹药应该有两颗治疗丹田的,我去找找。这人一声不吭的,可别真死掉了。”

…………

三天后。余鸢来到北国最阴寒的一处孤岛。依着叶连秋提示和灵气所寻,这里便是灵蟒居住之地了。

诺大的孤岛白茫茫一片都是没入到膝盖的雪,树是枯树,偶尔也有鸟儿飞过“吱吱喳喳”叫唤,在这鬼天气里只显得诡异而凄凉,天也是阴沉的,黑云密布的天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而下,方圆几里灰白之气严重。

余鸢身披在来时路上买的大氅,寒风凛冽,这普通的大氅难抵御一点寒气,风一吹便飞气,寒风夹杂了些许冰块,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她咬着牙瞒过到了膝盖的雪,艰难前行。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算是正儿八经进了孤岛中。这里的树木远比外面要粗壮的多,两个男子围起抱勉强才可抱住。脚底还有坑低不平的石块和泥坑,一不小心便会落进坑里摔倒,或者撞到淹没在雪里的石头。

余鸢走的十分小心,为了真诚一路沿途她都未用一点,全靠自己两条腿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天将近黑,余鸢找了处大叔旁停下,这棵树很粗也很壮实,不过人高便可够到上面干掉的树枝,不多却后干的,没有血覆盖。

余鸢看了会儿,心里微喜,在这鸟不拉屎,莫说生活连个干净或者干的东西都找不到,这棵树的树枝算是好的了。

她呼了两口热气,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指,使劲攥了攥,待确定能握得住东西时便抬了抬脚,在厚厚的雪里跺了两脚。最后腾身一跃,手够到离她两个头高的一根略微粗壮的树枝,双腿从雪地里拔出,靴子上掉落不少冰块。

全身用力,身子微热,余鸢便这样吊在空中半刻。待手上微酸没了力气,她这才一使劲将树枝掰断。踉跄了两步余鸢才站稳落下。

接下来她便用同样的方法摘了不少树枝,身体也因为运动而有了些许温度。待天黑到只能依靠地上雪白的雪反光才可看清,树上能够到的树枝差不多没了后,这才停了动作,使劲搓了两下手。看着一地的干柴,叹了口气,伸手一点一点将半尺厚的雪刨开一片见低的小坑。

每深入到雪里一次,带的都是一股刺骨的凉意,不过几下余鸢的手指便冻的通红,红肿。待能看到微黄的土地,能容下一人的雪坑完成,余鸢两手已经麻木。

她蹲在这小坑里,抱紧身子将手放在怀里暖了片刻,使劲哈着热气。

这里要比奈何桥还要冷上几分,因是灵蟒居住的地方,灵物想来也有,常年无人进出,灵气虽为浓重,可到底随着时间增长,阴气也中,便像这雪,人间的雪哪里能寒到这种程度。

余鸢冻的双手通红,哆嗦了会儿,便掏出怀中事先在山下买来的火绒点燃,放在搁置好的干火柴中间。手又红又肿,哆嗦了半天才攥紧了火绒,哈了两口热死,火柴一点一点燃起,火苗太过弱小,微微清风一吹便灭掉。她买的不多,只有两个,自要珍惜用才是。

为了防止被风吹灭,余鸢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这一堆柴火,待火苗渐大,不会被风轻易灭掉,她这才坐在一边雪地上,舒了两口暖气。

夜将至,树林一片寂静无声,余鸢抱紧双臂在火堆前吸取暖意,盯着忽明忽暗的篝火轻叹了口气。

这些火柴顶多够五个时辰,夜里更为寒冷,若是不早些找到灵蟒,这鬼天气她早晚要死在这。

握紧了没了只觉的手,余鸢不禁伸手摸了下面纱下那道贯穿整张脸的疤痕。

在这个冷意十足的夜里,余鸢想若是之后叶清之醒不过来,一直有魂无魄的沉睡下去,她便去找他,问他,骂他,责怪他,为何不醒来看她。

再不过,下了地府也不过是奈何桥一过,一碗孟婆汤了事。前世的因果轮回,是非恩怨,完成的遗愿和未来得及做的事,爱的人,寻的过。红尘踏了一场又一场,记忆梦了又回忆,累了,也倦了。

后半夜,余鸢终究是没扛得住倦意,沉沉睡去。

“嗷呜”,一声极轻的雪狼鸣叫,在不远处传来。余鸢睡意很轻,耳朵不自觉竖起便听到夜里这略显凄惨的叫声。

篝火燃烧了多半,一片灰烬。余鸢伸手捧了两把雪将还在冒烟的火堆埋了个干净,隐去大树后面,警惕而观。

脚步很乱,还有摔倒撞到树声,哀嚎的凄惨求救也有,隐约还有什么从前方一处微高的山丘中滚下什么。

这叫声,加上外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的动作,余鸢心里微微惊了惊。雪山阴寒,雪狼最多之地。听这动静,应该是雪狼种族发生了矛盾,内斗之事。这半夜便打,可见矛盾不小。

四处望下,处了树木便是满地的白雪。余鸢咬了咬牙,就要小声退去。

好巧不巧,她停留之地便是山丘最下面。就在余鸢要绕到另一处树木后时,山丘上一重物滚落,一只雪白的狐狸满身是血的撞过几棵树木,最后从上划下,直直落在她身后,身子被血埋了个干净,只见斑斑血迹滴落在雪上。

