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王爷的邪妃 - xp1024.com
《重生之王爷的邪妃》


第一章 倾塌

“啊”随着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苏月娄猛地从床上跌到了地上,盛汤药的碗也掉落下来,砸了个稀烂。

“你……你竟谋害皇嗣!来人……来人……青绾,青绾!”她指着当朝皇贵妃苏玉伶,手不住地颤抖着。

然而,青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德殿鸦雀无声,无一人上前。

“吱呀……”正德殿的大门缓缓打开,迎面走来一人。苏玉伶款款迎上去,开口:“皇上”。

一对璧人风华无双,对比之下,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颤抖的苏月娄,就像是戏里的丑角。

“皇后娘娘,你私通肃亲王,还想留下这个孩子么?”苏玉伶依偎着梁玉霄,居高临下地开口。

“什么?!”苏月娄冷汗涔涔地抬头,却对上了两人冷漠的眼。

“什么叫私通肃亲王,本宫这个孩子,是皇上的龙嗣,是……”

“够了!”梁玉霄脸色激变,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朕记得,肃亲王曾与你……”

他的眼里满是阴鸷,不解气一般,抽出了一旁侍卫腰间的剑,一步步走向了苏月娄。

“皇上,皇上不要,臣妾一直忠心耿耿,从未做过有负皇上的事情……”她拖着还在流血的残躯,往后退去,卑微地祈求着,却发现使不上半点力气。

汤里不但有落子药,还有软筋散,让她一时武功尽失。

“唰!”手起刀落,苏月娄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刺向了自己的肚子。

剑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中宫失德,赐死。”淡淡地扔掉手中的长剑,擦了擦染血的手,梁玉霄便径自离开了正德殿。苏月娄受了重伤,再没有力气起来。

“姐姐。”苏玉伶凑近苏月娄的耳朵:“你知道为什么嫁进王府多年,却一直怀不了孩子吗?是因为皇上他讨厌你啊!”

她的眼神充满着胜利者般的嘲讽。三月前怀的那个孩子,不过是一场疏漏之后的意外。

“你也不想想,你这么丑,又有什么人会真心待你呢?若不是为了巩固将军府的权势,皇上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哦,你还不知道,就在今早,爹爹已经病故了,将军府已经大不如前,还得靠我和我娘撑着呢。”她修长如葱根的手指拂过苏月娄脸上黑褐色的一块疤,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在梁玉霄之后离开了正德殿。

“咕噜噜……”苏玉伶走后,不知谁扔来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直滚到了她跟前。仔细看去,才认出是青绾。

跟了她多年的青绾。

她颤抖地流着泪,捧起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他们可真狠啊,不但杀了自己的亲骨肉,连她的贴身丫鬟也不放过,就连她的父亲,也很可能死于他们的阴谋。

她真傻啊,真傻!这一生就交付给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唰!”梁玉霄贴身侍卫的剑猛地朝她刺了下去。苏月娄趴在冰凉的地砖上,鲜血一地,再未醒来。

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了刀戈之声,又仿佛有人背着她,走过凛凛寒冬,到了一片春暖花开的地方。

只是,她都看不到了。

第二章 重生

“砰!”仿佛做了噩梦一般,苏月娄的脚猛抽了一下,踢到了床尾的板子。

睁开眼,已经在未出阁时候的仙云阁里。苏月娄心里一百个疑惑,这……是怎么了?!

侧过头去,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丫头,不用想也知道,是青绾。

这是地府吗?

“三小姐,奴婢听说,二小姐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呢。”苏月娄隐隐听到门外的交谈声,有两人朝着仙云阁的寝殿走来。

“听说,爹爹昨天从朝廷回来,带回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鲛人泪,就放在她的床头。”苏玉伶不经意间,搅了搅手中的帕子。

“哼,她也配!”紫环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苏将军干嘛对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儿这么上心,要奴婢说啊,三小姐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知比那丑女有前途多少倍!”

“紫环。”苏玉伶看她一眼:“谨言慎行!”

“吱呀”一声,仙云阁的寝殿门被人推开了,青绾迎上去:“参见三小姐。”

紫环不愿理她,把头撇向一边。苏玉伶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熠熠生辉的鲛人泪。

“哇”苏玉伶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拿起那颗鲛人泪,细细端详起来。

那颗鲛人泪通体洁白,在日光下闪着熠熠的金黄色的光辉,好不漂亮。

“三小姐,这颗鲛人泪这么漂亮,拿来镶嵌在小姐的头饰上,想必漂亮极了。”紫环对着苏玉伶说道。

“不行啊,老爷说这是用来护佑二小姐的,这样的东西,三小姐怎么可以拿去。若是老爷知道了,恐怕要怪罪。”青绾阻拦。

“二姐从来都是让着我的,想必她如果醒着,一定也会将这鲛人泪的珍珠给我吧!”苏玉伶说着,就要把那颗鲛人泪的珍珠往袖子里揣:“你一个下人,总要守些规矩,别忤逆了主子才好”。

“三小姐!”青绾急了,就要朝着苏玉伶跪下:“求求你”

然而,下一秒,青绾的臂膀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没能跪得下去:“三妹,这是爹爹给我的,你这么就拿去了,不合规矩吧!”

“二姐,你醒了?”苏玉伶一时有些尴尬,讪讪地笑着:“妹妹看着这珍珠这么漂亮,所以颇为心动,二姐,反正你拿了这珍珠也只是当个摆设,不如就送给我吧。”

她有着和前世一样温婉俏丽的容颜,却一样让人讨厌。

苏月娄看着苏玉伶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恶心,懒得和她废话,抢过了珍珠,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将她踢出了门。

苏玉伶的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哀嚎一声,整个人瑟缩在了地上。

“从今往后,你若再敢擅自来我的仙云阁,来一次我打一次!”苏月娄站在门口,高挑消瘦的身形笔直,若不是因为脸上的黑疤,也应该是一个美人儿的。

以前她因为容貌被毁的关系,总是唯唯诺诺的,也不知被她们拿走了多少仙云阁的好东西。

“你!你竟然打三小姐,你这丑”紫环见一向懦弱的苏月娄一脚将苏玉伶踢出了老远,心中不平,一时头脑发昏,竟捏着拳头朝着苏月娄冲了过来。

苏月娄一个闪身,趁势抓住了紫环的手臂。

“啪!”骨头脱臼,紫环也被苏月娄扔出了仙云阁的寝殿。

“你好像忘了,你不过是个下人,我才是主子。就连你的二小姐,也不过是个庶出的。”

“苏月娄!”苏玉伶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起来:“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爹吗?”

“你尽管去告!是你进仙云阁夺我东西在先,如果爹知道了,你说他会怪谁?!”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苏玉伶,关上了门。

一转过身,就对上了青绾目瞪口呆的神情。

“小小姐,你从前,都不会跟三小姐冲突的,今天怎么”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苏月娄径自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她们以后还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便要以牙还牙,再不要做乌龟了。”

“小姐。”青绾看了看苏月娄额头上的红疤:“你的伤口还疼么?”

苏月娄摸了摸额头上结痂的红疤,才意识到自己有伤。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是那年苏玉伶吵着要吃后院的桃子,硬要她去为她摘桃子,从树上掉下来受的伤。

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重生了?!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

“小姐。”青绾见了,上前握着苏月娄的手臂吹了吹:“你这是做什么?”

苏月娄盯着青绾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当然没有忘记,前世青绾的人头滚到她眼前的场景。

“青绾。”她凝视着青绾,淡淡地喊了一声,眼里噙满了泪光。

“小姐。”青绾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与苏月娄对望着。青绾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苏月娄醒过来,一切就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生,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苏月娄暗暗发誓,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父亲这会儿在前厅么?”苏月娄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问道。

“是呢,听说四殿下前来与将军下棋,这会儿应该还在前厅。”青绾答到。

“噗!”苏月娄一口茶喷了出来。

是了,前世的时候,梁玉霄为了巩固将军府的势力,常往将军府跑,下棋喝茶,却从来都对政事只字不提。

外人都以为他无视名利,殊不知他才是算计得最精的一个。前世他娶了将军府嫡女苏月娄,在梁允帝驾崩后,利用苏家的兵权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从而才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前世的肱股之臣,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那么,这一世,可要好好地会一会他。

第三章 卷土重来

这样想着,苏月娄便站了起来,一如既往地蒙上面纱,朝着前厅走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两抹极其熟悉的身影。

“爹!”她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梁玉霄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月儿!”苏齐章唤了一句,有些担忧:“你还受着伤呢!怎么……”

“爹。”她走过去,亲昵地拉了拉父亲的手:“女儿已经好了,就想过来陪陪父亲。”

再次看到父亲,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小姐步履沉稳,想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如就留在这边吧。”梁玉霄也发了话。他的丹凤眼满含笑意,不过再看在苏月娄的眼里,分外的假。

苏月娄脸上笑得云淡风轻,心底却是翻江倒海的怒意。

比起多年以后的他,现在的他,更加的稚嫩,可是骨子里,依然充斥着与生俱来的算计。

苏齐章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月娄一眼,以为她有着小女儿般的心思,也就没再反驳,低头与四殿下对弈,苏月娄也在苏齐章旁边坐了下来。

黑白子分明,胜负已定,然而苏齐章顾虑着四殿下皇子的身份,有意让招,所以一时成了平局。

苏齐章和梁玉霄的棋还没有下完,就有下人慌慌张张地来禀报:“不好了,苏将军,三小姐哭哭啼啼地回了紫东苑,说是被谁给打了,可是不管陈姨娘怎么问,三小姐也不肯说,将军,您”

苏齐章不悦地皱起了眉:“好歹也是将门女子,她若被打了只知道哭,那倒有辱老臣的名声!”

“爹爹,去看看吧,毕竟三妹还小。”苏月娄朝着苏齐章挑眉:“女儿也会下棋的,难不成爹爹还怕女儿怠慢了四殿下不成?”

“也罢。”苏齐章开口,拱手作揖:“四殿下,老臣失陪了。”

梁玉霄谦逊地点点头。

苏月娄在苏齐章坐过的凳子上坐下,黑子出手,一招吃掉了一片的白子。

“看这棋局,四殿下的棋艺也不甚高明,没事总往将军府跑,不会只是想对弈这么简单吧?”苏月娄率先开了口,一句话问住了梁玉霄,他手中的白子停顿了下来。

“二小姐姿容绰丽,本王来将军府,自然也是想时时刻刻见到二小姐的。”

“呵!”苏月娄心里闪过几分鄙夷,若她还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傻女娃,那她便信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小姐在幼年时期毁了容,成了远近闻名的丑姑娘。如果苏家嫡女二小姐不是苏家的小姐,四殿下还会觉得姿容绰丽吗?再说了,本小姐常年蒙着面纱,四殿下怎知我容貌绰丽?”

“小姐”青绾听了苏月娄的话,不由得吓出了冷汗,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她这样的话,对一个皇子说,已经是极大的僭越了。

梁玉霄被说得红了脸,有些许不悦:“苏将军是父皇亲封的振国大将军,何况从前常年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本王很是仰慕,常来将军府,也是希望跟随苏将军,学到一些东西的。”

“哦?是吗?如此看来,四殿下也不像传言的那样与世无争啊!”她问询的目光对上他的眼。

“二小姐,你僭越了!”他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却也无法挽回将败的大局。

苏月娄一颗黑子下去,再次吞掉一大片白子,她抬起头,一双大而亮的眸子锁定了梁玉霄的眼:“既然四殿下觉得我僭越,那我不妨再僭越一点:四殿下贵为皇子,我父亲又是朝廷的肱骨大臣,四殿下若常与将军府来往,就算不谈政事,也难免带来不好的影响。”

“若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于你和将军府,都不好!四殿下一向谨慎,也不想阴沟里翻了船吧。”

“你!”梁玉霄皱眉,不解地看着她冷漠的眼:“你是讨厌我,不想看见我?”

苏月娄低头:“我是为将军府考虑,也为四殿下考虑。”

“你今天这一番言论,倒让本王刮目相看了。看来,你也不像传说中那般的庸碌无用!”他的眼里有几分欣赏。

“无论如何,在本小姐看来,四殿下并非将军府的朋友,四殿下,请回吧。”苏月娄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

梁玉霄却不死心,一步步地逼近她:“若本王心悦你呢?”

她并没有躲开,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凝视着他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乎笑出了眼泪:“四殿下,你的鬼话,还是留着去骗别人吧,本小姐自知貌丑,不稀罕谁的心悦。”

苏月娄心里泛起一针恶心,这人动不动就谈情说爱,以女子的情意作为筹码。也是自己前世眼瞎,才喜欢他,一心一意地对待他。

梁玉霄心里有些疑惑:往常他来将军府,她无一不是欢呼雀跃地来。今天却胆敢对他下逐客令了!还有她的眼神……

“苏……”他离她很近,还想再往苏月娄这边靠过来,却被苏月娄一脚踢在了小腹上,直把他一脚踹翻了地。

周围的婢女小厮见了,都齐齐地下跪,胆小的甚至抖若康塞。

“我说过了,苏家与四殿下并非朋友,我与四殿下毫无瓜葛,还请四殿下自重!”

“你……”梁玉霄小腹下疼得厉害,强撑着从地上起来,指尖颤抖地指着苏月娄:“你就不怕本王参你一本,让你苏家遭罪?”

“若殿下觉得自己有那样的本事,大可以去参奏。”苏月娄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往仙云阁去了。

“二小姐!”身后的青绾看到刚刚的那一幕,直吓出了一身冷汗:“二小姐,您刚刚得罪了四殿下,若他去……”

“他不会。”青绾还没说完,苏月娄就打断了她的话。

一来,四殿下的母妃身份地位,不受恩宠,他又向来步步谨慎,断不会把自己被打的消息传出去;二来,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她的亲哥哥还在边疆战场为国尽忠,即使她捅了篓子,皇上也不会过多苛责苏家。

“再说了,天塌下来也还有我顶着,你担心什么?”

“小姐,我就是担心你呀!”青绾回嘴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暖了苏月娄的心房。

“好啦!”她转过身,朝着青绾笑了笑:“我说没事就没事的,我有分寸的。”

“是是吗?”青绾将信将疑,跟着苏月娄往回走。

然而,还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苏家的**烦苏彦婉。她正叉着腰,堵住了苏月娄的去路。

“苏月娄!我刚刚看见三姐去你那里了,说,是不是你欺负的三姐!”她风风火火地过来,脸上还有一层薄汗。

“苏彦婉,按照嫡庶尊卑,你应该叫我一声嫡姐。”苏月娄不卑不亢,也不恼怒。

“呸!什么嫡姐!”苏彦婉啐了一口:“你不过是个毁了容的脓包,要不是因为父亲,早就被苏家扫地出门了,还敢……”

“苏玉伶就是我打的,你如果不服气,就尽管去爹面前告状吧。”没等她说完,苏月娄就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苏彦婉见她回嘴,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你敢跟我顶嘴,你找死!”说着,手已经朝着苏月娄的脸打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苏月娄的巴掌落在了苏彦婉脸上,苏彦婉的另一只胳膊正牢牢地被苏月娄抓住。

真是的,本来今天不想再跟人起争执了,好死不死的,有人却非要往枪口上撞。

“苏彦婉,我告诉你!从前你们如何欺我辱我,我都认了。但是,从今往后,若再敢冒犯我,不管你是谁,本小姐照打不误!”

“嗬!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我!”苏彦婉抽出另一只手,朝着苏月娄打去。只见苏月娄微微低头,躲过了一巴掌,手上的巴掌更快地反呼了过去。

“啪!”又是一声脆响。

“苏彦婉,嫡庶尊卑!”苏月娄说完,手上一松就要走。谁知苏彦婉根本不打算善罢甘休,又要上来抓她的肩膀。

苏月娄前世在慕王府是学过武功的,听力自然也不错,当下侧过身,让苏彦婉抓了个空,又反身将苏彦婉的手臂锁在了她背后,让她动弹不得。

手上稍稍用力,苏彦婉便喊叫起来:“苏月娄你这个脓包,你尽然敢这样对我,看我……”

“啊”苏月娄手上的力道加重,苏彦婉便忍不住哀嚎起来。

“看你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威胁我吗?”苏月娄说着,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苏彦婉只觉得胳膊疼到了极点,叫声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来围观。

觉得差不多了,她才放开了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苏彦婉恨恨地望着苏月娄离开的方向,再也不敢说什么。

苏月娄带着青绾回了仙云阁,打算先坐下喝盏茶,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来禀报:“二小姐,老爷喊你去前厅一趟。”

第四章 自食其果

不用说,一定是为了刚刚那些事儿。

果然,一进前厅,就见父亲神色凝重地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她放缓了脚步,施礼:“爹。”

大堂前,正跪着苏家三小姐和四小姐,很显然,两人已经前来,恶人先告状了。

苏齐章缓缓喝了口茶,看不清神情:“说吧,怎么回事?”

“爹,女儿有错!”苏月娄说着,在两人中间缓缓跪了下去。苏齐章的眼里流露出惊讶与不解,却也没有立刻打断她。

四小姐苏彦婉见了,嘴角不自觉挂起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

“女儿一错,错在愧为苏府嫡女。从前只因女儿软弱可欺,落得个嫡女草包的名声,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苏府背了骂名。”

她旁边的两人慢慢变了脸色。

“女儿二错,错在从前看不清朝廷局势,枉自亲近皇子。如今朝廷局势尚未明朗,女儿应当与父亲一样,事事以当今皇帝为尊,而不是肆意妄为,给苏府带来不利的影响。”

“女儿三错,错在身为苏府嫡女,从前却未对庶妹严加管束,以致庶妹缕缕以下犯上,丢了苏府的颜面。”

苏月娄底气十足,说得诚恳,说完眼底已经隐隐泛起了泪光。苏齐章看向她的眼里,流露出了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光华:“月儿,你……”

“请爹爹责罚。”苏月娄说完,朝着苏齐章结结实实地叩头。苏齐章一定想不到,自己一向最软弱的女儿,能说出这番话来!

“苏月娄!你……”苏彦婉听苏月娄这样说,气鼓鼓地瞪住了她。苏月娄回过头,乜了她一眼,就把头别向别处,不再理她。

“如果爹爹是问的今天的事情,那么女儿可以说,女儿并无半点过错。三妹抢我鲛人泪在先,;四妹为三妹打抱不平,对我动手在后。这些,可都是苏府的下人们有目共睹的。”

苏齐章转而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望向了跪在地上的三小姐:“你二姐说的可是真的?!”

“爹爹!”苏玉伶慌忙磕头:“女儿是觉得那颗鲛人泪甚是新奇,可从来没有动据为己有的心思啊!”

“是吗?!”苏月娄气定神闲:“那么不妨让府里的下人去你的紫东苑看看,这些年来,你搜罗了仙云阁多少的好东西。”

跪地低头的苏玉伶闻言,双手不自觉地往袖子里缩了缩,身体也慢慢颤抖起来。苏齐章的目光望向苏玉伶,也明白了几分。

“来人!”他喊来了几名苏府的侍卫:“彻查紫东苑!”

“父亲,父亲……”苏玉伶抬起头,慌忙爬向苏齐章阻止道:“是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对姐姐的鲛人泪动了心思,请爹爹责罚!”

苏齐章低头看了苏玉伶两眼,仍说道:“苏府最见不得偷鸡摸狗的勾当!查!”

苏齐章将门出生,一言一行带着十足的魄力。一语下去,没有人再敢说半个不字。

这一查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前厅摆满了从紫东苑搜罗过来的各种珍奇,细细看去,苏月娄竟有许多认得的。

苏月娄身为将军府的嫡女,生母病故,她和嫡长子苏君安自然是将军府地位最崇高的。可是仙云阁的好东西都被苏玉伶搬了个七七八八,三小姐的紫东苑可是比仙云阁华丽得很呢!

其中有一块暖玉,是母亲生前的爱物。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苏月娄就认了出来。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将那枚通体莹泽的暖玉拿起来放在掌心,细细地端详起来。想起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苏月娄的眼泪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流下来。

“父亲”苏月娄抬头:“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暖玉,女儿之前一直好好珍藏着。可是前不久,它莫名地不见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看着苏月娄这样的模样,苏齐章也不由得心里一痛。

金夫人生前,在将军府可是最受宠的。即使她故去了多年,仍然是苏齐章心里的白月光。这也是他一直对苏月娄宠爱有加的主要原因。

苏齐章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一脸惶恐的苏玉伶。

“爹爹,爹爹”苏玉伶一时间很无措:“女儿只是看着这暖玉十分喜欢,所以一时犯了糊涂”

“看看你这一桌又一桌的好东西,你究竟是犯了多少次糊涂!偷鸡摸狗,说出去都丢人!”苏齐章发了怒:“拖出前厅去,家法伺候!”

很快,就有两个将军府的侍卫上前来,把苏玉伶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苏玉伶悲惨的嚎叫。

一旁的苏彦婉饶是胆子再大,也吓出了涔涔冷汗。

苏齐章缓缓地走到苏彦婉面前:“你又是怎么回事?!”

“女儿以为是二姐欺负了三姐,一时情急,所以才出手的。”苏彦婉抬头看向苏齐章:“女儿误以为……”

“混账!”苏齐章说道:“嫡庶尊卑,长幼有序,哪有乱了规距的道理。”

“家法伺候!”

一声令下,苏彦婉也被拖了下去。没过多久,外面的惨叫声就此起彼伏。

两人都犯了大错,杖责二十,而苏月娄则被苏齐章留在了前厅。

“砰”地一声,前厅的大门关上,大堂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也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声。而内里,只有苏齐章和苏月娄两人。

“据我所知,你今天犯的错,可不止这两样。”苏齐章坐下,淡定地喝了口茶:“说吧,和四殿下是怎么回事。”

“父亲,女儿私以为,四殿下多次来将军府,名为下棋,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月娄淡定地揭下面纱:“今天在院里,他想轻薄女儿,女儿才出手的。”

“女儿自知貌丑,这一生也不会奢望男女之情。可是女儿也不愿意成为朝堂的一枚棋子。”

黑暗里,苏齐章的眼里露出讶异的光彩:“说下去。”

“四殿下常来苏府,未必没有自己的野心和算盘。当今圣上尚值壮年,一直没有立储。四殿下虽然文韬武略,却未必是圣上心中的最佳人选。苏家若过早地与哪位殿下沾上关系,成了棋子,可就十分被动了。”

“但是再怎么说,四殿下也是皇上的子嗣,来了将军府,也万不能由父亲去撵的,您说是不是?”

“可是我听说,你今日把四殿下踹得有些重?如果因为这事和皇子结了仇,你又当如何处理?”

“父亲,依女儿对四殿下的了解,四殿下一向谨小慎微,何况今天他有错在先,断然不会自己告发到皇上面前的。”

“反过来,若我今天放过他,依照四殿下的性子,来日他便该觉得我软弱可欺了,到时候,只怕更难收场。”苏月娄看向了苏齐章:“父亲,您也不希望苏府与四殿下联姻吧?”

“嗯。”苏齐章微微点了点头:“四殿下虽然懂得韬光养晦,但终究是个不太能看透的,与虎谋皮,吃亏的多。”

“我原本以为……”苏齐章看着苏月娄,欲言又止。

“原本以为,女儿心悦四殿下,是吗?”苏月娄垂眸,有些忧伤地自问自答:“爹爹想多了。女儿只想一直陪着爹爹和哥哥。”

“月儿……”苏齐章有些意外,自己一向懦弱无能的女儿,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但是,对于苏月娄,他始终是心疼和亏欠的。

“月儿是苏府的嫡女,自然应该强大起来,做出苏府嫡女的表率。”她笑了笑:“父亲,您放心吧,以后女儿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软弱了。”

黑暗里,苏齐章点了点头。从前他为苏月娄考虑了很多,现在看来,都是多虑了。

跟苏齐章促膝长谈一番,苏月娄才从前厅出来。

苏家大院里,苏玉伶和苏彦婉两人正被齐齐绑在凳子上,碗底粗的木棍一棒棒打在两人的臀上。苏玉伶使出了浑身力气哀嚎,而苏彦婉,尽管指甲深深嵌入木凳,却一声不吭。

苏玉伶看见苏月娄出来,便住了嘴,咬着唇死死地盯着苏月娄。

苏月娄也不恼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通红的脸。苏玉伶因为受了刑,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痛吗?”苏月娄望着苏玉伶,淡淡开口。

“二姐,二姐,我错了,你能不能……”苏玉伶吃痛,伸手去抓苏月娄的衣角,向苏月娄服了软。

可是苏玉伶现在的痛,比起当初的自己,真是太少了。

“错了?”苏月娄望着苏玉伶:“现在知道错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初犯错的时候,可知道错了?何况,即使你现在知道错了,我也救不了你啊。”

“你!”棒子再次狠狠地朝着苏玉伶的臀部砸下来,苏玉伶立马变了脸色:“苏月娄!你真恶毒,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苏月娄红了眼眶,她生生将呼之欲出的眼泪压了下去。

苏玉伶,你现在受的苦,比起我当初又算的了什么?!我当初因为你,成了大梁国最可笑的皇后,你可知道被逼着打掉孩子的滋味?可知道我又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以为,这些血债,就能轻易抹消了吗?!

第五章 梁一辰

打完了板子,苏玉伶再没有力气起来,只趴在凳子上大喘着粗气。

苏月娄才缓缓地弯下腰来,凑近苏玉伶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好好养伤吧,我还等着跟你玩儿呢。如果你因此一蹶不振,我反而会看不起你。”

苏月娄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转身走了。

我当初因为你,所受的苦,比你现在多千倍万倍。所以,别矫情,从前的账,咱们慢慢算。

“苏月娄!你这个毒妇,你一定是故意的,我要杀了你!”

“青绾,传下去,今天三小姐受刑,辱骂二小姐的事情,能传多远传多远。最好,让老爷和府里所有的姨娘都知道。”

“是。”青绾说道:“那三小姐确实是个不懂进退的,刚刚骂得那样难听,奴婢都听不下去了,的确该治治。奴婢这就去找各院的大婢女,好好唠唠!”

“去吧。”苏月娄一笑,看着青绾:“原本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是我做得太绝,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小姐。”青绾一顿:“我与您一样,十分不喜欢三小姐,她连嫡庶尊卑都不懂呢!”

京城繁华处,一位身着妃色服饰、蒙着面纱的女子在天景楼大门外驻足,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婢女。

“青绾,咱们进去歇歇吧。”苏月娄说着,进了天景楼。

天景楼是京城最大的酒肆,场所华丽、吃**美自然不用说。苏月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小二见她来了也没点菜,就为她端上了两盘点心。天景楼需要衣着整洁干净才可进入,来天景楼的人也非富即贵,所以这里的服务也是上好的。有的富家子弟,哪怕出门分文未带,依然能够在天景楼吃到精致的点心。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来天景楼里吃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连着来来走走两拨人之后,几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在她身后拼了桌。

“哎,你们知道吗?我爹说啊,当朝的三殿下都病了一个多月了也一直不见好,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啊。”

苏月娄身子一僵,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他们说的声音有些小,天景楼嘈杂,听起来有些费劲。

“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三皇子从上月起,胸口就起了一个蔷薇一样的瘤子,整日上吐下泻的,听说太医诊治了多日也不见好。”另一个人也说道:“想当初三皇子修水渠、建堤坝,干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生了怪病不说,这么久也不见好。”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遭了宫里哪位的”其中一个人开始揣测起来,其他三人脸色大变,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胡说!如果被听到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人赶紧闭了嘴。这时,小二为他们端上了饭菜,他们又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苏月娄再向外看时,多了几分惆怅。前世的这个时候,三皇子也是缠绵病榻,但就是这样一个所谓的病秧子,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她前世的时候,因为是四王妃,所以在一些皇族宴会中,是见过三皇子梁思义几面的。他虽然总是一副面无血色的模样,但始终都挂着温文谦逊的笑容,这样一个人,的确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罪过。

哎,可是她一个外臣女子,也进不了宫,又有什么办法呢?

“青绾,去结了账,咱们走吧。”看来今天是不会再有什么消息了。天色有些晚了,再不回去,晚膳的时候爹该发现了。

“是,小姐。”青绾回答着,就去了堂前结账。

“姑娘。”有一男子拍了拍她的桌子:“这么大张桌子,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坐了半天,也不点菜。不如,咱们拼个桌吧!”

苏月娄闻言抬头,只见那男子头戴玉冠,身穿银袍,他面色白净、眉目清明,此时正冲她笑着挑眉。这男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

苏月娄盯着他,一时有些出神。这不是当朝八皇子梁一辰吗?

苏月娄记得,前世八皇子始终追随四皇子,四皇子登基后,他却落得个深陷大狱的下场。

“喂!”梁一辰的右手在苏月娄眼前晃了晃:“虽然本……少爷长得帅,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吧!”

苏月娄回过神来,青绾已经付了些点心的小费回来了。

“你坐吧,我要走了。”苏月娄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站起身来要走。

“哎!哪有你这样儿的……”梁一辰还没说完,就见她起身离开了。

她目如星辰,就算蒙着面纱,也自有一番风华,就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嘛,还真是少见。梁一辰望着苏月娄离去的背影,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又坐在苏月娄刚才坐的位置对面,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苏月娄才出了天景楼没多远,就看见几个人当街起了争执。

两个男人正在抢夺一个妇女手中约摸七八岁的孩子,那妇人高声呼救,瞬间四周的人就围了过来。只是虽然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再伸手帮忙。

一瞬间,妇女孩子的哭嚎响了满耳。

“救命啊!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呀!”那妇女正大声着,其中一个抢夺孩子的男人一脚就踹在她的小腹上,把她狠狠地踹倒在地:“你闭嘴!你的孩子跟着你,也只能一辈子受穷,跟着我们说不定能另谋出路。再说了,外面卖孩子的也才十两一个,给了你一百两你还想怎样?!”

“外面的孩子那么便宜你去买好了!我的儿子跟着我,哪怕就是我饿死,也不会卖掉他的!”那妇女顾不得腹部传来的疼痛,站起来继续跟他们做抗争。

苏月娄看着那个可怜的妇人,一时间有些出神。自己前世也曾怀过一个孩子的,只是,他还没有等到出世,就被他自己的亲生父亲赐死了。

“不识相的东西!”那男人继续说道:“你的孩子能被三训门堂主看重,是他的福气!”

三训门!苏月娄的眼瞳一凝。三训门是梁玉霄专门训练杀手的组织,她又怎么能不知道?!

正想着,那男人的脚就又朝着妇女踹去。

“砰!”关键时刻苏月娄出手,抬脚从侧面踢了那男人一脚,踢得他一个趔趄:“什么三训门五训门的,天子脚下,也敢公然作威作福!”

她穿着一身妃色的长袍,现在长街上,风吹起她的衣袍,显得英姿飒爽。此时的苏月娄,即使蒙着面纱,也是极美的。

坐在窗边的梁一辰看着窗外的风景,略带玩味地笑了。

“你!”那男子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踢倒在地,觉得很没面子,握着拳恼羞成怒地冲了上来:“你找死!”

等到那男人的拳头到了苏月娄眼前,苏月娄才侧身躲过,那男子的身形前倾,苏月娄就找准机会,抓住那男人的胳膊,擒在了他背后。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也放下孩子,冲了上来。

苏月娄还有着前世习武的记忆,虽然身体羸弱了些,可凭着巧劲儿,对付两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

“这鬼丫头,三招两式也敢出来行侠仗义,亏得遇到的是小毛贼。”梁一辰叨咕了一句,见她能打败那两个大而无当的大个子,也就没想管,就要把头扭向一边。

忽而,房梁上一道寒光闪过,一根银针直逼她的胸口。

“小心。”他大喝一声,从窗户跳了下去,一把拉过她,往旁边闪过。那根银针从她发间擦过,钉在她身后的雕花木架上,木架瞬间腾起青烟。

有剧毒!

苏月娄向银针射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刚刚躲在暗处的黑衣女子,正掌势凌厉地向她袭来。

是个熟面孔,苏月娄记得,前世的时候,也有过照面呢!

梁一辰挡在她身前,护住了她。那女子跟他没过上几招,便吃了大亏,恨恨地走了。那两个小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三训门一向是这样。若是在民间发现适合练武的孩子,就会雇民间的地痞流氓去解决事情,对孩子或买或抢,除非遇到刺头儿,否则三训门不会正面出手。

“你没事吧?”梁一辰回头问苏月娄。

苏月娄摇摇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今日恩情,小女子记下了。”

她说完,就朝着那对母子走去。那对母子经过刚才的风波,现在显然受了惊吓,看见苏月娄就要下跪磕头。

苏月娄招呼青绾给了点钱两,交代她们赶紧快马加鞭离开京城,才准备走。

“喂!这就走啦?!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苏月娄并没有走多远,梁一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那你想怎样?”

“你就,请我吃顿饭如何?”他走近她,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看你这身行头,光是身上一件云锦衣就价值千金,也并不是吃不起饭的人。”她继续说道:“小女子今日偷跑出府,回家晚了恐怕会受罚,就先走一步了。”

“喂!”梁一辰见她执意要走,心里有点不甘,上前将她拉了一个旋身:“你……”

他话还没说完,苏月娄脸上的面纱飘飘落地,梁一辰一愣。她本来是星目翠眉,挺鼻朱唇,十分美丽的,无奈脸上多了一道黑褐色的伤疤。

第六章 三训门

“你……”梁一辰看着她,突然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了。

“你也看过了,小女子容貌有缺,实在不是公子消遣的对象。”苏月娄不紧不慢地捡起面纱重新戴上:“公子今天的恩情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噗!”梁一辰一笑:“我家财万贯权侵朝野,需要你报答什么?”

“若要报答,就好好治好脸上的疤吧,省得出来吓人,丑丫头!”梁一辰从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女子们目光追随的对象,偏偏眼前这个丑丫头,瞧都懒得多瞧他一眼。他气她的不冷不热,于是也反唇相讥。

他说完,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转身离开了,也不再顾她的反应。

苏月娄带着青绾回了苏府,见爹和陈姨娘已经在前厅等候着了。苏玉伶因为受了罚,今晚就没来前厅用膳。

陈姨娘是苏玉伶的生母,也是当今府里最得宠的姨娘。

“爹爹,姨娘。”苏月娄笑容可鞠地迎了上去,朝父亲行了个礼。

“这大半会子,你去哪儿了?”苏齐章随口问了问,下人们便一一上菜。

“爹爹,女儿看爹爹身上的玉带有些旧了,就上街逛了逛,给您买了一条新的玉带。”苏月娄接过青绾手中的玉带呈上来,垂眸:“娘走了,爹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

苏齐章拿过玉带端详着,一时间有些忧伤。金向娇出身名门,却在苏月娄幼小的年纪离世,直到现在还是苏齐章不愿提起的伤痛。

“月儿。”陈姨娘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说起来,今日姨娘应该向你赔罪的。”

“姨娘身为苏玉伶的生母,没有尽到教导的职责,才让她缕缕冒犯你了。”陈姨娘说得诚恳:“月儿,玉伶还小,你别怨她……”

“姨娘,您这说的哪里的话?”陈姨娘起身要行礼,苏月娄赶紧上前阻止她:“玉伶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自然要教导和疼爱的,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两人的眼神交汇,陈姨娘的眼里充满歉疚。

若不是前世惨败于苏玉伶之手,她差点就信了。

“行了行了,玉伶犯了错也受了罚,就别提了,吃饭吧!”苏齐章率先坐下,动了筷子。

几人才坐下来,围着圆桌吃起了饭。因为着苏玉伶和苏彦婉先前的事情,这顿饭吃得很是冷清。

几人吃完了饭,才先后出了前厅,父亲去了其他姨娘那里,陈姨娘回了紫东苑。天已擦黑,青绾受了苏月娄的命令,去厨房备一些洗漱用的热水。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刚一进门,就被人猛地推到墙上。

“别动!”房门背后猛地窜出了一个人。寒光一闪,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苏月娄隐隐约约看是一个身穿银袍的男子。那人的后腿一踢,房门迅速地关上了。

苏月娄抬头,看清来人,有些诧异:“是你?”

这不正是白天说她丑的八皇子吗,他怎么到将军府来了?而且,他的胳膊上还负了伤。他现在看到苏月娄,也是十分诧异的。

“呵!真巧!”梁一辰一笑:“你是将军府的小姐?”

“不然呢?”苏月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是做了什么恶事,被人砍成这样。”

“还不都是因为你。”梁一辰贴在她身后,望着她的侧脸:“若不是因为你,那帮三训门的歹人又怎么会盯上我?”

白天在长街上,苏月娄走了没多久,他在天景楼吃完饭出来,就被一帮三训门的黑衣人盯上了,也不由他分说,招招致命地直追着他砍到了将军府。

原来那黑衣女子是三训门的小头头,号称蝎女,最爱记仇,在梁一辰手上吃了亏不甘心,又搬来了救兵。如果她知道自己砍的是当今的八皇子,又是四皇子的拥护者,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梁一辰是认识镇国将军苏大人的,可是他被人砍成这样,要是见了苏大人,多少有些丢人,于是想想还是算了。就在苏府找了个下人较少的院落,躲了进来。没想到正准备包扎伤口,就听见有人进来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来的人就是白天长街上遇到的丑丫头。

“二小姐,洗漱的热水好了,奴婢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了青绾的声音。与此同时,梁一辰架在她脖子上的剑紧了紧。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就先睡了。你先回房休息吧。”苏月娄瞟了瞟身后,说道。

“是。”青绾也没有起疑,转身将洗漱的热水端走了。

“砰!”梁一辰指尖弹出了一颗小石子,将仙云阁寝殿的灯熄灭了,屋子里瞬间一片黑暗。

“你干嘛?”苏月娄皱着眉,有些不满地侧身问道。

“你放心,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可对你没兴趣。只是要是不熄灯,等会儿还有人来找你,穿了帮怎么办。”梁一辰见她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就试探地说:“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告发我?”

“嗯。”苏月娄点了点头,梁一辰便放开了她。

借着窗外的光,苏月娄淡定地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口茶:“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待在我的闺房吗?”

“喂!”梁一辰不满:“我可是因为你被三训门盯上,现在三训门的人一定还在外面守株待兔,你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不会。”苏月娄放下手中的杯子:“但是你一个男子,待在未出阁的女子闺房,终归有些不好的对吧,八殿下。”

“你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梁一辰讶异。

“我不但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三训门的幕后人是谁,还知道怎么让你平安回去。”

“你”

“我可以帮助你平安回去,但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苏月娄抬眼,心生一计。

……

夜深人静,两人并肩出了苏府的门。黑暗中,潜伏在暗处的三训门暗卫拔出了手中的剑,伺机而动,夜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然而,带头的黑衣人见了两人,却又停止了动作。只见从苏府出来的两人均身披黑色披风,手持长剑。

“三分天下乌云开,入我训门风自来。莫问朝阳出何处,东方日照四江海。”苏月娄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念出了这首诗。

只见带头的黑衣人眉头紧皱,忽而大手一挥:“撤”。

黑暗中,杀气散去,余下的只有耳畔夜风的呼呼声。

“哎!”她身后的梁一辰见她只换了一身衣服、念了一首诗,就让三训门的杀手组织撤退,不由得有些惊奇:“你真的是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你知道”

苏月娄没说话,回头乜了梁一辰一眼,生生让他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若你把今晚的事情说了出去,我就杀了你!”苏月娄用剑抵了梁一辰的脖子,做了个拔剑的动作。旁边一辆马车经过,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姑娘?需要雇马车吗?”

她见状,径自上了马车。

“什么嘛!搞得像是有仇一样!”梁一辰站在原地叨咕了两句。他见马车启动,又挥了挥手:“喂!等等我啊!”

两人坐在狭窄的马车内,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嘶”也许是刚才上马车牵动了伤口,梁一辰吃痛地捂了捂手臂,他那未结痂的伤口还在流血。刚刚从相府出来得急,也没来得及包扎。

“别动!”苏月娄坐在他的旁边,用仅有的手帕给他做包扎。

“喂!”梁一辰有些意外,冲着苏月娄一笑:“你不怕我将来拿着这条手帕做文章,构陷你和我有染?”

“你大可以试试,若真是那样做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苏月娄包扎完毕,下手略重地用手帕在他的手臂上打了一个结。

“喂!你这丑丫头,下手还真重啊!”梁一辰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么凶,还老是对人爱理不睬的,当心没人要!”

苏月娄没搭理他,包扎完毕就坐在窗边,把头歪向了另一边。

“不过,这么晚了,你还要去看我三哥,你是不是对我三哥有意思啊?”梁一辰试探地说着:“可是我三哥是有正妃的,你如果心悦他,嫁过去也只能是个侧妃”。

“瞎说什么呢!”苏月娄转过头:“三殿下心系百姓,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若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的。”

“噗”梁一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看你的样子,还没我大吧,你如今几岁?宫里太医都没办法搞定的事情,你能搞定?”

“能不能搞定的,总要先看看再说吧。”苏月娄说完,不再理他,把头别到窗边去闭目养神。

据说三殿下胸口长了蔷薇一样的瘤子,已经不吃不喝多日了。这听起来,都像极了苏月娄前世所接触过的蔷薇蛊。

前世苏玉伶在梁玉霄身上下了蛊毒,苏月娄为了治好他,于是日夜研习苗疆蛊毒,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躯试了几百种蛊毒,这蔷薇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太医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若是平常的病症,太医又怎么治不好呢?

梁一辰见她别过脸去不再理他,也识趣地闭了嘴。也是,她虽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可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三训门退避,说不定,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呢?

第七章 三殿下的病

宸王府内。

“咳咳”三殿下正坐在病榻上,将一碗药汁一饮而尽。他的床边,跪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是宸王府的守卫和婢女。

“这个把月来,每天三帖药下去,也没见本王的身体见好。看来,你们是需要另谋出路了。跟着一个久病不起的皇子,是不会有未来的。”

“三殿下为人敦厚,待我们极好,这个时候,咱们更应该留在三殿下身边伺候了。”为首的总管说道:“奴才的命都是三殿下救下的,奴才蒙受三殿下大恩,誓死也不离开三殿下!”

“奴才(奴婢)愿效忠三殿下,誓死报效三殿下。”一屋子的人齐齐磕头。

“你们倒是忠心。”梁思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群,不免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宸王妃如何了?”

“回殿下,自从上次宸王妃听说您要写休书,大闹一场回去后,已经整整三天没吃东西了。但这几日王妃也没闲着,整日在厨房药房忙碌。”其中一个小婢女抬头说着,眼角还带着泪痕。

“宸王妃每日都亲自为殿下煎药、做饭,奴婢瞧着,王妃最近也消瘦了许多。”

“哎”随着梁思义的一声叹息,宸王府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三殿下,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能治好您的病。”看门的守卫前来,打破了宁静,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哦?”宸亲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宣。”

当所有人看见来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的时候,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宸亲王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也仿佛破灭了。

“听说,你有办法治好本王的病?”他仍然是客客气气地问出口。

苏月娄单膝跪地:“小女子幼时在南诏国待过一段时日,对蛊毒之术略懂,还请三殿下配合,让小女子查看殿下的病情。”

“蛊毒?”他狐疑,配合地将身上所穿的寝衣解开来,露出挺阔的胸膛。是啊,太医治了多日不见好,莫非真是蛊毒?

可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娃,真不像有能力为他治病的样子。

苏月娄只见他心脏的位置,正长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疮,流出殷红的血,形状和颜色看起来,都像是开得正艳的蔷薇。

“看见了吧,本王生了这疮,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可看得出是为什么?”宸亲王看着苏月娄,淡定说着。他因为病中的缘故,唇色苍白。

苏月娄立时变了脸色这不就是蔷薇蛊毒吗?

“请宸亲王命人准备一节竹筒、三张干香叶、十枚赤阳针、一碗烈酒,小女子姑且一试。”苏月娄再次单膝跪地,求道。

宸亲王抬眼略诧异地看了看苏月娄,便大手一挥,命人准备去了。

“三王妃!”三王妃身边的丫鬟匆匆往厨房跑来:“王妃,今晚府里来了个蒙面女子,说是能治好三殿下的病。”

三王妃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光彩:“此话当真?!”

“是。可是奴婢看着,那女子约摸十几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治好三殿下。”

“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有几分希望的。”三王妃双手不由自主地揉搓着,在院里踱步:“可是三殿下的药一直都是本王妃煎的,我也暂时抽不开身去看。”

“灵鹊,你快去守着殿下,若有好转的迹象,立刻过来告诉我。”她吩咐道。

“是。”灵鹊听了,又往宸亲王的寝殿跑去。

苏月娄要的东西并不难找。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竹筒、赤阳针、烈酒、干香叶都已经备齐,只见苏月娄用赤阳针封了宸亲王的各处大穴,又用火折子点染了干香叶,放在竹筒里,凑近了宸亲王的嘴。

宸亲王平躺在床上,嘴大张着,没过多久,便感觉喉咙一紧,有什么东西从喉头爬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条血红色的虫子从宸亲王的嘴里爬了出来,在场的无一不汗毛直立。

“别动!”虫子还没有完全爬出,苏月娄小声提醒道。宸亲王只得忍受着,躺好。

当那只虫子完全爬入细长的竹筒的时候,苏月娄眼疾手快,把竹筒放在了地上,烈酒往筒里一浇,那红色的肉虫子便冒出滋滋的声响,不停地蠕动着,直到再也动弹不了。

这边宸亲王的状态才终于好了一点,见她本事了得,不由得对自己做先前的态度感到羞愧,便下了地,双手抱拳:“姑娘。”

“三殿下。”苏月娄也双手抱拳回礼:“蛊毒已除,三殿下这几日多用艾草泡泡身子,不出一月就能好了。更深露重,小女子便告辞了。”

“等等!”宸亲王叫住了她:“姑娘救了本王的命,本王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小女子救您,是钦佩您的为人,不为其他。”

“姑娘再等一等,本王有好礼要送给姑娘。”宸亲王说完,又吩咐旁人去取一样物什来。

没一会儿,一名侍卫上前来,递上一把通体鎏金的黑乌金刀。

原以为是普通的金银俗物,没想到宸亲王大方,竟肯将这样的传世之宝送给她。

苏月娄看见那把黑乌金刀,眼睛立时放了光,伸手去接黑金乌刀。黑金乌刀一入手,她立时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这把刀通体乌黑,边上镶着足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听姑娘说从前在南诏待过一段时间。这是本王从前出使南诏时,南诏国王送给本王的礼物。相传这把刀是上古时期炎黄大战,蚩尤落败时,炎帝的部下仓颉留在南诏的。”

苏月娄笑纳:“如此珍贵,三殿下有心了。”

“哐当”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众人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三王妃激动之下,打翻了刚为三殿下熬的药。

“三殿下!”见宸亲王能下地了,三王妃不由得泪眼婆娑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三殿下!”

“婉儿,没事了。”三殿下反握住她的手:“没事了。”

三王妃却抽出手,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既然三殿下好了,婉儿也该拿着休书离开了。”她说着,转过身面对着宸亲王磕头:“殿下前些日子写给妾身的休书,还在妾身这里呢。妾身……”

“婉儿!哪里的话。”宸亲王赶忙上前扶起她:“从前我写休书,让你离开,无非是不想你跟着我受累,现在我好了,我又怎么舍得你离开?”

“噗!”三王妃破涕为笑,轻轻捶打了宸亲王一下:“你可把我吓坏了,说起来,咱们还得谢谢……”

……

“咦!”两人环顾四周,都不见刚刚那个穿着黑色披风、蒙着面纱的女子:“殿下,刚刚那个女孩儿呢?”

“是啊。”宸亲王说道:“这女子莫不是趁着我们聊天走了?”

……

苏月娄回到仙云阁,天已经蒙蒙亮了。躺在床上好久才入睡,没过多久,青绾就过来敲门,叫醒她起床用早膳了。

苏月娄应了声儿,打了个哈欠,起床收拾,忽而就看见窗台放着一枝开得正盛的红百合。

她有些诧异地走过去,将那枝还带着露珠的红百合拿起,嗅了嗅,就插入了一旁的花瓶中。

父亲是知道自己喜欢红百合的,大概是自己睡得太香了,竟没有察觉到父亲已经来过了。可是父亲,以前从来没有送过花呀!

一路进了前厅,就见到父亲正在匆忙用早膳,陈姨娘和张姨娘在一旁陪侍。

“月儿,爹今日去朝中有事,就不等你用膳了。”

“嗯。”苏月娄知道朝中有事也是常态:“谢谢爹早上摘的百合。”

苏齐章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苏月娄:“什么百合?”

两人面面相觑。苏齐章赶着去上朝,也没有细想:“算了,晚点回来再说。”说着,接过张姨娘手中的官帽,戴上就出了前厅。

父亲已经走了,她和陈姨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问了问苏玉伶的情况,匆匆喝了碗粥,就回仙云阁了。

紫东苑内。

陈姨娘从前厅回来,为苏玉伶带回一些清淡的吃食。她一推开苏玉伶的卧室门,一只药碗就迎面飞了出来。

“我都说了别进来,你们这帮狗奴才,欺负”苏玉伶话还没说完,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陈姨娘端着的一盅海鲜粥洒了一地。

“玉伶,你”陈姨娘错愕,手上被粥烫红了也仿佛浑然不觉。

“娘”苏玉伶看着母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疼我好疼啊”

“哎。”陈姨娘叹了口气,走到苏玉伶床边坐下,拿过一旁的药膏为她上药:“你这个样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都怪苏月娄那个贱人!”苏玉伶恨恨地抓着身下的床单,露出的臀上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谨言慎行,就算你对她有诸多不满,也不该这样公然骂她呀!现在府里的人都传遍了,说你因为那颗鲛人泪珍珠的事情,侮辱嫡姐、不分尊卑!”

第八章 你看清楚了

“娘。”苏玉伶看着陈姨娘,慢慢淡定下来:“我也是一时气不过,以前她那么好拿捏的一个人,这次竟让我栽了那么大个跟头,我能不气吗?”

陈若丹的目光飘向远方:“说起来,我也觉得,自从那天她从树上摔下来,醒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言谈举止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以前难对付了。”

“娘,你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府里所有的姨娘都能斗倒,你还会怕她吗?”苏玉伶狐疑地问出口。

“哼!”陈若丹冷笑:“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还没及笄的女娃娃,跟我斗,还嫩了些!不过,因为你的事情,张姨娘那个贱人今日也被准许到前厅伺候老爷用早膳了,着实让我生气!”

“算了!”她看了看苏玉伶:“今年皇宫里举办秋宴的时日就快到了,你好好休养,秋宴的时候务必要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满意地看着苏玉伶,摸了摸她光洁如玉的脸蛋:“要是我女儿能得到哪位皇子的青睐,咱们母女可就不愁以后了。”

“可是,秋宴是嫡出的子女才能参加的,我真的可以吗?”苏玉伶狐疑地问出口。

“放心吧,在府里,老爷最疼的除了仙云阁那个,就是咱们母女了,何况仙云阁那个又是个毁了容的。你说,老爷不帮衬着我们,又怎么为他的后半生谋算呢?”

苏玉伶点点头,任由陈姨娘为自己涂药。

仙云阁内,苏月娄闲来无事,让青绾找了一柄剑来,兀自在仙云阁的院落内练起了剑。现在的身体比起成年后显得太过羸弱,所以在实战中,很可能会因为力道不足而落人下风。

苏月娄独自舞剑,将前世所有的情仇一一舞入剑法中,招招凌厉。剑气卷起地上的黄叶,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一套剑法舞完,枯黄的落叶飘飘而下,旁边的青绾看得入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鼓掌:“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舞剑了,真好看呀”

身后也响起了掌声,苏月娄向后看去,竟是六殿下肃亲王。苏月娄有些诧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第一次见到梁子邺,是在秋宴啊,今天怎么就

梁子邺为人豪爽正直,前世苏玉伶得宠,所有人都主张废后,是他当众斥驳梁玉霄,才生生将废后的事情拖了许久。

“姑娘的剑法甚好,只是,一个人舞剑,未免有些无聊?”梁子邺说完,不等苏月娄回答,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朝着苏月娄舞去。

苏月娄见招拆招,一时间两人打斗得难舍难分,煞是精彩。

黄叶漫天,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仿佛一种势均力敌的较量。

“砰砰砰!”两人比试得正酣畅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仙云阁的院门外有人敲门。

“谁?”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苏月娄问道。

“二姐,是我,我来……向你赔罪了。”门外是苏玉伶的声音。

“不用了,你回去吧。”苏月娄并不想理会她,直言拒绝。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苏玉伶来找自己,准没有好事。

“可是二姐,我给你带了一份亲自熬的桃胶羹,你就算不原谅我,好歹也开门看看我呀,我身上还带着伤呢。”

苏月娄看向梁子邺,只见他将比武的树枝抽回:“二小姐,看来今天不合时宜,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舞剑。”他笑得灿烂,三步两步跑到仙云阁的院墙边,一个旋身翻了出去。

这个梁子邺,知道自己是苏府的二小姐?苏月娄望着梁子邺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要知道,前世的梁子邺,在成年前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刚刚居然在这里陪她舞剑?

“二姐,开门呐!”门外的苏玉伶不依不饶地敲着门,苏月娄只得向青绾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门一开,苏玉伶就摆着一张虚伪的笑脸跨进了仙云阁,向着苏月娄走来:“二姐,我亲自给你熬了桃胶羹,美容养颜的,你尝尝看?”

苏月娄轻笑,接过苏玉伶手里端着的桃胶羹:“你伤可好些了?”

“是还有些疼,不过没什么大碍,给姐姐熬一碗桃胶羹的力气还是有的。”苏玉伶微微低着头:“说起来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不该贪图姐姐的东西,惹姐姐生气的。”

“无碍。”苏月娄微笑着转身,想将桃胶羹端进屋里。苏玉伶的这一套说辞,显然是有人教导过了。

“二姐,你不喝吗?”苏玉伶有些诧异。

“哦,我早上喝了两碗粥,已经很饱了,喝不下。倒是你,不饿吗?”苏月娄把桃胶羹放在屋里的桌上,反问道。

“哦,我不饿。”苏玉伶看着苏月娄,说道:“二姐,我听说,最近秋高气爽,后山上的鲤鱼可肥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要不去后山抓鲤鱼吧?”

苏月娄腹诽,今日这么乖顺地前来认错,原来是有计划等着呢!

“可是,你的背,不疼吗?”苏月娄为难地问道。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二姐,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苏玉伶和以前一样,装似亲密地挽住了苏月娄的胳膊。

苏月娄心里直犯恶心,却也没有拆穿:“好啊,那就去吧。”

后山也是将军府的地盘,山上种植了两片人工的粉色芦苇丛,还有假山、水潭等美丽的景物。山上春天可以扑蝴蝶赏花,秋天可以赏芦苇,捉迷藏。所以后山也是这几个小姐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她就是在从后院的桃子树上摔下来后没多久,掉进了后山的一个水潭。前一件事情让她的脸留了疤,没能去参加当年的皇族宴会;后一件事情,则让她留下了永久的体寒之症,每到下雨天,全身的关节就会像绵密的针刺一样钝痛。

出了将军府的后门就是后院,左右两旁都种植着一颗百年的大桃树,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后山了。

后山离院落有一段距离,走到后山的时候,几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苏月娄停留在一片芦苇从的旁边,双手撑着膝盖,停在了苏玉伶的后面:“三妹,我好渴,我实在走不动了。”

只见苏月娄身侧两旁都是种植的粉色的芦苇丛,再往前远远地看过去,就有几个供人观赏的水潭。

其中一个水潭旁,种着一颗枫树,正是落叶的季节,风一吹,枫叶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很是美丽。

苏玉伶回过头来:“二姐,说起来我也有些渴了,要不就让青绾跑跑腿,去拿两盏热茶来吧。我们还要在后山玩许久呢!”

苏月娄的手搭在青绾的肩膀上,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不行,我前些天从树上摔下来,伤还没好呢,还要扶着青绾走路。你不是说你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么?我看还是让紫环去吧。”

“这好吧。”苏玉伶思索了会儿,见实在推脱不过,就答应了。紫环回了紫东苑拿些茶盏点心,两人继续往前面走着。

前世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前世是青绾被支开了,今生是紫环。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更新奇的。

三人往前走了不远,就到了后山上的枫树旁边。入秋了,清潭旁的那颗枫树正在落叶。通红的叶子落在潭水里,潭里几条肥美的鲤鱼从她们眼前游过,这样的画面很是美丽。

“二姐你看!那条鲤鱼好漂亮!”苏玉伶拍了拍手,手指又指向了潭里的鲤鱼:“这些鱼儿看起来真肥美,如果抓回去煲汤,一定很好喝,爹爹和娘亲也一定很开心!”

“是啊!”苏月娄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慢慢在水潭边蹲了下来。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身体右后侧苏玉伶的动作。

苏玉伶在她身边,也慢慢蹲下来。不过她蹲的时候,眼角一直瞟向苏月娄。心说:哼!这个蠢笨如猪的女子,也配和我争?!

忽而,苏玉伶脚下有意无意地滑了一跤,双手前倾,就快要把苏月娄推下水潭。

苏月娄听着身后的动静,快一步侧身躲过。苏玉伶双手一空,自己就朝着水潭猛地跌了进去。苏月娄暗自伸出了一只脚,不动声色地绊了她一跤,让她头呈着倒栽葱的姿势跌下了水潭。

“噗通”一声!苏玉伶整个人跌到了水潭里,潭水瞬间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三妹!三妹!”苏月娄站起来,状似焦灼地叫喊着,却也并不马上救她。

苏玉伶的头艰难地冒出水面:“二姐!二姐你干嘛推我啊?!”

什么?!苏月娄一愣!若是前世,她一定会先想着救人,不会在意苏玉伶说了些什么。以前正因为她这样与世无争的性格,在将军府可没少背锅。

“三小姐!三小姐!”她们身后跟着的青绾见苏玉伶落了水,不明白状况,上前来要救人,却被苏月娄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毕竟青绾是二小姐的丫鬟,也只听命于二小姐,所以青绾也就停在了原地。

苏月娄看着苏玉伶在水里不断挣扎,作壁上观:“三妹,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我推的你?”

第九章 告状

“是呀!不然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跌到水里!咳咳”她呛了几口水,咳嗽着,双手在水里不断地扑腾:“还不快救我!二姐!”

苏月娄又在潭水旁边蹲了下来,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不断扑腾的苏玉伶。现在她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散乱,脂粉也尽数褪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真是我推的你吗?我站在你身后,怎么会推到你?!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救你的。”

“二姐!你害我落水,你还见死不救!”苏玉伶恼羞成怒:“我与你情同姐妹,姐姐,你怎么忍心害我?”

“害你?”苏月娄看着不断扑腾的苏玉伶,心生一计。她的手搭在了苏玉伶的头上,牢牢抓住了她头皮上的一撮头发:“你可看清楚了,这才是害你!”

苏玉伶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苏月娄整个儿按进了水潭里。

“唔唔”苏玉伶双手胡乱拍打着,嘴里发出求救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苏月娄又将她的头发提出水面:“刚刚是不是我推的你?”

这一次,苏玉伶没敢说话。她盯着苏月娄,敢怒不敢言。

苏月娄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喘息时间。见她不回答,又一手把她按回了水潭里:“刚刚是不是我推的你?”

“小姐!”青绾慌张地看向了苏月娄,指了指离来时候的路不远的芦苇丛:“有人!”

秋高气爽,后山的芦苇丛也高过了人。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她们俩也没看清楚是谁。

苏月娄稳了稳心神,又将精力放在了苏玉伶身上,她见时候差不多了,又将苏玉伶提了起来:“刚刚是不是我推的你?”

“二姐我错了,不是你推的我!”苏玉伶哭着求饶:“是我自己摔了一跤,才跌到了水潭里的,是三妹的错”

“要是到了父亲跟前,你预备怎么说?”苏月娄继续说着。

“都是三妹自己不小心,不关二姐的事”

苏月娄远远地往来后山的路看了一眼,只见紫环正端着些茶水点心,往这边赶来。

“那我救你,你可不能在父亲面前反口啊,不然,我要你好看!”苏月娄嘴里威胁着,手扶着苏玉伶就要拉她上来。

然而苏玉伶暗自用力,想要把她拖下水去。好在苏月娄有所防备,青绾也在一边稳着她。她们俩合力把苏玉伶拖上来,紫环也差不多赶到了。

“三小姐!”紫环见苏玉伶落了水,也赶紧跑了过来。

“三妹你没事吧!”苏月娄把她拖上了岸,当着紫环的面用袖口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脸:“这天气怪冷的,我们赶紧回去吧!你也回去换一身儿衣服,不然等一会儿着凉就不好了。”

苏玉伶爱美,本来就穿得单薄,这会儿浑身湿透了,正站在原地不住地打冷颤,她恨恨地看着苏月娄,也不说话。

苏月娄也没在意,在前面自顾自地带着青绾先回了仙云阁。

“二小姐!”一关上房门,青绾就在苏月娄身前跪了下来:“奴婢不明白,就算上次三小姐该罚,这次怎么”

毕竟三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个小姐。刚刚她眼睁睁看着二小姐把三小姐按到水里,毫不留情,还不许她插手,她心里就像打鼓似的突突个没完,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

“青绾,我就问你一句话。”苏月娄淡定地坐下,揭下面纱喝了口茶。隔了半晌,才双目凝重地抬起头来,望向了青绾的眼睛:“不管我是对是错,你愿不愿意始终站在我这边?”

其实苏月娄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前世的青绾就对她忠心耿耿,就算她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后,青绾也一直不离不弃,一直到被苏玉伶害死。

如果青绾仍然至始至终都站在苏月娄的身边,那么不必说,青绾前世的仇,她也会代她一并报了。

“奴婢自从进了将军府,被派到二小姐房里来,就认定了二小姐。”青绾跪在地上,望着苏月娄:“二小姐待人宽厚比其他房的小姐宽厚。奴婢也知道,二小姐不是随意发难的人。如果有一天二小姐与三小姐决裂,青绾誓死也要保护二小姐!”

“不!”青绾望着苏月娄,坚定地说道:“就算二小姐与整个将军府决裂,青绾也愿意誓死追随二小姐。”

苏月娄望着青绾,一时间也有些感动。前世就是因为自己太过善良,太过懦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才让她遭了歹人的算计!

“青绾。”苏月娄上前,两手扶起青绾:“你记着,陈姨娘和三小姐不是我们可以信任的人。我们要联合起来,保护好自己,好吗?”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我的奴仆了,你记着,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你,还有大哥的性命和前程,都是绑在一块儿的。”

“嗯!”青绾朝着苏月娄不住地点头:“奴婢记下了。”

苏月娄在后山的时候,没有把青绾支开,是有自己的用意的。一来,如果跟苏玉伶起了争执,她也好有个帮手;二来,如果苏玉伶到时候敢反咬一口,青绾也能帮自己说话。

自从前世惨死,她就对苏玉伶没了情谊,有的只是仇恨。早点让青绾见到,做点防备,也没什么不好的。

“砰砰砰!”仙云阁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二小姐,老爷在前厅,请二小姐过去一趟。”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苏月娄答应着,一边将自己脸上的面纱重新蒙上,才带着青绾出了房门。

她在后山的时候就想到,如果真的和苏玉伶撕破了脸皮,按照苏玉伶的性子,她一定会能闹多大的事情闹多大,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次去正厅,八成和苏玉伶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进了前厅,两人果然就看见苏玉伶一身湿漉漉地跪在地上,她也没换衣服,现在正弓着腰,在父亲的面前哭哭啼啼。父亲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父亲的身边坐着陈姨娘,其他几位姨娘也听了风声赶了过来,站在了一旁。这场面,看起来像是有一场仗要打了。

“月儿,你说,你和三妹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齐章望着苏月娄,问道。

今日苏齐章下了早朝,一回到家,就看见苏玉伶浑身湿透了,于是就问她缘由,她也就趁机将苏月娄供了出来。

苏齐章年轻的时候曾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所以他的身上,自带了疆场的杀戮之气,这句询问的话,又让青绾刚刚放下的心提了上来。

“父亲。”苏月娄在苏玉伶的旁边不紧不慢地跪了下来,开口说道:“今早在后山,三妹不听我劝告,非说想去抓潭里的鱼,结果自己滑进了潭里,是我和青绾两人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她捞上来的呢!”

苏月娄望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父亲,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

“你胡说!明明是你推我下去的,你还把我按在水里,想把我淹死!”苏玉伶盯着苏月娄,恶狠狠地说道。

她这一句话,成功地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身上。苏玉伶现在浑身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脸上因为受冻太久已经成了青紫色,她身下还有一滩衣服上流下来的水渍,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三妹,说话要凭良心。莫不是你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为了在父亲面前脱罪,故意污蔑我?”苏月娄盯着苏玉伶的眼睛:“你说今天是我推的你,就得拿出证据!”

“将军!”苏玉伶身后一直跪着的紫环开口说道:“将军,奴婢可以作证,是二小姐推了三小姐!”

苏月娄目光转向了紫环:“你说是我推的三小姐,你可亲眼看见了?”

紫环对着苏月娄坚定的目光,一时没了底气,说话也变得唯唯诺诺。苏玉伶只说是苏月娄害的她,叫紫环咬死这件事情,却并没有教紫环具体该怎么说。

紫环对着苏月娄的目光,硬着头皮点了头:“是,奴婢亲眼看见了。”

“紫环,咱们同食苏家的米粮,可不能随意诬赖人!三小姐落水的时候,你正奉了三小姐的命令回家拿茶盏呢!如何看见二小姐推三小姐落水。”青绾跪在苏月娄的身边,说道。

她虽然紧张,可是想到苏月娄说过的那些话,也就有了底气。管他什么三小姐,如果会伤害到二小姐,她就要不顾一切地反击!

而且这个紫环,明显就是作伪证,顺口打哈哈。青绾是亲眼看见三小姐自己跌到潭里的,想到这里,青绾也就有了底气。

“再者说了,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才将三小姐救上来。二小姐为了救三小姐,也差点跌到了水里,你也是看见了的,怎么到了父亲跟前,你却反咬一口呢!”

“奴婢……”紫环看着青绾,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了。

的确,她回到后山的时候,就看见苏月娄在救苏玉伶,还差点掉到了水里。是苏玉伶让她咬定苏月娄的,只是三两句话下来,青绾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了。

第十章 五小姐

陈姨娘也在一边,暗自替女儿捏了把汗。往常这个苏月娄不声不响地,也不知道暗地里被她们母女算计了多少次。怎么最近突然就跟开了窍似的,而且,就连着她身边的青绾,也跟着厉害起来。

陈姨娘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半分。她见今日讨不着好,于是走到苏玉伶的身边跪下:“老爷,依妾身看来,今日无非就是小孩子玩闹,不值得老爷大动肝火的,玉伶顽皮,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苏齐章看向陈若丹,她虽已经年过三十,但是保养得很好,温言细语的模样让他瞬间气消了大半。

只是,他一转念,又想起了苏玉伶偷拿苏月娄东西的事情。短短几天,因为苏玉伶就出了这么多事情,这三小姐还真能折腾!

“父亲。”苏月娄上前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下一条条结痂的伤疤:“就在前几天,三妹说想吃后院的桃儿,要女儿去为她摘,女儿还因此受了伤呢!没想到今日三妹自己落了水,为了脱罪,反而污蔑女儿。”

“如果女儿有心推她下水,又怎么会不顾自己身上的旧伤,用尽全力去救呢?而且女儿与三妹一向最好,又怎么舍得伤害她?”

苏齐章再看跪在地上的苏月娄,她正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她手腕以下的位置,正是那天摔下来留下的伤疤。想到此,他不禁又多了几分对苏玉伶的怨怼。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五小姐求见。”

苏月娄听了,心里暗自打起了鼓。也不知道今天在芦苇丛后面的,是不是五小姐苏向薇的人。她记得,前世被苏玉伶推进水里,除了在场的紫环,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呀。

难道,前世今生的轨迹,随着她做事风格的变化,也在变化?

五小姐进了将军府的正厅,单膝跪下来:“参见老爷。”

“你现在前来,为了什么事?”苏齐章开口。

“老爷,五小姐一定是来为三小姐做证的!”紫环看到吴昊前来,心里暗喜:“早上奴婢折回后山的时候,就看见五小姐从后山下来!二小姐谋害三小姐的事情,她一定都看见了。”

苏齐章的眉头凝聚起来,正厅的气氛再次变得异常沉重:“向薇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爹,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事情,我的确看到了,可以作证。”苏向薇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姐姐:“今早女儿去后山折些枫叶,不想就见到了两位姐姐。”

“你且大胆地说出来,不必有顾虑。”苏齐章发话。

“是。”苏向薇深吸一口气:“女儿在后山,看见三姐自己滑进了潭水里。二姐见了,和青绾去拉三姐,还差点被三姐拖下水。”

“五妹,你!”苏玉伶气鼓鼓地看着苏向薇,如果不是苏齐章在场,她恐怕要上前打人了。

苏向薇说的是事实,不过并没有把苏月娄按苏玉伶头的事情说出来。

苏齐章的不悦显而易见。苏玉伶本来就是庶出,害嫡女从桃树上摔下来受伤在先,落水诬陷在后,这两件事情,足以颠覆了她在苏齐章心目中的乖巧形象。

苏齐章的眼睛再次落在了紫环身上,带着十足的震慑力:“你说,你是亲眼看见二小姐推三小姐落水的?”

紫环不再肯定地答复,目光缓缓地瞟向了苏玉伶。苏玉伶见状,害怕在场的人看出端倪,连忙将头撇到了另一边,不去理会紫环。

“糊涂东西!”苏齐章见到紫环这样的眼神,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他抓起手上的茶杯,猛地掷向了跪在地上的紫环。

紫环也不敢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一时间茶水四溅,紫环的头上也被砸出了一道大口子。

“父亲”苏玉伶显然被眼前这样的场景吓坏了。她以前哪里见过父亲这样大发脾气的模样!

“怎么一回事?说!”苏齐章走到紫环面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紫环,继续逼问着。

“回老爷。”紫环是个胆小的,见到这样的场景,又无法向苏三小姐求救,便一五一十地吐露起来:“奴婢是奉了三小姐的命令去拿些茶盏点心的,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二小姐在救三小姐。”

“可是三小姐说自己在二小姐那里受了委屈,所以要奴婢帮忙作证,奴婢不敢不从。”紫环跪在地上,不住地向苏将军磕头:“求苏将军饶命,求苏将军饶命”

此时,苏玉伶也不敢再为自己作辩解,于是将头埋得极低。她都有些后悔今日故意闹到父亲那里去了。

“紫环陷害苏家嫡女,心术不正,大打四十大板!”苏将军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老爷!老爷我错了!”紫环一听,立马吓得浑身颤抖:“奴婢也是听了三小姐的话,求老爷开恩呐!老爷”

四十大板,足以把一个人打得皮开肉绽。苏齐章的一句话,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然而,紫环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被两个家仆拖了出去。

拖走了紫环,正厅里的气氛瞬间凝结到了冰点。苏齐章一步步地走到了苏玉伶的跟前:“还从来还有人,在本将军面前耍这样的把戏!”

“父亲。”苏玉伶抬头看着他,神色慌张:“父亲,女儿有错,可是我是您的女儿啊!”

“家法伺候,之后这一个月,就不用出门了。”苏齐章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

苏玉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家法是什么,她是知道的。欺上瞒下者,二十大板,加上之前打的板子,足以让她下不了床了。

等到苏齐章走远后,她立马像发狂的狮子一般跳了起来,朝着苏月娄冲了过去:“贱人!是你,都是你设了计,故意害我的对不对?!”

她把她往水里按的一幕幕,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呢!可是刚刚她在前厅,居然能把自己的恶行完完全全撇清!

苏玉伶说着,就伸手去掐苏月娄的脖子,她恶狠狠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在场的人眼里。

然而,她刚刚碰到苏月娄的身体,就被陈姨娘一把拉开。陈姨娘身体挡在三小姐的身前,护住了她:“三小姐!嫡庶尊卑,长幼有序,还请自重!”

陈姨娘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是眼下的局势,如果让自己的女儿伤了二小姐,只怕苏玉伶还会吃更多的苦。

夫人和其他几位姨娘也都赶过来扶住了苏月娄。

“嫡庶尊卑!”苏玉伶狠狠推了陈姨娘一把,自己再次朝着苏月娄扑了过去:“凭什么!凭什么!”

这一次,青绾挡在了苏月娄身前,苏玉伶一冲上来,就被青绾挡了个满怀。苏玉伶身体一偏,整个人就跌坐到了地上。

“玉伶!”陈姨娘连忙过来扶她。

“三妹落水起来也没换衣服,这会儿怕是已经冻得神智不清了吧!”苏月娄从地上站起来,站在离苏玉伶不远的地方:“做错了事,就乖乖领罚,早些挨完了板子回屋换衣服吧。

苏月娄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径自回了仙云阁。一进卧房,就看到那碗冷掉的桃胶羹。

“青绾,把这碗桃胶羹拿到后院倒了吧。”苏月娄看得心烦,对着青绾嘱咐道。

“是。”青绾上前端起那碗桃胶羹:“小姐,你说,三小姐会不会在碗里给你下毒?”

“下毒?”苏月娄看着青绾,微微一笑:“我想,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不过,在里面吐唾沫的可能倒是很大。”

“哎!球球怎么样了?”苏月娄想到了球球,于是问道。她虽然重生后,还没有见到球球,但是对它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球球是大哥出征之前,送给她的一条小黑狗,因为小时候圆得像个肉团子,所以苏月娄给它取名叫球球。养了一年多,已经变成大球球了。

“噗!”青绾笑了笑:“球球一日三餐都吃得多,很健康,毛色也亮,不过这么多天没见到小姐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苏月娄看着青绾,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在了青绾前面,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后院走去。

“说起来,今天在前厅也真是险,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好关键时刻五小姐站出来作证了。”青绾补充道。

其实,今天的事情即使没有苏向薇帮忙说话,苏月娄也能解决,但是正因为苏向薇的帮忙,才让苏月娄事半功倍。

“看来,张姨娘是缺一个得力的帮手了。”苏月娄若有所思。也许是那日对付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名声传了出去,引来了想要和自己联合的人。

自从苏月娄的生母走后,陈姨娘在府里专宠多年,早就有许多人不满了。苏向薇一向胆小懦弱,今天站出来指证三小姐,难保不是张姨娘在背后授意。

“青绾,你等会儿到我房里拿些上好的胭脂和布匹,送去张姨娘房里,就说秋凉了,见五小姐穿得单薄,略微献上一点心意。”

“可是小姐,咱们房里一向朴素,以前有点好的也都被三小姐拿去用了。除了前些天老爷让人送来准备宫里秋宴的布匹和胭脂,其他再没有了。”

第十一章 张姨娘

苏月娄一愣,脚步也微微顿了一顿。她一向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是作为将军府的嫡女,关键时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真是可悲。

“那就先拿去应付着吧,秋宴的事情,我再重新想办法。”苏月娄淡定地说着。

“可是小姐,秋宴非比寻常,参加秋宴的人非富即贵。小姐到时候若没有称心的衣服,去参加秋宴,难免会叫人笑话的。”青绾担忧道。

苏月娄皱眉:“你只管去吧,秋宴的事情我会另想办法的。”

“是。”青绾只得答应。

后院里,球球见到苏月娄和青绾,依然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扑了过来,伸长了舌头直舔着苏月娄。两人在后院陪着球球玩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屋。

苏月娄回到房里的时候,有些热,身上也渗出了些汗。

青绾去找张姨娘后,苏月娄在房里,竟没来由地感觉到孤独。

她脱了外衣,从脖颈间拿出那日从三小姐房里搜出来的暖玉。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东西,那天在前厅,除了这一样,其他的苏月娄什么也没拿走。

望着这暖玉,苏月娄就忍不住忧伤了。如果娘亲还在世的话,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更别提任由着苏玉伶母女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从前娘亲在世的时候,自己的吃穿用度一向不缺。娘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教给她的也都是一些仁义礼智信的大道理。可是这些,在面对陈姨娘和苏玉伶这些人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对面她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权谋、算计才有用!这一世为了保命,为了复仇,她要不留一分余地地把这些歹人送入地狱。

苏月娄趴在桌上,她有些累了,想一个人歇一歇。

青绾带着苏月娄的胭脂布匹,一路来到了张姨娘和五小姐居住的祥云苑,在门口遇到了一名守在外面的丫鬟:“麻烦姑娘通传一声儿,仙云阁的青绾求见张姨娘。”

“是。”门口的丫鬟福了福身,转身向院里走去。没一会儿,张姨娘便从祥云苑的里屋走了出来。

“哟!青绾姑娘来啦?”张姨娘显得很高兴,客客气气地问出口,又看向一旁通报的丫鬟:“你这丫头怕是糊涂了,嫡小姐的人来了,也让人家在门口干等着?”

“青绾丫头,外面风大,进屋来说话吧。”张姨娘说着,挥了挥手中枫叶色的手帕。张姨娘三十出头,还很年轻,化了妆的模样可不比陈姨娘差。

张姨娘的热情反倒把青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微微愣了愣,随后点点头:“是。”

跟在张姨娘的身后进了屋,青绾就微微弯下身子,把手里的托盘呈了上去:“张姨娘,这是二小姐托奴婢送过来的,秋凉了,小姐也希望张姨娘和五小姐多做几身衣裳,保重身子。”

“嗯,嫡小姐有心了。”张姨娘微微点点头,命人将礼物收下,又让人去拿了三匹云锦的料子。

“这是我娘家的哥哥给我捎来的云锦缎子,祥云苑就我和五小姐,也用不了这么多,这几匹就带回去给嫡小姐吧。”

“我这个做姨娘,在府里地位不高,从前也没什么能够帮衬到嫡小姐的,还请嫡小姐莫要见怪才是。”

青绾低头,看向那三匹上好的云锦料子。

俗话说云锦料子寸布寸金,这张姨娘出手还真是舍得,一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三匹云锦锻,这倒是让青绾有些意外。

“哪里的话,张姨娘年轻貌美,除了陈姨娘,府里就只有您最得宠了。”青绾说话间,张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香莉就把三匹云锦料子塞到了青绾手里。

“小嘴真甜,那这几匹缎子,就带回去给嫡小姐吧,以后若嫡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就是。”张姨娘对着青绾说道。

“是。张姨娘对二小姐好,二小姐自然也是能知道的。那奴婢就代二小姐谢过姨娘,先行告退了。”张姨娘点了点头。青绾说完,行了礼就退出了祥云苑。

青绾走后,张姨娘望着眼前浮光若金的缎子,伸手摸了摸缎子的面料。只感觉到面料如水一般柔顺,却又触手生温,细滑无比。

“这料子是顾家衣铺出来的料子,顾家衣铺向来是为皇家服务的,传言有钱也未必买得到里面的一件衣裳。她竟然舍得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倒是让我有些惭愧了。”

“姨娘,您刚刚,不是也回礼了三匹云锦锻吗?依奴婢看,没什么可惭愧的。”一旁的香莉说着。

“云锦再珍贵,也只是金银就能买到的俗物,可远比不了顾家衣铺出来的的东西。”张姨娘拿起一匹淡黄色的料子抖开,显得十分开心:“若拿这匹布给向薇做身衣服,一定好看极了。”

“姨娘。”香莉有些犹豫地开口:“二小姐从前有些懦弱,而且……二小姐丑女和草包的名声都在外面传遍了,您确定……要收下她的东西吗?”

听到这话,张姨娘的态度瞬间冷了下来,屋子里有些寂静。

“姨娘!”香莉意识到了不妙,立马跪了下来:“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打!”

“掌嘴。”张姨娘雷厉风行地说出来:“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苏府的嫡小姐,你这番话若是传到了老爷耳朵里,还以为咱们祥云苑尊卑不分呢!紫东苑的教训才过了没两天,你就忘了吗?”

“是,奴婢错了。”香莉说着,巴掌已经朝着自己的脸“啪”地打去了。

“我可不管从前怎么样,我只看现在。”张姨娘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将看中的淡蓝色料子递给旁边的丫鬟:“去赶制一件衣裳来,给五小姐备着。”

“是。”一旁的婢女接过衣料。

仙云阁内,苏月娄将那三匹布一一看了看,最后选了绛蓝色的那套云锦料子,交给青绾做件衣裳出来。

那清浅的绛蓝色料子在日光下发散着熠熠的光辉,低调而不失高贵,很合苏月娄的心意。

“什么?!”四小姐苏彦婉听说青绾去祥云苑送了东西,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盏:“这个贱人!还学会邀买人心了!这贱人的东西,张姨娘也收?”

“四小姐!”一旁的丫鬟跪了下来:“前些天冒犯二小姐的,都挨了罚,您言行上还是注意些吧。”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苏彦婉说着,起身往仙云阁走去:“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想作什么妖!”

苏彦婉一路气冲冲地来到了仙云阁,却发现仙云阁的大门紧闭着,于是上前敲门:“苏月娄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出现在苏彦婉眼前的,除了青绾,还有一条通体浑黑的大狗。

“汪汪汪!”那大狗见了苏彦婉,仿佛能看懂她的敌意一般,不住地狂吠起来,吓得苏彦婉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了几步。

“四小姐,二小姐只让我带一句话给您。”青绾蹲下来摸了摸球球的头,球球立马变得乖顺了许多:“三小姐这会儿受了罚,都不曾来仙云阁撒气。四小姐不要总是冲在前面,徒给别人当了枪使。”

青绾说完,也不顾苏彦婉气成猪肝色的脸,转身进门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个下……”苏彦婉还没说完,仙云阁的院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苏彦婉见讨不着好,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她去看过苏玉伶的伤势,现在苏玉伶已经彻底下不了床了,今天早上还握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给自己出气。

苏彦婉又何尝不知道,苏玉伶所谓的友谊里,带着几分利用。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娘逝世的时候,一直都是陈姨娘和苏玉伶给予关怀,每每她犯了错,也只有陈姨娘母女会为她说上两句话。所以,从那以后她就认定了陈家母女。

这样想着,苏彦婉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紫东苑门外。紫东苑院门大开,远远地,苏彦婉只看见陈姨娘照顾苏玉伶的模样。

有母亲的滋味,真好啊。苏彦婉这一次难得没有风风火火,而是安静地在角落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秋宴在即,苏月娄要的衣服,青绾已经安排人做好了送过来。苏月娄一换上,整个人仿佛增添了光彩。

清浅的绛蓝色衬得她肤白胜雪,简单的裁剪,勾勒出她高挑而不失丰满的身材。

“小姐,这身衣裳真适合您,能甩三小姐好几条街呢。”青绾说着。

“三小姐?”苏月娄一愣:“今年秋宴,三小姐去吗?”

“嗯。”青绾点点头:“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其他院里的婢女说起,陈姨娘昨晚上求了老爷好久,老爷才答应了三小姐参加秋宴的事情。”

“不过,三小姐能不能去,还得看伤势能不能好全了。”

“哦。”苏月娄有些意外,淡淡应了一声。

前世秋宴的时候,苏玉伶众目睽睽之下拿她脸上的伤疤说事,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关键时刻还是四殿下出面解围。

今世应该就不会了。那天在亭里,她出手把四殿下打得那么惨,他又是极爱面子的一个人,不火上浇油几乎都不可能。

第十二章 看破不说破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想着,苏月娄就换下衣服,也不再为秋宴的事情烦恼了。

秋宴是在皇家宫外建造的清宴园里举行。这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苏月娄带着青绾出了府门,迎头就看见一顶硕大的轿子停在眼前,轿子后面的几名守卫也都整装待发了。

苏月娄正准备上轿,就听见苏玉伶在后面喊:“二姐!”

苏月娄回头,只见苏玉伶和陈姨娘两人并排站着。苏玉伶一身红霞颜色的衣服,满头的金玉珠钗,好不繁琐。

“什么事?”

“二姐,我是临时决定要去参加秋宴的,所以没有备下像样的轿子。而且……妹妹身上还有那日刑罚留下的伤呢……所以二姐,我们能不能同乘一顶轿子?”

苏月娄一愣:“好啊!”她倒要看看,苏玉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身后的青绾听了,有些不安:“可是,二小姐……”

“没事。你回去吧,照顾好球球就行了,我有分寸。”

因为仙云阁除了苏月娄和青绾,再很少有其他人来,所以苏月娄就让青绾留下,照看球球。

“是。”青绾知道,苏月娄决定的的事情很少变化,于是也没有劝她。

苏月娄和苏玉伶一前一后地上了轿,向陈姨娘道了别,轿子便出动了。苏月娄掀开自己身侧的轿帘,望向窗外。

窗外是十里长街,太阳出来,这会儿长街也热闹起来了,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可是,同样的场景,今生再看,苏月娄的感触却不一样了。

一路往着清宴园走去,路过一片城郊的时候,苏月娄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前世无休无止的孤独令她的思维格外明锐,所以当她察觉到异动时,就放下了帘子,闭目静听。

一旁的苏玉伶见了,只当是苏月娄放松了警惕,掏出袖中的匕首就朝着苏月娄刺去。苏月娄眼睛猛地睁开,一把就握住了苏玉伶的手腕:“三妹,你想做什么?”

她握得极紧,苏玉伶吃痛,却挣脱不开。

没等苏玉伶说话,四周就有十来个黑衣人拿着武器,朝着轿子奔来。他们身后的轿夫,也纷纷变了脸色,从袖中掏出武器来。

不用说,这都是苏玉伶的手笔。

苏月娄嘴角一弯,心中就有了计划。

只见她将苏玉伶手中的匕首夺过,下一秒,那把匕首就横在了苏玉伶的脖子上。她要挟着苏玉伶下了马车,那群黑衣人见了,握着剑望着苏月娄虎视眈眈,却没一个敢冲上前去。

“三妹,做事还欠缺一些火候啊!”苏月娄说着,脚就蹬掉了马车的马镫。她一手扼着苏玉伶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攀着马绳,一个翻身就骑了上去。

苏玉伶被她提上马来,横放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驾!”苏月娄也不跟那群黑衣人废话,要挟了苏玉伶,便身体伏低,催了马儿走。

身后有几支羽箭射来,苏月娄听力非凡,侧过身一一躲过,羽箭从苏玉伶的身边擦过,划破了她的衣服,吓得她连连大叫:“苏月娄,你放我下来!你要挟我算什么本事?放我下来……”

苏月娄不予理会,驾着马儿狂奔,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才一把将苏玉伶丢下马去:“三妹,如你所愿,我放你下来。”

这一片依然是城郊,四周鲜有人烟,苏月娄说完,驾着马儿就一溜烟地跑了。

“喂!荒郊野岭的,你把我丢在这里做什么?”等苏玉伶反应过来,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着去追苏月娄的马:“你别走,别走啊!”

苏月娄理她才怪!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清宴园,这会儿离午宴还早,门口几个刚到的皇子正在谈笑风生。

今年的秋宴是当今三殿下负责督办的。通常来说,来参加秋宴的大多是皇子和贵族小姐,老一辈的大臣和王族以往都很少来参加。

“求几位大人救救舍妹。”一到清宴园的大门口,苏月娄就动作利落地翻身下了马,单膝跪地:“小女子是镇国大将军府里的二小姐,今天跟舍妹前来清宴园参加秋宴,不想在途中竟遇到了歹人,还请几位大人做主,救救舍妹。”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

三皇子梁思义首先站出来:“你们遇袭的地方在哪里?”

“在京郊,宸亲王。”苏月娄抬头,脱口而出。

可是在今世,按照时间推算来说,她未满十四岁之前,并没有参加过宫中宴会,也没有正面跟宸亲王打过照面。三殿下脑中闪过几分的迷惑。

就算苏月娄跪着,她目光中仍透露出一种处变不惊的气魄来,这倒让宸亲王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来。

“好,四弟、八弟,你们先随三嫂进去,在场的侍卫都跟我走。”宸亲王吩咐完,就率先出了清宴园,苏月娄也紧随其后。

一行人骑马往苏月娄来的路上找去,终于在京郊远远地看见了苏玉伶。

只见她珠钗散乱,头发凌乱如枯草,身上红霞一样的衣裳也沾了不少的尘土,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大人!”苏玉伶见了苏月娄一行人,立马上前去,在三殿下的马下跪下:“大人,大人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殿下!”苏玉伶话音未落,苏月娄也翻身下马:“求殿下做主,今天那帮歹人的确太过分了,险些伤了三妹!”

苏玉伶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也就住了嘴。

她原本想告发苏月娄危难时刻拿她做靶子,又把她丢在半路的事情,哪知道苏月娄一开口,就扯到了黑衣人的事情。

黑衣人是陈姨娘雇佣的杀手,苏玉伶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如果把黑衣人的事情捅了出去,她和陈姨娘可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三小姐,你的身子可有大碍?”宸亲王问出口。

“没……没有……”苏玉伶唯唯诺诺地回答,她有些怕今天黑衣人的事情暴露。

“三妹,你身上的物什有没有丢?”苏月娄又问。

“没有。”苏玉伶摇头,心里竟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圈套。

“这就奇怪了,这群黑衣人来势汹汹,却什么也没做,难道他们出来,就是为了吓咱们一通?”苏月娄顿了一顿,忽而恍然大悟一般:“难道说,今天这群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可是我常年待在府里,也不曾得罪什么人,是谁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落到苏玉伶耳朵里,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她捏紧了袖子,生怕自己和陈姨娘刺杀苏月娄的事情被苏月娄抖搂了出来。

“没有没有……”苏玉伶伸手摸了摸凌乱的头发:“她们抢走了我的珠钗……”

“如此说来,他们只是谋财,不是害命了?”苏月娄跪在原地,说道。

“即使是谋财,也惊吓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里的两位贵小姐,光天化日公然抢劫,成何体统!”宸亲王:“依本王看,还是得将这群歹徒抓出来,以示惩戒!”

“大人。”苏玉伶跪地,嗫嚅着开口:“那群黑衣人抢了东西,恐怕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这会儿秋宴也快开始了,不如就作罢吧。”

“三小姐,你好奇怪。刚刚可是你跪在本王面前,求着本王为你做主的,这会儿本王要为你做主,你怎么反而变卦了?”

“反正……反正只是丢了几根珠钗而已,也没有损失什么贵重的东西,小女子不愿为这事叨扰了大人,耽误秋宴,所以……”

“你倒懂事。”梁思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向苏玉伶旁边的苏月娄:“二小姐,依你所见,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苏月娄抬头,就见梁思义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难道,他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端倪?

“既然三妹没有受什么伤,又一力建议放了那些歹人,那这件事便就此作罢吧。”苏月娄顺水推舟,说了下去。

梁思义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侍卫:“把苏三小姐扶上马去,带到清宴园换身衣裳。”

“是。”一旁的侍卫听令,走到苏玉伶面前:“苏三小姐,请吧。”

苏玉伶见偷鸡不成,反佘把米,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走在那个侍卫前面,上了马。

一路上,梁思义走在最前面,苏月娄其次,后面是一群宸王府的侍卫和苏玉伶。

“苏二小姐。”梁思义毫无征兆地回过头,笑着看向苏月娄:“你老蒙着面纱,不闷吗?”

不等苏月娄回答,梁思义就别过了头。

苏月娄一愣:莫非,他认出了自己?

“我年幼的时候毁了容,所以,自那以后都是蒙着面纱出门的。三殿下的意思是,之前有见过我吗?”

其实,梁思义也不太确定,那天去往宸王府为自己解蛊的是不是眼前的姑娘。不过,苏二小姐的神态和器宇,都和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也像极了那晚解蛊毒的女子。

“没有,只是好奇而已。”梁思义说完,一行人又陷入了沉默。

第十三章 讥讽

回到清宴园,苏玉伶便去偏殿换衣服了,苏月娄闲来无事,就在后花园里踱步。

前世,她被苏玉伶当众羞辱,即使四殿下解了围,她仍然十分难过,一个人哭着跑到了后花园,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六殿下。

“这位姑娘,你的手帕掉了。”前世,苏月娄闻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十分好看的脸。梁子邺穿着一身白色银边的衣裳,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剑眉星目,整个人显得高挑,仿佛纤尘不染的仙人一般。有那么一瞬间,苏月娄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地间最卑微的尘土。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还未干的泪痕,顶着一双哭花的眼接过手帕:“谢谢。”

说完,也不等梁子邺回答,就径自跑开。

直到后来,她嫁给了四殿下。喜宴上,才知道那天为自己捡手帕的,竟然是传说中不可一世的六殿下梁子邺。

梁子邺后来是见过她的真面目的,可是,前世直到她死,他都还在奋不顾身地为她说话。

难道说……

不!苏月娄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害怕。

前世受的苦楚还不够多吗?竟然还会对别的男人抱有期望?!不!她不要!她唯一所愿就是将前世伤害过自己的人一个不留地折磨死。

她能信任的人,只有父亲和哥哥。

这么想着,苏月娄不自觉间就掰断了眼前的一颗矮子松的枝丫,“咔嚓”一声响,才把她拉回现实。

苏月娄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向自己,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孑孑傲立的一个人。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白袍银边,傲立无双。

他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一步步地走过来:“这副模样,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苏月娄摇摇头,准备走。

“二小姐,好久不见。”苏月娄还没走远,梁子邺的话就一字不落地落在了苏月娄的耳朵里。

好久不见……苏月娄打了一个激灵:难道说……

苏月娄转过头去,不解地望着梁子邺,像是在等什么答案。

“我是说,自从那日在苏府遇到你,跟你舞剑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梁子邺解释道:“你也真是的,上次舞剑还对招得那么酣畅,原来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你……”苏月娄开口,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她有些失望,原来,梁子邺说的好久不见,是说的苏府一别之后啊。

“如果你不开心,我陪你打一架吧。”梁子邺说着,伸手折了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枝丢给了苏月娄,不等苏月娄回答,就舞了上去。

苏月娄见状,只得见招拆招。

苏玉伶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苏月娄跟梁子邺打得酣畅。

“嘶……”苏玉伶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踩空,后面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苏三小姐小心!”

苏玉伶第一次见到苏月娄跟别人比试的场景,惊讶她居然有这样高深的武功。不过,仔细看去,那跟她对打的男子真帅啊!出招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皇家的贵气和魄力。

“我二姐,在跟什么人打架啊?”苏玉伶问旁边刚刚为她换衣服的丫鬟。

“刚刚奴婢在正殿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六殿下,他……”那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苏玉伶就往前走了上去。

见苏玉伶来了,苏月娄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她,梁子邺也转过头来。

“小女子苏玉伶,参见六殿下。”苏玉伶走到梁子邺跟前,吴侬软语地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梁子邺不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和苏月娄舞剑,也是被这厮打断的。

“小女子的姐姐不懂事,不知道您是皇子,跟您打架纯属无心之失,还请殿下饶过姐姐。”苏玉伶说着,眼角有意无意地望向苏月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你好像……很关心你嫡姐?”梁子邺说着,已经走到了苏玉伶跟前,玩世不恭地握了握拳。

“六殿下……小女子……是在担心殿下的贵体。”苏玉伶听梁子邺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安,却也顺着梁子邺的问话说下去。

“你算什么东西,跑来这里卖乖?”梁子邺态度如同冰霜:“还有,我堂堂七尺男儿,不需要你担心。滚吧!”

这话一出口,苏玉伶就觉得脸火辣辣地烫得慌,却也不敢再停留,站起身来跑走了。

这边,苏玉伶前脚刚走,梁子邺的贴身侍卫白皓后脚就到了:“六爷。”

白皓凑近梁子邺的耳朵,说了什么。

“既然六殿下有事,我便先告辞了。”苏月娄说着,行了个礼,就先出了后花园。

快要踏进正殿的时候,苏月娄就远远地看见堵在门口的两人苏玉伶和梁玉霄。

这一对狗男女,前世把自己害得那么惨,今生也要联合吗?

苏月娄放慢脚步,一步步走得稳健,慢慢靠近两人。

“苏二小姐,这里是皇家的清宴园,你戴着面纱来参加秋宴,怕是不妥吧?”四殿下问出口。

“四殿下从前经常来苏府,我想四殿下是知道的,小女子年幼时受过伤,脸上留了疤,不宜示人,所以才常年戴着面纱。”

“哦?是吗?那么京都传言,苏二小姐草包丑女的名声,应该是真的了?”梁玉霄挑衅地问道,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噗!”苏月娄并不着急回答,只是抿嘴一笑。

梁玉霄讶异:“你笑什么?!”

“我原以为,当今的皇子无一不是雄心壮志,想着怎样为皇上分忧。没想到竟有皇子好奇一个闺阁女子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一般,毁了容貌。”

苏月娄神情又瞬间冷了下来:“四殿下,看来你很闲啊!”

“苏月娄,尊卑有序,哪有你这样说皇子的,四殿下他……”一旁的苏玉伶见势不妙,立马帮腔。

“尊卑有序?”苏月娄走到苏玉伶面前:“要论起尊卑有序的话,你应该跪下来,叫我一声嫡姐。把人引过来想看我的笑话,你是诚心要给苏家丢人吗?”

别人不清楚,苏月娄可清楚得很。前世苏玉伶喜欢六王爷梁子邺,在梁玉霄不受皇上重视的时候一度看不起他。

直到后来四殿下渐渐崭露头角,在朝廷受到重用,苏玉伶才慢慢接近四殿下,为了设计苏月娄,她还曾在梁玉霄身上下蛊毒。

前世,梁玉霄就是这样一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人。若她前世知道自己的结局,她才不会以身试毒,舍命救他。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死了便死了。

苏月娄想到这里,便缓缓地走向梁玉霄:“四殿下,如果你还有点男儿志向,要么报效朝廷,要么镇守边疆,在这里纠结女子的事情,反倒让人觉得不堪大用。”

这番话苏月娄只是说给在场的众人听的,目的就是挫了梁玉霄的风头。然而,梁玉霄却有自己的想法莫非,是自己从前终日闲赋,跑到苏府下棋,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堪大用,那天才下了狠手打人?!

可是,自己明明是在韬光养晦!

“哟!是你呀!”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感叹,走上前来,众人才看清是八殿下。

“丑丫头,没想到秋宴你也来了啊?不过,依你这番容貌,来了也是没什么用的,不如回家去,浇浇水,种种花,岂不更好。”

梁一辰的这番话,瞬间扭转了战局。

苏月娄眉头微皱,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六殿下。”

“丑丫头,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是冲着我三哥来的,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三哥和三嫂恩爱着呢,容不得别人横插一脚,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丑女。”

苏月娄看向梁一辰,反驳:“六殿下,说话是要有凭据的,你何时看见我冲着你三哥去了?”

“呵,你还狡辩?若你不是心悦我三哥,怎么那天晚上那么晚,还要去我三哥府里……”梁一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苏月娄眼里冰霜一般的神情,气势瞬间软了一大截。

“去……看他?”梁一辰说完,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的人听他说这样的话,也都想岔了。苏月娄的眼眸更像是水化成冰。

梁一辰心里直打鼓他依稀记得苏月娄交代过他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这下,可算是把这个又凶又丑的丫头给彻底得罪了。

苏月娄不想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偏偏被梁一辰捅了出来。在场的四皇子,也微微变了脸色。

“哟!没想到二姐你还有这样的野心呢!”苏玉伶见局势扭转,也上前去火上浇油:“三殿下文韬武略,如果你能设计做个侧妃,那这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不过啊,听说三殿下满心满眼都是三王妃,且不说三殿下能不能看得上你,二姐你就打算这样去卑躬屈膝讨好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吗?”

苏玉伶的话音一落,四周响起一阵哄笑。

第十四章 宋如嫣

“瞎说什么?”人群中,一个穿着绯红色衣服的女子听不下去了,上前开口:“苏二小姐的嫡兄正在玉南关上阵杀敌,若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会作何感想?!”

那个女孩儿十七八岁的模样,算是这些贵族女子中年龄偏大的。她身材匀称,面若桃花,因为比其他女子略显成熟,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十足的风情。

然而,看到这么多人讥讽苏月娄,她还是奋不顾身地站了出来。她上前去,握住了苏月娄的手,侧过脸靠近她的耳朵:“别怕”。

本能的抵触让苏月娄不自觉地缩了缩手,却抽不开。想来,那个女子也是个练家子,功夫还不低。

“呵,这位小姐,打抱不平也要看对象啊。”底下有人讥讽:“你可知道你帮的人是谁?是京都人人都知道的草包丑女!”

绯红衣服的女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间脸涨得通红:“总之,苏大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不允许任何人羞辱她!”

苏月娄不是不感动的,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点眼熟,但是终归没有要好到这种场合替她解围的地步。不过,听那绯衣女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认识大哥的,而且交情还不浅。

听到外面动静,从正厅出来的三殿下和三王妃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心下也明白了个大概。

“殿下,那天晚上救你的,莫非就是苏家二小姐?”

“应该是了。”三殿下点了点头,结合今天城郊救苏玉伶的事情来看,那天晚上替三殿下解蛊毒的神秘女子就是苏月娄无疑了。

“看来这件事她不愿意太多人知道,被八弟这样一闹,她的清誉也算毁了大半。殿下,你的恩人现下有难了。”

“婉儿,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我去的话,只怕更会火上浇油……”

“臣妾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殿下放心。”三王妃朝着三殿下默契地点点头,朝着众人走去。

众人正在起哄,见三王妃来了,也都安静下来,自动让出一条道。

“都在聊些什么,这么热闹,不如说给本王妃也听听?”三王妃说着,慢慢走向苏月娄:“妹妹,几日不见,你还好吗?”

妹妹?除了四殿下和八殿下,在场的其余人跪地行礼,听到三王妃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惊讶,不知道苏月娄何时攀上了三王妃这样的高枝儿。

“多谢王妃关心,月娄很好。”苏月娄不动声色地抽回被绯衣女子紧紧握着的手,蹲下身也准备行礼。

“月娄妹妹不必多礼。”三王妃上前,亲自扶起她来:“前些日子本王妃彻夜难眠,多亏妹妹不辞辛苦,夜里为本王妃送的安神药,最近本王妃身子也好多了,说起来,这都是妹妹的功劳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三殿下和王妃心地仁善,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月娄也是十分敬仰的,能为三王妃尽绵薄之力,是月娄的荣幸。”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三王妃握着苏月娄的手,又朝着绯衣女子看了两眼,才向清宴园的正殿走去。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像大姐姐一般,让苏月娄感觉到莫名地安心。那绯衣女子也跟在三王妃身后,一起准备离开。

路过苏玉伶身边的时候,三王妃停了停:“你是苏府的三小姐?”

“是。”苏玉伶咬着嘴唇,如实说道。

“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没想到号称猛虎将军的苏大人,一脉相承的子嗣也各有千秋。”王妃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地,却吐字清晰,一字不落地飘进众人耳朵里。

“苏君安骁勇善战,玉南关有他守护,国之大幸;苏月娄深明大义,举手投足间也有着将门女子的风范。你嘛……”

“倒像是市井妇人。”说话间,三王妃不自主地对着苏玉伶摇了摇头。

“王妃……”苏玉伶跪着,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在众人的跪拜下,一行三人去了正殿。

“你叫什么名字?本王妃看你刚刚很勇敢。”三王妃对着绯衣女子问道。

“我……我叫宋如嫣,之前和苏二小姐有过照面的。”她一笑,转头望向苏月娄:“二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苏月娄是有点印象的,不过因为自己重生,前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我记得,你是……丞相府的小姐?”苏月娄试探着问出口。

“嗯。”宋如嫣点点头,抿着嘴笑起来:“你总算还记得我。”

“王妃,刚刚多亏了您,否则,我们可就丢人了。”宋如嫣说道:“传言王妃貌美心善,今天一见,才知道当真如此。”

“公道自在人心,为人处世,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至于其他人怎么做怎么说,你们大可不必理会。”王妃笑着说道,带着两人正准备进正殿。

“思琴公主到……”一声吆喝,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向着门外看去,只见一名威仪万千的女子正从撵轿上下来,她的身后,跟着十几名随从,排场甚大。一旁的婢女见她要下撵轿,立马迎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

“参见思琴公主!”众人跪地行礼,格外庄重。苏月娄和宋如嫣见状,也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参见思琴公主!”

思琴公主是当今王朝的大公主,也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子女,因为已逝的生母名字里带了一个“琴”字,赐字为思琴公主,可见当今皇上对思琴公主生母的深情。

“皇姐!”几位皇子也迎了上去:“皇姐往年都不会来参见这样的宴会,怎么今天”

“本公主常年待在宫中无聊,所以,今日得空,便过来了。”思琴公主从容地走过几个皇子的身前:“今年秋宴,几位皇弟可有中意的王妃人选?”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而后,六殿下说道:“说起来,三哥的福气是最好的,若此生能跟三哥一样,得一人心,白首不离,那便无憾了。”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三王妃身边瞟了一瞟。

“你倒痴情。”思琴公主打趣了句,忽而沉思:“听说父皇,也曾这样对我母亲说过这样的话的。可是身在帝王家,总是身不由己的。”

思琴公主说完,就往正殿走去:“快到午时了,都坐下准备用膳吧。”

她走到三王妃身边,看着一左一右年龄尚有些小的姑娘,有些惊讶:“王妃,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镇国大将军和丞相府里的千金,今天和我说了些话,觉得有些投缘,就留在身边陪伴了。”

“苏月娄见过思琴公主。”

“宋如嫣见过思琴公主。”苏月娄和宋如嫣两人齐齐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思琴公主说道:“秋宴也算是贵族子女小聚的日子,本公主也不愿因为自己,扫了在座各位的兴致。”说着,便率先进去,坐在了主桌上。

这会儿已经到了午时,清宴园的下人们已经把午膳备好,鱼贯而入呈上桌来,各色珍馐,是就连王公大臣也极难吃到的美味。

苏月娄和宋如嫣与王妃一同坐在了主桌,苏玉伶则在隔得很远的桌子边用膳,整个用餐过程,苏玉伶都气愤地看着苏月娄等人有说有笑。

也许是刚刚在外面想要讥讽设计苏月娄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用膳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找苏玉伶搭话。就连刚刚帮着她想要一起对付苏月娄的四皇子,也跟别的皇子坐在了一起,离苏玉伶远远的。

这么想着,苏玉伶难过,打翻了一旁的茶杯,旁边的人见了,鄙夷地看了眼苏玉伶,也不说什么,挪了挪椅子,隔她坐得更远了些。

几位皇子坐在了次桌上,隔苏月娄并不远,梁玉霄坐在梁一辰旁边。席间,梁玉霄朝着苏月娄的方向看了几眼:“八弟,我刚刚听你说,前些天的晚上,苏月娄去了三殿下的府中?”

梁一辰漫不经心地看着苏月娄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脱口而出:“是啊。”

忽而,梁一辰看着梁玉霄的脸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不过自己和四哥在众皇子中关系也还算要好的,告诉他,也没什么要紧的关系吧?

“八弟,你往常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怎么因为一个得罪女人,一直往她那边瞧?”梁玉霄看着梁一辰,把话题引开。

“哪有……她这个女人,你不知道,她可厉害了她,她竟然……”

“咳咳!”梁一辰不自觉间,说话声音有些大,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梁子邺就用咳嗽打断了他:“八弟,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人家还未出阁,你这么说,难免坏了人家清誉。”

刚才六殿下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有事离开,所以苏月娄在正殿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不过,听到梁一辰这样讨论苏月娄,梁子邺心里就本能地不舒服。

梁玉霄为梁一辰夹了两箸菜:“八弟,这道菜不错,你尝尝……”

第十五章 折枝飞箭

然而,梁玉霄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前不久,三殿下才因为蛊毒下不了床,终日缠绵病榻,难道是苏月娄,有这么大本事让三殿下痊愈?

苏月娄深夜前往宸亲王府邸,莫非是有什么交情?且不说苏月娄有没有一身本事,单说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她背后的将军府……

如果将军府和宸亲王联合的话,那他一个不受宠爱的四皇子,自然是没有再争的胜算了。

梁玉霄突然有些后悔今天跟着苏玉伶胡闹,被人看足了笑话不说,还把苏月娄这块香饽饽越推越远了。

不管苏月娄有没有毁容,只要她是苏将军最宠爱的嫡女,她就是有利用价值的,进了四王府,也算一个筹码。

梁玉霄由于出生的关系,虽然在皇子皇女中排行老四,却一直得不到皇上的青睐,在朝臣中没有其他皇子那样多的亲信,在朝中也没有重要的职务。

可是韬光养晦,并不代表毫无筹谋。

如果说苏月娄和三殿下有交情,那么现在的办法,要么是毁了他们的交情;要么就是自己和苏月娄建立更深的交情!

正想着,只见苏月娄那边,旁边的人夹着的一块油焖鸭子滚落下来,在苏月娄袖子上落下一滩油污。苏月娄礼貌地起身,前往偏殿处理。

“四哥,五姐,六哥,我吃好了,先走了。”梁一辰三下两下用完了膳,就朝几位兄长说着,转身出了正殿。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

苏月娄前往偏殿,就有偏殿守着的丫鬟上前来:“苏二小姐,您的衣服脏了,是否要换一身衣裳?”

“不用。”苏月娄说道:“你为我打盆清水来,再找些皂角粉便好。”

她看了看,油污不是很多,自己是可以处理的;再说,这里人多眼杂,若是换下衣裳,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处理完衣服,苏月娄一出门,就遇上了在门外等候的八殿下。

“八殿下,我还没找你呢!你怎么先来找我了?”苏月娄迎了上去。

“呃,那个……”梁一辰看着苏月娄,还有她旁边一个陌生的小丫鬟,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你,去给我倒盏茶来,我要新出的雨前龙井,不是极品我不要。”他灵光一闪,冲着那个小丫鬟说道。

“是。”那小丫鬟领命。

等小丫鬟走远,梁一辰才嗫嗫嚅嚅开口:“刚刚在正殿的事情,对不起啊。”说着,就把脸别向别处,不敢看着苏月娄。

“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苏月娄话音还没落,就从梁一辰侧面突袭而来。

苏月娄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而梁一辰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正面的单打独斗,即使梁一辰力道遒劲,在苏月娄的灵巧面前,还是落了下风。

隔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梁一辰就被苏月娄反绑在了一旁的树上,而反绑的绳索,就是梁一辰的腰带。

“因为我有仇必报!”苏月娄说道。

“喂!你这丑女,我前两天还救过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梁一辰挣脱不开,冲着苏月娄道。

苏月娄将他反绑了,利落地拍了拍手:“我向来是恩怨分明的,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八殿下,我现在就是在报仇,所以你还是在这里安安静静等着别人前来解救你吧!”

“还有,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保证受苦的人还会是你自己!你如果恨我、讨厌我,有本事咱们就好好地较量一番,别用你的皇子身份压人。”

“喂!你这丑……”梁一辰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月娄用一团抹布堵了嘴巴。

梁一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月娄越走越远。他有些后悔支开刚刚那个丫鬟了,要知道,这里是偏殿,冲泡雨前龙井也得好一阵子,而旁人,没事也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苏月娄回了前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膳。约摸隔了三炷香的时间,梁一辰才回来,坐在离苏月娄不远的地方,望着苏月娄,狂扇扇子生着闷气。

“八殿下……”一个贵族女子见了,奉了杯茶纤纤细步地迎了上去:“秋凉了,还是少扇扇子,多喝热茶为好。”

那女子挡了他的视线,他便停下动作来,望着那女子:“闪开!”

“殿下……”那女子见了,不依不饶:“您如果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便是了……”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梁一辰怒了。

那女子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手上一个不稳,“哐当”一声茶杯落地,声音引得众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苏月娄也看过来,好巧不巧,与梁一辰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她因为容貌问题,就连用午膳也不曾解下面纱。用膳的时候,苏月娄只用左手的袖子挡了下半张脸,用筷子夹起食物来,低头越过面纱送进口里。

可是她的眼睛亮若星辰,眼角眉梢又带着些许妩媚。一瞬间,梁一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般,一时找不到话来说。

“午膳用了这么久,也该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到各位贵小姐各显才华的时间了?”思琴公主慵懒地靠在椅上,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哦,是。”三王妃站了出来:“那便把酒席撤了,琴棋书画通通摆上来吧。”

思琴公主并没有起身,而且向一旁的婢女说了些什么。那婢女带了两个人离开,没一会儿,就捧了些珍奇珠宝折了回来。

而这边,琴棋书画已经样样摆好,只等着思琴公主和三王妃宣布了。

“思琴公主,这是做何?”三王妃见思琴公主的婢女捧了些珍宝来,心想大概思琴公主有自己的打算。

“本公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公主请说。”思琴公主是所有皇子中的长者,又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大女儿,就连颇得圣心的三殿下夫妇,也不得不敬她三分。

“往年的秋宴无非是些琴棋书画,年年如此,难免有些俗套,今年,本公主想到了一个新玩法。”

“若肯参与,表现出色者,本宫自然不会吝啬。”说着,她身后的丫鬟便捧着珍宝上前。

“血色玉如意、珊瑚玛瑙手镯、九龙捧圣杯……本宫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来拿了。”

底下的人听了,窃窃私语。思琴公主的奖赏丰厚不假,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琴公主,小女子愿意!”苏玉伶第一个站了出来,她走到前面,跪下:“思琴公主,小女子愿意一试!”

“哦?”思琴公主眼里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不错,有胆色!”

“你站起来,让本公主看看。”思琴公主吩咐道。

“是。”苏玉伶站起身来,直面思琴公主。

苏玉伶长得倒是标致,不过眉眼间都是弱柳扶风的小女儿情态,一点也不像能担重任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思琴公主问道。

“回公主,小女是苏将军府里的二小姐。”苏玉伶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向三王妃身边的苏月娄瞟了瞟,目光好似在嘲笑她一般。

“好。”思琴公主看向众人:“还有没有人愿意一试的?”

“回公主,小女愿意。”

“回公主,小女愿意。”众人见有人站了出来,还受了思琴公主的表扬,看着思琴公主备下的奖赏,不由得有些心动,便纷纷站了出来,没一会儿,王公大臣的子女几乎都站了出来。

“你们俩呢?有兴趣一试吗?”思琴公主转身,问王妃旁边的苏月娄宋如嫣两人。

“公主,若论琴棋书画,我自然是不行的,不过,如果是其他的的话,我应该能试试。”宋如嫣回答道。

“去吧,与她们站在一起。”思琴公主吩咐道。

“你呢?”她问苏月娄。

“愿意一试。”苏月娄说着,微微点了点头,也站到了贵族女子们站的位置。

“本公主前些日子听说一个新奇的游戏,名字叫做折枝飞箭,你们可曾听说过?”思琴公主话一出口,各位女子面面相觑,甚至有些人一听就面露难色。

“哈,皇姐,你这次可玩儿得有点大,只怕有些人要吓得尿裤子喽!”梁一辰见苏月娄也在其中,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如果没听说过的话,那本公主就讲一遍规律。折枝飞箭,顾名思义,就是折下应季的花朵,插在女子头上,再由另一个人以花为靶,射中花朵者为胜。”

“当然,为保证箭术,本公主会亲自出手,或者让在座的皇子代劳。”

“这……”一众女子面露难色。

“怎么……这就怕了吗?”思琴公主问道。

没有人回答,思琴公主的婢女已经拿了花朵和弓箭来了。

思琴公主拿起一朵应季的重瓣**:“谁先来?”

“求公主饶命!”首当其冲的女子一个腿软,跪了下来:“公主,小女还未嫁人,若因为这件事伤了容貌,那便毁了一生啊!求公主开恩!”

说着,她重重地朝着思琴公主磕了几个头。

第十六章 各展风采

“求公主饶命!求公主开恩!”一时间,许多原本答应游戏的女子也纷纷跪下来,磕头求饶。

“哼!”思琴公主冷哼一声:“原以为咱们大臣的子女一个个儿都是人中龙凤,原来也不过如此。”

“玩不起的,就趁早滚出去吧!”思琴公主一句话,许多人如获大赦般离开了贵族女子的行列。

看着一个个女子离开行列,思琴公主的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最后肯留下来的,有三个人,分别是苏府嫡次女苏月娄,苏府三小姐苏玉伶,还有丞相府的嫡次女宋如嫣。

“不错,相府和将军府的女子,果然不同!”思琴公主一笑,就把手中的重瓣金菊交给一旁的婢女:“去戴在苏三小姐头上,本公主射这第一箭。”

“是。”那婢女下去,将金菊插在了苏玉伶头上。

箭拉弓上弦,弯如满月,倏尔,“嗖”地一声飞了出来。

“啊”苏玉伶一声尖叫,捂着耳朵蹲了下去,那支箭直直地飞向她身后的树干,深深地插进树干里。

“你……”思琴公主有些惊讶,有些愠怒。再看苏玉伶,裙子下湿了一片,一股尿液的骚味正弥漫开来。

“思琴公主饶命,各位殿下饶命……”苏玉伶见了,不住地磕头求饶,悔不该逞一时之勇。

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她便不会第一个站出来了,或者说,刚刚跟那些小姐们一起退下去,也不至于如此难看。

“算了,滚吧。”思琴公主撇了撇嘴,不太高兴。而下面的少爷小姐,因为苏玉伶吓尿了的关系,则看足了苏玉伶的笑话。

“苏二小姐,那么现在,就轮到你了!”思琴公主接过婢女手中的弓箭,说道。

“任凭公主安排。”苏月娄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惊慌。

“等等,皇姐。”八殿下阻止道:“我听说,这折枝飞箭,是从关外传过来的一种游戏,是贵族男子向女子表白的一种方式;何况,皇姐你都射过一箭了,这剩下的,怎么说也得交给我们了是吧?”

“哦?”思琴公主略带玩味地看了一眼梁一辰:“莫非,你对她们有兴趣?”

不,并非有兴趣,他只是想小小地报复苏月娄一番。

“心仪的女子?”不等梁一辰回答思琴公主,梁玉霄就摸着下巴,略带玩味地看着苏月娄说出了这句话。

苏月娄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直犯恶心。

“算了,让给你们了。”思琴公主说着,把手中的弓和箭放在了婢女端着的托盘里,自己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观看。

梁玉霄的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导致梁一辰也愣在了原地,他还没想到要怎么接茬儿,四殿下就朝着弓箭走去。

梁一辰看着梁玉霄直发愣这四哥,会喜欢一个人尽皆知的草包丑女?!

苏月娄心里直难受,无奈地垂下眼眸。她宁愿射她箭的是八殿下,哪怕他报复也好。

“四哥,不好意思,我先拿到弓!”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苏月娄才睁开眼。

只见六殿下梁子邺已经到了托盘前,弓箭已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他面对四殿下气定神闲。

而梁玉霄,显然,脸色并不好看,他伸到半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六弟,你……”

“四哥,承让了。”梁子邺握拳一笑,拿起弓箭朝前走去。

混世魔王不愧为混世魔王,人们常说兄友弟恭,这个场合,恐怕也只有他敢公然忤逆自己哥哥的意思了。

“等等!”梁玉霄一声喊,伸手就抓住了梁子邺的左肩:“六弟,不如咱们比试一番,这才公平!”

说话间,梁子邺一个闪身挣脱了梁玉霄的手,两位皇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试起来。

梁玉霄出招很快,然而梁子邺都一一化解开来。内行的人都看得出来,相比于梁玉霄用尽全力,梁子邺更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哎哎!我没有看错吧,两位皇子为了这个女的打架?不是说她幼年被毁了容,成了丑女吗?!”

“莫不是她的脸好了?不然,四殿下和六殿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丑女大打出手?”

“嘁!怎么可能,她那张脸我原本见过的,难看极了,那块黑疤大着呢。而且,她若好了,怎么还会一直戴着面纱?”

“我看啊,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你们想啊,她就算再丑,父亲却是权侵朝野的镇国大将军,破船还有三板钉呢!”

“啧!果然家世好就是不一样,长成这样都有皇子相争。”

众女子议论纷纷。

“四哥,我赢了!”众女议论之间,只见梁子邺一掌把梁玉霄打出了老远,一掀衣袍,握住弓箭的手反背于身后。他身形极帅,引得一众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发出几声叹息。

梁玉霄这才停下来,虽心有不甘,仍然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一旁皇嗣专用的椅子上。

婢女将另一朵金菊插在苏月娄头上,苏月娄再抬头时,六殿下的箭已经上了弓弦。隔着弓弦,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一样地气定神闲。

“苏二小姐,准备好了吗?”梁子邺问道。

苏月娄不答,只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眉眼弯弯。

“嗖”箭离了弦,精准地射向苏月娄鬓边的金菊,一时间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煞是美丽。那支箭穿透了花径,直射到她身后的树干上。

众人也被两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震慑。

一支箭算什么,苏月娄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不为所惧。

“好!”思琴公主不住拍手,引得众人喝彩。

“不是说她是个不中用的草包吗?胆子竟然这样大?”底下的人忍不住发出叹息。

“好了,六弟、苏二小姐,你们可以各自随意挑选一件礼物了。”思琴公主说道。

苏月娄挑选了一只青玉扳指,六殿下则选了一对琉璃手镯。苏月娄跪地谢恩后,就轮到宋如嫣折枝飞箭了。

几位皇子兴致缺缺,最后,还是八殿下接过弓箭,完成了折枝飞箭。

这一环节吊起了众人的兴致,接下来,就是各位贵小姐显示才艺的时间了,采取抓阄的方式,抽到什么表演什么。这表演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琴棋书画舞。

开头两人皆抽到了了古琴,众人被苏月娄和宋如嫣的折枝飞箭吊足了胃口,再看琴棋书画,显得有些乏味。

第二人快结束的时候,苏玉伶换好衣服出来了。

“哎!刚刚苏月娄的折枝飞箭,怎么样啊?”她好奇,随便找人问了一问。

“呵。”那人见问她的是刚刚尿裤子的苏玉伶,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比起你来说,好了不止一丁点儿,思琴公主还赏了她一只青玉扳指呢!”

苏玉伶看她说话的态度,不由得心头火起:“哼!你不是也没胆参加吗?有脸在这里说我。”

“总比你好吧,你还尿裤子了,也不嫌丢人!”那女孩儿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你……”苏玉伶想要反驳,却显得有些无力,只得自己退到了一边,离刚刚那个女孩儿远远地。

前两个女子表演完,就轮到苏府的女子了。三王妃身边的灵鹊宣布完名册上两人的名字,苏月娄和苏玉伶便齐齐上来,朝着三王妃和思琴公主行礼。

“你是将军府的庶女?”思琴公主问苏玉伶。

“……是……”苏玉伶不得不如实回答。

“你爹倒是疼你,不过你自己的本事,倒是没你嫡姐好。”

思琴公主鄙夷地看了苏玉伶一眼,真不知道苏玉伶怎么想的,刚刚才出了这么大的丑,偏偏还挑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穿了出来,惹人注目得很。

“小女惭愧。”苏玉伶说道。

“说吧,你们谁先来?”思琴公主问道。

“公主,姐姐是嫡我是庶。自然是姐姐先来的。”苏玉伶说道。刚刚自己逞强已经吃了苦头,她自然不敢一马当先了。

“苏二小姐,那你抓阄吧。”

“是。”婢女将抓阄的箱子递上来,苏月娄便随意抽了一个。

“舞剑?”苏月娄惊讶地问道。她起初还以为,是下人们无意间在舞字后面多加了一个“剑”字。

“是。本公主新加的一环,若你不会,换一个就好了。”思琴公主说道。

“既然公主喜欢看舞剑,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苏月娄说着,后退两步,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来。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她便拿起剑舞了起来。一旁的乐师也很是配合,就着苏月娄的剑法谱了一曲十面埋伏。

乐谱时而婉转,时而铿锵,时而底浅,时而高昂。虞姬和楚霸王的绝地爱情,被苏月娄的剑舞演绎得淋漓精致。

可是一个人舞这一曲终究孤独,舞到一半的时候,六殿下见势也加入了进去。

这一刻,仿佛她是虞姬,他是叱咤一方的楚霸王。

苏月娄身形高挑,舞起剑来翩若惊鸿,一身绛蓝色的衣袍更衬得她宛若云中仙子;六殿下一身银边白袍,两人的剑碰到一处,发出脆响,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十七章 霸王别姬

六殿下前世就帮过苏月娄的,刚刚还替她解围,所以苏月娄对他并不讨厌。

不知为什么,梁玉霄看到两人相视一笑的那一瞬,心猛地疼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苏月娄那样的笑容太过熟悉,仿佛她也曾这样对自己笑过,真诚地、毫无防备地。

可是,是在哪里呢?他想不起来。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舞终了,苏月娄像戏曲里的那般,一剑封喉,偏偏倒地,众人皆被两人的剑舞所折服,沉浸在剑舞最后结局的悲怆里。

“好!”丞相之子宋陵率先鼓了掌,人群中再次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六殿下朝着苏月娄伸出一只手,仿佛示意扶她起来。

苏月娄犹豫片刻,最后自己不动声色地单手撑地,起身来。

“你刚刚,很出色。”六殿下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赞叹道。

“多谢六殿下赞赏,六殿下舞剑,风流无双。”

梁子邺苦笑,这样的回答太过官方,他有点失落。

他朝着座椅走去,背对苏月娄摆了摆手。

接下来,轮到苏玉伶表演了。

苏玉伶抽到了书法,便有下人在她面前铺开了一层宣纸,她上前来,毛笔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宴”字。

苏玉伶的书法本来就平平无奇,再加上前有苏月娄做铺垫,更显出了云泥之别。

苏玉伶写完字,呈到了三王妃和思琴公主面前:“王妃、公主……”

思琴公主慵懒地抬眼看了看,也不作点评,便说道:“下一位。”

苏玉伶跪在原地,站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正是苏月娄前世的处境吗?如今,倒是调换了一番处境。

苏月娄坐在一旁的贵宾椅上,默默喝了口茶,看着苏玉伶出丑默不作声。

“下一位,丞相府千金宋如嫣。”灵鹊通报。

宋如嫣站了出来:“如嫣见过思琴公主、三王妃。”

思琴公主眼睛一亮:“你是刚刚折枝飞箭的女子,是丞相府的嫡女?”

“是,小女丞相府嫡次女宋如嫣。”宋如嫣再次向思琴公主和三王妃介绍自己。

“镇国大将军和你父亲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你和苏二小姐都很出色。”说着,思琴公主斜眼瞟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苏玉伶:“不过,这镇国大将军府里的嫡女庶女,胆色气度可截然相反。”

“宋二小姐,抓阄吧。”三王妃见气氛有些冷场,吩咐道。

“是。”

宋如嫣手伸进木箱里,抽到了一个舞字。

“王妃、公主,我抽到了一个舞字。”宋如嫣如实说道。

“那你可会?”王妃问道。

“略懂。那我……就舞一曲长相思吧!”宋如嫣回答道。

宋如嫣更了一身绯色的舞裙出来,摆好姿态,笛声便响起了。

“长相思兮长相忆,思美人兮无穷级……”宋如嫣曼姿轻舞,她的哥哥便在一旁弹琴和曲。

前世,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哥哥也还没出征,哥哥跟她感情极好,经常带她去军中。所以,即使过了一世之隔,她仍然记得哥哥的军中好友,丞相府的嫡长子宋陵。

看着他们兄妹两人其乐融融的场景,苏月娄不禁想起自己的哥哥来。如果哥哥在身边的话,也一定会这样配合自己的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也不知道哥哥在边疆过得好不好。

“哎!”八殿下梁一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苏月娄身后,打了个响指:“丑丫头,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三哥,喜欢宋家的长公子?”

“说什么呢?”苏月娄白了梁一辰一眼,觉得自己再不澄清,他又该误会到底了。

“我是想哥哥了。”她低头嗫嚅,梁一辰这才闭了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原谅你。”下一秒,梁一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凑到苏月娄的耳边:“你在偏殿对我做的事情,我一直记着呢!”

苏月娄侧过头,看着他挑眉的模样,觉得他有些幼稚。

这个八殿下,动不动就说喜欢不喜欢的,而且嘴还把不住秘密,着实让苏月娄一度无语。

宋如嫣的舞姿极好,当所有人都朝着她看去的时候,苏玉伶才悄悄起身。

今天她接连出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再加上刚刚今天一番折腾,屁股上受了刑的伤口有些裂开了,她就想着先回苏府去。

“这位姑娘……”她走到清宴园的大门口,叫住了一个婢女:“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去,您看,能不能为我备一辆马车?”

“你是苏府的三小姐?”那个婢女问。

“嗯。”

苏玉伶才进清宴园时的狼狈模样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再加上方才在一众皇族面前尿了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就连看门的婢女都不由得对她心生鄙夷。

“姑娘,按照惯例,宴会还没结束,您是不能走的。”

“事急从权,拜托你了。”苏玉伶取下手上一直未取下来的金镯子,塞到了那个婢女的手里。

“这样……那你等着。”那婢女说完,转身走了。

苏玉伶站在清宴园的大门口一直等着,冷风呼啦啦地吹了差不多一刻钟,才看到刚才那个婢女领了一个马夫过来:“苏三小姐,随我出去吧。”

苏玉伶跟着他走到清宴园外面,外面侯着一排马车,一直走到尽头,才看见一辆轿帘都洗得发白的马车。

“苏三小姐,您可以乘坐这架马车回去。”婢女说道。

“什么?!”苏玉伶脸色突变。那顶破旧的轿子,很显然是下人乘坐的。

“这、这、这些轿子,这么多轿子,为什么不能给我乘坐,非要给我这辆最破的?”苏玉伶指着路边停着的一排轿子,指责道。

“你收了我的东西,就是这么敷衍我的?!”苏玉伶声音有些大

“苏三小姐!”那婢女听到她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也有些怕了。早知道,就不收她的镯子了。

“苏三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婢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些轿子都是其他皇子公主、还有各位贵公子贵小姐的,哪能随意给你!”

“你自己没有乘坐轿子来也就罢了,我已经竭尽所能给你安排了,你竟然还嫌弃!”

“我不管!”苏玉伶怒道:“那轿子又脏又破的,我不坐。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替我办好,去重新给我备一顶新轿来!”

苏玉伶说着,就像撒泼的市井夫人一样,拉着那个婢女不肯放手。那婢女也急了,脸红脖子粗地想要挣脱开她。

忽而,婢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她拉到一边。

她拿出刚刚收下的镯子来,重新塞回苏玉伶手里:“苏三小姐,你的镯子我不要了,还给你,至于轿子,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还有,这些轿子,包括刚刚你不要的那顶轿子,都是有主的,如果少了一辆,我就告诉思琴公主和三王妃是你偷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婢女说完,也不再管她,带着马夫就离开了。

这下,苏玉伶欲哭无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如果自己走回去的话,这里离苏府还有十里地呢,如果留的话,等会儿苏月娄等人出来,又得看她的笑话了。

她想着,理了理头发,走到清宴园外另一个婢女面前,拿出那只金镯子:“姑娘,你看,能不能为我弄一顶轿子?”

那个婢女显然看到了刚才的时候,也不愿意搭理她,苏玉伶说了两遍,她都恍若未闻。

苏玉伶说第三遍的时候,那个婢女不耐烦了:“苏三小姐,请你自重,贿赂宫里人可是大罪,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苏玉伶彻底没了辙,只能默默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

“王妃、公主。”苏玉伶前脚走后,那个受了气的婢女就到了王妃面前,将苏玉伶要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她走了倒好,清净。”思琴公主答到:“去给苏二小姐也说一声,苏三小姐走了不打紧,本公主很喜欢二小姐,让她务必在清宴园玩到最后。”

“是。”婢女领命。

清宴园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方才结束。

一行人走出清宴园去,思琴公主上了马车离开后,许多人也上了马车离开,只有几位皇子、宋家兄妹,还有苏月娄停留在门边。

“苏二小姐。”三殿下开口:“本王记得,你来的时候只骑了马,并没有备马车?”

“啊!是,来的时候遇到劫匪,我的马车也便没了。”苏月娄如实回答,三殿下和三王妃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来的时候也是同乘一轿的,也没有多余的马车。

四殿下开口:“三哥和三嫂伉俪情深,两人一辆马车,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你。不如这样吧,苏二小姐,我送你回去。”

他有着狭长的丹凤眼,勾人的薄唇,一身玄色衣裳衬托得他风华无双。

只有苏月娄才知道,他看似豁达随意、与世无争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狠辣心机。

第十八章 质问

看四殿下向苏月娄示好的言行,加之他白天抢弓的举动,众人都惊得忘了呼吸四殿下这样的行为,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远处的六殿下见了,就要迎上前去,他的贴身侍卫白皓伸手拦住他,在一旁阻止:“六爷!”

“四殿下,更深露重,况且殿下与我并不顺路,还是请回吧。”苏月娄拒绝道,声音带了几分清冷之意。

“哦?你都没去过我府邸,又怎么知道不顺路?”四殿下反驳道。

这倒是把苏月娄问懵了,她的心跳也随着四殿下这个问题问出口,停驻了两拍。

她前世是嫁入了四王府的,自然对四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这是今生,按照今生的轨迹来说,她的确还没有去过四王府。

“……小女子性子野,经常出府游玩,自然是曾路过四殿下府邸的。慕王府三个大字,我还是认得!”

四殿下听她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令他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他便当着众人的面,一步步走到苏月娄面前:“我何曾得罪过你,你这样对我?!”

她对所有人都很疏离有礼,偏偏对待他的时候,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敌意。这让四殿下很不爽!

尤其是上次在苏府,她的一记断子绝孙脚,让他一直想不通是哪里得罪了她。

“四殿下并没有得罪过我,只是我实在不喜欢您同我说话。您若不想我与您针尖对麦芒,不和我说话便是了。”

“大胆!”众目睽睽之下,四殿下说道:“本王是皇子!你这样跟本王说话,信不信……”

“悉听尊便!”苏月娄毫无惧意,一双眼朝着四殿下回看过去。

她亮亮的眸子里带着泪光,五分绝情五分冰霜,让梁玉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像白天一样,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后面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六殿下见到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场景,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想要上前去。

“六爷!你若上去,咱们的计划要怎么处理?”白皓再次拦住四殿下。

“四殿下、苏二小姐。”正在六殿下和白皓胶着之间,有人上前和场。

关键时刻,还是宋如嫣站了出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与苏二小姐刚好顺路,不如我送她回去吧。”

“是。”宋陵在一边为妹妹帮腔:“来的时候,我与妹妹各自乘了一匹轿,舍妹可以送苏二小姐回去。何况,她们妯娌之间,也好说说话儿。”

“苏二小姐。”三殿下问苏月娄:“你意下如何?”

苏月娄挽了挽宋如嫣的胳膊:“如此甚好。”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六殿下才默默地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琉璃手镯放进了袖中,带着白皓一前一后出了清宴园。

“记着,没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计划破坏了可以重新想办法,可她若出了意外,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白皓一头雾水。

六爷常年待在府里,从前都不知道他曾喜欢过谁家的女子。他连六爷什么时候认识苏月娄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六爷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

月上中天,苏月娄跟宋如嫣在同一辆马车里,听宋如嫣说着她去军营玩,和宋陵在军中遇到的一些事情,一时间马车里气氛松缓,也多了些欢声笑语。

“说起来啊,以前苏大哥在的时候才好呢。”宋如嫣陷入了沉思:“以前苏大哥在的时候,治军严明,虽然苏大哥不苟言笑,不过却是极好的人。”

“你……喜欢我哥哥?”苏月娄小心翼翼地问道。

“噗……”宋如嫣看着苏月娄认真的模样笑出了声:“干嘛这么认真,我们刚刚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放松一点,哈哈。”

不过,宋二小姐对这个问题也一直没有否认。

“说起来,她走了这么久,有没有给你们寄过家书?你不担心他吗?虽然我平常跟我哥像仇敌似地,但要是我哥真上了战场,我可是会担心得要命,巴不得能跟他一起随军出征呢!”

“担心,怎么能不担心呢。”说到这个问题,苏月娄显然没有宋如嫣那样轻松:“俗话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哥哥走了那么久,也就上个月才回了一封书信。”

“啊?”宋如嫣惊讶:“他那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家书上会写些什么?”

“他就写了一个字安!”苏月娄如实回答道。

可是,一个“安”字,就是苏月娄和爹爹最好的定心丸。

苏月娄计算着,这个月如果顺利的话,家书也快到了吧。

“哈哈,还真是他的风格呢!我告诉你,之前我去军营……”宋如嫣一问起苏君安来。就有些喋喋不休,整个行程,苏月娄听她说了一路。

想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哥哥吧。

到了苏府已经很晚了,苏月娄下了马车,跟宋如嫣道了别,才往府里走去。

“二小姐!”苏月娄一进门,就看见陈姨娘坐在院里的石凳子上,见到她回来,立马站了起来:“玉伶呢?”

陈姨娘看到苏月娄的时候,并没有多意外。大概,黑衣人刺杀失败后,已经跟陈姨娘通风报信过了。

苏月娄心里猛地一酸有娘的孩子真好啊。不管怎么样,娘始终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女儿。

可惜,陈姨娘不是苏月娄的娘,而是她的仇敌。

“她下午就离开了宴会,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吗?”苏月娄有些意外。

“啊?”陈姨娘靠近她:“你说她下午就离开了宴会?你是她姐姐,你怎么能任由她擅自离开呢?你……”

“陈姨娘,黑衣人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苏月娄见她咄咄逼人地倒打一耙,也没心思跟她废话,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我还没告发你,你倒先兴师问罪了。”

“有这闲工夫,不如早点带几个家丁出去找人。更深露重的,你跟我多耗一会儿,她的危险也多一分。”

苏月娄说完,陈姨娘彻底愣在原地。苏月娄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回了仙云阁。

“快!快去禀报老爷,多派几个人,一起去找三小姐!”苏月娄身后,是陈姨娘的呼喊。

看来,今晚自己的事情还没完。

快到仙云阁的时候,远远地,苏月娄就看见青绾守在院门口等她。

苏月娄心头一暖,上前去抱住了青绾。

“小姐……”青绾愣了,双手悬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在秋宴上受了什么委屈?”

“不是,青绾,我就是有点难过……”

青绾轻轻拍着苏月娄的背:“小姐,别难过,不管怎么说,你还有青绾呢……哦!还有球球!”

“噗!”苏月娄一笑。听青绾说了两句话,心情总算好多了。

“二小姐!”身后,一个丫鬟过来,行礼:“二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知道了。”苏月娄没有一丝意外,抬手从袖中拿出白天思琴公主赠的青玉扳指来。

这是她为父亲拿回来的。可是这会儿,父亲却要为了另一个心怀歹意的女儿兴师问罪。

苏月娄安抚好了青绾,就去了前厅。

前厅灯火通明。

这会儿父亲原本应该在某位姨娘的房里睡觉的,却因为苏玉伶的事情特意在前厅见她,可见苏玉伶不回来,父亲也很担心。

一进前厅,苏月娄就见到了父亲铁青的脸。

“跪下!”

“父亲……”面对苏齐章极为难看的脸,苏月娄还是有些意外。

“我让你跪下!”

苏月娄这才跪了下去。

“你身为长姐,为何任由三妹胡闹?任由她在秋宴的途中离开?”

“父亲……”苏月娄望着苏齐章,顿了一顿:“我原以为,父亲明察秋毫,不料听了陈姨娘一番言语,竟也不问始末,就对我兴师问罪了。”

“为何?您为何不去问问思琴公主?”

“月儿……你……”一时间,苏齐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秋宴,女儿陪伴王妃公主,受命不能离身,也是后来清宴园的下人前来禀报,才知道她不辞而别的,如何去寻她?”

“这……这可是秋宴!好端端地,她竟离开了,还不打一声招呼?”苏齐章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父亲,若您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等她回来让她自己说吧。”苏月娄也不想多费口舌。

不过,虽然苏月娄也没有说什么,苏齐章冷静下来,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月儿,你从前从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苏齐章眼里满是不解。

“那是因为,父亲从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跟我说话。女儿今天莫名受了一通教训,心里委屈。”苏月娄答道。

她跪在地上还没起身。苏齐章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想先扶起她来,一切等苏玉伶回来再说。

“老爷……老爷……”正在父女之间气氛有所缓和的时候,陈氏带着刚回来的苏玉伶进了前厅。

陈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求老爷为玉伶做主!”

苏月娄回过头去,只见苏玉伶形容狼狈,一头蓬松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一双脚已经被磨出了水泡。

第十九章 受罚

“怎么回事?”苏齐章问道。

他强大的震慑力让苏玉伶忍不住颤抖着。

“女儿……女儿回来的路上没有马车,一路走回来的。”只见苏玉伶身上,一件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了。

原来她一出清宴园没多久,就遇到了抢劫,将她身上所有的贵重物件儿抢了个干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歹人,将她的清白也夺走了。

她现在依然能够感受到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对于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子来说,这件事是十分丢人的,所以她不敢说。

她原本想先回紫东苑好好洗个澡,然后消化这件事情的。没想到,一回来就被陈姨娘拖进了前厅。

“我是说秋宴的事情!”苏齐章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参加秋宴的人非富即贵,你只是一个庶女,若是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苏玉伶侧头,就看见苏月娄跪着,身形歆长。

“是你!”苏玉伶发了疯地扑向苏月娄:“是你告状的对不对?”

她还没扑过去,两个离她最近的婢女就上前来,齐齐地按住了她。

“三妹,莫要胡闹!”苏月娄声音清冷。

“呵!”苏玉伶冷笑,眼中带泪:“苏月娄!你以为你多伟大,多讨人喜欢?那是因为别人都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说起来,你还不如我呢!我今天就要扒下你的面纱,让大家看看你丑陋的面目!”

苏玉伶说着,再次扑了上去。她的力气极大,挣脱了押着她的两个婢女。

然而,她还没靠近苏月娄,就被苏齐章一脚踹开:“无法无天!”

“爹爹……”苏玉伶被踹断了一根肋骨,眼泪也一瞬间掉落下来:“连你也这么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为什么?”

“三妹,皮囊好不好看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的为人处世。”苏月娄说完,看向苏齐章。

“好了,看你的样子,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滚回房去吧。”苏齐章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今天前厅这一番闹腾,让他对苏玉伶越来越失望了。

“是,老爷。”陈氏说着,跟两个婢女一起架着苏玉伶离开。

原本今天是想带着苏玉伶来诉苦博同情的,哪知道苏玉伶情绪这么激动,不仅没能趁机栽赃苏月娄一把,反而让老爷对苏玉伶的印象越来越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边,苏玉伶离开后,前厅终于安静了。

“父亲,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女儿也该告辞了。”苏月娄说。

“嗯。”苏齐章点了头,目送着苏月娄离开。忽而目光一转,见到了不远的桌上放着的一只青玉扳指。

他走过去拿起那枚青玉扳指来,仔细端详着。

就算他一向不爱这些玉石物件儿,他也看得出来那枚扳指成色极好,应当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哎。”苏齐章叹息一声,悔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误会了苏月娄。

苏月娄一出前厅门,就看到青绾在门口等着,她一时间有些意外。

“青绾,我不是让你到屋里等我吗?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青绾回答道。

“走吧,没事了。”苏月娄拍拍青绾的肩,走在了青绾的前面。两人回了仙云阁,洗漱一番,就已经很晚了。

直睡到日上三竿,苏月娄才被仙云阁外一阵喧闹吵醒。

“青绾……”苏月娄习惯性地喊着青绾的名字。

“小姐!”青绾破门而入,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小姐,外面闹翻天了。四殿下带了十几株重瓣金菊来,说是要送给小姐的,这下,外面都快闹翻天了!”

“什么?!”苏月娄瞬间睡意全无。

洗漱完毕后,她蒙了面纱,匆匆地出了府门,就看见梁玉霄堵在门口,丫鬟守门们快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有说有笑的,有的人手里还捏着一沓银票,显然是从梁玉霄手里得了什么好处。

梁玉霄看她出来了,上前:“二小姐。”

“四殿下什么意思?”苏月娄反问。

“苏二小姐,你看这满车的花,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非要本王说出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苏月娄念着诗,瞥了一眼那些花,随手就折了其中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来。

“每每看到菊花,我就想起这首诗来。”

“我记得,黄巢题诗没过多久,就起兵造反了。”苏月娄嗅了嗅手中那朵折下的金菊:“所以四殿下是,借着菊花暗语黄金铠甲,在向我宣战?”

“我真佩服二小姐!”

四殿下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苏月娄,像是在看一头难啃的猎物:“二小姐,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描写菊花的诗句那样多,向来是褒多贬少,二小姐竟然能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曲解我本意的诗句。”

“总之,我不喜欢菊花,请你拿走。”苏月娄不想跟他纠缠下去,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转身一瞥之间,看见了角落里正在围观的熟悉人影。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

另一队人马过来,手里抬着重重的物件。

苏月娄不解地回过头。

“二小姐!”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地:“这是六殿下命微臣送过来的。昨天秋宴,六殿下见二小姐穿得素净了些,特意去顾氏的成衣铺里选了些上好的料子,还请苏二小姐笑纳。”

“哦。”那侍卫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手镯来:“还有这个,也是主子特意嘱咐微臣送到二小姐手上的。”

“六殿下还说,若苏二小姐不收,微臣便……便不必回府了。”

苏月娄一眼就认出,那琉璃手镯,就是昨天秋宴上六殿下赢来的那只。

“苏二小姐,你很厉害呀!”梁玉霄在一旁:“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六殿下了?”

“随你怎么想,仙云阁庙小,容不下四殿下这尊大佛,还请带着您的菊花回去吧。”说着,苏月娄不想再理会,转身要走。

“苏月娄!”梁玉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说清楚。”

她是自己的!她只能是自己的!怎么能容忍别人染指?!

苏月娄旋身,右手反扣在梁玉霄的手指上,将他的手挣脱下来:“四殿下,请你自重。若你再纠缠不休,我也不会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梁玉霄说着,就趁势握紧苏月娄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拉。

苏月娄力气不足,一瞬跌到了他的怀里。

他冷冽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今生,她第一次闻到他熟悉的气息。

不过她已经不再留恋了,她恨眼前这样一个负心人。

苏月娄一脚踩在了梁玉霄的脚背上,他吃痛,她寻找到机会挣脱了他。

下一刻,梁玉霄愠怒,两人便仗着心中怒火,在仙云阁打了起来。

苏月娄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武功技巧自然不弱,不过力气比梁玉霄小得多,所以打斗中防守更多。

梁玉霄招招压制她,不过还算手下留情,也没有真的伤了她。

“唰!”苏月娄招架不住之时,抽出了一旁六殿下侍卫的剑来。那侍卫傻傻呆呆地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苏二小姐竟然提剑砍皇子!

下人们见两人打斗激烈,苏月娄还拿了刀,也不敢上前劝架,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或者被当成炮灰给劈了。

一个是苏府的嫡小姐,一个是皇上的子嗣,两人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只得让两个机灵的赶紧去禀报镇国将军。

众人只见两人打斗激烈,梁玉霄步步紧逼,苏月娄用剑防守。有了这柄剑,一时间两人难分胜负。

上次梁玉霄被踢,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现在倒不容易吃这个女子的亏了。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梁玉霄分了心,向后看去。

苏月娄被前世的仇恨迷了眼,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一剑狠狠地劈了下去。就连梁玉霄的贴身侍卫,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唰……”刀刺破皮肉的声音。众人见梁玉霄受了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四殿下!”苏齐章慌忙赶来,单膝跪地:“老臣救驾来迟,还请四殿下责罚!”

“无碍。”梁玉霄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茶褐色的瞳孔也黯淡下来:“先找人包扎!”

大夫很快赶来,将梁玉霄扶至前厅包扎,由于伤了上臂,需要脱下衣服,所以除了苏府的大夫,众人都需要回避。

此刻,偏殿。

“跪下!”苏齐章惊魂未定,责令苏月娄。

苏月娄双膝跪地:“女儿知错,甘愿领罚!”

“月儿,我一直以为你是家中最明事理的,没想到你今天……”

“若是惹怒了四殿下,你有几个脑袋?如果四殿下真要对付你,为父再怎么力保你也没用。何况,你要让整个苏府跟着你受牵连吗?”

“父亲,女儿知错,您罚女儿吧。”

“女儿自愿受荆刑!”苏月娄跪地磕头。

第二十章 苏月娄受刑

“荆刑,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苏齐章惊讶,声音也颤抖着。

“女儿知道。女儿不想让苏府受累。女儿伤了四殿下,为了让四殿下消气,这是唯一的办法。”

“请父亲责罚!”苏月娄乞求。

“老爷!老爷!”关键时刻,青绾跑了过来:“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顾好二小姐,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青绾!这是我的过失,你帮不了我的!”苏月娄转头,朝着青绾说着。

“不,小姐。小姐自幼丧母,孤孤单单地长大,一直都是青绾陪着小姐的,青绾不愿意小姐受任何伤害。”

可是,眼下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来人。”苏齐章命令。

“是。”两名侍卫上前。

“把这个贱婢押到柴房关起来!”

“是。”下一刻,青绾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了。

“上荆刑!”苏齐章发了话,没过多久,就有人抬了刑具前来。

两尺长的鞭子,上面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倒刺,众人看着刑具,忍不住为苏月娄捏了把汗。

“啪!”一鞭下去,苏月娄背上立马溅出了血迹,染在白衣上,像盛开了一朵朵红梅。

“啪!”又是一鞭。

整个过程,苏月娄都紧紧地咬着牙,哪怕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也不曾说一句求饶的话。

四殿下包扎完毕,才让自己身边的鹏宣进了前厅。

“那贱婢怎么样了?”梁玉霄脱口而出。

“啊?殿下说的是哪个……”鹏宣不解。

“苏月娄。”梁玉霄脱口而出。

“她被镇国将军带走了,听说这会儿在偏殿受刑呢,四爷消消气。”鹏宣如实回答道。

“受刑?”梁玉霄嘴角弯出了弧度:“哼!这苏老将军,这次不来点真的,恐怕都收不了场。”

“嘶”他的手一抬,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殿下,您不是想把苏二小姐收入囊中吗?依末将看,这倒是个好机会!”鹏宣在一旁,想起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也便明白了。

“去看看。”梁玉霄理了理衣衫,带着鹏宣就往偏殿赶去。

两人到了偏殿,原本乌泱泱的一群人见了,也都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住手!”就在下一鞭子快要落到苏月娄身上的时候,梁玉霄喝止住了行刑的侍卫。

“月儿!”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苏月娄身边:“月儿!”

忽而,他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谁让你们对她用刑的!”

“四殿下。”苏齐章站了出来,行礼:“小女伤了四殿下,理应受罚。”

“本王只是与月儿打斗嬉闹,刀剑无眼,是本王自己不慎,没有躲开。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月儿伤人?”

“月儿……”四殿下痛心疾首:“快宣大夫,先止血。”

“鹏宣!”四殿下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扔给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快去请宫里的御医来,别让月儿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是。”鹏宣拿了令牌,往宫里赶去。

“这……”苏齐章目瞪口呆。

苏老爷子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苏月娄头一歪,晕了过去。

“月儿……月儿!”梁玉霄将苏月娄打横抱起,手忙脚乱地往仙云阁赶。

“若是月儿有什么事情,本王要你们陪葬!”梁玉霄说完,抱着苏月娄进了仙云阁。院门大开,却没有一个人赶跟进来。

“月儿……”梁玉霄将苏月娄放在床上,嘴里喃喃。

她眉头紧锁,鬓边的头发散落,被薄汗贴在额前。

她的白衣被鲜血染红,整个人显得削瘦,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这个女人,昏迷的时候还不算太讨厌。

“殿下,殿下!”那大夫替梁玉霄诊治完,才刚回到苏府的医所,又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在医所做事的丫鬟。

“快,替她处理伤口。”

“是。”

那大夫剪开苏月娄背后的衣角,替她诊治,梁玉霄别过头去。

“大夫,伤得可深?”

“是。二小姐的伤势有些严重,需要用盐水先清理,然后再上药。”

“好,你先处理。”

苏月娄的伤口多而密集,一番包扎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鹏宣带着宫里的太医也赶到了,诊治过后,多开了几味祛疤的药物,内服外敷。

所有人都离开后,只有梁玉霄一人守在苏月娄的床前。

他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苏月娄,竟下意识地伸手,想为她捋一捋额前的发。

然而,还没有碰到她,苏月娄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四殿下。”苏月娄的声清冷而疏离:“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梁玉霄一愣,将手收了回来:“算盘?什么算盘?”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让我爹为你所用,不是吗?”

梁玉霄一愣,半晌便明白了。

“所以你刚刚,根本没有晕倒?”

“若是我晕倒了,还怎么看到殿下这样精湛的演技?”苏月娄说道:“不过我与四殿下并无交情,四殿下的演技,在我眼里,未免浮夸了些。”

“浮不浮夸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将军如何想、如何看。”梁玉霄有恃无恐,狭长的丹凤眼透露出些许算计。

“今天这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王妃,你说,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染指?”

想到秋宴那天,梁子邺为了她,跟自己抢弓箭,他就有些来气。

“没人会染指,不过,我永远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为伍。四殿下,你不会如愿的。”苏月娄别过脸去。

“做四王妃有什么不好?就算是因为其他的关系,可你要是做了四王妃,一辈子风光无限,衣食无忧。你知不知道,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哈哈!”苏月娄想到前世父亲死后,自己的惨死,不由得笑出了眼泪。

前世就是因为太傻,没有看穿他拙劣的演技,才毁了自己的一生!

“四殿下,我只信狡兔死走狗烹,至于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所说的福气,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说完,苏月娄别过头,把脸靠近墙的那边。

“苏月娄!”梁玉霄气急败坏,上前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双手抱着她的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然而,他在她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冷若冰霜。

苏月娄被他弄疼了伤口,于是支撑着,伸手狠狠掐了梁玉霄的剑伤。

梁玉霄吃痛,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苏月娄:“苏月娄,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苏月娄从床上坐起来:“四殿下,你不是要故作深情吗?这点小伤小痛就受不了了吗?”

“苏月娄,你够狠!”梁玉霄脸色极黑:“咱们走着瞧。”说着,拂袖而去。

“呼……”苏月娄长呼一口气,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梁玉霄出了苏府,气不过,一拳砸在了路旁的一颗柳树上。

他另一条包扎好的手臂上,还有五个沁血的手指印。

“四爷,依末将看,那二小姐是匹野马,轻易不能驯服。要不,咱们把目光转向苏府的其他小姐?”

梁玉霄思索着鹏宣的话,眼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儿,透露着算计。

“不!”

“苏月娄,其他人轻易不能替代。”

且不说她是苏老将军最重视的女儿,单说她的狠劲儿和心机,若是彻底归顺四殿下,也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梁玉霄可不会忘记,秋宴那天她是如何将苏玉伶收拾成个跳梁小丑的。

还有今天,她装作晕倒。重伤之下大夫用盐水为她清理伤口,她都没有暴露分毫,连他都没看出她是在装晕。

这样的耐力远非常人能及。

可是她为什么会那样恨自己呢?梁玉霄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情,也许是她恨自己入骨的关键。

若是解开了苏月娄的心结,说不定有机会让她为己所用。

“鹏宣!”梁玉霄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去查查苏月娄的底细,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所有大事我都要知道。”

“是。”

“小姐,小姐。”苏月娄正昏昏沉沉要睡去的时候,青绾急急忙忙从柴房赶回来:“小姐。”

“青绾。”苏月娄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是张姨娘帮着奴婢说话,奴婢才被放出来的,小姐,你受苦了小姐……”

“别哭,我没事。”苏月娄拍拍青绾的背,不住安慰道。

苏月娄感觉到手上湿湿地,于是抬起手来一看。

是血。

“青绾,你这是怎么了?”她的手颤抖着。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小姐。当务之急是小姐要养伤……”

苏月娄没听她说完,拉过她来,一眼就看见她背上渗出的点点血迹。

很显然,有人也对青绾用刑了。

“青绾,你应该知道的,若是让人欺负了,一味地忍气吞声,别人就会以为咱们软弱,变本加厉地欺负咱们。”

“今天有人借我被罚的缘故对你滥用私刑,那么明天呢?明天只会更狠。”

“所以你如果不说,就是把咱们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了。”

第二十一章 张姨娘相助

“小姐!”青绾跪下来:“是紫东苑的阿邓,他说我没有看顾好二小姐,让二小姐犯了错,所以……所以带着一群人来,……对我用刑了。”

苏月娄听完,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心里也不断自责:如果不是因为她砍了皇子一剑,青绾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罪过。

“小姐,小姐你不用难过。”青绾安慰道:“他们用刑没多久,张姨娘就赶来了,是她放了奴婢的。”

“张姨娘……”苏月娄嘴里喃喃。

她看着总是不声不响,没想到这次这样帮自己,就连青绾的安危也想到了。

“青绾,你把桌上的药拿过来。”苏月娄吩咐道。

“是。”青绾照做,将那瓶药拿到了苏月娄面前。

苏月娄将青绾拉到自己的床上来,伸手就解开了青绾的衣裳。

“小姐!小姐使不得。主仆有别,您不要这样。”青绾慌了,哭求着。

“躺好。”苏月娄声音清冷,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是。”迫于苏二小姐的压力,青绾不再挣扎。

经过梁玉霄这样一闹,仙云阁院门口的布料和金菊就这样搁置在了原地,六殿下的侍卫也只得先回去禀报了。

整整一天,仙云阁的门口都有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下人和姨娘们都在传:苏二小姐不简单,看来不久,就会成为四王府的王妃了。

也许六殿下还会横插一脚!

就连青绾去膳房为苏月娄拿些粥水点心,也听到这样类似的传言。

三五个人聚在一堆讨论今天仙云阁发生的事情,见到青绾路过,就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仙云阁从前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成为整个苏府的谈资!

“青绾姑娘……”青绾手端着托盘,里面盛着一碗桂圆粥,就有其他院子里的婢女围了上来:“青绾姑娘,听说四殿下和六殿下都钟情于二小姐?”

“青绾姐姐,我来帮你端吧。”一个丫鬟伸**青绾手里的托盘。

“青绾姑娘,以前妹妹不懂事,得罪过苏二小姐。您是二小姐身边的红人,麻烦姐姐帮我在二小姐身边美言几句,二小姐大人有大量……”

“够了!”青绾喝止她们:“我家小姐现在还受着伤呢,你们赶紧让开,我得回仙云阁照顾小姐去!”

青绾说完,就往仙云阁走去。

暗处的苏玉伶见了,伸手掐断了一旁的树枝。

这个苏月娄,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着她身边的青绾,也都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反观自己的紫东苑,如今别人躲避还来不及呢!

青绾从那群婢女的“包围”下逃脱,一路回了仙云阁,喂苏月娄喝粥。

苏月娄从早上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东西,的确有些饿了,就在青绾的照顾下一口一口吃起了东西。

正在这时,父亲过来了。

“月儿,别动。”苏月娄想要行礼,却被苏齐章制止了。

“月儿,为父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四殿下怎么回事?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爹也好替你好好安排。”

“爹,若我说我跟四殿下没有瓜葛,您会信吗?”苏月娄反问道。

“可是,今天你昏迷的时候,四殿下很是着急,不像是假的。”苏齐章低头沉思。

“爹,您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不少人都会把主意打到苏家。若咱们想过得舒心些,就要把眼睛擦亮,万万不能成了别人的棋子。”

“四殿下这个人,表面上不争不抢。可是他要是真的凡事不声不响,从前又怎么会日日来找您下棋?难道爹爹的棋艺,当真比翰林院的师傅还要高超?”

“而且,女儿前些日子,听说江湖上有个叫‘三训门’的组织,就是四殿下暗自训练的杀手,这样的人,咱们不得不妨。”

苏齐章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原本也觉得这个孩子让人看不透,没想到你什么都明白。”

“不过四殿下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还看不出来,再等上一段日子,如果他真的……”

“爹,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和四殿下有什么瓜葛。”

“你……”苏齐章惊讶。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苏玉伶身上,恐怕她早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女儿不愿与毒蛇为伍,女儿更想做的,是拔掉毒蛇的獠牙。”

“月儿,这话,也就说与父亲听一听就是了,在外人面前,万万不能说这些话。”

苏月娄点点头。

与苏齐章长谈一番后,苏齐章才从仙云阁出来。

苏月娄将桂圆粥喝完,趴在床上无事可做,睡意渐渐翻涌而来。

正当她要睡着的时候,青绾跑着进来:“小姐,小姐……六殿下送的东西着火了。”

苏月娄猛地惊醒,看向屋外,只见院门边放着的那箱布料着了火,滚滚的黑烟打着卷儿向天空冒着。

“青绾,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放的火?”苏月娄问。

“奴婢刚刚去为小姐备些水果点心,从膳房回来就看见那箱布料着火了,并没有看见谁放火。”

“哦,对了。”青绾回忆道:“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紫东苑的阿邓提了个火油桶,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会不会是他?”

“大白天的,仙云阁的位置离紫东苑那么远,他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这个天气,也不至于要用上火油才能生火了。”

想明白了这些,苏月娄心生一计:“青绾,你想不想为自己报仇?”

“不止报仇,还把整个仙云阁翻新一番,再为你添置几个丫鬟。”

苏月娄一笑:“他不是要放火吗?那就让他放一把大的。”

“小姐,您有办法了?”青绾惊讶。

“嗯!”苏月娄点点头,拉过青绾来,靠在她耳边向她说了什么。

“小姐,不行,奴婢不能让你有一分危险!”青绾不放心,不住地摇头。

“青绾,你放心吧,如果情况真的控制不住,我会跑出来的。再说了,这次如果忍气吞声,他们一定还会变本加厉的,到时候才防不胜防。”

“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赌上一把,看谁以后还敢拿仙云阁作软柿子。”

“可是小姐……”青绾还是不放心。

“青绾,快去吧,你拖得越久,我的危险才越大!”苏月娄握着她的手,说道。

“是。”青绾不舍:“小姐你要撑住,你要等我回来!”

青绾说完,就朝着张姨娘的祥云苑跑去。

沾了火油的衣物燃烧得很快,没多久,大火就烧光了衣物,火势直蔓延到了院内。

青绾一路疾跑着,尽管背上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了,却也一步都不敢停歇。

“张姨娘……”远远地,青绾就跌倒在了祥云苑的门口。

“她拉着看门丫鬟的衣角:“求求你,让我见见张姨娘吧!””

此时张姨娘听见动静,才从里屋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坐着的青绾:“哎呀!青绾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姨娘,救命!救命!”张姨娘伸手拉她,她靠近张姨娘的耳朵,将小姐交代她要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那紫东苑的,怕是嫉妒疯了,连皇子的东西都敢烧!”张姨娘说着,将青绾扶起:“咱们快回去救二小姐,看看紫东苑的,究竟要作什么妖!”

“香莉,你赶紧去前厅禀报老爷,仙云阁被人放了火。”张姨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是。”香莉回了句话转身就朝着前厅跑去。

张姨娘和青绾带着一队人火急火燎地往仙云阁赶去,远远地,就看见仙云阁冲天的火光。

“小姐!”青绾见火势太过迅猛,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仙云阁跑去。然而,火势太大,她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院门口灼热的火蛇燎得退了回来。

“这还得了!”张姨娘喊到:“快来人,赶紧救火!哪几个胆大的进去救二小姐。”

一行人忙忙乱乱去找救火的水。

青绾火急火燎地要继续往火里冲,被张姨娘拦住了。

“青绾,你别急,说不定小姐已经出来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进去了也救不了小姐,反而会添乱。”

可是那些家丁们都去打水救火了,没有一个人肯舍命进去。

恍惚间,一道白衣闪过,猛地一脚踢开了院门,就冲进了火场里。

屋内,苏月娄正拿着一盏烛台,往自己的手臂上烫。她光洁如玉的臂膀上,赫然被烫了碗底大小的一块疤。

“苏月娄你疯了!”来人怒吼着,伸手将烛台夺过,扔开:“你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吗?”

“是你?”苏月娄惊讶:“我自己有分寸,你快走。”

他反手将苏月娄擒住,扯痛了苏月娄背上的伤口,苏月娄闷声一哼:“放开我。”

然而,不由苏月娄分说,来人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外冲去。

黑烟缭绕,他原本干净的面容和华服上也沾上了黑灰。

冲出了仙云阁后,他单膝跪地,让苏月娄的头枕着自己的胸膛:“二小姐!”

苏月娄已经晕了过去。

“快,快找大夫!”他说着,就在丫鬟的指引下抱起苏月娄往仙云阁的医所跑去。

张姨娘和青绾也紧随其后。

第二十二章 设计

大夫说,苏二小姐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吸入的烟尘过多,导致昏厥。

那救她的男子见她没有大碍,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月娄身上,转身溜走了。

除了苏月娄,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是张姨娘派的人救下的苏月娄。

“怎么回事?”苏齐章火急火燎地到了仙云阁,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和手忙脚乱灭火的仆人。他们说苏二小姐被带到了医所,他又连忙赶到了医所来。

苏月娄听见苏齐章的声音,幽幽转醒,咳了几声。

“月儿,你这才受了伤,怎么又……”

“父亲。”苏月娄脸上还有大火留下的烟尘,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她水汪汪的眼望着苏齐章,一下就扑到苏齐章怀里,几滴眼泪就应声而落:“有人想要女儿的命!”

“什么!”苏齐章大惊。

“老爷!”青绾也跪了下来:“今天若不是张姨娘及时赶到,找人从大火里救下二小姐,二小姐恐怕早已经魂归西天了,还请老爷为二小姐做主!”

苏齐章长叹一口气:“青绾,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是。”青绾点头。

“今日奴婢去膳房为小姐拿些茶果点心,回来就看见紫东苑当差的阿邓朝着仙云阁放了一把火。仙云阁被他浇了火油,火势蔓延得太快了,仙云阁又没有其他婢女家丁当值,所以奴婢只得去求张姨娘帮忙……”

“哪成想……奴婢一回来,就看见……就看见……”

“仙云阁成这样了。”

“是啊,苏三小姐白天才被冤枉伤了皇子,被打了一顿,哪里还有力气出来。”张姨娘帮腔。

本来今天四殿下责怪苏老爷罚了苏月娄的时候,他就对苏月娄心怀愧疚,现今被张姨娘一说,越发觉得自责。

“老爷,这还不算。”张姨娘在一旁,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老爷将青绾关进了柴房,妾身听老爷的,去放青绾那丫头出来,结果哪成想……”

“竟看到紫东苑的阿邓和几个家丁都在对青绾动用私刑呢!”

“妾身糊涂!”张姨娘跪了下来:“原本妾身以为这是小事,将那几个歹人训斥一番也就是了。没想到,阿邓那歹人竟然会对二小姐下手。”

“妾身有知情不报之罪,还请老爷责罚妾身!”张姨娘说得情真意切。

“伤了哪里?”苏齐章问青绾。

青绾转过身来,她裂开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老爷,奴婢伤在背上。原本小姐心疼奴婢,亲自为奴婢上药包扎了,可是刚刚一番跑动,伤口又裂了。”

“岂有此理!”苏齐章一掌拍在了茶桌上,拍得茶桌猛地一震,在场的人心里无不颤了颤。

“将陈氏和三小姐,还有紫东苑的其他人一并带出来。”苏齐章发了话,谁也不敢怠慢,当即去了紫东苑。

去紫东苑的人还没到,紫东苑就听到了医馆传来的风声。

而陈姨娘,显然是这会儿才知道。

“什么?玉伶,你竟让人去烧二小姐房里的东西?你疯了吗?”陈姨娘惊讶。

“娘,我也只是想把两位殿下送给她的礼物烧了,我也没想……”

“是你!”苏玉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提起旁边阿邓的衣襟:“一定是你阳奉阴违,来栽赃我的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三小姐!”阿邓也急了:“奴才没有,奴才什么都是听您的话做的。”

“那为什么仙云阁会起那么大的火?为什么现在被人告发了?”

“奴才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做事的,怎么现在出了事情,您倒撇得干干净净,净顾着责问奴才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只说了让你把礼物给烧了,又没让你放火烧人!”

“好了!”陈氏被两人闹得头疼:“要我说,玉伶你现在就带着阿邓去前厅,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娘”苏玉伶怀疑自己听错了:“娘,你是知道父亲的脾气的,他如果知道是我派人做的,他一定会狠狠地罚我的。”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您这是又要让我受罚吗?”苏玉伶跪下来,拉住陈氏的手:“娘,你那么聪明,替我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受罚。”

“陈姨娘。”门外来了通传的人,进了门,就单膝跪地:“陈姨娘、三小姐,老爷在医所,宣紫东苑一干人等前去。”

“医所?”陈姨娘故作惊讶:“可是老爷生了什么病,才去了医所?”

“这”通传的人有些为难:“您去了就知道了。”

紫东苑的一干人等去了医所,才看见苏月娄一身狼狈地躺在床上,也知道传言不假了。

“玉伶,你最近,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有?”苏老爷子率先开口。

“爹”苏玉伶的舌头有些打结。

“自从秋宴回来,女儿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爹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阿邓跑到仙云阁浇火油、放火又是怎么回事?”苏老爷子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阿邓。

“是他自己想要害二小姐吗?”

“老爷。”阿邓朝着苏老爷子磕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

“爹,紫东苑的仆人那么多,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哪里能够一一清楚啊?”苏玉伶连忙撇清道:“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嘛。”

“三小姐”阿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玉伶。

“说起来,三妹可真是幸福。”坐在床上的苏月娄惨淡一笑。

她受了伤还没有恢复,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元气大伤的苍白来:“三妹院里仆人众多,而我只有青绾一个,就在今天早上,还被阿邓和一群仆人动用私刑给打伤了。”

“三妹。”苏月娄望着苏玉伶,痛心疾首:“紫东苑的人就那么容不得仙云阁吗?你们纵容手底下的人胡作非为,可有想过别人要怎么活吗?”

“阿邓。”苏老爷子开口:“说清楚,怎么回事?”

“老爷”阿邓开口:“老爷冤枉啊,奴才压根没有对青绾姑娘动用私刑,也没有放过火,一定是青绾姑娘记错了,冤枉了奴才,求老爷明鉴啊!”

“糊涂东西!”张姨娘一听这话,气得马上站了出来:“你是说,我也看错了吗?上午可是我亲自去放青绾姑娘出来的,我还因为这件事情打了你一巴掌呢!你现在竟然翻脸不认账?”

“不用废话了。”苏齐章开口:“苏府留不得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就是了。”

“是!”两名苏府的护院上前,就要拖走阿邓。

“老爷!老爷!”见到那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上前来拖自己,阿邓慌了:“陈姨娘、三小姐,你们救我,你们救我!”

“老爷”陈氏害怕阿邓将苏玉伶供出,于是求情道:“老爷,您看,阿邓毕竟在苏府做事做了这么多年”

陈氏话还没有说完,苏老爷子如鹰一般锐利而威仪的目光就朝着她看了过来,陈氏也就识相地住了嘴。

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姨娘和苏玉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救得了他,于是母子二人都战战兢兢跪在苏老爷子的面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三小姐,是你指使奴才的,你现在倒好,不顾奴才的死活了?”情急之中,阿邓一口气说出了真相。他不断挣扎着,企图逃脱制裁。

“慢!”苏齐章见时机成熟,手一挥,两名护卫就识相地下去了。

“你说,是三小姐指使你的?”苏老爷走到阿邓的面前,开口问道。

阿邓抬头看了苏玉伶一眼,一时间有些犹豫。

“爹,您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奴才该死,临死还想将我拖下水。这种人就应该立刻拉下去,乱棍打死!来人,来人!”苏玉伶见阿邓的模样,也有些慌了,口不择言,还想叫人前来把阿邓拖下去。

殊不知越慌乱越出错。整个医所的丫鬟护卫,没有一个听她调令。

“老爷,是三小姐指使奴才的!”阿邓见到苏玉伶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决定和盘托出:“上午的时候,二小姐砍伤四殿下受了罚,三小姐认为二小姐难逃一劫,所以让奴才带人去为难青绾,替三小姐出一口秋宴时出丑的恶气。”

“后来,三小姐见四殿下对二小姐太好了,于是十分嫉妒,便让奴才去将两位殿下送给二小姐的东西烧了。”

“奴才是做了一些错事,但是万万不敢谋害二小姐的性命啊老爷。”阿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苏老爷子面前忏悔,悔不当初。

“不敢害命?”青绾站在一旁,说道:“今天若不是张姨娘的人冲进火场救了二小姐出来,二小姐哪里还有命留在这里,看你这一番痛哭流涕的表演?”

“父亲”一旁的苏玉伶早已经吓傻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苏齐章。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心也越来越歹毒了。”苏齐章听闻几人的辩白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苏玉伶:“我曾经以为,我苏齐章一世英明,生出的女儿不说才貌双全,至少也是品行端正的。”

“看来,事实并非这样。”

第二十三章 东窗事发

苏老爷子武将出身,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震慑力,逼得苏玉伶连连后退。

“老爷,老爷”陈氏上前,拉住了苏老爷子的裤腿:“老爷,玉伶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教女无方。”

“不管怎么说,玉伶都是妾身和您的女儿,是妾身的心头肉,还请老爷看在妾身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吧,老爷”

“玉伶她还小,不懂事,难免有犯错的时候啊。如果你不解气,那您惩罚妾身就好了,妾身绝没有半句怨言。”

苏齐章看向陈氏的目光中有几分动容。

“我问你,玉伶的事情,你可知情?”苏老爷子问道。

“老爷,妾身发誓。”陈氏举起右手发誓:“妾身对今天的事情毫不知情,妾身若是知情,一定不会容忍玉伶犯这样的错误的,老爷若是妾身撒谎,妾身愿意死无葬身之地。”

陈氏比苏玉伶聪明多了,她当然毫不知情,若是知情,一定不会允许苏玉伶犯这样的错误。

“若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早一剑杀了你!”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苏玉伶:“看来打板子对你没用,你便受荆刑吧。”

“三十鞭荆刑,受完之后,便留在佛堂抄写女卷吧,你身上的妒恨和戾气太重,不磨一磨,难改你的性子。”

“父亲,不要,我不要受荆刑。”苏玉伶见苏老爷子发了话,于是哭诉道:“父亲,求求你,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荆刑那么可怕”

白天四殿下来看苏月娄的时候她看见了,苏月娄砍伤了四殿下她看见了,苏月娄受荆刑,她也看见了。

当时她还在幸灾乐祸,巴不得下人们把苏月娄打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她自己受刑了。

苏玉伶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护卫架着拖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两名侍卫见了,瞥了一眼,在苏老爷子的面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两位小姐在一天之内都受了荆刑,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至于你”苏老爷子转过头来,望向一边的阿邓:“苏府留不得你这样的奴才。”

“拖下去大打四十大板,赶出府去。”

“老爷”阿邓呆滞了。

没一会儿,前厅此起彼伏的惨叫传了过来,尽管医馆隔得很远,医馆的人也能将前厅的动向听得一清二楚。

苏玉伶和阿邓被拖下去后,紫东苑的人走了个干净。

苏齐章看着苏月娄被烧伤后包扎好的手,有些心疼:“疼吗?”

苏月娄望着父亲,淡淡笑着,摇摇头。

“哪能不疼啊。”苏齐章说道。他从前南征北战,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他也知道,所有的伤疤中,只有烧伤是最疼最难受的,烧伤后绵绵不绝的灼热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你是第一个,向为父开口求受罚的人。”苏齐章说道:“可是今天你毕竟伤了皇子,为父只有对你用刑,才能给皇家一个交代。”

“你倒也识趣,主动开口求受罚。”苏父笑着,抬手摸了摸苏月娄的头。

他在战场上是将军,在朝廷是重臣,在家是一家之主,可在苏月娄面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啊。

“月儿知道,月儿不怪爹爹。”苏月娄淡淡回应着:“只是,今天亏得有张姨娘相救,女儿才能劫后余生。”

苏月娄说着,就要起身拜谢坐在一旁的张姨娘:“今日救命之恩,月儿还没有好好谢过姨娘”

“哎,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苏月娄还没有起身,张姨娘就过来,将她扶回床上:“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能起来?”

“三小姐大方得体,妾身打心眼儿里喜欢,能够帮到三小姐,是妾身的荣幸。三小姐呀,也不用挂怀,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儿”

苏老爷看向张姨娘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张姨娘性子风风火火,虽然没有陈氏柔情似水,不过骨子里透露着干练果断,关键时候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不过,说起来,仙云阁除了翻修一番,也该多添置几个丫鬟了。

“张氏。”苏老爷说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月儿也该有个临时安身的住所,仙云阁也该翻新一番还有月儿身边,不能缺人伺候。”

“陈氏从前掌家,我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若交给你去办,你可能办妥?”

张姨娘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老爷信任妾身,妾身一定办妥。”

“嗯。”苏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边,陈氏眼睁睁看着苏玉伶受罚,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

这几次,对于苏玉伶的作为,陈氏的确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正是因为她不知情,苏玉伶才能毫无阻拦地去做。

张氏经过前厅的时候,望着受刑不住哀嚎的苏玉伶不住地摇头叹气:陈氏是有多倒霉,才生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处处拖她后腿的女儿来。

反观自己的女儿苏向薇,虽然不像苏月娄那样大方得体,深得皇子欢心,但至少温柔娴静,不讨人厌。

张氏瞧了几眼,觉得有些没趣,就朝着自己的祥云殿走去。她还要回去安排人去翻修仙云阁,为苏月娄安排临时的住处。

“轰隆隆!”张氏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道炸雷从天而降。一场秋雨一场寒。

“看来,要变天了。”张姨娘若有深意地说着,走进了祥云苑。

“小姐”张姨娘和父亲都走了之后,青绾一下就扑到了苏月娄的床前,握起她受伤的手不住地吹着:“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很疼”

“好了好了。”又一道炸雷劈了下来:“天要下雨了,赶紧去后山把球球牵回来吧。”

她凑近青绾的耳朵:“我把球球拴在后山旁的桃树下。”

“嗯!”球球都被小姐转移,活了下来,这是青绾想不到的,青绾惊喜,不住地点头:“奴婢这就去。”

原本她还以为,事情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二小姐受了伤,球球也

“哎。”苏月娄拉住她:“别露了马脚,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整日就系在后山的。”

青绾知事地点点头。

虽然苏月娄知道,留下球球也许是将来的一个后患,可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又无辜的生命,还是哥哥走前特意给她买的,她舍不得。

“哥哥,哥哥。”苏月娄垂眸。

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什么?”梁一辰听完凌风的表述,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昨天四哥和六哥都去将军府上了?两人还都是因为那个丑丫头受伤的?”

“是……”凌风抬头瞟了自己的八爷一眼:“传闻是这样的,不过,兴许有误。”

今天早上上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六哥手上烫伤的黑疤,还有四哥用白绫悬在胸前的一只手臂,他当时就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竟然都是因为苏月娄这个丑丫头!

“这个丑女,长得丑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会作妖,还有我那两个哥哥,还……还心甘情愿。凌风,你说,那个苏家又刁蛮又丑的二丫头,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法?”

“八爷。”一旁的凌风见他义愤填膺,不由得淡淡地回应道:“末将没有见过二小姐的真面目,所以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光看苏二小姐的身材和气度,应该是众小姐中一等一的。”

“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梁一辰的扇子柄一下敲在凌风的脑门上:“当值去!”

“八爷……”凌风站在原地,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听说,苏二小姐昨天受了很重的伤,这个,应该是真的。”

“嘁”梁一辰撇撇嘴:“谁要知道?”

凌风站在门口当值,梁一辰坐在桌前看书习文,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觉得烦闷。

“啪!”看书也看不进去,他索性合上了书,往外走去:“凌风,你好好在府里待着,本王出去放放风。”

“殿下。”凌风回嘴道:“娴妃娘娘昨日说了,为了殿下的安危,殿下如果出行,末将必须要时时跟着。”

“嗯?”梁一辰朝着凌风咧嘴一笑:“你到底是听我母妃的还是听本王的?若你听我母妃的,本王明儿就把你送到宫里伺候母妃阉了的那种。”

凌风不再说话,梁一辰才转身出了府。

路过苏府的时候,梁一辰没来由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仙云阁的场景。

他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惧的魄力。

到底她曾经历过什么,才有这样不惧生死的勇气?

这样想着,梁一辰就临时起意,从侧院翻墙进了苏府。然而,映入眼帘的是被烧毁的仙云阁,还有忙忙碌碌翻修的人。

凌风说她受了重伤?

他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你们二小姐现在在哪里?”

“敢问您是”那丫鬟不认识梁一辰,问道。

“哦,我是苏二小姐的”梁一辰愣了愣:“一个朋友。”

第二十四章 女子香

那个丫鬟半信半疑。

“听说二小姐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二小姐昨日受了荆刑,后来又被烧伤,现在被姨娘暂时安排在了清画苑,大人您往前直走,前面左拐第二个院子就是了。”

“哦,好!”梁一辰道了声谢,就转身朝着清画苑走去了。

远远地,梁一辰就看见清画苑了。清画苑的匾额悬在上空,字体遒劲而浑圆,莫名给人一种古朴清丽之感。

“为伊判作梦中人,常向清夜画图唤真真。”梁一辰不禁心里感叹,这清画苑,名字可真是古朴而雅致。

若是苏月娄没有毁容,倒是适合她的。

只是,清画苑三个字,与苏月娄相比,更多了几分柔情。

梁一辰见门里门外没人守着,就径自走了进去。

清画苑的院子里也空无一人。

“不是让你们午休吗,怎么还在这儿?”苏月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慵懒地开口,声音从屋里传来,引得梁一辰向里面看去。

轻纱幔帐,苏月娄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对着他。

“算了,既然你没去休息,那就过来为我涂药吧。”苏月娄慵懒地理了理衣服,隔着一层纱帐,慢慢褪下了外面的衣物。

尽管隔着纱帐,梁一辰还是依稀看到她姣好的背影。他仿佛一瞬间变得木愣愣的,忘了该怎么说话。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苏月娄低头理了理睡得有些皱的衣袖。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鬼使神差地,梁一辰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一瓶药。

穿过了一层纱帐,离得近了,他才看得更清。

她的头发全部被捋到脖颈一边,从梁一辰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有着修长的脖颈,纤细的蛮腰,洁白光滑的手臂仿佛未经雕琢的美玉。

一件鹅黄色的薄衫褪到了她的手腕,让她浑身都透着楚楚可怜之感。

荆刑留下的伤口,就是她背上的唯一瑕疵,却也更惹人怜惜。

“轰!”梁一辰的脑子仿佛一瞬间炸了,身上也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梁一辰分了心,没注意到手上的力道,稍一用力,就将苏月娄的伤口弄疼了。

“嘶”苏月娄吃痛,转过头看向他。

“是你?”她惊讶,两人面面相觑。

“登徒子。”

“砰!”的一脚,她将梁一辰踢出了纬帐,直踹到了地上。接着,苏月娄一个旋身,就将褪下的衣服穿上了。

然而,她穿着的鹅黄色肚兜,和胸前的小巧挺拔,仍不可避免地被他看了去。

“丑丫头,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梁一辰翻身从地上起来,咳了几声,不断地捶着胸口。

梁一辰还没反应过来,苏月娄就拿过一旁削水果的刀来,绕到他身后,用刀抵上了他的脖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喂!你这女人,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是你让我进来给你涂药的,你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苏月娄皱眉,一时词穷,只感觉吃了哑巴亏。

是她让人进来涂药的没错,可是她以为是昨天张姨娘新给她拨的丫鬟!