余鸢腿都抬了半个,身后山丘上不少雪狼“嗷嗷”叫着,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见到猎物的那般奋然。

“嗷呜”,雪堆里那只小狐狸微微动了动身子,低低叫了一声。

余鸢慢慢退回了脚,躲在树后想了半刻,便听得有雪狼奔下之声,且越发近了。

她咬了咬牙,退后两步,也不管雪堆里的狐狸是个什么情况,抱起边揣在怀里,身影略显笨拙的踏雪,一停一顿,而向惊一处奔去。

雪,雪,雪。余鸢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额头的汗水微滴,身子也热了起来,看着茫茫无边的雪,余鸢颓然的在和方才差不多相同的地方停下。

身子依着身后树木,余鸢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肩膀处。狠狠喘了两口气。

过了会儿,“嗷”怀里的小狐狸轻轻呜咽了一声,身子也稍稍动了动。

余鸢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只狐狸,她赶忙松开进进的双臂,让小狐狸放在腿上。

小狐狸白软的羽毛上沾了不少血迹,一双紫眸夜里亮的惊人,此刻正耳朵一晃一晃的看着余鸢。约摸是受伤了,右爪子时不时抽搐两下,这里血也偏多,不少染了余鸢怀里。

感受不到任何伤人的妖气,余鸢看他可爱的紧,便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小狐狸,你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小狐狸似乎是能听懂余鸢所说,拿着通红的鼻尖蹭了蹭余鸢的手心,弯了紫眸。

余鸢抬起他的腿,果不其然右腿脚踝处毛发少了一块,应该是被狼咬的,伤口牙印狰狞,露出里面血红的肉,血还在流下,她手上也沾了不少。

她看了会儿,道:“救人用术应该算不得不敬吧。”

她想的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狐狸脸上一闪而过的囧色和浅淡的笑意。

余鸢用了术,治好了小狐狸腿上的伤口。伤口以很快的速度愈合,眨眼便重新长上了快皮。

余鸢送了口气,抱着小狐狸从雪地里站起来,正想着要向哪里走去,躲避或者活着到明天,一手放在额间一探。

怀里本着雪白的狐狸全身隐隐散发一种淡淡的金光,也不知累的还是吓的,余鸢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蜕化人形

寒风依旧呼啸,这里无论在哪儿依旧冷的可怕。

余鸢是被热醒的,嗓子略有些干哑,她不怎么舒服的咳嗽一声,双手胡乱“扑腾”两下,挣扎着坐起身。

脑子片刻迷茫后,余鸢便反应过来,看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暖和的虎皮,衣服未换,旁边篝火亮堂,周围是岩石应,不远上了几块大岩石,便看的一两分的光亮,这里应该是一处山洞。

余鸢拍了拍脑袋,想下席子。掀开了身上暖和的虎皮。

才起了半个身子,身后便走来一男子,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余鸢头顶,她下意识的回头看,愣住了。

脑子一身白袍加身,墨发未被束起,凌乱而带了几分潇洒的散在肩头。剑眉星目不说,唇薄似血。五官深邃魅惑,眸是细长,桃花眼,眼角一颗米粒大的泪痣更是将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衬托出几分邪魅之气。

男子看到余鸢,唇角勾了一抹笑意。好似大雪中盛开的梅花,花开正艳,万点星星余光吊坠。妖娆到了极点。

好一张……脸。

余鸢惊艳的不由出口而道:“好俊美的男子。”

男子走到余鸢跟前停下。余鸢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不清不楚的东西,警惕道:“你是谁啊?”

男子唇角笑意深,道:“恩人好凉薄的性子,昨日救下,今儿便把我忘记了。”

微闭目再睁,余鸢这才感受到男子身上浓重的妖气。她没有丝毫意外的“哦”了一声。

这洞里是不错,外面要人命的寒风不会吹来。余鸢全身暖和的紧,伸了手搓了两下。

男子在一旁静静看着,敏锐的察觉到余鸢身上被术封印的魔气,说道:“姑娘是魔?”

余鸢点点头,道:“你不也是妖吗?”

男子一笑,略有些不解道:“好端端的,恩人你为何封了自己的修为,昨日晚上便是,多厚的雪踏步而行,恩人你太过劳累昏倒了。这北寒天里,什么都不用,根本走不出去。”

余鸢浅浅一笑,伸手一碰恍然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面纱没了。眼里一慌乱划过,她下意识的便伸手去遮挡。

男子道:“恩人不要害怕,一副皮囊而已,我不在意。”

余鸢目光有些涣散,对啊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她遮住又有何意思。

顿了下,余鸢松了手垂在身子两侧,道:“谢谢昨天相救。”

男子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若不是恩人昨日将我带走,约摸现在我也成了狼口食物。”

余鸢道:“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男子点头道:“对,我娘生下我就离开了,剩我一人在这,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一直在这里待着。”

思索片刻,余鸢道:“那你应该对这孤岛的情况了若指掌吧?”

“了若指掌不敢当,若是姑娘想去什么地方,或者寻找什么东西,在下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余鸢微挑了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要找东西?”

男子向篝火里舔了两块干柴,道:“这里可是孤岛,莫说人,高端渡的妖也不会来这,恩人你一人闯入孤岛,为魔却封闭自己的修为,踏步而行。这背后定有不少故事。”

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下一命而已。余鸢本打算不与这妖有太多纠缠,左思下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诺大的孤岛她不可用术,只能凭借一双腿。一双眼,走着,看着。加上这冻死人的天,没有干粮和食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找灵蟒了。如今这妖自幼在这里长大,想来定是晓得一二灵蟒的去地处。

见余鸢久久不说话,男子眨了下眼,道:“恩人,你怎么了?”

余鸢摇了摇头,道:“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含笑道:“在下无悔。”

“无悔。”余鸢呢喃了声,道:“好奇怪名字。”

无悔笑了两声,道:“名字而已,恩人就得我叫无悔便行。”

“那,我都说了我的,恩人可否告知无悔你的名字?”

想了想,余鸢道:“余鸢。”

“余鸢,好听。”无悔轻勾唇角,别有深意的眸中略过一点,随后片刻掩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悔被吓了一跳,装作震惊的捂住嘴巴道:“恩人,你……你可,天道坊最近在通缉的魔女余鸢?”

原来都传到孤岛上来了,她的威名真是越发大了。余鸢讽刺的笑了笑,点头:“怎么,可怕我?”

无悔撇撇嘴,道:“怕,无悔为何会怕恩人?只因是魔?还是恩人的样貌?”

余鸢转头看他,无悔一脸严肃道:“无悔告诉恩人,无悔一点也不怕师父,在无悔眼里恩人最好。”

“恩人若是真如外面仙仕所说心狠手辣,见人便杀,又为何会救下素不相识的我。”无悔道:“今后若是还有人说恩人半点不是,无悔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小狐狸看着一副好冷模样,方才除见她定以为这狐狸是个极为高冷不近人情的,怎么如今看来小狐狸有点蠢萌不谙世事的错觉。

余鸢看了他片刻,微勾了唇道:“怎么不问我为何一人来次?”

无悔道:“这事,恩人愿说便说,不愿说便算了,无悔不勉强。只要恩人需要帮忙,无悔都在。”

余鸢心里微微动容,在这冰冷的雪地里,一丝一点的暖意,缓道:“先不说我的,昨天你怎么了?怎么会和狼群争执到一块儿?”

提此,无悔一脸愤恨道:“那群雪狼仗着人多时常欺负我和其他雪狼,真是可恶至极。昨天便是我好端端的去寻食,这些雪狼便将我围起来抢夺我的食物。我不愿,他们便要吃了我,一番争斗下我受了伤,就如昨日恩人看到时一样。”

余鸢道:“雪狼?其他狼群?家族内斗?”

无悔摇摇头,道:“并非。这群雪狼通灵,略懂灵气一事。记得雪狼应该是前十年里来到这里,因为修为高,横行霸道,欺压之前在这里一直生活的狼群,占了山洞,为他们所用。奈何莫说我,那些狼也打不过他,只能任由这群雪狼作恶多端。”

余鸢点点头,事实上她也只是好奇一问,没有要帮无悔解决此事的打算。叶清之生死迫在眉睫,寻找灵蟒一事毫无进展,她要加快动作才行。

过了会儿,无悔从一旁石堆里掏出两朵“雪莲花”。花开正好,淡淡的蓝和清雅的白,花朵层层相拥,瓣瓣相叠。

他道:“这里也没别的食物,无悔看恩人身体虚弱的紧,便去了外面找了两棵花,这花是孤岛天生而成,吃了不仅可以饱腹,还可修复内丹。”

“恩人,你快吃。”

说着便递到余鸢跟前,眨巴着一双清澈通透的眸,带着点点的期许。

余鸢顿了片刻,手指微抖了两下,接下,摘了一瓣花瓣含在嘴里,淡淡的清香,她道:“谢谢。”

无悔轻轻一笑,又往篝火里添了两块干柴,以防止火势小下。

余鸢是真的饿了,也累了,不顾形象的将两束花尽数吃光,身体倦意袭来,身后是暖和的虎皮,她身子一扬,蜷缩着睡去。

篝火“噼里啪啦”火星子跳动,无悔侧目看着已入梦乡的余鸢,嘴角渐渐勾了一抹笑意。

梦里余鸢睡的不大踏实,方安稳了一会儿,她便做了梦。梦里碧烟山被天尊带来的仙仕围捕,诺大的碧烟山尽数被术法笼罩,逼迫他们这些妖显于原型,元气大伤。叶清之没有任何情意的将她从碧烟山带走,交给连尊,绑在桃花夭夭处的柱上,抛心挖丹。

她恨声问那人:“这些年,这些情,你当真是骗我?”

叶清之眉眼清冷的紧,无声将头侧过,算是默认。

她心如死灰,再不反抗一点,任由思琴入腹。

再一幕便是她在奈何桥桥上不愿喝孟婆汤,孟婆念故情,好言劝她,莫名的悲哀从心中涌出,为鬼无法落泪,只能无声里吼叫。

叶清之便在奈何桥另一处看着,静静看她最后死心喝下孟婆汤,堕入轮回。

阎王问他:“半生修为,一百年恶疾缠身,换得她一次轮回,可愿?”