“那你刚刚在外面为什么不说?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还进来?”

“是你让我进来的,你也没问我啊!”梁一辰无赖道:“再说了,你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吗?!”

苏月娄特有的女儿香无孔不入地从他背后钻进鼻尖,让他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他倒宁愿就以现在这个姿势,跟苏月娄耍无赖。

“你少狡辩……身为皇子,你也不嫌给你老子丢人……”

“二小姐,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旁边房里午休的下人听到动静,一个个都醒了,赶了过来候在门口。

门大开着,苏月娄怕他们看见,又挟持着梁一辰往后退了退。

慌乱中,苏月娄小巧而挺拔的胸无意间在梁一辰的背后蹭了蹭。

……

梁一辰脸红到了耳根,心狂乱地跳个没完。

“给你两个选择。”梁一辰压低了声音,故作镇定地在苏月娄的身前抬手比划:“一,放我回去,就当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二,把这件事捅出去,毁了你的清白;或者我吃个亏,娶了你这个丑女。不过……”

“二小姐……”外面的婢女见里面半天没有人回应,准备探头向里面张望。

“我没事。”苏月娄说道:“现在没什么事情要你们做的,你们去给青绾上药吧。”

“是。”那几个丫鬟得了命令,才纷纷走远。

听见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苏月娄才押着梁一辰到了清画苑的后门前,收起了刀。

“滚!”苏月娄说着,一脚将梁一辰踹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丑丫头!

梁一辰拍拍衣裳,转头就看到了从屋顶下来的凌风。

“你……看见了?”梁一辰的舌头有些打结。

凌风抿着嘴不敢回答,只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呆子!看见了还不下来救你爷爷!”梁一辰起身,拍了拍凌风的脑门儿。

“人们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以为八爷是愿意的。”

真是的!梁一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真是丢人丢到皇帝老子家了!

苏月娄踢走了梁一辰,便觉得身后的伤口全都裂开了,不住地流着血。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小时候,哥哥还没有出征,带着她骑马打兔子,和宋氏兄妹在草场玩儿。

只可惜,这样快乐而无忧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接着就是战场的场景,夕阳染红了玉南关,一片黄沙漠漠中,哥哥身披铠甲,与敌军厮杀。

忽而,一杆红缨枪猛地朝着苏君安刺去。

“哥哥,哥哥!”苏月娄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握着的是父亲的手。

“月儿……”苏老爷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做噩梦了?”

苏老爷在书房,一听说苏月娄昏倒的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爹,我梦见哥哥了,哥哥他还在玉南关,哥哥他若是有危险怎么办呀?”

“月儿,你要明白,你大哥是报效朝廷。”苏老爷看着她,有些动容:“他一直是为父的骄傲,为父相信,以他的文韬武略,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今天为父收到了捷报,你哥他尚且平安。若他能打退外敌,不日就能回来了。”

“是吗?爹。”苏月娄想着梦里的场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可是我还是害怕,刀剑无眼,我宁愿上战场的人是我……”

“好了月儿。”苏老爷安慰道:“安儿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他也是为父的独子,若他没有那个能力,为父也不会轻易准他上战场的。”

听到父亲这样说,苏月娄惴惴不安地心终于平静了一点。

幕亲王府。

“四爷,打探清楚了。”鹏宣回来,跪在了梁玉霄的面前。

“说。”梁玉霄的笔顿了一顿,一滴墨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

“说起来,这苏二小姐的身世也真是坎坷。”

“苏家从前并不发达,在苏将军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苏将军常年驻扎玉南关,一直都是苏将军的正妻金氏带着苏家大少爷和二小姐生活的,那时候,他们一家都住在姑苏。”

“后来,苏将军在玉南关立了大功,才举家迁到了京城,只是,来京城没多久,苏二小姐的生母便……病逝了。”

“后来,苏将军用了八年时间便坐上了今天的位置,可是苏将军的成就一大,府里的姨娘……自然就多了。”

“苏大少爷在的时候,兄妹二人的日子还好过些,总不至于被其他姨娘欺负,可是后来苏将军为了历练苏大少爷,就让他子承父业去了玉南关。”

“再后来,听说苏月娄被意外毁了容,所以大概有些自卑,那时候一度被府里的姨娘小姐欺负得很惨,听说,最惨的时候,她过得还不如府里的丫鬟呢!”

“当家的姨娘见她好欺负,就将她移到了最偏远的房子,让她吃最差的饭菜,甚至有时候苏老爷子不在,会差她去做一些丫鬟的活计。”

“大宅门里,最不缺恩怨的……”梁玉霄嘴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接着说。”

“后来的事,想来您都知道了。”

“上次苏三小姐要二小姐上树给她摘桃儿,二小姐从树上摔下来,也许是摔坏了脑袋,也许是想通了,她就变得厉害起来,容不得别人欺负她半分。”

“四爷。”鹏宣看了四殿下一眼:“上次在苏府被她打的,可不止您一个人,听说苏三小姐和苏四小姐吃的亏更大。不过,她这一闹,偏偏能让苏老爷对她刮目相看,苏府也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咳咳!”梁玉霄干咳了两声:“那她和六殿下,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末将还真没打听出来。不过,听说六殿下对苏二小姐是真好,昨天冲进大火里救她不说,还在外人面前只字不提。殿下若想获得苏家和苏二小姐的帮助,可得努力了。”

第二十五章 突发情况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梁玉霄拳头紧攥,薄唇抿紧,像是在思考什么。

“四殿下,宫里来了人,说有要事禀报四殿下。”门外,有婢女的声音响起。

“你让他到大殿,本王马上就来。”梁玉霄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将书房的东西收好,才出了书房。

“殿下。”那公公见到梁玉霄,行了个常礼。

“魏公公。”四殿下略微有些惊讶,朝着他笑道:“公公今日来四王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啊,”魏公公离四殿下更近些,说了一些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

“原来如此。”四殿下听完,若有所思:“公公出宫一趟不容易,就在四王府多坐坐吧?”

“不了。”魏公公摆摆手:“老奴消息已经带到,至于怎么做,就看四殿下您的了,奴才还得赶着回宫,就……先告退了。”

梁玉霄点点头,一旁的鹏宣就将一只翡翠镯子递到了魏公公手里:“公公,承蒙照顾,四王府随时欢迎您来做客。”

“殿下客气。”魏公公看了眼梁玉霄,笑呵呵地接过了礼物,才走了。

“殿下,接下来……”鹏宣问道,

“父皇病了,你说,这是不是咱们的机会呢?”梁玉霄望着鹏宣的眼里充满志在必得,他想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若殿下觉得是,那一定是。”鹏宣说道。

“走吧,咱们去找找机会,也找找法子。”梁玉霄脸上始终没有更加多余的表情,带着鹏宣出了四王府。

苏府。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苏月娄到书房,裁了张纸条写了句话,交给了等在一边的张姨娘新拨来的婢女昀湘:“这张纸条,你与青绾一起,务必要亲自送到八殿下手上。”

“啊?小姐……这是……”昀湘不解,青绾也有些诧异。

“你就交给他就是了,因为青绾在我身边久了,八殿下认识她,所以还得你出马。如果八王爷府上的人问起,你就说你是贤妃娘娘的人。”

苏月娄望着她:“你放心,不会让你落罪的。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危,我会派几个家丁保护你们。”

“是。”那婢女接过了纸条,与青绾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苏月娄的嘴角微弯:“四殿下,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事事如愿了。”

青绾与婢女昀湘出了苏府,就看见四殿下在门口一旁的柳树下,望着苏府发呆。他大抵是路过苏府,顺带在外面瞧了一会儿。

“奴婢青绾,见过四殿下。”青绾镇定,朝着四殿下行礼。前些天四殿下前来送金盏菊,她是见过四殿下一面的。一边的昀湘见了,也跟着行礼。

“奴婢昀湘,见过四殿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四殿下问道。

“回殿下,二小姐前些天被烧伤,怕留了疤,所以让我们出来采买一些治疤的药材。”青绾在苏月娄身边久了,也慢慢变得临危不惧。

梁玉霄点点头:“女儿家,留了疤确实不太好,去吧。”

“是。”青绾也没有多说多问,便上了一边的马车,昀湘紧跟在青绾身后。

“青绾姐姐……”马车里,一旁的昀湘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二小姐是不是喜欢八殿下,才让奴婢去送信的?不过,为什么要让我们说是娴妃娘娘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青绾摇摇头:“不过,身为小姐的人,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我只知道小姐对下人们极好,也不会害我们,所以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也从来不会问她缘由。”青绾说道。

“是。”昀湘点点头:“难怪青绾姐姐深得二小姐欢心。”

“不过,话说回来,四殿下好像很喜欢小姐。如果二小姐和某位殿下在一起了,那倒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昀湘说道。

“不管怎么样,小姐快乐就好。”青绾垂眸,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喜欢四殿下,看小姐对四殿下的态度,应该也是一样吧。

……

四殿下找了些治疗咳疾的藿香草,正准备送进皇宫,远远地,就听见梁帝撕心裂肺的咳嗽从里面传来。

大门旁,站着六殿下,看他的样子,也许是吃了闭门羹。

他正走到门口,就被管事的赵公公拦住了:“四殿下,这会儿八殿下正在里头,您还是别进去了吧。”

“或者……您在旁边等一会儿?”赵公公谁也不敢得罪,询问道。

“噗”一旁的六殿下手捏成拳,捂了捂嘴巴:“四哥,看来你跟我一样白跑一趟啊。”

“既然八弟在里面,咱们就别白费力气了,你说是吧,四哥?”梁子邺看了梁玉霄一眼,不等他回答,转身走了。

“六弟,父皇病了,你好像很开心啊?”梁玉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父皇有这么多肯为他尽孝的好儿子,我当然开心。”梁子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四哥,你说是吧!”

梁子邺的语言神色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桀骜,还有莫名的敌意。梁玉霄手握成拳,看着梁子邺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梁子邺仿佛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死对头。为什么!为什么?!

梁玉霄脑海里不断地在想这个问题。

他记得,他与梁子邺最开始的矛盾是秋宴那天,折枝飞箭!

他明明说了“心仪的女子”这样的话,梁子邺这厮竟然还来跟他抢弓,让他丢尽了脸面。

莫非,从那时候开始,打定苏家主意的,就不止他梁玉霄一个人。

苏家是个香饽饽,他早该料到,想利用苏家的人不止他一个。

梁玉霄想通了,也便离开了乾明殿,回了自己的王府。

乾明殿内。

梁一辰将拿来的香点燃,柔和而淡雅的香气就在乾明殿弥漫开来。

“父皇,可好些了?”梁一辰见梁宣帝的咳嗽和缓了些,就开口问道。

“嗯,是好些了,你这是什么香,这么神奇?”梁宣帝问道。

“父皇,这是儿臣府里自制的香,是用薰衣草、蜂蜜、艾草制成的,有止咳安眠的功效,如果父皇用得舒心,儿臣再让他们多拿些来给父皇。”

“呵呵。”梁宣帝笑着,显得很开心:“你一向是最顽皮、最没心没肺的,这次怎么知道朕病了,还给朕送了特制的香来?”

“儿臣从前也得过咳疾,早上上朝的时候,就听见父皇咳了两声。所以,儿臣担心父皇,就自作主张带着香进宫来了。”

梁一辰垂眸。他收到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皇上咳疾,速去乾明殿,密。”几个字,加上他一度以为是母妃让他这样做的,害怕给母妃带来祸事,所以不敢多说。

“嗯!”梁宣帝对梁一辰的回答毫不怀疑:“你也好久都不曾去看过你母妃了,晚上就留在宫里用膳吧,正好也让你母妃见见你。”

“是。”梁一辰答应。

乾明殿里,八殿下三人其乐融融。

而四殿下意兴阑珊地回了四王府,一路上都在想今天的事情。

今天父皇生病的事情,魏公公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结果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梁玉霄狭长的凤眼微眯,脑子里闪过那张清淡冷漠的脸孔:“难道,是她!”

可是她身为闺阁女子,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缘由知道的。

不!梁玉霄想起今天路过苏府时,遇到的青绾和另一个丫鬟。后面的丫鬟见到他,明显有些紧张,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

一定是她!

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她就那么偏帮着八殿下?

月色寂寂。

清画苑中,苏月娄坐在桌前,用新从书房拿来的宣纸涂鸦,屋里点着几盏灯,灯下只有青绾一人。

“小姐,从前都没有听说过你会画画儿的,也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功夫,倒真让奴婢眼前一亮呢。”青绾打趣道。

苏月娄只用了一支墨笔,就在宣纸上勾勒出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向。虽说不能跟专业的画师比,也能胜过寻常的闺阁女子了。

苏月娄浅笑着,拿起那张宣纸来,细细端详。

“砰!”一个纸团从窗外飞来,砸到了苏月娄的书桌上。

苏月娄皱眉,拿过纸团来打开看。

“八殿下。”上面写着三个字。苏月娄看过,就迅速将纸团揉成了一团。

清绾见苏月娄的脸色变了变,以为是白天去八王府的事情败露了,于是担忧地问道:“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你留在这里,看管着底下的人,我出去一趟。”苏月娄说着,转身出了寝殿。

苏月娄一路往清画苑的后院走去,就见后院的松柏下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背影。

“八殿下,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来?”苏月娄在原地站定,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望着苏月娄淡淡笑着:“若来的人不是八殿下,苏二小姐会不会失望?”

“是你?”苏月娄有些惊讶。

第二十六章 关心

“不然呢?二小姐以为是谁?”梁子邺看着苏月娄,慢慢走近她:“二小姐以为是八殿下吗?”

“呃……”面对梁子邺,苏月娄倒是词穷了。

先前梁子邺就曾在秋宴上替她解围,那天仙云阁着火,也是梁子邺只身冲进火场救她的。所以,面对梁子邺,她总有些亏欠,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前世六殿下就缕缕地帮助自己,今生……还是这样。

“不是,我……”梁子邺不断地靠过来,离她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

“我只是想问,你那天有没有受伤?”苏月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哪有人那么折磨自己的?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丢命的可是你自己。”梁子邺想起那天大火,她不走,反倒拿着烛台往自己手上烫的场景,就忍不住问道。

“六殿下,那你知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室里,比起铤而走险,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容易丢命?”苏月娄想起前世,自己在苏府便缺衣少食,去了四王府也只是被当做操控苏府的棋子,一时间便有些动容。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梁子邺看到自己应声而落的眼泪:“从前我也以为,只要善良一点,逆来顺受一点,我便能好好活着,可是六殿下,你并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屈辱和痛苦。”

“你身为皇子,母妃高贵,又深得皇上信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苏月娄侧过脸,看着他:“殿下,谢谢你那天救我,可是我的命,本来就是要为自己、为青绾而博的,所以我没什么可后怕,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月光下,她脸上的轻纱缓缓飘着,妩媚的眼因为沾上了泪珠显得格外动人。

“你……”梁子邺看着她的侧脸,伸手为她递上了一张手帕。

苏月娄看着梁子邺这样的神情,也不说话。半晌,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六殿下,你现在看见了吧。”

她的脸上,赫然有着一个碗底大小的黑疤。

“我是一个活在深渊里的人,殿下前程似锦,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的好。”苏月娄说完,转身要走。

“你就因为一个黑疤,这样否定自己?”六殿下开口。

“对。”苏月娄驻足,说道:“就因为这个黑疤,我才有了丑女这个称号,从前一度是京都的笑话;就因为这个黑疤,让我从前在府里人人可欺;就因为这个黑疤,注定这辈子不会有男子真心待我,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抛付真心。”

“六殿下,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你现在,照样是苏将军的掌上明珠,你深得思琴公主关心,还有……这些,还不够吗?”

“可是殿下,你知不知道,那又是我用怎么样的手段博来的?你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讨厌我的。

所以殿下,还是不要跟我有什么瓜葛,否则,我若是狠起来,说不定连你也会利用。”苏月娄说完,便不想再理他,转身走了。

原来,她因为那道疤,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黑暗中,梁子邺握紧了拳头。

“爷!”白皓从一旁的围墙上翻下来:“回去吧。”

“不,去一趟怀若谷。”梁子邺说道。

“怀若谷?”白皓惊讶:“传说白若谷的神医老头古怪得很,六爷,您确定要去?”

“嗯!”梁子邺点了点头。

苏府内,一座破败的屋子里。

“紫环……”苏玉伶因为背上受荆刑的伤口还没好,所以走路有点歪歪扭扭地,她才能下地,就跑到紫环的住处来看她了。

紫环伤口化脓了,还没有好,听到有人在叫她,慵懒地回过头,见到是苏玉伶,便不理她,把头别回来了。

“紫环。”苏玉伶见到她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就提着裙摆,走进了她的破屋。

屋子里陈设简陋,整个屋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苏玉伶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

“看来,你离开了紫东苑,过得并不好。”苏玉伶开口:“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帮我作伪证的。可是咱们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谁知道上次,苏月娄那个贱人,她那么厉害,把我们俩都……折了进去。”

“三小姐,奴婢一个下人,腿脚已经不利索了,对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您还是早些离开吧。”紫环并不想跟她废话,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上次出事,苏玉伶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紫环推出去,弃车保帅,紫环不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话呢?”苏玉伶上前:“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上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上次我的确有心救你,可是苏月娄步步紧逼,我又能怎么救你呢?”

“自从上次出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来见你,可是父亲母亲看得太紧,后来……后来我又被那贱人陷害,受了荆刑。”

“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勉强下床,我今天也是趁着父亲母亲不在,偷偷来看你的。”

“你看……”苏玉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饼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紫东苑厨子做的肉饼。”

紫环因为饿了多天,一时间眼睛放光。

“哦!还有……”苏玉伶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来:“这是给你治伤的药,我担心你伤口化脓。”

“小姐……”紫环有些动容。

从前,她一直是苏玉伶手底下的大丫鬟,帮着苏玉伶做了不少的事,也深得苏玉伶的欢心。

那时候的紫环,在紫东苑除了陈姨娘和苏玉伶,从来都不会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其他的丫鬟家丁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姐姐。

可是自从上次被罚,逐出了紫东苑,她就变成了人人可欺的末等丫鬟,在苏府过得还不如二小姐的狗。

狗?紫环眼神一凝。

清画苑在苏府的边阁,紫环的破屋与苏月娄现在所住的清画苑隔得并不远,所以紫环经常能看见青绾拉着二小姐的狗在后院遛弯。

可是仙云阁早在前些天就付之一炬,救出来的也只有苏月娄一个人,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姐,你说,那天仙云阁大火,救出来的只有苏月娄一个人,那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苏玉伶脸色激变,低头思索:“那天救出来的的确只有苏月娄一个人,我们去医所的时候,只看到了她和她的丫鬟。”

“莫非,是她有意栽赃我,所以看见起火了也不扑灭,而是让人牵走了她的狗,再故意栽赃陷害我?!”

“可是,二小姐那天的确也受了很重的伤,也许……也许是原本她的狗就没被系在仙云阁呢?”紫环见苏玉伶情绪激动,于是分析道。

“不!那个贱人,她恨我入骨,她巴不得我被爹打死呢,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要去告诉父亲,让他知道!”苏玉伶情绪上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哎,三小姐!”紫环拉住她:“你别去!”

紫环将苏玉伶拉住:“那天是阿邓放的火,至于他是怎么放的,咱们谁也不知道。如果……如果不是二小姐故意的,那您岂不是又要被罚?”

“可是紫环……”苏玉伶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我们被这个贱人害得这样惨,我好恨她!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如,告诉陈姨娘吧。”紫环建议道:“二小姐心机太深了,我们斗不过她的。告诉陈姨娘,说不定姨娘有办法。”

苏玉伶想想也是,于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紫环,你知道吗?”苏玉伶握住紫环的手:“我多么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是就因为苏月娄那个贱人,让我们不得不分开。”

她的眼里满是戾气:“你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揭开,等父亲厌恶她的时候,我就找机会把你救出来,让你回到紫东苑。所以,你现在一定要保重。”

紫环有些动容,也落下了眼睛:“好的小姐!我等你,你也要保重。”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苏玉伶才离开,回了紫东苑。紫环捧着热乎乎的肉饼子,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苏月娄回了清画苑前院,就看见青绾和昀湘两人守在门口:“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父亲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好,我去更衣。”苏月娄平静地说着,转身放下了更衣处的纱帐。

苏月娄带着青绾和昀湘准备出门的时候,正看见苏玉伶独自从清画苑路过。

“三妹,这么晚了,去哪里?”苏月娄言笑晏晏地叫住了她。

苏玉伶侧过头,看向苏月娄。只恨恨地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按照苏玉伶以往的性子,非得笑里藏刀地寒暄一番,今天苏玉伶这个样子,反倒让苏月娄感到意外。

她隐隐觉得不妙。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前厅,于是苏月娄也没时间多想,便往前厅走去。

第二十七章 挑拨离间

前厅里,父亲正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看起来心情不错。

“月儿!”苏夫笑着:“你有一个好哥哥呀,哈哈哈。”

苏月娄听到哥哥地消息,不由得眼睛放了光:“父亲,可是有哥哥的好消息?”

前世的她这时候已经嫁入了四王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哥哥也应当打退外敌,班师回朝了。

“是。你哥哥将帅之才,打退了外敌,与敌国女真签订了和约,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了!”苏老爷显得十分高兴,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苏月娄。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只是陈述了事实,问候了一遍苏父和苏月娄,却让月娄无比激动。

她不久,就会再见到哥哥了!

苏月娄拿着信,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前世,她嫁入王府后,就很少见到哥哥了。后来,梁玉霄以她为棋子,让苏父在朝廷效力,苏家长子在战场为他镇守江山。

而后狡兔死,走狗烹,政局一稳定,苏父便病故了,梁玉霄和苏玉伶两人就急着铲除她。前世,她死得太过突然,并没有看到哥哥的结局。

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历史重蹈覆辙。她一定要扳倒四殿下,不让苏府父子二人沦为四殿下登上皇位的工具!

“终于,终于又要见到哥哥了。”苏月娄有些激动。

苏月娄将那页信纸叠好,放在心口的位置,仿佛就见到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都说战场刀剑无眼,即便是胜了,所有人都欢庆,她依然心疼哥哥在战场受的那些苦。

即使知道此战能胜,她也在无数个日夜里为哥哥担惊受怕。

“多大个人了?”苏父打趣道:“孙家的长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一说起哥哥,你还跟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也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啊。

“父亲。”苏月娄擦了擦泪:“哥哥跟月娄一母同胞,身在战场,月娄自然是无比担忧的。不过,有这样的哥哥,月娄很自豪。”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苏父突然问道。

“张姨娘将我照顾得很好,补品日日吃着,伤药日日涂着,自然好多了。”苏月娄望着父亲,淡淡一笑。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苏齐章看向苏月娄,目光炯炯:“你哥哥优秀,你也不差。”

“你放心吧,用不了十日,等他安顿好军中将士,便能班师回朝了。”苏齐章说道。

“是。”苏月娄朝着苏齐章行礼:“父亲也早些休息。”

苏齐章点点头,苏月娄便回去了。

从前厅回来的时候,苏月娄路过一间破败的小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她向小屋里看去,就见一个人惊恐地缩了回去。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渗人。

“小姐,有人!”青绾显然也见到了,指着小屋说道。

“我看见了。”苏月娄答。

她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兴许是被哪个姨娘赶出来的丫鬟,又或者,是别人派来监视她的。

“要不要奴婢进去问问她?”青绾问道。

“不必了,这么晚了,要问明天再去吧。”苏月娄记得,她搬进来的时候,旁边的丫鬟住的小屋里就是有人的。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明天还是找人探探她的底细。”苏月娄转念想起今天苏玉伶的神色,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于是又补充说道。

“是。”青绾和昀湘答应。

苏月娄想到哥哥即将班师回朝的事情,激动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早早地就去前厅等着用早膳。

一进前厅,就见到了前来伺候用早膳的陈姨娘。

“陈姨娘……”苏月娄有些意外,前些天用早膳晚膳,她虽很少来,但一直听说都是张姨娘在伺候的。

“哟,月儿!”陈姨娘笑着将一盘炒花生摆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可好?”

苏月娄抿着嘴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昨晚啊,姨娘生病了,承蒙老爷体恤,所以来了我房里,要不然,我今儿还见不着二小姐呢。”陈姨娘寒暄。

苏月娄依旧抿嘴不语。

“二小姐?”陈姨娘见苏月娄不说话,继续说道:“姨娘知道,玉伶不懂事,若她有什么不好的,冒犯了你,你告诉姨娘,姨娘替你骂她!”

这样高超的演技,若不是她前世输得很惨,她差点就信了!

“姨娘,玉伶还小,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跟她生气。倒是姨娘需要保重身体,否则,若再像昨天晚上一样,爹爹该担心了。”

正说话间,苏老爷走了过来:“在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爹。”苏月娄笑着迎了上前,扶他:“女儿听说陈姨娘昨晚病了,在嘱咐陈姨娘注意身体呢。”

苏老爷抬眼,看了陈姨娘一眼,仿佛在埋怨陈姨娘什么都跟孩子说。

“吃饭吧。”苏老爷坐下来,苏月娄也在他旁边坐下,他抬手为苏月娄夹了一块炖鹅肉:“鹅肉滋补,你多吃些。”

苏月娄夹起那块鹅肉,送入嘴里。

“老爷,妾身听说,大少爷在玉南关抗击匈奴有功,不久就会回来了是吗?”陈姨娘突然问道。

苏月娄夹肉的动作一顿。

“哈哈,是啊,这孩子出息,在玉南关屡立奇功,的确是给苏家争光啊!”说起苏君安,苏老爷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二小姐跟大少爷感情一向很好,大少爷要回来了,这下二小姐可高兴坏了吧。”陈姨娘打趣道。

“哈哈!”苏老爷看向苏月娄:“我想也是,前些天,你还喊着哥哥呢!”

苏月娄淡淡笑了笑:“哥哥与我是亲兄妹,我自然担心他。”

“月儿,我听说,大少爷走的时候专程买了一只狗狗送给你,你养了这么久,大少爷回来看到,一定很开心吧。”

苏月娄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是啊。”她看了陈姨娘一眼,答道:“那是哥哥给我的,我自然要养好”。

“说起来,它也算是命大,上次仙云阁发了那么大的火,它还能毫发无损地逃过一劫。说起来真是后怕,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苏老爷吃饭的动作一下子就停顿下来。

“说起那天的事,月儿也觉得后怕呢,若不是青绾早先嫌它吵闹,将它系在苏府后院里,系得远远地,怕是早就烧成灰了。”

“那可是哥哥给我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月儿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也更不能原谅自己。”

苏月娄抬手夹菜,露出腕上包扎的白布来。

“哎。”陈姨娘叹了口气:“都是玉伶不懂事,险些酿成了大祸。”

陈姨娘原本听苏玉伶说了那条黑狗的事情,想趁机在苏老爷面前将苏月娄一军的,没想到苏月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圆了过去,还又将那天的事情翻了出来。

“都过去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所以您也不必再提了。”苏月娄淡淡笑着,说道。

“月儿大度,不过你”苏老爷抬头,看向陈氏,也不说话。

陈氏一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地:“妾身失言,还请老爷责罚。”

苏老爷也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一直到苏老爷吃完饭离开,都没有让陈氏起身。

“陈姨娘,起来吧,父亲都已经走远了。”苏月娄见父亲吃完饭上朝去了,对着陈氏说道。

陈氏缓缓起身,面带浅笑:“二小姐,好几日不见,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恰恰相反,我如今,才慢慢了解姨娘呢。”苏月娄笑着:“姨娘昨天生病,还是早些用了早膳,回屋休息吧。”

两人都面带微笑,仿佛说些家常。苏月娄说完,也就离开了前厅。看得出来,比起苏玉伶,陈姨娘可沉稳、聪明得多。

苏月娄隐隐觉得,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即将弥漫开来。

苏月娄回了房里,让下人为自己的伤涂了些药,就坐在桌前看起了医书。

“小姐,奴婢打探清楚了。”青绾和昀湘去了趟昨晚经过的小屋回来,说道:“奴婢们去了一趟小屋,发现里面住着以前紫东苑的大红人紫环呢。”

“紫环?”苏月娄思索。

难怪昨晚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原来是紫环啊。

“小姐。”昀湘说道:“紫环原来是紫东苑的人,您说,她在这里,是不是被三小姐派来监视咱们的?”

“那倒不像。”苏月娄想起紫环昨晚蓬头垢面的模样,分析道:“若是她们派来监视咱们的,不至于落魄成那般模样。”

而且,紫东苑这段时间一直处在苏府的风口浪尖,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断然不敢这样作妖。

可是,昨晚苏玉伶从清画苑经过,恨恨的模样,八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也就是今天陈姨娘说起的,关于狗的事情。

紫环就住在清画苑旁边的下人房里,日日都能看到清画苑的生活起居,狗的事情,也十有**是她泄露给苏玉伶的。

第二十八章 眼线

也难为陈姨娘苦心积虑,半夜把苏老爷骗去,就为了今天一大早拆穿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紫环在这边,就相当于一个监视清画苑的工具。

“不过,紫环的心始终是向着紫东苑的,早点找个机会把她调到别处最好。”苏月娄说完,就低头看医书了。

月上中天,苏月娄看了一天的医书,也有些累了,于是就趴在了书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感到格外的累,一趴到桌上就睡得格外地香。

“喂喂,醒醒!”迷迷糊糊中,苏月娄似乎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肩膀。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家中,而是被人带到了郊野。

而眼前,不正是自己最恨的人吗?

“二小姐。”梁玉霄席地而坐,将苏月娄抱在怀里,拍了拍她蒙了面纱的脸:“别来无恙。”

苏月娄立马变了脸色,无奈全身酸软恐怕是被人下了迷香!

“你真卑鄙!”苏月娄望着梁玉霄,说道。不过对于梁玉霄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怪她平常疏于防范了。

“二小姐,昨天我听说了你的故事,原本还对你感到惋惜。可是,也不知道本王哪里冒犯了你,每每我与你见面,你总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神情。”

“四殿下步步为营,竟会跑到将军府掳人了。”苏月娄闭上眼睛:“你这样的为人,让我如何看得起你!”

“呵!”梁玉霄一笑:“好歹我也是皇子,你与我联手,有什么不好的?”

“我就是看四殿下不顺眼,所以不愿与您联手,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苏二小姐,兵法有云,有用之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为我所杀。你说,你现在在我的手里,你选那条路呢?”

“四殿下,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吧。因为我苏月娄,这辈子再不会帮你任何一件事。”

“除非帮你去见阎王!”

“可是,如果我成了你的夫君呢?”梁玉霄邪魅的脸一点点靠近她:“那你会不会跟我一条心?”

“你”苏月娄猜到了什么事情,瞬间从头凉到了脚。郊野无人,远处又有密树遮挡着,她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梁玉霄狭长的凤眼对上她的杏眼,伸手就环住了她的柳腰。

“别说,你的身材是真不错。”梁玉霄的手游走在苏月娄盈盈一握的***间,伸出另一只手就解开了她蒙着的面纱。

一块黑色的疤赫然出现在了梁玉霄眼前。

她原本柳眉星眸,有着十分好的底子,可是深夜里,月色衬得她脸上的黑疤格外可怖。

梁玉霄浑身打了个冷战,他跌坐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

“看见了吧,四殿下。”苏月娄说道:“想来,我让你失望了。”

她犹记得前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揭开她面纱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和疏离。她也并不是看不懂。

不过是因为前世太爱他了,才有意忽略这样的事情。

可是前世,若不是因为父兄,她哪里能坐得上王妃的位置?

梁玉霄见到了她的脸,来不及说话,就骑上一旁的马儿,落荒而逃。

苏月娄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陷入新的绝望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偏偏她还被下了十足的迷香,动弹不得!

正想着,苏月娄听见一旁通体翠绿的毒蛇“嘶嘶”地吐着杏子的声音。

也许,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真遗憾啊,还没有扳倒苏玉伶和梁玉霄,她还真有点不甘心呢!

“唰!”黑暗中,一支木簪破空而来,直刺中那条毒蛇的七寸,只一瞬间,毒蛇便倒地而亡。

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的人走近,她身量比一般的侍卫显得娇小。

“二小姐,您没事吧?”她凑近苏月娄,上前扶她,说道。听到她的声音,苏月娄就笃定了她是女子。

苏月娄摆了摆头:“没事,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是。”那人上前扶起她来,就要往回走。

然而,远方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原来梁玉霄那家伙不放心把苏月娄一个人留下,又折了回来。

那黑衣人也聪明,见梁玉霄折了回来,拉着苏月娄躲到了一边。

“你敢不敢得罪他?”苏月娄见他折了回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就靠在黑衣人的耳边,看着她说道。

“除了主子,末将谁也不怕得罪!”黑衣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苏月娄的迷香发作,靠着意志力强撑着,此刻已经大汗淋漓:“把他打晕,咱们抢了他的马回家去。”

“是。”黑衣人答着,随手捡起一截湿树枝当做武器,眼疾手快地朝着梁玉霄的后脑勺打去。

精准无误地命中。

苏月娄在她的扶持下上了马,马儿一路狂奔,到了苏府门前。

此时已经更深露重,苏府的人都歇下了,大门紧闭。

“等等。”苏月娄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若是寻常人,中了这样厉害的迷香,早已经倒下了。

她额上是大颗大颗的冷汗:“翻墙进。”

“是。”那女子大概知道苏月娄的用意,扶着苏月娄三两下就攀上了墙。

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朝着苏月娄看了过来。苏月娄匆匆扫过一眼,心里仿佛“咯噔”一下。

是紫环!她难保不会告密!

黑衣姑娘扶着苏月娄进了房间,才看见清画苑的丫鬟倒了一地。轩窗上被什么东西烫了个洞!

苏月娄不禁在心里腹诽道:卑鄙小人!今晚他若不被蛇虫猛兽吃了都算烧了高香!

“苏二小姐。”黑衣姑娘为她端了碗茶水泡的蜂蜜:“这是蜂蜜水,喝了能够缓解软筋散带来的作用,您”

她将蜂蜜水喂进苏月娄嘴里,苏月娄喝进一小碗,才觉得身子活泛些了。

“青绾,青绾!”她走到青绾面前,拍了拍她的脸,青绾没有功夫底子傍身,一时间睡得有些沉。

一杯蜂蜜水下肚,青绾才幽幽转醒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咱们房里的人,都晕过去了?”

苏月娄摇摇头:“等会儿若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咱们一直在房里,哪也没去,好吗?”

“嗯,好”青绾答道。

她的身子还没有活泛,起身总觉得瘫软。

又将其他人喂了点蜂蜜水,等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之后,苏月娄才暂且舒了一口气。

“砰!”一支银箭破空而来,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黑衣女子上前,将它拔下来:“苏二小姐,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你今天救了我”苏月娄走近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者”

“你叫什么名字?”苏月娄问道。

“二小姐。”女子单膝跪地:“在下奉了主子的命令保护您,不过主子说了,现在并不想让您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恕在下现在不能告诉您。”

苏月娄点点头:“你去吧。”

也不知道是谁暗中保护了自己。苏月娄想起今天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后怕。她还是低估了梁玉霄的为人。

“砰砰砰!”黑衣女子刚从后门离开,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月儿,月儿在吗?”外面是陈姨娘的声音。

“陈姨娘,这么晚了,都睡了,您要干什么?”苏月娄不想开门,手上迅速将穿到郊外的鞋子扔到床底,换了双鞋,顺便佯装打了个哈欠。

“姨娘听说你院里溜进了坏人,十分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你开开门呀。”陈氏在外面不依不饶地敲门。

与此同时,她吩咐下人去将清画苑的后门围住了。

“没有的事,姨娘,我已经睡下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苏月娄继续拒绝道。

“你确定那奸夫可还在里面?”陈姨娘问一边的紫环。

“奴婢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一个黑衣人搂着二小姐进了清画苑,不会有错的。”

“二姐,我娘听说你院里进了坏人,大半夜来看你,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你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好歹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青绾。”苏月娄示意青绾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面是陈氏、苏三小姐、苏四小姐和紫东苑的一干丫鬟。

“陈姨娘是来看我的?”苏月娄为自己倒了一杯掺杂了蜂蜜的茶:“带着这么多人深夜前来,若不是月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以为陈姨娘是要来捉奸呢!”

“二小姐,如今老爷已经睡下了,但是嫡小姐房里溜进了贼人,我作为苏府掌事的姨娘,又不能不管。”

“为了二小姐的安全,依我看,要把清画苑彻查一番才好。”

“二小姐,得罪了。”陈姨娘说着,挥手吩咐下人们在清画苑东翻西找起来。

苏月娄抬眼,朝着门边的昀湘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到底机灵,又是清画苑的生面孔,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只一眼昀湘便懂了,转身朝着张姨娘所住的祥云苑跑去。今夜苏老爷在祥云苑与张姨娘同住。

第二十九章 指证

“奴婢清画苑昀湘有事求见张姨娘。”昀湘到了祥云苑外,便跪了下来,求门口的两名丫鬟通传。

张姨娘朦朦胧胧被吵醒,随意披了件披风便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姨娘,陈姨娘说二小姐房里进了贼人,现在正在清画苑翻箱倒柜地搜查呢。奴婢们见她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拿主意,所以只能来求见张姨娘,想想法子了。”

“别急别急,我穿好衣服就来。”张姨娘说着,朝着寝殿走去。

“老爷”张姨娘行动间,将苏老爷叫醒,说了说清画苑的事情。

于是,祥云苑的人收拾妥当,也都往清画苑赶了过来。

此时清画苑经过一番搜查,已经被陈姨娘带来的人翻得乱七八糟。

苏月娄本是将军府的嫡女,若是往常,苏月娄便不必忍着,将陈姨娘和苏玉伶打出去就是了。只是现在,迷香还没完全从体内清除,清画苑的丫鬟们也正体弱,所以动起手来胜算不大。

而陈氏母女见搜查清画苑苏月娄一声不吭,只当是苏月娄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将清画苑搞得人仰马翻。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苏老爷才穿好衣服,就跟着张姨娘来了清画苑。他睡眼惺忪,看到眼前这一幕火气大得很。

“老爷。”陈姨娘见张姨娘和老爷一起来了,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

奸夫没有抓到不说,还将清画苑搞得人仰马翻。

“陈姨娘,你这大半夜的闲着没事,也不用到清画苑发脾气吧。”张姨娘见到这样的场景,在一旁为苏月娄帮腔:“人家是嫡女,你只不过是个姨娘,你就敢公然带着一群人搜查二小姐的院子?”

她秋衫轻揽,胸前雪白,举手投足间都是十足的风情。

“爹。”苏月娄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今天女儿也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陈姨娘就带了一群人来,说我院里进了贼,要搜查。”

“便这样不由分说,将我的院里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了。”苏月娄眸子清亮,对着苏老爷说出这番话来:“无奈陈姨娘带的人多,所以女儿也只有由着她们了。”

“你抓的贼呢?”苏老爷反问道。

“老爷息怒。”陈姨娘说道:“兴许,兴许是紫环看错了呢?”

陈姨娘说着,看向了一旁衣衫褴褛的紫环:“紫环,你说是吧?”

“妾身也是为了二小姐的安危着想,否则,大半夜的,妾身也宁愿在家睡觉的。”陈姨娘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是你说,你看见贼进了清画苑的?”苏老爷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战战兢兢的紫环。

“奴婢不敢欺瞒!”紫环见到这样的阵势,一个腿软跪了下来:“老爷,奴婢的确看见,二小姐被一个黑衣人搂着从围墙飞进来,进了清画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黑衣人又不见了。”

“胡说八道!”苏老爷当即发了火:“我看你是有意造谣,破坏嫡小姐的名誉!”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造谣。”紫环跪在苏老爷面前,抖若糠筛:“对了,奴婢早先还看见还看见嫡小姐被一个男人抱着,出了苏府,是方才才回来的。”

“不过,那两个人身量不同,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奴婢担心嫡小姐的安危,才告诉了陈姨娘的。”

紫环这几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唏嘘。女子最重名节,今天清画苑若不拿出个说法来,苏月娄的名节也算是毁了。

之前苏月娄被掳出府的事情,是紫环先前没有告诉陈姨娘的。

陈姨娘像是抓到了希望一般,指着从床底下搜出来的沾了泥土的鞋子:“这么说,二小姐方才是出府去了?这双鞋子”

众人都被那双沾满了泥土的鞋子吸引。

“紫环,你可认得带小姐出府的是什么人?”陈姨娘仿佛抓到了生机,乘胜追击地问道。

哪知道紫环一听到这话,立马磕了个响头:“陈姨娘,奴婢不敢说。”

“说。”苏老爷面色阴沉,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得不刨根问到底了。

“奴婢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是四殿下!”紫环说道。

清画苑的气氛又变得严肃起来。

即使真的是四殿下带了苏月娄出府,苏府的仆人,也断然不敢非议四殿下。

四殿下先前去仙云阁送花在先,救苏月娄荆刑在后,紫环的这番话,成功地让众人皆以为四殿下和苏月娄有染。

“虽说姐姐攀附上皇子是姐姐的荣幸,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苏府的规矩,姐姐你还记得吧?”

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深夜私会者,杖责四十,情节严重者赶出府去。

苏玉伶洋洋得意地看着苏月娄,像是在等她的答复。

“玉伶!”陈姨娘在旁拉了苏玉伶一把:“老爷,玉伶不懂事,童言无忌,还请老爷不要放在心上。”

“今夜,只有紫环一人作说辞,未免太过牵强,还请老爷不要当真。”陈氏赶紧说道。

陈氏的确比苏玉伶和苏彦婉看得更多。若四殿下和苏月娄真到了那一步,拆穿了,将来便和四殿下成了敌人,这不合算。

何况,就算今天出了这事,想来老爷也并不愿意与四殿下为敌。罚了苏月娄,不就等于拂了四殿下的面子么?

每个皇子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若真惹怒了皇族,只怕自己的脑袋日后都得悬着。

可惜陈氏懂,苏玉伶和苏彦婉不懂。

“陈姨娘,本来就是,二姐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苏彦婉看向苏月娄:“深夜和男子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清白之身还在不在呢!”

苏玉伶在一旁,见苏彦婉闹起来,也暗自高兴。那日秋宴回来的路上,她被几个男人轮番**,自然已经并非清白之身,所以她现在巴不得苏月娄赶紧出丑。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

“四妹,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嫡姐,这句话还轮不到你来说。”苏月娄回答道:“鞋子上的土,是我去后院遛狗的时候沾上的。至于紫环”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紫环:“我并不知道她为何要信口雌黄、随意诬赖!”

“二姐,你就别装了,你说得再真,大家心里也都有底的。”苏玉伶是十分相信紫环的:“有本事你让府里的婆子验一验,看看你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放肆!”苏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一盏茶杯朝着苏玉伶掷了过来:“你嫡姐的清白岂是你能非议的?!”

“父亲我说的是实话,我”苏玉伶捂着额头流血的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委屈。

苏彦婉也上前扶她:“三姐。”

“爹。”苏月娄打断了苏玉伶的话:“我与四殿下并无瓜葛,女儿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

验身以证清白,却也等同于受辱。

苏月娄自己也知道,今天陈氏和苏玉伶这一闹,就算自己说破了天,苏府还是会传言她与四殿下有瓜葛。

所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简单粗暴的证清白的方法,与四殿下撇清关系的好。

“月儿”张姨娘也惊讶了:“其实不必的。老爷明察秋毫,老爷若是发话,苏府上下没人敢非议半分的。”

“是我自己,不愿背上这样的骂名,也不愿意苏府的子女与四皇子扯上任何瓜葛。”苏月娄说道:“张姨娘,劳烦您派人去请验身的婆子来吧,月娄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爷……”张姨娘看着苏老爷,一时拿不定主意。

“去吧。”苏老爷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张姨娘房里的丫鬟便去将验身的婆子请了过来。

清画苑里,红烛昏罗帐,苏月娄褪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姣好的身材。她美腿修长,有着盈盈一握的柳腰,红烛摇曳下,显得前凸后翘,少女风韵十足。

只是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愁绪。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月娄和验身的婆子便从里屋出来了。

“回老爷。”四名婆子在苏齐章脚边跪了下来:“二小姐是清白的!”

“父亲。”苏月娄跪了下来:“女儿不知谣言从何而起,但女儿……问心无愧。”

“陈氏。”苏老爷看向跪在一边的陈氏:“你怎么说?”

“老爷。”陈氏回答道:“早先是紫环说清画苑进了贼,所以妾身为了二小姐的安危才来搜查的。哪里知道,这贱蹄子临时改口诬赖二小姐,老爷明查啊!”

“老爷!”一旁的紫环见了这样的场景,立马慌了,连连摆头:“老爷,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是真的看见……”

“贱蹄子,住嘴!”陈姨娘呵斥她:“我真的不该听你的鬼话,上你的当!”

“既然如此,那便杖毙。”苏老爷发落下来:“紫东苑丫鬟紫环,肆意造谣,无事生非,污蔑苏府小姐,杖毙。”

紫环听了,整个人吓得控制不住地颤抖:“老爷……老爷,奴婢说的是实话啊,您为什么要杖毙奴婢……”

第三十章 紫环杖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府进来的家丁拖了出去。

“陈氏,滥用职权、胡作非为,往后,便不用协理府中事务了。”他看向一旁的陈氏。

“你跟你教出的好女儿一样,心不干净。”苏齐章站起来:“那便每天去祠堂烧香祈福,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再出来吧。”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甘愿受罚,只是这不关玉伶的事,还请老爷莫要迁怒玉伶。”陈氏向着苏老爷求情。

“是啊,爹,我们也是听了紫环那个贱人的谗言,所以才这样做的。而且,我们也是为了苏府的声誉着想,爹,三姐她不应该受罚的!”苏彦婉也跪下求情。

“我还没说你,你倒质问起我来了?”苏齐章看着苏彦婉,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如此,你便与陈氏二人一起去佛堂。”

“从明天起,每日吃斋念佛,抄写经书,没我的命令不许出佛堂。”原本苏老爷看在苏彦婉亡母的份儿上,今天并没有打算追究苏彦婉的责任,谁知道她竟不知死活撞到枪口上!

“张氏。”苏老爷说道。

“老爷,妾身在。”张氏说着,上前跪在苏齐章面前。

“以后,你便学着协理府中事务。”他微微低了低头:“你可能胜任?”

张氏抬头:“妾身愿意学着料理事务,为老爷分忧。”张氏举止得体地朝着苏老爷磕头。

“嗯,天色不早了。”苏老爷点点头:“都散了吧。”

“是。”陈氏带着苏玉伶和苏彦婉,以及一众丫鬟离开。

“月儿,今天委屈你了。”陈氏走后,苏老爷说道。

“既已还女儿公道,女儿便没什么可委屈的。”苏月娄说道:“只是今天连累父亲和张姨娘,这么晚了还跑来一趟,女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苏老爷上前,扶起她来:“你懂事,为父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今天你最无辜,父亲心里也有数。”

“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苏老爷说完,转身走了。张姨娘跟在老爷的身后,也离开了。

其他院里的主子仆人陆陆续续走了之后,清画苑又归于宁静。只有前厅外行刑的空地上,时不时传来紫环痛苦的闷哼声。

行刑的人怕紫环吵闹声惊扰了主子,于是往她嘴里塞了满满当当一沓破布。

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根本不会在意她太多。

夜深人静,苏月娄出了清画苑,来得紫环行刑的门边。

行刑的杖棍一板一板结结实实地打在紫环身上,直将紫环打得血肉模糊。

苏月娄立在门边,看着紫环受刑,指甲已经深深地抠进门缝里。

“小姐,太血腥了,咱们还是回屋歇着吧。”昀湘在一边劝慰道。

苏月娄没有答话,只看着紫环忍受着杖刑之苦。

前世,紫环帮着苏玉伶做了不少的恶事,没想到,这一世,竟这样憋屈地就结束了。

紫环上次的伤口已经生了脓疮,这次,都没有经受住六十大板,便没了气息。

“总管……”行刑的人向总管报备:“死了。”

“既然这样,那就拖到乱葬岗埋了吧。”总管见他们将紫环的尸体用草席包裹起来,也起身走了,微微叹了口气:“哎。”

苏月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有些累,于是兀自回房,躺在了床上。

“青绾,你明天一早吩咐下去,我苏月娄平生最恨内奸。今天清画苑的事情,若是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便不必留在清画苑了,我自会为她寻个好去处。”

“是。”青绾答道:“小姐放心,今天有紫环这个例子在先,没人敢再造次的。”

苏月娄点点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青绾,你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苏月娄开口道。

“不,奴婢不放心。”青绾说道:“刚刚奴婢们还都在清画苑里,都没能保护好小姐,现在……”青绾直觉,今天紫环说的是实话。

不过,紫环的性命比起小姐的声誉来,还是小姐的声誉重要一些。

何况紫环并不安守本分,今天的事端也是她一手挑起的,合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你放心。”苏月娄侧过身看着青绾:“我没事的,我就是心里太乱了,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青绾仍然犹豫。

“你放心吧,你看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我不也没事了么?更何况,现在陈姨娘她们自保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时间来对付我们?”

“好吧。”青绾点了点头,出了清画苑的卧房,回了旁边的丫鬟房里。

夜深人静,清画苑熄灭了灯,苏月娄躺在床上,才觉得无边的羞耻感和失落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刚刚被紫环等人指摘的时候,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气定神闲,与陈氏等人周旋。

不过陈氏也很聪明,事情败露后,便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罪责推到了紫环身上。如果不是这样做的话,恐怕陈氏和苏玉伶现在也不止吃斋念佛那么简单了。

可是,她今生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女子,当众验身自证清白,多少还是有些屈辱的。

还有郊野外,梁玉霄那个眼神。

苏月娄想着,不自觉地落下泪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这个疤,是她少年时候玩耍鞭炮,意外弄伤的。没想到,竟然跟着她从前世到今生,穿越了两世。

前世梁玉霄掀开自己盖头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眼神吧?这样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只是因为前世她深爱着梁玉霄,所以选择性忽略罢了。

直到枕头湿了一片,苏月娄才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因为先前吸入了太多迷香,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

已是夜深人静,苏府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清画苑的小轩窗被人轻轻推开。

那人一身夜行衣,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来到苏月娄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她罗衫轻解,根根发丝缠绕,遮住了她脸上的黑疤。这样看着,这女子也是极美的。

只是,他知道,她的内心,大概是苦极了。

那人撩开她的发丝,将手中的小瓷瓶打开,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地涂在苏月娄脸上的黑疤上。

涂完了药,他又将剩余的药膏和在了苏月娄平常擦脸的护容霜里,一切妥当之后,他才从轩窗翻了出去。

辽河水患,他奉命前去治理,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也就意味着有些时日见不到她了。

次日午时。

梁玉霄走了许久,方才看到远处京城,卖包子的小摊贩处,蒸笼里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摊前,早已饿有些受不住:“老板,给我来一屉包子。”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往摊贩处一拍。

“啊……是,是,是!”那小二看见白花花的银票,连连点头:“客官你还要吃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的,全都上上来吧。”梁玉霄说着,坐在了一旁的矮椅子上。

“好嘞!”那小二说着,转身去忙。没一会儿,一笼白花花的包子还有一只荷叶鸡、一碟油渣莲白、还有几个风味小菜、一盅豆浆就上上来了。

梁玉霄就着温热的豆浆“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又抄起筷子来,夹了一个新鲜的包子送入嘴中。

昨晚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荒野,又没有马,只得恨恨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京城。

只怪自己当时为了把苏月娄拐得远远的,又不被人发觉,所以选了这样一个僻静之地,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走了许久,钗发散乱,形容狼狈,几乎要丢了皇子的风范,到了京城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饿。

这会儿食物就在眼前,简简单单几道小菜,却胜过他从前吃过的所有美味。

“苏月娄!苏月娄!”他恨恨地咬了一口包子,恨不得把那包子当做苏月娄吞下肚去。

也不知道这贱婢用了什么方法,中了迷香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将他打晕,抢了马逃了。

“哎!年轻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见梁玉霄一个人点了那么多菜,于是凑上前来:“你一个人点了这么多菜,吃得了吗?”

梁玉霄抬头,那老道士便看着他,愣了愣。

梁玉霄只看了老道士一眼,便低下头喝粥,没理他。

谁也没料到,那老道竟凑上前来:“给我吃点好伐?”

梁玉霄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反正自己也吃不完,于是还是没理他。

那老头兀自坐到梁玉霄对面,伸手,从荷叶鸡上扯了一只鸡腿:“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没礼貌!”

若不是梁玉霄在荒郊野外走了一夜,骨头都快散架了,还真想上前跟这个怪老道武力理论理论的。

“好!”老道啃了一口鸡腿,又从腰间解下酒壶来,喝了一口酒:“痛快!”

“年轻人,你身在迷局,却不自知啊?”老道吃着鸡腿,开口说道。

梁玉霄愣住了,看着老道,略微不屑地笑了笑:“哼!你不过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牛鼻子老道,若真有神通,那就管好自己的吃穿吧。”

“你别不信。”那老道猛灌了一口酒,伸手向腰间的布袋掏了掏,掏出一把木签来:“抽一根?”

第三十一章 鹘鹰

梁玉霄将信将疑,从里面抽了一支签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梁玉霄看着木签念道。

“年轻人。”老道一把将签夺过:“与你竞争的人,实力一定很强啊。”

“看看你的手相。”老道说着,不等他回答,将梁玉霄的手掌拿过。

原本是九五至尊的纹路,奈何中间多出一道裂纹,直劈九五正中!

大凶之兆!

这约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生斩断了自己的福源。

然而,掌纹细细看下,并不是无法可解。

“老道。”梁玉霄的心思都在吃食上,丝毫没注意到老道士的神色变化:“我的掌纹你也看了,何解?”

老道伸手扯下另一只鸡腿,默默吃着,良久才开口说话:“小子,你上辈子一定造了大孽,这辈子想要安然一世,难呐!”

梁玉霄脸色突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不属于你,还是不要去争了。勉勉强强,看能不能博一个与世无争。”

“我命由我不由天。”梁玉霄哪里肯听得老道一番言论:“你既然能看破我的命数,可知何解?”

“无解。”老道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酒,像个顽童般不满地嘟起了嘴:“你欠了人家的,终归是要还。干涉天命,会遭天谴!”

梁玉霄看来看去,总还看得出这人是个积年的老酒罐,于是兀自抢过他的酒壶,走到小二跟前:“小二,给我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不多时,满当当一桌子摆满了酒罐,从花雕到女儿红,应有尽有。

“今天晚辈高兴,愿陪前辈喝上几杯!”梁玉霄道。

老道哪里会跟他客气,也不管众目睽睽,便对着桌上的各色酒坛子品评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

“高人,你说你是不是骗我啊?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几壶酒故意骗我的?”梁玉霄说着。

“骗你?”梁玉霄虽已经不胜酒力,瘫软地趴在桌上。那老道还坐在椅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更显得鹤发童颜,就是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

“我虽喝酒吃肉,却不打诳语。告诉你怎么解啊嗝”说话间,老道打了个长长的响嗝。

“谁家今夜扁舟子,下一句是什么?”

“何处相思明月楼。”梁玉霄念道。

“我得走了。”老道站起身,拿起灌满了酒的酒壶:“你请我吃饭,今日这条明路我也指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参悟透了。”

“高人。”梁玉霄醉醺醺地拉住老道的衣角:“能否详解?”

“不可说,不可说。”老道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个中因果自有定数,如果你有幸参悟,顺天而为,也许有个好结局。”

“不过……”老道看着梁玉霄连连摇头:“小子,难呐!”

“走了!”那老道说完,就不再理会梁玉霄,自己哼着小调儿离开了。

梁玉霄不胜酒力,彻底昏睡过去。

约摸到了下午,四王府的下人们才在包子铺找到喝得酩酊大醉的梁玉霄。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梁玉霄喃喃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四王府中了。

“四爷!”一旁的丫鬟见梁玉霄醒了,端了一碗醒酒汤上前。

若不是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了,他几乎都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了。

“四哥!”门外,响起了梁一辰的声音:“我好不容易得空来看你,谁知道就听说你竟然喝醉了。”

梁一辰风风火火地进了梁玉霄的寝殿:“四哥,你往常可断不会这样没分寸的。”

梁玉霄酒醉未醒,甩了甩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我也刚用罢晚膳出来,戌时而已。”梁一辰答。

“四哥……”梁一辰说道:“我今日来得不巧,要不,你喝了醒酒汤歇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做甚?”梁一辰说着,拿过婢女手中的汤碗,一饮而尽:“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上次我带了些熏香过去,太医也开了药,自然是好多了,没有大碍。”

梁玉霄点点头:“那就好。”

八殿下和四殿下一向交好,两人便去了慕王府的书房,赏画品茶。

“四弟,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喝醉?”梁玉霄率先开口。

“为何?”梁一辰问道。

“我遇到了一位高人,他告诉我一句话。”梁玉霄提笔,在一张画纸上写下:“何处相思明月楼”几字。

“你可知道有什么玄机?”梁玉霄问道。

“这不是唐时的《春江花月夜》吗?能有什么玄机?”梁一辰不解:“四哥,你不会遇到江湖骗子了吧?”

“我也不解。”梁玉霄皱眉,修长的指节就要拿起那张宣纸,揉成一团:“算了”。

“等等!”梁一辰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抢过画纸铺平,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圈,将“月”和“楼”字的右半边圈了出来:“四哥,你看……”

“月娄,苏月娄……”梁玉霄双眼眯成狭长的一条缝儿:“会不会是她……”

难道,就是提醒自己,她是自己成败的关键吗?!

梁玉霄突然就想到昨晚看到的她脸上可怖的疤。

“四哥,高人一向喜欢文里藏字的,你说,他指的会不会是苏月娄?”梁一辰若有所思:“他究竟推测了什么?”

其实梁玉霄一直也觉得,苏月娄这个人,要么用,要么杀。

当然,能己所用最好的!毕竟她身后,是镇国大将军和苏家嫡子超凡的军政实力。

哪怕她……

他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上,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好时机。

“砰!”这样想着,梁玉霄一掌拍在了身下的书桌上。

“四哥……”梁一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梁玉霄手上青筋暴起:“一定是她!她那么诡计多端的一个人,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那……如果她真的是四哥登龙梯的关键所在,哪怕她容貌丑陋,四哥会不会……娶了她?”梁一辰问道。

梁玉霄看着梁一辰探寻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四哥秋宴那天与六哥抢弓,也是……”梁一辰想问出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女人。”梁玉霄一拍自己的脑门,坐了下来:“真伤脑筋。”

“四哥,看来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梁一辰朝着梁玉霄笑了笑,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梁玉霄点点头,示意鹏宣送八殿下回去。

从前,四殿下和八殿下很要好。只是,梁一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见到梁玉霄,总没了当初的感觉。

梁一辰总觉得,四哥的面孔下,埋藏着自己看不见的心事,却也并不想吐露给他知道。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四殿下走后,梁玉霄坐在书房的窗前,沉默良久。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因为苏家的势力才动了跟苏家嫡女联姻的念头。原本以为她会感激涕零,接下这天大的荣耀,哪知她根本不屑一顾,甚至三番两次跟自己作对。

怎么才能将她收入囊中呢?!

梁玉霄低头思忖着。

忽而抬头:“有了!”

俗话说山不转水转,虽然她不肯,可若是父皇一高兴,将她许配给自己,那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了吧!

驯兽场内,梁玉霄一身绛黑长袍,跨下了马。

“殿下!”旁边的侍从前来,拱手作揖。很显然,梁玉霄是这里的常客。

“那只鹘鹰呢,训练得怎么样了?”一下了马,梁玉霄就朝着训鹰场快步走去。

“回殿下,那只鹘鹰虽然性子野了些,不过最近训练得宜,想必能赶上镇国将军的寿辰。”那奴才答道。

梁玉霄不语,走在侍从的前面,进了训鹰场。

训鹰场内,一只通体混黑的鹘鹰正盘旋于场地上空,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这只鹘鹰体型巨大,十分吸睛,瞬间将其他的飞禽衬托得黯淡无光。

旁边的侍从递上一把哨子:“四爷,您要不要试试?”

梁玉霄接过哨子,对着空中的鹘鹰吹了一哨,那鹘鹰极其敏锐,当即在训鹰场旁的亭台上空盘旋开来,盘旋三圈过后,平稳地站在了亭台的最高点。

“四爷。”侍从谄媚道:“您还满意吗?”

梁玉霄点点头:“明日早朝过后,就在前朝放飞吧。”

“可是”侍从犹豫:“不是说要等到苏将军寿辰的时候再放飞吗?若是提前到明日,奴才只怕”

梁玉霄乜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奴才不敢。”侍从见四殿下不悦,跪了下来:“奴才遵命。”

梁玉霄手握成拳:“这次若不成功,你们便用命来赔吧!”

“是。”底下的侍从答应道。

苏月娄!梁玉霄手握成拳,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神色。

最近除了秋雨频繁,黄河水患,再没有其他的大事了。黄河水患皇上已经派了人前去治理,所以,今日早朝上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

上完早朝,群臣快要散去的时候,大殿外忽而刮来一阵疾风,众人听得一声鹰唳,便见一只鹘鹰远远地逆风飞来,在乾明殿上空盘旋了几圈后,立在了乾明殿的檐牙上。

第三十二章 面圣

丰盛的羽翼、庞大的体格,以及睥睨天下的姿态,好不威武!

“冲天一搏气如虹,踏浪凌波入海中。未有虎狮声震耳,却能潇洒比鲲鹏!”皇上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点点头:“好鹰!好鹰!”

“是啊,皇上!”一旁的公公上前,拍马屁道:“鹰击长空,好兆头呢!”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地道喜。

“哈哈!”梁宣帝见了这鹰,一时间也心情大好:“想不到在宫中还能看到这等景观!”

以往天气好的时候,也能看到各种飞禽经过,可是这么大一只鹘鹰,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雄鹰属于长空,终究是留不住的。”梁宣帝的话语中包含着些许无奈,群臣无话。

“父皇,若能留住呢?”人群中,梁玉霄缓缓地站起来。

他命旁边的宫人取来一截竹笛,放到嘴边两长一短地吹着,那鹰听了,没一会儿就扑棱着翅膀往下飞来,落在最近的勾栏上。

竹笛没了声音,那鹘鹰便伫立在勾栏之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众人。

“父皇。”梁玉霄走上前去,将那枚竹节置于掌心奉上:“儿臣前些日子,在驯兽师傅那里学了点皮毛,今日偶然用上,希望能博父皇一笑。”

“哈哈!”梁宣帝一笑:“若真留得下这只鹰,便让驯兽师来领了去,好好养着。不过,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本事,朕竟然不知道。”

“原本也只是些没用的功夫,儿臣愚钝,远不如三哥、六弟能为父皇分忧。”

“你也不错。”梁宣帝看着梁玉霄不住点头:“你们几兄弟,各有各的好。”

“来人。”梁宣帝命人前来:“去驯兽园派遣几个御兽人来,看能否将这只鹘鹰降了。”

“是。”几人去请驯兽园的御兽人。

然而,正说话间,那鹘鹰便盯着不远处的梁宣帝,双翅一振,朝着身穿明黄色华服的梁宣帝猛地扑过来。

“皇上小心!”一时间,大臣们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梁玉霄双目一凛,暗叫不好!

原本是想献上这只鹰,讨皇上开心的。没想到操之过急,这只鹘鹰野性难驯,竟给他使了这么大一个绊子!

“父皇!”梁玉霄见了,立马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梁宣帝。

那鹘鹰毕竟是个野物,一爪下去,梁玉霄的手臂当即见了血。

梁玉霄疼得闷哼一声。他先前被苏月娄所砍的剑伤还没有好,如今旧伤添新伤,瞬间血流如注。

梁宣帝也惊了:“老四。”

然而,那鹘鹰见了血更加兴奋,于是在空中一个俯冲,又朝着皇上冲了过去。

梁玉霄依旧挡在梁宣帝面前,用身体护着天子之躯。四周的侍卫闻言也急忙赶了过来,纷纷围在了梁宣帝和四殿下面前。

那鹘鹰见近不得他们身边,于是在空中盘旋良久,准备离开。

“嗖!”那鹰飞上百尺高空,还没有飞远,便被一名侍卫射中了翅根,扑棱几下翅膀,最终哀嚎一声,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驯兽园的人也赶到了。

除了梁宣帝,众人都跪拜在地,不敢动作。

“你说!”梁宣帝走到一名驯兽师面前:“这鹘鹰,为何偏攻击朕一人?!”

“皇上。”驯兽师战战兢兢,如实回答:“这畜生,对颜色鲜艳的龙袍较敏感,所以”

“罢了!”梁宣帝大手一挥:“将这畜生带下去好生**吧。”

那几个驯兽师领了命令,下去查看鹘鹰的伤势。梁宣帝才将目光转到梁玉霄的身上。

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

虽说梁玉霄在众兄弟间一直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刚刚还因为救自己

想到这里,梁宣帝眉头一皱:“快宣太医”

梁玉霄的伤势不轻,在经过太医的一番诊治包扎,伤口渗出的血依旧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父皇。”包扎好后,梁玉霄看着梁宣帝,单膝跪地问道:“父皇刚刚可受伤了?”

“没有。”梁宣帝回答:“倒是你,原本就有伤在身,没想到还那么奋勇地来救驾。”

“说起来,朕还不知道你这旧伤是怎么来的呢?”梁宣帝随口问道。

“这”梁玉霄听闻,随即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若儿臣说了,父皇莫要怪罪。”

“这是儿臣与苏家小女切磋武艺时,不小心弄伤的,不过也只是皮外伤,所以儿臣并没有太在意,也还请父皇莫要怪罪于她。”

“苏家的女子?”梁宣帝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朕记得,苏将军的子女除了大少爷苏君安,的确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女儿,老四,你莫不是”

“父皇,苏家女儿苏月娄果敢刚毅,的确是儿臣所心悦的”

“哈哈,原来如此!”梁宣帝大悦:“原本我儿中意的是苏家的姑娘?!”

“我听思琴说起过,苏家是有这么一位嫡女,在今年秋宴上表现非凡,可是她?”

梁宣帝显得有些兴奋,梁玉霄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说起来,你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若是苏家的姑娘合你心意,那朕便为你们做主!”

梁玉霄低头,跪地行礼:“儿臣先谢过父皇。”

梁玉霄暗自庆幸,原本以为鹘鹰的事情弄巧成拙,没想到反而帮了自己一把。

晚秋的太阳上了百尺竿头,苏将军上完早朝刚准备回来,还没走出宫门口便被拦人了下来,请到偏殿小坐。宫中的赵公公也带着口谕来了苏府。

“苏家嫡女苏月娄是何人?”他一踏进门,便问道。

“公公稍等。”一旁的小厮见了,立马上前,躬身招呼着:“二小姐住的清画苑有些远,奴才这就去禀二小姐来见您!”

没一会儿,苏月娄便从清画苑出来,见到了在正殿等候的赵公公。

苏月娄有一瞬间的惊讶。

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前世自己身为四王妃,也是见过赵公公几面的,今天他亲自前来传口谕,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苏月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就是苏家嫡女苏月娄?”赵公公乜了蒙着面纱的苏月娄一眼,语气如常。

“回公公,民女正是。”苏月娄福身行礼,答道:“民女苏月娄见过公公”。

“传皇上口谕,苏家嫡女即刻入宫觐见。”赵公公拂尘从空中划过,单手摊开作出请的动作:“苏姑娘,请吧”

“是。”苏月娄说着,朝着赵公公微微点点头,往苏府外走去,青绾和昀湘紧随其后。

一路乘着轿撵进了皇宫,在赵公公的带领下,苏月娄进了乾明殿。

乾明殿的内殿,梁玉霄坐在梁宣帝身旁,他袖子上刚包扎好的纱布也沁了血。

“民女苏月娄,参见皇上。”苏月娄大抵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脸上却无一丝波澜,跪下行礼。

“苏家嫡女苏月娄?”梁宣帝上下打量着她。此女面对天子依然镇定自若,骨子里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与傲气,颇有将门风范。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你为何蒙着面纱来见朕?”

“回皇上,民女幼时顽皮,玩爆竹时伤了脸,恐惊扰了圣上,所以……”苏月娄如实回答道。

梁宣帝犹豫了。

若说不看她的相貌,要是将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被自己指给了皇子,传出去到底贻笑大方;可要是让她当众揭下面纱,又难免让女儿家难堪,甚至拂了苏家的面子。

“父皇,没关系的,虽然月儿容貌上有缺憾,可她文武双全,其他方面不比别的女子差,儿臣十分钦慕!”梁玉霄在梁宣帝面前劝解道。

梁宣帝沉思:“蒙面面圣本就不妥,你可愿意解下面纱?”

“是。”苏月娄如水的眸子看了梁宣帝一眼,伸手就揭下了面纱。

本是唇红齿白的绝代佳人,奈何右脸旁的那块黑疤太过碍眼,可惜!可惜!。

苏月娄平时很少照镜,自然不知道那块黑疤已经比最开始小了一点。不过,即使这样,那块黑疤依旧碍眼。

梁宣帝皱了眉。若早知道是这样,他便不会宣苏月娄进宫了。

苏月娄是将军府的嫡女,权臣之女,自然不会身居妾位的。可是皇妃向来是在才貌双全之人之中挑选,这苏月娄,容貌上欠缺太多了。

“皇上,民女容貌有缺,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苏月娄伏地磕头。

“哎”梁宣帝叹一口气:“无碍。若是怪罪于你,倒是朕的不是了。”

“罢了,你回去吧。”梁宣帝说道。

“是。”苏月娄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出了乾明殿。

梁玉霄显然有些着急了:“父皇……”

“皇儿,朕看苏家嫡女的容貌,实在无法做皇家的妃子。”他转头:“这苏家女子众多,不缺她一个,你还是仔细斟酌斟酌吧。”

“不!父皇!”梁玉霄从椅子上站起,又在天子身边跪了下来,态度诚恳:“父皇,儿子自从第一次见到苏月娄,就认定她是四王妃无疑了。纵然她容貌及不上其他的官家女子,但在儿臣的心中,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三十三章 苏将军寿辰

“父皇,此生儿臣认定了苏月娄,哪怕世间千千万万的美女,在儿臣眼中也及不上她半分。若是父皇不允,儿臣便……长跪不起了!”梁玉霄说着,跪着将头匍匐在地。

“这……”梁宣帝一时有些惊愕,在之前,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皇子,为了一个毁容的女子,对自己苦苦哀求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梁宣帝目光悠远,沉默良久:“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求,那便去偏殿传个话儿,宣苏将军进来吧。”

“是!”梁玉霄心头一喜,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梁宣帝:“儿臣先谢过父皇!父皇铁血仁心,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梁宣帝被吹捧得有些高兴:“快去吧!”

大殿内,苏将军行礼:“臣参见皇上。”

“苏大人。”梁宣帝看向苏将军,并不打算绕弯子:“朕记得,你女儿众多,却不知道嫡女苏月娄,如今年方几何?”

“回皇上,臣的嫡女年芳十四,尚且未及笄。”苏将军感觉有些不妙。

“吾儿梁玉霄,刚刚跟朕谈论了一番。”梁宣帝顿了顿:“朕有意与将军做个亲家,苏将军意下如何?”

“皇上,臣女尚且年幼,成婚的事情……”

“先订下来,成婚的事情以后再办,三媒六聘还须备上一年半载。”

“臣女容貌有缺,实在配不上……”

“无妨。朕的儿子非她不娶,朕也就由着他了。”

“臣女顽劣,怕是……”

“老四中意她,想必日后会事事让着她的。”

“皇上,微臣以为……”

“苏卿家。”梁宣帝有些不悦,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朕敬你是一朝老臣。不过子女联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卿家是对朕的儿子不满吗?”

苏将军彻底没了反驳的言语:“微臣不敢。”

“那便这样定了。”梁宣帝开口道:“在朝廷,咱们是君臣;私下里,咱们是老友;往后,您老……便是朕的亲家了。”

“谢陛下抬举!”苏将军不再反驳,跪地谢恩。

“时候不早了,苏将军请回吧。”梁宣帝目的达到,于是问道。

“是。臣告退。”苏将军说着,行了礼,退出了乾明殿。

苏老爷回到苏府的时候,苏月娄已经在院门侯着了。

苏老爷知道苏月娄是不愿意嫁给四殿下的,只是当下木已成舟,再没有别的办法。

“月儿。”苏老爷开口唤了苏月娄一声,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苏月娄见到苏老爷这番神情,心里也大概猜到了:“皇上还是让我与四殿下联姻,是吗?”

苏将军只无奈地点点头:“总归是个王爷,你也不用太难过,说不定哪天荣登大宝……”

“我知道了。”苏月娄淡淡说了句,便朝着苏老爷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进了清画苑。

清画苑比起仙云阁小了不少。仙云阁宽敞明亮,现在已经整修完毕,苏月娄不日就可以搬回仙云阁了。

苏月娄倚在塌上小憩,眉眼间有说不出的哀伤。

难道,今生也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一定不能就这样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只是,现在真是……绝望又无助。

哥哥,哥哥,你还在玉南关吗?应该快回来了吧?

“二小姐。”一旁的昀湘拿了几匹布来,见苏月娄在小憩,也不知睡着了没,于是战战兢兢地开口。

苏月娄并没有睡着,听到响动睁开了眼:“什么事?”

“二小姐。三日后就是老爷的生辰,张姨娘给各房的姨娘和小姐都备了衣裳首饰。二小姐的是张姨娘特意请顾氏衣铺的人做的,小姐要不要先试试?”

托盘里,是一整套淡蓝色的衣服,还有淡蓝色的珠花首饰,清淡素雅。

“不用了,放下吧。”苏月娄没有心情试衣服,于是吩咐昀湘把衣服首饰放到一边。

“二小姐。”昀湘再次开口:“今天上午,有人过来通报,仙云阁已经修葺完毕,可以搬过去了,二小姐要不要早些收整,搬回仙云阁?”

仙云阁宽敞安静,而且如今修葺得上好,的确是个好居所。何况苏月娄在里面住了多年,也早有感情了。

“那便早些收拾东西,搬过去吧。”苏月娄起身:“今天便收拾吧,早些搬过去也好。”

“是。”昀湘答应,下去传话。

苏月娄也收拾起自己的衣服首饰来她害怕自己一闲下来,就想起那些令自己糟心的事情。

仙云阁和清画苑隔得并不远。苏月娄回了仙云阁之后,下人们陆陆续续将苏月娄的东西收拾齐整,一一搬进了仙云阁。

如今是张姨娘掌事,所以对苏月娄格外厚待,不但将仙云阁的楼栏全部翻新,还为她修建了一座观赏的假山和池塘,风光上好。

一切修整完毕,苏月娄才带着青绾和昀湘四处观看起来。

白墙灰瓦,金色勾栏,在徐辉的映衬下好不美丽。看着这样的好风景,苏月娄的心情也不禁好些了。

“小姐,三天后就是老爷的生辰了,小姐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老爷?”青绾在一旁问道。

苏月娄闻言一笑。

父亲过寿,她自然是放在心上了,礼物也是很早就备好的。

“不过奴婢听说,老爷过寿,四殿下也会来呢,到时候,小姐要是见到他,多尴尬呀……”昀湘在一旁担忧道。

青绾见昀湘哪壶不开提哪壶,乜她一眼,昀湘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小。

“不是还没成婚吗?有什么尴尬的!”苏月娄似乎想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到最后一刻,我便不会死心,定会和这贼心不死的抗争到底。”

总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现在,苏月娄的脑子不太灵光,一时想不到罢了。

青绾和昀湘见了主子这般模样,也便互相对望了一眼,不再发话。

三日过得很快。这天一大早,父亲上完早朝回来没多久,贺寿的人也都一一到了。

来的人大多是朝廷的达官显贵,苏月娄作为苏家的嫡女,也跟着父亲去迎接宾客。一直快到正午时分,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到齐。

“苏将军!”四殿下的一声喊,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看去,只见一身绛黑色华服的四殿下带着两个送礼的侍从,朝着苏将军走去。他的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四殿下。”苏老爷不急不缓,朝着四殿下拱手作揖。

“将军是一朝元老,应该是我向将军行礼才对!”梁玉霄走到苏家父女面前:“苏将军,苏二小姐。”

苏月娄按照规矩,笑着朝梁玉霄福了福身:“参见四殿下。”

“不必多礼。”他狭长的丹凤眼看向苏月娄,充满着毫不掩饰的掠夺,一时间让苏月娄十分反感。

“本王这几日正在准备聘礼,月儿,你也应当好好准备嫁衣了。否则,婚期弄得手忙脚乱就不好了。”

“我想四殿下是着急了点。”苏月娄回话道:“皇上是指婚了,不过婚礼未成,四殿下便是四殿下,我便是苏二小姐,并无过多的瓜葛。”

“四殿下,如果您真的想娶我,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便一个也不能少。还有,我尚未及笄,还想多陪陪父亲和哥哥,婚礼的事情,总得等我及笄后再谈。”

“婚礼关乎将军府和四王府的颜面,自然各种礼节少不了。不过,既然父皇指婚,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管是及笄前成婚还是及笄后,你都会是我梁玉霄的妻子。”梁玉霄在气势上,分毫不让。

“那可不一定。”苏玉伶在一旁,见到两人聊天,见苏二小姐与皇子指了婚,不由心生醋意,于是在一旁插嘴:“咱们府中人人都知道,二姐容貌比不得寻常女子,呵呵。”

苏玉伶与其母陈姨娘前些日子在佛堂吃斋念佛一个月,后来几番恳求老爷,好不容易才从佛堂出来,却好像半点记性也没长。

苏玉伶掩嘴一笑:“四殿下,倘若你与我二姐成婚之前,见了她的真容,想必后悔还来得及!”

“你……”苏月娄身旁的昀湘见苏三小姐这样羞辱苏月娄,一瞬间怒上心头,却被苏月娄给拦了下来。

“由她去。”苏月娄淡淡说道。

苏老爷望着苏玉伶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这场面根本用不着苏月娄开口,可惜苏玉伶还不自知。

苏月娄心生鄙夷:就这样一个多嘴多舌的蠢货,自己前世居然能被她蒙骗这么久,还死心塌地地相信她,只能说明自己前世真愚昧。

不过,刚刚苏玉伶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四殿下自己……

“青绾昀湘,咱们先回房去。”苏月娄说着,朝着苏老爷行了礼,就退出了正殿。

现在苏府正殿上除了各位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前来祝寿的各位殿下,苏月娄留在这里也有些尴尬,苏将军便由着苏二小姐回房去了。

第三十四章 若空谷幽兰

到底什么办法呢?!苏月娄坐在椅子上,转着书桌上的一支笔,苦苦思索着。忽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想得太过出神,一时没有察觉,被吓得生生打了个冷战,手中的毛笔也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一转头,正对上了宋如嫣的脸。

“二小姐,一别多日,你可还好?”宋如嫣自来熟,开口问道。

“呼!”苏月娄看清来人是宋如嫣,长呼一口气。一只手就朝着宋如嫣嗔怪地打去:“原来是你!你可吓坏我了。”

仙云阁的丫鬟见状,为宋如嫣挪了张凳子,宋如嫣便不客气地在苏月娄身边坐了下来:“来的时候他们说你在清画苑,我之前便跑到清画苑去了。真是,白跑一趟!”

“是。”苏月娄承认道:“我前两日刚搬回仙云阁的,苏府太大,所以有的人还不知道。”

“今天一来苏府呀,就听说你被指给了四殿下。怎么?要做王妃的人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呀?”宋如嫣八卦道。

苏月娄沉默良久:“我的确不想嫁给四殿下。”

“打从我最开始看见他,我便十分不待见他。如嫣,你可有什么办法?”苏月娄转头问道。

“这个……”宋如嫣低头沉思:“还真没有。”

“毕竟是皇上指婚。若是要忤逆或者反悔的话,那便是和皇上作对了。”宋如嫣望着苏月娄:“不过话说回来,四殿下英俊潇洒,又是皇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就是不喜欢他。”苏月娄倒也爽快,直接承认:“不想这么草率嫁给他。”

“你知道的,与其嫁给一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人,我还不如一辈子陪着父亲跟哥哥。”

“嗯。”宋如嫣点点头:“那倒也是,我也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看来,除了四殿下自己悔婚,便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宋如嫣说道:“不过听说是四殿下亲自向皇上求娶你的,他又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就是啊!”苏月娄手撑着胳膊,苦苦思索着办法。

“月娄,听说,苏大哥要回来啦?”宋如嫣见苏月娄不说话,于是主动打探起了苏君安的消息。

“嗯。”苏月娄点点头:“消息是这样没错。可是哥哥回来之前,还得安顿三军,做许多事情,所以,也许离回来还有一段日子。”

“总算得到消息了,也有个盼头不是吗?”宋如嫣笑着:“不管现在是何处境,咱们都应该乐观。”

两人坐在窗前说着话儿,直到有人前来通传用膳,她们才出了房门。

今日苏府格外热闹。苏月娄跟宋如嫣一起,与各位达官的女眷们坐在一桌。

那群女眷想必都是熟识的,坐在一起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无非是哪位翰林容貌端庄,哪位大人前些日子又娶了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无趣得很。

此次苏将军寿辰,张姨娘还特意从京城请了有名的德容戏班,众人在吃饭的时候,德容戏班就过来了,在外面乒乒乓乓地搭台子。

“月娄,你看。”宋如嫣望着戏台上一个浓墨重彩的小生,眼神朝他扫了扫:“听说这是德容戏班最俊郎的小生了,现在在德容戏班火得很。”

苏月娄闻言抬头,向着屋外搭台的戏子们看去。

那个小生油头粉面,眉目灿若星辰。就算隔着厚厚的脂粉颜色,也能分辨得出他姣好的容颜。

苏月娄记得,前世是见过他的?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化妆术和易容术好似十分出众。

这小生名叫容若。

前世苏月娄幽居于四王府,无聊的时候就会去德容戏班听戏,这小生性子开朗,又很会说话,经常哄得她很开心。

苏月娄望着容若,正想着,那小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冲她展颜一笑。

苏月娄一愣,随即望着他,礼貌性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苏玉伶看在眼里。

苏月娄早早地用完了午膳,向宾客们交代之后,就离了席,来到后院,青绾也交代了几句,将容若带到了后院的偏殿。

“小生容若参见小姐。”容若见到坐在偏殿椅子上的苏月娄,也没敢细看,就跪下行礼。

苏月娄有几分诧异:“你认得我?”

容若才抬起头来,看向苏月娄:“小生并不认识小姐,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我也是。”苏月娄展颜一笑:“你起来说话。”

“是。”容若起来,坐在苏月娄对面的椅子上,仙云阁的丫鬟又为他斟了茶。

“小姐,容若出身低位,小姐如此待我,倒让我有些诚惶诚恐了。”容若说道:“也不知道小姐带我来此,有何吩咐?”

“听说你很会易容?”苏月娄也不打算绕弯子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容若觉得很是诧异,他是会易容不假,不过鲜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奴才的确会些皮毛,不过只是些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容若谦卑,如实说道。

“无妨。”苏月娄笑着,解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露出那一块黑疤来:“我幼时顽皮,伤了容貌,不知道师傅可否替我易容?”

前世的时候,她也有这样想过,却因为自卑,从来都没有让容若提自己易容过。既然重新活一次,不妨就大胆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容若答应着,从旁边的箱子里往外拿着易容的工具:“这位小姐,奴才瞧着,您那块伤疤不是很大,可有想过要怎么治吗?”

苏月娄闻言诧异,拿过一旁的镜子,照了起来,只见那块伤疤,和自己印象里相比,的确小了不少。

怎么会……

也许是错觉!

苏月娄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都是积年的伤疤了,想来并不会轻易治好,你还是先替我看看,能不能易容吧。”

“是。”容若说着,已经将易容的工具一一摆放整齐。苏月娄已经坐在镜前,闭上眼睛。

一番整理过后,苏月娄睁开眼,便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肤如凝脂,薄施粉黛,有着一种清若空谷幽兰的美。

“小姐……”青绾和昀湘在一旁,有些震惊:“原来你原本的样子,这么美啊……”

苏月娄摸向镜子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一直以来,她都因为相貌丑陋而自卑,总是感受到别人满满的恶意,从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自己原本的模样,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不堪。

“这位小姐。”容若跪在地上:“这易容虽好,不过却因为药膏的缘故,不能持久,两个时辰之后药膏便会溶解化开,所以小姐,与其易容,不如想着法子治疗脸上的伤疤。”

“我知道了。”苏月娄笑着,将手上的手帕沾了些水,洗掉易容的假面:“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本来的面目,今天总归是要谢谢你。”

“小姐客气!”容若答道:“这会儿想必各位正殿的各位大人也已经用完膳了,奴才还得回去准备准备,下午还得唱一下午的戏。”

苏月娄点点头,示意一旁的昀湘拿来了厚礼:“容若师傅,今日多亏你了,这是二小姐一番心意,还请师傅笑纳。”

容若一笑:“二小姐,不必了,奴才看着您合眼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

“收下吧,这也是你应得的。”苏月娄也在一旁劝道。

“砰!”正说话间,偏殿的门被人猛地踢开了。众人听到声音,都朝着门外望去。苏月娄反应极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门外的动静吸引,重新蒙上了面纱。

“好哇,二姐!”门外,是苏玉伶和她手底下的几个奴才:“我说午膳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原来是要和一个下贱的戏子幽会!”

“不知道二姐,是何时跟这卑贱的戏子勾搭上的?!”

苏月娄闻言,变了脸色。

“来人,将这个戏子抓起来,让他到父亲面前说清楚!”苏玉伶不等苏月娄回答,便扣下了私通的罪名,扬言要抓住容若,到父亲面前说个明白。

“我看谁敢!”苏月娄面对着苏玉伶,分毫不让:“容若是我请来的客人,刚刚不过是在偏殿听了一段故事,三妹,你也要上纲上线吗?”

“听一段故事?二姐,三妹很好奇,你和这卑贱的戏子,又是何时认识的。或者说,你何时跟他要好到,要跟他单独说故事?”

“三小姐,您怕是在佛堂吃斋念佛久了,营养跟不上,眼睛也不好使了。”一旁的昀湘见到这番情况,也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奴婢和青绾,从始至终都跟着二小姐的,您是哪只眼睛看见容若师傅和二小姐单独约会了?”

“你……你这蹄子,竟然跟主子叫嚣!”苏玉伶不想苏月娄手底下的婢女敢这样公然跟自己叫板,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于是走到昀湘面前,抬手:“本小姐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之别。”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第三十五章 算计

苏玉伶的巴掌还没落下,苏月娄的手掌就打在了苏玉伶脸上:“若论尊卑,我是嫡你是庶,我是长你是幼,你应该叫我一声嫡姐。”

“你……”苏玉伶挨了狠狠的一巴掌,于是捂着脸,对着旁边的小厮吩咐道:“愣着干嘛,上啊!”

那些小厮听了命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

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将军府的嫡女,老爷的心头肉,哪边都不好得罪。

“两位小姐,不要打不要打,若是等会儿惊动了正殿的宾客,苏大人该罚你们了。”容若为苏月娄担心着,走到两人中间劝起架来。

“罚也应该是罚她,还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败坏苏府的门风!”苏玉伶狠狠瞪了容若一眼,顺带踹了容若一脚,将容若踹了一个趔趄。

“容若!”

苏月娄喊着,上前去扶起容若来。容若刚刚跌到地上,手破了皮。

“上!”苏玉伶对着几个小厮继续吩咐道。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那群小厮出手,苏月娄的簪子就已经抵上了苏玉伶的脖子。

苏月娄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便吩咐苏玉伶:“让他们撤!”

苏玉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没有说话。那根簪子立马刺向苏玉伶的皮肤,将她刺痛:“让他们撤,否则,我便让你好看。”

“撤!你们都撤!”苏玉伶害怕她真的将簪子刺进自己的脖子,于是发了话让他们撤退,那些小厮一个个如获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偏殿。

现在,大殿内只剩下五个人,苏月娄、容若、青绾和昀湘,还有被苏月娄簪子抵着脖子的苏玉伶。

“你说,现在偏殿只有我的人,我会对你做什么呢?”苏月娄见苏玉伶这幅样子,便想吓她一吓。

“我若是将你扒光衣服绑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吧。”

一旁的容若听苏月娄如是说,也有些意外。

“二姐,不……不要。”苏玉伶听了便信以为真,主动求情。

苏月娄当然不会那样做,只是看不惯苏玉伶嚣张跋扈的样子,有意恐吓她。

“罢了,今天是父亲的寿辰,我便不过多地为难你。”苏月娄这才放下抵着苏玉伶脖子的簪子。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俗话说抓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下次若是没有证据,就别瞎嚷嚷,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你自己。”

苏月娄说完,苏玉伶便一甩袖,离开了。

“二小姐。”一旁的容若跪下来:“今日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跟二小姐来偏殿,给二小姐添麻烦了。”

苏月娄有些无奈:“我问你,今日是谁让你来偏殿的?”

“是二小姐身边的昀湘。”

“那来偏殿做什么?”

“为二小姐易容。”

“那不就是了。”苏月娄上前,亲自扶起他来:是本小姐让你来的。现在让你受了这么大折辱,应该是我向你道歉的,怎么成了你向我赔罪?”

“二小姐。”容若一时找不到话来说。

以往他也常接到活儿,跟着戏班到一些达官贵人家里唱戏。若是在别家出了差错,他一定是被推出来顶罪的那个。

“你的手受伤了。”苏月娄见容若受伤,接过了昀湘递过来的帕子,递给容若:“待会儿让昀湘替你包扎上。”

“是。”容若答应道。经过刚刚的事情,容若打心眼里感激苏月娄。

经过刚才的闹剧,苏月娄便先回了仙云阁清理脸上的残垢,再从仙云阁出来,来到大殿时,好戏已经开锣了。

宋如嫣坐在台下,见到苏月娄前来,就朝她招手:“二小姐,这儿……”

台下的人熙熙攘攘,苏月娄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到了宋如嫣的身边坐下。

两人一边吃着瓜果点心,一边看戏聊天,好不惬意。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狸猫换太子,众人都被容若和戏班其他师傅精湛的演技折服,心情跟随着戏曲情节的跌宕起伏而紧张。

狸猫换太子!苏月娄看戏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若能让人瞒天过海,代替自己与四王爷……

再说苏府,想攀皇家高枝儿的人,应该不少吧?!

苏月娄想到这里,不由得计上心来,思绪也飘得很远。

“二小姐……”有婢女越过层层的人群,来到苏月娄面前:“老爷在偏殿,让奴婢来通传一声,让您快些去偏殿见他。”

苏月娄皱起了眉: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陪客人下棋的,怎么会……

“二小姐,老爷说了,有要紧事要***,所以小姐还是赶紧去吧。若是去晚了,奴婢担待不起。”

“好,我知道了。”苏月娄站起来,拍了拍手,就要朝着偏殿走去。

“月娄,我跟你一起去吧。”一旁的宋如嫣见状,也站起身,朝着苏月娄走去。

“哎,这位小姐。”那丫鬟见宋如嫣起身,有些慌了,连忙拦住她:“我们老爷说了,只找二小姐一个,所以您还是在这儿听会儿戏吧。”

连带着青绾昀湘,都被那婢女拦在后面。

“如嫣姐姐,你放心,我没事的。”苏月娄朝着宋如嫣一笑,示意她宽心,就起身走出了院落。

一路跟随着领路的丫鬟去了目的地,苏月娄才看见这偏殿究竟有多偏。

这座偏殿处在苏府后院不远处,此刻大门紧闭着,处处透露着冷清与孤寂。

“哼。”苏月娄见状,心里明白这应该不是父亲做的,于是说道:“父亲即使有事要见我,也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下次你们若要我上当,便换一个好点的理由吧。”

苏月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身后,响起了苏玉伶的声音。苏月娄向后看去,只见苏玉伶现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月娄:“父亲在这里见我们,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说是不是?”