叶清之一身白衣素然,点头。

梦到此处正好。

余鸢睁开眼睛,摸了把脸,这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润一片。她,哭了。

原来悲到此处,当真可让人梦醉半醒,潸然落泪。

胡乱擦了两把泪,余鸢坐起身,身上虎皮正暖,篝火还在烧的通亮,她未觉什么不妥。

只是四处望去却见不得无悔的影子。

余鸢以为他出去觅食或者处理事情便未多问。洞口处微亮的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直到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无悔还是未回来,余鸢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她抱紧双膝看着撩人的篝火,莫名便想到了先前无悔所说雪狼胡乱欺人之事。

这个时辰,无悔应该要回来的。

这里已没了干柴,篝火渐渐熄灭,暖气也没了,只留了一片灰烬。余鸢裹紧了身上的虎皮,站起身,踏过几块过高的岩石出了洞口。

第一百一百六十七章灵

洞口在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白雪,此时天黑了个透彻,天上一轮明月皎洁,星星相称,虽是夜里,却被这满天遍地的雪折射的和白天无异。

好在她来这两日都未下雪,雪地里依稀还留着无悔的脚印。

四只脚印,右边腿的微轻,余鸢沿着脚印一点点踏过满地的雪白寻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原本只有四只腿的脚印忽然变得极为复杂起来,以前干净的雪地里,一行,三行,许许多多错乱的脚印想互叠插,将无悔的脚印隐埋了个透彻。

余鸢蹲下身细看一番,发现这些脚印落在地上的深度要比无悔的要重,深到雪里的程度更深。

“嗷呜”,“嗷呜”。不远处便是一处山丘,余鸢顶着寒风隐隐听得雪狼嗷叫。

余鸢在原地顿了会儿,咬了咬牙,解开身上封印,寻着无悔的气味飞只山丘之上。

几人高的山丘上是两座冰块做的房子,余鸢还未靠近,远远落下便见两只一身形庞大,身黑毛,眼呈绿色的雪狼,泛着眼冲她“嗷呜,嗷呜”叫着。

这两只雪狼的叫声很快便引来了其他雪狼的注意,“踏踏踏”声渐多,两只,五只……足足有二十只雪狼不约而同从周围聚来,互相“嗷呜”叫着,尖锐的爪子不停摩擦雪地,不动声色便已将她围到中间。

这些雪狼撇开毛发不同寻常外,令余鸢感到警惕的是这些雪狼的眼睛。绿色?雪狼的眼应该都是灰色才对,绿色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想到之前无悔说这些雪狼通灵,不是寻常雪狼那么简单。孤岛之上,这些雪狼究竟是什么?

不等余鸢细想,这些雪狼中最先发现她的那两个互相叫唤了一声,奔腿而来,向着余鸢长大长长的獠牙咬去。

余鸢牟足了力气侧过身子,避过。两只雪狼扑了个空,“嗷嗷”叫了两声,只是这两声远远比之前要亮,要狠的多。

余鸢心里大骇,正要运气用了内力击退雪狼,天边一道白光闪过,刺的卡她弯了眼,不由得用手掩住,不过片刻失神那雪狼已冲到她跟前,锋利的爪子狠狠在她胳膊上划过,瞬间血流出,雪狼却觉还不够,又将余鸢扑在地上,庞大的身子黑色的毛发乱颤,在她腿上踏过两下这才罢。

她隐约,隐约看到,一群雪狼被几名手持思琴的仙仕追杀,山崖之上,这些雪狼一身黑毛迎风招展,面对几位仙仕斩草除根定要他们死去的情况下,不得不跳入悬崖中。

一片白茫茫一片,这些雪狼落在了一处……什么……通红的眼……

后面是什么余鸢看不清了,因为留下的便是腿上断骨的伤痛。她一个机灵从地上爬起来,腿上一软,骨头错位了,她又重新跌倒地上,狼狈的爬在雪地里,身上渐渐聚起的魔气也缓缓散去。

雪狼这下子不止两个,一个接着一个,踏过雪而来,将她包围在中间,有些过分的更是用锋利的爪子碰她的胳膊,踢她回骨碎的小腿。

余鸢衣袖被雪狼用嘴住,不停来回撕扯。余鸢忍着身体的不适和疼痛,道:“你们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对不对?”

一只雪狼拿了舌头舔舐余鸢的脸,粘粘的口水在余鸢脸上渐大,余鸢抬头便可以看到雪狼有一手手指长的獠牙,只要稍微用力或者向下移动,就可以咬死她。

余鸢握紧了拳头,身上被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雪狼通灵,而当初伤它们的正是和叶清之一样的仙仕,为了救赎,她不可运用任何灵力,魔气,修为,只能以一平凡人的身份面对这些雪狼。

雪狼只是舔了她两下,并未有余下动作,余鸢心里稍稍松了些许气,柔声道:“我,我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来孤岛找灵蟒赎罪,不小心踏进了你们的领域。”

说着便一摊手,封了自己全身上下的修为,道:“你看,我一点魔气都不用,若是真打起来,我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雪狼通绿的眸子微微眯了下,移开了头,爪子在余鸢肩膀处停下,隔了一层衣衫,微微摩擦两下。最后尖锐的爪子竖起,用根针细的爪子前段一点一点没入余鸢肩膀里。

划破衣衫,刺入骨里,余鸢一头的汗水,死死咬住惨白嘴唇,闷声痛吟了几声,全身冷的厉害,仿佛都要结冰了。

她颤着声音,又带了几分试探道:“看吧,我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我知这是你们的地盘,跑也跑不掉,咱们好好谈一次行吗?”

雪狼一身黑毛发微微竖起,余鸢听得他道:“你是魔?替仙仕赎罪?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雪狼肯与自己交谈,那便还有几分机会,余鸢忍着痛,道:“我,我是余鸢。家夫叶清之,此次前来要找到灵蟒,救我家相公。”

雪狼错愕了下,受回了横在余鸢肩膀里的爪子,探究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目光来回在余鸢身上往返。

回头也不知对其余雪狼说了些什么,便见到其余雪狼纷纷退去,后面便是冰窟。雪狼伸出爪子,道:“你也是妖,与我们同类。先起来再说。”

余鸢点点头,抖了两下手,轻轻握住雪狼的爪子,雪狼一个用力余鸢身子腾飞而起,半空中她惊呼声,以为自己会摔在雪地上。雪狼正巧好好接住她,看余鸢一副受惊的模样,道:“我们这的并非恶意伤害你,只是这孤岛不知名的野兽太多了,想抓我们的也有,警惕些总归要好的多。”

余鸢松了两分心,点头。

冰窟很大,方才的雪狼便都在里面休息。都是席子虎皮之类的东西盖着,到底这天真是寒,雪狼毛发虽厚,也难敌鬼天气。

雪狼将余鸢放在一处虎皮上,正是正中间地位,周围都是趴在虎皮上的雪狼,绿着眼看他。个头一个比一个大,余鸢看的心惊,真怕这雪狼不安分的扑上来将她咬死。

过了半刻,余鸢便见到无悔一身白衣,面容含笑从冰窟最里面走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救下他的雪狼。

无悔走到她跟前,双手负后,笑道:“恩人。”

余鸢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不对。这群雪狼听你的?”方才她看雪狼眼里分明是恭敬。

无悔点头,道:“之前欺骗了你,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孤岛多年不见人来,你突然出现,身为守护灵我自然要谨慎几分。”

淡然一笑,说:“现在好了,灵可以确定余鸢姑娘对我孤岛并无恶意,之前诸多冒犯,还请余鸢姑娘多多包涵。”

余鸢动了动嘴角,道:“你的伤?”

“夜猎不小心滑到雪路中摔的。”无悔含笑蹲下身,邪魅的眼荡漾了三分笑意:“恩人,不,今后便称呼为余鸢。方才听鸢儿你说来此是为赎罪,你可是魔,为何要替那些仙仕赎罪?”

这些雪狼包括这只狐狸都未有恶意,此次前来也正为赎罪一说,余鸢如实道:“实不相瞒,天道坊的清尊,也便是我的夫君断灵,昏迷不醒。天尊说来此找到灵蟒,得到灵蟒原谅,随我回去便可以救下我夫君。”

“灵蟒?可是驻守灵山的灵蟒?”

余鸢点点头。

无悔一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会儿,对身后雪狼道:“‘寒露殿’中,我记得是有一条灵蟒?”

雪狼恭敬弯了身,道:“两千多年的修为,在此居住约摸有一千年了。”

“这应该就是鸢儿你说的灵蟒。”顿了下,又道:“只是,这灵蟒在孤岛里出了名的脾性古怪,喜怒无常。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戾气很重。虽不知鸢儿和它间有何过节,但在这好言相劝一句,若是要求得原谅,不分什么事,不容易。”

余鸢莞尔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不容易,既然来了我就要将他带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悔哈哈一笑,爽朗道:“进‘寒露殿’不怎么容易,要过沼泽地和泥潭,鸢儿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便陪你去,一路保驾送航如何。”

“灵,不可。”身后雪狼阻拦道:“族中琐事需要灵主持解决,灵若现在出去,万一野狼那儿又派狼前来挑衅,到时族中无人,可怎么办?”

无悔道:“上次一战野狼损伤无数,比起我们伤亡惨重,约摸整理休整也需要段时间。这段日子应该是不会来挑事。我去去就回,待将鸢儿送到我便回来。”

“灵……她可是仙仕的人?灵你可别忘了当初那些仙仕是怎么对待我们雪狼一族的。”

无悔冷眼投过,道:“仙仕是仙仕,余鸢是余鸢,方才她落入你们口中都不愿用魔气伤害分毫,若鸢儿真有坏心,昨日又何必救下我。”

“灵……”

“够了,我心意已决,不容反驳。”

余鸢有些不好意思道:“算了,谢谢你的好意,余鸢我心领了。只是我既然是来赎罪,就要一人去,无论多困难,都要过去,诚意这东西才最重要。”

无悔挠挠头,为难道:“那……”

第一百六十八章阿圆除成人形

余鸢笑道:“多谢无悔昨日收留,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定会好好报答。”

可……

苦笑一声:“以后,以后可能没有机会报答了。”

察到余鸢眼里的落寞,那是一种无言的不舍和离别。无悔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鸢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鸢吸了口凉气。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反正既已施恩,天也黑了,无悔若是不介意便让我在这里睡上一夜。外面,天太冷了。”

无悔指了指周围的席子,道:“都是鸢儿你的,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余鸢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谢。”裹紧了身上暖和的虎皮。