苏玉伶说着,自顾自地朝着偏殿走去,推门进去。

苏月娄见此,好奇心也上了来。于是略一思索,跟着苏玉伶,轻轻将门又往两侧推了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被人点了熏香,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苏月娄进了门,便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待她眼睛适应了眼前的昏暗,便可以看见,眼前空无一人,苏玉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小姐。”躲在床后的家丁头子问道:“这样真的能行吗?”

“放心吧,一定可以。”苏玉伶捂着口鼻,压低了声音宽慰他道:“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嫁给你们其中一个,你还怕没有平步青云的好日子吗?”

事实上,苏玉伶只是将他们当做毁掉苏月娄的棋子,哪里有想过他们的下场。

“快去啊!”苏玉伶捂着口鼻,不耐烦地命令道。

“嗯!”那头脑简单的家丁听了,便提着棍子,蹑手蹑脚地上前,到了离苏月娄两三尺的地方,便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苏月娄早有准备,见那团黑乎乎的人影扑上来,便巧妙地往旁边一让,又夺过他手中的棍子,给了他当头一棒。

“砰!”为首的大块头就这样倒下了。

“你们,上。”苏玉伶见势不妙,便对着剩下的几人命令道。

剩下的几个家丁很清楚,他们要算计的人毕竟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而且为首的人已经倒下,所以他们都犹犹豫豫不敢动。

“如果成了,苏月娄就是你们的人。”苏玉伶继续鼓动道:“即使她是个毁了容的,身材也比一般女子强吧。”

“何况,若你们中谁有幸娶了她,那就是将军府的姑爷了。”苏玉伶这番话果然奏效,话音刚落,几个剩下的家丁便冲上前去。

苏月娄正背对着门,想要打开门离开,不料门已经从外面被人锁上了,剩下的三个家丁也气势汹汹地到了眼前。

正思索间,苏月娄见苏玉伶正爬向屋子一侧唯一的窗子,准备离开。

没那么容易!苏月娄想着,就将手中的棒子掷了出去,精准无误地砸在了苏玉伶的头上。

“砰”地一声,苏玉伶晕倒坠地,没了意识,几个家丁见状,也都停了动作。

苏月娄走到苏玉伶面前,已经略有些瘫软。就算她再小心谨慎,这烈性十足的晴香,还是被她吸入了几分。

那四个家丁一个个如猛虎一般,望着两人的目光充满兽性。

苏月娄眼尖,瞧见了苏玉伶脖颈间挂着的一个香囊。

苏玉伶在屋里这么久,还能生龙活虎,一定和这个香囊脱不了干系。苏月娄想着,一把拽下了苏玉伶脖子上的香囊。

此地不宜久留,苏月娄想着,环视了屋子一眼,她的眼神有着强烈的警告意味,那些家丁一时不敢上前。

苏月娄抓准时机,迅速攀上窗户,翻了出去,反手锁上了窗户。

窗户关上,屋内只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昏暗的光。

黑暗中,一群人相互对望,失了主意。

“这下怎么办?”其中一个胆小的家丁问道。

第三十六章 计中计

“二小姐是小姐,三小姐也是小姐,不管是攀上了谁,……都能做将军府的姑爷!”那人这样说着,伸手就去解苏玉伶身上的腰带。

屋内晴香的香气发挥到了极致,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女子旖旎的**声。

苏月娄出了偏殿,一时有些恍惚,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之后,她便没去正殿旁的戏台找宋如嫣了,而是径自回了仙云阁。

若她没猜错的话,等会儿或许会有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苏月娄回了仙云阁,才将那只香囊烧掉,就看见昀湘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昀湘见到苏月娄,一时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二小姐,原来您在这儿,您不在偏殿!”昀湘惊喜地问道。

“是。刚刚我去偏殿,没见到父亲,所以就自己回来了。”苏月娄故作镇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怎么了,是前厅出了什么事情吗?”

“二小姐。”昀湘见到苏月娄这般模样,便气呼呼地开口道:“都是四小姐,在前厅众宾客面前胡乱谣言,说二小姐和一群家丁在偏殿私会。”

“现在她正正气势汹汹地带了一群人,要去偏殿捉奸呢!”昀湘如实说道。

“捉奸?”苏月娄倚靠在椅子上,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便让她捉吧。”

“二小姐,她们造谣的可是您啊,您不着急,不去偏殿那边看看吗?”昀湘见二小姐神色淡定,不禁有些意外。

“去,现在就去。”苏月娄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来,带着昀湘往外走去:“咱们且去看看,她四小姐要捉谁的奸。”

两人来到偏殿的时候,偏殿已经看客们围了水泄不通。一同看热闹的,除了苏府的各房姨娘和小姐,还有几位皇子和几位公主。最前面站着的,正是苏老爷和将军府四小姐苏彦婉。

“父亲,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二姐进去的。”苏彦婉斩钉截铁地说道:“二姐今天做出这番有辱门风的事情,就是在给将军府蒙羞,还请父亲秉公处理!”

显然,苏将军脸色并不好看。他一向不喜欢四小姐苏彦婉,现在更是因为她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宾客们看了笑话而十分不满。

只是眼下,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得不前来,秉公处理。

“四妹,说话可要凭着良心的。”苏月娄现在众宾客后面,幽幽开口。苏将军和众人听见声音,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一时间,苏老爷有些意外,众宾客也窃窃私语。

若苏二小姐在外面,那偏殿里面,正发出旖旎**声的,又是谁?

显然,苏彦婉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自以为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苏月娄会出现在偏殿外面。

如果说苏月娄没有留在偏殿,那么偏殿里面的……会不会是……三姐!

苏彦婉这样想着,心仿佛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围观的人见到苏二小姐朝着苏老爷走去,也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儿。

“父亲。”苏月娄走到苏齐章前,行了个礼:“先前女儿在前厅和如嫣姐姐看戏,便有婢子前来,说父亲在偏殿,要单独见我。”

“不过女儿见偏殿偏僻无人,青绾昀湘又没有在身边跟着,所以并没有进去,转身走了。所以,女儿也并不知道……现在在偏殿里面的,是何许人也。”

苏将军深呼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向看热闹的人交代。不过,见到嫡女苏月娄完好无损地现在外面,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儿了。

“苏大人,依小女子看,既然众人都被苏四小姐引来了,不如就打开门,弄个水落石出吧,也好还月娄妹妹一个清白。”宋如嫣站在人群中,与苏月娄对望一眼,开口说道。

“宋小姐。”苏彦婉见宋如嫣站在苏月娄一边,为苏月娄说话,有些不高兴:“这是苏府的家事,好像还轮不到外人插嘴吧?”

“苏四小姐。”宋如嫣眼神向下瞟了瞟,似乎对这个道行尚浅的庶小姐有些不屑:“刚刚可是你说偏殿出了事,让咱们众宾客前来帮忙的,现在怎么又不让咱们插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们,拿咱们当你的枪使嘛。”

宋如嫣的这番话,再次引得众人窃窃私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苏四小姐,一心想要害苏二小姐。

“这……,这……”苏彦婉不知所措,握着拳头站在原地,语无伦次。

“把门打开,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在玷污我苏府的名誉!”苏老爷只道是哪个大胆的丫鬟,于是发了话,众人也都安静了,不再多说什么。

“砰!”有家丁上前去,猛地踹开了紧锁的大门。

偏殿的纬帐有些破旧,此刻大门敞开,一股冷风猛地吹开了床上的纬帐。大床上,几具**的身体交叠着,苏玉伶的脸一瞬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啊”见到大门被人踢开,苏玉伶尖叫一声,就猛地用被子捂住了脸。

“玉伶……”陈姨娘也有些震惊。

早在方才苏月娄出现的时候,陈姨娘一直不见苏玉伶的身形,就有些担忧。但是自己只是苏府的小妾,这种场合也说不上话来,加上这件事情一直是苏彦婉主导的,所以才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希望屋内的人不是苏玉伶。

只是,没想到,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三姐……”屋外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沸腾了,苏彦婉站在原地喃喃,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玉伶。”陈姨娘迅速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一把扯开了最边上的汉子:“快,将衣服穿上!”

屋外,苏将军双眉紧簇,仍然拱手作揖,向在座的达官贵人们赔罪:“诸位,今日是苏某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丑事。”

“这件事情是苏府的家事,苏某自会处理,还请各位大人看在苏某的薄面上,移驾正殿,勿要讨论今日的丑事了。”

父亲不愧是老将出身,就算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丑事,仍然掷地有声,处理得宜。

众人还是很看苏将军的面子,此刻听他发了话,二小姐也没事,便纷纷离开了偏殿。不消片刻,偏殿外就只留下了苏彦婉、苏月娄和几个一直跟随着他们的丫鬟小厮。

众人散去后,苏将军侧过头,眼神阴鸷地望了苏彦婉一眼。

今日整件事情,都是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一手策划的!

“让她们穿好衣服后,立刻到后堂来见我。”苏老爷说着,自己率先走出了后堂。

“四妹。”苏老爷走后,苏月娄望着苏彦婉,笑得云淡风轻:“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让你们失算了。”

“你这贱人,是你害了三姐!”苏彦婉明白过来,上前就要抓苏月娄。苏月娄还未动,青绾和昀湘就上前,挡在了苏月娄身前。

“苏彦婉,如果你还嫌闹得不够,那么尽管闹吧,到父亲面前,看你怎么收场。”苏月娄有恃无恐,说完后,就在苏彦婉恶狠狠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

谁知道,才出了偏殿的院门,就见到梁玉霄那张讨厌的脸!

“月儿,你没事,太好了。”他一副庆幸的模样:“我还以为……”

“以为里面的人是我,会给四殿下蒙羞对吗?”不等梁玉霄说完,苏月娄就接过了话茬。

“我怎么样都与四殿下无关,男未婚女未嫁,四殿下珍重。”苏月娄说完,便不再理他,径自走了。

“苏月娄,你认命吧,你已经被父皇指给了我,为什么还总是对我这幅模样呢?”梁玉霄站在原地,看着苏月娄的背影质问道。

“四殿下,那我便告诉你。”苏月娄停住脚步:“从我最开始见到你,我就讨厌你。我知道你为了苏家的势力,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不过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一定不会认命。”

“倘若真有一天,不幸坐上了四王府的喜轿,我便自刎,你也拿不走苏府的一分一毫。”苏月娄转过头,望着梁玉霄:“四殿下,咱们走着瞧。”

梁玉霄手握成拳,目送着这个总是将他气得失了理智的女子离开。

后堂里,苏玉伶、苏彦婉和四五个家丁跪在地上,面对威慑力十足的苏齐章,她早已经抖若糠筛。

“父亲,玉伶知错了,玉伶是被人陷害的……”苏玉伶战战兢兢地开口。

“陷害?谁陷害你?”苏齐章听完,略一思索,还是开口问道。

“是,是……”毕竟做坏事的是苏玉伶自己。面对苏老爷的逼问,一时间,苏玉伶有些无语轮次。

“说!”很显然,苏老爷已经不耐烦了,雷霆般的声音吓得苏玉伶猛地一个寒噤。

“父亲,我也不知道。”苏玉伶害怕将苏月娄供出会让自己更加麻烦,索性自己编起了谎言:“我与二姐一样,正在前厅看戏,就被一个脸生的丫鬟叫了去,说父亲有事在偏殿找我,可是……当我到了偏殿,推开门,便……”

“便被人打晕了过去,不省人事。”苏玉伶说着,掩面而泣。

第三十七章 如何打算

苏老爷将信将疑,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苏彦婉:“你到前厅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二姐和家丁私会,你可是知道什么?”

“不,父亲。”苏彦婉连忙否认道:“我也是听了别人指使,是是一个脸生的丫鬟告诉我的,让我去偏殿,并不知道是三姐遭了别人的暗算啊!”

“你没有弄清事情始末,就擅自跑到前厅,惊扰宾客,是嫌我苏齐章的脸丢得不够大吗?”苏齐章说道:“来人!”

门外等候的人听了命令,上前行礼:“老爷!”

“四小姐为人浮躁,误信谣言,拖到苏府看不见的地方去,三十大板,小惩大诫。”

“是。”两个家丁上前,架住苏彦婉。

“父亲,父亲,四妹也是无心之失,求你……”苏玉伶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齐章狠狠一眼瞪得将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

“至于你,败坏门风,让老夫丢尽了脸面,往后,便不要抛头露面了。”毕竟今日苏玉伶也算是最终受害者,所以苏老爷并未重罚她。

“老爷,小的们一时疏忽犯下大错,小的知错,愿意竭尽所能弥补。”几个家丁见苏老爷处置完了苏府的小姐,把目光转向了他们,便主动开口说道。

他们以为,这番生米煮成熟饭了,再不济,他们其中一个也能做个庶房的姑爷。

“弥补?”苏老爷听闻,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来,极力克制着胸中的怒火,一步步走向他们:“你们倒说说,怎么弥补?!”

“小的”为首的家丁鼓起勇气,跪了下来:“现在木已成舟,小的愿意娶三小姐为妻,倾其所有地照顾她。”

“小的虽然自幼为奴,但是家里总算攒得几亩良田,可供三小姐后半生衣食无忧。”

苏玉伶在一旁,将几个家丁的丑恶嘴脸看得明明白白,这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玩火**。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将军走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脚踩上了他的脸:“你以为,我苏家的女儿,是能随便算计的吗?”

“老爷老爷。”苏老爷下了极重的手,没一会儿,那家丁脸上就挂了彩,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求饶。

“我告诉你,苏玉伶,绝不会下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也要为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苏老爷看着那几个肇事的家丁:“来人,将这几个家丁拖下去,杖毙!”

“不要,不要。”几人一听,纷纷磕头求饶:“老爷,我们上有双亲,下有弟妹,求老爷绕我们一命吧。”

“老爷饶命,小的知错,求老爷网开一面”

苏玉伶麻木地跪在一旁,巴不得这几个忤逆她、以下犯上的家丁早点死才好!只是,若是袖手旁观,难免那几个家丁急了,将她算计苏月娄的事情抖出去。

“父亲,父亲饶命。”苏玉伶朝着父亲磕头:“那贼人歹毒,在屋里点了十足的晴香,这些家丁都是普通人,难免难免会把持不住。所以,就算他们有万般不是,还请父亲网开一面。”

苏齐章听了苏玉伶的话,有些动容:“那你们且说,你们去偏殿做什么?”

“小的们是按规矩去洒扫的,只是,到了那儿没多久,就已经意识涣散了,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小的也就不知道了,冒犯了三小姐,纯属无心之失。”

“好一个无心之失!”苏老爷怒道:“玷污了我将军府里的小姐,纵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那便将你们移交到附近的官府,接受官府的盘查吧。”苏老爷发了话,就有下人上前,将这几人架走。

“老爷老爷!”那些家丁到现在,大概都还是一头雾水,原本以为捡了个香饽饽,没想到,竟然是深陷牢狱之灾的结果。

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就是官府的酷刑。

苏玉伶不再说话,任由着几个家丁被人架走。

一切处理完后,苏老爷前脚去了正殿陪客人,苏玉伶后脚就回了紫东苑。

此刻,陈姨娘正眼巴巴地守在院门口,等着苏玉伶回来。

见到陈姨娘,苏玉伶便急忙上前,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姨娘:“娘”

“你说,今天偏殿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陈姨娘也不管苏玉伶是否刚回来,便急切地开口问道。

苏玉伶无奈地垂下头:“是。”

“可是娘,我原本和四妹计划好了的,谁知道”苏玉伶辩解。

“我早说过,苏月娄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斗不过她的。我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不要去招惹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呢?”陈姨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娘。”苏玉伶面对陈姨娘,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知道错了娘。”

“只是,我今天这番模样,以后以后”

“哎。”陈姨娘怨念地望了苏玉伶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那几个家丁,最后老爷怎么处理的?”

“那几个家丁,爹已经让人押到衙门了。”苏玉伶如实说来。

“什么?”陈姨娘吃惊:“押到衙门?若是他们将你供出来,那可怎么是好?”

“啊?”苏玉伶见陈姨娘这般模样,也慌了:“那娘,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陈姨娘定了定神,不消片刻就冷静下来:“这件事还不算麻烦,交给我来处理,你先进去,把避子汤喝了。”

“哦,好,好!”苏玉伶点头如捣蒜,急忙进了屋,含着泪将桌上盛着的一碗避子汤喝了个精光。

仙云阁内。苏月娄在卧房小休,青绾陪侍,其他婢女家丁都守在院外。

“小姐。”苏玉伶的风声一传出来,仙云阁的耳目就打探了出来,昀湘便回来报信:“紫东苑的结果出来了。四小姐挨了板子,三小姐闭门思过。”

“那几个犯错的家丁呢?”苏月娄问道。

“家丁被老爷派人送去了衙门,说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昀湘如实回答。

苏月娄闻言,低头把玩着茶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说,那些贼人会不会熬不住刑,将您给供出来?”

“比起我来说,有人会比我更担心,说不定还会买凶杀人呢。”苏月娄说道。

“可是衙门重地,想来她们”

“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我应该操心的,是如何对付四王爷。”苏月娄扶额,有些头疼:“这次三小姐的事情,说起来我也有份儿,若紫东苑要有什么新的动作,咱们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小姐,最近提神伤脑的,当心熬坏了身子,奴婢给您备点参汤。”青绾从旁边的小火炉里舀出一些炖的正好的参汤来,放到小桌上晾凉。

苏月娄一瞬间来了灵感:“青绾昀湘,你们说,若是让三小姐嫁给四殿下的话,她会不会愿意呢?”

“三小姐?”青绾昀湘异口同声地问道,又相互对望了一眼。

“三小姐现在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有皇子愿意娶她,想必是上赶着都要嫁的,只是,四殿下应该不会同意。”昀湘答道。

“他若不同意,咱们就用计,让他不得不同意。”苏月娄想到了问题的突破口,一瞬间也心情好了许多,靠在椅子上细细地思索起来。

“可是,这可不是能轻易办到的。再说了,三小姐和您一向不和,若是真嫁给了四王府,借上四王府的势力和您作对,你到时候又要如何自处?”昀湘担忧道。

“若是她真嫁到了四王府,以她残花败柳之躯,想必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再说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便用尽全力,跟他们斗个痛快就是了。”

“只要不跟四王府扯上关系,我怎么样都行。”苏月娄坚定道。

“小姐,若是您决定了,便照做吧,奴婢会一直支持您,陪伴您的。”青绾一直在旁,看着两人说话,见苏月娄做下决定,便淡淡一笑,将盛好的人参汤放到苏月娄的面前。

昀湘亦说道:“奴婢和青绾一样,支持小姐。”

苏月娄坐在小桌前,将来龙去脉统统捋了一遍,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小姐,您去哪儿?”青绾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咱们去找一个人。”苏月娄说着,一只脚就跨出了门槛。青绾和昀湘紧随其后。

一行人到了正殿,见到戏台已经散场,众人都坐在桌前,准备用晚膳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容若还在不在苏府。

苏月娄想着,就加快脚步,向他们临时分配的更衣室走去。

“噔噔噔。”敲了三下门之后,苏月娄便推开了门。屋内,戏班的人正在卸妆,收拾东西。

“这位小姐”门口的一个戏子见苏月娄进来,立马上前拦她:“这里是戏班师傅们的更衣室,您不能进您”

苏月娄被说得不耐烦了,回头瞪了他一眼,那门口的戏班师傅便哑口无言。

第三十八章 容若

一路走了进去,更衣的戏子们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在更衣室的最里面,苏月娄再次见到了容若。

他因为先前为苏月娄易容的事情,耽误了戏曲演出,正在受罚,旁边几个同戏班的人正在围观。然而,即使这样,荆条一鞭鞭打在他身上,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住手!”苏月娄见状,立马拦住了正在鞭打容若的戏班头子。

“怎么回事?”苏月娄看着容若被鞭打流血的背,问道。

“二小姐,这是容若自己的事情。更衣室杂乱,二小姐身份尊贵,还是离开这里吧。”容若劝道。

戏班头子手上的鞭子停了下来,望着苏月娄,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位小姐,这”

“小姐,咱们原定的是用膳后即刻开锣唱戏的,谁知道今日关键时刻,容若这厮不知道去了哪里,耽误了开锣的时辰。”

“家有家规,老夫也是不得不罚了。”戏班头子说道。

苏月娄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害容若受了这么大的惩罚:“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二小姐”容若面对苏月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是因为因为我有要事找你,被我召去,才误了开锣时辰的?”苏月娄觉得容若有些傻,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藏着掖着不说,非得挨一顿揍。

“容若命贱,挨一顿打不算什么,二小姐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跟容若扯上什么关系,免得流言蜚语误人。”容若说道。

“老师傅。”苏月娄望着戏班头子:“下午是我将容若叫去的,本小姐天生貌丑,便让容若替本小姐易了个容。”苏月娄说着,伸手解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解释清楚了,想必师傅便不会再怪罪容若了吧。”

“哦是。”戏班师傅拱手作揖:“是老夫错怪了容若。”

“不知道这位小姐匆匆前来,为了什么事?”戏班师傅主动开口问道。

“我有事情找容若。”苏月娄蹙眉,看着跪在地上仍未起身的容若:“赶紧将伤口包扎了,换身衣服出来,我去旁边的大殿等你。”

“是。”容若答应。

苏月娄便离开了更衣室。她一离开,容若起身更衣,更衣室便沸腾了。

“容若,那个苏府的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旁边的人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那还用说吗?”一旁又有人搭腔:“哎,谁让人家长得好,要是真被苏家小姐看上,都够咱们奋斗几辈子了。不过啊,有那样一对水蛭一样的爹娘,只怕多少钱也不够填窟窿的。”

“谁让你没长那样一张脸?咱们没有的,你酸也酸不来。”

“刚刚那个小姐,虽说毁了容,不过身材可是一顶一的好,而且刚刚好像很关心你啊。容若哥,你有福了,以后要是做了大户人家的姑爷,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们啊!”打杂的小厮也起哄道。

“瞎说什么呢?”容若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便蹙眉道:“人家是金枝玉叶,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高攀的?二小姐找我,是因为其他事情罢了。”

“哟,什么事情?你个大男人,还害羞?”一旁的人不顾容若的感受,继续打趣道。

容若没有再听,伤口也没包扎,匆匆换好衣服,就去了旁边的大殿。

大殿内,苏月娄危坐在椅子上,远远望去,仪态万千。

“小姐,先前才因为见容若的事情,险些闹到老爷那里去。您要是这会儿见容若,会不会”昀湘担忧道。若论心眼儿,昀湘肯定比青绾想到的多点。

“不会。”这个问题,苏月娄显然也考虑过了:“紫东苑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干净,哪里还能顾得上咱们?”

昀湘赞同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容若换好了衣服,便来了大殿:“奴才参见二小姐。”

“你起来吧。”苏月娄撇了撇一旁的凳子:“坐。”

容若起身,坐到苏月娄旁边的椅子上,略有些拘谨:“二小姐。”

“你在德容戏班多久了?”苏月娄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回小姐,奴才家贫,自幼便被父母卖给了老师傅,在德容戏班有十年了。”容若如实回答道。

苏月娄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容若的着装。褪去了戏台上的光鲜亮丽,他只穿了一身简朴的、洗得发白的素衣。

“那你在德容戏班,过得可好?”苏月娄继续问道。

容若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人万千,个个都有自己的难处。”苏月娄看向容若:“我虽生在将相之家,却也有着自己的不得已。”

“前些日子,我被指给了一个自己厌恶透顶的男子。容若,我不想跟他成亲,你可愿意帮我?”苏月娄开门见山地说道。

容若闻言,心头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苏月娄:“敢问小姐,需要容若怎么帮?”

“很简单,易容。”苏月娄道:“将别人易容成我的模样,将他们凑成一对儿就是了。”

“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过,需要有人帮助我易容。”苏月娄如实说道:“当然,这要冒些风险,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若你肯帮我,往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便会尽力满足你。如果你在德容戏班过得不舒心,我可以重新为你找个地方。”

屋子里静得可怕,苏月娄一直绷紧着神经,等着他的回答。

“二小姐。”容若起身跪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苏月娄有些诧异:“你说。”

“奴才请求摆脱双亲。”容若求道:“奴才的父母好赌,即使把奴才卖到戏班,也不断向奴才要钱。”

“十余年间,奴才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容若卷起衣袖,露出身上的疤痕:“以往每次我拿不出钱的时候,就会被父亲毒打。二小姐,奴才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求二小姐救命。”

苏月娄看向容若手臂上的触目惊心的伤疤,不禁捂了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大概,就是活在地狱里的模样吧。

前世她与容若虽有些交情,却也只是常去看戏,打赏些银子,万没有知道这么多关于容若的身世。

想来,前世容若只是把她当作众多主顾中的一个,所以并没有必要说太多。

可是这一世,二小姐给容若一种直觉,这个二小姐,是他可以全心信赖的、救他脱离水火的人。

深夜,德容戏班。

“着火啦,着火啦!”一个小厮半夜起床,看见戏班里的棚屋走水,一时慌了神,便大喊着救火。

在棚屋住着的几个戏子听见了,也都纷纷跑了出来。

茅草搭建的棚子,使得火势蔓延得很快,救火的水还没有来,棚屋就被尽数烧毁,连带着旁边的茅厕也遭了秧。

戏班头子吴师傅也赶了过来,见到着火,也不由得大声呼喊道:“人呢?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吗?”

棚屋里刚跑出来的几个戏子形容狼狈,相互对望,面面相觑。

“容若呢?”吴老头子没见到容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问道。容若貌美,是德容戏班里的金字招牌,这会儿没见到他,吴老爷子自然担心。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容若。

火势很大,现在进去无异于送死,众人只得抓紧时间打水救火。水井离棚屋有些远,等到大火熄灭后,众人便从茅房拖出了一具被烧焦的死尸。

面目全非,死相极惨。只能从死者的衣物辨认,那人是容若。

吴老头子掩面:“还是告知容若的父母,等他们看过了,再收尸吧。”

“是。”小厮点点头,有些难过,仍然照做,去往容若家中。

容若虽因为貌美备受主顾们青睐,惹得众人心生不快,与他有些隔阂。但他平日里为人不错,这会儿众人见容若没了,也都有些难过,站在原地沉默以对,没有一个肯就此离开。

容若的父母就住在京城,这会儿正从赌坊回来。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些钱,两人都十分高兴。

已是半夜,那小厮在容若家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夫妻两个优哉游哉地回来。

“大叔,婶子,出事儿啦。”小厮见到两人,便上前去:“德容戏班着了火,容若没有跑出来。师傅问你们,是否要去见容若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男人手里的酒坛子应声落地,哐当砸在了地上。

几人赶到了德容戏班,地上一直躺着的尸体早已冰凉。也不知是谁为他的尸体搭上了一层白布。

“容若。”那妇人见状,立马扑了上前,颤抖着掀起了白布。

待她见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眼泪便吧嗒吧嗒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虽说嗜赌成性,可他毕竟是那妇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多少还有些感情。

“容若,娘对不起你。”三十岁余的夫人坐在地上,握着尸体冰凉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娘从前对你不好,为了还赌债,还把你卖了,是娘不好,娘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

“娘不是人,娘赌性难改,拖累了你半生。”

第三十九章 状似妥协

“你还年轻啊,你那么俊,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的。”她坐在地上,似乎是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用力摇晃着他的手。

“你活过来,娘保证不赌了,娘努力攒钱,让你离开戏班,买两亩田,娶一个妻子,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在场的人都明白,斯人已逝,再不可能活过来了。

不远处的洋槐树下,一直注视着棚屋的黑衣少年有些动容,他双眉微蹙,不自觉向前挪了一小步。

“现在出去,那一切就白费了。”一旁的黑衣少女拉住他的衣角:“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若还当他们的摇钱树,他们还是会赌的。”

少年停住脚步,眼里蓄了淡淡的泪光:“走吧,离开吧。”

两人朝着长街走去,一辆马车正候在街边。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掀开轿帘,远处太阳正升起,天渐渐亮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虽已秋日,这天太阳却格外明艳。

用罢午膳后,苏月娄坐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看一本书:“容若呢?这会儿起了没。”

昨晚苏月娄连夜设计了一出偷梁换柱,让人将一具身形跟容若相似的死刑犯尸体从乱葬岗拖了出来,又换上容若的衣服,一把火后,代替了容若的身份逝去。

回来后,她便把容若安排在了旁边的次院里。

“小姐,奴婢先前去给您拿点心,路过次院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便从门缝看见他起了,应该是在院里打扫呢。”昀湘答道。

仙云阁宅屋宽敞,房间多,隔前厅又远,藏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苏月娄叮嘱容若进进出出锁上院门,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府里那么多下人,要他打扫做什么?”苏月娄疑惑:“让他来主院一趟,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昀湘说着,转身就走出了仙云阁的主院。

“记着,从后门进。这件事情也别让太多的人知道。”苏月娄嘱咐道。

“是。”昀湘转身面对着苏月娄,微微点了点头,才出去了。

次院内,容若早早地起床,将一屋子的落叶清扫干净,又将院内的东西归置整齐,直收拾到午后才归置妥当。

才几个时辰,久无人居住的次院已经焕然一新。远远看上去,朴实而干净。

“砰砰砰。”昀湘敲了几下次院的门:“大人,您在里面吗?”

容若才搬到仙云阁的次院,这会儿听见敲门声,格外警惕地望着院门的方向,也不说话。

“大人,我是二小姐身边的昀湘,您开开门。”昀湘靠近门缝,开口说道。

容若这才过来开门:“昀湘姑娘。是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容若生得俊郎,这会儿面对昀湘,很自然地说着话,昀湘却羞得红了脸低头:“我家小姐找你,想必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好。”容若出了院门,顺带将院门关上:“劳烦姑娘带路。”

“容若公子客气。”昀湘淡淡说完,便领着容若往主院走去。

主院里,苏月娄一直等着容若。容若从后门进了去,便跪地行礼:“奴才参见二小姐。”

“你起来吧。”苏月娄望了望旁边的椅子:“坐。”

“是。”容若起身,坐在苏月娄对面。

“昨晚休息得可好?”苏月娄主动开口问道。

“回二小姐,次院干净宽敞,奴才很是喜欢。”容若答道。比起最开始的拘谨,第二次见到苏月娄,容若明显比第一次放松了些。

“那便好。”苏月娄说道:“昨天在偏殿,我三妹是见过你的,所以把你安置在仙云阁的次院多少有些危险。”

“不过昨天计划得太过突然,本小姐暂时,还没有找到……”

“小姐。”苏月娄的尾音拖了一拖,容若便趁势说道:“小姐救奴才脱离苦海,给奴才这么好的院落居住,奴才已经很知足了。”

“奴才会易容,人多的时候,奴才会小心谨慎,把自己易容成别的模样的。”

苏月娄蹙了眉:“你是我请来的易容师傅,便不用自称奴才。”

在苏月娄心里,从前世到今生,容若都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他不会以权谋私,不会仗势欺人,更不会小人得志,这是苏月娄一向精准的直觉。

“是。”容若答道。

“小姐,容若还有一事相问。”容若低头,顿了一顿:“德容戏班,还有……他们……现在怎样了?”容若指的是德容戏班和容若的双亲。

只是,一来他的旧身份已经死去,他已经是苏月娄的人;二来,昔日他们对他不好,父母二字,实在难以再说出口。

“昨日之后,我又托人去了一趟,确认德容戏班无人伤亡。我以慰问的名义向容若的师傅和父母分别捐了些钱,不大手大脚的话,一辈子衣食无忧肯定是够了。”

容若低头,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小姐连这一层都想到了,替他还了生养之恩,死生不再相欠。

“容若,虽说他们对你有生养之恩,不过他们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这样的债无非是用银子还。”

“我给他们的钱,足够他们花几辈子了,你也不必愧疚,以后你便是自由的,你不欠任何人。”

“可是,容若欠小姐的。”容若看向苏月娄:“容若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

“不。”苏月娄笑着,望向容若:“你是我请来的易容师,你不欠我。只要你帮我过了与四王爷婚约的难关,往后便可去留随心。若你不想跟着我冒险,往后便攒一些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新的生活。”

“小姐?”容若不解。

“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便会托人为你找个好地方,以后,也一直在我手底下做事就是,我也信得过你。”苏月娄怕容若想歪,便补充道。

“是。”容若继续说道:“容若惭愧,不知何德何能,竟得二小姐如此相助。”

“只是,过去的容若已经死了,还请小姐,赐我一个新名。”

苏月娄翻了翻手中地诗集:“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以秦为姓,以歌为名,少了几分诗意,却多了几分男儿的潇洒意境,你可愿意?”苏月娄问道。

“自是愿意。”容若起身,而后又单膝跪地:“那……以后世间便只有秦歌,再无容若。”

秦歌的眼里有光:“多谢二小姐赐名。”

苏月娄点点头:“若没什么事情,便先回去吧,一日三餐我会差人给你送来。”

“多谢二小姐,……秦歌……告退。”秦歌说着,退出了仙云阁的主院,顺着原路返回了次院。

秦歌离开没多久,仙云阁院外就有人急急忙忙地前来通报:“小姐,老爷在前厅,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苏月娄感到有些不妙。

“是。”丫鬟喘着粗气,顿了顿:“奴婢听说,四殿下带了聘礼,来向四小姐下聘,现在估摸着已经进了苏府了。”

苏月娄整颗心如被石头闷声砸中,一时间连喘息都变得异常艰难。

“走,去看看。”不能坐以待毙,苏月娄只得迎难而上,带着一众丫鬟往前厅赶去。

前厅。梁玉霄手底下的人带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前来,见到苏齐章,便拱手作揖:“苏将军,晚辈有礼了,不知道二小姐此刻在不在府中?”

“父亲。”苏齐章还没答话,苏月娄就赶到了前厅,礼貌性地朝着梁玉霄福了福身:“四殿下。”

梁玉霄只道是苏月娄想在苏将军面前扮演乖乖女,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苏将军,二小姐,前些日子父皇赐婚,本王得知后便十分高兴。”

“本王自知月儿是苏府的金枝玉叶,自然不敢亏待,于是便差人寻了各国奇珍异宝,苏伯伯和月儿一同看看,可还满意?”

梁玉霄说着,大手一挥。同行的侍卫便将十来个沉甸甸的箱子一一打开。一瞬间,各色奇珍异宝闪得众人眼睛放光。

识货的人都看得出,这十几箱的珠宝,随便挑出其中一件来,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见梁玉霄对苏家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月儿是老夫的掌上明珠,若是月儿没有意见,老夫自然没有意见。”苏将军后来也算想通了,那天皇帝将自己召去,扬言要将苏月娄嫁给梁玉霄,完全是梁玉霄一手主导。

再加上女儿苏月娄并不喜欢四殿下,所以苏齐章对他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梁玉霄也不恼怒,转向苏月娄:“月儿,你觉得如何?”

苏月娄强压住内心的厌恶,脸上摆出一副十分满意的笑容:“四殿下有心了。”

“月儿,我算了算日子,婚礼的服装和喜轿这些,即使让人加紧时间去办,少则也要半年的时间,月儿,你可等得?”

“月儿等得。”苏月娄平静地说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比起以往的剑拔弩张,两人今天见面,显然要和平得多。梁玉霄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第四十章 苏月娄的妥协

“四殿下。”苏月娄开口:“月儿有话想单独跟你说,不知道殿下是否有空?”

梁玉霄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乐了。原本觉得她今日温顺,只是装出来的表象。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或许是认命之后,愿意倾力相助的妥协!

“有!”梁玉霄点头:“只要月儿需要,本王随时有空。”

苏月娄不置可否,转身朝着一边的偏殿走去。

偏殿内,遣散了丫鬟,只余下苏月娄和梁玉霄两人。进了偏殿,梁玉霄便在殿内的椅子上坐下:“月儿,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坐下说吧。”

苏月娄却朝着梁玉霄福身行礼:“不,殿下。”

“月儿从前不懂事,对四殿下多有冒犯,是月儿的错,今日特意与四殿下相见,实在是内心不安,想亲自到殿下跟前赔罪。”

梁玉霄闻言,受宠若惊。一口茶也没细品,便咽了下去:“月儿。”

“殿下,您宽宏大量,不会生月儿的气吧?”她眸如秋瞳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梁玉霄。

“怎么会?”梁玉霄站起来,过去将苏月娄扶起:“本王心悦月儿,从未与月儿有过间隙。”

“只是……”梁玉霄顿了一顿:“如今朝堂形式尚未明朗,皇上立储的态度尚未明确,月儿跟着我,怕是要吃些苦了。”

苏月娄心里直冷笑。她与梁玉霄共处一个屋檐一生一世,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说这番话,无非就是试探苏月娄的意图,想看看她是否有心助他荣登大宝。

“既然月儿被皇上指给了四爷,就是四爷的人了。只要月儿活着,就会拼尽全力帮助四爷。”苏月娄答道。

“四爷?”梁玉霄一愣,听到四爷的那一刻心仿佛漏掉了一拍,他低头沉思:“这样的称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种柔婉的、千娇百媚的、有些独特的声音。

苏月娄心下震惊,前世自己是梁玉霄的正妻,这样的称呼,也从来都是只有她和鹏宣会叫的。刚刚只顾着与他逢场作戏,一时口快,竟忘了这茬儿。

“四殿下,也许……也许是您身边的下人这样叫您吧。”苏月娄打圆场。

“嗯。”梁玉霄点头:“鹏宣也是这样叫本王的。不过,你是本王的未婚妻,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本王,本王喜欢你这样称呼本王。”

“月儿。”梁玉霄笑着,满意地看着她:“本王真高兴,你总算接纳了本王。”

“能与四殿下联姻,是月娄的荣幸。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向月娄交代?”

梁玉霄笑着看向苏月娄,摇摇头:“本王还要去准备婚礼事宜,你便好好在家待着,准备新嫁娘的衣裳吧。”梁玉霄说着,春风得意地踏出了门。

苏月娄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梁玉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梁玉霄毕竟年轻,刚刚那一番表演,想来他已经信了。

天牢潮湿,那几个玷污苏玉伶的家丁,此刻正遭受着酷刑。

因为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事情,行刑的人不敢怠慢。才一天的时间,几个家丁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

“想要少受点苦的话,还是如实招来,要是你们想痛苦地死,我们也可以成全你们!”行刑的人说着,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了其中一个家丁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牢里就响起了烤肉一样“滋滋”的声音,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也钻进牢里众人的鼻子。

“啊”那家丁感受到了极致的疼痛,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大人,我说,我说!”

行刑的人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

“是……是三小姐设了一个局,原本是要害……”

“嗖!”一支细长的暗器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直插进那个家丁的喉咙,一箭封喉,取了他的性命。

其他人见状,纷纷慌了:“有刺客,有刺客!”

“嗖”接二连三的暗器飞来,将几个被绑在刑柱上无法动弹的家丁刺杀得一个不留。

“快,快去禀报大人!”狱卒喊到。

几个狱卒急急忙忙开门去禀报,大概因为他们是官府的人,刺客也不敢将那些狱卒怎么样。

一场风波过后,刑房里重新归于平静。然而那几个家丁已经没了呼吸。

仙云阁内。

“小姐。”苏月娄曾让昀湘派人暗中留意牢房的动向,这会儿一有消息,昀湘就前来报信儿。

“是牢房那边有动静了?”苏月娄猜道。

“是,小姐。”昀湘说着,看了看周围一屋子的丫鬟。

“本小姐有些乏了,想小憩片刻,除了青绾昀湘,你们都去外面侯着吧。”苏月娄见势说道。

“是。”一众丫鬟听了命令,纷纷退了出去。

“二小姐。”昀湘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牢房来了刺客,将那些家丁……全都刺杀了。”

“最毒妇人心。”苏月娄嘴角露出一抹浅淡凉薄的笑意:“意料之中。”

若是任由那群家丁一五一十地说出那日偏殿的实情来,首当其冲的当然会是紫东苑,所以紫东苑才会不遗余力地免除后患。

只是,苏玉伶玩火**,被众家丁玷污的事情,苏月娄也不能完全撇清干系。

所以与其到时候被牵扯出来,给父亲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映象。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紫东苑自己把这件事情彻底了结。

不过因祸得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因为这件事的风波,变得好办多了。

“昀湘,你去问问张姨娘,最近陈姨娘身体可好。”苏月娄提点道:“如今张姨娘掌家,还是要多关心关心其他姨娘,偶尔小聚一番也是好的。”

青绾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还是不明白。昀湘低头思索片刻,便明白了。

现在想来,青绾前世跟着自己在王府多年,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大概是个奇迹。或者说,别人不愿意给她更精明的丫鬟,所以一直将青绾这个蠢萌的留在她身边。

“是。”昀湘聪明,一点就通,所以也没有多问,转身出去。

苏月娄说完,就靠在了身后的琉璃榻上:“我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还得亲自去会一会苏玉伶。”

紫东苑的主心骨是陈氏。经过了先前的事情,陈氏一定对她有所防备,所以苏月娄才让昀湘报信,让张姨娘支开陈氏。

苏玉伶被几个家丁轮番玷污的事情如今闹得人尽皆知,若是将她和梁玉霄送到一起,才真是好玩!

她想到梁玉霄羞愤交加又不得不接受事实的神情,心里不由兴奋极了。

前世她苏月娄倾其所有,却只换来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和梁玉霄、苏玉伶这一帮人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苏月娄想着,眼角却莫名流下两行泪。

前世她太苦了,梁玉霄甚至……亲手持剑捅向她腹中,杀死他们共同的孩儿。这些至今都是她不忍回忆的伤痛。

最后淋漓的鲜血,是她如今每晚的噩梦。

一番回忆后,她睁开通红的眼:“该去找她了。”

紫东苑内,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就看见苏月娄带着青绾远远地过来。

“敢问,陈姨娘和三小姐在吗?”青绾上前问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二小姐知道三小姐这段时间心思郁结,特意做了人参汤来看望三小姐,劳烦你们带路。”

“二小姐。”两个丫鬟稍一犹豫,便跪了下来:“二小姐,三小姐这段时间正在气头上,我们……我们都不敢到跟前伺候着,您还是回去吧,免得触了三小姐的痛处。”

“我就是知道她心思郁结,所以才来看看她。”苏月娄说道:“你们若不肯一同前去,那我便自己进去了。”

“二小姐。”苏月娄要走进紫东苑去,跪地的丫鬟连忙说道:“二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带路。”

一行人来到紫东苑,苏玉伶的次院,一只呈着茶水的茶杯就从里面飞了出来。苏月娄伸手,将脸挡住。

“你把茶弄这么烫,让我怎么喝?”苏玉伶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定是看我落魄,有意报复我的吧。”

“没有,小姐。”一旁伺候的丫鬟哭哭啼啼地跪下来:“奴婢以前也是这样泡茶的,奴婢一直都是泡的八分烫……”

“你还敢狡辩?!”苏玉伶背对着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了人,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那个可怜的奴婢的脸上:“你这个贱婢!”

苏玉伶仍然不解气,眼里闪过几分阴鸷,她伸手提起桌上呈着滚水的茶壶:“既然如此,那你便喝光它。”

说着,就伸手揪住那个婢女的头发,要将烧开没多久的茶水往她嘴里灌。

“三妹这是做什么?”苏月娄开口:“也不是什么大错,骂一骂也就过去了,这样大张旗鼓地责骂,同院的人见了,还以为妹妹不宽宥下人呢。”

苏玉伶抬头,眼里有几分诧异:“是你?”

“是我。”苏月娄看了青绾一眼,青绾便把手中的人参盅放到桌上:“我听说三妹最近心思郁结,所以过来看看。”

第四十一章 合谋

“苏月娄,不用你假好心。”苏玉伶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咱们都心知肚明。我斗不过你,我甘愿承受结果。”

“你滚吧。”苏玉伶没有心思跟她说过多的话,开口下了逐客令。

“哎。”苏月娄也不恼怒,只摇头叹气:“原本以为,三妹貌美,愿意与我商量嫁入帝王家的事情,现在看来,三妹怕是不愿意呀。”

苏月娄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算了,青绾,我们走吧。”

“是。”青绾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月娄身后。

“等等。”就在苏月娄即将踏出苏玉伶寝殿门口的时候,苏玉伶叫住了她:“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我还能嫁入帝王家?”苏玉伶慢慢走近苏月娄,问道。

苏月娄慢悠悠转身:“三妹年轻貌美,为什么不能?”

“呵,这么好的事情,你会让给我?”苏玉伶低头思索一番,忽而冷笑:“你一定有阴谋,对不对。”

“三妹,言尽于此,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苏月娄说着,转身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苏玉伶叫住她:“我……我愿意听你说。”

苏月娄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迟迟没有开口。

“没眼见的东西,滚出去。”苏玉伶一脚踢在那倒霉丫鬟的胸上。那丫鬟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青绾,你也出去吧。”苏月娄说道。

“啊?”青绾有些意外,因为担心苏月娄的安危一时不愿意离开:“小姐……”

“你放心吧,我与三妹有体己话儿要说,你在这里不方便。”苏月娄安慰道。

“是。”青绾只得退出了苏玉伶的寝殿。

所有丫鬟都遣出去之后,苏玉伶的寝殿静得出奇。

“你说让我嫁入帝王家,我想问……”苏玉伶见苏月娄不说话,主动开口道。

“三妹,你想不想嫁入帝王家?”苏月娄打断她的话。

苏玉伶点点头:“想。只是……”

“你知道的,我被皇上指婚给了四殿下,可我不想嫁给他。”苏月娄看向苏玉伶:“你愿不愿意?”

“可是……”苏玉伶犹豫道。

“我知道你中意的不是四殿下,是六殿下对吗?”苏月娄试探着问道。

“秋宴那日,我看见你看他的眼神了。”苏月娄说着,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苏玉伶一眼:“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说得对吗?三妹。”

苏玉伶不回答,算是默认。

“不过,且不说六殿下多年不近女色,混世魔王的名声在外,你难以接近他。单说皇家,也不会让你一个失了清白之身的女子名正言顺地做皇家子嗣的正妻,六王爷更不会心甘情愿地娶你。”

“与其一直抱着幻想,不如为自己的未来放手一搏。再不济,做个四王妃也是好的。”

“只要你愿意,我便有办法让你做四王爷的正妻。”

苏玉伶低头沉思。

苏月娄继续说道:“三妹,那日高朋满座,你失贞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你不抓住这次机会,往后便只能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可若你成了四王妃,谁又敢说你半个字?”

“三妹,你要清楚,这是你最后翻身的机会。”苏月娄最后给她敲起了警钟。将所有利弊分析完后,苏月娄就静坐着,等着苏玉伶的答复。

苏玉伶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将茶杯猛地掼在桌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答应你。”

从苏玉伶的卧房出来,苏月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一路回了仙云阁,苏月娄便修书一封,让手底下未曾在四殿下面前露过面的小厮将信送去了四王府。

四王爷正在府中筹备婚礼的细节,这会儿就听见下人来报:“四殿下,门外有人前来求见,说是苏二小姐院里的人”。

梁玉霄从苏府离开了约摸两个时辰,这会儿见仙云阁的人来求见自己,有些意外:“见。”

小厮进来,躬身递上一封信:“四殿下,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说是,须得殿下亲启。然后给信上写下一个答复,可还是不可。”小厮照着苏月娄的吩咐说道。

梁玉霄不明所以,便打开了那封信。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四爷,今夜亥时,我在苏府清画苑等你可好。”信上如是说道。

清画苑?这不是苏月娄的居所吗?之前仙云阁被烧毁,苏月娄搬进清画苑,梁玉霄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苏月娄已经搬回仙云阁了。

梁玉霄将信看完,回忆着今天苏月娄向自己低头认错的模样,属于男人的征服欲填满了脑子:“你回去告诉月儿,可。”

那小厮听到答复,继续说道:“二小姐还说了,须得殿下写在纸上,由奴才带回去。”

梁玉霄不疑有他,将信纸带到书房写了个“可”字,才重新交还给了苏月娄派来的小厮。

小厮拿到信纸,谦卑地退了出去。

虽说苏月娄被毁了容,可是她的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细嫩,腰肢纤软,再加上前凸后翘得恰到好处,不知道抱起来有多舒服呢。

何况,有了她,就有了苏家父子的势力支持,可是有了半壁江山呢!还有那个算命老先生,他的话,梁玉霄也一直记着。

“四爷。”一旁的鹏宣有些担忧:“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末将看苏二小姐先前对您恨之入骨的模样,她怎么会……”

“你不用担心。”梁玉霄挥手,打断鹏宣的话:“今天我去见过她了。她嫁给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她大概是想通了,今天她还单独跟我认了错。”

“这……”鹏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能先把她弄到手是最好的,免得以后节外生枝!”没有到手的东西,始终是不放心的,梁玉霄总归有些急不可耐,生怕苏月娄像长了翅膀的天鹅般飞走了。

他捏紧了拳头,志在必得。

今夜早早地吃完了饭,苏月娄就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画画。苏月娄心神不宁,画的画也晕染上了许多墨汁,看起来有些难看。

“小姐,这会儿还早,要不您先出去,散散心?”昀湘提议道。

“不。”苏月娄拒绝:“若我真出去,他来得早了,待会儿本小姐脱不开身怎么办?”现在来说,待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

快到亥时的时候,苏月娄就带着青绾昀湘从后门绕去了仙云阁奴才的一间偏房,那里,秦歌已经为苏玉伶易好了容。

为了保护秦歌的安危,苏月娄便让秦歌易容成小厮的样子,将苏玉伶易容成了苏月娄的模样。

“二姐。”苏玉伶见到苏月娄,毕竟算是“有求于人”,所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哇!”青绾看着易容好的苏玉伶,慢慢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衣角,上下打量着:“这也太像了吧。”

不过,外貌是极像,可苏月娄空谷幽兰的气质,是谁也模仿不来的。这样的相似程度,加上昏暗的灯光,不知道能不能将梁玉霄骗过去。

苏月娄看着对面几乎一模一样的“自己”:“记住我白天跟你说的了吗?”

苏玉伶点点头:“记住了。”

苏月娄看看一旁的沙漏:“时候差不多了,快去清画苑吧。”

“嗯。”苏玉伶淡淡答应了句,便从后门离开,一路去了清画苑。

亥时。

梁玉霄孤身一人,翻过清画苑的院墙,来到了主院。原本鹏宣也要跟来,可是梁玉霄嫌他太过多疑,怕破坏自己的好事,于是便将他留在了王府。

只是,清画苑以往丫鬟成群的宅子,如今静得出奇,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

梁玉霄心里发怵,可是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路到了清画苑的主院。

“吱呀。”一推开门,一具温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四殿下。”

梁玉霄皱眉,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却见她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她薄薄的面纱上,透着淡淡的桃花酒气息。

“月儿,你……”梁玉霄不解地问道。

“四殿下。”她的手抚上梁玉霄的脸:“我……呕……”

“你醉了。”梁玉霄闻着她身上的酒气,心里暗喜,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寝殿的床上。

“月儿你醉了,先躺下好好休息。”梁玉霄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的媚眼,一时有些动情:“月儿,你现在的样子,真美呀。”

她的面纱沾了些许的酒液,梁玉霄便不得不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撤掉。

只是,此刻的她,那道黑疤上精心画了三两朵红艳的梅花,整张脸看起来倒是独特而又迷人。

梁玉霄一吻印在了她微凉的额头,又作势说道:“不过男未婚女未嫁,我不能伤害你。”

说着,他坐在床前,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床上的女子。

“四殿下。”她的柔夷攀上了梁玉霄的腰:“月儿迟早是你的人了,不如……不如……”

她说着,慢慢坐起身来,胸前的柔软贴上了他广阔的背。

第四十二章 木已成舟

“可是,我们还未行成婚礼,这样对你不公平。”

“月儿不在乎。”她双手捧过梁玉霄的头,让他不得不直视着自己:“月儿迟早是你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着,微凉的薄唇就吻上了他的唇。

她本就尝过了鱼水之欢,做起这些事情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只三两下,就将梁玉霄所剩无几的理智消磨了个干净。

梁玉霄双手慢慢环住她的腰,在她的引导下一步步深入,直到一番**过后,梁玉霄背对着她,陷入沉思,指甲深深地嵌进拳头里。

她竟然……她……

若不是因为苏家背后的势力,还有他亲口向皇上求下的婚约,他真想亲手把身旁这个不知廉耻的**杀了。

这样的事情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子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身后的她久久不再说话,而梁玉霄则还没有从刚刚知道的事情中缓过劲来。他能怎么办呢?现在的他只能将这件事情隐瞒到底,忍气吞声地娶了她。

否则,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开了,父皇肯定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再说将军府,也注定要和自己成为仇敌。

想到此,梁玉霄几乎气得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殿下,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水。”她开口说道。

“我不渴,你喝吧。”梁玉霄头也没回,不冷不热地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变了模样的女子。

她起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啊”一个不稳,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响声太大,梁玉霄听了动静,这才别过头去看她。然而,对上那女子的眼睛,梁玉霄整个人身体的血液仿佛都要逆流了。

这……这不是……前些日子因为和家丁私通而臭名远扬的苏玉伶吗?

“你……怎么会是你?”梁玉霄脸色巨变。

“四殿下,你怎么……怎么舒服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今晚和你在一起的,一直都是奴家啊。”苏玉伶反问道。

“荒唐,本王一直心悦的是苏月娄,怎么会和你……你这个**有什么瓜葛?!”

“可是殿下,您刚刚在床榻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苏玉伶反驳道。

“荒唐!”梁玉霄立马起身,手忙脚乱地穿衣:“贱婢,今晚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本王定要取你性命!”

“殿下!”苏玉伶申请去抓梁玉霄的衣角,慌乱中再次打翻了几个茶杯,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滚!”梁玉霄的大袖一挥,便将苏玉伶掀翻在地。

“抓刺客!”门外想起小厮惊恐的声音。黑暗中,声音响彻了整个清画苑,传得很远。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脚步声判断,外面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现在正迅速地朝着清画苑主院过来。

梁玉霄衣衫还没有整理好,此刻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要朝着窗户走去。

“殿下,你别走。”苏玉伶既使被他掀翻在地,依旧死死地拖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

好不容易到了窗前,掀开窗户,却看见窗外也是乌泱泱的人。

看见窗外的那些家丁,梁玉霄又“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刺客在屋里!”窗外的人听见响动,迅速召集身边的人,包围清画苑主院。

“砰!”门猛地开了。

衣衫不整的梁玉霄和苏玉伶,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四王爷?”外面缓缓走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正是张姨娘无疑。

她看见四王爷和苏玉伶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捂了嘴:“四王爷,您不是和二小姐有了婚约吗?怎么这会儿竟然和三小姐……”

梁玉霄抬头,刚想解释,就看见后面一人缓缓走来:“张姨娘,刺客抓到了吗?”

来人正是苏月娄!

苏月娄见到两人这番场景,也用葱根般的手指捂了捂嘴:“四殿下,你怎么……”

“你今日还说心悦月儿,要三媒六聘,娶月儿过门的,这会儿怎么和我三妹……”苏月娄说着,双眼通红地望向苏玉伶:“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嫉妒我,故意勾引四殿下的对不对?!”

苏月娄说着,就要上前掐苏玉伶,却被张姨娘和昀湘拉住了:“二小姐,你冷静啊二小姐!”

“二姐,不是这样的,是四殿下,说我貌美,想和我结连理之约。三妹也是一时糊涂,求二姐原谅!”

“原谅?”苏月娄双眼通红,瘫坐在原地:“是啊,月娄貌丑,怎么敢奢求四殿下对我真心?”

梁玉霄望着在场的人一头雾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机会插上一句话。

“月儿,不是,你听我解释……”梁玉霄说着,伸手就要去拉苏月娄。

“四殿下,你已经负了二小姐,还要负咱们苏家的三小姐吗?你当我们苏家是什么?”张姨娘呵止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正焦灼间,苏老爷和陈姨娘听了风声,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这……”苏老爷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怒从心起:“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哇!”苏玉伶哭着爬到苏老爷面前:“今天下午,四殿下派人说思慕女儿,想见女儿,女儿一时糊涂,喝多了酒,**之下,就和四殿下有了夫妻之实。”

“只是四殿下抵死不认,刚刚还扬言说……若是女儿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就……就取了女儿性命。”

“四殿下。”看着眼前这一幕,苏将军浑身迸发出猛虎般的怒意:“你有何话说?!”

“将军,并非如此。”梁玉霄说道:“实在是三小姐扮成二小姐的模样,欺骗了本王。”

“四殿下。”苏月娄缓缓站起身,开口:“虽说三妹与我有些相似,可终归是不同的,你难道连你的未婚妻,也分辨不出吗?”

“再说,我三妹心思单纯,断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你该不会说她会些法术,变成我的模样,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吧?”

“这……”梁玉霄一时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说,你和三小姐的事实摆在眼前,你就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苏老爷说道:“这事老夫不理亏,即使闹到皇上面前,老夫也要讨个公道。”

“将军息怒,这……”梁玉霄处于劣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四殿下,今日咱们大伙儿也是看见的,既然您今日和玉伶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对玉伶不公平吧?”陈姨娘插话道:“二小姐是苏府女子,三小姐照样是。娶了三小姐,想来也不算悔婚约。”

梁玉霄冷汗涔涔,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她苏玉伶是个破鞋,让他娶一个在宾客面前丑态百出的女子,这简直是个笑话。

“月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苏齐章看着苏月娄,问道。对这个母亲早亡的女儿,他总是多几分关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原本我还以为四殿下钟情于我,可是没想到,今天竟发生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苏月娄继续说道:“父亲,经过今天的事情,若是再让我与四殿下共结连理,我宁死不从。”

“四殿下,这件事情毕竟你有错在先,若是闹开,被皇上知道了,我们谁都不好看。不如,你拿出一个咱们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式,今日的事情,老夫也就不再追究了。”苏老爷说道。

“四殿下,好歹我们三小姐也是出水芙蓉的美人一个,你娶了她,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张姨娘在一旁帮腔。

“四殿下,你觉得呢?”苏将军再次问道。

眼下,梁玉霄衣衫不整,被苏府乌泱泱一群人围观着,的确有失体面。

白日送信的小厮兴许是苏月娄的人,也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以苏月娄的名义算计他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

如果此时梁玉霄要查的话苏老将军八成是不允许的,再说了,即使查,那算计之人想必也有备而来,早已把罪证销毁得一干二净。

如今木已成舟,众目睽睽之下梁玉霄不脱层皮似乎是脱不开身了。

若是闹到皇上面前,他一个母亲身份低微的皇子,再破坏了自己在父皇跟前的形象,实在得不偿失。若是得罪了苏将军,将来权谋也会大受阻碍。

“是。”梁玉霄不愿与苏府为敌,沉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三小姐温柔体贴,适合做本王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算了了。还请四殿下记住今日之事,记住你对老夫、对苏家三小姐的承诺。以前你想与月儿如何,如今和玉玲就该如何。若你来日甘当无赖,老夫也不介意让皇上评理。”

“将军,哪里的话。”梁玉霄毕竟做了错事,再加上生母微分低微,面对镇国将军气势不由输了一大半:“将军的女儿个个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娶回家再好不过了。”他暗讽苏玉伶、苏月娄两人合谋算计他。

“那便好。”苏将军装作没听懂他的话中有话:“天色已晚,老夫女儿众多,为避免损毁清誉,四殿下还是早些整理好衣裳回去,不要在苏府宅院四处晃悠了。”

“是。”梁玉霄谦卑地答道。

第四十三章 有所好转

苏将军这才带着两个姨娘、一群家丁离开了清画苑。

没过多久,乌泱泱的人群陆续离开,只留下苏月娄、苏玉伶还有梁玉霄在清画苑。

“四殿下,既然事情有了判决,那民女也告退了。”苏月娄福了福身,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梁玉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失落。毕竟以为煮熟的鸭肉,就这样飞走了。

“等等!”梁玉霄开口叫住了她。

苏月娄站定,没有回头。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结果对不对?”他想过了,以苏玉伶在秋宴和苏老将军生辰的败局来看,按照苏玉伶的头脑,她断不会是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

那么,幕后主使,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位,一直厌恶他的苏月娄了。

苏月娄站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与我三妹有了夫妻之实,以后还得好好待她。”

“所以,真的是你!”梁玉霄气极,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双手将她的双手按在墙上:“所以你白天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麻痹我,好让我上当是不是?”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原来……原来她说接纳他、以后会留在他身边,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上当。可是她的演技真好啊,好到他信以为真。

苏月娄奋力挣扎了几番,奈何梁玉霄力气太大,她实在挣脱不开。

她厌恶地瞥了瞥梁玉霄衣衫不整的样子,索性就对上他的眼睛:“四殿下,你和我三妹的事情,我没强迫你,你也没必要来质问我。”

“今天我父亲也说得很明确了,往后你好好待我三妹就是。至于你我,再无瓜葛。”

两人都双眼通红,梁玉霄望着她满眼的冰霜,心猛地一疼:“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苏月娄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无比讨厌你。”

“苏月娄,你让别人做我的正妃,可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纳你为妾。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梁玉霄如是说道。

“四殿下,我苏月娄对你恨之入骨,你说的那一天,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梁玉霄一把将她的双手甩开,也不顾衣服还未整理好,便大步流星地出了清画苑。

“三妹,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往后是福是祸,全凭你自己把握。”苏月娄说完,出了清画苑,往仙云阁的方向走去。

苏玉伶跌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现在与四殿下有了婚约,若是往后机遇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想到今天梁玉霄对待自己的模样,她也难免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凉。

“苏月娄,我恨你!”她咬着牙,对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流露出极度的恨意。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按照苏月娄说的去做,因为她经过偏殿一事,已经臭名远扬,再没有其他退路了。

如今,黄河水患已经治理好,梁子邺也终于空闲了些,稍作休整,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梁子邺难得空闲,这会儿坐在桌前,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盏茶,多日的劳累使得他一饮而尽:“杯子太小,换碗来。”

“是。”底下的人转身出去拿碗。

“爷,咱们要办的事情也办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班师回朝啊?”白皓问道。

“不用太急。现在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总得稍作休整再出发。”梁子邺说道。

“可是,爷,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皓有些犹豫。

梁子邺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于是皱了眉:“你说。”

“爷,是关于苏家二小姐的事情。”白皓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什么?”梁子邺预感到情况不妙,脸色突变,转头望向白皓:“你说清楚。”

“是关于苏家二小姐的。”白皓鼓起勇气说道:“半月前,京都传来消息,说是四殿下在皇上面前求了亲,皇上亲自给苏二小姐和四殿下指了婚。”

“半月前传来的消息?他们俩……”梁子邺急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白皓的衣襟:“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支支吾吾的,半月前传来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王爷。”白皓整个人靠在墙上,动也不敢动:“这是皇上派给您的任务,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办砸了,王爷恐怕会受到牵连。”

“再说王爷日日早出晚归,每天休息不足两个时辰,末将不想让您操更多的心。”

梁子邺盯着这个常年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十分气愤又无可奈何:“我告诉你,以后关于她的事情,少给我自作主张。”

他说着,一把放开了白皓:“整顿军队的事情,你留下来做。如果你做不好,就别回来见我。”

梁子邺说着,转身走出了房屋。

“爷?”白皓喊他,却没有听到他的答复。

梁子邺到马棚挑了一匹快马,二话不说就骑了上去。

星夜,梁子邺快马加鞭,速速赶回了京城。

“青绾?”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月娄便被外面脚踩落枝的声音吵醒了,她原本以为是青绾,然而叫了却没有人答应。

苏月娄抬头望了望窗外,正准备继续睡去,却看见外面一个人影闪过。

“谁?”屋子里静得出奇,苏月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以为是梁玉霄的人想要蓄意报复,于是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步步走向门口,开了门。

果然有人!

黑暗中,苏月娄不管不顾,还没看清来人,就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朝着那人插去。

“是我。”那人动作极为敏捷,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转身便绕到了她身后。

“六王爷?”苏月娄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听见他的声音,便知道是他。

“听说你与梁玉霄订了婚?”他靠近她的耳朵,声音低沉,问话中似乎带着几分颤抖。

“那是昨日前的事情了。”苏月娄声音清冷:“现在是我三妹跟他有婚约在身,我跟他毫无瓜葛。”

“你说什么?”梁子邺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惊喜:“你是说,你现在……”

“听说六王爷治理水患,如今回来,想来是事情也已经圆满解决了?”苏月娄反问道。

“是。”梁子邺看向苏月娄,止不住地心疼。也不知道她被指给了四殿下的半月里,有多绝望,多难熬。只是,这样的时刻,自己却全然不知,也没有陪伴在她身边。

他从她的发丝打量到青葱的十指。猛地意识到自己环着她的身子,一时红了脸,触电般地弹开。

“那便好。”苏月娄若无其事,转过头看向梁子邺。

然而,转头她就惊了。

蓬头垢面,那是怎么样的狼狈啊!

只见他浑身的衣裳布满了风尘,头发有些凌乱,青青的胡茬显得整个人异常憔悴。

“六王爷,你……”苏月娄一时有些诧异。

“哦!”梁子邺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在形象问题,于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额头:“本王治理水患,刚刚班师回朝。”

“路过苏府顺带过来看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不得苏月娄回答,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仙云阁。

这……

苏月娄目瞪口呆。

“六殿下,等一等。”苏月娄叫住了他。

梁子邺身形一僵,转过头来:“还有何事?”

“六殿下。”苏月娄顿了顿,就朝着他走过去。对于这个前世就不遗余力帮助她的男子,她总是多一分信任。

“我前些日子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他于我有恩。可要是将他长期安置在仙云阁,传出去总归不妥,不知道六殿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这简单。”梁子邺开口道:“顾家成衣铺前些日子走了个掌柜,我跟顾老板交好,可以让他过去历练历练。”

梁子邺伸手解下自己的玉佩抛给她:“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便明白了。”

苏月娄伸手接住玉佩,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子邺便转身走了。

“哎?”这个男人,就这么把自己的贴身物件随手丢给别人吗?苏月娄拿着这枚玉佩,仿佛双手捧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可是为了秦歌却又不能扔。

梁子邺虽然满身疲惫,却走得极快极稳。他一路想象着半月来,苏月娄面临婚约,一个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苏月娄则抬头望了望还有些残星的天空,回房打算继续睡觉。

然而,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几张面纱,正在梳妆台上放得好好的。她刚刚出门太急,根本就没有蒙上面纱。

然而,六殿下先前看她的神色并无异样。

难道自己的伤疤好了?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还是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只是跟之前相比,小了不少。

她走到梳妆镜前,明显察觉到自己的伤疤好了很多。怎么会?那样一个许多大夫都说过药石无灵的伤疤,竟然就这样莫名奇妙地好转了!

第四十四章 顾家成衣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人在暗中相助?或者前世今生的轨迹不同,冥冥之中,许多事情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苏月娄想着,便慢慢走到床前,倒了下去。

天色还早,她便躺在床上苦苦思索,直到天渐渐亮了,她才再一次入睡。

第二天苏月娄起得有些晚,也没去前厅用早膳。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起床梳洗,坐在桌前吃些点心。

“二小姐。”仙云阁院子外的丫鬟前来,跪地禀报:“四殿下的人前来找老爷传话,说是四殿下说,筹备婚礼要许久的时间,再加上三小姐年幼,与老爷商量婚期可否再往后推迟一年。”

苏月娄半块点心放在嘴里,有些干涩,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还真是够精的。”苏月娄将点心咽下,喝了口茶:“若是真如他所愿,等他有所动作,这亲岂不是结不成了?”

“小姐,依奴婢看,结不成也有结不成的好。若是让他们凑到一块儿,三小姐有了王妃的头衔,怕是会压小姐一头。”昀湘分析道。

“何况,陈姨娘一向是老爷最宠爱的,最近又跟张姨娘平分秋色。若是借了这件事情,被老爷扶正,怕是更不妙了。”

“嗯。”苏月娄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不过婚约本就有半年期限,半年时间,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剪了苏玉伶的羽翼,再把他俩绑到一块儿对付,似乎更方便,也省得她多费一番功夫。

“这件事情相信爹会处理,我就不过问了。”苏月娄说着,再喝了一口茶。

苏月娄抬头看了看角落的漏斗,这会儿已经巳时,秋冬的太阳也升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让秦歌来见我吧。”苏月娄吩咐道。

青绾和昀湘同在苏月娄身侧,两人对视一眼,昀湘便微微低头:“是。”

此时的秦歌已经穿戴整齐,因为要去见顾家成衣铺的老板,并未易容,露出清秀俊逸的面容来。

“秦公子。”昀湘敲了次院的门,秦歌听到声音,就转过头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明明是个男子,却眼如秋波,眉似峰峦,有些一张极好的皮相。经过这几日的好生招待,越发唇红齿白。只一眼,昀湘便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昀湘姑娘。”他打开门,礼貌地喊了一声。

“二小姐现在在仙云阁,让您去一趟。”昀湘说道,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我知道了。”秦歌答应着,出了院子,关上房门。

仙云阁里,苏月娄正正襟危坐,等着秦歌的到来。

“二小姐。”秦歌单膝跪地。

“顾家成衣铺你可听说过?”苏月娄开门见山。

“嗯。”秦歌点点头。

“那边最近走了个掌柜,想找个好苗子先培养着,你可愿意去试试?”

“那里隔苏府并不远,而且平常的事情无非就是算账和打理生意,不会太复杂,看多了总能学会的。”苏月娄补充道。

“秦歌愿意。”秦歌起初听到这件事情有些惊讶,不过没过多久,他便接受了。

“那便好。”苏月娄点点头:“你去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启程。”

“是。”秦歌起身,将头半低着转身,走出仙云阁的主院。

“二小姐。”一直站在苏月娄身边的昀湘见了,说道:“秦公子一个人的话,收拾行李想必要很久。不如,奴婢去帮着秦公子打理吧。”

苏月娄点点头,算是默认,昀湘就追了出去:“秦公子,等一等,等一等。”她一路小跑,还险些绊了一跤。

“小姐。”青绾站在苏月娄身旁,看昀湘慌忙地追出去:“您说,昀湘是不是对秦公子……有意啊?奴婢可没见过她对其他人这么热情。”

“由她去吧。”苏月娄开口:“她还小,总归容易感情用事。也许秦歌离开一段时间便好了。”

苏月娄平淡说着:“去拿着盘缠备着吧,秦公子出门在外,总归是需要打点的。”

“是。”青绾转身备盘缠。

“秦公子。”昀湘小跑着追了上去,秦歌面对着昀湘,眉头微蹙:“是小姐还是什么事情吗?”

“哦。”昀湘一愣,随即笑着:“小姐怕公子一个人收拾不过来,所以让我来帮忙。”

秦歌没有说话,转身继续朝着次院走去。昀湘紧跟在他身后。

“秦公子,其实顾家成衣铺也挺好的,不过,要是你走了,或许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昀湘说道。

“我留在仙云阁,只会给小姐带来麻烦,所以走了也好。”秦歌走着,不曾停下脚步:“人生聚散无常,往后总归还是会再见面的,所以也不必难过。”

“嗯。”昀湘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秦歌身后。

秦歌的次院整洁干净,他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秦歌进了门,就打开衣柜,往外拿一些寻常穿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来到苏府后,二小姐找人为他做的,可谓很用心了。

“秦公子,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昀湘站在一旁,开口问道。

毕竟衣物是贴身的,所以秦歌不喜欢她在一旁看着,于是说道:“那你帮我把书桌上的书抱过来吧。”

“是。”昀湘听了,转身去收拾书本。

那些书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桌上,一本诗集正摆放在书桌正中,被人翻开来,停留在其中一首诗上。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首诗是卓文君遭受司马相如抛弃后,写下的白头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诗被他用毛笔勾下来,还在旁边题了一行小字。

昀湘一时看得入神,秦歌题的字有些小,她就将书本拿起来,想要看清书上秦歌题的小字。

一页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飞了出来,掉落在桌上。

秦歌虽在戏班长大,可是会些文墨,易容和丹青也极好,信纸上只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夜灯下,一对少年男女身着黑色斗篷、并肩而立的场景。

画像的背景是一颗洋槐树,那少年神情悲凉,旁边的少女拉住他的衣角,与他并肩站在树下。

少年清秀的模样,分明就是秦歌无疑了;而那少女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我一个人也能收拾过来的。”秦歌背对着昀湘,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昀湘回过神来,急忙将那一页信纸藏回书里,将书合上:“总归是小姐一番心意,秦公子去了成衣铺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秦歌回过头,朝着昀湘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是。”

昀湘见了,迫切想要摆出一副笑脸来,却没有想到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歌也许没看见,转身继续收拾衣物。

约莫过了半柱香,秦歌的行礼就收拾好了,于是便去仙云阁见了苏月娄。

“走吧。”苏月娄也没有多说,起身就带着秦歌往外走去。

一行人一路无话,雇了辆马车,去了顾家成衣铺。顾家成衣铺生意不错,况且前来挑选衣服、定制衣服的人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富人。这里大半条街都是顾家成衣铺的产业。

然而,苏月娄听人说过,这只是顾家成衣铺的产业之一。顾家成衣铺专服务于达官显贵,来光顾的除了富贵人家,很多都是宫里的大人和娘娘,寻常人家和工农阶层可是轻易买不到的。

“这位小姐。”顾家成衣铺的小厮见到苏月娄,以为是前来挑衣服的主顾,就捧着茶杯迎了上去:“您要买点儿什么。”

“你们老板在不在?”苏月娄问道。

小厮听闻,神色略微僵了一僵。苏月娄拿出那枚六殿下留下的玉佩:“我来找你们家老板。”

“哎,好嘞!”小厮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客官楼上请。”

几人上了楼,在楼上见到了不常露面的顾老板。他须发灰白,穿着一件简单朴素的灰色长袍,一点也没有财大气粗的模样,周身反而散发着老者的威严和淡淡的疏离。

顾老板正在研究一件衣服的新花样,见到有人来,抬眼瞟了一眼:“你们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苏月娄淡淡笑着:“敢问,您可是顾家成衣铺的老板?”

“正是。”顾老板说着,头也没抬:“如果你只是要挑衣服做衣服,下去找我们掌柜的谈就行了。”

“敢问顾老板,顾家成衣铺的掌柜有多少个?”苏月娄问道。

“这里大半条街都是老夫的店铺,有多少家店铺,老夫就有多少个掌柜。不过前些天,主店刚走了一个。”顾老板抬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月娄抬手,亮出那枚玉佩:“顾老板,这枚玉佩您可认识?”

老头凑上前来,半眯着眼向前看去,隔了小半会儿才看清,于是站起来:“哎哟,原来是六殿下的朋友。”

他起身走上前,双手作揖:“敢问几位贵人有何要事?”

“本小姐听说您这里缺一个好苗子,刚好本小姐府上有一位,不知道顾老板愿不愿意费心培养,让他试试?”

第四十五章 秦歌安身

“那自然是可以的。”顾老板点着头,上下打量着站在苏月娄身边的秦歌:“可是这位公子?”

“正是在下。”秦歌微微点头,以示礼节。

“嗯。”顾老板点点头:“生得倒是极好,不过做掌柜,管账这些事儿都是细活儿,要十分细心,你可有信心?”

“秦歌愿意学。”秦歌点点头。

“那好,你跟我来。”顾老板说着,带着秦歌向三楼走去。

顾家成衣铺,一楼是主顾们挑选衣服的地方,二楼是用来做花样子和囤货的,三楼是掌柜们休息的场所。

“小姐,您坐。”小厮见顾老板带着秦歌上了楼,便上前招呼苏月娄。

“嗯。”苏月娄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她也算放下心来。顾老板虽说为人略有些冷淡,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难以相处之辈,秦歌在这里,也算重新找到了归宿。往后是好是坏,也就各凭本事了。

再说这里与原来秦歌所待的戏班相距甚远,又是一些达官显贵们爱来的场所,寻常工农人家进不得这里。原本认识秦歌的人,也断不会再见到他。

打点好了一切,秦歌才从楼上下来,苏月娄站起身来:“这里可好?”

秦歌点点头,单膝跪地:“二小姐,无论身在何方,秦歌愿意”

苏月娄食指放在嘴唇之中,做了个噤言的动作,秦歌便没有再说下去。

“你满意就好。”苏月娄扶起秦歌:“好好跟着顾老板学本事,无论身在何方,你都是本小姐的朋友。以后若想回来看看,也可以随时到苏府来找我。”

苏月娄说着,接过青绾手中的一枚苏府信物,递给秦歌。

“天色也不早了,你留在这边,我先走了。”苏月娄把头转向顾老板:“您多费心了。”

顾老板点了点头,苏月娄才转身离开顾家成衣铺。

天色不早了,几人在外找了个小酒馆,吃完了饭才回家。

因为今天外出有告知丫鬟,快到中午的时候如果她们还没回来,就禀报老爷他们在外面用餐了。彼时陈姨娘和陈玉伶刚在前厅和苏老爷用完膳,回紫东苑的路上就远远看见苏月娄刚回来。

“玉伶,我的镯子方才用膳的时候放在前厅了,你去替我取一下吧。”陈姨娘开口对苏玉伶说道。

“是,娘。”苏玉伶说着,远远地乜了苏月娄一眼,就转身往回走去。

“二小姐,不得不说,您可真大度,好好的一个王爷,您就这么让给了三小姐,我可真得谢谢你呢。”陈姨娘看着苏月娄,眼里似乎是嘲讽,或者是示威。

“四殿下和三小姐能够共结连理,是三妹的福气,并非月娄的功劳,陈姨娘说笑了。”苏月娄望着陈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情绪。

“二小姐心思细腻,三小姐并非如此,所以她不是四殿下中意的人选。不过我一个做母亲的,总归是希望她好的。他日若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妾身最该感谢的就是二小姐了。”

“毕竟,如果没有二小姐,三小姐如何会在偏殿大出洋相,从而因祸得福呢?”陈姨娘说道。

“陈姨娘,您这话就说得过了,想当初……”青绾要替苏月娄打抱不平,苏月娄斜眼看了一下她,她便噤声了。

“陈姨娘,月儿一向懂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可惜有的人不懂,不知道陈姨娘懂不懂呢?”苏月娄一句话,堵得陈姨娘哑口无言。

“与其找别人的麻烦,不如好好教导三妹,别让她到处闯祸更好。否则,他日三妹去了四王府,恐怕就不会像在苏府这么逍遥自在了。”

苏月娄说着,苏玉伶已经拿了镯子急急忙忙地赶来。

苏月娄朝着陈姨娘微微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娘。”苏玉伶不明所以:“你刚刚在跟她说什么?”

“没什么。”陈姨娘转过头来:“你以后是准王妃了,言行举止可要格外注意。”

“嗯。”苏玉伶点点头,眼睛恨恨地瞟向一旁苏月娄的背影:“是那个贱人跟您说了什么吗?”

“以后可不许乱说。”陈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斥责苏玉伶:“隔墙有耳。”

乾明殿外,梁玉霄缓缓前来:“公公,麻烦通传一声,本王有事见父皇。”

“是。”公公说着,转身往内殿走去。

梁玉霄站在原地,心里始终打鼓。毕竟当初他求娶的是苏月娄,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前来变卦,多少有些难堪。

若是父皇细细追究……

想到此,梁玉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可要是不说,来日苏将军把那晚的事情抖搂给皇上,自己恐怕会更难堪。这个哑巴亏,也只能……

“四殿下。”公公出来:“皇上刚用完膳,您进去吧。”

“有劳公公了。”梁玉霄朝着公公微微点头,进了乾明殿。

“说吧,什么事。”梁宣帝刚用完膳,从饭桌起身,走到书桌前,不紧不慢地拿起书桌上的狼毫笔。

“父皇,儿臣求娶苏家三女苏玉伶。”梁玉霄此时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梁宣帝的手一顿,抬头望向梁玉霄:“朕记得,你之前求娶的,是苏家的二女儿?”

“是。”梁玉霄答道:“不过儿臣想过了,虽然苏家二小姐性格果敢,敢爱敢恨,不过容貌上有所欠缺,儿臣担心这样的举动反而给她造成负担;而且……而且苏二小姐心里没有儿臣,强扭的瓜也未必甜。”

“三小姐清丽脱俗、单纯善良,比之二小姐,似乎是更合适的人选。”梁玉霄说道:“父亲,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与其让二小姐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儿臣,儿臣愿意不娶。”

梁玉霄忍着心里的失望,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番话。

“三小姐钦慕儿臣,若能与她共结连理,一来儿臣也能有一个料理王府家事的女主人;二来,对父皇、对苏家也算是一个交代。”

梁宣帝沉默良久,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乾明殿里静得出奇。

“你前些天还来跟朕说,非苏家二小姐不娶,还没过一个月,便前来改口,可见你并不是沉稳之人。”梁宣帝的神色有些不悦:“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别让苏家觉得有所亏欠就行。”

“是。”梁玉霄如获大赦,退出了乾明殿。

经过今天这样一闹,以后他想要求什么东西,可就难上加难了!

苏月娄在房里写写画画,便听到有人粗鲁叫嚣的声音。

“苏月娄,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

听到声音,苏月娄不由厌恶地蹙了眉。

“二小姐。”门外有人通报:“四小姐来了,正指着仙云阁叫骂,我们也被她好一通训斥呢!”

“小姐。”昀湘担忧:“您这会儿还是不要出去吧,免得被她伤了。就当她是条疯狗,让她叫好了。”

“我出去看看吧,让她一直在外面叫嚣,成这个样子。”苏府的几个女子里面,就数苏彦婉脾气最火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为此苏老爷也没少罚她,偏偏她死性不改,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苏月娄走出来,就看见苏彦婉望着她,嘴角慢慢擎上一抹笑:“二姐,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三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幅样子,如果被父亲看见,又要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苏月娄神色平静,显然不肯与她多计较。

“呵呵。”苏彦婉笑着,望着苏月娄,一步步走过来:“怎么?做了恶事,你还怕人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三姐的事情,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就是你为了让她能嫁给四殿下,让你摆脱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苏月娄看着她,心里只觉得眼前这个苏彦婉有些难缠。

苏玉伶的事情,苏老爷那么有洞察力的一个人,很难说完全没有察觉到端倪。可是有些事情木已成舟,何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谁也不会说破,可偏偏这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蠢货……

苏月娄冷着脸:“四妹,凡事都要讲证据。若你没有证据,在这里胡说八道一通,我可是要赶人了。”

“你有本事害我三妹,没本事承认?我……”

“噗嗤。”苏月娄低头一笑,打断了苏彦婉的话。

“你笑什么?”苏彦婉不明所以。

“我笑你愚蠢。”苏月娄说道:“如果我是你三姐,只怕这会儿是觉得你有意报复。”

“什么意思?”苏彦婉不解。

“苏玉伶现在已经是准四王妃了,你说,你在这里吵闹一通,我有什么坏处,她有什么好处呢?”苏月娄说着,看向苏彦婉,她仍然是这样一副懵懂的状态。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不妨再说明一点。如果你三姐知道,你跑到仙云阁,大张旗鼓把她以往不堪的事情通通再抖搂一遍,她大概不会感激你为她出头,她反而会为有你这个蠢货妹妹感到悲哀。”

第四十六章 当年的阴谋

苏月娄说完,苏彦婉的嚣张气焰瞬间磨灭。

“还有,我提醒你,府里豆腐嘴刀子心的人多的是,你以为,你信任的人会有多在乎你?你不过是一个工具!”苏月娄说完,便不想和她废话,转身进了主院。

经过这一番对话,苏彦婉就彻底地泄了气,带着一帮丫鬟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四小姐那么嚣张,要是闹到老爷跟前,也是您占理儿的,您今天为什么要让她走呢?”青绾问道。

苏月娄不禁看了看青绾。前世她和青绾的想法大多是一样的,现在,透过青绾,就仿佛看到前世自己的天真,说难听点就是愚蠢。

“按照苏彦婉的性子,若她竹筒倒豆,把知道的事情通通说一遍,你说,父亲对我这个女儿,会怎么想?”

“当家做主者,无非希望家庭和睦,风平浪静,即使紫东苑有错在先,仙云阁也难免被牵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关于苏彦婉,我有更好的办法。”

“原来如此!”青绾望着苏月娄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你最近好像变得很聪明了呢!”

苏月娄苦笑,前世就是因为自己心思太过简单,所以被人利用。跟着梁玉霄吃尽了苦头,到头来却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自己还丢了性命。

就算是冬日,京城的太阳也亮得刺眼。连日来晴空万里,也不知道何时会来一场大雨。

苏月娄转头去了祥云苑。

“张姨娘。”苏月娄进了祥云苑,便开口喊着,福了福身。

“二小姐。”张姨娘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要跟您商量。”苏月娄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呼。”张姨娘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紫东苑的和好了呢!竟然将皇子这样的香饽饽推给她。”

“姨娘,您相信我,我始终和姨娘是一条心的。四殿下是条毒蛇,苏玉伶没了清白之身,跟他在一起只会吃亏。”苏月娄给张姨娘吃了颗定心丸,然后继续说道:“我来是想问,当年苏彦婉母亲去世前,是否和陈姨娘见过面。”

苏月娄是记得,当年苏彦婉生母去世前,去过紫东苑喝茶。不过后来她哮喘发作,府里上下忙作一团,谁也没有把她们喝茶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前世的那时候她把苏玉伶当做亲妹妹,去紫东苑找她,也是偶然看见的。不过前世自己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里面有蹊跷。

“我好想记得……”张姨娘侧头思索:“是!那日陈姨娘叫她前去喝茶,结果回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发作了哮喘,然后便……”

张姨娘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苏月娄:“你是说……”

这天天气极好,陈姨娘做东,将府里的姨娘和小姐全都请到紫东苑喝茶。

陈姨娘貌美,最得苏老爷宠爱,何况现在苏玉伶成了准四王妃,陈氏母子在苏府的地位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陈姨娘请各房小聚,也十分大方,将上好的露荷新茶和各色名贵点心通通摆了出来:“今日小聚,大家都别客气呀。”

因为苏玉伶成了准王妃,陈姨娘也难得地扬眉吐气了。

虽说苏府平常得宠的姨娘无非就是那几个。可府里大多数的姨娘聚在一起,场面也是很壮观。

“我可是要恭喜陈姐姐了。”其中一个姨娘说道:“姨娘生了个好女儿,成了准四王妃,整个苏府的女子都跟着沾光呢。”

“陈姐姐自己也是有福之人,一直是咱们府里最得宠的呢。”另一个姨娘搭腔道:“你们说,等三小姐嫁到四王府之时,会不会是陈姐姐扶正之时?”

“哎。”大家都在欢笑打趣,偏偏张姨娘一声叹息,有些不应景。

“张姐姐,你也别叹气,除了陈姐姐,就你最得老爷欢心了,还不知道比我们这些常年独守空房的,强了多少倍呢!”旁人安慰道,又笑闹着,好不热闹。

“我在想,若王姐姐还活着,看到三小姐成了准王妃,一定很高兴吧。”张姨娘抬头,看着慢慢变了脸色的陈姨娘,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陈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月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受着这一刻的静默,一言不发。此刻猛然提起故人,陈姨娘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凉,就连她旁边常年伺候着她的钱嬷嬷,也不由自主地拽了拽衣角。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却也没能逃过苏月娄的眼睛。

“我记得,王姐姐在的时候,可是府里最得宠的,陈姐姐和王姐姐也最要好。就在她死前不久,还在紫东苑和姐姐喝茶吃点心呢。哎,可惜可惜。”张姨娘说着,惋惜得不住摇头。

“陈姨娘。”一旁喝茶的苏彦婉见所有人都静默了,似乎也察觉出了端倪,一双眼用渴求的眼神盯着陈姨娘:“我娘死前,你曾和她相约喝茶?”

“可是后来仵作不是说,我娘死之前,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吗?我记得,仵作来的时候,你也在场!”

苏彦婉那天跟苏玉伶去了后山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母亲躺在地上,已经哮喘发作断气了,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到还没请来府里的大夫。当时在场的仆人都吓傻了,没一个敢上前动她的尸体。

后来,还是陈姨娘请仵作请法师,一手操持丧礼,将那一场丧事办得异常风光体面。

陈姨娘匆匆瞟了苏彦婉一眼,没敢细看她的眼睛:“这件事隔了这么久,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再说了,斯人已逝,我也很难过,还是不要将这伤心事再翻出来,让大家难受了。”

“可是你当初明明在场的,为什么当初不说出来。”苏彦婉被瞒了这么久,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

“四小姐,这件事情是你们的私事,你们私下去解决就是了。今天是大家聚会的日子,还是不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一个姨娘说道。

“是呢,四小姐风风火火的性子,都受了那么多次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另一个姨娘附和道。

“你放肆!”苏彦婉怒意升腾,看向那个不受宠的姨娘:“我好歹是苏府的小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

“噗,小姐。”那个姨娘不屑地瞥了苏彦婉一眼:“无非就是个最不起眼的,没有二小姐自由,没有三小姐貌美,没娘疼没爹爱的,若不是生在将军府,怕是不知道活得怎么艰难呢。”

“你放肆!”苏彦婉听了,就要上前厮打她。然而紫东苑守卫众多,怎么会让她得逞?没一会儿,她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架住了。

“四小姐,今天各房姨娘小聚,你要是有心捣乱,姨娘只能请你出去了。”陈姨娘做东,也站出来发了话。

苏彦婉听了,也不再说话,转头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紫东苑。

张姨娘和苏月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接下来的事,就事半功倍了。

虽说苏彦婉并非陈姨娘亲生,可这些年苏彦婉总是对陈姨娘和苏玉伶言听计从。就算苏彦婉一气之下跑了出去,陈姨娘也只当她是在置气,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苏彦婉跑出去,忙乱之中撞到了一个丫鬟。“砰”地一声,丫鬟手捧着的果盘滚落,水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个丫鬟慌忙跪下磕头:“奴婢给各位姨娘备茶果点心,无意间冲撞了四小姐,还请四小姐饶命!”

“你是紫东苑的人?”苏彦婉狐疑道:“抬起头来。”

那丫鬟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苏彦婉。

这张脸,分明就是那天被苏玉伶责罚的丫鬟的模样。当时若不是苏月娄去找苏玉伶谈事情,无意间救下她,恐怕她的嗓子早已被滚烫的开水烫废了。

苏彦婉是觉得那丫鬟有些眼熟,于是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丁香。”丁香答道。

“你在紫东苑多久了?”苏彦婉问道。

“回四小姐,奴婢在紫东苑伺候……一年而已。”丁香如实回答道。

“算了。”苏彦婉看向她:“你滚吧。”

“谢四小姐。”丁香磕头。苏彦婉从旁边走过,就要渐行渐远。

“四小姐。”丁香开口。苏彦婉听到,停下了脚步。

“奴婢刚刚在紫东苑,听到您和陈姨娘的谈话了。”丁香顿了顿:“既然四小姐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当年的仵作,好好问一问呢?”