夜里有两只雪狼在冰窟在驻守,这些雪狼睡的很早,约摸也和这里鲜少有晴天的原因,阴沉的天方黑,周围十多只雪狼尽数睡去,隐隐还有鼻鼾声传来。

这群雪狼睡姿很松懈,放下了白天见她时的那份警惕与不安,无悔三言两语它们便信。到底心最复杂的人,最单纯不过的却是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畜生。

余鸢躺在虎皮上,蜷缩着身子,也不知是昨天睡多了,还是心里不踏实,她竟是失眠了,冰窟里虽没有寒风,到底也十分冷,她也不愿出来,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

“鸢儿。”化为小狐狸的无悔蹦哒着小腿,耸着耳朵从另一处席子上跑来,轻轻唤了声。

余鸢散乱着头发,半从席子上起身,无悔扑了过去,余鸢在怀里抱了个满怀,摸着无悔软软的毛发,笑道:“半夜怎么不睡?”

无悔晃了晃尾巴,道:“鸢儿你不也没睡。”

余鸢道:“睡不着。”

无悔摇头晃脑道:“可有烦心事?”

余鸢摇了摇头,沉了眸子,又点了点头。

无悔钻了两下,嘟囔道:“鸢儿有什么说便是,无悔虽不知,也不懂,甘愿当个单纯的倾听者。”

余鸢心里舒了口气,莫名对这心思单纯的无悔产生了些许好感。正是因为不熟悉,未有过生死之交,约摸她才会对素不相识的无悔面前松懈身子。

笑了笑,想了想,她道:“此次前来是救我夫君,可,我又怕。”

无悔道:“怕什么,鸢儿与清尊的事情这么多年天道坊虽封锁了消息,多多少少我知道一些,鸢儿与清尊的感情应该很好才是,怎会闹成如今这个结果?清尊桀骜一人,怎会被断灵?”

因为什么,到底究竟是为什么。因她是妖,叶清之是仙仕吗。不两立,反为之,便是错,没有善果。可若是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服,不甘心。

思索了会儿,余鸢颇有几分无奈道:“我彻底堕入魔道那会儿,被天尊追杀,清之以为我活不了,见不到我了。天尊又不许他出去,或许因为这些,他,清之他自断灵,一直沉睡下去。”

话到此处,余鸢不由想到来之前见到叶清之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任她如何唤都不理会,没有一点反应。微微哽咽了两声,道:“后来我抓了白云观的道长威胁连尊,回了天道坊,见了清之。可,无论我怎么唤他,说他,骂他,清之都不理我了。你说这人坏不坏,自己睡着了,断的干净,独独剩我一人在世上孤苦伶仃的。”

无悔这是生平第一次见女子哭,他不免有些慌了手脚,动弹着前端两只爪子在余鸢怀里扑腾:“鸢儿,你别难过了,等找到灵蟒,救了清之你俩救可以在一起了,这次不会再有什么任可以阻断。”

余鸢吸了口凉气,摸了把泪,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苦涩道:“不,不会了。”

“什么?”

“救了清之,我就要离开了,永永远远。”余鸢心口一紧,含泪道:“彻彻底底的离去。”

无悔道:“怎么会,鸢儿你要去哪里?为什么救了清之,你要离开?不应该在一起吗?”

“你以为断灵灵蟒一人便可救,如此简单吗?当然不是,不止要将灵蟒带回,这些远远不够。”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位置,道:“这里,还需要这。我的心,一颗因为清之才重新活下去的心。”

“竟然是这样。”无悔低了微尖的脑袋,沉默了会儿,抬眸道:“不过,说句实话。你和清尊若是在一起,对你,对清尊,怕都不是个好结局。清尊可是天道坊德高望重的清尊,世人眼里的娇子。鸢儿,这等高贵到天上的人儿若是和你在一起,妖且不说,今生你是魔,带给清尊的将会是一辈子的污点,天道坊历史上永远划不掉的污点。”

余鸢抿了抿唇,不语。无悔的这些话,这个道理她何曾不知。所以在自己是魔的身份昭告天下那天她选择了离开。可她放不下啊,每天每日念的想的都是那人,便是相隔万里,依旧如此。

真是不应该在一起吗?她的坚持真是错了吗。

“胡说八道。”怀里一阵躁动,阿圆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从余鸢怀里钻动,怀中衣衫略显凌乱,无悔也在余鸢怀里,如此余鸢不得不里将无悔放在席子上,好让出空让阿圆出来。

阿圆七彩的尾巴晃的厉害,窝在余鸢怀里瞪着一双紫眸,警告道:“你这臭狐狸胡说什么,什么不应该在一块儿,既然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

无悔看到阿圆全身呈七彩颜,愣了愣,惊道:“七彩狐狸。”

阿圆鼓着鼻翼,道:“说什么,没见过啊。”

无悔挑了前端一只爪子,道:“姑娘说话真是毫不客气。”

“哼,对你这种臭狐狸,姑娘我才懒得和你好言好语说上一二,竟让主人和清尊分开,你是诚心逗我不是,告诉你臭狐狸,我没打你都算好的了。”

阿圆约摸是真气了,活了这么久余鸢也是头一次见到阿圆如此对一人疾言厉色。周围灵气渐渐涌上,身子浮在半空上,忽一道七彩亮光刺眼。余鸢不适被这道光刺住,下意识的捂住眼睛。

待睁开,便看到一长相绝美的粉衣女子掐腰站立,额间一淡粉色的蝴蝶印记隐隐亮起。柳眉轻轻弯,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虽算不得多精致,紧凑一块倒是别有一番美意。许是怒气正盛,美目圆瞪,唇薄微微嘟起,含了七分怒气,三分未去的喜。

余鸢看着面前着一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的绝美女子,欢喜跳起,道:“你是阿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人形的了?”