丁香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浇醒了迷茫的苏彦婉。苏彦婉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紫东苑里正热闹,这边最近的衙门却出事了。

仵作正在停尸间验尸。因为停尸间恐怖阴森,衙门的人都不敢进来,所以只有仵作一人在里面。他正划开一个流浪汉的胸膛,红的白的都呈现在眼前,冷不丁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别动,你若是敢反抗,我立马让你跟这里的尸体一样!”说着,那人的匕首向着他的脖子紧了紧。

第四十七章 李宁

“哎。”仵作一时慌乱,双手举起来,忙乱地摇摆着:“女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慌乱中,他斜眼瞟了一眼身后,除了用匕首顶着他脖子的女娃,应该还有几个穿黑衣的蒙面大汉。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多久了?”她问道。

“我……有三年了。”那人早已吓得冷汗涔涔,如实回答道。

“那是不是每当将军府出了白事,都是你去处理?”那人继续问道。

“大多数是。”仵作回答。

“三年前,苏府有个姓王的姨娘故去,是不是你去验的?!”苏彦婉开门见山地问道。

“姓王?”仵作回忆了一番,皱眉,连络腮胡子都在颤抖着:“姑奶奶,都过了三年了,我怎么会记得这……”

他话还没说完,苏彦婉手中的刀子就在他脖子上留了一道口子:“记不得就好好想。要是想不出来,我不介意杀了你,让你下黄泉陪她!”

“别!别!姑奶奶!”毕竟是个怕死的,刀子一沾了血,他的双腿就不住地打颤。身后的女娃娃虽然身量不高,可她还带了一帮身强力壮的男人。

何况就怕是将军府的权贵千金,他一个仵作没权没势,又轻易得罪不得:“我所有验过的尸,都是记录在册的,如果当年验过,就一定能找到。”

苏彦婉仿佛看到了希望,那你快去找。

“姑奶奶。”仵作晃了晃被布手套办得严严实实的、还沾着死人血的双手:“我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找?”

“那你说在哪里?”苏彦婉问道。

仵作指了指门边的一个大箱子:“在里面。”

苏彦婉朝着旁边的人努了努嘴,他便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木箱子。

由于用力过猛,那年代久远的木箱盖子就这样跟木箱分了家。

“哎呀!”木箱盖子乒乒乓乓滚到地上,仵作气道:“你们轻点儿!”

那男人回头,凌厉的眼神朝仵作一瞪,他便立马安静了,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您继续,继续……”

箱子内全是锤子斧子刀子等一系列验尸的工具,还有一本泛黄的、拇指厚的验尸档。

那人将书拿到苏彦婉面前,随意翻开其中一页:“小姐。”

苏彦婉看向那本验尸档。里面每一起验尸都清晰整齐地标注了时间地点人物。

“你翻到己亥年三月十二。”苏彦婉吩咐道。

她亲生母亲的忌日,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那男人遵照吩咐,又将验尸档往前翻了几页,呈到苏彦婉面前:“二小姐,这上面,好像没有您要找的信息。”

“没有?”苏彦婉望向旁边的人:“你来看着他。”

那人接过苏彦婉手中的匕首。苏彦婉脱身,将那本验尸档放在案桌上,仔细翻找起来。

只是,己亥年三月十二,只有上午时有一档验尸记录,却也不是王氏的。

苏彦婉又往后翻了几页,依然没有查到。

“我说过了。”仵作发话:“苏府一旦有了白事,大多数都是我验的尸,但并不是全部啊。”

“不是全部?”苏彦婉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说,还有谁去验尸?”

“我曾收过几个徒弟,每次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他们去喽!”仵作说道:“可是他们有的已经出师,分配到别的地界去了;有的吃不了苦,改行做其他营生了。”

苏彦婉仔细查看账簿:“己亥年三月十二日上午,你去了邻县,给一个叫孙鸣的人验尸对不对?”

仵作侧头思考。

“你好好想,务必要想起来。”苏彦婉说道。

“啊,是。”仵作点点头:“孙家是邻县有名的大户,当时死的是他家的儿子。他家里人疑心是谋杀,我声名甚广,他们就来找我了。”

“所以那两天,你一直都在邻县?”苏彦婉感到有些失望。

仵作点点头。

苏彦婉眼里透着失望:“既然如此,杀了吧。”

苏彦婉的话音刚落,仵作背后挟持他的人便举起了匕首。

“哎,不要,你们这么无情的吗?”仵作眼看着那把匕首刺下来,大喊一声:“且慢!”

这一嗓子,成功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四小姐,三年前,我有一个叫李宁的徒弟在衙门学艺,给令堂验尸的,有可能……有可能是他。”仵作说道。

“怎么找他?”苏彦婉问道。

“他吃不了苦,当年没做多久就回老家了。”仵作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他老家在在金门山下的玉龙镇,离京城还有些距离。不过你们快马加鞭赶过去,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苏彦婉看了看外面突然转阴的天:“把他绑了。”

“是。”两个黑衣人相互配合,将仵作反绑在验尸房的柱子上。

“若是你敢骗我,或者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回来一定取你性命。”苏彦婉说着,转身往外走去:“去玉龙镇。”

“哎,哎,能不能让我洗个手先?或者把我关在别的地方?”看着众人离去,仵作绝望地嗅了嗅验尸房传出的尸臭,厌恶地打了个干呕。

众人没空理会他,匆匆将外穿的黑袍脱下,露出里面的常服。出门就上了马,直奔玉龙镇。

一路快马加鞭,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行到半路的时候天空就轰隆隆打起了炸雷。

“这天也真奇怪,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苏彦婉道:“我们要赶快了。”

“四小姐,看这天气好像要下大雨。这里离玉龙镇还远,您千金之躯,要不之后再去吧?”她旁边的江湖人士说道。

“不,就算冒雨我也要把事情查清。”苏彦婉说道:“你们再加把劲,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加一倍的钱。”

“是。”苏彦婉此话一出,士气瞬间高涨,一行人用鞭子抽了马肚子,将速度行到最快。

来到玉龙镇,天空早已乌云密布。苏彦婉一行人下了马,一路问询下总算找到了李宁的住处。好在李宁做过仵作,而且玉龙镇地方小,所以镇上的人大多认得他。

玉龙镇不比京城辉煌繁华,加上李宁家地势偏远,随处可见的是一排排土砖搭建的房子。可是李宁家的房子近年好像翻修过,他家的房子在其他土房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华丽。

大约隔着几十尺的距离,苏彦婉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背着个药篓,推开门,走了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似乎可以看见,屋里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妇人。

苏彦婉凭着微薄的记忆,回想当初验尸仵作的大致长相。他背对着她们验尸的背影……大约就是这样!

“小姐,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宁了。”一旁的头子说道。

“走!”苏彦婉说着,率先走了出来,进了李家的门。其他人见状,也都紧随其后。有两个人被分配到后门守着,防止有人逃跑。

“砰!”苏彦婉身边的带头人将李宁家的门踹开,声音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谁是李宁?”

“哐当”一声,老妇人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儿啊……”

“娘。”那身形瘦小的男人伸手扶了扶老妇人的手,示意她宽心。又朝着苏彦婉等人上前,弓着身子作揖:“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是李宁?”苏彦婉问道。

“是,是。”他不住地擦着额前的汗。

“把他绑了。”苏彦婉说着,转身进了李家的一间卧房。

“你们要干什么?”那老妇人摸索着起身,颤颤巍巍伸手摸索着。

“娘,他们就是找我问点儿话,没事的。”李宁隔得有些远,说道:“您放心,没事儿的。您好好坐着,才能不给儿子添麻烦。”

那老妇人才将信将疑地坐下。

一行人去了卧房,留下两个雇佣高手看着老妇人。

“我问你,三年前,苏府王氏,是不是你验的尸?”苏彦婉开门见山地问道。

“噗通。”李宁听闻,立马变了脸色,跪了下来。他极力想要镇定下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让你们母子去见阎王!”苏彦婉威胁道。

“是,是小人验的。不过,当年王氏是哮喘发作导致的正常死亡,并非被人毒害。不知道这位小姐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是因为什么事情?”

“正常死亡,你为什么会怕成这样?”苏彦婉直觉不太对:“我告诉你,当年我母亲临死前,是进过食的!你当初为什么验的是没有?!”

“是,是……”李宁附和道,额头的汗冒得更多了:“当初,当初小人才疏学浅,验错了也是有的。”

“验错了?”苏彦婉听到这里,自然十分生气,一脚踹在他小腹上:“你以为一句验错了就能抹消了吗?说,你是不是被人指使?!”

“啊”李宁被她踢中了要害,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宁儿,宁儿。”门外的老妇人焦急地喊着。

当年王氏验尸的时候,苏彦婉和陈姨娘等人都在场,李宁说王氏死前没有进食过,可能是风寒引起的哮喘。可是陈姨娘此前和王氏相约喝茶吃点心,当时却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第四十八章 钱嬷嬷

王氏有哮喘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吃喝都要格外小心。

若不是今天张姨娘说漏了嘴,这个秘密恐怕就要瞒一辈子了。

苏彦婉想到这里,就十分生气,她提起李宁的衣襟:“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要了你的狗命,让你的瞎老娘也体验体验,失去至亲的痛苦!”

苏彦婉也是个狠人,话音刚落,就伸手抽出旁边雇佣高手的刀来,将李宁的大腿猛地划了一刀。

“唔”李宁怕外面的娘担心,闷哼一声。

“不说是吧?”苏彦婉看着李宁还不肯说,又举起刀,要朝着他的大腿刺下去。

“等等。”带头人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孝子,与其这样,不如把他老娘抓来。”

苏彦婉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的当事人是李宁,他母亲年迈体弱,而且和这件事也没有直接关系。

“小姐,若不这样,恐怕问不出什么东西。”带头人为了早点赚到银子,于是煽风点火。

苏彦婉看向李宁,李宁也抬头,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这位小姐,不要……”

“你和你母亲能够团聚,可是我呢?我的母亲三年前就没了。”苏彦婉看向李宁,狠了狠心:“把那个老妇人抓来。”

“不要。”李宁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不要伤害我母亲,你要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

……

紫东苑内。

因为白天苏彦婉的事情,紫东苑的气氛始终有些沉重。这次小聚没过多久,天空就暗沉了下来,大家也就不欢而散了。

回了紫东苑,苏玉伶被陈姨娘叫去学琴,陈姨娘则在屋内小憩。

直到天黑,陈姨娘去前厅陪老爷用完晚膳回来,才想起苏彦婉白天负气出走的事情来,于是便命人温了碗燕窝,让身边的钱嬷嬷送去苏彦婉所住的枫花苑。

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到现在,陈姨娘的心脏总“砰砰砰”跳个没完,心慌得厉害。尤其是刚刚凭空打下的两个炸雷,让她的身躯也为之一振。

陈姨娘正准备躺下来准备歇息,就听见钱嬷嬷火急火燎赶回紫东苑的脚步声:“姨娘,不好了!”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地,打破了紫东苑的宁静。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在府里这么多年,也不见你长长记性!”陈姨娘抱怨道。

“姨娘。”钱嬷嬷看向陈姨娘,又看了看屋子里乌泱泱的丫鬟。

“哎,我乏了,除了钱嬷嬷,你们都退下吧。”陈姨娘发了话,十分烦闷地看向钱嬷嬷。

那些丫鬟都走了之后,钱嬷嬷才跪着,一步步挪到陈姨娘身前,压低了声音:“姨娘,四小姐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她一向顽皮,派人去找回来就是了。”陈姨娘回答道。

“不是。”钱嬷嬷比划着:“老奴听说,四小姐今天带着一些江湖高手去了衙门,然后出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陈姨娘听到这些,猛然直起了身子:“她去衙门做什么?”

钱嬷嬷摇摇头:“姨娘,您说,有没有可能,她是对当年的事情起了疑心,所以要查这件事情?”

陈姨娘的眼睛咕噜转着,衡量整件事情。

“不会,她一向是个没脑子的,翻不出什么大浪来。”陈姨娘顿了顿:“但是如果祥云苑和仙云阁牵扯其中,就很难说了。”

“那张氏也是够狠的,多年前的破事了,她也能翻出来!”今天张氏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姨娘。”钱嬷嬷的手不断颤抖着:“您说,我们,我们会不会……”

“慌什么?!”陈氏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他们找到了当年的验尸官,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知道了又能怎样?”

“你不说我不说,证人就只有李宁一个。咱们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可是,可是……”钱嬷嬷想起三年前,自己亲手端上的茶点,就有些心虚。不过,当年的当事人除了陈姨娘、李宁,还有她自己,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对,您说得对!”钱嬷嬷点点头:“只要咱们俩咬死这件事情,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奴婢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供出您的!”

“去枫花苑外看着,等会儿四小姐回来了,你也不用跟她照面,直接回来禀报我就是。”陈姨娘乜了钱嬷嬷一眼:“没什么事儿,别自己吓自己。”

“是,是。老奴这就去看着。”钱嬷嬷说完,又匆匆离开了。

陈姨娘相信,凭苏彦婉这样一个常年被她掌控于股掌之间的人,是翻不出什么大浪的。现在最该防备的,是紫东苑和仙云阁。

可是紫东苑和仙云阁具体要做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钱嬷嬷一路来了苏彦婉的枫花苑,就在围墙下远远地守着。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秋日萧瑟的凉风吹得旁边的大枫树瑟瑟作响,枫叶也像落花一样翩翩飞落。

若是白日里见到这样的美景,任谁都要夸赞几句,可是现在是夜里,加上钱嬷嬷心里有鬼……

“轰!”一个炸雷打在了不远处的空地,刺眼的蓝光闪过,吓得钱嬷嬷心猛地一颤。

她的心里直打鼓,拍着自己的胸脯,就想回紫东苑。可是陈姨娘让她来看四小姐是否回来,她又不敢轻易离开。

钱嬷嬷抬眼看了看她头顶沙沙作响的枫树,总觉得得慌,就转头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黑暗中,一道枫红色的影子从她头顶上空飘过。

“什么东西?”钱嬷嬷吓得一个激灵。那个影子一闪而过,钱嬷嬷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影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她记得,王氏死的时候,就是穿着一件枫红色的衣裳。

钱嬷嬷慌了神,转头就要回紫东苑。然而刚一转头,那个人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几乎要贴上她褶皱密布的老脸。

只见那个“人”披散的头发下,五官正往外流着血,她正伸出双手,要搭上钱嬷嬷的肩……

“啊……啊……”钱嬷嬷被吓得说不出一路完整的话来。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要表达些什么。

“砰!”背后有人一闷棍,直接打晕了钱嬷嬷。

远处,张姨娘得意一笑:“四小姐终究年轻了些,须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帮她一把。”

“姨娘。”一旁的香莉说道:“这整件事情,二小姐也有插足。而且,她对紫东苑的恨不比我们少。为什么我们不坐山观虎斗?我们明明可以……”

“我没记错的话,大少爷快要回来了吧?”张姨娘看着香莉,自问自答:“大少爷在老爷心中的分量可不是我们能比的。而且二小姐和大少爷一向要好,自然是一党。”

“如果我替二小姐做了这些事情,你说,二小姐会不会记我这个情呢?”

“说不定,借着大少爷的面子,二小姐替我说几句话,我便可以……”

“何况这是能扳倒陈氏的一个大好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可是她曾经那样一个……懦弱又无能的人,她会吗?”香莉担心道。

“这几个月以来,紫东苑吃的亏还不够让你看清吗?”张氏看着香莉,眼神变得坚决:“这样的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次。”

“是。”香莉答道。

张姨娘远远看着他们将钱嬷嬷绑在了枫花苑内的一颗枫树下,便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其他雇佣的江湖人士处理。

也不知钱嬷嬷昏迷了多久,天空的黑云积压到了极点,又几声炸雷之后,大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鬼啊,鬼”钱嬷嬷惊醒。

雨水透过枫叶,滴落在钱嬷嬷脸上,也让她慢慢清醒。

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钱嬷嬷用力挣扎着,却如何也挣不脱身上捆绑的绳子。

“嗖”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镖,精准无误地打在了捆绑她的绳子上,将绳索打断。

钱嬷嬷来不及细想,也不敢停留,当下扯下身上的绳子就往枫花苑外跑去。

“砰!”才开院门,钱嬷嬷就和刚回来的苏彦婉撞了个满怀。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钱嬷嬷看了眼被淋得湿透的苏彦婉,急忙跪下磕头。苏彦婉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男子。

“钱嬷嬷?”钱嬷嬷是陈姨娘身边的老人了,苏彦婉自然认识。苏彦婉此时看见她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奴……老奴……是被人抓来,绑到那棵树上的,刚刚才挣脱。”钱嬷嬷说着,手指向了刚刚绑她的那棵树。

可是那棵树下,哪里还有绳子和飞镖的踪迹?!

“这……这……”钱嬷嬷也傻眼了。

“钱嬷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验尸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吧?”苏彦婉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这……”钱嬷嬷作为当年的始作俑者,也作为陈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当年验尸的时候,她自然是在场的。只是现在,面对苏彦婉突如其来的逼问,她也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第四十九章 双方较量

钱嬷嬷支支吾吾的模样自然让苏彦婉发现了端倪。

“李宁,你来看看,当年收买你的,是不是这个人?”苏彦婉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人将李宁押上前来。

李宁只一眼,就认出当年花五十两黄金,并且威逼利诱收买他的人。他抬头看了眼钱嬷嬷,又心虚地低下头去:“是,就是她。”

钱嬷嬷见到李宁,又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的身子如坠冰窖,她看见李宁大腿上的伤口,也该想到,李宁在苏彦婉等人的威逼下已经招供了。

“好哇!”苏彦婉内心升腾起一股怒意:“没想到,这三年来,我一直把我的杀母仇人,当做恩人!还有你这个蛇蝎老妇,你们可真会做戏啊!”

“把她绑了,关进柴房。本小姐处置好李宁,再来好好问她。”苏彦婉发了话,就有两个人上前来,要绑钱嬷嬷。

“不,四小姐,您不能偏信他的一面之词。陈姨娘她对你那样好,我们不会……”钱嬷嬷说着,见那两个听命于苏彦婉的男子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也慌了神,转身就要跑。

“抓住她!”苏彦婉怒道。

钱嬷嬷年老,自然跑不了。不出三丈远的距离,就被两个扮成家丁的雇佣高手抓了回来。

“你还跑!”苏彦婉出旁边人的剑,一刀砍在钱嬷嬷的大腿上:“我让你跑!”

“啊……”钱嬷嬷捂着大腿上流血的伤口惨叫,却博不得苏彦婉的半点同情。

“把她关到柴房去,严刑拷打!”苏彦婉下了命令。

“是。”两个帮手将钱嬷嬷拖了下去,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迹。

陈姨娘在紫东苑睡着,大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索性起身来,将先前撵出去的人叫了进来:“来人。”

“姨娘。”两个丫鬟在门外守着,这会儿听到陈姨娘的吩咐,便一起进了里屋去。

“你,去枫花苑外看看四小姐回来没有,再将钱嬷嬷叫回来。”陈姨娘随手指派了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是。”那丫鬟听到陈姨娘的命令,转身朝着枫花苑走去。

一路去了枫花苑,远远就看见枫花苑的门大开着,地上似乎有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

那丫鬟既恐惧又好奇,侧着头顺着血迹走去。

走了很远,枫花苑竟然一路无人。不知不觉,她就顺着钱嬷嬷留下的血迹来到了枫花苑的柴房。

此时,几个苏彦婉雇来的帮手已经对钱嬷嬷用了一遍刑,可是钱嬷嬷嘴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当年的事情。

“看你的样子,是不肯招吗?”苏彦婉前来,一脚踹在钱嬷嬷的胸口上:“你们害死了我娘,还让我把你们当成恩人?!”

“咳……咳咳……”钱嬷嬷被绑在柴房的柱子上,苏彦婉那一脚正中她胸口,踹得她猛然间喘不过气来。

“四小姐,老奴说过了……是李宁诬陷老奴,老奴没有……”钱嬷嬷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早问过了,是你当年拿着五十两黄金、一把刀,让他自己选的是吗?”苏彦婉打断她的话:“你别装了,等我找到足够的证据,你们便等着为我娘偿命吧!”

“砰!”门外的丫鬟看到钱嬷嬷全身上下正流着血的伤口,不由得慌了神,慌乱之中身体撞到了旁边的窗户。

苏彦婉警觉地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小姐,是紫东苑的人。”枫花院的婢女阿贤说道。

“抓住她!”苏彦婉一声令下,就有人追了出来。

那丫鬟警觉,在被苏彦婉发现的时候就跑出了枫花苑,等他们追出来,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四小姐。”带头的男人说道:“要是现在追出去,一定会惊动其他人。如果刚刚那丫鬟是紫东苑的人的话,她们也应该快发现了。”

“那便直接把李宁和钱嬷嬷带到父亲跟前,让陈姨娘说清楚。”苏彦婉怕打草惊蛇,于是想直接闹到父亲面前。

“不可!”带头人说道:“依我看,现在证人只有一个,即使咱们知道了真相,闹到苏老爷面前,也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让他们抵赖。搞不好还会被那个老女人反咬一口,说我们屈打成招。”

带头人想要拿到丰厚的钱财,务必帮苏彦婉度过这一难关。

苏彦婉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低头沉思。从她从李宁口中知道王氏死亡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和紫东苑,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四小姐。”带头人偏过头来,靠近她:“李宁有软肋,您好好想一想,那个老女人,她有没有……”

苏彦婉灵光一闪:“我记得,她有个养子,就住在京城,每月还会来看她。”

“可是,据说他只是她的养子,能行吗?”苏彦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那他住在哪里,你可知道?”带头人继续问道。

苏彦婉摇摇头,:“府里那么多下人,我又怎么会记得?”

“不过……”苏彦婉继续回想到:“苏府里每个下人在签卖身契的时候,都是写了地址的,我们不妨去归档处查一查。”

“事不宜迟!”带头人说道:“钱嬷嬷和李宁有我的兄弟们把守着,我们赶紧去找吧。一定要赶在紫东苑找到对应之策之前。”

“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好!”苏彦婉点头说着,就与带头大哥一起去了苏府的归档处。

这边,那个丫鬟一路不敢停留,迅速跑了紫东苑,就跪在了陈姨娘的面前:“姨娘,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陈姨娘屋里伺候着的还有几个下人。陈姨娘见到这一幕,不由觉得不妙,冲着其他伺候着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下人相继出了陈姨娘的寝殿,陈姨娘也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吧,什么事?”

见其他人都下去之后,那丫鬟才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姨娘,钱嬷嬷……钱嬷嬷被四小姐抓了起来,正在枫花苑中受刑呢。奴婢看见,钱嬷嬷身上……全是血。”

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奴婢刚刚也被发现了,差点儿……差点儿也……”

陈姨娘眉头紧锁:“你看清楚了,是四小姐对钱嬷嬷动用私刑?”陈姨娘预感到事情不妙,于是再次确认道。

“是,奴婢看得真真切切。钱嬷嬷被打得可惨了。”丫鬟支支吾吾地说道:“陈姨娘,您说钱嬷嬷她犯了什么事儿,被四小姐打得这样厉害啊?”

“好歹钱嬷嬷是紫东苑的人,四小姐没有权力动用私刑的。要不我们将这件事情禀报老爷吧,老爷一定会为我们……”

“闭嘴!”那丫鬟不了解情况,说出的话触怒了陈姨娘的逆鳞。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姨娘打断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一个字,以后便不用待在紫东苑了。”

陈姨娘态度强硬,那丫鬟被吓得立马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你听清楚了吗?”陈姨娘再次问道。

“是。奴婢听清楚了,奴婢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那丫鬟战战兢兢地答应道。

陈姨娘厌烦地看了看她:“滚出去!”

“是。”那丫鬟如获大赦,着急忙慌地出了陈姨娘的寝殿。

陈姨娘此刻是真的慌了。

若是因为平常的事情,苏彦婉再飞扬跋扈,也不会对紫东苑的老嬷嬷动用私刑。除非……除非她知道了当年王氏死亡的真相。

当年她与王氏小聚时,在场的只有她、钱嬷嬷还有王氏三人,原本以为当年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

而且苏彦婉一向是个色厉内荏的,陈姨娘总以为这件事情不会轻易被她翻出来。

哪里知道,白天张姨娘的一番话,就让苏彦婉起了疑心。

不对……陈姨娘总觉得有些蹊跷。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按理说,就算苏彦婉对当年的事情心存疑虑,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立马去查。

除非……除非还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眼下,这些事情都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要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陈姨娘起身,在梳妆台下的妆奁夹层找到了一个深灰色大拇指粗细的小角:“来人!”

两个丫鬟进来:“姨娘。”

“去叫个家丁。”陈姨娘吩咐道。

通常在院内伺候的都是丫鬟,就算是院内的家丁,也不能轻易违了规矩,进到姨娘的里屋去。

只是眼下,陈姨娘也顾不得这样多了。

一个家丁进到里屋,陈姨娘便上前,将手中的信物交给他:“去城西的陈记水粉铺,找一个叫陈天佑的人,把这个交给他。”

“是。”

“记着,快马加鞭,一定要快!”陈姨娘再次嘱咐道:“一路小心些,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是。”那小厮带着信物,就出了陈姨娘的寝殿。

陈姨娘此刻心急如焚,只希望陈天佑能够迅速赶来。

苏彦婉这边,到档房经过一番大张旗鼓的翻找,总算找到了钱嬷嬷养子钱明至的相关消息,一路冒着雨马不停蹄地赶到钱嬷嬷京城的房子,带头大哥“砰”地一脚就踹开了钱家的门。

第五十章 逼供钱嬷嬷

“谁?”一个穿着寝衣的男子听到动静,顺手抄起地上的斧头从卧房出来,迎面就遇上了苏彦婉等人。

“就是他!”钱嬷嬷是紫东苑的红人,钱明至来探望她的时候,苏彦婉见过他两次,所以对他有些映像。

“你不是苏府的小姐吗?”钱明至也认出苏彦婉来,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人依旧是苏彦婉。

“这……这大半夜的,是我娘犯了什么事吗?”钱明至说道。

苏彦婉不回答钱明至的问题,对着一旁的带头人说道:“抓回去。”

“虽然……虽然你是苏府的小姐,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抓人吧!”钱明至有些慌,将手中的斧头横在面前:“你总得告诉我,是……是因为什么事情……”

“你想知道吗?”苏彦婉也不惧怕他手中的斧子,慢慢走上前去:“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娘杀了人,所以我们便抓了她问话。你想看看你娘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样子吗?”

“哐当!”钱明至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上。几个雇佣高手见状,趁机将钱明至架住,绑了起来。

“带回去。”苏彦婉发了话,就出了钱家,上了马,又往苏府赶去。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一直下着,苏彦婉和几个随行的人浑身淋得透彻,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深夜里,一行人冒雨骑着马,从京城的街头飞驰而过。

此时,枫花苑。

陈天佑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埋伏在枫花苑外。今夜,苏府注定不太平。

雨水打在门外的枫树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陈天佑看了看柴房里的形式,不由得紧锁眉头。

这次陈姨娘交代的事情,可棘手得很呢!

毕竟钱嬷嬷在陈姨娘跟前伺候了几十年,所以陈姨娘还算顾念旧情,想让陈天佑将钱嬷嬷救出去,走得远远的,再隐姓埋名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是钱嬷嬷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走路都困难。更不用说现在下大雨,要将她带出去,何等困难。

“佑哥,要不然,我们将她……”旁边的人提议,抬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陈姨娘说过,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将钱嬷嬷杀了。

陈天佑神色凝重地举起一把小弩箭,朝着钱嬷嬷的脖子,扳动机关。

“嗖”一支铁箭飞了出来,精准无误地飞向钱嬷嬷的脖子。

原本钱嬷嬷是必死无疑的,却不知道谁从另一端抛出一把剑来,精准地将那支箭打落在地。

“叮”铁器的碰撞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天佑抬头看了看那把剑抛来的方向,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不过,周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里面对钱嬷嬷严刑逼供的几个雇佣高手也回过头,看向刚刚放暗箭的陈天佑一伙人。

“有埋伏,快撤!”陈天佑有着警觉的神经,对方那把剑一抛出,他就知道该撤了。他看对方随手抛了一把剑,就能把速度极快的弩箭挡下,就知道对方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然而,进了枫花苑,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陈天佑等人正要撤退,里面的人就有几个追了出来。陈天佑无心理会他们,只想快速离开,因为除了他们,暗地里还有保护李嬷嬷等人的一伙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天佑一伙人正要冲出枫花苑的院门,就被凭空而降的一伙黑衣人拦住了。想来,刚刚扔剑挡下陈天佑的箭的,就是这伙黑衣人无疑了。

毋庸置疑,先前打晕钱嬷嬷,再将她绑到树上的,也是这帮人。

“留下两个活口,其余的,都杀了。”黑衣人的头子说道。

“是。”那伙黑衣人答应着,提刀就冲了上去。

前有狼后有虎,陈天佑只得提刀应对。然而对方的实力和人数明显在自己之上,一番打斗后,陈天佑的人实在不敌,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雨一直下着,冲刷着众人脸上的血迹。最后,对方带头人的刀架在了陈天佑的脖子上,陈天佑手臂和膝盖受了重伤,单膝一弯,跪在了泥水中。

那个不知是谁派来的带头人向着屋里的钱嬷嬷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四小姐雇佣来的江湖高手也将重伤的陈天佑和另一个杀手团团围住。

“看好他们,我们撤了。”黑衣带头人蒙着面,声音清冽。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是谁,但毕竟帮了他们,也帮了四小姐。那帮江湖高手朝着他们作揖,以示感谢。

黑衣人抽回刀来,转身离开。

现在陈姨娘的羽翼已经折了。已经是深夜,短时间内,她再找不到其他应对的法子。

“把他们关到房里去,再绑起来吧。”那群黑衣高手走了之后,其中一个江湖高手提议道。

“走!”另一个江湖高手上前驱赶他们。

“大哥,你快走!”走到半路,陈天佑身边另一个被抓的杀手竟扑向了两个江湖高手,想为陈天佑争取逃跑的时间。

陈天佑见状,伸手就去抽那帮人腰间别着的剑,想要救下他。

可是对方也警觉,没有让陈天佑得手。陈天佑扑了个空,看向众人。

“你快走啊!”那个忠心的小弟说着,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对方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抽出剑来,朝着他砍去。

“噗”陈天佑小弟胸口挨了一刀,却仍然不肯松开拖住他们的手:“大哥,你快走。”

“阿渠!”陈天佑眼看着那帮人的剑刺向阿渠的要害,却无能为力。

架住陈天佑的两人死死地不肯松手,陈天佑反身,一脚踹向左边人下体的要害,那人吃痛松了手。

因为一时没有找到绳子,所以陈天佑和阿渠都没有被绑。这会儿黑衣人走了,另一个雇佣的江湖人士也不是他的对手,才两招就被陈天佑打倒了。

“阿渠……”陈天佑脱身,再看向阿渠,阿渠已然挨了数十刀,早已经没救了。饶是如此,阿渠也没有松开拖住雇佣人的手。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剩下的两个雇佣高手说着,一脚将阿渠的尸体踢开,已经举着沾满鲜血的刀冲向了陈天佑。

陈天佑转头就朝着枫花苑的门外跑去。苏府各色庭院繁多,宛如迷宫,几个雇佣高手追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陈天佑追丢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万一他撤回去,将钱嬷嬷”其中一个人提议道。

“撤!”权衡利弊之下,他们没有再继续追陈天佑,退回了枫花苑的柴房。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到苏府门口停了下来。今夜大雨,门外无人当值。

苏彦婉带着几个随行的人,押着钱明至就去了柴房。

“跪下!”苏彦婉将钱明至带到钱嬷嬷面前,一脚踹在钱明至的膝盖窝上,将他踹得跪在钱嬷嬷面前。

“好好看看你的养母!”苏彦婉说道:“她若是不招认当年的事情,我不介意你们到地府团聚。”

“至儿!”钱嬷嬷原本没有光彩的眼,在看到钱明至的一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苏彦婉,第一次觉得这个四小姐是何等歹毒:“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杀要剐都随便,你别动我儿子!别动我儿子!”

钱嬷嬷拼命挣扎着,双手在冰冷的锁链上磨出了血印,却始终挣脱不开牢固的锁链。

“我可以不动你儿子,不过,陈姨娘和你儿子之间,你总得选一个。”苏彦婉说道:“把他架起来,严刑拷打。”

“是。”旁边的人立马会意。两人上前,架住钱明至。

“不要!不要!你们有什么恩怨冲我来,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钱嬷嬷慌道。

“无辜?”苏彦婉听闻这话,不由冷笑:“我告诉你谁最无辜!我娘啊!她把陈姨娘当朋友,她那么信任她,可是你们呢?”

“杀人是要偿命的!钱嬷嬷,您说得对吗?”苏彦婉说着,拿过一旁的荆鞭,一下抽在了钱明至身上。

荆鞭上的倒刺钩破钱明至的皮肤,他闷哼一声,伤口也渗出鲜血来。

“不要!”钱嬷嬷歇斯底里,一声怒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饶是枫花苑较为偏僻,苏府宏大,苏彦婉却也怕现在引来别人注意。她不悦地皱起眉:“把她的嘴堵上,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好儿子是怎么受刑的!”

“是。”那人上前,用一块破布堵住钱嬷嬷的嘴。

“唔唔”钱嬷嬷拼命摇着头。

然而,苏彦婉没有任何心软,任由手下的人将荆鞭挥在钱明至身上,直到钱明至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嚎叫起来。

打了二十来鞭,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苏彦婉才一把扯下钱嬷嬷嘴里的破布:“钱嬷嬷,你要是再不招,我便直接将你儿子杀了。”

苏彦婉说着,拿起旁边的一把剑就抵上了钱明至的脖子。

“别,别。”钱嬷嬷无奈地点了点头,流下两行眼泪:“我招,我招”

第五十一章 揭开真相

已经是三更天了,大雨之下,苏彦婉敲响了祥云苑的院门。

“父亲,张姨娘,你们开开门,女儿有事找你们。”苏彦婉敲着门,眼泪顺着雨水一起流淌而下。

“父亲,您开开门呐!求你开门!”苏彦婉用力拍打着祥云苑的院门,声音混合着雨水噼噼啪啪的声音,模样孤独而凄惨。

“吱呀”!祥云苑的院门被两个闻声赶来的丫鬟打开,两个丫鬟见是浑身淋得湿透的四小姐,很是吃惊。

“四小姐。”其中一个丫鬟喊着,就将头顶的雨伞撑到苏彦婉头上:“四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老爷和姨娘都睡下了,您要不先”

“啪!”苏彦婉一把推开她撑伞的手,跑到张姨娘的卧房前,敲门:“父亲,姨娘,你们开开门呐!”

“砰砰砰”的敲门声,最终还是将苏将军吵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穿着亵衣,坐在床头看着他的张姨娘。

“你”苏老爷有些吃惊。

“老爷,我听外面的声儿,好像是四小姐在敲门。这么晚了,四小姐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不还是出去看看吧?”张姨娘提议道。

“这么晚了,她做事也总没个分寸!”苏老爷明显很不耐烦:“打发了她,让她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是。”张姨娘无奈答应着,起身前去开门。

“张姨娘。”苏彦婉见张姨娘开了门,眼里燃起了几分希冀:“我父亲在您这里对吗?张姨娘,求求您让我见父亲一面吧,我有急事要见他。”

“四小姐。”张姨娘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的沙漏:“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老爷明天还要上朝,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不!”苏彦婉不依地拉着张姨娘的衣角:“张姨娘你知道吗?我母亲是被陈姨娘害死的,我一定要见到父亲,我一定要”

苏彦婉说着,一把推开张姨娘,闯了进去:“父亲,父亲”

苏彦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张姨娘的床前,隔着一层帷帐跪了下来:“父亲,我娘是被陈姨娘害死的,请父亲主持公道!”

苏老爷早在她闯进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现在,他穿着亵衣坐在床头,听到苏彦婉说出这样的话,皱着眉静默了好久。

“从前陈姨娘和你娘关系最好,你怎么知道是陈姨娘害死你娘?”苏将军问道。

“父亲,女儿查过了。当年娘亲并不是受了风寒发了哮喘,而是被陈姨娘叫去喝茶,茶点里被她身边的嬷嬷暗中加了花生粉,才暴毙身亡的。”

“不但如此,他们还买通了验尸的仵作,企图瞒天过海。可恨女儿愚钝,竟将杀母仇人当成亲娘一样侍奉了三年!”

苏彦婉说着,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下:“父亲,我母亲生前是您最宠爱的姨娘,还请父亲体恤母亲,莫要再让她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了。”

苏彦婉在苏老爷面前,用力叩头,三两下就将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行了行了。”苏老爷也看不下去了:“换身衣服,去前厅等着。”

“是。”苏彦婉听到这一句话,心头送了大半口气,磕完头就出了祥云苑,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苏老爷到达前厅的时候,前厅已经灯火通明。苏彦婉早已换了身衣服,在地上跪了许久。

“父亲。”苏彦婉看见苏老爷,再次急不可耐地叩头:“我母亲当年死得冤枉,还请父亲明察。”

苏老爷神色凝重,坐到前厅的椅子上,开口:“说吧,怎么回事儿。”

苏彦婉看着苏老爷,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王氏姿容秀丽,自从进苏府以来,就深得苏老爷喜欢。原本最得宠的陈氏与王氏向来十分要好,所以王氏也十分信任陈氏。

王氏有哮喘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平常的饮食起居也都格外小心。

这日王氏心情低落,一个人在花园的亭子旁黯然神伤。陈氏路过,就邀请王氏去府里喝茶。

也许是想到自从王氏入府之后,自己便失了宠,陈氏心里不平;也许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趁着倒茶的功夫,陈氏与手底下最亲信的钱嬷嬷一合计,便借这个机会,往刚出炉的点心上撒了些芝麻,顺带撒了些花生粉。

府里人人都知道有哮喘是不能食用花生之类的食物的。可是王氏信任陈氏,毫不怀疑地将那些要命的点心吃了进肚。

后来,王氏回院里不带半刻钟就毙了命,紫东苑则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点心撤掉,换上了新的点心。

钱嬷嬷还趁着所有人都被王氏的事情吸引了目光,偷偷出了一趟府,买通了正在衙门值班的学徒仵作李宁。

钱嬷嬷交代,不管苏府的女人王氏死因如何,一律说是风寒引起的哮喘。

听到这里,苏老爷的面容已经凝重:“去紫东苑,让陈氏速速来前厅!”

今日的事情,看来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罢休了。

这件事情陈氏原本做得天衣无缝,谁知王氏回来半路遇到张姨娘,双方唠嗑了几句,所以张姨娘才知道王氏去紫东苑喝茶的事情。

可是张姨娘心大,当时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再加上当时张姨娘地位尚且不高,王氏验尸到时候,她并不在场,所以验尸那晚发生了什么,她也一概不知。只当是王氏风寒引起的哮喘。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当时苏月娄偶然到紫东苑找苏玉伶,撞见了她们喝茶的事情,才成为今日奸计暴露的***。

深夜,下着大雨。昀湘敲了敲仙云阁的院门:“小姐,睡了吗?”

“你进来吧。”仙云阁内没有点灯,屋内漆黑一片。苏月娄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昀湘进了屋,将淌水的油纸伞收起来:“小姐,前厅那便传来动静,说是四小姐将当年王氏的事情翻了出来,现在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爷了。”

“我知道了。”苏月娄声音平静:“青绾呢?”

“她在自己房里,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她就是这样,思想太过简单。”苏月娄说道:“所以仙云阁的很多事情,她做不来,还得辛苦你了。”

“能为小姐效劳是奴婢的荣幸。”昀湘顿了顿:“小姐,奴婢还是去前厅外守着吧,等会儿有什么消息再回来禀报小姐。”

“不用了。”苏月娄顿了顿:“木已成舟,不必去听了。”

“赶紧回房休息吧。”

“是。”昀湘听苏月娄说完,转身回房去。

前厅,陈姨娘换好衣服,便朝着这边赶来。

当她知道苏彦婉深夜将这件事情捅到老爷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年王氏的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

然而,不到最后关头,她还需佯装镇定。

“妾身参见老爷。”陈姨娘进了前厅,旁边的丫鬟收了伞,陈姨娘也缓缓跪下:“不知道老爷深夜让妾身前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若不是她指尖微颤,旁人都要以为她当真无辜了。

“你别装了。”苏彦婉望着陈姨娘:“你害死了我娘,还让我将你当作恩人奉了三年。你欠我和我娘的,也该还了!”

“彦婉,我一向待你如己出,你这是……”陈姨娘的眼里,似乎透露着几分伤心。

“都别说了。”苏老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彦婉,你说是陈氏害死了你娘,可有什么证据?”

“有!”早在陈姨娘进来前,那帮雇佣的江湖人士便乔装成家丁,将钱嬷嬷和李宁押到了前厅大门外。这会儿听到苏彦婉拍掌,便押着李宁先进了来。

李宁大腿上还有伤痕,不过,现在众人却无心关心这些。

“跪下!”李宁身后的人狠狠踹了他膝盖窝一脚,让他朝着苏老爷跪下。

“李宁,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苏彦婉命令道。

李宁的瞎眼母亲还在苏彦婉雇佣人的控制之中。当下,在苏老爷面前,他只得如实道来。

“当年,当年是一个老妇,拿着五十两黄金,还有一柄刀,让我自己选……是……要死还是要活。小的家徒四壁,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母亲,只得选了……活。”

李宁向旁边瞟了瞟脸色慢慢变了的陈姨娘:“当年,那个老嬷嬷说过,无论苏府的王氏是如何死的,都要说……是因为她自身犯病,无关他人。”

苏老爷面色凝重,看向一旁的陈姨娘:“陈氏,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不是的!”陈氏慌忙摇头:“妾身没有,妾身根本不认识他。”

她的目光转向苏彦婉:“彦婉,你是不是受了旁人蛊惑,姨娘和你娘一直那么好,她死了我也很难过,我怎么会……”

“你还不承认是吗?”此时此刻,苏彦婉已经不会再听陈氏的鬼话。她再次用力拍了拍掌,又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绕是苏老爷,见到那人之后也心下一惊。

“彦婉,你……”苏老爷看向遍体鳞伤的钱嬷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显然,这些伤,都是苏彦婉的杰作。

第五十二章 往事

“钱嬷嬷,钱嬷嬷,你这是怎么了?”陈姨娘看见重伤的钱嬷嬷,立马上前去,扶起她的胳膊:“是不是四小姐对你用刑的?”

“四小姐,枉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毒手?你就是这样逼她招供的吗?!”陈氏心疼钱嬷嬷不假,可也怕她倒戈,将当年的事情供出去。

而现在,毫无疑问的是,当年的事情,钱嬷嬷已经一五一十告诉了苏彦婉。

“逼她?”苏彦婉望着陈姨娘,双眼通红:“钱嬷嬷,还是您来说,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这……”钱嬷嬷看了看正关心她的陈姨娘,又看了看双眼通红、犹如罗刹女的苏彦婉,开不了口。

苏彦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而且自己的儿子还在她手里。

可陈姨娘对钱嬷嬷有恩,而且陈姨娘知道关于钱明至的事情,若是将她供了出去……

“老爷,老爷,老奴有罪!”钱嬷嬷说着,跪在苏老爷对面,拼命磕头:“老奴有罪,请老爷责罚!”

“说吧,何罪之有。”苏老爷高坐堂前,开口道。

“当年,当年……”钱嬷嬷用力吸了一口气,临时改了口:“当年是老奴鬼迷心窍,看着陈姨娘失宠,老奴为陈姨娘不平。所以老奴在给王氏的茶点里下了花生粉,王氏才暴毙身亡的。”

“后来,老奴怕东窗事发,所以才瞒着陈姨娘,用自己的毕生积蓄,买通了仵作。”

“钱嬷嬷!”苏彦婉看向钱嬷嬷,意外于她的临时变卦:“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先前,先前……”钱嬷嬷一番思索:“先前四小姐对老奴严刑逼供,若是老奴说是自己害死王姨娘的,只怕当场便会被四小姐折磨致死。”

“不!不是的,你明明招了,是陈氏这毒妇指使你,杀了我娘的。”苏彦婉不甘心地上前,掐住钱嬷嬷的脖子:“你从实招来,从实招来!”

“咳咳……咳咳……”苏彦婉被两旁的家丁拉开,钱嬷嬷猛咳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

“老爷,老爷……”钱嬷嬷用尽力气,爬到苏老爷面前,抓住他的衣袍一角:“老奴自知有错,但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情不干陈姨娘的事,还请老爷赐死老奴,莫要再责怪陈姨娘了。”

“这……”苏彦婉双手握拳,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在场的人听了钱嬷嬷的一番言语,也都十分意外。

“不,不是的!”苏彦婉不甘心地挣扎道:“是陈姨娘要害我娘,是陈姨娘害的我娘,钱嬷嬷,你若不从实招来,我……我便……”

“四小姐。”若是再让她说下去,按照她的愚蠢,恐怕要将钱明至说出来了,到时候恐怕会功亏一篑。

危机时刻张姨娘打断了苏彦婉的话:“老爷在这儿,孰是孰非自有定夺。四小姐还是不要大动肝火,在老爷面前失了仪态!”

“父亲……”苏彦婉这才看向面色铁青的苏老爷。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拖下去,乱棍打死,也算还王氏一个公道!”苏老爷发了话。两个家丁上前,将心如死灰的钱嬷嬷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钱嬷嬷杀猪般的嚎哭。

苏老爷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寡言的陈氏:“陈氏,这件事情,你当真不知情吗?”

“老爷。”陈若丹对上苏齐章鹰一样的目光,听着外面传来的雨声和钱嬷嬷的惨叫,气势上不由输了半截。她只得跪地磕头:“回老爷,妾身毫不知情。”

苏老爷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将事情看透了七七八八。

“陈姨娘,你有胆做,没胆子承认是吗?”苏彦婉不甘心,仍在一旁不断插话,惹得众人不悦。现在局势已经很明了,再留着苏彦婉在前厅,只会影响众人的思绪。

苏老爷不悦:“这么大的雨,还浇不灭你的火气!”

“把四小姐押回房去,好好梳洗一番,再喝两贴退烧药。这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是。”两个家丁将不断挣扎的苏彦婉带了出去。

“老爷,三小姐在门外求见,请问要不要让她进来?”正在这时,一个守在门外的丫鬟前来禀报。

苏老爷面色凝重,有些无奈:“外面雨大,让她进来吧。”

“是。”那丫鬟下去通传。

“父亲。”苏玉伶进来,跪地:“今日的事情,女儿在紫东苑就听说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也好知道当年……”

苏老爷没有说话。

“女儿在外面就已经听说了,当年是钱嬷嬷在王姨娘的吃食里下了花生粉,才导致王姨娘暴毙的对吗?”

在座的人还是无一答话。

“父亲,请父亲治母亲御下不严之罪。”苏玉伶以头磕地:“只是,女儿现在好歹也是准四王妃了,就算母亲有再大的过错,也是玉伶的生母。”

“罚是该罚,不过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想来,四殿下也会脸上无光吧。”苏玉伶自以为是地说道。

“混账!”苏老爷不悦:“你算什么东西?你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四王妃的头衔得的有多不光彩!”

“老爷。”陈姨娘打断苏老爷的话:“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妾身的错。您切莫迁怒到玉伶身上。老爷要打要罚,妾身也都认了。”

其实苏玉伶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不管她准四王妃的头衔是怎么来的,现在她既然有了名分,若严惩了她的生母陈姨娘。加上四殿下先前对苏府将三小姐塞给他的事情十分不满,难保四殿下一怒之下,借着这个由头跟苏府闹起来。

到时候恐怕难以收场。

而且,陈氏在苏府多年,虽说总有些毒辣,可总归对他还不错,从前的很多事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的情分,也让他有些于心不忍,难以定夺。

只是,苏老爷也不傻,今天的事情,他也能想到当年幕后的始作俑者。

沉默了许久。

“陈氏御下不严,与王氏的死难脱干系。为了赎罪,你明日一早,便搬到佛堂,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为王氏超度吧。”苏老爷下了定夺。

“为表诚心,须得清心寡欲,每日午时,我会让人给你送一餐素斋。”

“父亲,不行。”苏玉伶抬头:“母亲一向都住在紫东苑的,佛堂清苦,母亲的身体会吃不消……”

“玉伶!”陈氏连忙阻止她,道:“老爷说得极是,妾身明日一早就去往佛堂。”

陈氏明白,这已经是对她最轻的处罚了。若是再闹,惹怒了老爷,只怕比现在更加凄惨。

这件事情处理到这个地步,也算了了。苏齐章这才出了前厅。

苏老爷走远之后,苏玉伶母女才相互依偎着出了前厅。屋外仍下着大雨,钱嬷嬷已经死了,血水顺着雨水淌了一地。

“娘……”苏玉伶看见钱嬷嬷的尸体,有些害怕,想着绕到走。

陈氏看着钱嬷嬷的尸体,心里却五味杂陈。正思索间,两个家丁上前,用一张破草席裹了钱嬷嬷的尸体,再放到了板车上。

“两位,你们这是要把她送去哪儿?”陈姨娘问道。

“犯了错的奴才,无非是扔到乱葬岗。”人人都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紫东苑的陈姨娘已经落魄。于是那家丁也没个好脸色:“真晦气!还得冒着雨去一趟。”

陈姨娘的眼眶渐渐湿润。

钱嬷嬷在她身边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就连最后,也都为了保护她,丢了自己的性命,到死都没有供出她来。

“两位小哥。”陈姨娘伸手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麻烦你们多费心,将她……”

陈姨娘不忍再看钱嬷嬷惨不忍睹的尸体,背过脸去:“将她好好葬了吧。”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才将那两锭金子收入囊中:“好的。”

说着,那两个家丁就冒着雨,将推车推走了。

陈姨娘背对着苏玉伶,暗自抹了把泪。

“娘,回去吧。”已经是四更天了,所有人都已经散场,苏玉伶搀扶着陈氏,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了回紫东苑的路上。

陈氏还记得多年前的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那时她初入苏府,正是得宠的时候。一天因为上街采买耽搁了时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带着几个丫鬟家丁,在大雨下拦了一顶回府的轿子。

“救命,救命!”

正准备上轿,就听见一女子呼喊救命的声音,声音划破夜空,显得尖刻而渗人。

她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怀抱着婴儿,淋着雨一路慌张地跑着。到她跟前跪下,呼喊着救命。

她的心情还没平复,那女子后面就追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位小姐,您好心救救我,我……”她跪在地上,泥水溅了一身,眼泪顺着雨水流淌而下,显得绝望而无助。

“这是……”陈氏抬头,看见几个冲到了眼前的男人。

“夫人,这女人是醉月楼的,我们也只是替老板办事,你还是让开,让我们带她走吧。”带头的男人不愿意为难素不相识的陈氏,对着陈氏说道。

第五十三章 宛如嗜血杀神

她再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妇人,那妇人拼命摇着头,眼里充满着渴求:“夫人,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到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钱氏本为青楼女子,生下了恩客的孩子没多久,就被贪心的青楼头子抢了孩子,要求接客。钱氏不堪侮辱,这才偷了孩子逃出青楼。

钱氏模样凄惨,若被抓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往后的凄凉自然不用想也知道。

陈氏动了恻隐之心:“多少钱,我想买下她。”

陈氏原本也是逃荒到此,被好心的金氏收留。于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用三百两银子买下了钱氏。

后来,钱氏进了苏府,做了陈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陈氏为了替钱嬷嬷解决后患,便为钱嬷嬷重新锻造了一个身份。

也只有陈氏知道,钱嬷嬷的养子,哪里是养子啊,明明就是……

钱明至!陈姨娘的眼眸猛地一凝。

“玉伶,你说,钱嬷嬷招供出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四小姐抓了钱明至?”夜深人静,陈氏对着苏玉伶,猜道。

苏玉伶被陈氏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定是!钱嬷嬷那么硬气的一个人,不会轻易招供的,除非四小姐拿捏住了她的软肋!”陈姨娘越想越不对劲:“我要去出府看看,我要出去……”

“娘,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管他干什么呀?”苏玉伶猛地拉了陈氏一把:“现在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若是出去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不,不!”陈姨娘一把推开苏玉伶:“钱嬷嬷今天为了我,扛下了所有罪,我不能不管她儿子,我……”

“母亲,这只是你的猜想。”苏玉伶安慰道:“苏彦婉不知道钱明至住哪里的,他不会有事的。钱嬷嬷只是受不了酷刑,所以才招了。”

“娘,你别自己吓自己,如果现在咱们自乱阵脚,那钱嬷嬷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苏玉伶安慰道。

“是……是吗?”陈氏反问了一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她在苏玉伶的搀扶下,一步步回了紫东苑。这将是她在紫东苑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她便要去往佛堂了。

枫花苑。

苏彦婉梳洗完毕,坐在妆台前。

“前厅有消息吗?”她被父亲命人强行拖回枫花苑,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四小姐,奴婢听说……”阿贤顿了顿:“钱嬷嬷已经认罪伏法了。”

苏彦婉手握成拳,眼里噙着泪:“那陈氏呢?”

“陈姨娘她……”阿贤顿了顿,感到难以说出口:“陈姨娘她领了御下不严之罪,明天起,就前往佛堂吃住了。”

“凭什么?!”苏彦婉听闻,一巴掌将妆台上的东西打翻:“凭什么她杀了人,还能这样的全身而退!她可真厉害呀!”

“小姐!”阿贤跪地:“夜深人静,小姐息怒。”

“现在木已成舟,看来,老爷还是打算留着陈姨娘性命的,您再怎么生气,也无法改变呀。”阿贤劝道。

“都怪钱嬷嬷!”苏彦婉双眼通红:“若不是她临时改口,又怎么会给陈氏一条生路!”

苏彦婉仿佛想到了什么:“杀我娘的事情,她也有参与。既然她想顶罪,那便顶到底吧!”

苏彦婉说着,拿起果盘里削水果的匕首,出了枫花苑的主院。

枫花苑的次院中,李宁和钱明至仍然被关押着,由苏彦婉临时雇佣的人看守。

“放了他。”苏彦婉朝着带头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放开了李宁。

“你赶紧回家去吧,照顾好你母亲。往后你不招惹我,我便不会与你为敌。”苏彦婉说道。

“四小姐。”李宁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如获大赦。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原本还以为……

毕竟,当年即使是被逼的,也是因为他做了伪证,她母亲才蒙冤三年。

“快滚!”苏彦婉不想跟他废话,冷冷地说道。她的手里,一直握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李宁不敢过多停留,当下就转头离去。

苏彦婉目光凶戾,看向钱明至:“今日你娘招供,说是她亲手害死了我娘。”

“母债子还,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呢?”苏彦婉说着,一步步靠近钱明至。

她当然知道钱明至是无辜的,不过他的养母犯下的罪过,已经让苏彦婉彻底怒了,只想着毁掉钱嬷嬷在意的东西。

“不,不要!”钱明至被吓得手脚发软,无奈手脚被铁链绑着,动弹不得。

然而,苏彦婉已经举起了刀。

“小姐,不可!”正在此时,一旁的带头大哥拦住了她。

“这里是您的院子,若是让人知道您……”带头大哥凑近苏彦婉的耳朵,说着什么。

苏彦婉听完,略一思索,扔掉了手中的匕首:“你走吧。”

苏彦婉的话音一落,就有人上前,替钱明至松开捆绑着的铁链。

钱明至不敢停留,更不敢问他们钱嬷嬷的下落,一路慌忙地跑出了苏府,就蹲在墙角大喘着粗气。

虽说他只是一个下人的儿子,可是苏府对待下人一直不错,钱财也不会少。钱氏对他十分疼爱,往日里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

他的母亲杀了人,那人的女儿……刚刚还要杀他偿命!

想到这里,他便无力地垂下了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

苏府的院门再次打开,在木板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钱明至抬头,看见一辆老旧的板车从苏府出来。

板车上面好似用草席裹了一具尸体,看身形……

钱明至猛打了一个激灵!

雨下得很大,那两个运送板车的人穿着蓑衣目无斜视,并没有注意到蹲在墙角的钱明至。

“砰!”板车的轱辘撞到了石头,那具尸体露出一只苍老的手来。钱明至看到,心又提了起来……

“快走快走,别管那么多。这大雨天的,今天当值真是倒了大霉了。”一个家丁见另一个要扯席子将尸体盖住,出言阻止他。现在,他们只想着早点将这具尸体处理了,早点回来。

“大晚上的,可真渗人……”另一个人闻言,也不管她垂下来的一只手臂,推着板车快步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推着板车往乱葬岗赶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

到了乱葬岗,前面的人停下来歇脚,后面的人将板车头对准大坑,手上一用力,板车一倾斜,钱嬷嬷的尸体便打着转儿滚下乱葬岗下的大坑去。

“哎,不是说要将她好好埋了吗?你怎么就把她推下去了?”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看见钱嬷嬷的尸体沾着满身的稀泥,滚到了坑底。

“这么大的雨,你还真打算挖个坑埋她呀?”另一个人反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收了人家的钱,总不至于这样吧?”

“喏……”推钱嬷嬷尸体的人两手一摊:“她的尸体已经滚到谷底了,难不成还要将她拖回来,挖个坑埋了吗?”

那个好心的家丁看着沾满泥土的钱嬷嬷的尸体,一时无语。

“好啦!”另一个家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雨这么大,把她推下去也省事。等明天雨一停,她的尸体指不定就被野狗吃了,你不说我不说,这件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

钱明至躲在暗处,恨得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看着咱们?”推钱嬷嬷下坑的家丁皱着眉头,心虚地四处瞟了瞟,似乎觉得此刻的风雨更大了些,乱葬岗也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啊嚏!”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熬碗姜汤喝。你要不走,我可走了啊!”

他说着,将板车上的短锄头扔给对方,然后双手拖着板车的手柄,就朝着山下走去。

剩下的家丁一个人也难以安葬钱嬷嬷,虽然无奈,也只得跟着前面的家丁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钱明至才敢出来,冒着大雨一步步走到大坑的坑底,鼓起勇气将钱嬷嬷的尸体翻过来。

擦干净钱嬷嬷脸上的泥土,确认是自己的母亲,钱明至再也忍不住,哭喊了出来:“娘……”

他双手抚摸过钱嬷嬷的脸颊,不敢相信,这个半个时辰前还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就这样死了。

“苏彦婉!”钱明至手握成拳,一拳砸在身下的泥土上。就是这个恶毒的女子,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报仇!报仇!”他杀红了眼,不断捶打着身下的土,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若有机会,他恨不得将苏彦婉这个恶毒的女子挫骨扬灰!

“怎么,大半夜的,本小姐居然在乱葬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苏彦婉的声音传来。钱明至抬头,才看见她撑着伞走来,站在乱葬岗的最高处。

风吹起她的衣袂,宛如嗜血的杀神。她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举着弓弩的杀手。

第五十四章 冰释

“放箭!”苏彦婉当然不会给他报仇的机会。当下眼睛一眯,一下令,几个江湖杀手手中的弓箭就齐齐朝着钱明至射了过去。

下一刻,钱明至的嘴角就流出了两行鲜血。就这样,钱嬷嬷的儿子,也死在了这个雨夜,跟他的母亲倒在了一起。

“回去吧。”做完了一切,苏彦婉才带着他们,转身往回走去。

五更天了,回了枫花苑,结清了江湖杀手们的钱,苏彦婉才躺在了床上。

她想了许多,从王氏还活着的时候,想到了现在。直到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苏彦婉才沉沉睡去。

“砰!”枫花苑外,一个丫鬟粗心打翻了花瓶,苏彦婉猛然惊醒:“陈氏呢?!”

阿贤伺候在一旁,看见苏彦婉醒来,急忙跪下:“小姐,陈氏已经前往佛堂了。”

苏彦婉迅速起身,却猛地跌回了床上。

昨夜为了查明真相,冒着雨奔波了一夜,苏彦婉今早就觉得头像快要炸裂一样地疼。她甩了甩脑袋,便觉得全身无力。

阿贤端过一旁桌上的姜汤:“小姐,早上的时候,老爷来过了,见您还睡着,便让我们不要打扰到您。您还是将姜汤喝下,再喝点粥吧。”

苏彦婉无心理会,起床穿了衣服就往佛堂赶去。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苏彦婉接过侍婢递上来的伞,一路小跑,阿贤也只得紧跟在苏彦婉身后。

到了佛堂门外,远远地,苏彦婉就看见陈氏跪在佛像前。苏玉伶与陈氏作了告别,正从佛堂出来。

一时间,苏彦婉和苏玉伶四目相对。

“四小姐,我母亲御下不严,现在也受了严惩,你开心了?”苏玉伶不明白,为什么钱嬷嬷都已经顶罪了,自己也百般求情,父亲还要将母亲关进祠堂。

还有苏彦婉,这个紫东苑从前的死忠狗腿,现在面对紫东苑的人,也是这样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苏玉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开心?”苏彦婉被她的话气到:“倘若有一天你死了母亲,你也会开心吗?”

“你……”听到苏彦婉说出这样的话,苏玉伶立马变了脸色:“不管怎么说,钱嬷嬷已经认罪了,你母亲的死,与我母亲无关,以后也莫要再揪着不放了。”

“苏玉伶,你太天真了。”苏彦婉看着苏玉伶不住地摇头:“你以为,我跟紫东苑的仇,就一笔勾销了吗?”

个中缘由,苏彦婉清楚,陈氏也清楚。

“我告诉你,我与你娘的恩怨,不死不休!”苏彦婉说完,也没再理苏玉伶,转身离开了佛堂。

一路强撑着回了枫花苑,苏彦婉只觉得头脑发昏,她实在支撑不住,只得侧身,扶上了一旁的栏杆。

“小姐!”阿贤看到,立马上前接过苏彦婉手中的伞,将苏彦婉扶回屋里。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苏彦婉一直粒米未进,这会儿又感染了风寒,发起了烧。

“小姐,您好好歇着,奴婢去给您找大夫。”阿贤说着,转身往苏府的医所走去,迎面却对上一人。

“二……二小姐。”阿贤看到苏月娄有些意外。以往因为紫东苑的关系,苏月娄和苏彦婉是死敌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苏彦婉对苏月娄是怎样的态度。

阿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苏彦婉一眼。

苏彦婉见苏月娄远远地走来,便将头侧到了另一边。

“奴婢见过二小姐。”依照规矩,阿贤朝着苏月娄行了礼。

“我远远地瞧见四小姐好像病了,赶紧去叫大夫吧。”苏月娄淡淡嘱咐了阿贤一句,就自顾自地走到枫花苑中,坐在苏彦婉床前的凳子上。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苏彦婉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

苏月娄不紧不慢地接过青绾端着的食盅,将食盅打开来,红枣桂圆羹的香味扑鼻而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与你一样,早些年就没了母亲。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明白,我又怎么会看你的笑话?”苏月娄将那碗羹放到桌上:“多喝点温补的东西,风寒好得快些。”

“不用你假好心!”苏彦婉转过头来,面对着苏月娄:“就算我与紫东苑决裂,也不会跟你为伍。”

“苏月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以前那么欺负你,你一定怀恨在心。向我示好,无非是想利用我,对付苏玉伶罢了。”

“利用?”苏月娄不怒反笑,淡淡看着躺在床上耍小脾气的苏彦婉:“就凭你,还不足以让我利用。”

苏彦婉愠怒:“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不……”

苏月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小姐,我可没说。”

“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相比于三妹的绵里藏针,我更喜欢你的坦率。”苏月娄看着床上的苏彦婉,对着她的明眸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月娄说着,起身带着青绾出了枫花苑。

苏彦婉看着苏月娄离去的背影,如鲠在喉。

往日只当苏月娄是京城有名的丑女草包,加上苏玉伶的怂恿,她可没少做欺负苏月娄的事情。人家前几次就提醒过自己,莫要被人当了枪使,可那时候的自己,偏偏傻到家了!

“小姐,二小姐送来的汤羹,可要倒了?”阿贤问道。

若是往常,苏彦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倒进泔水桶里,这次,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苏月娄才走到仙云阁的院门,就看见爹身边的人前来,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二小姐。”刘管家上前:“老爷在书房,让您过去一趟。”

书房也是父亲闲来无事时待得最多的地方,父亲这个时候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她商量。

“好的,我这就去。”苏月娄答应着,刘管家就点点头地离开了。

青绾将食盅递到别的丫鬟手里,也跟着苏月娄去了书房。

苏月娄到的时候,只见父亲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画着什么。。

“爹,您让我来,所为何事?”苏月娄不明所以。

“坐。”苏齐章瞟了瞟一旁的椅子,示意苏月娄坐下。

“月儿,你知道的,往日很多事情都是陈氏在打理。现如今陈氏去了佛堂,家里还缺个掌家的女人呐!”

苏月娄垂眸:“之前张姨娘帮着料理家事,不是做得很好吗?父亲为何不完全交给张姨娘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些年都是陈氏打理的,突然换了人,一时还真……”苏老爷并没有说完,不过他表达出来的意思,苏月娄算是看明白了。

苏月娄也算明白了。父亲让她前来,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呀,只是身边乍换了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是陈氏心肠歹毒,苏月娄也不想这样一个女子留在父亲身边的。

苏月娄计上心来:“爹,昨天的事情月儿也听说了。陈氏犯下的错,可有转圜的余地?”

苏齐章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若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彦婉还不得闹翻天?”

“那……苏府可有比张姨娘更好的打理家事的人选?”苏月娄继续问道。

“没有。”苏老爷摇摇头,回答。

“爹曾经教过我的,世事无常,莫为不能改变的事情伤怀。”苏月娄望着苏齐章:“月儿记得,爹怎么忘了?”

苏齐章看着苏月娄笑意盈盈的眼,恍惚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哎。”苏齐章一声叹息:“看来我是老了。”

若是往常,他一定不会这样感伤,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了,驿站来信,你大哥明日就到家了,你今晚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随为父去城门迎接他。”苏齐章平静地说道。

苏月娄抬头,眼含泪光,在父亲面前,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

“父亲,您是说,哥哥明天便回家了,月儿明天就能见到哥哥了是吗?”

“是。”苏齐章看着苏月娄,笃定地点点头:“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早起随我去城门,你便能见到他了。”

“月儿知道了。”苏月娄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两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罢了罢了。”苏月娄哭得苏齐章心乱,他皱着眉头,大手一挥:“我还有事,早些回去准备准备。”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一整个下午都坐卧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去迎接哥哥。

前世的时候,哥哥就是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他治军严明,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人,偏偏对苏月娄百般宠爱。

苏月娄现在还记得,一个挥斥方遒的将军,却当着众将士的面将小小的她举过头顶,大摇大摆地从众将士的面前经过的场景。

苏月娄只觉得度日如年,吃罢晚饭后回房,转头看向一旁的钟漏,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些。

“小姐,您就不要再踱步了。”青绾看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苏月娄,努了努嘴:“奴婢头都要被您晃晕了。”

苏月娄却计上心来:“青绾,你说,我现在便骑马去找哥哥,怎么样?”

天知道,苏月娄等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有多么希望哥哥平安回来。

第五十五章 丁香

青绾抬头,望了望外面还没黑的天空:“小姐,现在天还没黑,您怎么出去?再说,若是被发现了……”

“就这么办!”苏月娄没等青绾说完,便下了决定,转身进了寝殿。

现在陈氏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然无暇来找她的麻烦。再说,苏府有张姨娘帮着她说话,情况也不至于太坏。

“小姐!小姐!”青绾见她兀自走进了卧房,生怕她作出有违家规的事情。然而,青绾知道,苏月娄一旦决定的事情,便要做到底。

苏月娄一进院子,门外就来了人。

“小姐。”青绾只得进屋通报:“紫东苑来了人,说是来***的。”

苏月娄愣了愣神,很快明白过来:“让她进来。”

那人款款进来,福身:“奴婢参见二小姐。”

在她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苏月娄便猜到了,来人正是紫东苑的丁香。上次苏月娄去紫东苑,让苏玉伶替嫁,碰巧救下了险些被苏玉伶烫伤的丁香。

“这次的事情,还多亏你。”苏月娄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道。昨日若不是丁香在外面跟苏彦婉打了边鼓,苏彦婉还不一定能想到去查找真相。

“二小姐救过奴婢,奴婢感恩。”

“不过如此一来,奴婢便算与二小姐两清了。何况奴婢既然是紫东苑的人,理应效忠紫东苑的。”

丁香说着,跪地:“多谢二小姐当日相救之恩。”

苏月娄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

丁香缓缓地站起来,便要离开。

“等等。”苏月娄适时开口:“你今天过来,也许,还有别的话没说完?”

丁香站在原地,静默了好久,声音颤抖:“没有。”

丁香走远后,苏月娄长久地叹了口气,拿出一袋银两来,递给青绾:“将这些银子送到京郊丁老伯家吧。”

“是。”青绾不明白其中缘由,却也照做。

据苏月娄所知,丁香的父亲身患重疾,如今丁香也算家徒四壁了。对苏月娄而言,几百两银子只是举手投足的事情。可对于丁家来说,这就是救命的稻草。

丁香走了之后,外面的天又黑了几分。

仙云阁本就在苏府较偏远的地方,苏月娄换了身轻便的鹅黄色衣衫,翻墙出了院子,就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城门赶去。

她心里怀着百般期待。也不知道现在的哥哥,经过了玉南关三年的风吹雨打,是怎样一番模样,还会不会……像从前一般待她。

苏府离城门有些距离,苏月娄赶到城门的时候,正巧遇上关城门。好在她身上有些银子,所以没费多少事情就解决了。

一路赶到军营,天已经彻底黑了。

苏月娄远远就看见一小支军队驻扎在城外,这里离城门还有十里地,舟车劳顿,他们也只能暂时歇息在这里了。

苏月娄下了马,牵着马朝军营走去,心跳如擂鼓。

不远处便是河岸,岸边立着的两个背影,一个像极了八殿下,一个像极了大哥,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苏月娄知道,八殿下前段日子奉旨去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哥。那么,八殿下身边的人……

苏月娄慢慢走近,看着那人的背影,轻声喊了出来:“哥哥……”

那人回过头,仍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恍如记忆里的模样。

三年不见,哥哥比苏月娄记忆里高大了些,整个人显得精神而干练。

“小妹?”苏君安看见苏月娄,快步走了过去,惊喜地捧起她蒙着面纱的脸来。即使她一如既往蒙着面纱,他也凭借着她的一双眼,一眼就认出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父亲呢?他知道你来找我了么?”

苏月娄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前世,至死都没能见到哥哥一面,眼泪就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别哭。”苏君安看见她泪水如珍珠一样掉落,不自觉地蹙了眉。他伸手,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哥哥都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可哭的?”

他只当是三年不见,苏月娄想念他了。

苏月娄不回答,伸手攀上了苏君安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拥抱她等了两生两世,想到前世遭受的种种,苏月娄早已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苏君安轻轻拍着苏月娄的背,安慰道:“在家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咳咳!”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了八殿下的咳嗽声。

八殿下看了一会儿戏,也看够了,这会儿就朝着两人走来:“苏少爷,那边还有咱们军营里的人呢,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还以为……”

八殿下并没有把话说完,转头便看向了两人。

兄妹两人这才分开,苏月娄有些窘迫地望了望八殿下。上次他偷溜进自己的房间,还被自己痛扁一顿呢。今天就让他瞧见了自己这般失态的模样,有点丢人!

“小妹,你一路过来,饿不饿?”苏君安又替苏月娄擦了擦眼泪,打破僵局:“军营里有吃食,如果你饿的话”……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乖巧地点点头:“跟哥哥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那走吧。”苏君安转身,带着苏月娄往军营走去。

“哎,你们就不管我了吗?”自从苏月娄出现之后,苏君安就再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那个苏月娄,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个,合着自己在兄妹两人面前,就是个透明的。

“你要加餐就一起来。”苏君安回头,冲着梁一辰笑得意气风发。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觉得身为他的妹妹,十分自豪。

苏君安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开了,眼神变得更加明朗。他有着青青的胡茬儿,行走之间颇具挥斥方遒的气场。

也不知道,他会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苏月娄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拉住了苏君安的衣角。

本是兄妹,也无须避讳太多,苏君安便反手牵了苏月娄,放慢了脚步往军营搭建的厨房走去。

梁一辰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多余的,不悦地将脚边的石子踢进河里。

苏月娄的马嘶鸣一声,梁一辰便走过去,牵着马,跟在两人的身后往军营走去。

苏月娄和苏君安两人在营帐里,说了一会儿话,热腾腾的宵夜就摆上来了。如今苏君安在玉南关打了胜仗,皇上高兴,犒赏三军的东西自然不少。

桌上酱烧肘子、卤水鸭、口水鸡,这些硬菜应有尽有。苏月娄平常在苏府,好的吃食自然不少见,可是比起军营里的吃食显得太过精细,少了几分烟火气。

军营里的吃食香气四溢,反而让她食指大动。

苏君安见她吃得开心,用筷子夹了块酱肘子放到她碗里:“爹还好么?”

苏月娄闻言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爹还是老样子,还等着你回去见他呢。”

苏君安顿了顿:“陈姨娘和三妹呢?”

在苏君安的印象里,陈姨娘从前对兄妹俩还算照顾。

苏月娄夹菜的手顿了顿:“陈姨娘……因为谋害王姨娘的事情被查了出来,现在正在受罚。”

陈姨娘以往是苏老爷最宠爱的,也是苏月娄最为信任的。苏君安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意外。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

苏月娄皱着眉头,犹豫了一番:“哥哥,以后,咱们便过咱们的日子,不去管别人好不好?”

别人?苏君安一愣。他记得,以往自己的二妹也是陈姨娘身边的小跟班呢!

聪明如苏君安,见到苏月娄蹙眉的窘迫模样,就没有再问下去,转而跟苏月娄讲起了自己在军营里的生活。

苏月娄听得起劲,用罢宵夜,已经接近子时了。

军营里都是男子,苏君安临时起意,命人在自己的营帐旁搭了一座小棚子。苏月娄身姿婀娜,搭棚子的军人来来往往,不免多往营帐里瞟几眼。

好不容易新搭了个棚子,苏月娄却择床,加上营地潮湿,便怎么也睡不着,望着外面守夜士兵的身影,也睡不踏实。索性起身去了哥哥的营帐。

苏月娄蹑手蹑脚进了哥哥的营帐,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端详起哥哥来。

他行事作风比三年前成熟了些,也变得更加稳重果断了,模样却依旧眉目如画。哥哥天庭饱满、鼻梁高挺、眉目分明,在京城的贵族中,也算是一等一的男子。

“什么时候,你竟学会半夜偷瞄别人了?”苏君安倏尔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月娄:“小妹,我就那么好看?”

苏月娄起先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嘟了嘟嘴,轻轻一巴掌拍在苏君安的臂膀上:“你可吓着我了。”

刚刚她端详地太入迷,的确被他突然说话的声音吓着了。苏月娄也不知道,苏君安是何时知道自己进来了。

苏君安浅笑着,一把将她拉过来,让她躺在了自己身旁:“若在外面睡不着,那就在我身边睡。”

外面都是军营里的男人,总有半夜起来方便的。若让苏月娄一个人在另一个帐篷里待着,他也不甚放心。

第五十六章 三年后的相逢

“哥哥。”苏月娄大大的眼睛望着苏君安:“可是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是兄妹,不存在。”苏君安转头看向苏月娄:“我们以前都是这样,你忘了?”

苏月娄也慢慢回忆起来,以往母亲逝世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她夜夜哭闹,都是哥哥陪着她、哄着她的。

“哥哥。”想到这里,苏月娄便像小时候那样,将苏君安的胳膊搂在怀里,撒娇道:“你往后,不去玉南关了吧?”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一样划过苏君安的心田。苏君安转头看向苏月娄,对上她亮亮的赤诚的双眼,不由举过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若边关再无战事,我便不去了。”

苏月娄这才垂下头,脸枕着苏君安的胳膊,毫无防备地闭上了双眼。有哥哥在,她总是很安心。

“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早些睡吧。”苏君安再次宠溺地摸了摸苏月娄的头,才平躺下。

两人和衣而眠。他似乎感觉,与苏月娄与以往一样,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虽然苏月娄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可是她长大了,也长高了,身形也变得越发窈窕,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女子的媚态。

思及此,苏君安被她枕着的手竟觉得有些酥麻。然而,此刻妹妹已经睡下了,他也怕挪动身体吵醒了妹妹。

第二天醒来,苏月娄就发现苏君安并没有在营帐里。才起身,就听见有人在帐外问道:“姑娘可醒了?”

“啊……”苏月娄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愣了半晌,才想起起床整理睡乱的衣衫:“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苏大人前去整理军队,天还未亮就离开了。大人让我等姑娘醒了,拿些洗漱之物进来。”外面的士兵毕恭毕敬地说道。

“哦,好。”这边苏月娄已经基本整理好:“你进来吧。”

下一刻,那个士兵就掀开帘子,将洗漱的水盆和帕子端了进来:“姑娘,您先洗漱,我再去给您端些吃食过来。”

“好的。”苏月娄点点头:“我哥说什么时候出发?”

“哥?”为苏月娄端水的小哥很意外地反问了一句,忽而又问道:“您说的是苏将军?”

“嗯!”苏月娄点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哥诧异的眼神。

“苏将军说了,等将士整顿完毕,便会过来找您的。”那小哥说完,便转身去为苏月娄端早上的吃食。

军营的早膳也相当丰富,苏月娄昨晚宵夜吃得有些多,今早喝了点绿豆粥便饱了。用完早膳后闲来无事,苏月娄便搬了张椅子,坐在帐外等着苏君安回来。

等了一会儿,就见苏君安骑了马来,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小妹。”

苏月娄见状,便伸出两只手来,握住了哥哥的大掌。

只一下,苏月娄便翻身上了马。

“走,我们这就回家。”身后的营帐自然有人处理,苏月娄便坐在苏君安身后,攥紧了他的衣角。

马蹄声滴滴答答,行到军队前面,便有十来个领军将士,还有八殿下,看见苏君安与苏月娄同乘一匹马。

“苏少爷,你可真是宠妹狂魔呀,这次进城,必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拥戴。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从玉南关带了个姑娘回来呢!”

“什么姑娘。”苏君安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我管他们做什么?随他们怎么想。”

果不其然,一进城门,听说苏君安回京消息的百姓都出来迎接,苏月娄也成了百姓热议的话题。

“你说,苏小将军背后的姑娘是谁啊?”围观的百姓问道。

“莫不是从敌营里救下的中原姑娘?”旁人猜测道:“听说苏小将军作战骁勇,有一次带着五十骑兵突袭敌营。苏家军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挡百,救下了不少中原姑娘呢!”

“苏小将军文武双全,就算在边关,也难免有救下的女子春心萌动,恐怕又是一对才子佳人呢。”

“瞎说。”另一人反驳道:“苏小将军战功赫赫不假,可断然不会喜欢女人的!”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众人的耳朵前:“我听说啊,苏小将军虽然战绩卓越,但是有龙阳之好,经常与众将士同吃同住,不近女色。”

“我好像也有听说过。”另一个人凑过来:“听说宋丞相的嫡女心仪苏小将军,愣是回回热脸贴着冷屁股,可人家苏小将军根本不屑一顾。这不,宋家长女都已经是十**岁的老姑娘了,还没嫁人呢!”

“你说,今天苏小将军回京,宋家嫡女会来吗?”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摇摇头。

“啊嚏!”这边,正在更衣的宋如嫣打了个喷嚏。

“小姐,好了没有?”门外,宋如嫣的侍婢催促道。

“好了好了。”宋如嫣换好衣服,掀开珠帘:“小翠,你看我这件好看么?”

“好看好看!”小翠无奈地点头:“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极美的。”

宋如嫣却不甚满意地苦着脸:“可是这件又太艳了,会不会太刻意了?”

今早一得到苏君安回京的消息,宋如嫣就换了十来套衣裳,直到现在也没打定主意穿哪一套。

“小姐,你再不赶过去,苏小将军恐怕都要到家了。”小翠催促道。

“啊,对!”宋如嫣看了看自己试穿过的衣服:“那我穿哪一套最好看?”

小翠欲哭无泪,还是如实说道:“第一套。”

“啊……好像是。”宋如嫣又折回了屏风后:“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换好衣服后,宋如嫣与小翠便出了门,本想直接骑马,奈何宋如嫣害怕弄脏了衣裙,只能一路乘着马车去。

在宋如嫣一路的催促下,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长安街旁。

远远地,宋如嫣终于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苏小将军。

掀开轿帘,小翠亦匆匆向外望了一眼:“小姐,苏将军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子呢!”

那个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蒙着面纱,虽然隔得有些远,可从举止间也依稀能看出,应当是一个温柔娴静的美人儿。

宋如嫣自然是看见了,她望着苏君安的方向,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进皮肉里。

“砰!”正出神,宋如嫣的马车就被旁边的马车狠狠撞了一下。京城人挤人,马车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事情。

“抱歉啊,这位小姐。”旁边马车里的人本来掀开轿帘在看热闹,马车猛地撞了一下,他便看向宋如嫣,朝着宋如嫣点头陪笑:“马夫大意,马夫大意!”

“公子。”宋如嫣对他的道歉恍若未闻:“敢问公子,可知道苏将军马背上的,是何许人也?”

那男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不知道。不过听说是苏小将军从玉南关带回来的。”

宋如嫣的神情低落,被他尽数看在眼里。

“哎!”他打趣道:“你不会也跟那些痴傻少女一般吧。”

“瞧你也生得这么标致,不如放弃那水中月镜中花,跟哥哥在一起?”那男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却被宋如嫣一个眼神吓退。

“你……你不会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是未出阁女子的样式。可她的模样,瞧着也有十**岁了,还没嫁人的……

“宋家二小姐?”那人问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如嫣心仪苏小将军,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苏小将军前往玉南关后,宋如嫣还顶着父母和年龄的压力,苦等了三年。

“是。”宋如嫣看向他:“我就是宋家二小姐,很可笑吧!”

她说着,狠狠乜了他一眼,转身下了马车,又将马缰绳解了,骑了上去。

“小姐!”小翠预感到不妙,喊出口道。

“驾!”宋如嫣大概是被妒意冲昏了头,骑着马就朝着苏君安的军队冲了过去:“都给我闪开!”

来往的行人避让不及,险险地跌倒在地上。小翠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宋如嫣骑的马一路横冲直撞,冲到了苏君安的面前。

再见亦是三年之别,宋如嫣也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两人相对,苏君安一如既往波澜不惊,而宋如嫣早已泪湿了脸。

为了他坚守了三年,跟父亲对抗了三年,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吗?

“如嫣姐姐?”苏君安身后的苏月娄看到宋如嫣,主动开了口。

宋如嫣看向苏君安身后的人,听见她熟悉的声音,便朝着她看了过去。

“苏二小姐?”宋如嫣不可置信地问道。

原来,大少爷身后坐着的,不是什么狐媚子,而是他的胞妹呀!

“是啊,你怎么”苏月娄的话并没有说完。她也许能猜到,宋如嫣为什么横冲直撞拦在了军队面前。

“我我听说苏将军回来了,所以来看看。”宋如嫣看向苏君安,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看见你平安,我也就放心啦!”

“我走了。”众目睽睽下做了这样的蠢事,宋如嫣不由在心里骂自己白痴。现下只能下了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如嫣!”宋如嫣正准备离开,冷不防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五十七章 暗箭难防

宋如嫣只得回过头,看向街对面走过来的人:“哥”

“大少爷。”宋陵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朝着苏君安拱手作揖:“听说大少爷今日凯旋回京,宋陵特意前来迎接。”

苏君安朝着马下看了一眼,都是自己曾经训练过的旧部。

苏君安带着苏月娄下了马,伸手拍了拍宋陵的肩:“阿陵,三年不见,你倒是与我生疏了。”

“哪有。”宋陵侧头看了一眼宋如嫣:“不过是有人,先我一步向你表达了。”

苏君安看向宋陵:“我今日要先回家,再进宫述职,今晚来我家,不醉不归!”

“好!”宋陵爽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

“驾!”苏君安带着苏月娄上了马,绝尘而去。

宋陵一脸无奈地看向宋如嫣:“你还没嫁人呢,能不能矜持点儿!”

“我”宋如嫣无话可说。

“算了,早些回家,莫要在外面丢人现眼了。”宋陵一脸嫌弃地说道。

宋如嫣自知今日做了蠢事,竟没有反驳。

小翠也一路跟了上来:“小姐。”

宋如嫣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了刚刚被自己凶了的男子。宋如嫣没有说话,跟着宋陵一前一后离开了。剩下的几个宋府小厮替宋如嫣收拾残局。

“她就是宋家的嫡小姐啊,还真是有趣。”那个男子自宋如嫣骑马冲到苏君安跟前去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女人狠起来,可还真是不要命呢!”他身旁的小厮感叹道:“孙公子,看她的样子,对苏家少爷真是上心,您还是莫要对这样的女人上心。”

孙家公子放下轿帘:“不过一面之缘,再说她又是个老姑娘了,鬼才动心呢!”

小厮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苏君安带着妹妹一路回了苏府,天边便出了难得的暖阳,父亲和张姨娘,还有苏家的几十口人也都在门边候着了。

苏君安到了苏齐章面前,单膝跪地:“父亲。”

“快请起!”苏齐章连忙上前扶起他来:“你如今青出于蓝,为朝廷立下了战功,可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管儿子在朝堂如何,父亲始终是父亲。”苏君安看向一旁的张姨娘,也便打了个招呼:“张姨娘,最近家里可安好?”

“安好,安好。”张姨娘连连点头:“你才回来,连日来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吧。进屋坐着说话。”

在张姨娘的安排下,一家人都往前厅走去。苏君安如今立了战功,府里人人敬畏。然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苏月娄,让她一直走在自己前面。

苏玉伶独自走在一旁,经过了陈姨娘的事情,府里的人都有意疏远着她,她也方才尝到备受冷落的滋味。

明明自己是准四王妃,前些日子还有人上赶着贴上来。哪知道风水轮流转,这还不到十天半月,母亲就被罚进了祠堂。

而苏君安一回来,苏月娄兄妹二人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更无人在意自己这个准王妃了。

这样想着,苏玉伶不禁悲从中来。

一家人进了屋,一番寒暄后,父亲问起了苏君安关于八殿下的事情。

八殿下沿途迎接苏君安,两人也同行了一路。如果苏君安能和皇子好好相处,以后在朝堂也可多有建树。

“八殿下为人耿直,与儿子相处不错。”苏君安如实答道。

“八殿下再不错,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苏玉伶在一旁插话道:“依我看,四殿下足智多谋,又懂得韬光养晦,可比其他皇子优秀得多。”

苏玉伶此话一出,苏老爷和在场的明眼人脸色便变了变。

“怎么,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苏玉伶见气氛冷了下来,开口说道。

“妄议皇子,三姐,你可知道会遭受什么罪责?”苏彦婉在一旁,适时地点出了苏玉伶说话的错处。

“即使你现在成了准四王妃,可也不能因此贬低别的皇子吧?”

“再说了,府里的人都心里有数,你这个准四王妃是怎么当上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难道还要我拆穿你的丑事吗?!”

“我”苏玉伶一时词穷:“我只是随口一说,哪有真的贬低他。而且,我如今是准四王妃,你怎么能”

“准四王妃?”苏彦婉对着苏玉伶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是逮着个机会鱼目混珠,抢了二姐的夫君,上了四殿下的床”

“咳咳!”见两人针尖对麦芒,越说越离谱,苏老爷适时地咳了几声:“今天是大少爷回来的日子,你们总该消停些!”

“小妹。”苏君安听两人言谈之间提到苏月娄,便转头望向她。一副询问的模样,他走了三年,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苏月娄低下了头,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讲给他听吧。

“前些天发生的事。”苏月娄轻描淡写道:“已经过去了,往后三妹便会是四王妃。”

苏玉伶被苏彦婉说得有些无地自容,于是乜了苏月娄一眼:“谁要你假好心。你也只不过是把自己不要了的推给我。”

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苏玉伶索性连招呼也没打,就转身离开了。苏玉伶在,难免嘴炮不断,苏老爷也就由着她了。

在家说了好一会儿话,用完午膳后,苏君安便进宫述职去了。

苏月娄回到仙云阁,在院内搭的吊床上小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谁?”青绾站在院门边,见苏月娄在睡觉,便开口小声问道。

“是我。”门外是苏玉伶的声音:“二姐在吗?”

青绾看向苏月娄,刚刚还闭眼小憩的她已经坐了起来,朝着青绾点了点头。

青绾这才给她开了门。

“三妹找我什么事?”苏月娄坐在吊椅上,假装不知苏玉伶的来意,笑着开口:“自从上次去了后山回来,你可再也没来过仙云阁了。”

上次来邀请她去后山,不就给她设了个局吗?不过,吃亏的还是她苏玉伶自己而已。

苏玉伶笑得有点难看,她身后跟着一个紫东苑的老嬷嬷。她慢慢走向苏月娄:“姐姐,今天在前厅,妹妹说错了话。”

“哦?我不记得了。”苏月娄说道:“外面风大,若没有别的事情,三妹便早些回去吧。”

“姐姐这是嫌弃我了?”苏玉伶说着,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食盅:“妹妹说错了话,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所以特意来向姐姐赔罪。”

苏玉伶从食盅里拿出两碟点心,一壶小酒,放到苏月娄身旁的石桌上:“虽说姐姐一直不喜欢四殿下,可是不管怎么说,姐姐也成全了妹妹,让妹妹能够嫁给皇子,妹妹应该感谢姐姐才是。”

苏玉伶说着,为苏月娄斟了一杯桃花酒:“姐姐,这是妹妹春日里亲自采的桃花露酿的,妹妹敬姐姐一杯,姐姐若是喝了,便是原谅妹妹了。”

苏月娄望向那杯桃花酿:“秋风微凉,我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并不想喝寒凉的东西。”

“二小姐。”一旁的老嬷嬷上前,跪地:“三小姐胸无城府、言行有失,若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二小姐不高兴,还请二小姐大人大量,原谅三小姐。”

这个老嬷嬷有意作妖,苏月娄也算看出来了。苏月娄的双眼直勾勾朝着老嬷嬷看了去,还没有说话,那老嬷嬷就心虚地垂下了头。

“贵嬷嬷!”苏玉伶上前拉扯贵嬷嬷,贵嬷嬷却跪地不起:“若二小姐心里有气,便罚老奴吧。罚到二小姐气消,老奴也无怨无悔。”

“好一个忠仆。”苏月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从吊床上下来。苏玉伶与贵嬷嬷进来的时候,仙云阁的院门没关,这会儿秋风便吹了进来。

苏月娄端起那杯桃花酒:“外面风大,钱嬷嬷,我与你小姐喝酒,你去关门。”

钱嬷嬷心存疑惑,看了眼苏玉伶。苏玉伶也朝着钱嬷嬷点了点头。

“姐姐,干了这杯,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苏玉伶说着,举起了酒杯。

“咳咳!”就在这时,苏月娄猛咳了几声,难受得弓下腰来,将手中的酒杯顺手放在了石桌上。

“你怎么了?”苏玉伶见状,也放下酒杯,上前来故作关心。

“没事。”苏月娄轻咳几声,又起身来,重新端起酒杯:“一点风寒而已。”

“既然妹妹想我喝下妹妹的酒,那我们便一起。”说话间,苏月娄已经将桌上的两杯酒举起来,一杯递到苏玉伶面前:“干了这杯,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苏玉伶接过苏月娄递来的酒杯犹豫不决,面露难色。

“三妹,我已经同意。若你不肯喝,便是你不愿冰释前嫌了。”苏月娄将手中的酒杯朝着苏玉伶晃了晃。

“喝,喝。”苏玉伶面露难色,却也骑虎难下,与苏月娄双双一饮而尽。

方才苏月娄起身的时候,是将苏玉伶原本的酒递还给了她的。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玉伶也有点怀疑苏月娄是否趁自己不注意,调换了酒杯的位置。

第五十八章 佛堂

苏玉伶的疑虑一闪而过,她万没想到苏月娄调换酒杯的速度之快。

“小姐。”贵嬷嬷见两人喝下了桃花酒,以为计策得逞,上前堆笑道:“如此一来,两位小姐和好如初便再好不过了。”

“小姐,到了学古琴的时辰了,咱们便回去吧。”贵嬷嬷说着,就上前去收石桌上的点心和桃花酒。

“等等。”见贵嬷嬷拿起了那壶桃花酒,苏月娄上前,一把扼住了贵嬷嬷的手腕。

她一把夺过贵嬷嬷手上的酒壶,向下看了一眼,按动上面的机关:“一边有毒,一边无毒,三妹,我说得对吗?”

“啪!”贵嬷嬷猛地抽出被苏月娄钳制住的手:“二小姐,这个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

贵嬷嬷说着,退到苏玉伶旁边:“三小姐,我们回去吧。”

“慢着。”苏月娄拿着桃花酒壶,一步步走到钱嬷嬷身边:“既然你说这酒无毒,那么你喝了它。”

“这”钱嬷嬷面怒难色。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不瞒着你。”苏玉伶开口:“你喝的酒里面掺了绝子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发作,你自己想想怎么处理吧。”

“现在是在你的院子,如果你闹到父亲面前,我便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贵嬷嬷是从后院出来的,我的下人们都以为我一直在自己屋里。而你这里除了青绾,也没有别的人证。”

“如果青绾说见我来送了酒,我的丫鬟也会说我一直在紫东苑。苏月娄,你想不想父亲像厌恶我一样地厌恶你呢?”

“小姐!”青绾慌了,以为苏月娄着了苏玉伶的当。现在昀湘和其他丫鬟午休不当值,青绾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青绾便上前去,将苏月娄小鸡似的护在身后:“你们太嚣张了,就不怕大少爷找你们麻烦吗?”

“好缜密的心思。”苏月娄唇角勾笑,看向苏玉伶:“看样子,这也是你自作主张的吧。”

“你什么意思?”苏玉伶见她不怒反笑,眉头一皱。

“我是说,没了你母亲,你简直蠢到家了。”苏月娄摇头叹道。就连陈氏都老马失蹄,被关进了佛堂,她苏玉伶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些斤两?

青绾见苏月娄神色笃定,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也许,像前世那样,到宫里历练几年,苏玉伶会变得更有城府。不过,苏月娄不会再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了。

她要慢慢地,将苏玉伶的爪牙统统拔光,让她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忠仆一个个死去,让她尝遍世间冷落辛酸,生不如死。

“啊”正说话间,苏玉伶腹如刀绞,疼得她躬下身去。

“如你刚才所说,除了贵嬷嬷,没人知道你来了仙云阁。”苏月娄走过去,躬身抓起苏玉伶的头发:“自食其果的滋味好受吗?”

“小姐,小姐!”贵嬷嬷见状,就要上去帮忙,却被青绾拦了下来:“小姐打架,你一个奴才上去干什么?难不成要帮着三小姐打二小姐吗?”

青绾努力壮起胆子:“你要是以下犯上,总会和钱嬷嬷下场一样!”

钱嬷嬷。贵嬷嬷想起钱嬷嬷惨死的场景,也立马没了底气。是啊,钱嬷嬷从前是紫东苑一等一的红人,她死时候的惨状

“你这个蛇蝎妇人。”苏玉伶恶狠狠地看着苏月娄,她的头发被苏月娄牢牢抓住,动弹不得:“我要去告诉父亲。”

“你去啊!”苏月娄笃定道:“今天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你说,父亲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呢?”

“我是准四王妃,你这样对我,父亲一定会看在四殿下的面子上”

“四王妃?!”苏月娄望着苏玉伶,不由被她蠢笑了:“你别忘了,四王妃的身份,是我不要了的。”

“你在成为准四王妃之前,就已经是别人穿破了的烂草鞋。要不是因为那一出计谋,四殿下根本就不会要你,他巴不得你去死呢!”

“还有,我警告你,别想着把之前的事情抖搂出去。若是别人知道你怎么当上准四王妃的,我还会是苏府的小姐,而你,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为什么!”苏玉伶腹部剧烈疼痛,泪流满面地问道。

“因为我是嫡你是庶,我有一个好哥哥,而你没有!”

说完了这些话,苏月娄才放开了苏玉伶的头发。苏玉伶此时头发披散,狼狈至极。

而贵嬷嬷,也早已吓傻。

“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青绾见自家小姐没有吃亏,也不想这些烦人的劳什子小姐仆人再停留,于是下了逐客令。

一主一仆这才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出了仙云阁。

“啊”紫东苑内,苏玉伶受不了疼痛,躺在床上一翻身,将床上的枕头猛地丢了下去。

“三小姐,您小声一点,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如今三小姐是准四王妃,若没了生儿育女的本事,被四殿下借口退亲也说不定。

“都是你!是你这个老贱人!”苏玉伶望着贵嬷嬷,猛地将床上的被子丢向她:“没本事还想效仿钱嬷嬷,现在好了,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开心了?!”

“老奴知错。”贵嬷嬷担心苏玉伶的身体,上前去,却看到苏玉伶衣裙下的一滩血:“三小姐,三小姐……”

“快去找大夫,就说我感染了风寒。”苏玉伶疼得语无伦次。

“是,是。”贵嬷嬷说着,就慌慌张张跑出了紫东苑。

贵嬷嬷找来的是苏府医所的刘大夫,一番诊治过后,刘大夫一言不发,只开了几贴止痛温补的药。

“刘伯伯。”苏玉伶此时脸色苍白,早已褪去了刚才的傲劲儿。她抓住刘大夫的衣角:“我的身体怎么样?以后都……都不能怀孕了吗?”

刘大夫沉思良久:“红花药性太猛,寒气侵体,已经伤了三小姐的根本。往后,的确很难怀孕了。”

苏玉伶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很难怀孕……很难怀孕……,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若我好好调理,还是可以的对不对?”

苏玉伶不可置信:“我是四王妃,我不能,不能没有自己的孩子的!”

“三小姐。”刘大夫想了好一会儿:“要不,告诉老爷,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吧。”

“不!”苏玉伶听到此,便立马否决了。她是准四王妃,若让宫里人知道了这件事,若让四殿下知道了这件事,那她还怎么样成为风光无限的四王妃!

“刘伯伯,你听着,你给我开些调理的药就好。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苏玉伶慌慌张张,手也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三小姐,身体要紧呐!若是你娘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也会……”刘大夫劝道。

“不!我要风风光光成为四王妃。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我就没机会了,苏月娄那么恶毒,一定会将我和四殿下的婚约毁掉的。”

“刘伯伯。”苏玉伶眼中带泪:“求求你,将这个秘密隐瞒到底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怨你。”

“是。”刘大夫无力地垂下了头。

刘大夫开了药,离开之后,苏玉伶换了身衣裳,一个人在床边枯坐了许久。

药煎好了,贵嬷嬷战战兢兢端到苏玉伶面前:“小姐,您先喝药。”

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开始的策划者,就是贵嬷嬷。贵嬷嬷又怎么能不心虚?

最初的时候,钱嬷嬷是陈姨娘的第一把手,贵嬷嬷长期处在钱嬷嬷打压之下,就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结果钱嬷嬷一死,她就向苏玉伶建言献策,说是朝中其他皇子心仪苏月娄,若是将来诞下一儿半女,难免成为威胁。

就连桃花酒中的药,也是贵嬷嬷拿给她的。

苏玉伶接过那碗药,尽管还有些烫,也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她就转头望向贵嬷嬷,一把将药碗掼在地上:“都是你!没本事学什么钱嬷嬷!”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贵嬷嬷的心。原来,在主子眼里,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钱嬷嬷!

贵嬷嬷跪在地上:“是,是老奴的错。”

“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苏玉伶说着,伸脚踹了踹贵嬷嬷:“滚!”

贵嬷嬷闻言,也只得灰溜溜出了苏玉伶的卧房。

贵嬷嬷走在路上,一路盘算着,若是跟着这样一个蠢笨的小姐,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出路了。

以前陈姨娘得宠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得罪张姨娘和二小姐。

为今之计,只有好好地效忠陈姨娘了。

老爷对陈姨娘的感情还在,难保陈姨娘不会东山再起。

贵嬷嬷这样想着,就转头朝着祠堂走去。

“砰砰砰!”贵嬷嬷敲了祠堂的门,隔了好久,也没有人来开门。

贵嬷嬷就推门进去:“陈姨娘。”

此刻,陈姨娘已经晕倒在了祠堂。

“陈姨娘!”贵嬷嬷见四下无人,赶紧倒了些茶水,给陈姨娘灌下了。

“咳咳。”陈姨娘慢慢恢复了意识,见来人是贵嬷嬷:“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若让他们看见了,又该罚我了。”

第五十九章 下毒

“姨娘,这里暂时没有旁人。”贵嬷嬷看了看四周,安慰道:“也许是看守的人惫懒,跑出去了,你别担心,暂时不会有人发现的。”

“咳咳。”陈姨娘平复了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姨娘。”贵嬷嬷一时难以启齿:“今日……今日老奴与三小姐打算为您出一口恶气,让二小姐喝下绝子药的,哪知道……”

“然后呢?”陈姨娘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也有些颤抖。

“陈姨娘,老奴有错,没有保护好三小姐。”贵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二小姐实在狡猾,竟骗着三小姐喝下了绝子药。”

“什么?”陈姨娘怒从心起:“我不是让你们什么都别做的吗?你们不听劝告,现在……”

“陈姨娘,是老奴没有保护好三小姐,您若有气,打我骂我都可以,老奴……”

“有人!”陈姨娘在佛堂关了这些天,听力变得越发灵敏。这会儿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忙对着贵嬷嬷说道:“你快藏起来。”

若是让人知道有人来看自己,恐怕紫东苑和自己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陈姨娘就将钱嬷嬷藏在了佛堂的杂物柜里,自己也毕恭毕敬地跪在了佛像前的蒲团上。

“哟。”门外是苏彦婉的声音:“陈姨娘,几日不见,你礼佛可虔诚?”

陈氏回过头去,是苏彦婉,她的身后还跟着枫花苑的婢女。

“你来做什么?”陈姨娘开口:“老爷说过不准旁人探视我的。”

“探视?”苏彦婉自问自答道:“我可不是来探视你的。”

“你……”陈姨娘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门外看守我的人,是你支走的?你想……杀了我?”

“对。”苏彦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姨娘,无论你怎么求神拜佛,都洗涤不了杀了我娘的罪恶。以命偿命才能。”

苏彦婉说着,上前就要按住陈姨娘。

“救命!”苏彦婉虽然年龄还小,可学过些皮毛功夫,又有一股子狠劲儿,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阿贤。这会儿陈姨娘见她气势汹汹地扑上来,不由吓得腿软,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去。

“救命,救命!”陈姨娘攀着门框,就往外跑去。

奈何陈姨娘这些日子每日只吃一顿馊了的饭菜,早已经饿得没了力气,没跑几步就被苏彦婉从后面抓住了头发,猛地摔在了地上。

“这里十天半月不会有人来的,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苏彦婉说着,就骑在了陈姨娘身上,接过了阿贤手中的毒酒。

“唔……”陈姨娘拼命挣扎,苏彦婉手中的毒酒还是往她嘴里灌了个七七八八:“你去死吧!”

贵嬷嬷躲在杂物柜子里,透过柜子缝隙向外看着,吓得浑身抖若糠筛。

她此时不出去帮忙,有着自己的考量。

谁都知道,陈姨娘因为王氏的事情被老爷嫌弃。流水的姨娘铁打的儿女,此时出去帮陈姨娘未必有功,得罪了苏彦婉,却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钱嬷嬷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吗?

所以……

贵嬷嬷浑身颤抖着,强烈克制住自己的恐慌。

“不,你这样,要是老爷知道了……”陈姨娘还在不断挣扎。她的嘴边,已经沾了些许酒渍。

“他不会知道。”苏彦婉笃定地说道:“没有人看到是我毒死你的。”

“更何况知道了又怎样?我始终是他的女儿。”苏彦婉说着,手上发力,将剩下的酒悉数灌进陈氏嘴里:“而你,不过是他的众多女人之一”。

“唔……”陈姨娘终于,再不动弹。

苏彦婉这才站起来,吩咐道:“阿贤,你来看看,她死透了没有。”

阿贤也有些害怕,壮着胆子伸手去摸陈姨娘脖间的脉搏。

“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苏彦婉性子急,不耐烦道。

“啊”正触碰到陈姨娘的脉搏,阿贤身后不远处供桌上的空碗被野猫撞翻,哐当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人引过来吗?”苏彦婉骂道:“没用的东西!”

“奴婢……奴婢……”阿贤毕竟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丫头,这会儿都快被吓哭了。

“算了。”苏彦婉再次看了看地上不再动弹的陈氏一眼:“想来她也活不成了,我们赶紧离开。”

说着,主仆二人便匆匆出了佛堂。

贵嬷嬷在里面呆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了,才从柜子里面出来。

陈姨娘已死,此地不宜久留。

贵嬷嬷这样想着,就匆匆朝着佛堂门口走去。

路过陈姨娘身边的时候,冷不丁地,贵嬷嬷的脚脖子被人捉住了。

“啊……”贵嬷嬷一惊,伸脚将那只手踢开。

“噗……”陈氏在地上打了个卷儿,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来:“快,背我去找老爷……”

贵嬷嬷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陈氏威胁道。

“是。”钱嬷嬷双手颤抖着,朝着陈氏摸索过去。

“救命啊!”钱嬷嬷背着不省人事的陈氏,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苏老爷的书房:“老爷,有人给陈姨娘下毒,还请老爷救命!”

贵嬷嬷尖厉的叫喊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听到这样的话,苏齐章忙搁下笔,出了书房。

此时的陈姨娘趴在贵嬷嬷背上,鲜血染红了贵嬷嬷的衣裳。她看见苏齐章出来,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老爷,老爷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苏老爷见到这样的场景,只得先收拾残局:“快,快叫大夫,再来几个人把她扶到床上去。”

“是。”一旁的几个家仆也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纷纷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那毒物猛烈,大夫来的时候,陈氏正口吐鲜血。

“怎么回事?”苏老爷问一旁的大夫。

“老爷。”刘大夫一番诊断后,跪地:“夫人这是中毒了,须得豆浆和煮水的绿豆汤灌下去,看看能不能救治。”

“那赶紧去!”苏老爷见此情景,不由发了脾气:“荒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这般猖狂!”

其实,害陈姨娘的人,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

“老爷。”陈姨娘躺在床上虚弱无力,下人已经为她擦去嘴角多余的血迹。

此番她血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叫喊声显得楚楚可怜。苏齐章回过头,看到她此时的病容也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扶起她来,让她尽量好受些:“若丹,你告诉我,是谁害得你这样的?”

“不。”陈氏摇摇头:“老爷,这是臣妾一时疏忽酿成的大错,臣妾无比自责,甘愿用自己的性命赎罪。”

“只是玉伶还小,往后,她若是成了没娘的孩子,可苦了她了。”说话间,陈氏眼角就掉落两行清泪。

“不会的,你撑住,他们已经去找解药了,你一定会没事的。”苏老爷安慰道。

虽说陈氏只是他众多姨娘之一,不过她常在自己左右,又陪伴了自己多年。尽管苏齐章对王氏的事情已经心知肚明,现在看到她受苦,苏老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老爷。”说话间,几个丫鬟就捧了一大海碗豆浆来。刘大夫接过闻了闻,迅速端起到了陈氏面前。

“老爷,让陈姨娘喝下这些豆浆,再备些绿豆汤喝下,兴许还有救。”

“快。”那一大海碗豆浆委实有些分量,可是现在也顾不得更多。苏齐章将陈氏的身子又往上挪了挪,接过那个大海碗,就将豆浆往陈氏嘴里灌。

“唔……”陈氏喝下太多豆浆,只感觉胃里绞痛着,又一阵翻滚,“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刘大夫见豆浆起了作用,接着催她:“快喝,快喝。”

陈氏胃里又一阵翻滚,说话也越发地有气无力:“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实在……实在……呕……”

“有。”刘大夫略有些难色:“若是服用金汁,效果会更好。不过……”

“金汁?”陈姨娘不明所以:“金汁是什么?”

苏老爷已经面露难色。

“就是……粪汁。”刘大夫如实地说了出来。

“金汁和豆浆,你总得选一个。”苏齐章也拿出了一家之主的严厉。

陈氏没有再犹豫,接过豆浆海碗继续牛饮起来。

枫花苑内。

“四小姐。”阿贤和苏彦婉回了枫花苑,处理完了罪证,苏彦婉正等着佛堂传来消息,哪知道阿贤这会儿竟慌慌张张地从院门外跑进来:“不好了!陈……陈姨娘……”

“怎么?慌慌张张地,难不成她还能诈尸?”苏彦婉有些不明白,心里预感到不祥。

“陈姨娘她……她没死!”阿贤噗通一声跪在了苏彦婉面前:“她被救到了老爷的书房。小姐你说,她是不是已经供出我们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陈姨娘还活着,供出苏彦婉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怎么样?”苏彦婉继续问道。

“她……奴婢并没有见到她。只听说老爷书房来来往往的仆人,还有几个大夫也进进出出。”阿贤如实回答道。

第六十章 斗蛐蛐

“先别急。”苏彦婉很快就下了决断:“只要爹还没有传出消息,我们就先别慌。指不定那个贱人过会儿就药性发作,死了呢?”

苏彦婉是从府里库房拿的老鼠药,用量也多。不过她不知道,那些老鼠药是在府里放了许久,不用了的东西。

话虽这样说,苏彦婉的心里却仍然感到有些不妙。她虽蛮横无礼、目中无人,可是从前,万没有胆子大到杀人,还将手伸向了老爷最宠爱的姨娘。

“小姐。”阿贤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如果到时候陈姨娘供出咱们,您就……您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奴婢身上好了。只是,请您务必在奴婢死后,照顾好奴婢的家人。”

“傻丫头。”虽说阿贤在苏彦婉眼里,总有些温吞懦弱,不过现在她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苏彦婉有些感动,不由得鼻子一酸。

“你以为你顶的了罪吗?”苏彦婉扶起阿贤来:“陈姨娘知道我恨她入骨,如果真让她杀了你,那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那我们……”

“我最见不得陈姨娘,我才不会像她那样,危机时刻把自己最忠心的人推出去。”苏彦婉下了决心:“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扛,与你无关。”

“小姐。”阿贤此刻涕泪涟涟。虽然小姐脾气很大,动不动就骂她的,可是患难见真情啊!

傍晚的时候,书房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姨娘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她此刻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胃里灌了两大海碗的豆浆和绿豆汤,难受得坐卧两难。

苏君安述职后也回了院里,他以往住着的延思院,也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听说了陈姨娘中毒的事情,他原本也想着去探望一番的。不过想到苏月娄说过的话,便没有去。

此刻他才回来,延思院也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规整。

见陈氏有所好转,苏老爷不动声色地除了书房,到了前厅:“去把四小姐给我叫来。”

“是。”下人不明所以。但是苏老爷魄力十足,震慑得底下的人不敢说话。

不消一会儿,四小姐就独自前来了前厅。

“爹。”屋子里的下人已经被屏退,苏彦婉上前,行礼。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苏齐章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苏彦婉:“说吧,你做了什么事情。”

“女儿用毒鼠药,给陈氏下了毒。”苏齐章气势强劲。苏彦婉也是个爽快人,自打她来,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藏着掖着。

“你……”苏齐章看着苏彦婉,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苏彦婉脸上:“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些恶毒下作的功夫!”

只一下,苏彦婉便被苏齐章猛地扇倒在地。

“是。”苏彦婉起身来:“陈氏的命就是命,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明明也该知道,我娘就是陈氏害死的!你还为虎作伥!”

“若你当初秉公处理,我又怎么会有机会用毒药算计她?”说道这里,苏彦婉早已涕泪连连。

苏齐章听完她说的话,眼里的凶戾也不由得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她是苏府的姨娘,是你庶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由你来动她!”

“大不了烂命一条。”苏彦婉看着苏老爷,心里的火气无法发泄:“你要帮你的宠妾出气,那就取了我的性命!”

“你这逆女!”苏老爷好容易消下的火气再次升腾起来:“你不但毒害庶母,还目无尊长,留你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

“来人!”苏老爷喝道。

“爹。”门外是苏月娄的声音:“女儿有要事见您,可以进来吗?”

苏彦婉本来已经等着家主的审判,这会儿听见苏月娄的声音,不禁不解地望向了门外。

她……现在前来,是要做什么?

“哎……”苏老爷长舒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彦婉不禁头疼。

这些女儿中,苏玉伶虽说成了四王妃,可如今声名狼藉;苏彦婉性格太烈,从来不会为大局着想;苏向薇虽说文静,可是不爱说话,也不会讨人喜欢。

看来看去,还是苏君安和苏月娄更懂事得体些。

“你先滚出去等着。”苏齐章对着苏彦婉说道。

苏彦婉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爹。”苏月娄进屋里来,款款行了礼,为苏老爷斟了一杯茶:“您身体要紧。”

苏老爷接过茶喝下,顺了顺气:“你哥回来没?”

苏月娄点点头:“刚回延思院,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那你不去陪你哥,到这里来做什么?”苏齐章放下茶杯。

“女儿今天来,是可怜一个没娘的人。”苏月娄低头,放软了声音:“女儿跟随父亲来京城不久,娘就没了。要是我没有一个好哥哥和好父亲,我都不知道怎么长到这么大。”

“爹。”苏月娄顿了顿:“四妹为人刚直不懂变通,但女儿相信,她绝不是平白无故向人发难的人。”

“为父记得,她以前多得罪过你,你还帮她说话?”苏齐章问道。

“我只当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妹妹罢了。”苏月娄笑了笑:“今天我来见爹,也不是为她说话。”

“陈姨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女儿害怕爹在气头上,做下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毕竟,不管怎么说,爹是爱过王姨娘的,您也不希望她含冤不白,她的女儿又受了严惩不是?”

“哎!”苏老爷想起故去的王氏,一声叹息:“那天在前厅,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只是王氏已经逝去了三年,现在若要再查个水落石出,难免兴师动众,败坏门风。何况陈氏还是他在意的……

“爹有自己的考量。”苏月娄低头:“四妹的性子,委实烈了些。”

苏老爷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爹,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苏月娄说道。

“嗯。”苏老爷点了点头,苏月娄便退了出去。

门口的管家见苏月娄退了出来,便进了前厅:“老爷,奴才这就传四小姐进来?”

“不用了。”苏齐章开口:“让她回枫花苑,将女戒抄写十遍吧。”

“是。”管家答应道。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就看见苏君安在门口等着她了。

“哥哥?”苏月娄有些诧异:“你不是在延思院收拾东西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跟我来。”苏君安抓起苏月娄的手,就朝着苏府外跑去。

多日不出苏府了,竟感觉外面的空气都如此清新。

两人出了苏府,同乘一匹马去了军营的校场。

远远地,苏月娄就看见宋陵在练兵,宋如嫣则在不远的矮房下呆坐着。

以前哥哥在校场操练兵马的时候,苏月娄也常来,不过再回首,已经是三年的光景了。

“来。”苏君安下了马,朝着苏月娄伸出双手。

苏月娄完全信任苏君安,便跳了下来,被苏君安稳稳地接住。

原本坐在一旁看将士操练的宋如嫣见苏君安兄妹来了,当即迎了上去:“大少爷,二小姐,你们来啦?”

“嗯。”苏君安朝着宋如嫣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朝着矮房走去。

原本校场人多,加上苏月娄也不是**岁的小女孩了,所以苏君安为了避免别人误会她,并没有打算牵她。

苏月娄不明所以,习惯性地伸手握了哥哥的手。

苏君安侧过头,就对上了苏月娄葡萄一样大而明朗的眸子。苏月娄也才十四岁的年纪,苏君安生得高大,她才够得上苏君安的肩膀。

见到这一幕,苏君安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伸手将苏月娄握得更紧。

两人走在宋如嫣前面。宋如嫣看见两人握着的手,眸子暗了暗。

“月儿妹妹。”宋如嫣上前去,挽住苏月娄的另一只胳膊:“我今天在房子后面抓了几只蛐蛐儿,可有意思了,我们一起去看?”

宋如嫣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君安一眼。

“可是……”苏月娄和宋如嫣并不是很熟,这会儿被她挽着,有些不习惯。

“来嘛来嘛,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一天,无聊死了。”宋如嫣说着,拉起苏月娄就往房子后面跑去。

若是前世,苏月娄一定会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如今重生,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心境,对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也没了兴致。

大半个时辰,苏月娄在一旁看宋如嫣斗蛐蛐儿,自说自话。偶尔宋如嫣让她动手,她也会伸手摆弄两下竹筒里的蛐蛐儿。

“月儿妹妹,你好像对斗蛐蛐不感兴趣了?”宋如嫣看向她:“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看斗蛐蛐儿的。”

苏月娄摇摇头,朝着宋如嫣笑了笑:“我看你玩儿就好。”

宋如嫣也觉得没趣,瞥了瞥嘴:“这会儿***练兵马应该结束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若不是为了跟苏月娄有些话题,宋如嫣便不会那么辛苦地抓了这几只蛐蛐儿来。可没想到现在苏月娄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这阵子练兵早已结束,苏君安和宋陵两人在军营里下棋。

第六十一章 你先尝尝

宋如嫣带着苏月娄去洗了手,便让苏月娄先回军营了。苏月娄便坐在一旁看哥哥和宋少爷下棋。

没一会儿,宋如嫣便端了丰盛的果盘、茶点进来:“哥、苏少爷,你们这会儿渴了吧?”

宋如嫣说着,就将果盘和茶点递到苏君安面前:“大少爷。”

不知是宋如嫣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苏月娄心思细腻,苏月娄总觉得,宋如嫣就连端送茶点,都带着暗送秋波的意味。

“谢谢。”苏君安这样说着,也没客气,伸手拿了一片西瓜。

就连这样小小的举动,都能让宋如嫣心花怒放。她止不住笑意的模样落在对面宋陵的眼里。

“小妹,你先尝尝。”说话间,苏君安就将西瓜递到苏月娄嘴边。

苏月娄看向苏君安。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将西瓜往她嘴边又送了送?

苏月娄轻轻咬了一小口,苏君安这才将那片西瓜拿回,咬了一口。

见到这样的情况,宋如嫣多少有些不高兴。她放平了声音将果盘递到苏月娄面前:“二小姐。”

“谢谢。”苏月娄也礼貌地朝着宋如嫣笑笑,伸手拿了一片西瓜。

她总觉得,宋如嫣大概是讨厌自己了。

可是自己和哥哥打小就这样,从前宋如嫣不介意,也许是因为苏月娄还小吧。

这样想着,苏月娄将椅子挪了挪,坐得离苏君安远了些。

“小妹。”苏君安察觉到苏月娄的动静,往旁边望了望:“你无聊了?”

“没有。”苏月娄笑着朝苏君安摇了摇头。

苏君安又抽出离苏月娄近些的手,单手就将苏月娄的椅子挪回了原地。

……

今日苏君安回了军营,除了宋陵,也有些军中历练的官家子弟得知,前来与他攀谈拜会。

兄妹二人便派人给苏老爷报了信,留在了军营里,与诸位少爷吃晚饭。

军营中的大多是生性粗犷之人,晚宴也格外丰富热闹。

苏月娄坐在苏君安身边,也没什么话说,就夹了些鸡肉和菇类吃。

苏月娄够不着的菜,苏君安也会自然而然地夹给她。

“原本觉得,宋少爷出门随时都带着妹妹,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哥哥了。今天见到苏少爷,才觉得你们都把宋家兄妹给比了下去。”

苏君安治军严谨,却为人随和。他们打趣着,众人便哄笑起来。

说话间,苏君安也不否认,又替苏月娄夹了菜。

“哪有啊!”宋如嫣插话道:“苏哥哥和月儿妹妹的确是一等一的好兄妹。可我和我哥,不是冤家不聚头呢,他一天不惹我气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消停会儿。”宋陵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还不喜欢你老在我眼前晃呢!带你来军营,还不是想早点给你找个夫婿。”

“哎,你们在座,有没有看上我二妹的呀?看上就赶紧领走,省得她一天天惹我心烦。”宋陵说道。

众人都对宋如嫣喜欢苏君安的事情心知肚明,这会儿宋陵也是有意在给妹妹制造机会。

“喂!宋陵!好歹我也是文武双全的姑娘好不好,我只是不想嫁人,哪有你这么说我的?”

“哈哈!”一桌人都被逗乐。

“其实啊,咱们都明白,宋小姐喜欢的人是谁对不对?”旁人打趣道,将目光转向了苏君安。

“喔……”众人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声音。

“哪有哪有!”宋如嫣害羞道:“你们不要总拿我打趣好不好?”

“再说了,月儿妹妹在场,她还小呢,你们说这些……”宋如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苏君安。

“是啊,月儿还小,总得再养几年。”苏君安侧头,宠溺地看了看苏月娄:“我可没有阿陵那样口是心非。若是我妹妹出嫁,我一定是舍不得的。”

“哥哥。”苏月娄抬头看着苏君安:“我要是一直不想嫁呢?”

“那就不嫁。”苏君安抬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宋如嫣:“哥哥养得起你。”

苏月娄低头扒饭,生生忍住了眼泪。

有这样好的哥哥,也不知道前世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十三四岁就嫁给了梁玉霄这样的人渣。

“苏小妹也蛮漂亮的,要不是因为脸上的疤,长大了恐怕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呢。”一旁有人端详着苏月娄,开了口。

苏月娄脸上的疤最近淡去了许多,所以今天跟哥哥来军营的时候,就私自摘下了面纱,没想到这会儿又被人提起。

“说起来,京城里国色天香的富家姑娘不少,宋陵也该添个嫂子了。”苏君安看着宋陵,打趣道:“不过我妹妹可不行啊,月儿还小,我也不想她跟着宋如嫣,学得伶牙俐齿地,到时候跟我斗嘴。”

“哈哈……”军营里又是一阵其乐融融的笑声。

酒过三巡,苏月娄也喝了不少果酒,十来岁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竟醉醺醺的。

苏君安不动声色地夹了些青菜放到苏月娄碗里,好让她尽量醒醒酒。之后若是有人敬酒,他也都悉数挡了。

直到月上柳梢头,这场晚宴才结束。

苏月娄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苏君安便背起她,往苏府走去。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将两人的背影拉得老长。

“别看了。”宋陵和宋如嫣两人站在屋檐下,望着苏君安二人离去的背影,宋陵开口:“再看也不属于你。”

“放弃吧。”宋陵劝道:“你等不起一个三年了。现在放弃,起码还能做朋友。爹一直希望你嫁人,你若放弃他,爹也算能安心。”

“为什么?”宋如嫣捏紧了拳头:“他对他妹妹那么好,可是他们是兄妹啊。”

“哎……”宋陵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众人都有些微醉,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下,两人才能和平共处。

“哥哥。”苏月娄趴在苏君安宽大的背上,软软地开口,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说梦话。

“你说。”苏君安回答她。

“娘不在了,你不会再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苏君安回答道。

“我不想嫁人。”

“嗯。”

苏月娄将醉未醉,被苏君安一路背回了仙云阁。

将苏月娄放回床上后,苏君安便离开了。

第二日苏君安一早便去了军营,苏月娄在仙云阁睡到清晨,也没人来打扰她。

日上竿头,苏月娄竟觉得脸旁湿湿痒痒的,好像有人的目光一直看向自己。

苏月娄警觉地睁开眼,就对上了一脸陪笑的宋如嫣。

“如嫣姐姐。”苏月娄忙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无聊,来看看你。”宋如嫣蹲在苏月娄床前:“听说你哥哥去军营了,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啊……”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呀。

“有如嫣姐姐找我玩儿,我今天也不会无聊啊。”苏月娄回答道。

“那你赶紧起来。”宋如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苏月娄。

苏月娄起身后,和宋如嫣吃了些茶点,就被宋如嫣带去了马场:“行军打仗都要骑马的,我哥教了我很久,你哥有没有教你啊?”

苏月娄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教的,教的。”

“看好了。”宋如嫣眉毛一挑,翻身上了马。在马上飞快地跑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苏月娄面前:“月儿妹妹,在马背上驰骋,可畅快了,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苏月娄一笑,不紧不慢地上了马。

“你慢一点。”宋如嫣怕她摔了,下马扶住她。苏月娄前世就会骑马,不过不想打击宋如嫣的劲头,所以并没有跟她比,骑马慢悠悠地走着。

两人在马场玩了好一阵,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才结束,于是去军营找宋陵和苏君安。

走在去军营的路上,宋如嫣身上已经汗涔涔的了。

“月儿妹妹,你热不热?”宋如嫣说着,掏出袖中的干净手帕递给苏月娄。

苏月娄额头上出了些薄汗,不过宋如嫣出的汗更多。所以苏月娄摇摇头拒绝了。

宋如嫣拿回帕子,擦了擦脸:“月儿妹妹,我真羡慕你啊,还这么小,不嫁人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苏月娄看向宋如嫣:“也许我一辈子不嫁人呢?”

“你还小。”宋如嫣别过头,把目光放到远处:“若你长大了,爱上一个人,也会奋不顾身的。到时候,苏大哥可能会很难过吧。”

“不会。”苏月娄慢悠悠走着,想到前世悲惨的种种,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宋如嫣听到。宋如嫣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月儿妹妹,难不成你……”

“哦!我是说……”苏月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圆道:“我是说我有这么好的哥哥,当然不会再爱上其他无情又庸俗的男人了。”

“哦。”宋如嫣思索着答道:“的确,苏大哥对你那么好,其他男人应该很难做到吧。”

“嗯。”苏月娄点头回答道:“母亲过世得早,以前我很小的时候,都是哥哥照顾我的。”

第六十二章 赠送衣物

“我们相依为命了许多年。除去爹,我们就是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哥哥对我很好。”

“哎,月儿。”宋如嫣鼓起勇气:“你跟苏大哥那么好,那你哥有没有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苏月娄看向宋如嫣,她的眼光赤诚。

“没有。”苏月娄摇摇头:“我从未听他说起过别的女孩子。”

“这样啊?”宋如嫣眸子黯淡,喃喃道:“难不成真如传言,他是断袖?!”

“你很喜欢我哥吧?”

苏月娄看着宋如嫣患得患失的样子,于心不忍:“我从未见过他对女人动心的,就连在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面前,他都总是冷冰冰的。也许他对所有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对你不同啊。”宋如嫣被苏月娄说中了心事,当即红了脸:“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亲口说出讨厌我,我就不会死心的!”

“好月儿。”宋如嫣拉住苏月娄的胳膊求道:“要不,你问问他,问问他对我到底有没有好感,哪怕一点点,可以吗?”宋如嫣求道。

苏月娄看着她眼里的赤诚,找不到话来拒绝。过了片刻,只好淡淡点头:“好。”

两个一同去了军营,苏君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两人来了,他便站在原地等着苏月娄。

“哥哥。”苏月娄过去,软软地开口。

他伸手摸了摸苏月娄的脑袋:“就知道你会来,昨晚喝酒了头痛不痛?”

苏月娄摇摇头。她喝的都是些果酒,问题不大。

“明天爹要举办庆功宴,会有宫里的人来宣旨,明早可不能贪睡了啊。”苏君安嘱咐道。他剑眉朗目,笑起来眼里有光,也怪好看的。

“嗯。”苏月娄点点头:“好。”

“走,我们去里面吃饭。”苏君安牵起苏月娄的手,看了看宋如嫣:“宋小姐,你哥也在里面等着了。”

“哦,好。”哪怕苏君安只是出于礼貌地问候,宋如嫣也会很开心,便跟在他们身后来了军营里。

今日的午膳也丰富,下午还要练兵,所以也没喝酒,吃得比往常快些。

“今天哥哥忙,等会儿吃完午膳,我先把你送回去。”快要吃完午饭的时候,苏君安说道。

苏月娄一顿:“我想在这里等哥哥。”

“是啊。”宋如嫣附和道:“月儿妹妹在这里挺好的,我会陪她的,干嘛要回去呀?”

“爹这两天被姨娘和妹妹气到了,你总得陪陪他。”苏君安说着,习惯性地为苏月娄夹菜。

“哦,好吧。”苏月娄扒了口饭,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兴致怏怏地答应了。

在府里呆了十多年,早就厌烦了。现在哥哥在军营,她还是总喜欢跟着哥哥跑。

吃完了午饭,苏君安就带着苏月娄骑马回苏府。

“以后离宋如嫣远一点。”苏君安将苏月娄环在胸前,驾马的时候,没来由地说道。

呼呼的风吹过,苏君安的声音落在苏月娄耳朵里。

“其实……如嫣姐姐对我挺好的,她还那么……”

“我不放心你。”苏君安打断她的话:“我练兵的时候不能分心,其他人跟你在一起,我总也不安心。”

“哥哥。”苏月娄犹豫了好一阵,小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如嫣姐姐?”

苏君安沉默了好久。苏月娄以为他没听到,又不好意思再问了。

“除了月儿,其他女子在我心里都一样。”苏君安仿佛自说自话,又像是说给苏月娄听。

苏君安将苏月娄送到苏府门口,吩咐门口的家丁将她送回去后,就自己上了马,去了军营。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有些无聊。

自从哥哥回来后,她整日都是跟着哥哥转的,现在乍一闲下来,只觉得浑身难受。于是做了点汤品,去书房找父亲说会儿话。

如今陈姨娘已经脱离危险,因为前些天苏彦婉做下的事情,苏父也没了再将陈姨娘关进祠堂的心思。

倒是苏彦婉,这次把苏父气得不轻,被禁了足,罚抄女戒。

紫东苑里。

“娘,我让下人熬了些汤,您趁热喝。”苏玉伶端着一碗绿豆百合粥,进到陈姨娘的屋子里。

陈姨娘坐在床上,手里似乎攥着一张纸条,望着窗外出神:“你说,那日的事情若是有人暗中帮助苏彦婉,那会是谁呢?”

“是苏月娄?还是张姨娘?”陈姨娘自言自语道。她收到陈天佑的来信,得知他的手下全都在那晚死在了枫花苑中。

“最近他们好像走得挺近。”苏玉伶说道:“我都好几次看见苏……她往祥云苑跑了。如果那天的事情有人介入其中,那一定!一定就是她们!”

“哼!”陈姨娘冷哼一声:“一个苏月娄,一个苏彦婉。小小年纪,让你丢了贞洁,让我险些丢了命。苏家的这些小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娘。”苏玉伶安慰道:“你也别灰心。”

“现在我是准王妃,只要我们不出错,没有人再敢欺负到我们身上了。您先平复心情,好好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若不是因为贵嬷嬷,陈姨娘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佛堂了。经过这一次的教训,苏玉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陈姨娘接过苏玉伶手中的粥,三五两口喝了个精光。

傍晚的时候,军营里的训练也结束了。

苏君安也没打算过多停留,和宋陵交代了些事情后,便要骑马回苏府去。

“苏大哥。”他身后传来宋如嫣的声音:“你等一等。”

他转过头,看向宋如嫣。她打扮素雅而娴静,手里捧着一个装着衣料的托盘。

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她鬓边的发,显得格外美丽。

可惜苏君安不懂。

“宋小姐?”苏君安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宋如嫣低头,脸微微有些红:“我前些天给苏小妹做了件衣裳,能劳烦苏大哥带给她吗?”

苏君安看向托盘,里面是有一件石榴色的红白相间的衣裙:“好,谢谢。”

宋如嫣伸手将托盘递给他,他顺手拿起衣裙,却看见红石榴裙下,还有一套深蓝色的外袍。

“我在府里没事干,所以顺带给你也做了件,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可以再……”

苏君安皱了皱眉,碍于面子,还是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说完,苏君安便上了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宋如嫣看着苏君安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衣物之类的东西,他也收了。

不是有句古话吗?女追男隔层纱,也许自己一直这般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打动的。

苏君安文韬武略、又那样俊朗,若真能结为连理,让他像对待苏月娄一样对她,那实在是一个好夫婿呢。

宋如嫣这样想着,就轻快得如同一只雀跃的鸟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军营:“哥!”

“怎么?”宋陵坐在桌前,头也不抬:“他收了?”

“那还用说?”宋如嫣兴致勃勃地说道:“女追男隔层纱,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拿下。”

“切!”宋陵嗤笑一声:“好歹他也是驰骋沙场、纵横战场的大将军,你以为一件衣服就能将他收买了?”

“依我看,他不过是看在妹妹的份上,给你留了几分余地。”宋陵又毒舌道:“他除了对自己的妹妹,一贯冷漠得很,你在他眼里,或许连他的部下都比不上。”

宋如嫣的笑容立马冷了下来:“你不信的话,看着好了!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拿下!”宋如嫣说完,不悦地拂袖离去。

“切!”宋陵摇头:“也不知道这鬼丫头还要撞多少次南墙才肯死心。”

苏君安回了苏府,就将那件深蓝色的衣袍扔给一旁看门的家丁:“拿去扔了。”

“是。”那家丁将衣袍接过。

苏君安就去了苏月娄的仙云阁:“小妹。”

苏月娄见苏君安回来,便起身:“哥哥。”

“在写字呢?”苏君安走近苏月娄的书桌,见她在写字,就随手将宋如嫣给苏月娄的衣裙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我记得,之前你的字可是写得不太好的。没想到这段时间,你的进步这样大?”

苏月娄抿了抿唇:“可还是不及哥哥。”

“我教你。”苏君安说着,三两步到了苏月娄的身后。

他握着苏月娄白析柔嫩的手背,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苏月娄呼吸浅浅,手心微凉。

“月字很美,不是吗?”苏君安笑着看了看苏月娄,说道。

“咕……”正在这时,一声十分不应景的肚子叫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三妹,你还没吃饭?”苏君安问道。

“没有。”苏月娄回答道:“我想等哥哥的。”

“以后不许等了。有时候军营事情多,我未必回来得早。”说着,他又牵了苏月娄的手,往膳房走去。

才出了仙云阁的院门,就看见在外等候的婢女朝着他们行礼:“大少爷,二小姐,老爷现在在前厅,等您们用膳呢。”

第六十三章 随意丢弃的心意

“这么晚了,爹还在等我们?”苏月娄问道。

“是。”那个婢女答道:“老爷命膳房做了许多少爷小姐爱吃的菜,正等着您们过去呢。”

“知道了。”苏君安牵着苏月娄的手,往前厅走去。

远远地,苏月娄就看见前厅亮着橘黄色的灯光。

“我还记得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每次爹回家,都是这样的场景。”苏君安转头看向苏月娄:“小妹,你还记得吗?”

想来那时候苏月娄还小,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月儿什么都能忘,唯独哥哥、娘亲、爹爹不能忘。”苏月娄答道。

两人的背影相互依偎。青绾和昀湘,还有苏君安身边的吴昊也跟在身后。

“哎,你说。”昀湘碰了碰青绾的胳膊:“若是不了解的人见了大少爷和二小姐,会不会以为他们是恋人啊?”

吴昊隔得并不远,又是练家子,听力甚好,这会儿听了昀湘的话,不屑地斜乜了她们一眼。

“别瞎说!”青绾皱眉,不悦道:“若是让别人听去了,小姐该如何自处啊?”

“随口说说而已嘛。”昀湘撇了撇嘴:“这里又没有旁人。”

“小姐和少爷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好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青绾不满道:“你要是再乱说,当心我可告诉小姐,让她好好治治你。”

“别。”昀湘双手捂嘴:“好青绾,我不说了,你可别告诉小姐。”

青绾白她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走了。

两人牵手进了前厅,就看见苏老爷在桌前等着了。

“都饿了吧?”苏老爷拿起筷子:“许久没有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了。赶紧坐下吧。”

苏月娄和苏君安才依次坐下。

“这次回来,你可有什么打算?”苏老爷望着苏君安,开口。

“若玉南关再无战事,儿子便留在都城了。平常跟宋陵练练兵,也挺好的。”苏君安也拿起了筷子,回答道。

“可有想过婚姻大事?”苏父接着问道。

苏君安夹菜,顿了一顿:“儿子并无心仪之人,暂时不想娶亲。”

“可你都快二十了,别的男子到这个年纪,哪个不是子女绕膝?”

苏君安比苏月娄大五六岁,也早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那又如何?”苏君安说道:“若是一辈子觅不到心仪之人,儿子一辈子不娶亲也无妨。”

“今日宋相找我谈过了,我看宋家嫡女挺不错,也配得上你。”苏父补充道:“你是苏家的独子,应该在这方面多努努力。”

苏君安听了苏父的话,嘴里的饭食也变得没滋没味:“父亲尚且年轻,还可再努努力。”

苏月娄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暗笑,眼光咕噜转着在父亲和哥哥脸上游移。

苏父对上苏月娄的目光。苏月娄还小,苏父直觉得在她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妥,于是扯着嗓子干咳了几声。

“我儿优秀。”苏老爷为苏君安夹了些菜:“可总也不能这样,缺个人照顾,让为父担心。”

“吴昊挺好的。”苏君安答道。

“吴昊一个大男人,哪有女子体贴?”

“我院里有老嬷嬷的。不缺女子。”苏君安答道。

苏父听完,只得无言地摇摇头。

“爹。”苏君安见苏父沉默,突然开口:“你想娘吗?”

苏父闻言,突然就沉默了。

他的发妻,他两个孩儿的生母,跟着他吃了半辈子的苦头,哪知刚过上好日子后不久,就与世长辞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那是他一生都觉得亏欠的人,如何不想?

别看苏父平常三妻四妾日子过得舒坦,这会儿提到发妻,一介武夫依然红了眼眶。

“父亲,儿子很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感情。就算孩儿遇到心仪的女子,此生要娶,也必只娶一人。”苏君安说道:“如果没有,儿子也不愿意生活被外人打扰。”

苏父淡淡点头:“你如今已经是朝廷栋梁,能够独当一面,我也管不了你太多。”

说到这里,苏父也大概明白了苏君安的心思,便把话题引到了别处。一顿饭吃过,也已经很晚了。

苏君安照例送苏月娄回了仙云阁,才回自己的延思院。

因为知道是哥哥的庆功宴,所以第二天苏月娄起了个大早。见到书桌上放着件石榴色的衣裙,以为是哥哥买给她的,便拿来穿了。

来到前厅的客房,苏月娄便看见宋如嫣到了前厅,正在陪着苏父说话,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苏月娄想着,宋如嫣应该很爱哥哥的吧。或许觉得哥哥总是冷冰冰的,所以想给苏父留个好印象,好帮着她说说话儿。

苏月娄想到昨天哥哥说的话,突然觉得宋如嫣挺可悲的。喜欢上一个对自己毫无感觉的人,除非奇迹发生,便注定是个悲剧。

“如嫣姐姐。”苏月娄还是笑着迎了上去:“这么早啊。”

“是。”今日的宋如嫣打扮有些素雅,举手投足之间少了些军营里的野性,多了些娴静成熟的韵味,倒也很美。

“月儿妹妹穿上这件衣裙,果然很是漂亮。”宋如嫣打量着她,伸手拉了拉她的手:“真羡慕你啊,豆蔻年华,穿什么都好看。”

“如嫣姐姐。”苏月娄一愣:“这件衣服”

“好看。”宋如嫣不明白苏月娄的疑惑,朝着苏月娄点了点头。

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苏月娄侧头,就看见了苏君安。

“哥哥。”苏月娄见苏君安过来,就抽回被宋如嫣握着的双手,朝着苏君安跑去。

苏月娄站在苏君安面前,仰望着他。饶是她在同龄人面前显得身形高挑,也比他矮了半个个头。

宋如嫣也看见他了。他今天穿了件黛青色的外衫,整个人干净又干练。他虽常年混迹军中,却天生皮肤白皙,不似其他人浑黑。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他也越发精神。

简简单单的一件外衫,就勾勒出他的眉目如画,让人无法自拔地沉迷。

苏君安沉默着摸了摸苏月娄的头,又习惯性地牵着她,到了父亲面前:“爹。”

“这位如嫣姑娘,是宋相的女儿,想必你也认识?”苏府故意问道。

“宋小姐,你好!”苏君安闻言,礼貌性地和宋如嫣打了个招呼。

“大少爷。”宋如嫣慢慢靠近他,福了福身:“苏府这样别致,又这样大,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不知道大少爷能否带我四处看看?”

“那是自然。”苏老爷说道:“安儿,你们便带宋小姐四处看看。过会儿再回前厅用早膳。”

“好。”苏君安颔首。牵着苏月娄的手,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小姐,请。”

这会儿还早,苏府上上下下的人却也都忙碌起来。

按照消息,今天朝堂封赏的圣旨也该下来了。

今日庆功宴,除了苏君安的一些军中好友要来,朝堂上苏老爷的许多旧识也会来。说不定,来的人中,还有皇上的皇子,自然是十分隆重的。

苏君安一行三人在苏府的各色园子里逛着,一路无话,也甚是尴尬。

“大少爷。”宋如嫣打破宁静,主动搭话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恭喜你呢。”

“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年少有为,军中将士都很崇拜你呢。”

“男儿当保家卫国,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足挂齿。”苏君安许是不太想说话,淡淡回答道。

“大少爷,你在玉南关,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打仗艰辛,哪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苏君安敷衍道。

“哎”突然,宋如嫣的双眼定格在路过的一个家丁身上,她看清那家丁身上穿的衣服,立马变了脸色。

“你站住!”她朝着那个家丁说着,快步跑走到那家丁的面前,伸手提住了家丁的胸襟:“你的衣服哪儿来的?!”

“我”那家丁刚要回答,就心虚地看了看苏君安的脸色。

“不必为难他。”苏君安说道:“是我送给他的。”

宋如嫣一时间双眼通红,看向了苏君安:“你就这样送给别人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

男未婚女未嫁,她送衣物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我穿着不合身,所以就送人了。”苏君安神情淡漠,眉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苏某醉心沙场,无心男女之情,若宋小姐觉得今日之事太过丢人,往后便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还有。”苏君安继续补充道:“即使我爹再喜欢你,也不能代我做任何决定。宋小姐也不小了,该懂得找一个珍惜自己的人。”

“你”宋如嫣看着苏君安,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脱下来!”宋如嫣看了看那个家丁,命令道。

那家丁早已吓坏了,依言将那件外衫脱了下来。

宋如嫣接过外衫,抱着外衫便哭着跑开了。

“如嫣姐姐。”苏月娄见状,想要上前安慰宋如嫣,却被苏君安一把拉住了。

“少爷,这奴才也没想到这是宋家小姐送您的衣服。若是知道,奴才打死也不会穿的。还请少爷饶命!”

第六十四章 庆功

苏君安看了看吓得抖若糠筛的家丁:“算了,你走吧。若再有下次,你也不必留在苏府了。”

那家丁这才如获大赦,道完谢后急忙跑开了。

“哥哥,如嫣姐姐她会不会有事啊?”苏月娄有些担忧地说道。她的手腕仍被苏君安握着。

“由她去吧。说清楚也好,我不想让她一直误会下去。”或许她哭过之后,也就好了。

“可是”苏月娄抬头看着苏君安,顿了一顿:“我这件衣裳,也是如嫣姐姐送的?”

“嗯。昨天跟你练字,忘了告诉你。”苏君安答着,就带着苏月娄往膳房走去:“去吃点东西”。

如苏月娄一般聪明,也想通了。宋如嫣哪是有心为她做衣裳,分明是想送苏君安的。找不到由头,所以才给她做了一件,当了个幌子。

这样想着,苏月娄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石榴色衣裙,觉得如同穿了件扎人的稻草衣一样。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还没用早膳,这会儿去前厅说不定就能碰见宋如嫣。还可能会被苏父训一顿。所以还是去膳房解决的好。

两人去了膳房,一番朵颐后就去了苏月娄的仙云阁。这会儿宾客都还没到,还可以偷闲。

他们找了两柄剑练身手。一番说说笑笑之后,八殿下来了:“我说怎么四处寻不到你呢?原来你在这儿!”

八殿下跨进仙云阁的院子,目光就落在苏月娄脸上。只见她未戴面纱,脸上的疤也全然不见了。

“丑丫头,你的脸”梁一辰一愣。

苏月娄的脸肤若凝脂,她轻轻抬眼,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之感,尚带着豆蔻年华的青涩味道。

“月儿前些时间脸上有伤,现在已经好了。”苏君安在一旁说道:“可别丑丫头丑丫头地叫,我妹妹漂亮着呢!”

梁一辰转头看向苏君安:“大少爷,我先前可没看出来,你这一介武夫,这么宠妹啊!”

“八殿下。”苏君安爽朗地朝着苏君安笑着,扔给他一把剑:“我们正在练剑,要不你也来?”

因为八殿下奉旨前去玉南关接应苏君安,两人也相处了一段日子,所以也算熟识。

八殿下并没有客气,接过剑就朝着苏君安攻去:“你可看好了!”

苏君安见梁一辰朝着他攻来,立马往旁灵敏一躲。苏月娄与苏君安也极有默契,见状抛出了自己手中的剑:“哥哥,接着!”

两人比试了一番,苏月娄在一旁看得起劲儿。

苏君安比梁一辰年龄大些,又在沙场历练过,这方面自然胜过梁一辰的。可梁一辰是皇子,苏君安总也手下留情。

直过了大半会儿,两人才停下。

“少爷、小姐。”一旁有婢女前来通传:“正殿来了客人,老爷让您们带上宋小姐去正殿。”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已经半天不曾见到宋如嫣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园子里,宋如嫣一个人哭了许久。

“哎。”她身后,来了一人:“今日是苏府的好日子,你是什么人,竟在这里哭泣?”

宋如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后,立马停止了哭泣:“是你?!”

这不正是那天苏君安回城,嘲笑她是大龄剩女的男子吗?

想到此,宋如嫣便觉得丢人,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里是苏府,你乱跑什么?”

“我随我爹来给苏小将军庆祝,听到这里有人在哭,所以过来看看。怎么?不行啊!”孙喜说道。

“哎”孙喜看着宋如嫣叹息,摇了摇头:“这么一个大美人,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解风情的给气哭了。”

“是苏家大少爷?”孙喜侧头问她。

宋如嫣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天你一匹马气势汹汹冲到苏大少爷面前,可算又在京都火了一把。”孙喜看着宋如嫣,实话实说道。

“这”宋如嫣听了,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要我说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他真是一颗捂不热的石头心,还不如回头是岸。毕竟天下好男儿不止他一个。”

“你说得容易。”宋如嫣就这么站着,眼泪就如同珍珠一样大颗大颗掉落。

“待会儿来的人会越来越多,早点擦干眼泪,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孙喜好心为她递上一张手帕。

“谁要你的怜悯。”宋如嫣并没有接过:“你也跟他们一样,那天在街上不是还嘲笑我这么大还没嫁出去吗?!我才不需要你假好心。”

宋如嫣说着,拂袖擦泪,转身就要走出了园子。

这边,苏君安和苏月娄正走到前厅,就见到前来的宾客,还有四殿下等人。父亲坐在主位上,时而与人攀谈。

四殿下坐在席下,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看见她和苏君安来了,便主动起身,迎了上去。

“苏将军骁勇善战,为国立功”

苏月娄站在一旁,一直不曾说话。人多眼杂,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便议论,所以即使脸上的伤痕已经全然不见,她也蒙了面纱。

苏玉伶在不远的地方,显然看到了四殿下向苏君安示好的模样。

“四殿下。”苏玉伶见状,跑上前去:“我见你身上素净,便为你做了个香囊,送给你。”

今日她为了让别人见到她最美的一面,特意穿了一件红石榴色的长裙,粗看上去,和苏月娄的身形有些像。

不过,苏月娄显得更为纤细高挑。

苏玉伶说着,就递上了那枚做了许久的香囊,眼光带着某种期盼,落在四殿下脸上。

四殿下环顾四周,只见在座绝大多数人的眼光,都落在了他和苏玉伶的身上。

想必现在京城中的权贵都知道了,四殿下要娶苏家三小姐苏玉伶为王妃。

前些日子苏家三小姐在偏殿失贞的事情,可是被这些人统统看在眼里了呢。

“哟!三姐,这还没成亲呢,就表演起这般你侬我侬的戏码了?”一旁的苏彦婉见不得苏玉伶这样的样子,说道。

四殿下一时间无地自容。

想到偏殿和清画苑的那些事情,四殿下就没好气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说着,也不顾苏家嫡兄妹在场,便扬长而去。

“这”苏玉伶在孙君安兄妹面前,受到这样的羞辱,脸上有些挂不住。

“三妹,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你和四殿下还没有成婚。”苏月娄见场面一度尴尬,便出言缓和道。毕竟未婚女子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赠送礼物,确实不妥。

“不用你假好心。”苏玉伶回答道:“你们现在看到我的笑话,开心了?”

苏玉伶说着便跑走了,苏彦婉见状,满意地品了一口茶。

“月儿,别管她。”苏君安见苏玉伶对苏月娄无礼,有些不悦,不过并没有发作,侧身往苏月娄身前站了站,挡住宾客们好奇的目光。

“嗯。”

苏月娄察觉到宾客中有人看向自己,目光向人群中一望。

来祝贺的宾客也差不多都到场了,众人都坐下等着开席。角落里,六殿下一身银袍,抬头时,正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如触电一般,苏月娄立马移开了视线。今日来了的其他皇子都向着苏老将军和苏小将军寒暄了一番。唯独他,来都来了,却好像刻意低调,并没有刻意套近乎。

“苏将军。”门外,是三殿下的声音。

“哈哈哈,恭喜啊!”三殿下说着,踏进了前厅。他的身后,跟着三王妃和他的胞妹五公主。

“哟!三殿下!”苏将军见三殿下来了,立马起身迎接:“难得三殿下光临,老夫有礼了!”

“我若不来,如何宣旨啊?”三殿下说着,打开手上一直双手捧着的长卷。

见圣旨如见皇上亲临,众人纷纷跪下。三殿下是皇上面前的肱骨,深得百姓爱戴、皇上信任,他亲自前来宣旨,可谓是极大的殊荣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家嫡子苏君安平复玉南关有功,今封为武安候,统领十万禁军,任总督一职。望日后躬行克己,不负朕望。钦此!”

“微臣谢恩!”苏君安谢恩接旨。

宣完圣旨后,众人纷纷坐下来。菜也渐渐上齐,各色佳肴散发着香气。

苏君安端起酒杯:“诸位!”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苏某在外三年,今日回来,得蒙皇上信任,封官加爵。也感谢诸位今日前来捧场,往后咱们同为皇上分忧,还望相互扶持,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苏某的地方,苏某绝不推辞!”

他举起酒杯:“这杯酒,我便敬在坐的各位了。”

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一番响应后,将酒喝下。

苏老将军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十分欣慰。他原本见到苏君安对待宋如嫣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玉南关呆了三年,变得愈发木讷。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他想多了。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让现场的气氛活跃起来。众人也都举起筷子,开始用餐。

宋如嫣坐在宋陵和宋相旁边,眼睛时不时往苏君安身上瞟。每每看见苏君安装作不经意地替苏月娄夹菜,心里就酸得不行。

第六十五章 临危不惧

哪怕他将对妹妹的好,分给她一半,哪怕一半,该有多好呀。

此番苏家宴请,不但准备了各色美味的菜肴,也准备了饭后娱乐的马吊、戏班,供前来的宾客消遣。

酒足饭饱后,宋相坐在苏老将军的身旁,看着苏家的女儿们坐在席下,各做各的事情:“镇国将军,你这儿女绕膝,真是有福啊。不像老夫,家里只有宋陵兄妹,总也冷冷清清的。”

宋相痴情,一生只娶了一妻,家里也还算幸福和谐。

“哎”苏父叹息一声:“总归是些女儿,到了年龄也是要嫁人的。何况,这人多了,家里的明争暗斗总不会少。”

“说起来,你比我有福啊!”苏父看着宋相,感叹道。

他们两人一个官至宰相,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在朝廷的地位不相上下,感情也还算可以。

“你的女儿这么多,才艺如何?”宋相说道:“我虽是文官,可我家如嫣可是文武双全呐!”

“尚可,尚可。”苏府点点头,有些敷衍地答道。

“不如,让她们展示展示,若是有适龄的人看跟如嫣对眼了呢?也算解决老夫心里的疙瘩了。”宋相提议道。

苏父看着宋相:“好啊。”

大概宋相是想给宋如嫣觅个乘龙快婿,既然有这个机会,苏父也就成全他了。

如今苏父掌家的是祥云殿的张姨娘,苏父也就将这种女儿间的事情交给她了。

各家带来的小女儿都被张姨娘召集到了一块儿。

张姨娘手里捧着一柄上了年头的血色玉如意,说道:“今天各家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展示展示自己的本事,琴棋书画样样皆可啊!”

“各家小姐可要拿出自己的真功夫,咱们苏老爷说了,谁表演最出彩,这玉如意就归谁了。”

那柄玉如意是老爷的心爱之物,放在书房有几年了,珍贵无比。如今拿出来,众人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提了上来。

除了苏家正房和比较受宠姨娘所生的四五个女孩儿,还有其他达官显贵家带来的嫡女,在场的女子总共也有二三十来个。

身在显贵之家,又能被父亲带着参加重要的宴席,这些女孩儿大多都会琴棋书画,这会儿展示自己的长处,博得众人一阵喝彩。

看着那些女孩儿一个个上去又下来,宋如嫣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上前表演的意思。

“还有谁要上来?”前面一个姑娘表演后,张姨娘循例问道。

无人回答。

“若是没有”

“啊”宋如嫣喊了一声,一下子跌到了表演的场地上,又迅速爬起来。

“如嫣小姐,你要表演什么?”张姨娘问道。她的身边,琴棋书画的工具样样齐全。旁边还有跳舞奏乐的乐师。

“这”宋如嫣犹豫着,往后望了一眼。眼光一扫而过,孙喜的脸庞也一晃而逝。

她不是自己站出来的,分明是被人推出来的。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家伙!

“女儿,为父相信你!”宋相发了话,为宋如嫣鼓掌。

“加油!”宋陵也在一旁为她打气。

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宋如嫣开口:“我我便弹一曲钗头凤吧。”

她本来受了苏君安的一番刺激,不想再出任何风头的,只是现在被人强推了出来,如果退缩,就更加丢人了。

钗头凤是陆游唐婉的别情之作,原本宋如嫣这样火烈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弹出这样哀怨的曲子的。

可她今天因为苏君安早上的话语心思郁结,生生将曲子弹得在座的人都快流了眼泪。

“小妹。”苏君安看向苏月娄:“我从回来,还没听你弹过琴呢?你要不要”

苏月娄听了苏君安的话,看向宋如嫣,没有回答。

宋如嫣显然见到了兄妹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心里越发嫉妒。明明是兄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亲密呢?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鼓了掌。

张姨娘笑着过去,站在宋如嫣旁边:“宋小姐的琴弹得极好,若没有人”

“姨娘。”宋如嫣朝着张姨娘笑了笑:“我记得,月儿妹妹还没有表演呢。”

她的目光转向苏月娄:“月儿妹妹,你是不是害羞?”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便朝着苏月娄看过来。

苏月娄闻言,慢慢走过去:“既然如此,月儿便弹一曲琵琶吧。”

苏月娄说着,宋如嫣便起身来让了座。苏月娄坐下来,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琵琶,开始试音。

芊芊柔夷,即使蒙着面纱,犹抱琵琶的模样半遮面的模样也是极美的。

四殿下坐在席下,看见苏月娄上场,心里的怒火再次被勾了起来。从折枝飞箭、到跟苏玉伶的婚事,这个女人无一不跟他作对,没有哪一次不是让他丢人丢到家!

想到自己向她示好,却反被她羞辱砍伤的事,还有她设计将他和苏玉伶这个贱妇送到一张床的事,梁玉霄心里就有气。

她不是很会舞剑吗?!

苏月娄的琵琶声刚响起,梁玉霄就提着剑冲了上去。笑着跳到了古琴上,居高临下地用剑指着她:“我记得你很会舞剑,上次没机会,不如这次我们舞一舞?!”

梁玉霄说着,手中的剑就径直刺向了苏月娄的面纱。他要让人看看,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丑女!

有哥哥在场,苏月娄毫无防备,见这突发的状况只能用琵琶一挡,转了个身。

一瞬间,四弦一声如裂帛,苏月娄手中的琵琶弦尽断,发出尖利的声音。

苏月娄的面纱也应声而落。

梁玉霄再一抬头,原本凶唳的眼神也尽换了惊讶。在他对苏月娄不多的印象,苏月娄极少穿红色这样的艳色,没想到,更衬托了她的清丽脱俗。

她抱着弓弦尽断的琵琶,站在一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若曹植笔下的洛水女神。

那晚他掀开她的面纱,是见到她有着黑褐色伤疤的脸庞的。那晚他便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急切地躲开了。

哪知道,她脸上的伤疤好了,竟是这般倾国倾城的模样。

众人见了苏月娄此刻的容貌,也不由得一惊。

要知道,从前京都传言可是苏月娄是有名的草包丑女的!眼前这肤如凝脂、倾国倾城的模样,哪里跟丑女沾得上半点关系?!

“哎,原来这苏家小姐,不是丑女啊?”一旁的宾客有些惊讶。

“上次秋宴我就想看看她的真容,还真是让人意外呀”

“可她为什么总要蒙着面纱呢?”

苏君安见梁玉霄提了剑,招式凌厉,想要上前帮苏月娄。

“冷静。”宋陵拉住他:“我看四殿下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你若就这样冲上去,说不定反倒坏事。”

苏君安这才退回原地,静观其变。若梁玉霄敢伤害她,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四殿下,小女子不知道哪里惹到您了,竟让您拿着剑刺向我?”苏月娄站定,问道。

“我”梁玉霄回神:“不过就是想找你比剑,那么紧张干嘛?”

说着,梁玉霄便举着剑朝着苏月娄刺去:“看招!”

苏月娄见他攻过来,侧身躲过,用琵琶跟他对起了招。

梁玉霄原本想借这个机会报复一下苏月娄,哪知道她的武力在自己之上。

因为对方是皇子,苏月娄也没傻到大庭广众之下出杀招,只一味地躲避着梁玉霄的攻击。

因为看起来,就仿佛是苏月娄在有意让他。梁玉霄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手上的招式也凌厉了些:“你为何不出招,你还手啊!”

之前在仙云阁外,她不是那么能打吗?

然而,听到这话,苏月娄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躲了。梁玉霄的剑来不及收,就要刺入她的肩。

梁玉霄神色突变,想要收回手,也根本来不及了。

“够了!”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梁子邺就到了苏月娄身前,一个旋身踢掉了梁玉霄手上的剑:“四哥,你一个堂堂皇子,如何这样去逼一个小女子?”

“我……”梁玉霄手中的剑被踢掉,愣在原地。被梁子邺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四殿下。”苏月娄开口:“您贵为皇子,小女子不敢伤你。若民女惹了四殿下厌恶,四殿下大可将民女杀了,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地羞辱民女。”

“小女子?”梁玉霄看着苏月娄,反问道。她哪是什么小女子,她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美人!都算计他不是一回两回了。

就像今天一样。几句话就让人觉得他是有意报私仇。

梁玉霄平复了心情,拱手赔礼:“并非。”

“只是上次看见二小姐跟六弟舞剑舞得甚好,觉得二小姐文武双全,有意切磋一番罢了。”梁玉霄继续赔礼道:“今日是小王鲁莽,险些伤了二小姐,小王给二小姐赔礼了。”

这一番话,成功打消了众人对四殿下刚刚做下的事情的坏印象。

梁子邺侧头看向苏月娄。这个不顾自身安危的女人,刚刚看见剑刺过来也不躲!

她一定是故意的,就像上次拿烛火烫伤自己一样。

心底有多大的恨意,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损兵八百的报复方式?

第六十六章 逢凶化吉

苏月娄看着六殿下,有些不明白他眼里流露出的神色。

“六殿下。”苏月娄朝着梁子邺行礼:“多谢六殿下相救之恩。”

六殿下并未回答,转身走了。

“罢了。”苏老爷发了话:“二小姐恐怕受了惊吓,快扶二小姐下去休息吧。”

“是。”两个婢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

苏老爷一直在一旁看着。方才见到梁玉霄拿剑挑衅苏月娄,心里也不甚高兴。

毕竟梁玉霄现在已经是三小姐的准夫婿了。

所以这会儿对于梁玉霄的作为,他也不置可否,只吩咐下人扶了苏月娄下去休息。

苏月娄就被丫鬟带下去休息了。

将那柄血色玉如意给了宋如嫣,今天各位贵小姐的表演也都结束了。下午也无事可做,众人就留在苏府,打打马吊,看看戏。

在座的内眷有的精神满满,三五一群闲聊着八卦;有的陪着几个小孩儿在一旁玩耍,有的止不住倦意,去了客房休息。

这会儿也无事可做,苏月娄坐在窗前,临摹起古人的上阳贴来。

“砰砰砰!”门敲了三下。

“谁?”苏月娄说着,示意青绾开门。

“回二小姐。”敲门的是一个脸生的嬷嬷:“大少爷在老爷的书房,正因为宋小姐的事情被老爷训话呢,这会儿两人吵了起来。所以老奴过来报个信儿。”

“什么?”苏月娄眉头轻锁,站了起来。

“奴才们都不敢劝,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少爷?”老嬷嬷说道。

“我知道了。”苏月娄旋即提起了裙摆,往苏老爷的书房走去。

她一路快步走着,只希望哥哥不要因为宋二小姐的事情跟爹起冲突。

苏君安正从大殿出来,路过的时候,正看见一抹红石榴色衣裙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她的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老嬷嬷。

今日苏玉伶和苏月娄的着装十分相似,他便没有喊,想要绕过拐角追上去。

“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宋如嫣走到了苏君安身后:“我能跟你谈谈吗?”

苏君安不想理她,转头就要去找苏月娄。

宋如嫣却拦在了苏君安面前,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住喉咙:“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吗?在你心里,是不是我连你妹妹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你今天早晨的话太伤人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若你真的讨厌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打扰你了。”

“宋小姐,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苏君安停下动作,望着宋如嫣说道。

宋如嫣不说话,眼泪就扑漱漱地掉了下来,手中的簪子一点点刺向脖子,渗出了血迹。

“我答应你。”苏君安见状,只得无奈道。

苏君安来到一处僻静的园子,背对着宋如嫣开口:“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宋如嫣鼓起勇气,伸手从背后抱住了苏君安。

“即使你讨厌我,也请不要躲开。”宋如嫣流着泪闭了眼,感受着苏君安的气息。

“苏君安,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从小到大,就算我拼尽了全力,你都不会正眼看我,你的眼里始终只有你的妹妹。我常常想,若你能将你给月儿妹妹的关心,哪怕给我一半,该多好啊。”

“你如今是声名鹊起的武安将军,我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可是我只是一个年过十七的大龄女子,我越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也更看不上我了。”

“我从前都不会做女工的,你知道那天我给你的衣服,花了我多少的心血和勇气吗?可你居然拿着我一针一线的心血,去送给一个下人。”

“苏少爷,我如今已经十七了,我爹一直以来,都希望我早些嫁人。我想像娘一样,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哪怕你不喜欢我,能不能给我一点尊严,能不能……”

“哪怕我进了苏家,一辈子……”宋如嫣声音颤抖:“一辈子独守空房也好。”

“苏大哥。”宋如嫣泪痕凌乱,放开苏君安,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一定会对月儿妹妹好的。哪怕你娶再多小妾,哪怕你外面有再多的女人,我也不会管你,我不会吃醋的,我只想……”

“宋小姐。”苏君安掰开她紧紧握住自己衣袖的手:“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我希望你能够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但那个人,绝不是苏某。”

“两情相悦?”宋如嫣望着苏君安:“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一点也不曾喜欢我,如何两情相悦?”

苏君安也不想与她说更多,转身朝着园子外走去。

“你别走,求你别走。”宋如嫣上前拉他。

“宋小姐,请自重。”苏君安不再管她,拂袖而去。

宋如嫣独自倚在花坛的栏杆边,仰望着天空,想要把这绝望的泪水憋回去。

不远处的松树下,孙喜望着宋如嫣的方向,生生折断了一根松枝。

苏君安出了园子,便迎头碰上了八殿下,还有几个朝中正当权的官员。

“武安将军!”八殿下为首,上前打招呼:“难得偷闲,不如一起去品茶?”

其他几人也附和邀请。

苏君安望着几个盛情邀约的官员,也不好意思拒绝,便跟着他们去了。

因为想着快些赶到书房,在老嬷嬷的建议下,苏月娄没有带随行的婢女。孤身一人就毫不停歇地赶到了书房。

然而,书房房门紧闭,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声音。外面也没什么人,安静得出奇。

“二小姐,老爷和大少爷就在里面了,您进去吧。”那老嬷嬷说道。

“嬷嬷。”苏月娄直察觉不对,于是问道:“您是父亲身边的人?”

“是,是。”那老嬷嬷眼神闪烁,含糊地答道。

“可是我没见过你啊?”苏月娄接着说道。

“老奴是刚调过来的,所以小姐不认识也正常。”老嬷嬷赔笑道。

“如此……”苏月娄转身要离开:“我便不进去了。”

“哥哥和宋小姐的事情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苏月娄说道。

“哎?小姐。”老嬷嬷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暗处的一颗矮子松后面,一个面相阴鸷的男人朝着那老嬷嬷使了使眼色,眼睛落在了不远处地上的锤衣棍上。

“砰!”苏月娄应声倒地。

苏月娄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昏黄灯光。有人正从外面开锁,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迷香的味道钻入鼻尖,苏月娄算是明白了。有人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个大汉进来,反手就关上了门,门外又被重新锁上了。

父亲书房的窗开得格外高,苏月娄憋着气,奋力爬上去,才发现窗被人锁死了,根本打不开!

那几个男人看见苏月娄,便淫笑着上前:“小美人儿,来吧!”

“你们放肆!”苏月娄倚在墙角,不得已吸入了几口迷情香:“我是苏府二小姐,武安将军的妹妹!你们谁敢动我?!”

“哟!”几个大汉面面相觑,随即笑道:“什么大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就算是大小姐,闻了这香,怕是也欲罢不能吧?!”

“还挺漂亮!”其中一人上前撕扯苏月娄的衣衫:“小美人儿,让哥哥好好亲热亲热。”

“不要!”苏月娄拼命护着衣物,却仍被那些暴徒撕开一个口子。

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

“砰!”窗户旁传来一声响,有人从外面踹开了窗户。

“月儿。”窗外,梁子邺伸出双手:“来。”

“臭小子,敢坏我们好事?”几个暴徒见梁子邺砸窗户,纷纷把凶狠的目光转向梁子邺。

苏月娄见状,眼疾手快地拖过一旁的桌子,围着自己猛地扫了一圈。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落地,桌子也将那几个暴徒的身体弹出老远。

苏月娄迅速跳上桌子,梁子邺拉着她的双手,将她拉出了书房,站在临时搭的桌上,环抱着她盈盈一握的柳腰。

“想跑?”后面的暴徒见状,追了上来。

白皓跟在梁子邺身后,一刀砍向最前面的暴徒。那大汉胳膊上瞬间被拉了一条长长的伤痕:“好好待在里面!你们要是敢闹,或者从这里出来,小爷我砍断你们的手脚。”

说着,白皓便将窗户重新关住,用刀柄将门钉钉死。

苏月娄秋衫半露,面色绯红,被梁子邺抱在怀里,手搭着他的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爷,你说,是谁要害二小姐?”白皓问道。

“我送你回去。”梁子邺没有回答白皓的话,将苏月娄打横抱起,跳下了临时搭在外面的桌子。

“六爷,那这边……”白皓问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梁子邺的声音清冷:“我相信你能办好。”

说着,梁子邺抱着苏月娄便扬长而去。

白皓靠着窗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声音了。也许在给那个受伤的人包扎伤口,也许是中了迷香,失去了神智了。

白皓站在桌上,袖中暗器出手,勾住了书房的檐牙,三两下就猫腰上了屋顶。

第六十七章 谣言

他趴在最高的梁峰后,将门前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哼。”陈姨娘在书房门外的不远处,看着苏月娄被打昏,几个大汉进了里面去,得意洋洋地说道:“总地说来,姜还是老的辣。”

她看向一旁的苏玉伶和贵嬷嬷:“贵嬷嬷,我们走吧,去正殿把所有人都叫来,看看这一向乖巧的二小姐,发起浪来是什么样子!”

“娘。”苏玉伶看向陈姨娘:“我也去。”

陈姨娘撇了撇嘴:“你如今是准王妃了,总不能失了四殿下的体统,你不必去,赶紧回紫东苑,等会儿听了风声再出来。”

“哦,好。”苏玉伶点头:“那我回紫东苑等着娘的好消息!”

苏玉伶说完,陈姨娘和贵嬷嬷就去了正殿,苏玉伶就往紫东苑走去。

白皓见状,嘴唇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轻功了得,趁着苏玉伶路过转角的功夫,一记手刀便打晕了她。

“送你们一个礼物!”书房的窗户被重新打开,已经没了神智的苏玉伶被白皓从窗户扔了进去。

里面迷香的气息萦绕,几个中了迷香的男人早已按捺不住,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苏玉伶扒了个精光。

这边,梁子邺带着苏月娄一路不停地跑着,然而,却在偌大的苏府迷了路。

“月儿。”梁子邺看着苏月娄:“我……忘了仙云阁怎么走。”

“别……”苏月娄声音旖旎,脸比方才更红了几分:“我不想让她们看见……”

梁子邺无奈,随手推开了一扇卧房的门。

卧房内日光昏暗,梁子邺掀开妃色的纬帐,将苏月娄放在了床上。

“你先在这里别走,我去给你找解药。”梁子邺拢了拢苏月娄的头发,转身就要走。

“别走……”迷晴香的作用下,苏月娄从背后环抱住了梁子邺的腰:“别走。”

她言语温柔,带着些轻微的颤抖,不断撩拨着梁子邺的心神。

梁子邺的身体僵了僵,一时间抬起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

“月儿,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月娄便往床上倒下,顺带将梁子邺拉了下来。

苏月娄翻身将梁子邺压在身下,香肩半露,隐约可见雪颈之下的柔软。她双手捧着梁子邺的脸:“六殿下,为什么月儿每次遇险,都是你来救月儿啊?”

梁子邺看着她绯红的面庞,心里也像小鹿撞个没完。

“六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苏月娄问道。

两人对视着,沉默无言。

“那月儿呢?月儿是否喜欢我?”梁子邺望着苏月娄,反问道。

苏月娄的手轻轻划过梁子邺的脸,落在他的胸膛上:“此时此刻,自然是喜欢的。”

此时此刻!

梁子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月儿,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他说着,迅速起身,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不要……”苏月娄拉住了他的袖子,“哐当”一声,一个小木瓶子从梁子邺怀里滚落,落在了地上。

梁子邺伸手将小木瓶捡起。这是怀若谷的神医给他的,能解百毒。若不是刚刚突然被扯了出来,他几乎都要忘了。

可是迷晴香不算毒药,不知道能不能行。

梁子邺想着,就转过身,扶住了半坐在床沿的苏月娄:“月儿,闭上眼睛。”

苏月娄不明所以,闭上了眼睛。

梁子邺捏着她的下巴,就将一颗药丸塞到了她嘴里。

“唔……”苏月娄毫无防备,五官瞬间就拧到了一块儿:“好苦。”

梁子邺从不远处的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喂到她嘴边咕嘟咕嘟喝下了。

梁子邺将她重新扶回床上:“你静静躺一会儿,一会儿便好了。”

苏月娄大概恢复了些许神智,依言闭上眼睛。

梁子邺坐在床沿,任苏月娄枕着自己的手背。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苏月娄正浅浅入眠,外面便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隐约夹杂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苏月娄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便见梁子邺坐在床沿上,正出神地望着自己。

苏月娄连忙坐起身来,想起方才的事情脸就有些发烫:“殿下,我……”

“想必有好戏看了,你可要去看?”梁子邺说道。

“啊?这……”苏月娄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苏月娄看了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有些羞赧:“我得回去换身衣裳。”

这会儿,陈姨娘已经从正殿将苏齐章喊到了书房。

先前,她在外面站了一阵。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急急忙忙地跑到正殿去。找到苏老爷就大张旗鼓,说看见几个修下水渠的仆人将二小姐强虏进了书房。

苏齐章这才急急忙忙地过来。

本来是让宾客自己在正殿休息的,陈姨娘说怕人手不够,打不过那几个凶神恶煞通下水渠的,于是众宾客也跟了过来,“壮胆。”

此时,书房也围了乌泱泱一群人。

“老爷。”管家上前查看了下:“门被锁住了。”

“这些下人,来来往往也不看有人没人,就这么将门锁了?!”陈姨娘骂道。

张姨娘摸了摸鼻尖,也拿不准屋里的人是不是苏月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啊?”张姨娘犹豫一番,还是开口道。陈姨娘别过脸去,没有回答张氏。

“小妹……”闻言赶来的苏君安听说苏月娄被几个下人虏进了书房,早已捏紧了拳头:“都给我让开!”

他的话语带着深深的怒意,气场丝毫不弱于苏齐章。两旁的人听了,也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砰!”苏君安猛力地冲过去,往门上一撞,那门便剧烈地晃了晃。

“砰!”又是狠狠的一下。

里面的人听了撞门声,纷纷逃窜,无奈门窗已经从外面锁死了。

“砰!”几次剧烈的撞击后,门便应声倒下了。

苏君安撞开了门,就要朝里面走去。

“大少爷!”陈姨娘拦在了苏君安面前:“就算你和二小姐是亲兄妹,可男女授受不亲,也总要避嫌才是。”

苏君安转头,不理她,依然想要进去。

“大少爷!”陈姨娘依旧拦在苏君安面前。

倒不是她有多为苏月娄着想,她就是想看苏月娄衣衫不整,痛哭流涕的样子!

“安儿,别犯驴!”苏老爷看不下去:“让你姨娘进去看看。”

苏君安这才转身,背对着书房。

“二小姐?”陈姨娘倚在破了一半的门边,试探着喊道。

里面没有人回应。

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猛地冲了出来,将陈姨娘撞了一个趔趄。

“啊”陈姨娘猛地叫喊出声。

“就是他!就是他带头将二小姐掳走的。”陈姨娘指着第一个冲出来的人,说道。

“你是……””那人抬头,陡然间看到陈姨娘。

“抓住他,他一个修水渠的下人,竟然玷污了二小姐!”陈姨娘喊叫道。

为首的下水渠工人闻言有些生气,想要上前来,跟陈姨娘说个明白。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玷污的是劳什子小姐。先前有个嬷嬷说有犯错的丫鬟,让他们帮忙教训一下,就给他们一笔酬金。

所以他只当是眼前这个妇人在胡说八道。

“我何时玷污过苏府的小姐?”他气势汹汹朝着陈姨娘走去,反问道。

“老爷。”陈姨娘见状,立刻躲到了苏齐章身后:“他疯了,他……”

“抓住他。”苏老爷和苏齐章异口同声,气场十足,几个家丁持刀上前,不一会儿就制服了他。

其他几个水渠工人见状,也纷纷害怕,站出来跪下求道:“苏老爷,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而已,奴才卑微,不敢……不敢玷污苏府的小姐。”

苏老爷背对着书房,任由陈姨娘进去查看。

陈姨娘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借着昏暗的日光,她看见那抹蹲在墙角的、紧捂着脸的红石榴色的身影,心里暗喜。

“二小姐?”她一边走着,一边试探地喊出声:“二小姐?”

直到走到她面前,陈姨娘才停下脚步。

“二小姐,别怕,都过去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苏府依旧是你的家。你哥哥还在外面等你呢,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

“娘。”苏玉伶抬起头,泪痕沾了满脸:“这件事情,如果四殿下知道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陈姨娘猛地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怎么……怎么是你?你不是回紫东苑了吗?你怎么会……”

“姐姐?”张姨娘倚在门边,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里面的人是二小姐吗?可别弄错了,败坏了二小姐的名声。”

“啊……”陈姨娘一心想将这件事情含糊过去:“是。”

此言一出,宾客哗然。

“二小姐说了,她……这么多人看着,实属不便,让我等会儿送她回去。”

“你们先散了吧。”陈姨娘说着,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是吗?”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的苏月娄缓缓从外走来:“本小姐午膳过后,就一直待在仙云阁,居然被人说成与人私通?”

第六十八章 当面拆穿

“若不是听了风声赶了过来,本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岂不是要损了名节?!”

苏月娄走近:“陈姨娘,也不知道,里面的女子是否和我长得极像,才让姨娘认错了呢?”

苏君安本来斜倚在门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会儿看见苏月娄进来,脸色瞬间多云转晴:“小妹。”

苏月娄走过去,站在苏君安身旁,等着里面的人的答复。

四殿下站在人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妙的感觉。

苏月娄这个女人,巴不得将紫东苑和他往死里整。而让陈姨娘不惜撒大谎也要极力维护的莫不是只有苏玉伶了?

想到这里,四殿下攥紧了拳头。

苏玉伶现在不光代表着苏府三小姐,还代表着准四王妃。若是这样丢人的事情再出一次,那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二小姐。”梁玉霄开口:“想来只是个苦命的婢女,或许陈姨娘这样做,也只是出于好心。这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你还是不要咄咄逼人了吧。”

“误会?”苏君安在一旁,看着梁玉霄:“四殿下觉得,女子的清白是可以误会的?”

四殿下涨红了脸,不知如何答复。

“赶紧穿好衣服滚出来!”苏老爷已经有些不耐烦:“败坏家风、不成体统的东西!”

苏玉伶的衣衫已经被撕破,上面还沾了些污秽的东西,只得披上了陈姨娘的衣衫。这会儿听见外面苏老爷的催促,也踟蹰着跟在陈姨娘身后出来。

“老爷。”陈姨娘一瞬间跪下,哭了起来:“妾身有罪。”

陈姨娘不禁后悔,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报复苏月娄。原本天衣无缝的,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让苏月娄得以逃脱,竟将自己的女儿送了进去。

她前几天才因为中毒的事情从祠堂放出来,受了那么大的罪博得了老爷同情。眼下,她又让苏齐章无比厌恶了。

她身后的苏玉伶用发丝遮了脸,看不清面容。

不过,此番在场的人大概也能猜到,这与水渠工私通的女子到底是谁。

“老爷。”张姨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苏齐章身后开口:“也不知道姐姐维护的是什么人呐,险些害二小姐背上不贞不洁的骂名?”

苏老爷听了,也越发生气:“抬起头来!怕是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苏玉伶缓缓抬头,带着哭腔:“爹……”

“苏将军。”一旁的梁玉霄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红了眼:“你这个女儿,可真有教养啊!我倒想问问你,将这样的贱货塞给我,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王即使再不济,也是堂堂皇子,断不会娶这样一个贱婢!”

说着,梁玉霄便要拂袖离去。

“四殿下。”苏玉伶见梁玉霄要离开,立马冲上前去,抱住梁玉霄的大腿:“求你不要。”

“我是被人打晕的,是被人算计的,这不是我的错。四殿下,求你不要悔婚。我们的婚约,可是你亲自向皇上提的,皇上他一定也不会同意你悔婚的!”

梁玉霄听了这话,更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转身就是一脚,众目睽睽之下将苏玉伶踢出去好远:“如果父皇知道了你的丑事,你以为他还会让我娶你吗?”

“你不过就是一只被人穿烂的破草鞋。”他说着,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苏月娄一眼,转身离去。

经过这一幕,苏月娄心里觉得这两人格外讽刺。

前世她苏玉伶不是他宠冠六宫的贵妃吗?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一只甩都甩不掉的破草鞋?!

她想着前世,心里的酸楚便汹涌而来。

她前世是受尽耻笑的丑女皇后,今生,便要加倍偿还自己的痛苦。

“四殿下。”苏玉伶捂着被他踹疼的胸口,哭了起来。

忽而,她目露凶光,看向众人,又用手指向苏彦婉、张姨娘、苏月娄等人,指了一圈:“是你?是你?还是你?!”

“你们在座,都巴不得看尽我的洋相是不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安好心,都不是好东西!”

“啊”苏月娄离她最近。苏玉伶尖叫着,就要上前掐住苏月娄的脖子。

她怎么能不恨?一个从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就这样恢复了那样精致的容貌,更不用说她还有一个在朝堂如日中天的哥哥。

父亲也是一如既往地宠爱苏月娄。而她苏玉伶,却声名狼藉,几次三番沦为京都权贵的笑柄!

见苏玉伶发了疯般地冲过来,苏月娄站在原地,未曾躲避。苏君安一言不发,却挡在了苏月娄面前。

“逆子!”苏老爷见她众目睽睽之下要伤人,抄起一旁的凳子就朝着苏玉伶砸去。只一下,苏玉伶的头便血流如注。

“啊”几个胆小的宾客内眷见了,吓得叫出了声。饶是她们相公、父亲发脾气,也断不会这样可怕。

“玉伶,玉伶……”陈姨娘见状,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心疼地用袖口擦拭苏玉伶额前的伤口。

苏老爷正在气头上,这一下下手极狠,苏玉伶的额头到眼角,破了一道指头长的口子。

“父亲?”苏玉伶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齐章:“连你也这样对我?”

“三妹,今日你若是被冤枉的,我相信爹自然会查清楚。”苏君安说道:“这几个修水渠的工人,先押下去吧。”

苏老爷没有说话,几个家丁便上前,将那几个修水渠的下人押了下去。

直到他们被押下去,苏月娄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那几个下人是见过她一面的,还将她原本的衣服撕烂。方才她真怕那些人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给供出来。

也许是之前屋里光线昏暗,他们没有看清她的长相,无法确认;又或者他们将她认出来了,不敢指认。不过好在眼前的难关总算过去了。

苏月娄抬头,莫名就和站在最远处的六殿下对视了一眼。

想到偏殿卧房里的种种,苏月娄不禁又脸红地别开了视线。自己……第一次那样主动地……

苏君安就在苏月娄身前,他也注意到了六殿下投向她的目光,又侧头看了看她通红的脸。

“诸位。”苏老爷朝着宾客们拱手作揖:“苏某教子无方,这样的家丑,实在污了诸位的眼睛。还请诸位贵人移步前厅,稍事休息,咱们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用晚膳了。”

“父亲,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您才不是教子无方呢!”

这个时候,苏彦婉凑了过来:“我大哥骁勇善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二姐和五妹性格温文,堪为苏府表率,还有其他小些的庶妹们,也都是知道礼义廉耻的,断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苏彦婉蔑视地看着倒地的苏玉伶:“分明是有的人天性放荡,不知廉耻,污了苏府的好名头。”

苏齐章乜了一眼苏彦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抬了苏府,贬了苏玉伶,让苏老爷一时骂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有你什么事?”苏老爷说道:“滚回院里去。”

各宾客劝慰了苏老爷一番,也都纷纷散开了。苏老爷望了望苏玉伶和陈姨娘,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走。”陈姨娘扶起苏玉伶,朝着紫东苑走去。

“公主。”五公主身边,一个老嬷嬷开口:“刚刚你可注意到苏家少爷?”

“他?”五公主回想了一番,开口:“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又立了大功,将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啊。”

老嬷嬷开口:“是。”

她又犹豫了会儿:“老奴方才看他撞门,露出了佩戴的金玉满堂的玉佩,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孙嬷嬷。”五公主开口道:“金玉满堂的玉佩那么多,说不定随便拉一个富家子弟都有带,样式也差不多,看错了也不一定的。”

“是。”金嬷嬷欲言又止。

紫东苑内,陈姨娘扶着苏玉伶回来,行了一路,苏玉伶额头的血也滴了一路。

“玉伶。”陈氏将苏玉伶扶到床上躺下:“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娘。”苏玉伶拉住陈氏的衣襟:“那几个下人被爹带走了,他们会不会供出我们?会不会……”

“不会的。”陈氏安慰她道:“他们不认识我们,就算他们把知道的全都招了,也未必能查到我们身上。”

“这次是娘不好,娘害了你。”她伸手替苏玉伶拢了拢鬓边的发:“你好好休息,娘去给你找大夫。”

“好。”苏玉伶说着,依言躺在床上。

陈氏转身,眼泪就掉了下来。

在她以往得宠的十几年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狼狈的田地。

“砰!”她刚出门,迎头就撞上了田嬷嬷。

“姨娘!姨娘!”田嬷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那些修水渠的被抓了,他们认识我的,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陈姨娘见来的人是膳房的田嬷嬷,不由骂道:“糊涂东西,你现在过来,不是给人留把柄吗?”