五百年前阿圆虽已成人形,那时羞涩的紧,外貌也不如如今这般秀气。后被连尊杀死后成了七彩狐狸,时常体虚静修,再未见阿圆露出原形过。

阿圆握住余鸢的手,笑眯眯道:“这段日子才行,怎么主人,是不是被阿圆美到了?”

余鸢笑着点了点阿圆的额头,道:“多久了才出来。”

阿圆装作极痛的揉了揉,嘟囔道:“还不是上次锁灵城那次,连尊察觉到我的存在,趁着主人你寻找那个什么晓宜的下落,背地里伤我。还好我反应及时,逃回梦境中只是元气大伤,修养了几年。”

“锁灵城?”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阿圆道:“也没什么,那事我也有点责任,算了不说了。”

余鸢点点头,总归都过去了,她也懒得旧事重提。

无悔蹲在地上看着阿圆眯着眼睛笑的一脸灿烂,紫眸里不禁划过惊艳,他晃了几下尾巴,不示弱的也变了一白衣妖魅男子。

阿圆勾着鼻尖嗅了嗅,将目光投在变成人形的无悔一眼,啧啧两声道:“臭狐狸,和我比是不是,看姑娘我不……”

“嘘。”余鸢禁声道:“小点声,别饿雪狼都睡了。”

四下看出便见到周围几只雪狼因三人夜里过大的躁动而微微翻了身子,大有要醒来的意味。

阿圆吐了吐舌头,搂紧了余鸢的胳膊,道:“终于变成人形出来了,主人,以后阿圆就可以陪你了。”

见她笑的这般开心,应该是没听到方才她与无悔的对话,也不知自己命不久矣。余鸢松了口气,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笑的和睦。

无悔眸光时不时在阿圆脸上落下,过了会儿,阿圆还是未有丝毫要理会他的意思,动了动嘴,终忍不住道:“小狐狸,小狐狸。”

阿圆没好气道:“干什么?”

无悔笑道:“你多大了?”

“管你什么事,姑娘我爱多大就多大。”阿圆道:“反正比你这小子要长的多,今后再见我臭狐狸你可要叫我一声姑奶奶才好。”

无悔嘴角一抽,顿时懵了。余鸢掩唇笑了声,道:“你呀。别老臭狐狸臭狐狸的叫人家,他有名字的,叫无悔。”

阿圆吐了吐舌头,道:“晓得了,晓得了。”

说着又在余鸢怀里腻歪了会儿,无悔在一边看的紧,目光如炬,含了些许浓烈,配着无悔这张妖孽的面真是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余鸢忍不住侧目望去,又看了阿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阿圆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来,余鸢摸着她的发尾道:“困了吧?快去睡。”

阿圆揉了揉眼睛,道:“主人你呢?不睡吗?”

“过会儿我便睡,听话,你先去睡。”

第一百六十九章好生照顾

阿圆不舍的看了余鸢两眼,点头道:“好吧,主人你也要早睡哟,明天阿圆就可以陪你了,想想都高兴。”

余鸢失笑,手指微动,阿圆便钻进了她怀里,消失不见。

无悔出身片刻,回神眨了眨眼瘸再看不见阿圆的影子了,不由得道:“阿圆呢?”

“睡觉了。她需要多睡,若不然身子受不住。”

余鸢看了无悔一眼,自是看到无悔眼里那一抹未去的不舍。低眸片刻,余鸢道:“阿圆死过一次。”

无悔一愣。余鸢道:“上辈子我被连尊魂飞魄散时,傻阿圆去救我,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连尊眼里简直是玩笑。阿圆被藤条束缚,骨肉碎裂而死,我做鬼那些年,恳求孟婆一次,去过人间碧烟山,一片荒芜,阿圆的尸体已发臭,腐烂。死的彻彻底底。”

无悔莫名心口一痛,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去,莫生的不舒,让他心里微微躁动,却也不晓得这种感觉是什么。

余鸢道:“后来机缘巧合,也是阿圆命不该绝,成了七彩狐狸,活了下来。与我重逢后便一直跟着我。身体不好,弱的紧,多半是在休息,这丫头笨的紧,一点不会为自己考虑,见我有危险便出来,还好盛华那次左右前后段日子将她封印起来,若不然又要重蹈覆辙了。”

抿了唇,余鸢凝着无悔的眉眼,道:“无悔,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就算我没什么资格令你答应我什么。”

无悔摇摇头,道:“鸢儿你说便是,仙仕是仙仕你是你,我不会将你们混为一谈。能做到的我定会全力以赴。”