第六十九章 逼供

“你好好做事,苏府那么大,谁认识你?快回去。”

“姨娘。”田嬷嬷求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可一定要保老奴,老奴也是听命于您……”

“行了行了!”陈姨娘往钱嬷嬷手里塞了对金镯子:“只要你不慌,他们就查不到我们这里。你不要杯弓蛇影了,回去好好做事就行。”

“这……”田嬷嬷虽然心里害怕,不过是个爱财的主儿,这会儿见了金灿灿的宝贝,也没有再手足无措地找陈姨娘的麻烦。

“姨娘。”田嬷嬷说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一定要保老奴哇。”

陈姨娘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田嬷嬷才离开了。

田嬷嬷一路往膳房走去,总觉得有人跟着,时不时战战兢兢地往身后看一眼。

“哎哟!”她往后看时,腿脚却不停往前走着,倏地与旁人撞了个结实。

“你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从紫东苑出来?”那人一身华服,声音清冷。

“老奴……”田嬷嬷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将刚才陈姨娘给的那对金镯子藏在袖里:“老奴是膳房的,来这里是给紫东苑送点吃的。”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位爷眉头紧锁,接着问道。

田嬷嬷吓得冷汗涔涔,手紧紧捏着那对金镯子不说话。

“爷,依末将看,她八成是小偷,偷了紫东苑的东西。”田嬷嬷身后,有一个人过来,正是白皓:“不然,凭她一个下人,怎么会拿着这样贵重的金镯子?”

“这是陈姨娘赏给老奴的。老奴做的点心好吃,所以……”

“陈氏和苏三小姐现在自顾不暇,怎么会无故赏你这样的东西?”梁子邺吩咐白皓道:“将她带走。”

“不要。”田嬷嬷听他这样说,慌了,转身想跑,却被白皓一记手刀打晕。

“你方才可听见了什么?”梁子邺问白皓道。

刚刚陈姨娘带着苏玉伶回紫东苑,白皓一直暗中跟在两人身后,就是想找些线索。没想到这田嬷嬷是个蠢的,竟然这么轻易就自投罗网了。

“爷,总之,这个田嬷嬷跟紫东苑,还有这次的事情,一定脱不了干系。”白皓回答道。

“把她用麻袋捆了,带到仙云阁,交给苏二小姐。”梁子邺说道。

“是。”白皓肩扛着晕了过去的田嬷嬷,答应道。

陈姨娘好不容易劝走了钱嬷嬷,就出门去苏府的医所找刘大夫。

“刘大夫。”陈姨娘一路快步走着到了医所:“刘大夫在吗?”

门口的学徒小童拦住她:“陈姨娘,刘大夫出诊去了,还没回来,要不您先回去,晚点再来?”

“其他大夫呢?医所总有人吧?能不能找人先替我家玉伶看看,她受了伤,需要……”

“夫人,您从前都是找刘大夫的,其他大夫都许久不曾替紫东苑里出诊过,还是等刘大夫回来吧。”小童继续说道。

“不,不行。”陈氏拒绝了他,推开他就往里面走去:“各位大夫,医者父母心,我家玉伶受了些伤,麻烦哪位大夫行行好,跟我走一趟吧?”

医所里的几个大夫抬头,看了看陈姨娘,没有回答她,又低头做手头的事情。

“大夫?”陈姨娘见状,伸手去拉最近的一个大夫:“您跟我走一趟好不好?”

“老夫主治内科,三小姐的伤,老夫怕是治不了。”那个大夫没好气地答道。有些嫌恶地从陈氏手中抽回了衣袖。

三小姐行为不检,被苏老爷用凳子砸伤的事情,已经在苏府里里外外传开了。

“大夫?”陈姨娘继续问另一个。

“老夫还要研究李姨娘要的滋补良方,实在没有时间呐!”那个大夫也摇头拒绝。

“大夫?”陈姨娘挨个问着,却都碰了一鼻子灰。

最后医馆沉默无言,尴尬得出奇。没办法,陈姨娘才退出了医所。

“这次苏老爷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还在气头上,谁敢去触这个霉头啊!”一个大夫言语道。

“就是,要是我的女儿三番两次做这种事情,我非得打断她的腿。还找人给她治病?想得美……”

“以前紫东苑得势的时候,她们也只请姓刘的,没见得有多待见咱们。现在知道来求,怕是太晚了些。”

“就是,三小姐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吗?上次董太医在苏府碰见三小姐,还被她好一顿羞辱呢!怎么可能……”

陈姨娘还没走远,医所的大夫们就一言一语地说了起来,各种言论传入了她的耳朵。

真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

陈姨娘站在原地顿了顿,终究不愿节外生枝,再添麻烦。索性转身往紫东苑走去。

“娘……”苏玉伶的血染红了床褥,她见陈氏回来,虚弱地开口:“大夫呢?”

“刘大夫他出诊去了,还没回来。”陈姨娘朝着苏玉伶宽慰地笑了笑:“等他回来了,他会来的。”

“那其他大夫呢?”苏玉伶问道:“就算刘大夫不在,其他大夫总该来。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们都对我们避之不及?”

陈姨娘没有回答,拿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替苏玉伶擦了擦额头的血迹。没一会儿,那帕子就被染成了鲜红色。

“你好好休息。”陈姨娘安慰道:“不管怎样,先养好身体要紧。”

苏玉伶大约猜到了什么事情,紧咬着下唇,不言语。

仙云阁内。

苏月娄回了寝殿,正想着先前偏房的事情出神,白皓的敲门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二小姐,请开门。”

“谁?”苏月娄问道。

“苏二小姐,我是六爷的人。”白皓顿了顿:“六爷让我给您送个东西。”

苏月娄闻言,示意青绾去开门。

白皓扛着个结实的**袋进来,一把将**袋放在地上:“二小姐,这是通紫东苑的奸细,六爷让我送过来的。”

苏月娄隔了半晌,才回了个“好”字:“有劳你了。”

接下来苏月娄要做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了。梁子邺远远看见白皓将晕倒的田嬷嬷放到苏月娄面前,也转身要离开。

苏月娄抬头,只看见了梁子邺的背影。

“六爷。”告别苏月娄后,白皓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梁子邺:“办妥了。”

“意料之中。”

“六爷。”白皓接着说道:“末将总觉得,您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比如呢?”梁子邺看了一眼白皓,问道。

“比如……六爷以前天不怕地不怕,是皇子中出了名的惹祸精。现在却事事有着落,就连宫中的下人们都说,六爷最近沉稳了许多。还有……”

“还有什么?”梁子邺接着问道。

“还有……末将觉得,六爷对苏二小姐格外不同,尤其是看二小姐时候的眼神。”白皓顿了顿:“六爷,你不会是喜欢上苏二小姐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梁子邺闻言,不多时就红了耳根。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看了眼白皓:“你是包打听吗?”

还没等白皓回答,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咱们是客,待在这里不妥,还是去前厅吧”。

仙云阁的次院内,大门紧闭,田嬷嬷被人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这阵子苏月娄无心管她,看了无法逃脱的田嬷嬷几眼后,便带着青绾昀湘去了前厅。

晚膳过后,天都已经蒙蒙黑了,宾客们尽数散去,苏月娄才进到次院,开始审问田嬷嬷。

“啪!”一碗水猛地兜头而下,田嬷嬷打了个激灵,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二……二小姐。”田嬷嬷看见苏月娄,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您……您这是干嘛?老奴是膳房的,您把老奴锁起来,是要做什么?”

“你姓田?”苏月娄把玩着从田嬷嬷袖子里掉落的金镯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带我去书房,将我打晕的人是你吧?”

“二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今天一直待在膳房,老奴……”田嬷嬷语无伦次地狡辩道。

“昀湘,用布蒙了她的嘴。”苏月娄不愿听她废话,对昀湘说道。

“是。”昀湘上前,将一块破布结结实实地塞到田嬷嬷嘴里。

“打。”苏月娄坐在田嬷嬷对面的太师椅上,朱唇轻启,说出的话让田嬷嬷不寒而栗。

“唔,唔……”田嬷嬷恐惧地摇头,然而却于事无补,鞭子狠狠地落在了她身上。

苏月娄淡定地坐着,看田嬷嬷受刑,直到她被鞭打得皮开肉绽,嘴里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停。”苏月娄说着,一旁的家丁解开田嬷嬷的绳子。苏月娄身旁的昀湘开口:“田嬷嬷,你受何人指使,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从实招来吗?”

“二小姐,老奴……”

“二小姐。”田嬷嬷话还没说完,就有在次院门口守门的家丁前来禀报:“安少爷来仙云阁了,他在主院没见到你,这会儿往次院来了。”

苏月娄眉头轻锁,旋即匆忙起身到了次院的院门边。

透过门缝,正看见哥哥匆匆走来。

她忙对一旁的下人说道:“快去把里室的门关上。”

她还不放心,又补充说道:“今天的事情谁向哥哥透露半句,也便不必待在仙云阁了。”

第七十章 陈氏的真面目

在苏君安往日对她的印象里,她总是乖顺得像只乖巧的小白兔,哪里会做这样严刑逼供的事情?

若是让哥哥知道自己现在这般,还指不定哥哥怎么想呢。

家丁依言关上了囚着田嬷嬷的那扇门。

苏月娄这才打开次院门,笑着看向大步流星走来的苏君安:“哥哥。”

他穿着雪白的褂子,披着青绿色的外衫,行走之间健步有力,一张俊郎白皙的脸总能让人遐思。

她站在院门边看着他,明眸皓齿,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君安开口问道。

“我见次院脏了,所以派人过来打扫啊。”苏月娄顺势撑了个懒腰:“都这会儿,也打扫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苏君安眉头轻皱:“都天黑了,哪里需要这个时候打扫?”

正在这时,里屋传来田嬷嬷的抽泣声。

“什么人在里面?”苏君安问道。

“是一个做错事的下人。”苏月娄搪塞道:“她打碎了我喜欢的茶盏,被我骂了。”

“哥哥。”苏月娄机灵地出了次院门,拉住苏君安的衣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别管了好不好,我们回去。”

苏君安一言不发,看着苏月娄:“回去做什么,这边月色挺好的。”

“不嘛。”苏月娄撒娇道:“这边打扫完了,我觉得阴森森的,还是回主院好。”

苏君安不再说话,任由苏月娄牵着往仙云阁主院走去。

次院的瓦房上。

“六爷,她可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啊。”白皓被苏月娄刚才的一番作为惊得目瞪口呆:“将田嬷嬷用了刑,还能在安少爷面前若无其事?”

梁子邺弯了弯嘴角:“倒是可爱。”

白皓看着梁子邺直摇头。自家爷怕是害了相思病,还病入膏肓了。

送走了苏君安,过了大半会子,想着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苏月娄才带着昀湘去了次院。

一番逼供之后,田嬷嬷才吐露了实情。

原来,陈氏从前得宠的时候,田嬷嬷犯过错,当时田嬷嬷得势,便帮着将这件事捂了下来,前些日子,陈氏找到她,要她帮忙做一件事情。

在陈氏以旧事相要挟的威逼利诱下,田嬷嬷便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事。

苏月娄朱唇弯弯:“田嬷嬷,白天的时候你一棍将我敲晕,你说,我该怎么还你呢?”

“二小姐。”田嬷嬷怕了,忙求饶道:“老奴不想伤害二小姐的,当时也是逼不得已,还请二小姐大人有大量,饶老奴一命,以后老奴就只听您的,绝不会再跟您作对。”

“若我没有猜错,这话你跟陈氏也有说过?”苏月娄缓缓放下茶杯,心里暗自鄙夷。这样的人,她是断不敢真的用的。

“想必你也知道,三小姐经过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彻底惹了爹的厌恶。不管爹怎么想的,至少这段日子是不会待见紫东苑了。”

“如果你还为她着想,或者出卖我的话。我告诉你,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紫东苑现在泥菩萨过江,也保不了你。”

“不会,不会。”田嬷嬷见苏月娄有松口的意思,像是看到了希望,立马跪着爬到苏月娄脚边:“老奴知错了,老奴以后听二小姐的,绝不会再跟二小姐作对。”

“你要我饶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做一件事情。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苏月娄说道。

因为苏玉伶白天的事情,今夜苏老爷的书房需要重新整修,苏老爷便没循例去书房看书,而是去了祥云苑。

“老爷!”夜晚,祥云苑的宁静被一命老妇的哀求声打破:“老奴有罪,求老爷见见老奴吧。”

苏齐章闻言,有些不耐烦,却也走了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的田嬷嬷:“什么事?”

“老爷……”田嬷嬷望着苏齐章:“老奴受人指使犯下大错,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已是深夜,苏府的前厅里灯火通明,田嬷嬷跪在地板上,面对着苏齐章,抖若糠筛。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事招来。”苏齐章开门见山地说道。

“老爷,白天那几个修水渠的,是老奴受陈姨娘指使,叫到偏殿去的。”田嬷嬷说道。

“陈姨娘?”苏老爷不大相信:“陈姨娘如何会害自己的女儿?”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田嬷嬷连磕了几个响头,娓娓道来:“陈姨娘原本想害二小姐的,可是老奴眼拙,加上她们穿了相似的衣服,所以……所以老奴才认错了……”

田嬷嬷按照苏月娄教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一来,苏月娄不愿将事情一五一十牵扯出来,牵连了梁子邺;二来,田嬷嬷这样说,即使陈姨娘听见,也大有可能不会拆穿她。

毕竟,陈氏总不可能说,是她亲眼看着苏月娄被算计的吧?

田嬷嬷说完这些话,站在门边的陈氏就彻底绝望了。

陈氏听到祥云苑的风声就匆匆赶来。没想到,揭发自己的竟是田嬷嬷。

“田嬷嬷,你……”陈氏的声音响起。

“老爷,就是陈姨娘指使老奴的,老爷救命!”看见陈氏前来,田嬷嬷立刻向苏老爷求情。

“陈氏,她说的,你可认?”若说之前陈氏中毒,老爷还念了几分情分,将她从祠堂放了出来。那么现在,苏老爷算是对她彻底心寒了。

现在修水渠的人还被囚着,认证俱在,就算陈姨娘想否认,也无从抵赖。

“妾身认罪。”陈氏望着苏齐章,流下了两行眼泪:“妾身认打认罚,只求老爷不要迁怒于玉伶,她是无辜的啊……”

“玉伶无辜?那月儿又何其无辜?!难道就因为玉伶失了清白,你就见不得月儿好吗?亏她从前那么信任你,把你当半个亲娘!你不配!”

苏老爷说着,转身面对着陈氏。

“看来,关祠堂对你没用。”苏老爷沉思了片刻:“陈氏行为不检,存害人之心。往后,就好好在紫东苑教养那不成器的女儿,等着她出嫁。没我的命令,便不必再出紫东苑一步了。”

“老爷……”陈氏听到这样的发落,觉得天都要塌了。

“老爷,不要。”陈氏急忙上前,拉住苏老爷的裤腿:“妾身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厌弃妾身。”

在这苏府里,也有很多被苏老爷厌弃的姨娘,终生囚禁,不能出院落一步。这偌大的苏府家宅,就是她们名副其实的冷宫。

两个家丁见状,立马上前,将陈氏押住,也不管她如何哭号,连拖带拽地将她拖回了紫东苑。

到了紫东苑门口,陈氏便尽力止住了哭声。

“啪”,那两个家丁见苏老爷对陈氏有了发落,也没手下留情,下手极重地将陈氏推倒在地上,便关上了紫东苑的院门,扬长而去。

“娘!”苏玉伶趴在卧室门口,正眼巴巴地盼着陈氏回来。这会儿见她被两个家丁摔下,忙上前去扶她,冲着两个家丁骂道:“糊涂东西,好歹我们还是这里的主子。”

“等我嫁进四王府,成了四王妃,我看你们谁敢嚣张!”苏玉伶望着两人骂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重的关门声。

“娘。”苏玉伶扶起陈氏:“您去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见爹,向他替我求情?”

苏玉伶直摇头:“您不该去的,现在爹还在气头上,您现在去,爹一定会迁怒于您的。”

“没事。”陈氏脸上还挂着些许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把田嬷嬷的事情告诉她:“也就是一时的事情,往后会好的。”

苏玉伶看见陈氏的手擦破了皮,于是握着她的手,用袖子小心翼翼擦掉上面的血迹:“爹也太狠了,竟容忍下人这样对你。”

陈氏望着苏玉伶,眼泪快要忍不住掉下来。

想当初,她深得老爷欢心,在苏府几乎就是当家主母的地位,何等风光。

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真是无奈啊。

“姨娘、小姐。”这时候,几个婢女和小厮纷纷背了包裹上前,站在两人面前。

想必,苏老爷对陈氏的发落,也随着风传遍了苏府的各个角落。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苏玉伶问道。

不过,她也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回三小姐。”一个小厮开口:“李姨娘最近生病了,指明要我跟小五去伺候。”

“陈姨娘,小的……小的感谢您和三小姐的教导栽培之恩。只是,李姨娘的意思,小的们也不敢违背。”另一个胆子稍小的叫小五的家丁说道。

苏玉伶恨得咬牙切齿:“背主忘恩的东西!”

“你们呢?”苏玉伶接着问其他人。

“小姐,奴婢做的点心好吃,被张姨娘派到了膳房。还请姨娘和二小姐成全。”

“小姐,奴才的母亲最近病了,奴才需要回家一趟,跟张姨娘告了假。”

“小姐……”

众人都说完了,苏玉伶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算了,你们若是拣了高枝,便尽管去吧。”

第七十一章 仆人散尽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若是他日我成了四王妃,你们一个个……”

“玉伶!”陈氏见状,打断了苏玉伶的话:“各位,不好意思。”

她顿了顿,开口道:“感谢你们多日来的照顾,好聚好散也是好的。如今紫东苑落魄了,也确实不是诸位的福地。”

陈姨娘说着,伸手从袖中掏出钱袋:“大伙儿把这个月的月钱领了,再离开吧。”

这时,紫东苑沉默无言,众人一个个站到陈氏跟前,领了银子后,也纷纷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仿佛忽然就空了。

“玉伶。”陈氏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苦笑。向来世态炎凉,她也没有过多的伤心:“没关系。往后,娘亲自照顾你吧。”

“夫人。”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缓缓从里屋走来,朝着陈氏和苏玉伶福了福身。

“你来晚了,没有月钱给你。”苏玉伶没好气道:“要滚便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小姐。”丁香神情错愕:“奴婢是想说,给小姐煎的药好了。”

“药?”苏玉伶侧头看着丁香,有些意外地反问道。

“是我让她煎的调理身子的药。”陈氏说道:“赶紧去喝了。”

“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苏玉伶问道。

往常这个丁香一贯不起眼,如今当前伺候的老人们都走了,丁香却还留了下来,让她觉得有些不寻常。

苏玉伶的心里,或许更愿意将丁香想成其他院收买的奸细。

“奴婢是紫东苑的人,愿意陪在夫人小姐身边。”许是对那日帮苏月娄和苏彦婉的事情心存愧疚,丁香觉得愧对陈氏母女,便打算留下来照顾她们。

“紫东苑里可还有其他人?”苏玉伶接着问道。

“还有贵嬷嬷。”丁香如实答道。

“总算是还有两个忠心的。”陈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回屋吧。”

说着,两人便一齐走向里屋去,丁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进了里屋,苏玉伶突然有些不适,靠在桌前“啊”了一声,捂紧了小腹。

“玉伶。”陈氏见了,急忙上前去,将她扶住:“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间这般模样?”

“娘,我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苏玉伶说道。

“可是小腹?”陈氏预感到有些不妙,问道。

“嗯。”苏玉伶点点头,随即又直起身来:“就是突然疼了一下,现下又不痛了,大概没什么事情。”

陈氏看着苏玉伶有些担忧,终究欲言又止。

现在苏玉伶的事情,苏齐章也有了发落。那几个水渠工说来也只是被人利用,不知道自己伤害的是三小姐。到底有些无辜,只是被打了一通板子撵了出去。

可若是他们常去秦楼楚馆,染了一身病,传染给了苏玉伶

陈氏觉得有些后怕,想也不敢再想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幕王府里,梁玉霄脸色阴沉,在书房呆坐了一下午,这才写出一封完整的信来:“鹏宣,你将这封信交给苏将军。就说,本王和苏三小姐的婚事,作罢了。”

“四爷。”鹏宣接过那封信,犹豫一番,终是开口:“您可想好了怎么跟皇上说?”

梁玉霄犹豫一番:“苏三小姐不知廉耻,若是父皇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本王的做法的。”

“四爷。”鹏宣犹豫一番,最终跪了下来:“请殿下三思。”

梁玉霄疑惑地望着他:“何解?”

“若是皇上知道了,的确会同意解除婚约。不过这婚约是殿下自己去求的,也是您自己去改的,当初也是皇上替殿下去求了苏将军。若是解除婚约了,皇上以后该怎么面对苏将军?”

“且不说皇上这边。若是解除了婚约,四殿下可想过今后要怎么面对苏将军?苏将军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他日苏将军与您反目成仇”

梁玉霄叹了口气:“你说得极是,可是要娶那样一个妇人,本王实在是办不到。”

“王爷,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时心烦。”鹏宣顿了顿:“末将听说,苏三小姐有一次想害二小姐,结果自己误喝下了绝子汤。”

“可属实?”梁玉霄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鹏宣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即使殿下娶了她,过了一年,便可以以七出无子之罪休了她。或者,将她迎回王府,就神不知鬼不觉”

鹏宣说着,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如此一来,既保全了您与皇上和苏将军的关系,也会让殿下落一个好名声,毕竟苏三小姐,名义上是被人设计才失贞的。”

“王爷,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忍辱负重。何况她只是一个您根本不会在意的人。”

“嗯。”梁玉霄听完鹏宣的分析,赞赏地点点头:“你说得极是。你若不将利害关系讲出来,本王未必会想得这么细。”

“不过,不能娶到苏家二小姐,倒是有些可惜。”想到今天她冰肌玉骨,一身鹅黄轻衫翩然而至的模样,他就有些心猿意马。

这同是苏家的女儿,却有着云泥之别!

“殿下,来日方长。”鹏宣说道:“若您能在朝堂有所建树,相信来日苏将军会考虑您的要求的。”

“毕竟就现在的局势来讲,苏三小姐最近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顶着准四王妃的名号,于苏府也只是一个弃子。若苏将军想要稳坐两朝元老的地位,还得倚仗下一任储君。”

“嗯!”梁玉霄点头赞同,随即将交给鹏宣的信拿回来,投入了一旁的火盆中。火盆中瞬间蹿起了火苗。

“如此一来,本王还得走一趟苏府。”

次日清晨,上完早朝后,梁玉霄便来到了苏府。

“苏将军。”梁玉霄进了前厅,对着苏将军拱手作揖:“本王今日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苏将军看着他,梁玉霄才缓缓开口:“本王今日前来,是想与将军谈谈苏三小姐的事情。”

苏齐章原以为他是来退婚的,然而自知理亏,也没有过多张扬,无奈道:“人多眼杂,到里屋去谈吧。”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保存一二分颜面。

门外,原准备去膳房拿些吃食的丁香见四殿下进了前厅,听了他们的谈话,以为四殿下是来退婚的。她心道不好,当下就一路急急忙忙跑回了紫东苑。

“见鬼了?跑得这么急?”苏玉伶见丁香着急忙慌地跑回了,心里不悦,出口问道。

“三小姐。”丁香气喘吁吁:“四殿下来了,在前厅跟老爷商量事情。”

“四殿下说要跟老爷商量关于您的事情。您说,四殿下是不是来找老爷退婚的呀?”丁香将自己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什么?”苏玉伶听了,当下如遭五雷轰顶!

她反应迅速,当下朝着前厅迅速跑去。虽说她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她要亲眼见到四殿下退了婚,方才愿意死心。

一路疾跑着,想着,苏玉伶的眼泪就大颗大颗迎风落了下来。

她如今失了父亲的宠爱,失了三小姐的地位和尊严,失了清白,若再失了准四王妃这样一个名号,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京都的口水都能将她淹死!

苏玉伶一路跑到前厅外,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三小姐,四殿下和老爷在里面议事,您不能进!”

“我知道他们在聊关于我的事情,你让我进去!”苏玉伶说着,就要扒开拦住自己的守卫。

苏玉伶再一抬头,却见梁玉霄和苏父一起走了出来。苏父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父亲?”苏玉伶见到这样的状况,一时怔了怔。

“玉伶,不得不说,你找了一个好夫婿啊!”苏父笑着,看了看苏玉伶:“还不见过四殿下?!”

“玉伶见过四殿下。”苏玉伶有些迷惘,却也照做。

“苏将军,那小王就先走了。”梁玉霄说着,跟苏父做了告别的手势,这才转身走了。

“恭送殿下!”苏齐章回礼道。

苏玉伶如在梦中,待梁玉霄走远后,她才轻声开口:“爹,这是怎么回事?”

“四殿下跟我说,昨日之事,并非你所愿,要老夫严查,若是抓住幕后的凶手,绝不要姑息。”苏父说道。

“还有呢?”苏玉伶继续问道。

“他还说,与你的婚事如常进行。”苏父说道。

“真的?”苏玉伶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

“嗯。”苏父微微点点头。

对苏玉伶那歹毒的母亲,苏齐章是真的无心再理会。

不过这件事苏玉伶被撇清得干干净净,苏父昨日细想了一番,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又是这件事的最终受害者。所以苏父并没有对她有多大的厌恶。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苏玉伶激动得语无伦次,她还以为四殿下是来退婚的。

毕竟他昨天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还将她踹开老远。

不过,现在苏玉伶想来,也许当初他就是在气头上,才做下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冷静下来了,不是照样原谅她了吗?

第七十二章 染上花柳病

以后,她照样会是四王妃。只要她对他好,她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你早些回去。”苏父犹豫一番,还是说道:“莫跟着你那歹毒的母亲学坏了,害人害己。”

原本苏父以为四殿下退婚的意思坚决,苏玉伶声名狼藉,他已经无心再管苏玉伶了。不过现在她是准四王妃,有她那样一个母亲在身边教导,苏父实在担心

不过,苏玉伶大婚在即,她的性子又极倔,在府里她也只听陈氏的话,所以陈氏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紫东苑。

想到此,苏父的眉目就有些沉重。

然而,苏玉伶不知道苏父和四殿下的心思,只天真地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当下就雀跃地朝着紫东苑走去。

苏玉伶一路上蹦蹦跳跳,直到撞见两个以往紫东苑的下人路过,神色才垮了下来。

“你们站住!”她开口道。

那两个下人听了,见到是她,便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三小姐。”

“怎么?去了别的院子,可还习惯?”苏玉伶走过去,讥讽道。

小五和另一个家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小姐,李姨娘让我们拿些鱼食回去,若是耽搁晚了,小的们吃罪不起,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饶过”

“啪!”他话还没说完,苏玉伶便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才离开了旧主子,就会用新主子来压人?我告诉你,即使是李姨娘在这里,我照样打你们!”

那一巴掌打得狠,鱼粮撒了满地。

“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两个小厮跪下,好一番求饶,苏玉伶才趾高气扬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了。

“丁香,你可看见了。”苏玉伶斜眼瞟了瞟跟在后面的丁香:“我一向最恨别人背叛我的。你现在也算是紫东苑的一等丫鬟了,若是你敢背叛本小姐。”

苏玉伶的声音冷了下来:“本小姐就拧下你的脑袋!”

丁香心里颤颤地,嘴上应答着:“是。”

苏玉伶听到丁香的答复,这才满意地继续朝前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小腹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丁香连忙上前。

苏玉伶醒来,已经是在紫东苑里了。刘大夫这会儿也被陈氏请了来。

“娘。”苏玉伶醒来,就看见了一脸凝重的陈氏:“娘你不要难过,我还是准四王妃,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哎。”刘大夫长叹一声:“三小姐,您染了花柳病。”

“什么?”苏玉伶如遭雷击:“刘伯伯,您是不是诊断错了,我怎么会”

“别担心,刘大夫说了,能治好。”陈氏望着苏玉伶,安慰道:“你如今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养病才最要紧。花柳病难治,我们一定要在进四王府前治好的。”

“可是,我还未出阁,若是传了出去,该怎么办?”苏玉伶自言自语着,看向守门的丁香的背影:“她会不会,会不会知道,然后传出去?”

“不会。”陈氏安慰道:“她和贵嬷嬷一样,能留下来,是有忠心的。我们虽要防她,却也不能胡乱猜忌。”

“不。”苏玉伶摇头:“以往我对她不好,还曾要拿开水烫伤她。她肯留下来,未必不是想要找我报仇的奸细。”

苏玉伶如今已经有些魔怔了:“我今天看见小五了,他和那些离开的家丁一样,表面上忠心耿耿,实际上还是会背叛我们的。”

“玉伶,冷静!”陈氏不想她此时的话落到丁香的耳朵里,便捂了她的嘴:“今天你晕倒,还是她送你回来的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陈氏无奈地道:“这件事娘去解决好吗?你别担心了,养好病,嫁入四王府才是最重要的。”

“嗯!”连日来的大喜大悲如同天堂地狱,已经让苏玉伶神经崩溃,她宛如失智一般不断点头:“对,我是四王妃,我要治好病,再嫁入幕王府的。”

正说着,贵嬷嬷已经端了一碗熬好的汤药过来。苏玉伶也不管汤药还有些烫,端过来便咕咚咕咚喝掉了,灼烫的感觉一直延烧到胃里。

这几日紫东苑人手不够,贵嬷嬷和丁香又要煎药,又要洒扫,又要在苏玉伶跟前伺候着,可算忙坏了。

刘大夫开的药也已经喝完了,须得到医所去抓苏玉伶调理的药。

贵嬷嬷常在母女俩身前伺候,深得陈氏母女的信任,去医所拿药本是陈氏让贵嬷嬷去做的事情。

可是贵嬷嬷听说过陈氏在医所被羞辱的事情,当下就有些胆怯了。她刚出了紫东苑的寝殿,就见到正在打扫院子的丁香。

“丁香。”贵嬷嬷计上心来,喊了一声,见丁香回头,便堆笑着缓缓走了过去:“最近这段时间紫东苑只有咱俩伺候着,可算忙坏了。”

“你除了打扫,可还有别的事情?”贵嬷嬷问道。

“没有了。”丁香实诚地摇摇头:“一直是您近身伺候三小姐的,奴婢除了洒扫,烧些茶水,就没别的事情了。”

“哎。”贵嬷嬷长叹一口气:“也怪老身是个劳碌命,还得赶紧抓了药回来替三小姐煎药。最近三小姐病了,一刻也离不开人。”

说着,贵嬷嬷就准备从丁香身前离开。

“嬷嬷,要不我去抓药吧。”丁香说道:“扫地的事情不急,我过会儿回来做就是。”

贵嬷嬷就等着丁香这句话,当下就转身:“当真?”

说着,贵嬷嬷像怕丁香反悔似地,就将药房塞进丁香手里:“快去快回,去找医所的刘大夫拿药。这药方可千万不许让别人瞧去了,你也不许瞧。”

“好。”丁香垂下眼睑,应答道。

丁香此番运气好,去了医所便找到了刘大夫,拿了药便将药包提着,将药方攥在手心里,往紫东苑走去。

偏偏好死不死,在紫东苑旁遇到了前来找茬的四小姐苏彦婉。

丁香想要调转方向避一避她,然而苏彦婉已经看见了丁香,朝着她的背影说道:“站住。”

丁香身子一僵,转过头面对着走来的四小姐福身:“奴婢见过四小姐。”

“紫东苑的人?”苏彦婉见了丁香,唇瓣轻扬:“听说紫东苑的下人都快走光了,你还在紫东苑当差吗?”

“是。”丁香如实回答道。

“那这些药都是给你家主子抓的?”苏彦婉噗嗤一笑:“这么多药,看来紫东苑的人病得不轻,快入土了吧?!”

见苏彦婉说话实在难听,丁香皱了皱眉:“四小姐,奴婢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恐怕会被责罚,还请四小姐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

“我不想为难你。”苏彦婉说着,伸出一只手摊开:“不过我很好奇紫东苑的人得了什么病?”

“这”丁香听闻,下意识将药方和药藏在身后:“四小姐,恕奴婢不能相告。”

苏三小姐和陈氏就在里面,丁香说得小声,生怕里面的人会听见。

“阿贤。”苏彦婉朝着阿贤使了个眼色,阿贤便朝着丁香扑了过去。阿贤虽胆子有些小,却有一身蛮力,很快就将柔弱的丁香扑倒在地。

“不要,不要”丁香无力地抗争着,却于事无补。里面的贵嬷嬷和陈氏听见了动静,也朝着紫东苑院门走了过来。

苏彦婉趁机抢过丁香护着的药方,打开来,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掩了嘴:“花柳病?”

“哈!她竟然得了花柳病!”苏彦婉将药方扬了扬:“紫东苑的三小姐得了花柳病,这真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大家快来看啊!苏玉伶得了花柳病,这样不知廉耻的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附近路过的丫鬟小厮见了,也纷纷停下来,望着紫东苑议论纷纷。

“彦婉,你”陈氏出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往下又沉了沉。

如今苏玉伶花柳病的事情,怕是也见风就传,瞒不住了。

“真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你们一个蛇蝎心肠,一个生性放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样的人,活在紫东苑都是我们的耻辱!”

苏玉伶听了外面的争吵声,这会儿提了扫把便上前,一扫帚朝着苏彦婉打去:“滚!”

“你还动手伤人?”苏彦婉见苏玉伶反抗,往后躲了躲,越发兴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以为拿了扫把,我就怕你了吗?”

苏彦婉说着,赤手空拳,凭着一身虎劲儿将扫把的另一头抓住,到了苏玉伶面前。

她将柔弱的苏玉伶摁在了地上,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了过去:“你这个贱人,让你嚣张,让你不知廉耻,让你败坏苏家女儿的名声!”

陈姨娘和贵嬷嬷见状,也急坏了,忙上去拉人。然而苏彦婉倔强,又有阿贤护着,生生打了苏玉伶几巴掌才被拉开。

“够了!”陈氏号叫一声,抬头时,才看见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丫鬟小厮。

“苏彦婉,你敢打我?!我是你姐!”苏玉伶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朝苏彦婉扑过去:“你才是贱人!”

第七十三章 是家贼吗

陈氏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得不从背后将苏玉伶抱住,连拖带拽地拖回了紫东苑。

贵嬷嬷和丁香见状,也进了紫东苑,关上了院门。

苏彦婉将苏玉伶得病的事情宣扬开来,还将她打了一顿,也没有吃亏,这才拍了拍手,满意地离开了。

“放开我!放开我!”苏玉伶哭闹着,想要出去打苏彦婉。

“玉伶你冷静点。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陈氏劝道:“闹大了吃亏的只能是你!”

苏玉伶听完,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随即,她便把目光转向了同样一身狼狈的丁香:“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药方给她们看?!”

苏玉伶说着,不由分说,一脚踹在丁香身上。她怒火正盛,这一脚踹得极狠。

“你是奸细!你一定是要害我的奸细!”说着,苏玉伶又一脚踹了上去。

“三小姐饶命!”丁香身后挡着,带着哭腔求饶:“是她们按住奴婢抢去的,还请三小姐饶了奴婢。”

“贵嬷嬷。”陈氏觉得不对:“我不是让你去抓药吗?怎的是丁香去的?”

“是……”贵嬷嬷看着被打的丁香,暗自吞了吞口水:“是丁香当时,手头没什么事情,所以要替我去的。”

“谁要你多事?”苏玉伶听了,落在丁香身上的拳脚更狠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陈氏无奈,见她打得有些狠,才上前将苏玉伶拉开:“够了!”

“你如今还是准四王妃,这幅样子,让人瞧见怎么行?!”

听了这话,苏玉伶才慢慢冷静下来。

“好了,赶紧去洗洗,一会儿用了晚膳再把药喝了。”陈氏无奈地说道。

苏玉伶听闻,这才离开了。贵嬷嬷也跟着苏玉伶离去。

陈氏这才扶起伤痕累累的丁香:“丁香,姨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今天的事情,也不怪你。”

“哎!”陈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玉伶是个倔的,她若做了什么错事,姨娘替她向你道歉。经过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心里也难过,你也别恨她。”

陈氏说着,将丁香扶了起来,丁香的眼泪便如珍珠断了线似地滚落下来。

丁香受陈氏的吩咐,去洗漱了一番,出来将地扫了,等主子用完了晚膳,她和贵嬷嬷才开始用膳。

最近紫东苑不得苏老爷的重视,膳食也是格外地差。到了丁香这里,就只剩下半个馒头和些馊了的青菜。

丁香坐在院门的石桌旁,就着青菜吃了几口馒头,就看见小五从门缝探进半个脑袋,轻轻喊了一声:“丁香。”

丁香回过头,就看见了小五:“小五。”

小五显然也见到了丁香脸上和手上的伤痕。

丁香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凑在了门缝前:“最近紫东苑气氛紧张得很,你来干嘛?要是被三小姐见了,非打你一顿不可。”

“我听老李说,他回家一趟,见着了你父亲,你父亲怕是……”小五顿了顿:“怕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老李是丁香的同乡,这两天因为急事告假,回家了一趟。

丁香听了,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嘴里含着小半个馒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丁香。”小五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从门缝塞给她一个糯米糕:“我就是过来传个话儿。你抽空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别在紫东苑做差事了。”

小五说了,见丁香没回应。紫东苑不宜久留,便离开了。

而这边,紫东苑门口发生的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贵嬷嬷尽收眼底。

“姨娘,小姐!”贵嬷嬷见小五走了,就偷偷摸摸离开,转身进屋去找了陈氏和苏玉伶:“老身看见小五了。”

“小五?”苏玉伶问道。

“是,就是从前在紫东苑当差的小五。”贵嬷嬷说道:“他刚刚前来,跟丁香说了会儿话,递给了丁香一些东西。”

“给的是什么?”陈氏问道:“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老奴隔得太远,没看清。”贵嬷嬷摇头:“不过他们鬼鬼祟祟的,老奴怕出问题,所以先来禀报姨娘和小姐。”

“我就知道她有问题!”苏玉伶气道:“这个丁香,怕是我曾要拿开水烫她,她怀恨在心,故意留在紫东苑找机会报复我呢!今天若不是她,我的事情又怎么会……”

“好了!”陈氏神色凝重:“你知道就行了,若她真是怀有二心,你说出来莫不是打草惊蛇?”

苏玉伶听了,这才住了嘴。

“贵嬷嬷。”陈氏吩咐道:“你如今跟她一个房间,还是得时刻留心着,若她真做什么背主忘恩的事,你便立刻来见我。”

“是。”贵嬷嬷说着,应答了下来。

晚上,万籁俱寂,贵嬷嬷和丁香同在一间房。见贵嬷嬷睡着,打起了呼噜,丁香才起身来,蹑手蹑脚朝着紫东苑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丁香踢到了一粒石子,石子淅淅索索滚了老远。丁香站定,听了一会儿,确认贵嬷嬷的呼噜声重新响起,这才出了门。

她走了一路,终于到夜市拦了一辆马车:“师傅,去丁家村。”

丁家村距离苏府五六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这会丁香坐了上去,马车疾驰,没一会儿就到了丁家村口。

“爹。”丁香焦急地从马车上下来,忙一边喊着,一边进屋,却看见丁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爹,都怪我不好,没有陪在您身边。”丁香过去,握住父亲枯瘦黝黑的手:“爹。”

“好孩子。”丁父伸手摸了摸丁香的发:“爹得了病,这些年拖累你了。”

“往后爹不在了,你就别留在苏府了。苏府太大,水也深。你心思单纯,爹怕你吃亏。”

“咳咳……”丁父说着,止不住咳了几声:“我看小五那孩子对你挺好的,若是可以,让他也从苏府出来,照顾你后半辈子,也好……”

“爹,你说什么呢!”丁香眼泪止不住。她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几副药:“我给您拿了几贴药,你先睡一会儿,我煎好了药您喝下,一定可以挺过这关的,好吗?”

“香儿,咳咳……”丁父咳着:“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用的。”

“你去床下,将木匣子拿出来。”苏父吩咐道。

丁香依言,拿出床底下的匣子来打开,竟是满满一箱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二小姐托人送来的,陆陆续续来了几次,加起来也这么多了。”

“虽然她是出于好心。不过咱们做人清白,无功不受禄。银子还得由你还回去,你说是不是?”丁父说道。

“爹,你不怕。”丁香说道:“大不了女儿给苏府做一辈子丫鬟,苏府对我们可好了,不怕的,我慢慢还。”

“傻孩子。”丁父的目光落在丁香手腕和脸上的伤上,却也看破不说破:“我昨晚梦到你娘了,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

“爹不在了,你要把银子还回去,好好照顾自己。”

“不,不要!”丁香搂着父亲干瘦的躯体,绝望地哭着。

“傻丫头。”丁父咳了几声,忽而咳出一口血来:“爹想吃麻婆豆腐了,你能不能替爹做一次?”。

他不想让丁香看着自己死在她眼前,于是想要支开她。

“好,好!”丁香流着泪,将丁父慢慢放平。

“好哇!”正在这时,贵嬷嬷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从门后站了出来:“你这小贱蹄子,偷了夫人小姐的银子往家里使是不是?!”

贵嬷嬷一路赶来,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这会儿见了银子,当即脑子一热,冲了上去。

“贵嬷嬷,这……”见到贵嬷嬷跟了过来,撞见了那一箱银子,丁香的心当即沉了下来。这样的景象,就算她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说,银子是不是你从紫东苑偷的?!”钱嬷嬷走近,逼问道。说着,一巴掌打在了丁香脸上。

“不要打我女儿。”见到这样的场景,丁父拼了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想要上前护住丁香。

“给我滚开!”贵嬷嬷不由分说,一掌将丁父推了出去。

丁父本就是回光返照,站不稳。被贵嬷嬷一推,头一下就磕在桌角上,晕了过去。

“爹……”丁香喊着,要上前去看他。

“少给我装!”贵嬷嬷一把拉住丁香:“走,跟我到陈姨娘面前分辩清楚,这钱是哪里来的!”

贵嬷嬷一手抱着那一箱银子,一手拉着丁香便出了家门,丁香和贵嬷嬷的拉扯惊动了里屋睡觉的陈氏。

“夫人,老奴抓到了一个家贼,夫人!”贵嬷嬷见丁香挣扎着,不肯前去,索性大声嚷道。

里屋的门被打开,陈氏就见到了院子里拉扯的二人。终究是给丁香留了些颜面,陈氏轻叹一声,进了房里:“里屋说话吧。”

苏玉伶本在自己的房里睡觉,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动静,也起身来,去了陈氏房里。

“怎么回事?”陈氏看着贵嬷嬷呈上来的一箱银子,问丁香道。

第七十四章 受刑

“夫人。”丁香跪在陈氏母女面前:“这是一位好心人给奴婢,让我救我爹的命的,不是奴婢偷的。”丁香辩解道。

“不是?”苏玉伶听了丁香的说辞,觉得有些牵强,便拿起了其中一锭银子:“这白花花的银子完好无损,连一点磕碰都没有。”

“除了苏府有这样的财力,外面还有谁能挥金如土,因为一点好心随随便便给你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这……”丁香语塞。丁父说过这是苏二小姐的人送过去的。可是此刻若说出二小姐来,难免连累了她。

“请夫人和三小姐明查,奴婢没有偷苏府的银子。”

“没偷?”苏玉伶坐在丁香身前的椅子上:“那就是做了内奸,别人给你的封口费?”

丁香朝着陈氏母女磕头:“不是,不是,求夫人小姐开恩,奴婢没有。”

“哎……”此刻,陈姨娘见丁香不愿意说出银子的来历,也没了耐心,无论苏玉伶做什么她也不想管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贵嬷嬷!”苏玉伶吩咐道:“将她拖下去严刑拷打,直打到她招认为止!”

“是。”贵嬷嬷说着,就将丁香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紫东苑次院里,丁香被捂了嘴,贵嬷嬷也毫不留情地一鞭鞭打在了她身上。

在贵嬷嬷看来,三小姐以后是要做四王妃的。只要她巴结好了,成了陈氏和三小姐跟前的红人,等三小姐真的嫁进了王府,她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

三**河东,三**河东,这些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丁香无力地承受着刑罚,一边担心着家中的父亲。或许今天之后,自己是没命回去见他了。

这样的刑罚一直持续到了早上。贵嬷嬷前去给陈氏和苏玉伶备早膳,丁香才无力地靠在了刑架上,勉强松了一口气。

次院的窗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探出一个头来。

丁香循声侧过头,就看见了小五那张脸:“小五?”

丁香急道:“你来干嘛?快走,若是被她们瞧见了,你会被打死的。”

“你犯了什么事?”小五不走,看看四下没人,又朝着丁香问道。只见丁香被绑在刑架上,一身衣衫也沾染了不少鲜血,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狼狈。

“我犯错了。”丁香说道:“不**的事,你快走。”

她略一犹豫:“若我有什么事情,你帮我回去看看我爹。”

门边传来了脚步声,小五知道不能久留,当下便关上窗子离开了。

当初是让她跟着一起离开紫东苑的,可是丁香倔,不肯走。没想到如今竟然落到了这样的田地。

小五一路出来,想找人去救丁香,却又不知道该找谁。

对了!小五眼睛一亮张姨娘!

张姨娘现在是苏府的掌事,若是丁香有冤屈,张姨娘一定会替丁香做主的。

小五三步并作两步跑着,到了祥云苑门口,站定。可是,若真是丁香犯了错,那他会招来陈氏母女的记恨不说,也救不了丁香。

不管了!小五深吸一口气,上前对着两个守门的婢女说道:“姑娘,我有要紧的事情见张姨娘,请问张姨娘在里面吗?”

“那不巧了。”守门的婢女回答道:“二小姐来了祥云苑,正和张姨娘在房里说话呢。你若是要见她,恐怕还得等上一阵。”

刚才小五出紫东苑的次院,便听到了脚步声,一定又是贵嬷嬷去逼供丁香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丁香那样娇小的身子,一定会被折磨得没命的。

小五脑子一热,没命似地冲上前去:“张姨娘,张姨娘救命!”

屋外的人拼命拦着,然而声音已经传到了张氏和苏月娄耳朵里。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苏月娄望着外面乱作一团:“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哎,这成了掌家,是要费些心思的。”张氏玩笑道:“一定又是那些个下人受了冤屈,找我申诉来了。”

张姨娘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对小五说道:“你搅了我和二小姐谈话的好兴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仔细我打你板子!”

“姨娘。”小五跪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

“是什么?”张姨娘问道。

“是紫东苑的丁香。”小五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事,今早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在紫东苑的次院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姨娘,这事只有您能管管了,求你救救丁香吧。”小五哭诉着,朝着张姨娘不断磕头。

“向来各房各院中,总会出那么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或者犯了其他事惹主子烦心,受罚也是有的,这事是紫东苑的事情,我管不了。”

“姨娘……”小五听了,如遭雷击。

眼下,张姨娘是最后的希望了。

“不会的,姨娘。”小五说道:“丁香一向安分守己,不会犯不该犯的错误的。”

“她被打得那样惨,您再不去,她就没命了。”小五不住地哀求道。

张姨娘眉头紧皱,像在权衡利弊。

小五以前是紫东苑的人,若他心仍向着紫东苑,做这出戏只为摆她一道;再或者,紫东苑早已想好惩治丁香的理由,去了救不了人不说,还会被羞辱一番……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姨娘。”苏月娄见局势焦灼,开口道:“也不知道小五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若丁香当真无辜,岂不是很冤?”

“你觉得怎样?”张姨娘问道。

“丁香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她。”苏月娄回忆起第一次见丁香,还有之前她到仙云阁说的那番话,很快得出了结论。

她信得过自己的直觉!

“姨娘,不管怎么说,**下人始终会给苏府带来不好的影响。既然事情传到了我们这里,我们总得出面看看,不是吗?”苏月娄说道。

“你说得对。”张姨娘赞同道:“是该管的。”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紫东苑,推开院门,就听见了次院传来的丁香的惨叫声。

现在紫东苑人丁单薄,也没个看门的。直到他们推门进去,陈氏和苏玉伶才着急忙慌赶来:“你们干什么?”

张姨娘上前:“姐姐别紧张,听说紫东苑有**下人的情况发生,所以我前来看看而已。”

这边张姨娘带人拦住赶来的陈氏母女二人,那边苏月娄的人就推开了紫东苑的次院房间,找到了丁香。

即使苏月娄胆子再大,见到丁香的伤势心头也颤了一颤。

除了丁香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还可见贵嬷嬷曾用竹简夹了她的手指。此刻丁香的手指已经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一片了。

贵嬷嬷见到有人前来,当即心虚地退到了一边。

“快,快把她放下来。”苏月娄见状,立即吩咐身边的人上前,将丁香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二小姐。”丁香见她来救自己,眼泪和着血水滴落。

“快去叫大夫。”苏月娄侧头吩咐了青绾,青绾便答应着起身,朝着医所跑去。

“你犯了什么错,竟要受这样的责罚?”苏月娄于心不忍地问道。

她带着昀湘和小五将丁香扶到一旁,丁香便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如今苏月娄看丁香这幅模样,也不由跟着难受起来。

“二小姐。”丁香血肉模糊的手在苏月娄眼前不断颤抖着:“我若说我不曾偷盗,您信吗?”

“信,我信,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当初丁香父亲病得那样厉害,丁香也只是还了苏月娄的救命之恩,之后便找苏月娄,要跟她两清。她当初分文未取,也不曾为了父亲向她求一句情。

这样一个人,想来已经为当初挑拨苏彦婉懊悔不已,又怎么会去偷盗呢?

“二小姐。”丁香嘴角渗出血来,可见也受了些看不见的内伤:“若我的主子是你,该多好啊。”

“那些钱,我爹分文未动,他原本是想让我还给你的,可是,可是……”丁香颤抖着,情绪也越发地激动。

“可是你被人当成了小偷是吗?”苏月娄望着丁香,落下泪来。

从前世到今生,她经历了太多的阴险狡诈,这样难得的干净单纯,让她有些不忍。

“你为什么不说是我给你父亲的?你是怕连累我吗?”苏月娄那般聪明,一定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都是我不好,我原想着每次送一点,总不至于让她们知道的。”

“不怪你,二小姐。”丁香的眼泪打湿了苏月娄的衣襟:“谢谢你,谢谢你。”

丁香说完,猛咳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便慢慢没了呼吸。

“丁香,丁香!”苏月娄慌了:“你撑一撑,大夫马上来了,你……”

苏月娄搂着丁香的手却猛地一沉。

“不用了。”小五在一旁,垂着眼睑:“没用了……”

紫东苑的次院里,一时间说不出的安静。风吹过,窗外的修竹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一首低缓的悲歌。

贵嬷嬷见自己失手将人折磨死了,当下在角落里抖若糠筛。

张姨娘和陈氏交谈了几句,也往这边走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丁家的惨状

苏月娄坐在地上,看着丁香的尸体还没回过神来。听见有人过来,便缓缓抬了头,看了她们一眼。

“丁香的银子,是我给她的。”苏月娄为了替丁香洗清冤屈,信口说道:“许久前我在后山落水,是她救了我的。”

“没想到还有这层交情!”苏玉伶听了,见丁香已死,并没有过多的悲伤:“二姐,打死了你派来的奸细,你是不是特别伤心啊?”

苏月娄抬头剜她一眼。是这样了,冷血无情,本就是苏玉伶的本性。一旁的小五听了苏玉伶这番话,也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丁香的尸体,我会带回去,亲自给她选一块好地。”苏月娄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她的身上,还沾染着丁香的眼泪和鲜血。

“丁香是紫东苑的人,就是死了,尸体也得留在紫东苑的。”苏玉伶偏要和苏月娄作对:“你那么在意她,我便将她的尸体拿去喂狗!”

“你试试?”苏月娄说着,身后两个仙云阁的家丁就抬起了丁香的尸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苏月娄眼里浪潮涌动,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你别以为……”苏玉伶见状,想要冲上前对付苏月娄,张姨娘带的家丁却将她拦了下来。

张姨娘终于开口:“三小姐,你草菅人命也就罢了,如今再伤了嫡小姐的话,我可帮不了你。”

苏月娄便出了紫东苑,丁香的尸体也被抬了出来。

远处,苏老爷半眯着眼,将紫东苑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老爷。”李管家道:“虽说各院里有惩处下人的权利,可这紫东苑打死了人……”

“算了,由她去吧。”苏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老夫也算看清了这对母女的为人。”

往后如果不出意外,紫东苑几十年如一日的日子已经注定了。

“夫人,小姐……”贵嬷嬷见人陆陆续续走了,才爬到他们身前,颤抖着说道:“丁香身子太弱,老奴没想到……没想到会把她打死。”

“她活该!”苏玉伶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愧疚:“谁让她一直不肯说出事实的?”

陈氏对此也有些懊恼,然而眼下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无益。于是摇摇头,无奈地说道:“罢了。”

她扶起贵嬷嬷:“以后紫东苑,还得靠你了。”

虽然陈氏也自知,贵嬷嬷比起钱嬷嬷和紫环等人,差太多了。

苏月娄命人将丁香的尸体抬回了次院,又安排人去了丁香的老家后,这才趴在书桌前,小憩一会儿。

一闭上眼,就看见丁香血泪相和流的场面。

这世间好人难做。若要让她重新选择,她不愿像前世那样做一个善良的人。毕竟善良,是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没有实力的善良,总被人称为懦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她实在过够了。

想到此,她便流着泪,睁开了猩红的眼。

“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大哥竟回来了,现在桌前看着她,也不出声。

她满眼的凶戾,想必都被他瞧了去。

“小花猫今天怎么啦?不开心?”苏君安见她这副模样,蹲了下来,看着慌忙擦泪的她。

“你不是在军营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苏月娄见他盯着自己,索性将身子转到另一边去,胡乱伸手往脸上抹着。

“有宋陵在,我便趁中午回来看看你。”苏君安说道。

“遇到什么事儿了?”苏君安笑着将苏月娄的身子又转过来,问道。

“没什么。”苏月娄含糊道。抬眼便对上了苏君安的眼,他盯着她,想让她将难过和委屈说出来。

“就是……就是一个从前于我有恩的婢女,在紫东苑死了,被贵嬷嬷打死的。”苏月娄越说声音越小。

苏君安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苏月娄的头:“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着,苏君安照例握住苏月娄的小手:“我饿了,陪哥哥去前厅用膳好吗?”

苏月娄点点头,任由苏君安牵着,去了前厅用午膳。

午膳是张姨娘负责布菜的,今天的气氛格外怪异。前厅里,除了苏父偶尔问问军营里的事情,便是长久的沉默。

正吃着饭,有下人前来通报:“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要见安少爷。”

“父亲。”苏君安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这就去。”

前厅正在用膳,于是苏君安在偏殿接见了赵公公。

“赵公公。”苏君安进了偏殿,拱手作揖:“有劳您亲自跑一趟。敢问有何要事?”

赵公公从椅子上起身,回礼道:“武安将军客气。”

“此番前来,咱家是替皇上传个口喻。将军务必早些准备好,去乾明殿见皇上,皇上可等着您呢。”

“好。”苏君安答道:“有劳公公传旨。”

“公公一路前来辛苦,坐下吃些茶点再走吧。”

“不必了,皇上还等着咱家伺候,就先回了。”赵公公说着转身,欲走:“苏将军,您如今是朝廷栋梁,大梁的许多事情,还得依靠您呐!”

“公公哪里话?苏某身为大梁男儿,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公公点点头,离开了苏府。

苏君安虽一介武夫,却心思细腻,赵公公的话让他窥见了端倪也许自己又要因为朝中的事情,离家一趟了。

苏君安轻叹一口气,纵然万般舍不得家妹,他却也有自己的家国使命。

“去告诉月儿一声,我有事不能送她回仙云阁了,晚上回来陪她用晚膳。”苏君安出了偏殿,对守着偏殿的家丁说道。

“是。”那家丁说着,去了前厅。

苏君安大步流星出了苏府,便上了马,朝着皇宫驰去。

苏月娄心里有事,午膳也没用多少,得知苏君安去了宫里,便跟苏父说了,回了仙云阁。

“小姐。”仙云阁的人前来禀报:“奴才们去了丁家一趟,发现丁香的父亲,已经……”

“怎么了?”纵然苏月娄已经猜到了,仍然抱着几分希冀,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已经死了。”家丁说道。

苏月娄搅着手中的帕子,沉默了片刻,便做了决定:“去丁家。”

丁父的尸体倒在地上,额前流的血已经成了黑褐色,死相甚惨。

丁家仅有的父女两人如今都死了,苏月娄便安排着,让人为他们选块上好的地,早些入土为安。

今天因为丁香的事情,苏月娄的心情格外沉重。安排好了丁家的事情,苏月娄出来,便没有回家。

许久没有逛街了,她便想四处走走,散散心。

“小姐。”她正在前走着,一个小童追了上来:“请问您是苏家二小姐吗?”

苏月娄诧异:“你是?”

小童伸手,将一个捏好的彩色泥人递到他面前:“小姐,这是一位公子托我送给你的。”

苏月娄伸手接过,细细看去,不由感叹:“好精致的小人儿啊。那位公子是谁?在哪儿?”那小人儿正是苏月娄一身鹅黄衣衫的模样,眉目如画,栩栩如生。

只是,这小人儿,像极了一个人的手笔,苏月娄不敢往深处想去。

小童指了指天景楼,没有说话,便跑开了。

“小姐,也不知道是谁,将您的模样雕得这样逼真。这小人儿身上穿着的衣衫,正是安少爷庆功宴上,您穿的呢!莫不是哪家公子喜欢上我家小姐了?”

昀湘原本是打趣,却令苏月娄想到某些事情,原本高兴的神色瞬间敛了下去:“算了,昀湘,我们还是离开吧。”

“啊?”昀湘不解:“还是去看看吧,那公子应该在天景楼,看看也无妨的。”

“不了。”苏月娄说着,便转身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

天景楼里的人看见她并没有来天景楼,而是要离开,显然有些失望,忙到账台上撕了一张纸,写上了一句话。

“啊!”苏月娄正想上马车,冷不丁一个纸团从背后飞来,砸中了她的脑袋。

今天出来得急,跟她出来的只有昀湘。昀湘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来,递到苏月娄面前。

“可知你兄长何事进宫?”纸团上如是写道。

苏月娄见状,抬头看去,就看见天景楼二楼窗前梁玉霄的脸。刚刚掷出纸团的人,是他无疑了。

苏月娄懊恼,可是关于哥哥的事情,她从来都是十分上心的。于是无奈下了马车,去了天景楼。

“四殿下的雕工甚好。”苏月娄缓缓走进大门敞开的包厢:“可你是我三妹的未婚夫,应该雕她去。”

梁玉霄坐在窗前,头也没抬:“就知道说起你兄长,你就一定会来。”

苏月娄不说话。

“算计人的滋味很好吗?”梁玉霄接着说道:“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苏玉伶不如你,本王也不如你。”

“本王一直好奇,你是怎么让苏玉伶变成了你的模样的?”小厮为她斟上一杯茶,梁玉霄笑着:“坐。”

苏月娄从容坐下:“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去问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梁玉霄不喜欢她这样称呼,皱眉:“做王妃有什么不好,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机地逃避?你可知道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第七十六章 有惊无险

“与我何干?”苏月娄危坐着,有些不耐烦:“你还没告诉我,我哥进宫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犯事了。”梁玉霄说着,看向苏月娄,注意她的神色。

苏月娄眼眸闪过几分诧异:“四殿下,说谎要打草稿的。我哥他是朝廷的功臣,他在军营……”

“他因为赐婚的事情跟皇上抵抗,你说,他犯什么错了?”梁玉霄看着苏月娄。

苏月娄静了下来。关心则乱,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楚梁玉霄话语的真假。若是因为赐婚的事情,宋如嫣的父亲是宋相,那么很有可能……

“苏月娄,只要你求我,我就……”梁玉霄开口道。

然而,苏月娄并没有打算听完,起身便往外走去。

“苏月娄你干什么?”梁玉霄见状,忙起身将门关上,面对着苏月娄。

“你让开!”苏月娄喝道。

“怎么?听了消息,不付出一点代价就想走?”梁玉霄见状,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角:“你这个女人坏透了,处处透露着狡诈!”

“那你便离我远一点。”

“我说过了,你算计我,要为你的狡诈付出代价。”梁玉霄的气息喷薄在苏月娄脸上:“你知道,我原本要娶的人是你。”

就算她那天只是为了算计他,可她软软甜甜叫的一声四爷,他可真喜欢啊!

“四殿下,你好像忘了。”苏月娄望着他:“你曾把我掳走,可是后来被我可怖的脸吓跑了对吗?”

“我讨厌你的为人,更不会嫁给你,你还是安安心心娶我三妹……”

“不许提!”梁玉霄恼羞成怒,就要亲吻苏月娄。

“砰!”苏月娄见状,并没有手下留情,膝盖一弯,便踹向了梁玉霄的要害。

“呃啊”梁玉霄被踹中了男子的要害,当即疼得半跪了下去:“苏月娄,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自作孽不可活。”苏月娄见他疼得起不来,又补充说道:“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闹到皇上面前,说你非礼我。”

“若真要闹到鱼死网破,我无非损失名节。而你,就永远也成不了皇储了。”

说完,苏月娄来了门,带着昀湘离开。

“小姐,奴婢刚刚听到动静……”昀湘小声问道:“您和四殿下,打起来了吗?”

“不是。”苏月娄的两个字,让昀湘放下心来。

“是我打了他。”苏月娄又补充了一句。

“小姐,你……”昀湘毕竟是个姑娘,听到苏月娄的话,当即心又悬了起来:“他可是皇子,若是他有心报复……”

昀湘是后面才被拨到仙云阁的,所以她大概不知道,这已经是苏月娄第二次对梁玉霄动手了。

“别说了。”苏月娄急急朝着一辆马车赶去:“我们先去找哥哥。”

苏月娄带着昀湘上了马车后,便飞速朝着宫里赶去。一路上,苏月娄都在苦苦思索解救哥哥的办法。

苏君安的脾气她也知道。若是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皇宫里,梁宣帝找苏君安前来下棋。当梁宣帝提出赐婚的事情后,乾明殿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除了落子的声音,静得出奇。

“皇上。”苏君安思索一番:“末将一介武夫,尚不懂儿女情长,恐怕耽误了宋小姐。”

“不耽误也耽误了,人家宋二为你等了三年,如今都已经等成大姑娘了,你再推脱不觉得有负人家的痴心吗?再说了,她与苏二要好,娶回去就当多添一双筷子,能有什么要紧的?”

可见宋相为了宋如嫣,在梁帝面前说了许多。

“皇上。”苏君安说道:“臣以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臣的一心人,断不是宋如嫣。”

梁宣帝沉默了,黑子落下,吃掉了苏君安的一片白子。

“可朕,总得给宋相一个交代。”他看着苏君安:“武安将军,你可有法子?”

正这时,门外的赵公公前来禀报:“皇上,六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

“让他进来。”梁宣帝豪爽地说道。

赵公公闻言,看了看苏君安。苏君安也准备起身离开。

“无妨。”梁宣帝说道:“你与老六都不是外人,坐下继续下棋。”

苏君安这才坐下来。

“父皇。”梁子邺进了乾明殿,行了礼后,朝着苏君安微微点了点头:“快要入冬了,儿臣前来是想请旨,前去各地依例巡查。”

“往年都是其他官员督办的,怎么今年,你想到了?”

“儿臣想为父皇出一份力。”梁子邺答道。

“可!”梁宣帝同意,又问道:“只是,大梁封地众多,你一个人恐怕巡不过来,有没有中意的同僚啊?”

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瞟向苏君安。

想好同去的人呢?

“父皇。”梁子邺看向苏君安:“儿臣以为,安少爷骁勇善战,又是父皇所信任中意的,所以……”

“武安将军。”梁宣帝看向苏君安:“你意下如何?”

苏君安闻言,想起先前赵公公在苏府临走时说的话,心下了然:“末将自然乐意效劳。”

“只是,此一去总有些时日,成婚的事情……”苏君安顿了顿。

“来日方长。你若同老六出巡,这事就暂且不提。”

又在乾明殿说了好一会儿话,苏君安才和梁子邺出了乾明殿。

“六殿下,此次巡游,想必你已经有了计划?”

“还没有。”梁子邺摇摇头:“不过大梁郡县众多,咱们也须得列出巡游路线和计划来。”

“一别三年,你变了好多。”苏君安感叹一句,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刚才谢谢你。”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宫门口,看见正在宫门外等候着的苏月娄。

“小妹,你怎么来了?”苏君安诧异问道。

“哥哥。”苏月娄见到苏君安的身影,小跑着上前:“我还以为……”

还以为因为宋如嫣的事情,苏君安触怒了龙鳞。

“没事。”苏君安拍拍苏月娄的脑袋:“回去了。”

说着,苏君安看向梁子邺:“有空便来苏府坐坐。”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便分别了。苏月娄没说话,她的眼睛对上梁子邺的目光,又迅速移开。她的头靠着哥哥的胳膊,任由马车越走越远。

哪知道今日这般猝不及防就见到他?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跟梁子邺淡淡打个招呼的,可她面对他,就想起在苏府偏房时的缠绵情愫。她总觉得脸红得发烫,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说。

乾明殿里,梁宣帝看着那一盘残落的棋局叹了口气:“赵祥,把这些东西都收了吧。”

“是。”赵公公领命。

“皇上,老臣不明白,您这次召武安将军来,究竟是想赐婚,还是……”

梁宣帝背倚在龙椅上:“朕是看宋相的面子,才将苏大召来问问。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可强迫呀!”

“所以皇上本意是想让苏大处理巡游的事情,问赐婚只是……”赵祥明白过来。

“皇上,妙啊!妙啊!”赵祥不由感叹道。

梁宣帝早知苏君安对宋如嫣无意,不过既然宋相来求,总归是要卖他个面子,替他问问。

可苏君安也是个倔脾气的主儿,若是强下赐婚的圣旨,恐怕失了功臣的人心;若是不成,难免又使宋相难堪。

可若是苏君安去巡游,一来解决了巡游的问题;二来,对宋相也算一种交代。只是不知道六殿下什么时候得知巡查官员还没定的事情,主动请旨。

这样也好,也省得梁宣帝自己开口了。

兄妹二人乘马车回了苏府,一路上,苏君安便将今天的事情讲给她听。苏月娄听完苏君安的话,不由得又对梁子邺多了几分好感。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思细腻,竟想到这样的解围方式。

快要入冬了,北风也越发凛冽了些。

苏君安回了延思院,约摸过了三个时辰,梁子邺的书信就到了,上面附了巡游各个封地的路线图。

苏君安往南,梁子邺往北,为期两月。

用晚膳的时候,苏君安就将这件事情跟苏父和苏月娄说了,一番道别后,苏君安便回了延思院,派人送了宋陵一封书信后,便收拾起了外出的行礼。

第二日走得急,苏君安五更天起了个大早,也不打算向父亲妹妹告别,带了吴昊就准备乘车出发。

“哥哥。”马夫正要策马,苏君安忽听得身后脆脆的声音。苏君安一回头,苏月娄已经一身男装,小厮打扮的模样在后面侯着了。她身后,似乎还背着个小小的包袱。

“小妹,你不多睡会儿,现在出来干嘛?”苏君安说道:“快回去。”

“哥哥。”苏月娄不听,反而上前来:“我想跟你一起去。”

“爹知道吗?”苏君安动摇了。

“我留了书信,他会知道的。”苏月娄上前,伸出一只手来:“哥哥,我还没有去过京都之外呢,你带我去嘛!”

苏君安见她仰望着他撒娇的模样,终究心软了,一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车:“你怎么知道我五更天就出发?”

第七十七章 郭家姐妹

“哥哥。”苏月娄低头:“三年前,你就是这样走的。”

那时候,她听见响动,出门时,就看见哥哥整装待发。只是不忍离别之苦,那天直到苏君安离开,她都没能鼓足勇气上前跟哥哥告别。

今天不一样了,她要和哥哥一起走!

察觉到一道炯炯的目光,兄妹二人齐齐抬头,望向前厅檐牙挂着的灯笼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赫然站着苏父和张姨娘。

“父亲,张姨娘,这么早的天儿,你们怎么起了?”苏君安有些诧异。他昨日用晚膳时说的天亮启程的,没想到……

“你要知道,同样的招式,用第二次就不灵了。”苏父说道。

“父亲,这次巡游,无非就是拜访下各地的诸侯王,我想带着妹妹一起去,可以吗?”苏君安问道。

苏父略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好了,快些启程吧。”苏父不善言辞,更不会应付这样分别的场面。话一说完,便转身去了祥云殿。

“安少爷,老爷嘴笨,可是实实在在疼你们兄妹俩呢。”张姨娘说着,上前去,将两张平安符放在苏君安手心:“这是姨娘前些日子去庙里求的,一直忘了给你们。你们随身带着,早些办完了事就回来?”

“嗯。”兄妹俩点头。

“姨娘,仙云阁,还有青绾昀湘她们,就拜托您多照应一下了。”苏月娄开口。

“一定。”张姨娘点点头。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妹的。”苏君安收下平安符:“让爹也莫要担心。”

苏君安说着,带着苏月娄坐进了轿子里,便启程往城外赶去。

苏月娄靠着苏君安,闭着眼却开始担忧起来。跟哥哥走是临时起意的,她都没有叫醒青绾和昀湘,只给她们留了书信和银子,也不知道她们看到后,会不会担忧,会不会怨她。

这次出巡本来就是轻车简行,一路舟车劳顿,她们身上又没点武功底子,未必吃得消。

算了!苏月娄摇摇头,努力撇去心里对青绾昀湘的担忧,又靠着苏君安睡了个回笼觉。

他们首先要去的是东城,东城临近大梁皇都,也离皇都最近。

这次外出决定得仓促,苏月娄并没有带青绾昀湘,同行的除了苏君安和苏月娄,只有吴昊和几个延思院的家丁。

他们首先要去的是东城,马车行了一天,一行人天黑才到了东城。

也许是收到了巡游的消息,东城今夜灯火通明。就连岁阳候府,都是大门敞开的。

一路来了岁阳候府,下了马车,就看见岁阳候在府邸门口迎接了。他身后站着侯府的正妻和子女,还有些得力的家仆,排场甚大。

“苏大人!”岁阳候忙作揖行礼:“哎哟,久仰久仰。我们一早收到消息,说是今年是苏大人前来巡游,这不,巴巴盼了一天了。”

苏君安没有官架子,拱手回礼道:“有劳岁阳候了。晚辈苏君安,初次见面,请多包涵。”

说着,他朝着岁阳候和众人介绍了一下:“这是舍弟苏悦,生性顽皮,我便处处带着,管教管教了。”

苏月娄此刻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男装,头上简简单单绾了个玉冠。站在高大的苏君安旁,比他矮了一头。

只是,兄妹俩容貌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看上去,一个刚劲笔挺,一个温润如玉,自然十分养眼。

苏月娄也聪明,岁阳候的目光看过来,她便问好:“小生见过岁阳候。”

岁阳候朝着苏月娄微微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苏君安:“苏大人年纪轻轻,却已经在玉南关立下了汗马功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夫多年前见过镇国将军一面,今日见到武安将军,方知道虎父无犬子。这小公子长大了,说不定也是朝廷栋梁!”

岁阳候说着,欢喜地看了苏月娄几眼。

“侯爷过谦。”苏君安答道:“侯爷镇守朝廷一隅,也是国家功臣。”

“哈哈!”岁阳候与苏君安相谈甚欢,忽又想起他们舟车劳顿:“武安将军一路辛苦,恐怕还没用晚膳吧?”

“是呢。”苏月娄在一旁,见状搭话道:“哥哥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不过可是真饿了,侯爷家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哟!”岁阳候伸手做请的手势:“是了,这么晚了。”

“快请快请,正殿已经备好了接风洗尘的酒菜,就等着享用了。”

一行人说着进了正殿,桌上是各色的珍馐。岁阳候一家也还没有用膳,于是岁阳候和正夫人,还有正夫人所生的两个女儿,以及苏君安兄妹围了一桌。

岁阳候家的饭菜美味,苏月娄十分喜欢那一道酱鸭。

比起岁阳候家的两个女儿,苏月娄吃饭时可以说是有点粗鲁了。不过她现在是“男儿身”,也不碍事。

苏君安知道她爱吃,于是说话间有意无意替她夹那道酱鸭。

岁阳候本姓郭,两个女儿一个名叫郭玉仪,一个名叫郭玉萝。用膳的时候,郭玉萝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苏月娄。

“苏悦公子。”说话间,郭玉萝鼓起勇气,软软唤了一声,替苏月娄夹了一块酱鸭:“你吃”。

苏月娄抬头,对上郭玉萝的眼,愣了一愣,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郭家二女儿,莫不是把她当成男儿身了?

“谢谢!”苏月娄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儿,随口道了谢,便低头扒饭。苏君安则笑而不语。

“咳咳!”岁阳候见势不对,咳了两声:“玉仪玉萝,你们去看看膳房煨的鸽子汤是否好了。”

“是。”郭玉仪爽利地答了,朝着郭玉萝使了使眼色,两人便起身离开了正殿。

“小公子。”岁阳候道:“小公子生得极好,若是郭家女儿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小公子莫要见笑。”

“哪里?”苏君安打圆场道:“我倒是敬佩这样的女子,敢爱敢恨。”

说着,苏君安转头看苏月娄:“小弟,你说是不是?”

说着,苏君安举杯,顺势和郭候碰了碰杯。

“咳咳。”听苏君安这样说,苏月娄便一下呛到了肺管子,不住地咳了起来。她可是个女儿身啊,哥哥怎么也来打趣?!

若是在大梁皇都,女子断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当众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可见东城民风更为开放。

这顿饭吃得有些久,一番畅谈后,已经是深夜了。郭候为两人各安排了房间和佣人,也便各自收拾,准备睡去了。

郭玉仪和郭玉萝两人站在屏风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那小公子可真俊啊,方才我替他夹菜,他也没有拒绝,可见是好相处的。”郭玉萝望着苏月娄的背影说道:“看他年岁还小,应当是没有婚配”。

“我倒不觉得他多好。”郭玉仪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虽然那苏悦长得也俊俏,不过行为举止少了男人该有的刚猛,柳眉杏眼的,像个女人。”

“而且他只是背靠着镇国将军和武安将军两颗大树,才让旁人礼让三分,倒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他大哥倒是不错。”郭玉仪低头一笑:“若是能做将军夫人,也是极好的。”

纵然东城也有不少适龄的大好男儿,不过家族势力能和岁阳候府相媲美的寥寥无几。所以武安将军是最理想的人选。

“姐姐。”郭玉萝听她这样说,不由想得远了些:“听说武安侯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也不知道有没有婚配,若是有,那你岂不是会吃亏?”

“管他?!”郭玉仪道:“若是有本事,就是妾也能爬上正妻的置位;若是没本事,正妻也未必坐得稳位置,不是吗?”

“听说他们只在东城留三天,若你真对苏小公子有意,可要抓紧了。”郭子仪思索一番,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苏小公子还小,等他长大,未必不是武安将军一样的栋梁之才。”

“若是我们姐妹二人能同嫁两兄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郭玉萝有些羞赧,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我刚才已经表明心迹了,还能怎么抓紧啊?”

“我要去给武安将军送些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要去给苏小公子送?”郭子仪敲打道。

“可如果父亲知道了”郭玉萝仍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郭玉仪道:“若我们有本事拿下苏府的两兄弟,你还担心父亲问罪么?”

夜深了,苏君安和苏月娄被分别安排在了两间客房,准备更衣睡觉。

“砰砰砰!”苏君安的房门响了几声。

“谁?”苏君安问道。

“是我”郭玉仪说道:“我来给武安将军送些换洗的衣裳。”

此刻,吴昊也已经被安排睡下了,房外是郭候府里的下人,房里只有苏君安。

“有劳郭姑娘了。”苏君安顿了顿:“夜深了,男女有别,你让下人递进来就是。”

郭玉仪的神色僵了僵。她以往觉得,再冷漠的男人,面对送上门的女人,总会表现出另一幅面孔的。

“男子粗鲁,小女担心他们弄脏了衣裳,还是我自己来吧。”郭玉仪说着,便推开苏君安的门。

第七十八章 郭玉萝

她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将叠得齐整的衣衫递到苏君安面前:“苏公子。”

苏君安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她走去:“郭小姐。”

“郭小姐贵为郭候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十分尊贵的,实在不必亲自给我这样的粗人送东西。”

苏君安顿了顿,淡淡一笑:“苏某怕有瓜田李下之嫌,污了郭小姐的清誉。”

郭玉仪闻言,只淡淡一笑,福了福身出了苏君安的房间。

而苏月娄这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苏月娄是女子,郭候却给她派了些五大三粗的男佣人伺候。她累了一天,想要沐浴,总觉得那些男人在门外膈应得慌,备好了洗澡水,就让他们都下去休息了。

苏月娄正准备更衣,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她警觉地将脱到臂膀的衣裳重新披上,问道。

“苏小公子,是我。”门外是郭玉萝的声音:“我担心您没有换洗的衣物,所以送了件新的来。”

“哦这样啊。”苏月娄讪笑着答道。原本是打算将就自己身上的衣服穿一穿的,不过人家都将干净衣服送来了,哪有不要的道理。

这样想着,苏月娄就给郭玉萝开了门。她拿过郭玉萝手中托盘里的衣物:“二小姐,谢了啊!”

苏月娄说着,就要转身进屋。

她此刻身着男装,衣衫半垂下来,露出修长的脖颈,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润迷人。

“苏小公子。”郭玉萝见她这般模样,当下小鹿乱撞:“我无意撞见你这般模样,你要不要负责啊?”

“哈?”这下,轮到苏月娄懵了。她低头,才看见自己半露的锁骨。

她忙将衣服遮了遮:“不要,不要,我还无心嫁娶。今天的事情纯属是个意外。”

苏月娄说着,转身深吸一口气。好险,刚刚差点叫她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

“那就是苏小公子还未娶妻?”郭玉萝略带欣喜地问道。虽然早已经猜到,不过现在他亲口说出来,总是让人兴奋的。

“啊是。”苏月娄含糊得答道,忽而又觉得不对,又改口:“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郭玉萝懵了。

苏月娄背对着郭玉萝,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承认自己女儿身的事实吧。

“苏小公子。”郭玉萝见状,芊芊柔夷就朝着苏月娄的腰间缠了过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这

苏月娄的脑袋要炸了!早知道扮男人这么招惹是非,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穿女装。这东城的女子干啥这么开放啊!

“我从没见过比苏小公子还好看的男人,从在郭府门口一见,我就喜欢上你了。”郭玉萝环着苏月娄的腰,脸贴在苏月娄背上:“苏小公子,不管你是贫贱富贵,玉萝都跟定你了,好吗?”

她说着,芊芊柔夷就在苏月娄身上慢慢游走,苏月娄见势不对,立马将她的手按住,止住了她:“郭小姐,我是庶房生的,在苏府不得宠的。你若是跟了我,指不定受多大的委屈。”

“我不管,若你吃苦,我以后就跟着你吃苦,绝无怨言。”

“我不学无术,没我大哥出息。”

“我也是,从小到大,我最厌恶爹爹逼我学琴棋书画了。正好,你若娶了我,我们就做一对闲散夫妻好了。”

“郭小姐。”苏月娄无法,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如同豁出去一般:“其实我是断袖。”

“那有什么?”

“断袖?!”郭玉萝这才明白过来,双目圆睁着,放开了苏月娄,不可思议般地看向她。她两眼眼泪汪汪看了她一阵,忽而抹着眼泪跑开了。

看到这一幕,苏月娄无奈垂头,这样的好女孩已经不多了,偏偏她还是个女儿身!

郭玉萝走后,苏月娄沐浴更衣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番辗转反侧后,终究去了哥哥的房间。

“哥哥。”苏月娄推门进去,又将门反手关上,跑到苏君安床头坐下:“我好像遇到麻烦了!”

“噗!”苏君安一笑,坐在床头合上了手中的书:“可是郭家二小姐来找你了?”

苏月娄看向苏君安撅了嘴:“你怎么知道?莫不是郭家大小姐来找过你?”

“那你怎么回绝的她?”苏君安笑着看向苏月娄,等着她的回答。

“我说我是断袖。”苏月娄说道,苦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怎么办啊?我一个女儿家,如今竟被一个女子表白了,我还将她气跑了,我真是罪过,我”

“好了。”苏君安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轻笑,将她手腕拉着,让她坠到了自己的床上:“你本来就是女儿身,难不成还要娶她?说断袖也是断了她的念想,倒不是件坏事。”

“今晚就睡我房里吧,反正现在你在别人眼里是男儿身。”苏君安说道。

“可是可是”苏月娄想说,现在她与苏君安两人众目睽睽下同住一屋,若被看到,会被人传闲话的。说不定会被当成乱了伦理的断袖。

“我见东城都是男仆守门,你若一个人睡,我又不放心,索性留在我身边吧。”苏君安解释道。

这倒是。

夜已经深了,只有窗外虫鸣两三声,苏月娄也就随遇而安地躺在了苏君安身边。

此时,苏君安已经合上书,熄了烛火。夜色凉如水,苏月娄的头枕着苏君安的胳膊。

重生后,这已经是第二次躺在哥哥身边了。在哥哥身边,她总觉得十分安心。

从前世到今生,哥哥都是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了。她刚重生的时候,常做一些血淋淋的噩梦,每每无助的时候,都会想到哥哥。

她一直都知道,若是哥哥在的话,一定会护她周全。

前世的时候,梁玉霄也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在料理苏家前,先下旨将苏君安派到了遥远的边关。所以前世,苏月娄到死都不知道苏君安的结局。

“哥哥。”就在苏君安以为苏月娄睡着的时候,竟听见她轻声开口。黑暗中,似乎有轻微的哽咽声。

“小妹,怎么了?”苏君安问了一句,却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他伸手往苏月娄的脸上轻轻一摸,薄茧略过她的脸颊,竟摸到了两滴冰凉的眼泪。

“小妹,是不是哥哥走的这段时间,你在府里受了委屈?”苏君安摸了摸苏月娄的头,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觉得,从玉南关回来,你变了好多。”

“不过也好,你更加懂得保护自己了。”

苏月娄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满腹诡计的人,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妹妹了?”

“怎么会?”苏君安的左手将她往身前揽了揽:“我们是从小到大,谁都比不了的情谊。哥哥能将命都给你的,怎么会不喜欢小妹了。”

苏月娄闻言,往苏君安身边又靠了靠,这才满意地睡下了。

一夜无梦。

苏君安没有睡晚的习惯,而且要奉命巡查东城粮草和军队,所以第二日天一亮就起了,怕吵着熟睡的苏月娄,便自己穿戴整齐,想出门叫人备些洗脸的热水。

“吱呀。”门一开,就看见郭玉仪端了洗脸盆在门外等候着:“武安将军,民女备了洗脸水,时辰还早,所以并没有叫醒您”

“哥哥。”苏月娄睡意朦胧,这会儿听见声音,就坐了起来。

门外的郭玉仪听见响动,侧身绕过苏君安的身子朝里看去。却见苏月娄坐起来,一幅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模样。

郭玉仪以为,明明苏悦是男儿身,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却是比女人还要娇媚的。

“武安将军,您怎么会和苏悦公子”郭玉仪见状,手中端着的盆儿也微微发抖:“你们莫不是断袖,莫不是兄弟之间”

她说着,就将手中的洗脸盆递到一旁守门的仆人手中,便不由分说地跑开了。

“哥哥,刚刚”苏月娄见状,才清醒过来:“我好像不该说话的。”

“咳咳。”苏君安轻咳了两声:“这下,我与你断袖的名声怕是坐实了。”

或者,她们再多事一点,可能会想法设法打听些苏府的事情。毕竟,现在苏府是朝廷器重的,嫁入苏家,就意味着不亚于嫁给皇子的荣耀和前途。

“呼”郭玉仪跑出了好远,才稍稍歇下,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姐姐。”郭玉萝见到郭玉仪,便上前去。她的手中,也端着一只盛着热水的洗脸盆:“一大早的,怎么慌成这样?”

“你看见苏悦公子了吗?我要给他送洗脸水的,可是他不在房里。”

“他昨天都跟你说了,他是断袖。你实在不必要这样做的。”郭玉仪劝道。

“我想过了。”郭玉萝垂头:“看他的模样,年龄应该和我们差不多的。而且我一向他示好,他就害羞,应当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少年呢!”

“他说自己是断袖,也许只是推脱的说辞。昨晚是我太不矜持了,也许是我吓着他了。我今天矜持些,等会儿见了他再好好问问他。”

第七十九章 甜甜的米糕

“哎!”郭玉仪看着郭玉萝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拉到一旁,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靠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今天早晨我都看见了,苏悦在武安将军房里。”

“什么?!”郭玉萝听了,仿若接了个晴天霹雳:“他们不是兄弟吗?怎么会”

“小点儿声!”郭玉仪提醒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还看见苏悦才刚起呢。”

“这”话说着,郭玉萝的眼泪就成串成串地滚落下来。

“你知道就行了,不必讲出来。苏府家大业大的,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是得罪了武安将军,恐怕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嗯,我晓得厉害的。”郭玉萝抽噎了几声,又止住了哭声。

苏君安兄妹洗漱完毕,就去了正殿。正殿里,岁阳候已经坐着在等他们了。郭家夫人和两姐妹也坐在桌边,桌上也摆上了各色美味的吃食。

“侯爷。”苏君安上前作揖:“侯爷起了大早,有劳侯爷费心了。”

“哪里?”岁阳候回礼:“东城不比京城,还望武安将军莫要嫌弃。”

接着,岁阳候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问道:“武安将军和苏悦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咳咳。”苏君安轻咳了两声。看郭候的神色,看来今早的事情,大概这一家子都知道了:“很好,很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月娄总觉得,这顿饭气氛怪怪地。席间郭玉萝还有意无意用幽怨的眼神瞟她一瞟,所以这顿饭吃得好不痛快。

吃罢了早饭,苏月娄和苏君安便同乘了一驾马车出了郭府,打算到东城的演兵营里看看。

以防叛乱,大梁国内,各个郡城都有自己的演兵场。而为了稳定各个都城,每年初冬,天子都要派遣朝中得力大臣前往各个郡城巡查。

苏月娄坐在轿中,掀起轿帘的一角向外张望着。已经初冬了,天气渐冷,而上午的长街上还是这么热闹,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苏月娄今日穿着身淡紫色的男装,头发依旧用玉冠挽了。她坐在轿帘旁,一个担着米糕的小贩就从轿子旁有过。

米糕香味扑鼻,苏月娄的目光追了小贩的身影许久。

“停。”苏君安见状,下了命令。又下去买了两块米糕上来,丢给了苏月娄。

他晓得她早上被郭玉萝盯得没吃饱,所以下去替她买了。

“给?”苏月娄递出一块给苏君安:“你也吃?”

“我不吃。”苏君安眯着眼冲苏月娄笑了笑:“给你吃的。”

“那你干嘛买两块啊?”苏月娄嘟哝着:“我吃不了的。”

“听说东城的陈记米糕好吃,我是担心你吃不够。”

苏月娄冲着苏君安甜甜一笑,就打开一块油纸包着的米糕来,轻轻咬了一口,瞬间觉得唇齿间香气四溢。

这米糕里有红枣、枸杞、葡萄干、花生核桃之类的,细细品尝确实很好吃。又是苏月娄从前在家没吃过的,不一会儿就吃掉了一块。

苏月娄看看自己渐渐发福的身材,最终忍住了想吃的冲动,将米糕放在了轿子上。

今天郭侯要处理一些东城的事情,所以没有同行。兄妹二人到了演兵的军营,就见郭侯的儿子前来迎接。

苏君安听岁阳侯说起过,这郭家儿子是已故的夫人生下的长子,名叫郭源。前几天因为军营事务繁忙,所以并没有回府为武安将军接风洗尘。

苏君安和苏月娄上了军营的楼台,就见到郭源站在演兵场上,负手监督众将士练兵的场景。

“哥哥,他练兵的样子,和你好像啊。”苏月娄看着郭源的背影,说道。不知为什么,苏月娄总觉得郭源的背影里透着几分孤单落寞。

苏君安看着郭源,郭源也察觉到了前来的一行人,回头看了看,便也上了楼台来,朝着苏君安拱手作揖:“昨日收到武安将军前来巡查的书信,我见公子器宇不凡,想必就是武安将军?”

“正是。”苏君安拱手作揖回礼。

“在下郭源,见过武安将军。”

“前两日我在郭府并没有见到你,听你父亲说,是军务繁忙?”苏君安问道。

郭源眼神略有躲闪:“是。”

“这两日军中事情多,所以我便留在军营了。还望武安将军……”

“理解。”苏君安没等他说完,看着他道:“同为军中人,不必在意这些虚节。”

郭源的目光转向苏月娄:“这位小公子是?”

“小生苏悦,是武安将军的胞弟,见过郭将军。”苏月娄懂事地上前问候。

郭源微微颔首,便站在楼台上,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郭源原本也是遒劲刚毅的美男子,又在军中多有建树,自然是前途无量。不过他总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清冷疏离,倒教人看不透。

一整个上午,苏月娄都待在苏君安身边,听他说些军营里的事情。那些东西晦涩难懂,苏月娄倒也无心去管。

在军营和郭源吃完了午饭,交代了些事务,两人便别了郭源,回郭府去。

“哥哥。”苏月娄坐在轿中,将头靠在一边:“我看那郭源也是个有本事的。可为什么言行举止,总让人觉得有些落寞呢?”

“我常在军中,除了有两军对垒这样的大事,是没有其他事情能让人忙到连归家的时间都没有的。”

“据我所知,最近东城太平得很,他大概并不是那么忙的。”

苏月娄垂眸:“你是说,他只是找了个借口不想回家而已?”

“大概吧。”苏君安向后一靠:“如今郭府是郭家姐妹的母亲做主,他的处境,也许跟三年前的我们是一样的。”

苏君安说着,往苏月娄身边靠了靠:“小妹。”

若不是因为有苏月娄,他都不知道那段如同寄人篱下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当初陈姨娘掌家,明面上对他们兄妹很好,可是暗处总欺负他们。苏父日理万机,加上陈氏能言善辩,也总顾不过来。

苏君安还记得母亲故去后,他们相依为命的那几年。

郭源显然没有苏君安那么幸运,有一个知冷知热、同甘共苦的妹妹。可是毕竟这是郭家的家事,外人也不能过多地插手。

两人乘坐轿子一路回了郭府,苏月娄就看见郭玉萝蹲在郭府门前的石桌前,用手撑着下巴,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又满脸哀伤的样子。

“大概是等你的。”苏君安看着一身男装的苏月娄,调侃道。

苏月娄撇了撇嘴。哥哥在外人面前一向正经的,到了自己就老爱开些玩笑。

苏月娄拿出上午买的米糕来,想着见了郭玉萝怎样才不尴尬。毕竟这样的好女孩不多见,她也不愿意让人家伤心难过。

“呐……”苏月娄走近郭玉萝,将米糕递到她面前:“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嘛。我买了米糕,你要不要吃?”