余鸢释然一笑,道:“阿圆跟着我只会有不尽的危险,每每想到上辈子阿圆惨死的模样我便心悸未去,好不容易活下来,我想,我不想再让阿圆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我想,让她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无悔静默片刻,道:“自然可以,只是方才见阿圆腻歪你的样子,她愿意吗?”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你到最后我还是要离开的,与其到那时让阿圆知道我的结局,不如现在便给她找好容身之所,我也算放心了,了却一桩心事。”

“鸢儿,你。”无悔复杂的看过两眼,动了动嘴角,要说的话终究是未说出,静下,淹没在了寒冬之中。

余鸢呼了口气,笑了笑,眼泪却是出来了:“从前我从不怕死,顶多是觉得有点疼。可当死亡有期限的一点一点靠近我了,我很没骨气的怕了,我有阿圆,有爱我,我也爱的叶子。这一生最庆幸,最美的人都在,可我却要离开,好不舍,好不舍。”

寒风凛冽了一夜,吹的整座孤岛白的惊人。

次日天依旧阴沉的紧,余鸢一大早便醒来,同时也唤了阿圆出来。

冰窟外面,余鸢笑着又摸了下阿圆的秀发,道:“你要好好听无悔的话,别调皮了,学着懂点事知道吗?”

阿圆眸子微红,含着泪道:“主人,为什么不带着阿圆,你不要阿圆了吗?”

“傻阿圆,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你身子不好,这里太冷了,我怕你受不住寒气,到时候病倒了我还要照顾你,多麻烦。”余鸢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阿圆哽咽道:“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余鸢看了眼阿圆身后的无悔,笑道:“很快,你在这睡上几天,睡不着的话就和无悔玩,等我,用不上几天我便回来了。”

擦了擦阿圆脸上的泪,余鸢道:“不说了,阿圆你也不许哭,我要走了,早些去早些回来陪我的阿圆。”

“主人。”

“阿圆,让鸢儿离开吧。”无悔从后轻轻拥住阿圆。

余鸢无声冲他笑笑,寒风中身影显得萧索而瘦弱。

“主人……”余鸢身影渐渐消失在这片茫茫白雪之上,阿圆抽噎几声,身子也抖的厉害。无悔不由得将这瘦小而软的过分的小身子搂在怀里:“别哭了阿圆,鸢儿说了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回来,你且忍忍。”

阿圆红着眼看他,道:“真的,主人真的很快就要回来了吗,阿圆心怎么有点慌的厉害,头一次不相信主人说的话。”

无悔轻轻用手指逝去阿圆脸上残留的泪痕,道:“会的,你要相信鸢儿,她说的话一定会做到,若我没猜错以前鸢儿从未对阿圆你食言过才是,所以这次也要相信鸢儿,不会让阿圆你失望。”

阿圆又哽咽了两声,自己伸手擦干了泪,吸了两口鼻涕道:“说的也是我要相信主人。我饿了,要吃饭。我要吃的饱饱的,好着身子等着主人,下次相见我就可以在主人身边保护她了。”

“对了,我还要想办法治好主人脸上的伤,女子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主人的脸被毁成那样,肯定很难过。”

阿圆嘟囔着说了很多,无悔都一一记下了,道:“好,我会陪着阿圆寻找药,到时候定可以治好鸢儿脸上的伤痕。”

治好,回来,那是很远很远的事情吗,远到几乎是梦里的期盼。看着阿圆带了期许的眸,无悔头一次觉得说谎如此令人难受。

…………

沿路而行依着无悔所说之路余鸢踏雪共约摸三夜有余,越发接近“寒露殿”便冷了几分,余鸢身上裹着来时无悔松的虎皮,带了些许干粮和水,省吃俭用,又是毅力够顽强撑到了冰桥。

余鸢望着无边的冰桥,停在中间舒了两口气,笑了。

过了冰桥便是“寒露殿”,灵蟒如今栖息之地。

冰桥下是尖锐过寒的冰尖,不过身,向下望去便可看的清清楚楚。余鸢走了不过几步便驻足停留了会儿,伸手想扶住两边什么,一探什么都没。

余鸢低了身子爬在冰桥中间,再走不动了。桥底隐隐传来笛子吹奏之声,柔和有度,刚烈有声,柔可年轻女子爱上了年轻的少年郎,缠绵悱恻。刚可万马奔腾,又似记恨有人,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的恨意。

随着笛子变化声调,余鸢仿佛被这笛声牵着走一般,经刚烈之声,心便猛然跳动“扑腾扑腾”,即便她不刻意在意,也无法忽视这跳大的心跳声。

她心里不禁疑问,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好端端的冰桥连个人都没有,怎会出现笛子音,又为何自己会有这般变化。

片刻后,余鸢神智有些不清了,躺在冰桥上迷迷糊糊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余鸢没有大幅度的动弹,若不然便会掉落冰尖之中,介时才是死的干净。

她脑中控制不住的浮现了江眠,江澜,连尊。江澜在床边安慰着怀孕找事的温阮,温声细语,慈爱极了。

接下来一段对话是余鸢从未听过的。

温阮诺诺道:“阿姐,你说是阮阮重要还是兮颜重要,阮阮总觉得阿姐的心更偏向兮颜一点。”

江澜掖好了被褥,道:“当然是阮阮重要,阮阮可是我江家的人,未来的儿媳妇,其地位岂是兮颜一外人可比。阮阮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安心养胎就是。”

夜里江眠衣衫尽去同降火俸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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