“米糕?”郭玉萝心思单纯,见了米糕就藏不住的开心:“你为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陈记米糕?”

米糕的油纸包上,正写着陈记米糕几个大字。

“呃……”苏月娄还没有想好怎样回答,郭玉萝就打开米糕吃起来了。然而她不是全部吃掉,而且掰了一半出来吃。

“好吃!”郭玉萝嘴里咀嚼着一小块米糕,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好久都没有吃过陈记米糕了,早膳也未曾吃饱。”

忽而,见苏月娄一直盯着自己,便将嘴里的米糕咽了下去:“你看什么?”

“我见你昨晚用膳挺斯文的?”苏月娄好奇道。

“我……那是因为我饿了。”郭玉萝也意识到了问题,为了挽回自己在苏月娄心中的形象,开始小口小口咬着手中拿着的米糕:“你可不能跟我娘说。不然,她又要念叨我了。”

苏月娄看着郭玉萝,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好,我不跟她说”。

“看在你给我买米糕吃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郭玉萝自顾自吃着米糕,说道。

“哈?”这下,轮到苏月娄愣了。原谅?这什么跟什么?!

“不过你得跟我解释,你今早为什么在你哥哥房里?难不成他也是断袖?”

“什么……断袖?”苏月娄回想了番,忽然想起今早见到郭玉仪的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别管哪里听来的,总之我就是知道。”郭玉萝凑近苏月娄:“你不要说,你和你亲哥哥……那个吧?”

“噗!”苏月娄一笑:“怎么会?”

“我之前跟我哥去军营,就是这样的,习惯了,习惯了。”苏月娄尴尬地咳了两声:“我们可是亲兄弟,能为对方豁出命那种,怎么会是……那种关系?”

“你若有一天去了军营,你应该会发现,军营里关系好的兄弟都是同吃同住的。”苏月娄胡诌道。

为了更像男子,她在外面说话一直粗着嗓子,这会儿脸涨得通红。

“当真?”郭玉萝单纯,三两句话她便信了。

“嗯!”苏月娄眼睛瞥了瞥郭玉萝,因为刚刚说军营里的谎话有些心虚。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含糊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也不知道军营里要好的兄弟会不会同住。

“那你……到底是不是断袖啊?”郭玉萝继续问道。

苏月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点头,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切!”郭玉萝乜了他一眼:“看你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应该还没娶妻吧。你哥哥那样在乎你,会让你做别人的小受?”

“别逗了。”郭玉萝看着苏月娄,得出结论来:“你一定是骗我的。”

话说到这里,郭玉萝一只手中的米糕已经吃完了。她将另一半未曾动过的米糕用那张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攥在手里:“谢谢你的米糕,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苏月娄问道。

“找姐姐。”

郭玉萝蹦蹦跳跳地跑走后,苏月娄才起身,漫不经心地朝着正殿走去。她想,也许用米糕哄郭玉萝是错的。

哥哥不喜欢宋如嫣,对她那样绝情,宋如嫣尚且痴缠着不肯放弃。若是给了郭玉萝希望,又不能跟她在一起,倒才是最大的罪过。

刚刚她和郭玉萝闲聊的时候,她看见哥哥去了正殿的。

苏月娄去了正殿,远远就看见哥哥在正殿和郭侯议事。苏君安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抬头看她。

因为刚刚郭玉萝的话,苏月娄却不敢直视苏君安,于是背过身去,索性回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姐姐。”郭玉萝进了内院,便兴高采烈地找郭玉仪:“我给你带了米糕。”

“苏悦公子给我买的,可好吃了,所以我给你留了一半。”郭玉萝伸出手,将手中的半个米糕递给郭玉仪。

郭玉仪正在练古琴,又不忍拂了妹妹的好意,于是接过米糕来,轻轻咬了一口:“他是断袖,你不介意?”

“他跟我说了,他和武安将军在军营里就是这样的,和他哥哥并没有什么。”郭玉萝替他辩解道。

“若他不是武安将军的弟弟呢?你还肯嫁他吗?”郭玉仪问道。

“嫁!”郭玉萝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就算他是乞丐我也嫁。我从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男人。”

“哎。”郭玉仪扶额,替郭玉萝担忧:“我差人打听过了,苏家只有一个儿子。”

郭玉萝的脸色变了变。

“若他不是苏家的儿子,苏君安又时时带着他,你说他是什么?”

“是……男宠?”郭玉萝试探着问道。

郭玉仪放下手中的糕点,继续弹琴:“若真是,恐怕我们都没戏了。”

“姐,你说,有没有可能苏悦是哪个庶房生的?因为不得宠,所以你没有打听到。或者苏悦就是武安将军的军中好友,因为感情好所以一直带着的?”

“……”正说着,郭玉仪的指甲捻过琴弦,发出一声难听的涩音:“你说,有没有可能,苏悦是个女的?”

“女的?”郭玉萝看着郭玉仪有些吃惊:“姐你别乱说了,他怎么会是个女的?他……”

“两个男的相拥而眠,的确有些怪。可若他是个女的,那就不奇怪了。”

郭玉仪瞥了一眼桌上的米糕:“哪个男人会带这样的东西?他跟你非亲非故,你以为他当真买给你的?”

“可是……”郭玉萝带着哭腔:“如果他真是个女的,那我可……我……”

“小声些。”郭玉仪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家丁:“想知道事实,试一试不就行了吗?”

下午,苏君安带着苏月娄去逛了一逛东城的风光,吃过晚饭后才回了岁阳侯家。苏君安和岁阳侯寒暄一番后,才与苏月娄各自回了屋里。

“砰砰砰。”苏月娄的房门响了三下。

“进来。”苏月娄刚坐下歇息,听见有人敲门,便发话。

“苏公子。”一个家丁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盅鸽子汤:“这是夫人命小的送来的,还温热着,想请苏公子喝下。”

“放下吧。我待会儿喝。”苏月娄说道。

“苏公子。”那家丁走近,将鸽子汤呈在苏月娄面前:“苏公子,鸽子汤要趁热喝才好,若是凉了就辜负了夫人一番心意。”

苏月娄看着那盅鸽子汤,咽了咽口水。想着郭家夫人应该不会在汤里给她下药吧。

苏月娄伸手去接那食盅,家丁又将食盅往她面前送。“哐当”一声,食盅滚落到苏月娄大腿上,又砸到了地上。

“苏公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家仆赔罪着:“奴才去替您拿件更换的衣裳来。”

“不用了,你出去吧。”打翻了食盅也好。她原本就怕郭夫人给她加什么东西,打翻了也就不用喝了。

虽说郭玉萝很单纯,可难保郭家主母和郭玉仪从中作梗不是?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是!”那家丁诚惶诚恐地出去了。

今天她回房,就看见房里多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应该是岁阳侯让人准备的。

苏月娄这才关上门,又将门拴上,才慢慢将衣裳褪下来。

“苏悦公子。”正在这时,郭玉仪快步前来,用力拍打苏月娄的房门,她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同样脚步急促的家丁:“您开开门,救命啊!”

“怎么回事?”苏月娄,急忙将解下的衣服重新穿上。

“玉萝说喜欢公子,若是公子对她无心,她便要上吊自尽。她现在正在屋里闹呢,谁劝也不听。”郭玉仪说道。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的状况?!

苏月娄来不及多想,立刻开了房门:“快带我去。”

“公子。”郭玉仪见她开门,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松松垮垮的衣服扯下半边来。

“啊!”郭玉仪见状,又一副惊恐的模样。朝着苏月娄不住地摆手:“公子恕罪,民女不是有意的。我是看您衣服脏了,想叫您先换下的。”

“无妨。”苏月娄担心郭玉萝的安危,于是提起衣服来披上,说道:“快带我去。”

郭玉仪眼睑下垂,仿佛已经知道了郭玉萝想要的答案。

此刻,郭玉萝在自己的房间,正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苏月娄来的时候,就看见郭玉萝门外围了一堆劝说的家丁。

“你们都别过来,谁敢踏进我房里一步,我就立刻吊死。”郭玉萝威胁道,她的房里,茶杯碗盏碎了一地。

“玉萝姑娘?”苏月娄站在门槛,试探着问道。

郭玉萝看到苏月娄,眼里渐渐有了光:“苏悦?”

“你这是做什么?”苏月娄无奈道:“白天还好好的,你怎么这会儿要上吊?有什么事情不顺心的,下来再说。”

说着,苏月娄就抬脚,想往郭玉萝房里走去。

“你别过来!”郭玉萝阻止他:“我姐说你不喜欢我,白天给我吃的米糕,大概也是自己吃不了才给我的,是不是?”

苏月娄幽怨地瞥了瞥郭玉仪一眼,不知道说什么。

“还真是?”郭玉萝见状,脸涨得通红:“我郭玉萝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你竟然这样对我?!”

说着,郭玉萝就把自己的头往白绫里套去。

“小姐!”

“妹妹!”

“郭小姐!”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随着郭玉萝的动作而紧张,苏月娄也喊着她。

郭玉萝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苏月娄:“苏悦公子,我在你眼里,就差劲到连死你也不愿意娶吗?”

苏月娄愣了愣。随即轻叹一口气:“不是,你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昨天跟你说过了,我……”面对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丫头,苏月娄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骗人!”郭玉萝闻言,眼泪就成串成串掉下来:“你根本就是骗我的!哪有断袖这么坦白称自己是断袖的!”

“再说了,我不管你是断袖也好,不举也罢。总之我看上你了,我又是岁阳侯的女儿,你娶了我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吗?为什么不愿意?我究竟哪里差了!”

这……

苏月娄欲哭无泪。这个郭玉萝,简直比苦恋哥哥的宋如嫣难缠一百倍!

“苏悦公子,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我与你非亲非故,就是死也不用你管!”郭玉萝见他迟迟拿不出结果,便下了逐客令。

“玉仪小姐,你带着他们回避一下吧,我有事情要跟她说。”苏月娄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对郭玉仪说道。郭玉萝见状,也好奇地看向苏月娄。

郭玉仪也识趣,闻言就带着家丁们离开了。一时间,郭玉萝房里房外就剩她们两人。

苏月娄进了房屋,关上了房门:“郭小姐,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苏月娄慢慢解开衣带,将衣物褪到小臂边:“你现在知道了吧?”

只见她肤如凝脂,胸前裹着女子用的裹胸。微微隆起的胸脯,表明她是个女人。

“这……”郭玉萝见状,无话可说。眼泪也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苏月娄见状,穿上衣服,出了郭玉萝的房间。

回房后,苏月娄换下了那身被鸽子汤脏污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看书,却总也心神不宁。

现在郭玉萝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郭玉仪难保也会知道。她总觉得,郭玉仪并不像郭玉萝那般单纯。

第八十一章 原来是女儿身

只是先前在郭玉萝房里的事情,也纯属无奈之举。

奇怪!

苏月娄想起些事情,觉得不对劲,立马坐直了身子,细细回想起来。

刚刚在门口,郭玉仪拉了她一下,应该就看见了自己的……,所以那时候郭玉仪就猜到自己是女儿身了,拉自己的衣服,也不过是做一番试探。

当时苏月娄担心郭玉萝的安危,所以并没有细想。

而且刚才去看郭玉萝的时候,岁阳侯和郭夫人并没有在场。按理说,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情,郭玉仪要让人去知会郭夫人的!

那么往坏处猜想的话,今天整件事情,就是郭玉仪两姐妹设下的一个圈套!

苏月娄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想到自己被人算计之后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恨自己蠢到家!

可是,苏月娄总觉得有些不对,郭玉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许她与郭玉萝感情深厚,就为了帮郭玉萝?

“二弟。”苏君安办完了事情,就去找苏月娄。进了她房里就见到她手撑着下巴,一脸惆怅的模样。

“你以后别叫我二弟了,他们怕是知道了。”苏月娄看着苏君安,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月娄离开郭玉萝的房间之后,郭玉萝默默下来,呆坐在床头许久。

从前两日的乍见之欢,到今天得知真相,郭玉萝的心情仿佛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她想起那拿着甜甜米糕的少年的模样,就止不住地流泪。

“吱呀。”门开了。

“妹妹,这下你死心了?”郭玉仪走进来,望着郭玉萝说道。

她俩本是双生胎,容貌俊美,两人又有八分像。只是两人的性子,却是截然不同的。

郭玉萝瞥了郭玉仪一眼:“我是死心了。可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追你的武安将军,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

“武安将军不是有苏悦吗?”郭玉仪嘟哝道:“连你见了她都为她疯魔,那个武安将军,还不知道怎样宠爱她呢。我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几天,她们姐妹俩频频向苏家二人示好,岁阳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见苏家是京都的大户,“兄弟二人”又年轻俊气,前途无量。

两姐妹若能嫁进苏家,自然是极好的。

“姐姐,你是说,苏悦是……是武安将军的恋人吗?”郭玉萝问道。

“大概吧。”郭玉仪垂下眼睑:“武安将军文武双全,自然是要那样的女子才能陪衬的。我跟她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你现在得知了苏悦的真相,也就不会心存妄想了。郭家家大业大,你又生得漂亮,以后会遇到更好的。”郭玉仪安慰了郭玉萝几句。没等她回答,便要离开。

“才不是。”郭玉萝赌气道:“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出身名门。可比那爱骗人又不知谁家不要脸的野丫头强多了。”

“她苏悦算什么东西?顶多就是给武安将军暖床被的,永远也做不得凤凰。等武安将军腻了,早晚厌弃了她,要她难看!”

“隔墙有耳!”郭玉仪不满地乜了她一眼,就出门离开了。

郭玉萝的一番话总算让她心里好受些,可是想到那晚为苏君安送衣物,他那样疏离的话语,还是有些难过。

郭玉仪低头缓缓走着。经过花园的时候,忽而听得一阵嬉笑,抬头,就看见笑得灿烂的两人。

苏月娄换了一身月白的男装,看上去更多了些媚态。

郭玉仪默默看着,手就握成了拳头。

就像郭玉萝说的,苏悦只是一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野丫头,无非就是好看些。凭什么就能跟她郭玉仪这样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争!

“郭姑娘。”苏君安看见郭玉仪,停了下来,朝着她打了个招呼。苏月娄静静站在一起,淡淡笑着。

“武安将军。”郭玉仪笑着,莲步轻挪,到了苏君安面前:“民女见过将军。”

“将军和苏悦公子感情真好,时常看见,都是有说有笑地。”

苏君安微微颔首:“你和玉萝小姐一母同胞,应当理解这样情同手足的感受。”

“是。”郭玉仪福了福身,没有多说就离去了。

苏君安和苏月娄玩了一会儿,才各自回房。经过昨晚的事情,苏月娄也不想夜里去找苏君安了。毕竟瓜田李下,太惹人注目了。搞不好就会惹上一身的流言蜚语。

现在郭家兄妹知道她并不是男子了,只是谁都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月光如水,苏月娄就这样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望着屋顶出神。

“砰砰砰。”门轻轻响了三声:“苏悦公子,睡下了吗?”

郭玉仪?

苏月娄立马警惕地坐了起来。

“玉仪小姐?”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苏月娄问道。

“我……我来是想问问你,武安将军平常喜欢些什么,或者……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啊?”

“我哥?”苏月娄反问。

“嗯。”郭玉仪回道:“你们从小玩到大,应该彼此很了解才对,所以我想问问你。”

苏君安在东城的巡查也已经快结束了,过不了一两天就会离开东城了。如果这两天还没什么进展,那跟这位朝廷大将结亲,基本没戏了。

苏月娄知道哥哥一向不在女色上留心。又不忍心打击她,思索了好一阵安慰她的话,才起身穿好衣服,将头发用玉簪挽了,开门:“郭小姐。”

一开门。就看见郭玉仪站在门口,七八个家丁跟在她身后。

苏月娄觉得不对劲,立马想要关门。然而郭玉仪带的家丁先她一步,把门抵住了。

“苏小姐,我只不过是想想你讨教讨教取悦苏将军的办法,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郭玉仪说着,嘴边挂着几分寒冷的笑意,慢慢朝着苏月娄逼近。

“呵!”苏月娄有些手足无措:“你要是想取悦他,你自己去找他呀,来找我有什么用?”

“是吗?”郭玉仪一听,上前精准地抓住了苏月娄的玉簪,往外一抽,苏月娄的青丝就如瀑般地泻下来。

“这位小姐,你在郭府住了多日,我都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郭玉仪说道:“你若还不承认的话,要不要我再将你的衣服扒下来!”。

“关你什么事?我是武安将军带来的人,你敢动我?!”苏月娄反问道。

看郭玉仪的样子,今天动她应该是自己的决定。郭侯并不知情。

然而苏月娄并不想说自己是苏君安的妹妹。那天郭玉仪应当看见她在苏君安房里,若是承认是妹妹,难保郭府不会传出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怎么不敢?这里是郭府,还容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妖精翻天不成?!”郭玉仪说着,上前就要抓苏月娄的肩膀。

苏月娄也是有武功底子的,当下就伸手去挡。躲过郭玉仪的一击后,郭玉仪见苏月娄也会些功夫,有些吃惊,却很快镇定下来,接过了一旁家仆递上来的剑。

苏月娄赤手空拳,郭玉仪又有好些个帮手。苏月娄自然难敌,没过多久就被郭玉仪抵住了脖子。

在那之前,郭玉仪将自己的嫉妒和功夫藏得极好。苏月娄在苏君安的保护下也大意了些,这次竟然吃了这样的暗亏。

“你若是敢反抗,我便立马杀了你,看看武安将军会不会为了你踏平岁阳侯府!”郭玉仪威胁道。

苏月娄静了下来,郭玉仪却不肯罢休,“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苏月娄脸上:“狐媚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在谁的地盘上,我今天就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苏月娄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是苏君安妹妹的事情,就被郭玉仪带的家仆一掌打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碗水泼在苏月娄脸上,她才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就连那唯一透着光的小窗后,月色都是昏暗而惨白的。

苏月娄睁开眼睛就看见几个面对自己的大汉。

“哟!醒了!”其中一个看着苏月娄说道。

“这妮子可真好看,只是用完就要杀,怪可惜的。”另一个人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废什么话,你们不上,小爷就先来了!”另一个男人猥琐地笑着,推开他们。

苏月娄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着。她现在手无寸铁,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是郭玉仪将我送到这里的?”

苏月娄的问话在黑夜里格外清晰,然而,却并没有人回答她。那些男人顿了顿,又继续上前。

“我是将军府的小姐,武安将军的妹妹,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哟。”有人讥笑道:“不过就是个攀附权贵的,给人玩腻了而已。既然你那么狐媚,大爷们也玩玩儿!”

说着,那群人肮脏的手就伸向了苏月娄。

苏月娄不想坐以待毙,侧头躲过他的手。

她顿了顿,努力作出一副媚态来:“大爷,你们无非是想玩玩儿,何不放开我,玩儿个尽兴?”

几个男人听了,愣了愣,又面面相觑。

第八十二章 郭玉萝相救

苏月娄看起来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可一颦一笑间的媚态是许多已非少艾的女子都没有的。

他们原本以为她会威胁,会哭闹,会挣扎,怎么知道……

“哟!怪不得那大户人家那么喜欢你!大爷我见了也喜欢得很呢!”一个汉子哈哈笑着,说道。

“那就放开我啊。”苏月娄看着刚才说话的汉子,继续说道。

他的目光充满侵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苏月娄生吞活剥。

“怎么?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跑了不成?”苏月娄看着那大汉,笑意盈盈地反问道。

“那就放开!”那大汉发话:“这荒郊野岭的,谅她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说着,就有人上前,用匕首割开了苏月娄手上的绳子。

苏月娄的手一放松,说放开她的人就猴急地想要扑上前去。

“别急嘛。”苏月娄说着,灵巧地在地上坐着,滚了一圈儿,躲过了他的咸猪手,伸手就要解开自己的腰带。

那群男人见了,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其中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苏月娄看着这些腌的男人,不由得恶心。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强压下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不适,保持镇定。

她记得,之前是将三殿下送的金乌匕首连着匕首刀鞘绑在大腿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刚才她醒来的时候大腿的紧绷感还在,想来他们没有搜身,匕首应该也还在。

她媚态十足,将外袍轻轻脱到手臂,趁着众人分神,眼疾手快地抽出了匕首。忽而,又一个鹞子翻身,滚到大汉面前,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别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亦紧张地喘着粗气,戒备十足地望着众人。

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铁牢。那扇小窗太高,挟持着人一定跑不了。这屋里,只有两扇扇紧闭的铁门,铁门上的门栓是从里面栓着的。

“你很聪明。”被她挟持的人虽然身形未动,却丝毫不慌张:“不过你以为,就凭你,能斗得过我们吗?”

苏月娄见势不对,抬手就要将匕首刺向大汉的脖子。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亡了。

那大汉话音未落,见苏月娄的匕首刺过来,忽而大手一扬,抓住苏月娄细白的手腕,就将她的手反转过来。匕首应声落地。

“就凭你?!”那大汉说着,伸手就将苏月娄搂在怀里。

苏月娄如今后悔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将那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也省得一番**了。

哥哥!父亲!

苏月娄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搅着似地疼,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砰!”正在这时,铁牢的大门猛地被人撞了一下。

“哥哥?”苏月娄抱着一丝期翼,轻轻喊了出来。

然而,四周都静了。

“救命!”苏月娄喊道。

她身后的人见状,立马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在里面,快开门!”外面却是女子的声音,像是郭玉萝!

苏月娄趁着捂住自己嘴的人分心,狠狠一口咬了他的手。

“啊”铁牢里发出杀猪一般难听的声音。

苏月娄见状,又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中了那人的小腹。那人便弓着身子,哀嚎着捂住男人的要害。

苏月娄见状,趁其他人还没有上前,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来,指向众人:“别过来。”

“开门!”郭玉萝带着的家仆不断敲门,没人来开,她便让人开始踹了。

苏月娄向两扇铁门中间靠去,腾出一只手打开了门栓。

“砰!”这时郭玉萝的一个家丁正猛力地踹门,门突然打开,门背将苏月娄一下弹出了老远,直拍到地上。

苏月娄手里紧紧握着金乌刀。她身上擦破了皮,各处关节剧烈地疼痛着,回头幽怨看了郭玉萝一眼。

“苏悦!”郭玉萝叫喊着,上前扶起她:“你没事吧?”

“走!”刚刚郭玉萝冲进来的时候,她带着的家仆也冲上来跟那几个大汉搏斗,趁着他们分身乏术,郭玉萝扶着苏月娄就往外走去。

苏月娄见状,又重新将金乌刀放回刀鞘里。

铁牢外有郭玉萝骑来的马,她扶着苏月娄坐上去,便策马狂奔。

“他们说不定很快会追上来,我们得赶快走,抱着我的腰,我要策马加速了。”郭玉萝说道。

苏月娄听了,环住郭玉萝的腰。郭玉萝腰肢纤软,在苏月娄的手触碰到她的那一瞬僵了一僵。

“小美人儿。”苏月娄环住她的腰肢,头轻轻靠在郭玉萝肩旁,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谢谢你啊。”

郭玉萝沉默了许久:“不用谢我,是我姐姐做得不对。”

“我不能送你回郭府了。若让武安将军知道我姐对你做的事情,我姐就完了。即使我姐姐有万般不是,她仍然是我姐姐。”

“我会把你送到大街上,往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了。”郭玉萝说道。

苏月娄闭了闭眼,轻轻说道:“好。”

她明白郭玉萝的难处的。比起一个只认识了短短数日,又欺骗了她的女子,她的姐姐显然更重要。

不管郭玉仪做了什么,好歹郭玉萝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就这样跟郭玉萝回去,只能让她更为难。

一路跑出了几十里,到了长街上,郭玉萝才策停了马儿。

苏月娄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见四下无人,也安全了。于是翻身下了马,转身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郭玉萝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策马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天还未亮,苏君安便被噩梦惊醒:“小妹?”

那个关于苏月娄的梦让苏君安很是不安。天还没亮,他便起身来,穿上衣物,往苏月娄的房间走去。

吴昊见苏君安房里亮了灯,也匆匆整理了一番衣物,朝着苏君安房里赶去:“爷,出了什么事?”

苏君安没有说话,推门就往苏月娄的房间赶去。

快入冬了,房门一开,扑漱漱的冷风就迎面吹来,与屋里的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苏君安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苏月娄的房门外,外面依旧没有看守的仆人。只见苏月娄的房门虚掩着,屋里却黑漆漆的一片。

苏君安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妹!”苏君安说着,快步上前推开了门。屋内并没有人,偌大的房间显得异常空旷。

“爷。”苏君安身旁的吴昊也感到不妙,立马将屋内的烛灯点亮了。

屋门口的门框上,有刀剑砍过的新痕,吴昊用手摸过:“爷,看来多半是有人向二小姐下手了!”

苏君安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砍落在地上的木门屑:“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岁阳侯府对我的人下手!”

苏君安冷若冰霜:“这岁阳侯府的治安,当真太差了。”

说着,他红着眼缓缓起身:“既然是在岁阳侯府出的事,若是找不到人,本将军便让岁阳侯府的人全都陪葬!”

天刚蒙蒙亮,岁阳侯府就一阵喧闹。各院的丫鬟家丁都被岁阳侯召集到了一块儿。

问询了一番苏月娄最后的下落后,众人便在苏君安的安排下出了岁阳侯府,往四下找去。苏君安在情势逼迫下也终于坦诚了苏月娄女儿身的事实,并画了苏月娄的画像,以便找人。

天亮的时候,长街也慢慢热闹起来。苏月娄坐在长街边,总算恢复了些力气。一阵寒风吹过,苏月娄打了个寒噤,拢了拢衣服,又将双手搭在袖笼里。

经过昨晚铁牢里的一番打斗,她受了些伤,浑身的衣服也显得脏兮兮的。

这里距离岁阳府少说也有三十里地。苏月娄身无分文,她茫然抬头,望着辽阔瓦蓝的天空,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苏君安身边,或者回将军府。

“哎,蟒爷,你看。”就在这时候,一个跟随在名叫蟒爷身边的仆人看见她,瞬间眼睛放了光。他谄媚地指着苏月娄,示意蟒爷看过去。

“那个小叫花儿长得真不错,比之前买回去的丫鬟好看多了。”另一个仆人附和道。

“是啊,这么好看的小叫花儿,若被别人发现带走了,得多可惜。”

蟒爷见了她,也瞬间来了精神。只见她柳眉杏眼,身形纤细又不失窈窕。虽然她头发凌乱,脸上和身上沾了脏污,也丝毫掩饰不住她浑身散发的贵气。

她的脸此刻有些苍白,却透露着一种羸弱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蟒爷见了,指使身旁的人:“你!去买些好吃的来,要最贵最好的,快去快回。”

“是,是!”那人听见,点头哈腰地答应着,便转身往一旁的食铺跑去。

苏月娄也注意到了他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一抬头,就跟蟒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只见他穿着一件青布衣衫,身形壮硕,胡须卷长,一双眼满含侵略的意味。

只一眼,苏月娄就凭着两世的经验察觉到此人并非善类。

她站起来,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昨晚被铁门拍倒在地上,苏月娄似乎受了严重的内伤,此刻一挪动,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第八十三章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哎,小娘子别走啊。”蟒爷见状,立马上前拦她:“看你的样子,也是无依无靠的,不如让我帮帮你,如何?”

见蟒爷追上她,四周的路人眼睛都有意无意往两人身上看去。

蟒爷长得又高又壮,此刻,身子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苏月娄面前。

“让开!”苏月娄怒道。

这时,蟒爷身边的小厮也买了些吃的回来了,站在蟒爷旁将葱油饼递给了蟒爷。

蟒爷接过递给她:“跟了我,我保你吃穿不愁。”

苏月娄无心理会。本来她就算不得武术高手,只能对付一些梁玉霄苏玉伶之辈。何况现在受了内伤,就更打不过这山一样壮的恶人了。

于是苏月娄转身,朝着蟒爷的反方向走去。

“哎,小娘子,你别走啊!”两个仆人上前,伸出双手拦她。

“跟了我们莽爷,你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那两个跟着蟒爷谄媚的家仆,像极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我不稀罕!”苏月娄说着,就要离开。

“想走?”蟒爷见了,直接上前将苏月娄拉住,又将她旋了半圈,两手将她举起扛在了肩上:“爷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逃出手掌心的。你这小东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开我。”苏月娄被他扛在肩上,拼命挣扎。然而如今的她已经没了多少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无力地喊着:“混蛋!你放开我!”

苏月娄抬头看向围观的众人。众人见事情闹大,早已围成了一个圈。这会儿见蟒哥将她扛起,却又不敢挡道,纷纷给那个叫蟒爷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围观群众的眼里,同情者有之,害怕者有之,漠视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可让人心生寒意的是,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哪怕替苏月娄说句话。

可见这蟒爷应该是这东城一霸,无人敢得罪。

苏月娄见了,也豁出去了,当下就抓住他的衣服,狠狠一口往蟒爷肥壮的腰上咬去。

“啊”蟒爷吃痛,又一把将她从肩上摔下来。苏月娄从蟒爷的肩上摔落,滚到地上,直吐出了一口血。

“蟒爷,这……”那两个小厮见了,还以为是蟒爷一怒之下把她摔成这样,心里也有点发怵。

虽然蟒爷势力很大,又是某位大人的亲戚。可若是当街出了命案,被这么多人看见,若是在座哪位报了官,也足够他喝一壶的。

“奶奶的!”蟒爷被她一咬,瞬间怒了。他当下抽出腰间缠着的裤腰带来,反绑了苏月娄的手,又将她扛了起来。

“王八蛋,你放开我!”苏月娄怒了,挣扎着骂道。然而,这样的反抗并没有丝毫作用。

“哈哈哈!你尽管骂吧,你如果不反抗,爷才觉得无趣呢!”说着,蟒爷就扛起她往于府走去。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蟒爷带着的仆人见蟒爷带着苏月娄离开,于是在蟒爷走后后,站在了众百姓面前:“今天蟒爷上街觉得无趣,就早早地回家了,不曾见到过什么少爷姑娘,更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若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当心你们的脑袋!”

说完,那两个家仆才小跑着追上蟒爷,屁颠屁颠离开。

苏月娄被于蟒扛在肩上,一颠一颠地来到了一座府邸。苏月娄此刻浑身疼痛,经过了一路的颠簸,头也晕晕晃晃的。

她被于蟒扛在肩上,透过他的衣角向后看去,只见前面府邸的匾额上正写了“于府”两个大字。

苏月娄深知,如果自己被他带进私宅,那么自然是凶多吉少了。然而现在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于蟒将自己带走。

于蟒一路将她扛进了于府,苏月娄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都是些丫鬟,一个个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看也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听说东城的家仆大多是男人,丫鬟是很少的,也只能在各个女眷身旁伺候。苏月娄记得岁阳侯家就是这样的。可见蟒爷在这方面大概是个另类。

于蟒一路将她扛进了一间厢房。那两个随从在外替他关上了门,于蟒才将她从肩上放下来,放到床上。

“小娘子!”于蟒说着,欺身上前,顺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衫:“你要是今天将我伺候舒服了,我就……”

“不要,你这泼皮无赖。”苏月娄挣扎着,见他扑过来,又无法反抗,便猛地朝着一旁的床柱撞去。

“砰!”只一下,苏月娄便应声倒在床上。

于蟒见她要撞柱,还伸手抱她拦了一下,却不料她不愿被**,冲撞得狠,那一下还是将她撞晕了过去。

于蟒见她原本就受了内伤,现在额头又慢慢渗出了血,便觉得有些扫兴,当即伸手探了探苏月娄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于蟒穿上外衫出门去,就见到那两个在外面等候的仆人:“快找大夫给她看病,你们看着她,可别让她再寻了短见。”

说着,于蟒拂袖而去。

苏月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悠悠转醒的时候,正听见大夫在和那两个奸仆说话。

两个奸仆一个叫来财,一个叫来富。这会儿正在问大夫苏月娄的情况:“大夫,这货既然还有救,那多久可以醒?”

“哎。”大夫叹一口气,也许有些无奈。

“这姑娘伤得重了些,又急火攻心,若不好好调养着,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那大夫说道。

“这可是我们蟒爷要的人,若是你不上心些医治,小心你全家的小命!”来富在一边说道:“别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言语,你且说她多久会醒?”

怕那大夫阳奉阴违,来富又捏着嗓子说道:“这可是关乎她和你性命的事情,你如果想要帮她,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劝你想好了再说,别到时候把自己折在了蟒爷手里。”

“这……”大夫听闻,只好转过头去,重新给苏月娄把脉:“短则一日,多则……多则三日。”

苏月娄闻言,心下感动。她听那大夫的语气,也是被胁迫的。这大夫也许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却并没有说破,反而想方设法为自己拖延时间。

“行,那开药吧。”来财说道:“若她到时候不醒,我们便拿你是问!”

大夫开了药方,告诉他们煎服方式后,收了钱也就离开了。来财和来富也离开,去给苏月娄煎药。

苏月娄这才睁眼,看向房内的四周。

只见四周陈设简单,整个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大物件儿,可见这间厢房平常是不住人的。

正想着,来财和来富又折了回来,苏月娄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又闭上了眼。来富倒了一杯水,走到苏月娄面前,用手指蘸了茶水递到苏月娄面前,将她的嘴唇沾着茶水润了润。

“平时可没见你有多勤快,对她倒是有些上心。”来财看见他给苏月娄喂水,不屑地乜了他一眼。

“这可是蟒爷要的人,能不好好看着?”来富听了,也不高兴:“我可不像有的人,只会在蟒爷面前说得好听!”

两人又揶揄了几句,言语之中颇有些争锋相对的意味。可见两人在于蟒面前虽然和谐,可私下也有些不合的。两人做完了事情,才互相嘲讽着离开了苏月娄所在的房间。

看得出来,这两个奸仆是希望苏月娄早点好,然后去向于蟒邀功请赏的。

所以,苏月娄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还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应对的计策。

等来财来富都走远了之后,苏月娄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脱了下来,不过幸好里衣还在。

身上虽疼痛,不过凭她前世的经验来看,自己还是清白之身。

也许蟒爷见她晕过去了,不愿意强要一个动也不会动的昏迷之人。所以刚刚那个大夫也在想方设法为自己打圆场。

她额头上虽然还痛着,也已经被包扎过了。

透过木窗的缝隙看去,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但可以看出现在是白天。

苏月娄从昨晚到现在颗粒未进,早已经饿极了。于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翻找着屋子里是否有吃的东西。

白天蟒爷买的饼早已被她打翻在地,苏月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茶叶能吃。

她打开茶壶盖,将早已凉了的茶叶拿出几片来,放到嘴里嚼着。

说来也惨,饿极了,连茶叶嚼着都是香的。

外面似乎有婢女说话的声音,苏月娄听见,小心翼翼将茶杯盖子盖上,重新躺回房里的床上。

两个婢女轻轻推开门,小声交谈着:“看,就是她。”

“哎。”另一个叹息道:“真是可怜。看她年纪也还小,以后若是被蟒爷玩腻了,性子又不讨喜的话,只能跟之前那些女人一样了。”

“她那么好看,蟒爷肯让人救她,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怎么样的。不过以前那些女人,可真是惨。”

第八十四章 找到线索

另一个附和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快走吧快走吧,说好了只看一眼的。要是被蟒爷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我们也吃罪不起。”

两人说着,将门又轻轻关上,离开了。

四下又安静下来,苏月娄等她们的脚步声彻底没有了,才又起来,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厢房外并没有人把守着,可是不远处的院墙跟下却站着好几个丫鬟家丁。再往前看去,丁府的大门前也有好些个把守的家仆。

前门逃跑是行不通了。苏月娄又挪了张凳子,踩在上面往窗外看去。

窗外应该是丁府的后院,把守的人相对少些,只是被一扇门挡住了,并不能看到后院全部的格局。

如果要逃的话,往后院逃似乎容易得多。只是不知道后院里面的布局如何。

白天跑掉的几率很小,若是被抓住了,也难免会连累今天为她说话的大夫。

再说现在那个叫蟒爷的人似乎没有要动她的意思,所以苏月娄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躺回了床上,认真思索起逃跑的计划来。

苏君安在外寻了苏月娄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她的线索。此刻他望着四通八达的长街,一时竟不知道再该往哪里找。

现在方圆百里的长街上都贴满了寻人的告示,却还是没人来提供些线索。

“将军。”找苏月娄的途中,郭玉仪一直跟着他。这会儿她见他茫然,就去旁边的茶肆买了盏茶,递到苏君安面前:“虽然找人要紧,不过身体也要紧,还是请喝盏茶歇一歇吧。”

苏君安无心理会:“我不渴,要是郭小姐累了的话,就早些回去吧。”

“将军。”郭玉仪不恼怒,反笑:“苏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若她知道你这样紧张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

郭玉仪喜欢苏君安,这话却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说的。却忘了苏君安现在正急火攻心,听她的言语,觉得十分反感。

“郭小姐,现在月儿不见了,你竟说这些话?”

苏君安怒了:“从岁阳侯府出来,你一直跟着我,不是饿了就是渴了。你知不知道,月儿她现在或许身陷危难,我晚一刻找到她,她就多一分危险!”

郭玉仪垂下眼睑她想着,苏君安还不知道,他的月儿已经被人**一番,再取了性命。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苏君安说着,就要离开。

“哎,将军。”郭玉仪不识趣地上前拦住苏君安的去路:“不过就是一个暖床的丫头,您这么紧张干嘛?”

她说着,慢慢踱步,自以为风情万种地靠近苏君安:“东城的好女儿多的是,不见了一个丫头,赔你一个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找人呢?”

郭玉仪说着,现在苏君安面前抬头看他,手就要搭上苏君安的肩。

在她的手碰到苏君安的肩之前,苏君安先一步抓住了郭玉仪的手腕:“郭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为了维护苏月娄的清白,他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她不是什么暖床的丫头,她是我的亲妹妹!”

“什么……”郭玉仪瞪着眼,仿佛才明白过来。苏君安的力气极大,捏得她手腕生疼。

原本苏君安在郭府差人找人,说她叫苏月娄。郭玉仪就有想过,会不会两人是兄妹关系。可是按照郭玉仪以往的认知,就连她和郭玉萝都有各自的房间,所以兄妹断不会同处一屋的。

所以她自以为聪明,认为苏月娄姓苏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是苏君安杜撰出来的。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还要找人,没时间理会你这种女人。”苏君安说着,翻身上马,带着吴昊等人往更远的地方找去。

距离昨晚已经过去了快一天一夜,苏君安担心又自责。拖得越久的话,苏月娄恐怕凶多吉少。

他真恨自己疏忽大意,以为在郭府就能平安无事。竟任由她遣散了门口的仆人,睡在无人保护的房间里!

对了!苏君安的脑子猛然闪过一阵灵光会不会是郭府的人暗害的?郭府戒备森严,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他回想起刚刚郭玉仪的神情,倒觉得很是可疑。

“吴昊。”苏君安扯着马缰绳,勒令马停下来:“你再到月儿的房里再看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

“好。”吴昊没有多说,勒转马头朝着郭府奔去。

苏月娄住过的房子还是老样子。只是,单凭着门上的几道砍痕,实在难以判断苏月娄去了哪里。

郭玉仪得知了苏月娄是苏君安妹妹的事情,也骑了马,慌慌张张回了郭府。

苏月娄是他的妹妹!她原来竟然只是妹妹!郭玉仪这才害怕起来如果苏君安知道了苏月娄被她暗害的事情,恐怕会杀了她的!

不!不仅如此,还会连累爹娘,搞不好一家都得折在他手里。

“姐姐?”郭玉仪正躲在门后大口喘着粗气,冷不防郭玉萝过来,叫了她一声。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郭玉仪做了亏心事,被郭玉萝一喊,瞬间一个激灵,魂吓飞了大半。

“你这个死妮子,你想吓死我啊?”郭玉仪恼怒地说着,并不想理会她,转身要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姐姐,看你的模样,是做了亏心事啊?”郭玉萝试探着问道。

“没有。”郭玉仪咽了咽口水:“你少胡思乱想了,我只是陪武安将军找人累找了,所以靠在门边休息休息而已。”

“是吗?”郭玉萝说道:“你怕是最不希望找到苏悦的人了。毕竟,人是被你带走的,我说得对吗?”

“妹妹,你……”郭玉仪惊愕。昨晚她只带了自己房中的家仆去,没想到郭玉萝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

“你别瞎猜了,没有的事情。”郭玉仪依旧否认:“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人听了去,还真以为是我做了恶事呢。若真闹了误会,咱们一家都难逃干系。”

“是吗?”郭玉萝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靠近郭玉仪,压低了声音:“昨晚上,我可在城外的铁牢里看见她了。”

“玉萝,你……”郭玉仪皱了眉,突然觉得这个一向单纯的妹妹竟将她掌控住了,一时间有些意外,又有些慌张。

“那她现在呢?”郭玉仪问道。

“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姐姐,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出卖你。”郭玉萝说出肺腑之言:“可我也不能眼睁睁见你害人,所以我将她送到十里街上了。”

“至于她能不能活,或着苏君安能不能找到她,全看造化了。”

“妹妹。”郭玉仪听闻,上前握住她的手:“是姐姐不好,姐姐一时鬼迷心窍,糊涂了。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娘,更不能告诉武安……”

郭玉仪话音还没落,不远处的常青树下就有一阵扑漱漱的声音,像是谁撩动了树叶。

“谁?”郭玉仪问道。等了好久,却没有人回应。

“不过是风声,是你杯弓蛇影罢了。”郭玉萝把玩着衣服上的半截衣带,瞥了瞥郭玉仪,就转身走了。

苏月娄的事情事不宜迟,吴昊听完姐妹二人的谈话,没再迟疑,轻功三两下越过郭府的围墙,骑了马就往长街赶去。

“将军!”吴昊飞马疾驰到了苏君安面前,翻身下马刹了几尺远:“有线索了,二小姐最后是在十里街消失的,我们应该着力加大十里街的搜查力度。”

“走!”苏君安听闻,立刻领兵前往:“去十里街。”

现在,岁阳侯带着的人马正在往东南方向搜查。苏君安往西北搜查,所幸他离十里街并不远,先前又在大街寻了一遍,所以是认识路的。

一行人马风风火火疾驰了十余里,到了十里街,郭府的家仆就成群下来张贴告示。

十里街热闹非凡,不一会儿,苏君安一行人就引来众人围观。

吴昊见了,趁势拿出苏月娄的画像来,抖开:“你们可看清楚了,是否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若能提供有利线索者,赏银五百两;若能毫发无损将其带来,赏银五千两!”

吴昊提高了声音:“你们可有见过她?!”

底下的众人听闻这么丰厚的赏赐,一时间一片哗然,忽而又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上前说话。

“武安将军一诺千金,若有线索者,立马赏银五百两!”吴昊说着,将一叠白花花的银票举起来。底下的人见了,难免有些心动的。

正在这时,苏君安看见底下几个男人议论着,眼神有意无意瞟向了人群后一个高大的穿着青黛色长衫的男人。

苏君安抬头,跟他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见状,转身要走。

“这位大人。”苏君安喊着,就见众人为他让道。他上前去,对着那高大的络腮胡男人拱手作揖,又展开手中苏月娄的画卷来:“大人可有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

苏君安满怀希翼地看去,只见那络腮胡子顿了一顿,忽而望着画像大笑道:“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可比平常人家的姑娘美多了。”

第八十五章 她在受苦

“若我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别说千金,就是万金我也不换。”络腮胡子说着,伸出肥壮的拳头捶了捶苏君安的胸口:“你要是真在乎她,就不该把她弄丢了!”

“大胆!”吴昊见那络腮胡子大不敬,上前想阻止。哪知道络腮胡子根本不怕,转身走了。

苏君安伸手拦住了吴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找月儿要紧。”

那络腮胡渐渐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苏君安也上了马:“挨家挨户搜查,一户也别放过!”

“将军。”正准备走的时候,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颤抖着上前,跪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此时天已黑蒙蒙到了晚上,来富遵从医嘱,盘算着时辰来给苏月娄喂药。

“吱呀。”一打开门,来富就觉得屋子里黑乎乎的。他将药碗放在桌上,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点了灯,向苏月娄躺着的床上看去,却见纬帐不知道被谁放了下来。

“奇怪。”来富嘴里嘀咕着,走过去将纬帐打开,却傻了眼那个被抢回来的姑娘,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他当下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环顾四周都无人,立马风风火火跑了出去:“不好啦!蟒爷要的人不见啦!”

没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于府,于府的下人来查看过后,就都三五成群地打着火把,在府里详细地搜查起来。

苏月娄躲在床的木板下,为了不被发现,一直两手用尽力气抠着床沿,这会儿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听见人们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远,才松了一口气,从床背上下来。

那些人听说她不见了,谁都没有料到她还躲在那间屋子里,都往远的地方搜索了去。苏月娄从床底出来,看准了机会就逃离了这间屋子。

一路小心翼翼避开搜查的人群,苏月娄躲在拐角处的窗下,看着不远处高举火把搜查的人。

现在于府混乱不堪,的确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可于府的下人实在太多了,这会儿几乎于府各处都布满了搜查的丫鬟。

苏月娄见她们打着火把朝着这边逼近,便轻轻打开了虚掩的窗,迅速翻进了那间屋子。

她蹲在一张小桌下,听着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藏在这里?”一个家丁停下,望向这件房问着,就要上前打开。

“等等。”一个丫鬟叫住他,走上前说道:“蟒爷说过,这件房只有来财和来富能进的,你们进去,如果没找到人,该怎么和蟒爷交代?”

苏月娄屏住呼吸,借着火把的光芒,抬头向这间房子的四壁望去。然而这一望,竟让她不由得汗毛直立。

只见白色的墙壁上沾染了些许血迹,而墙壁上,还挂着各种带着残血的刑具。不远处一张帕子还带着血迹。昏暗的火光闪过,画面说不出的诡异渗人。

她前世经历过鱼水之欢,看到那些刑具,不多想也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了。

苏月娄想起白日里那两个来偷看自己的丫鬟说的话,想来,这个于蟒是这地方的一霸,惨死在他手下的人自然不少。

只是,不知道他将那些女人的尸骨藏在了哪里。

苏月娄的手颤抖着,却用力握着被自己藏在袖中的金乌刀,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直到外面的人尽数散去。

她见外面的人越走越远,趁着夜色翻出了窗,努力躲过众人的视线,向着相对僻静的一方逃去。

她跑了许久,在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四下无人,眼前是一堵高高的围墙。苏月娄想着,也许只要翻过这高高的围墙,就能逃出于府了。

只是,当下要怎么翻过呢?

苏月娄跑得有些累,又饿了一天,当下就体力有些不支,双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吱呀……”毫无征兆地,一旁茅厕的门开了。来财正从茅厕出来,正与苏月娄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来财反应过来,正准备喊,就被苏月娄迅速呵止住了:“别喊!”

苏月娄环顾了四周,又尽量压低了脚步声走向来财:“只要你装作没看见,我如果逃出去了,允你黄金千两,怎样?”

来财眼神惊愕,思索一番:“我是忠于蟒爷的,岂会受你蛊惑?”

说着,他伸手就抓住苏月娄的手腕,就将她往外拖:“走!快跟我去见蟒爷。”

也许在来财看来,苏月娄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的,或者根本逃不脱于蟒的五指山的。千两黄金的承诺,并没有蟒爷的赏赐来得真实。

“不要!”苏月娄挣扎着,然而她浑身虚弱,也没有了多少力气。

“这位姑娘,对不住了,你是咱蟒爷要的人,我可不敢轻易放你。”

“来人,来人……”他拉着苏月娄,大声喊道。

苏月娄袖中的金五道冰凉依旧,可那只手被来财死命握着,根本挣脱不开。

“等等。”苏月娄见他死命将她往外拖,另一只手攀住了旁边一颗常青树,死活也不肯走。

来财这才停下来,看着她就准备呵斥。

“你有没有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苏月娄舒展眉目,一边说着,就见他拉住自己的力度松动。

她直起身来,单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两颗衣扣,露出如玉的肌肤来。

“你……”来财毕竟也是个男人,这会儿见她这般,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蟒爷要的人,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轻易放了你的。”

苏月娄当然知道。她看了看远处,已经有人听到了来财的喊声,打着火把赶了过来。

看来,是逃不掉了呢。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用手将头发拨得凌乱了些,才一手甩开了呆愣的来财,朝着那群赶来的丫鬟跑去:“救命,救命啊!”

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唉,你”来财这才明白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救命!”苏月娄一路疾跑,跌倒在那些丫鬟家丁面前:“救命啊,这厮刚刚到我房里来,将我拖到无人处,想要非礼我”

“来财,没想到,竟然是你将她带走的。你明明知道她是蟒爷要的人,做下这样的事情,我看你怎么跟蟒爷交代?”

来福也在赶来的人当中,这会儿见状,也不管真假,便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丫鬟上前,迫不及待地对来财落井下石。

“我没有,我是她自己”来财有口难辩。

“大人,求你做主。”苏月娄看准机会,拉住来富的衣襟,哭着说道:“我本来就受了伤,又是个女子,力气不如他,怎么敌得过他一个男人?”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于蟒从长街上回来,就听说了苏月娄不见的消息,在下人的指引下来了后院,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蟒爷。”来富上前,俯首在于蟒耳边说道:“来财将您要的人拖到后院欲行不轨,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否则”

“蟒爷,没有的事,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会做背叛蟒爷的事情,奴才只是”

“蟒爷。”来财话还没说完,苏月娄就打断他的话。此时她面色苍白,春衫半解,脸上还挂着露珠一般晶莹的眼泪,看起来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奴家不会自己跑到后院,跟一个奴才苟且,还请蟒爷明察。”

蟒爷也许并不是蠢人,可眼下见她这副模样,一时恍乱了心神。何况来财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奴才。

天下唯唯诺诺的奴才有的是,于蟒定然不会让一个奴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折损了自己的面子。

“敢动我的女人?!”于蟒说着,目露凶光,抽出了墙壁上刀鞘里的宝刀,一步步走向来财:“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来财吓得腿软,跪下不住颤抖着:“蟒爷饶命,蟒爷奴才没”

他话还没说完,宝刀寒光一闪,来财就倒在了血泊中。

“啊”血溅了周围的人一身,几个胆小的丫鬟尖叫出声,恐惧地望着于蟒。来富亦后退了两步,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苏月娄跪在地上,脸上也染了血,却并没有半点的露怯。

于蟒的眼神停留在她的雪颈下,忽而又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不怕?”

苏月娄望着于蟒,没有回答。

“损了我一个奴才,就用你自己来还。”于蟒说着,弯身将苏月娄抱起,进了房间。

苏月娄任由于蟒抱着,没有动作,她的手在袖中,握紧了那柄金乌刀。

机会只有一次。

于蟒将她抱到屋内,躬身就亲了过来。苏月娄头向一边歪去,两手环到于蟒脖子后面,就迅速抽出刀来。

苏月娄看准机会,只一下,就捅了于蟒的后颈。

“啊!”于蟒惨叫一声,就反手捏住了苏月娄的手,凭着自己过人的力气,他将苏月娄的手一翻,金乌刀被拔了出来,应声落地。

“臭娘们儿!”于蟒怒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苏月娄脸上。

“啊”苏月娄一个趔趄跌回了床边,脸上立时疼得火辣而发麻。

第八十六章 死里逃生

“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于蟒气势汹汹冲来,只一下就撕开了苏月娄的衣服。

“混蛋,你放开我!”苏月娄拼死护着衣服,抵抗间一脚踢向了于蟒的命根。

“啊!”这一番于蟒惨叫得更厉害。

苏月娄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捡起地上带血的金乌刀,跑了出去。

府里的丫鬟小厮见她身上沾了不少血,手里又拿着一把匕首,竟没有一个敢上前拦她。

“抓住她!”于蟒赶了出来,手中拿起的大刀就要朝着她的背后飞去。

“嗖!”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有人更快地将一把剑掷了出来,精准无误地飞向了于蟒的胳膊。

“哐当!”于蟒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哥哥?”苏月娄的脚步慢慢停下,不可思议地望着出现在不远处的人。

那人朝着她大步走来,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他走近她,将外袍裹在她身上,又将她打横抱起,向外走去:“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是心疼,夹杂着些许愤怒。

苏君安将她抱了出来,放在一阶石梯上,就有大夫替她把脉来了。

“大夫,你”苏月娄也不知道,随哥哥前来的,竟然会有大夫。

“哎。”那大夫叹息一声,声音像极了苏月娄在于蟒府中听到的大夫的声音。

“月儿,曹大夫替你看看,我去去就来。”苏君安说着,转身又进了于府。

他此刻满腔的怒火,终于有地方撒了。

那于蟒的胳膊被苏君安飞来的剑砍了一刀,现在见他过来,于蟒立刻拔了刺进肉里的剑,站起来,警惕地看向苏君安。

“兄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你若喜欢,大不了将她带回去,我再赔你几个,怎么样?”于蟒察觉到眼前的人不好惹,服软道。

苏君安哪里肯听,上去一拳打在了于蟒脸上,电光火石之间,于蟒就被打飞向了他身后的一张桌子。

“砰!”一声巨响,于府的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纷纷惊叫起来。

于蟒被打趴在地,这会儿抬起头来,脸已经肿了一片。他从嘴里啐出一颗牙来:“我告诉你,我可是郭侯的……”

“我管你是谁!”苏君安并没有听他说完,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到了门边:“你敢动我妹妹,我要你的命!”

“疯了,疯了。”于蟒嘴里喃喃着,站起身就握紧了拳头,迎上了苏君安。苏君安侧身躲过,对着于蟒胸前又是狠狠一拳。

“噗……”于蟒向门外倒退着,一个趔趄跌倒下去,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他见打不过苏君安,苏君安又不肯罢休,就转身往外跑,嘴里命令着那些丫鬟小厮:“快!快给我拦住他。”

苏君安在后面,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在场的丫鬟小厮都吓傻了,哪个敢拦他?苏君安很快追上去抓过于蟒来,又捏紧了拳头。

“饶命,将军饶命!”于蟒虽身强体壮,可是挨了几拳,这会儿早已经没了最开始的硬气。

“你这种老鼠一样恶心的东西,面对弱小女子不是横得狠吗?有种别求饶,跟我打呀。”

“砰!”于蟒被打得撞到身后的花栏上,花栏和里面的植被倒了一地。

苏君安还不肯罢休,握着拳头就上前。

“将军。”吴昊适时地上前拦住他,不让他再往前一步:“不要再打了,回头出了人命不好交代。”

“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这孙子不可。”苏君安还想上前,几个随行的郭府家丁也上前劝道:“请将军三思。”

“这厮作恶多端,交给岁阳侯处理吧。”吴昊劝道:“若真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想想二小姐她要怎么办。”

苏君安这才停下脚步,接过一旁随从递过来的一张手帕擦手:“把他捆了,送到附近的衙门去,即刻问审。也让岁阳侯来看看,他的治下里有多嚣张跋扈的恶人!”

“是。”几个郭家仆人上前,拿了绳子将于蟒捆了。

“这府里也要彻查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受害人。”苏君安说着,将手中的帕子还给那个随从,就准备走。

“将军,将军留步。”苏君安正要走,一个丫鬟见状上前跪下:“我是被蟒爷强掳来的,他作恶多端,为祸一方,强占了奴家的身子,之前险些把奴家杀了丢进窖里,求将军大人做主。”

“将军。”众人见有一人站了出来,纷纷上前跪在苏君安面前:“奴家也是被骗来的,求将军做主。”

“将军,蟒爷之前杀了些不听从他话的女人,将尸体都丢在地窖里,还请将军明查,救我们于水火。”

底下的人呜呜咽咽,七嘴八舌地说着,苏君安听得心里发颤他不敢想象,若自己再晚来一刻,月儿会变成什么模样。

“将军,这里交给末将吧,您照顾二小姐要紧。”吴昊见了,上前说道。

“好。”苏君安说着,扔给吴昊一块令牌,转身出于府。

“所有人听着,彻查于府,将一干人等通通带回衙门彻查。”吴昊高举起苏君安给的令牌,高喊道。

门外的苏月娄听到这样这样的结果,总算放下了心。

“哥哥。”苏月娄见他走来,轻轻唤了出声。

“将军。”曹大夫向着苏君安拱手作揖:“老夫检查过了,这位姑娘惊悸过度,除了身上有些外伤,并无大碍,老夫开了一张方子,回去喝几贴药,就可痊愈了。”

“老夫先告辞了。”说着,曹大夫就准备走。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两兄妹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曹大夫,请留步。”苏君安上前:“我见曹大夫风尘仆仆,想来并不是东城人士?”

“对。”曹大夫回过头来,点点头:“老夫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做了江湖游医。”

“大夫,我家妹妹与你投缘,又蒙受大恩,不如,您与我们同行吧?”苏君安说道。

“不必了。”曹大夫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济世救人乃医者本分,将军不必挂怀。”曹大夫说着,便再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哥哥,算了。”苏月娄的声音很轻:“曹大夫高洁,不必勉强。”

“月儿。”苏君安回头,看着苏月娄半边红肿的脸,心疼又难过,他上前拢了拢披在苏月娄身上的外袍:“你怎么不在岁阳侯府待着,被恶人拐来了这里?”

苏月娄想起郭玉仪姐妹二人做下的事情,又看在郭玉萝的情面上,不想将她供出来,于是编了个谎:“我半夜嘴馋,想吃东西,哪知道出来就被……”

“好了,别说了。”苏君安不忍再听下去,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先回家。”

找到苏月娄的心疼和喜悦,早就让他忘了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苏月娄想起最近在于府的遭遇也有些后怕,她将头埋在苏君安的胸膛前,任由他将自己抱上了马车。

一路回到郭府,他都没有放开她。

在众人的视线下,苏君安抱着苏月娄进了岁阳侯府。

岁阳侯见状,知道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还是笑着迎了上去:“苏姑娘找回来了。”

“说起来是老夫御下的人不力。”岁阳侯吩咐一声:“来人!”

“郭侯,我且问你。”苏君安打断他:“于蟒是东城什么人?”

“那厮是老夫一个表亲戚,平日总打着老夫的旗号在外欺压良善,老夫也罚了多回,可总也……”

岁阳侯一副这才反应过来的神情:“怎么,是于蟒那厮……”

“是。”苏君安望着岁阳侯:“若我再晚去一刻,月儿性命难保。”

“若你管不好东城,管不好自己的亲戚,那我就回京禀明了皇上,换个人接替你的位置。”苏君安说完,也不想再和他废话,抱着苏月娄进屋去。

“哥哥不生气。”苏月娄安慰道:“哥哥来得及时,我还好。”

苏君安看着她笑了笑:“我们收拾好行李,就去客栈歇下,好吗?”

“嗯!”苏月娄顺从地点了头。

站在后面的郭玉仪见了,捏紧了拳头。她身旁正站着郭玉萝。

“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开心了?”郭玉仪反问郭玉萝。

“笑话!”郭玉萝把玩着头发:“你和于表兄作恶多端,现在倒指责我来了。”

“依我看你和于表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爹爹为虎作伥,武安将军心里明白着呢,应该将你们一个个抓进大牢里!”

“你!”郭玉仪气愤地望向郭玉萝:“不管怎么样,郭家养育你十几年,你怎么竟不帮着亲人,帮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外人说话?!”

哪知郭玉萝眉毛一扬,同样抬起脸来看她:“你要是再指责我,我就去告诉武安将军,之前是你将苏小姐害了的,看他怎么处置你。”

郭玉仪态度这才软了下来,拉住郭玉萝的手:“亏你心善,她是个女儿身,你还这么向着她。”

郭玉萝沉默半晌“我只是不想你变得跟表哥一样罢了。你是我姐姐,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第八十七章 郭玉仪的阴谋

“可你不说,不代表她不说,如果她跟武安将军说是我要害她,那我就完了,郭家就完了,妹妹,你明白吗?”

郭玉仪此刻有点后怕,她拉住郭玉萝的手:“好妹妹,我如果一早就知道她是武安将军的胞妹,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呢?可是现在没法回头了,是不是?”

“怎么?”郭玉萝望着郭玉仪,眼里竟是看不透的陌生:“你还想害她?”

“不想。”郭玉仪说道:“我只是怕,怕她将我供出来,那郭家就完了。”

“应该不会的。””郭玉萝眼睛咕噜转了转:“她应该会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你的,毕竟是我救了她。再说了,她要跟武安将军说的话,早就说了。”

“可是表哥……”郭玉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应该难逃一劫了。”

此时,东城的衙门里,于蟒戴了重重的枷锁,跪在堂前。堂外站着许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县官坐在堂上,罗列着于蟒的数条罪状:“于蟒,东城岁阳人氏,数年来,强掳女子上百人,充当于府丫鬟者二十一人,先奸后杀者三十二人,尸骨皆藏于于府地窖,于蟒,这你可认?”

于蟒跪在堂下,被苏君安打了一拳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容不得他反驳:“我认。”

“既然如此……”那县官本想下判,然而惊堂木拍下,抬眼就看见了人群后站着的岁阳侯,随即改口道:“应先行安置受害女子,由女子家属根据衣物辨认尸骨。于蟒则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这……”

“这怎么行啊?”

“我早就说过,官官相护啊……”围观的群众听了判词,都无奈摇头,互相言语着,言语间净是对判决的不满。

“好啊!”苏君安拍掌,从人群中走来:“我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办案方法。这东城,可谓是一手遮天啊!”

“你……你是何人?”县官惊得站了起来。

“你这狗官。”吴昊本来坐在县堂一侧,这会儿见苏君安前来,立马上前,站在他身旁:“我家爷就是武安将军。就是岁阳侯来了,也得给苏将军几分薄面!”

吴昊说着,将苏君安的令牌递给他,站到了他身后。

“大人,于蟒的案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苏君安缓缓走过去,说道。

“这……这……”那县官哆哆嗦嗦,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岁阳侯。苏君安也看了过去。

“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于蟒犯了错,其罪当诛。”岁阳侯见走不掉了,便走过来说道。他原想着苏君安应该在客栈照顾苏月娄,没想到他竟到了这里。

“舅舅,救命!”于蟒听了,这才慌了,一个彪形大汉竟爬向岁阳侯身边:“你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岁阳侯,你一定有办法保我的对不对?我……”

他把目光转向苏君安:“他不过就是个朝廷的走狗,我们杀了他……”

“混账!”岁阳侯见他越说越离谱,当下失了掌控,抽出一旁的刀就向他砍去:“你作恶多端,本侯也饶不得你。既然你母亲已经亡故,那就由老夫亲自了结了你吧!”

说着,岁阳侯抽出刀来,手起刀落,于蟒就倒在了血泊中。

众人沉默。

“岁阳侯大义灭亲,我等佩服!”苏君安说着,带着吴昊便离开了东城衙门。

岁阳侯双眼通红,手中染血的刀哐当落地。

刚刚于蟒的那番话也许叫苏君安听了去。若是那样的话,苏君安在梁宣帝面前参奏一本,也够他喝一壶的。

苏君安回了安置苏月娄的客栈,看见她已经起了,这会儿巴巴地站在门口等他。

“你怎么起了,快回去。”苏君安小心将她扶回客栈,又端过一旁的药碗来要喂她。

“哥哥,怎么样了?”苏月娄问道。

“不怎么样。”苏君安顿了顿,又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的结果,无非就是他们自找的。”

闻言,苏月娄握住了苏君安向她喂药的手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担心他们……”

“不会。”苏君安笑了笑:“依我看,岁阳侯暂时还没那么大的心思。他还会有其他动作的。”

毕竟,若是皇城出巡的使者死在了哪个侯爷这里,难免会有京都的人前来盘查。想要斩草除根,哪有这么容易?

“现在,你喝药才是最要紧的。”苏君安说着,拿着药勺的手就往苏月娄嘴边送了送。

苏月娄闻到药味,眉头皱了起来:“苦。”

苏君安听了,又让人去拿了些蜜饯来,哄着苏月娄好容易把药喝下了。

这边苏月娄刚喝完了药,岁阳侯府里的大管家也提了些东西来了,底下的人通传过后,苏君安便去处理。

“武安将军。”那人见了苏君安,上前寒暄了几句,又点头哈腰地留了些水果。

苏君安心下了然,伸手拨开表面的一层水果,便见了底下厚实的银票和金子。

“将军,对苏姑娘发生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这是侯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收下。”那管家说着,抬头有意无意看苏君安的神情:“侯爷说,只要将军不计前嫌,侯爷往后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你回去告诉侯爷,这礼我就收下了。”苏君安装作没有注意到管家打量的眼神,说着:“这次意外,是我看护不力,怪不到郭侯头上。再说了,郭侯大义灭亲,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是,是。”那管家听了答案,又说了些恭维的话,才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吴昊在一旁,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

他那天在郭侯府,是听到郭玉仪两姐妹的谈话的。可如果这件事情他说破了,苏君安肯定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忍一时之气。

如果到时候真的闹起来,这里毕竟是郭侯的地盘,他们胜算不大。

吴昊最终决定将这件事情先瞒下,只要苏月娄不说,苏君安也许就不会想到。

客栈里已经平安无事,而郭侯府里,听到苏君安收了礼,也都松了一口气。

苏月娄被找了回来,看来苏君安也不会问责郭侯府了。

可郭府里,依然还有人有些不安。

“妹妹。”听说了郭家兄妹在客栈的消息,郭玉仪拉住郭玉萝的手臂:“你说,苏月娄当真不会供出我来吗?”

郭玉萝望着郭玉仪,被她问得烦了,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她还是无奈地点点头:“嗯,应该不会。”

“可是如果她供出来,就是郭府的灭顶之灾啊。现在好不容易平息,如果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那武安将军不会放过我,爹也不会……”

“好了!”郭玉萝甩开她的手:“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再慌又有什么用?!”

“是,是……”郭玉仪说着,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苏君安在东城,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苏月娄便留在了客栈。因为上次的教训,吴昊也被苏君安留在了苏月娄身边,保护她。

这天苏君安外出办事,苏月娄在客栈的院子里和几个雇来的丫鬟玩儿,郭玉仪就骑马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不好了,苏小姐,不好了!”

苏月娄正和几个丫鬟踢毽子踢得尽兴,这会儿见了她,脸上欢乐的神情立马收了不少:“是你?”

“你来干什么?”苏月娄问道。

“我有急事要找你,是关于武将将军的事情。”她看了看吴昊,又对苏月娄说道:“苏姑娘,可否进一步说话?”

“小姐。”吴昊阻止着,朝着她摇了摇头。

“没事。”苏月娄转身朝着一张空房走去,郭玉仪紧随其后。

“苏小姐,救救武安将军!”进了房间,郭玉仪就朝着苏月娄跪下:“因为上次我表兄的事情,我父亲对他起了隔阂,所以,他……他被……”

“我哥?你爹他对我哥做了什么?”苏月娄听闻,转身望着郭玉仪,焦急地问道。

“武安将军被我父亲关押了起来,这会儿在郊外的一处地窖里。”

郭玉仪急得掉了眼泪:“我爹和武安将军都是脾气倔的,这会儿闹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肯服软。”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他了。我从前之所以会敌对你,完全是因为在乎他呀!”

“现在他有难,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苏月娄此时却镇定下来,转身背对着郭玉仪,似乎在斟酌:“你从前害我,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不是故意害我?”

“不会!苏姑娘。”郭玉仪站起来,对着苏月娄的背影说道:“我说过,我害你是因为……在乎他。我之前以为你是他的恋人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过错,让你现在不信任我。”郭玉仪作势拉了拉苏月娄的衣袖:“苏小姐,时间紧迫,若是再等一会儿,恐怕苏将军他……”

苏月娄打断她:“要怎么做,才能救我哥哥?”

“你跟我去劝劝他,武安将军一向最疼你的,你去劝他,说不定他能跟我爹服软。”

第八十八章 秦歌的近状

“好。”苏月娄说着,走出房间:“劳烦郭小姐带路。”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来到了城郊,就见不远处一处不起眼的铁房。

“苏小姐,就是这里了。”两人下了马,郭玉仪将她带到地窖门边:“你进去就可以看到武安将军了。”

“可是我怕。”苏月娄趴在门边,朝着里面望去,里面却是漆黑一片:“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进去?”

她身后的郭玉仪,却悄悄举起了一根碗底粗的木棒。

“砰。”一声响,苏月娄回头,却见郭玉仪倒了下去。再往后看去,吴昊正站在不远处。

刚刚郭玉仪举起木棒,就被不远处的吴昊用一颗石头猛地打掉,郭玉仪的一条胳膊也被打得没了行动能力。

“郭小姐,玩火**的滋味,不好受吧?”苏月娄见状,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

早在出门前,苏月娄跟在郭玉仪身后,路过吴昊身边的时候,就向他使了眼色。吴昊是常年跟在苏君安身边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懂。

“你……”郭玉仪气极:“你这诡计多端的贱婢,竟然联合了人算计我。”

“谁算计谁,你心里没数吗?”苏月娄顿了一顿,吴昊就朝着她走来。

“郭小姐,我原本被你害得那样惨,看在郭玉萝的面子上,便没和你计较了。”苏月娄蹲下来:“可惜啊,有的人贼心不改,还想着来害我第二次。”

苏月娄说着,吴昊就到了两人身前:“二小姐,现在怎么办?”

“她想我下去,那就把她弄下去。”苏月娄看着郭玉仪慢慢惊恐的脸:“动手吧。”

“是。”吴昊上前,郭玉仪见状向后退着,想要逃跑。

“我是岁阳侯的女儿,你们怎么可以动我,你们……”

吴昊毕竟是跟在苏君安身边的武将,不怕得罪权贵,料理一个郭玉仪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三两下就将受伤的郭玉仪扛起,扔进了地窖里。

“啊……”地窖内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渗人的惨叫。

吴昊耳朵贴在地窖门边,听着里面的响动。

似乎有老虎的咆哮响起,还不止一头。郭玉仪反抗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面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二小姐,那人应该死了。”吴昊不咸不淡地说着,直起身来,眼光向后一瞟,就见到了不远处苏君安。

苏月娄顺着吴昊的眼神,也看见了他。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看他的神情,应该是看见了他们刚刚做的事情了。

苏君安黑着脸,见两人朝他看了过来,一言不发地转身要离开。

“哥哥,哥哥。”苏月娄见状慌了,立马上前追他:“月儿不是有意害人的,是她害我,她想要我的命,所以我才……”

“你明知道她要害你,你为什么还要来?”苏君安愠怒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吴昊来,今天死的人就是你!”

“哈?”苏月娄愣了。

苏君安见状,却又后怕起来,一手将苏月娄搂进怀里:“我不想你冒一丝一毫的险,我害怕你会……”

“哥哥,我以为……”以为他看见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要厌弃她了呢:“以为你见到了这一幕,会厌弃我的。”

苏君安将苏月娄放开:“先离开这里吧。”

苏君安无奈地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苏月娄见状,像从前那样,从后面握住了苏君安宽厚的大手。

经过这一番事情,又在东城耽搁了这许久,两人回去就让人收拾了行装,离开东城去往他处。

此时,苏府依旧是张姨娘掌家,陈姨娘被软禁在了紫东苑,倒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天一早,昀湘就收拾了衣物准备出门。青绾见了,便叫住她:“你今日是要去哪儿?”

昀湘略有些羞赧:“二小姐离开的时候,不是吩咐过我们吗?过半月就要去给容……秦公子送些钱两物件的,今天该去的,你忘啦?”

青绾回想着,好像却有这么一回事,也就由着昀湘了。她点点头:“好,好,你去,你去。”

青绾常年待在府里,苏月娄不在的时候,她也懒得出府走动,招惹是非。

昀湘又向其他丫鬟交代了些事情,就离开了仙云阁。

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顾家成衣铺。只见现在的铺子似乎比从前更热闹了些,丫鬟小厮也多了不少。

秦歌在铺子里招待客人,这会儿见昀湘来了,就上前笑着打招呼:“昀湘姑娘”。

“看你的气色,最近过得不错?”昀湘说道:“二小姐走的时候吩咐过,让我们隔半月就来看你一次的。”

“是,不错。蒙二小姐和顾老板的恩,秦歌在成衣铺很好。”秦歌点点头,笑了笑。

“今日倒难得见你笑。”昀湘打趣一句,就将一个包袱递给他:“这是送来的衣物和钱两,你收好。”

“我不用了。”秦歌没有接过包袱:“我现在在成衣铺有吃有穿,用不着这么多钱两的。”

“可是……”昀湘还想说什么,秦歌接过包袱打开来,将衣物和银子都拿了出来:“那这样,衣服我收了,银子你拿去府里用就是,怎么样?”

“你在苏府,二小姐又不在身边,上下打点总要花钱的,不是吗?”秦歌说道。

“好。”昀湘接过银子,看着两套青白色的外衫,脸募地红了:“那这两套衣服,你可要收好。”

“好。”秦歌答道。

“既然你送了我银两,那我请你去天景楼吃午饭怎么样?”昀湘说道。

“好。”秦歌也答应。

昀湘去了天景楼,好容易等到了中午,点了些酒菜,才见秦歌忙完了成衣铺的事情过来。

昀湘在天景楼订了个包房,秦歌进去的时候一愣:“昀湘姑娘破费了。”

两人平日并没有更多的交集,这会儿同处一室,不免有些尴尬。

“秦公子,我点的这些菜,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你若是不喜欢,再点几个就是。”昀湘说道。

“不必了,就这些挺好。”秦歌动了筷子,夹了一块香菇。

一时无话,秦歌便开口主动问道:“二小姐呢?听说她跟她兄长去了外地,最近好吗?可有捎些书信回来。”

“嗯,二小姐有大少爷护着,一定是好的。”昀湘小口小口地吃菜,说着。

“是,她那样好的人,是该有人在身边守护着。听说大少爷也是文武双全的将帅之才,二小姐有这样的长兄,应当是很幸福的。”

昀湘低头吃饭:“是。二小姐的幸福,也是我们这样的人没法比的。”

秦歌顿了顿,吸了口气,又想说什么。昀湘却将筷子拍在桌上:“够了。”

“每次我来找你,你总是三句话离不开二小姐。你知不知道,二小姐只说了些话,可是是我为你筹的钱两,是我为你做的衣服?!”

“你要是真在意她,就去找她,告诉她,何必在我这里探听她的消息呢!”昀湘说完,便拿起东西离开了。

这样不欢而散,秦歌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便独自离开了天景楼。

客栈里,苏月娄一行人走了许久,郭侯这边得到禀报,才带了一队人马前来。

“侯爷。”有人将一篮子水果提上来:“人去楼空,奴才们只搜到了些不用的物件儿和……这个。”

“哼!”郭侯冷哼一声:“看来这武安将军,是铁了心和本侯作对了!”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玉仪的消息呢?有了吗?”

“还没有。”那奴才说道。

“撤!”郭侯无奈,离开了苏君安曾住过的客栈。

苏君安兄妹二人一路巡游,因为在东城逗留了许多天,所以最近也不敢过多停留,很快就来到了兰城。

兰城雕梁画栋,山水灵秀,实在是一个游玩的好去处。

兰城的侯爷姓侯,听说苏君安一行人巡游到了此处,也不敢怠慢,早早地准备了酒菜迎接。

“武安将军。”见苏君安等人风尘仆仆地在付家门外下了马,南康侯拱手作揖。他身形微胖,红光满面,行动间也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气势。

对比起来,南康侯的面相倒是比岁阳侯好了不少。身形微胖,可见也是有福之人。

“南康侯不必客气。”苏君安下了马,回礼道:“我和舍妹一路从京都到这里,也走了许久。若南康侯不嫌弃的话,我与舍妹难免要叨扰力气了。”

“哪里的话。”南康侯客气道:“听说武安将军在玉南关战绩非凡。付某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苏将军,才知道青出于蓝啊!”

付侯家几个儿子都从了文官,只有最年少的儿子热爱习武,所以南康侯对武将颇有敬佩之情。

在场的除了苏君安兄妹二人和一些随从,还有付府的各房姨娘和公子小姐,场面相当盛大。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准备去大殿用晚膳。

“武安将军。”正在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提了剑出来,站在一侧:“听说武安将军在玉南关骁勇善战,付云飞神交已久,看剑。”

付云飞说着,手握着剑就冲了上来。

第八十九章 付云飞

这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对朝廷命官拔刀相向,说轻了是切磋武艺,说重了就是谋杀。

这种状况,苏君安本不适合与付云飞对打的。他是朝廷命官,这种场合跟付云飞一个黄毛小子较量也有**份。

“好大的口气!”苏月娄见状,一个跟头翻了出来。付云飞提刀上前,苏月娄手无寸铁,却在十招之内将他的剑踩在了脚下。

“小娃娃,你连我都打不过!就你这样,还想跟我哥哥打?”苏月娄踩着他的剑,双手叉腰道。

“你……你是什么人?本少爷的闲事你也敢管?”付云飞恼羞成怒,一时在众人面前有些挂不住面子。

“我是武安将军的妹妹,你要跟我哥过招,哪一天赢了我再说。”苏月娄说道。因为上次聊城的事情,这次她索性也不穿男装了,倒也坦坦荡荡。

“飞儿,不得胡闹。”南康侯作揖赔礼:“飞儿是本侯的幼子,平时总偏爱些,还望将军和这位小姐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苏月娄摆摆手:“我哥哥才不会因为一个小娃娃计较呢。”

“只是走了这一路,刚才又耗费了些力气,有些饿了。”

“原来如此!”南康侯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大殿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着给二位接风洗尘了。”

众人一路舟车劳顿,在南康侯府吃过饭后,才美美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苏君安去军营看演兵回来,就看见南康侯府的付云晴在教苏月娄跳舞,姑娘家之间打打闹闹的模样,好不惬意。

苏君安忙完了事情,站在一颗柏树下看得呆了。两人练的扶腰舞颇有兰城的地域风情。

“武安将军。”下人有话带给苏君安,便出言喊他:“南康侯在大殿等您,想要邀约您下棋。”

付云晴和苏月娄两人一抬头,就和苏君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哥哥。”苏月娄望着苏君安,甜甜地喊了句。

苏君安没想到被她看见了,这会儿便迎了上去,摸了摸苏月娄的头:“你跟这位小姐学舞,哥哥去大殿了。”

“我跳得可好?”苏月娄反问道。

“好。”苏君安听了她的问话有些意外,仍然点点头道:“只是跟这位姑娘相比,少了些柔弱无骨的风姿。”

苏月娄撇撇嘴:她因为有这前世的经历,现在跳舞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只是不轻易展露罢了。不过付云晴自幼学舞,相比之下苏月娄真是小巫见大巫。

“好了,我走了。”苏君安说完也没有停留,离开了后院。

付云晴跟苏月娄一样的年纪,这会儿见她闷闷不乐,上前开解:“苏二,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从出生到现在苦苦练了整整十年,你可不一样,你什么都学,舞跳得也算可以了。”

“扶腰舞是兰城的特色,易学难精,哪能一朝一夕就练成啊。”付云晴说着,朝苏月娄伸出一只手来:“你要是真喜欢,我教你,慢慢学,怎么样?”

苏月娄赌气似地,将手掌附在了付云晴的手掌上:“好”。

苏月娄在南康侯府待了一天。兰城人好舞,在南康侯府用晚膳之时,南康侯府还让府里的乐姬安排了歌舞表演。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众人只见付云晴身着金粉相间的舞衣,上前开始了表演。

“老夫这个女儿啊,其他什么都不学,独爱扶腰舞,今日,权当一乐!”南康侯说着,举杯朝着苏君安相邀。

席间歌舞升平,苏君安和南康侯,还有付府的子弟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偏偏付云晴的水袖有意无意朝着苏君安拂去,他也不曾拒绝,让苏月娄有些吃味。

明明是才认识一天的人,苏君安这样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真是极不负责!

苏月娄也不说,一个人用完了晚膳,离开了大殿。

才出门去后花园散心,就见付云飞提了剑冲上来:“喂!我想到破你招式的办法了!”

付云飞使了一招平沙落雁,又三两个跟头就到了苏月娄面前。

“幼稚!”苏月娄见过了哥哥的叱咤风云,很看不起付云飞这样的黄毛小子,当下也没打算和他打,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付云飞见状,上前去拦她:“我打不过你,权当切磋武艺还不行吗?”

“不行,没心情。”苏月娄说着,绕过付云飞,头也没回地要走。

“不许走。”付云飞见状上前拉她:“你要是真不高兴,陪我打一架就开心了。”

“真的?”苏月娄看着付云飞,不由想使坏:“若我将你打伤了呢?”

“比武切磋,打伤是常事嘛,我一个男人,还会赖你不成?”付云飞拍着胸脯保证道:“再说,你也不一定能打过我的”。

“好啊。”苏月娄见状,向一旁的仆人说道:“去取一段鞭子来。”

下人很快找来了一条九节鞭,递给了苏月娄。苏月娄把玩了两下,还是有些分量的。

“付小公子,看好了。”苏月娄挥一挥鞭子,鞭子打了枝头的黄叶,飘飘扬扬落了一地:“若你再输了,可得给我当小弟!”

“好!”付云飞爽快地答应道:“若你输了,可得叫我一声哥哥!”

说话间,二人就对打开来。

付云飞毕竟年纪还小,不比苏月娄活了两世。手中的剑才出手,不过三招就被苏月娄手中的鞭子缠紧了,苏月娄手腕一用力,就将付云飞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接下来苏月娄势如破竹,生生将付云飞的双手反到他背后,用鞭子捆了,才出言道:“云飞小弟,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放了你。”

付云飞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是你夺了我的剑,我才输的,不信我放开我,我们重新打一场。”

“打一百次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何必呢?”苏月娄颇有些得意:“我说过的,你要是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立马放了你。”

“你若是比我小,我叫你姐姐,岂不是让你折寿?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了我,我们不计较了,怎么样?”付云飞束手束脚,只得转头看她求饶。

苏月娄打架出了些汗,现在脸色绯红。她略一思忖,也不想仗着功夫欺负这黄毛小子,于是就解了鞭子,松开他。

苏月娄拍拍手上的灰,笑道:“算啦!我不跟幼稚的人计较,我先走了。”

“你笑了。”付云飞看着她:“你不难过啦?”

苏月娄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付云飞站在原地,望着满天的落叶,一时竟觉得她有些好看。

付云飞是南康侯府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府里的人都不敢跟他作对,所以以往他找人切磋,无一不是暗地里让着他的。

今天这个苏月娄,可是第一个打败他的人呢!

“云飞少爷。”付云飞一旁的人上前:“擦擦汗。”

他见付云飞又败在了这个女孩儿手里,安慰道:“云飞少爷的武功在兰城也是数一数二了。可这苏小姐是武安将军的妹妹,武功自然不差的,云飞少爷莫要介怀。”

付云飞捡起地上的剑,把玩了一会儿,又一把扔在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府里的人都只是因为对我爹又敬又怕,所以才处处让着我。”

“若真上了战场,才是吃亏的时候。”

“……是,是!”下人躬身应答着。

“你,去给我查查,这鬼丫头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付云飞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人说道。

“这……”那人懵了,问道:“云飞少爷,这是为何?”

“他让我叫她姐,我有这么多哥哥姐姐了,可不想叫她姐!”付云飞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眼神澄澈,行动利落,比苏月娄矮了一头。这会儿气呼呼地回房间,颇有点地主家的傻儿子的味道。

苏君安和南康侯家的兄弟在大殿坐了许久,又喝了许多酒,晚宴才散场了。

若是其他年纪大些,又有家室的官员来,这些诸侯一定会带他们去些高档的秦楼楚馆。

可苏君安尚未婚配,又是皇上重用的人,在他们眼中自然是肥水不能流外人田的香饽饽。所以巴不得能促成自家子女和他的婚事。

酒会散场后,南康侯送苏君安回房休息,路上就提到了付云晴。

“今日在大殿跳舞的,就是老夫的小女儿付云晴,将军可有印象?”南康侯快人快语,也不拐弯抹角。

苏君安想起苏月娄和付云晴学跳舞时略有些粗笨的模样,眼神不由得变得柔和:“嗯,有。她的扶腰舞跳得极好。”

“是。”说起付云晴,南康侯也满是赞许:“她是老夫的第八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虽说也算有一技之长,不过性子倒和云飞一个样,风风火火的,至今都没有一个人能降得住她。”

说着,南康侯将目光转向了苏君安:“不过老夫看武安将军,倒是一个好人选!”

南康侯快人快语,一番话说得直白:“若武安将军对小女有意,那老夫今天就可以做主,将云晴许配给你了!”

第九十章 球球失控

“侯爷不可!”苏君安想了想,接着说道:“婚姻是大事,不能仅凭着一面之缘的。”

“哦?”南康侯对苏君安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这么说,武安将军有心仪的人了?”

两人都有些薄醉,当下走着走着,就到了苏月娄的居所。

只见苏月娄穿着一身金白相间的舞衣,正在海碗大的鼓上苦练舞蹈。她练得认真,这会儿出了些汗,有些狼狈的模样落在苏君安眼里,苏君安没来由地就笑了。

“啊!”毫无征兆地,苏月娄跳舞间一脚从鼓点上踩空,就要从半人高的鼓上掉落下去。

苏君安眼疾手快,三两步上前接住了她。

两人一个喝了些酒,一个练舞练得久了,都有些脸红心跳。苏君安当下放开了苏月娄,也没说话,转身就走。

“天色不早了,南康侯也早些休息吧。”路过南康侯身边的时候,苏君安如是说。

苏君安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竟觉得浑身滚烫起来。当下让吴昊像昨晚一样在苏月娄房门外暗中保护着她,才回了房。

第二日苏君安还要去兰城大牢一趟,便也没有告诉苏月娄,一大早出了南康侯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会儿苏月娄在南康侯府的松树下教付云飞学武,因为背对着苏君安,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两人用树枝作剑,一招一式的对应间,好不快活。

付云飞心思单纯,虽然是南康侯府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却丝毫没有少爷的架子。苏月娄也渐渐觉得,跟他相处倒简单。

何况他最近为了学武,给自己带了不少兰城的特色吃食,这也让她十分惬意。

“这同龄人,总是能玩儿到一块儿的。”南康侯听说苏君安回来的消息,便从府外赶了回来。进府就看见苏君安正看着苏月娄和付云飞练剑。

“你看他们玩儿得多开心啊。”南康侯说话间,一片黄叶落在了苏月娄头上,付云飞垫着脚替她拂去,他眉飞色舞的模样逗得她大笑。

苏月娄银铃般的笑声落在苏君安耳朵里,竟十分扎耳。

“苏将军,不如这样。”南康侯又想到一个主意:“苏小姐和我家云飞年龄相仿,又聊得来,不如你今天做个主,咱们两家结个亲怎么样?”

苏君安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竟有些难过。

“我和月儿自小没了娘,相依为命过了许多年。她还小,我还想再养她几年。”苏君安如是说道。

“可是有一句话叫女大不中留啊。”南康侯说着,朝玩得正开心的两人招手喊道:“云飞,苏小,你们过来。”

云飞听了,朝着南康侯跑去:“爹。”

苏月娄抬眼看了看苏君安,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块儿。

经过昨晚的事情,苏月娄并不想理会他,当下移开了目光。敛了一身的孩子气,缓缓朝着南康侯走去。

“小丫头。”南康侯笑着,慈爱地摸了摸苏月娄的头:“小丫头,和云飞玩得可开心?”

苏月娄点点头。

“云飞。”南康侯弓着身子,又摸了摸付云飞的头:“你和苏小儿玩得开心吗?喜不喜欢她呀!”

“爹,你……”付云飞瞟了一瞟苏月娄,见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开心,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看,苏将军……”南康侯得意地和苏君安说着。苏君安却没等他说完,拉了苏月娄就走。

到僻静处,苏君安才放开苏月娄:“你当着喜欢那三脚猫功夫的小子?”

苏月娄倚靠在一棵树下,慵懒地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头发:“你不是喜欢付家八小姐吗?我和付云飞玩得开心,又干你什么事?”

她颇有些赌气的意味,丹唇微微嘟起,像半熟的樱桃。

“谁说我喜欢她?她是南康侯的女儿,南康侯又是父亲故交,不管喜欢与不喜欢,我总要顾虑些的。”

苏月娄听了,撇了撇嘴,声音软了下来:“你是我哥哥,迟早要娶回一个嫂嫂的。只是,以后你一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疼我了。”

苏君安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苏月娄的模样,心没来由地一疼。

“总之,这付云飞心智还不成熟,兰城跟东城离得又远,我可不想你跟他有什么瓜葛。”他似乎不太高兴,也不愿多做解释,转身就走。

苏君安走后,苏月娄也没了玩乐的心思,便跟南康候和付云飞道了别,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没一会儿,付云晴就过来找她了。

付云晴也是个伶俐可人的姑娘,性格直来直去,倒是跟苏月娄很合得来,只是想到她昨天跳扶腰舞时的作为,苏月娄就再也对她热情不起来。

付云晴跟苏月娄聊了会儿天,见她一直不冷不热,便凑到她耳边:“我刚刚在大殿听到你哥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兰城了?”

哈?苏月娄也是一愣。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是真的。”付云晴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亲耳听到的。”

“如果你们真走了,也许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付云晴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你今天怎么对我这般态度,昨天还好好的呢。”

“没有。”苏月娄见哥哥要带自己离开了,也就没有多想:“我只是今天被哥哥训了,所以不开心。”

“你哥哥还会训人?”付云晴有些诧异:“我见他待你极好的。”

“而且昨天晚上那么多美人在场,他都不为所动,可见是个君子。”付云晴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变得缥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若你以后有了嫂嫂,你嫂嫂恐怕都会因为他对你好而吃醋呢。”

“若有了嫂嫂,哥哥一定会以嫂嫂为先的。”苏月娄有些惆怅。

“那他有没有心仪的人呢?”付云晴问道。

“大概没有吧。不过京都宋相家的嫡女似乎很喜欢我哥哥的。”苏月娄看向付云晴:“怎么?你也喜欢我哥哥?”

比起宋如嫣来,她还是喜欢付云晴一点。

付云晴红了脸,倒也坦诚,她低头羞赧道:“可惜,你们明天就要走了。不然,我还想着你们多留几日,我对他殷勤些,好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呢。”

“哎。”苏月娄叹口气,不知道再说什么,她这个哥哥,可是有招桃花的命呢。

这日在南康候府倒也平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苏月娄就被苏君安叫醒,回京都的马车已经停顿,行李也都整顿妥当了。

南康候是苏老将军故交,又顾着苏君安的面子,也早早起来准备了。两兄妹用完了早膳,才在南康候的道别下离开了兰城。

自从京都出来,巡游各国,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苏君安和苏月娄同坐在轿中,一时无话。

苏月娄想起昨天付云晴说的那番话,心里没来由地难过起来。她也不再和苏君安斗气,主动朝着他靠拢,将头轻轻歪在了苏君安的肩上。

苏君安却不冷不热地道:“坐好。”

“哥哥。”苏月娄却不依言,芊芊柔夷握了握苏君安的手腕:“就让我靠一靠吧。以后若你有了嫂嫂,我于你而言,就是外人了。”

苏君安眉头轻皱:“什么嫂嫂不嫂嫂的?你听谁说的?”

苏月娄摇摇头,靠在苏君安身边小憩,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付云晴挺好的,她喜欢你,我该替你高兴”。

苏君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苏月娄说这样的话,就很气恼,却又找不到言语反驳。

此时,仙云阁内。

青绾给球球倒狗食,球球吃完后在原地打着滚儿,似乎是尿急。

青绾见了,也就像往常一样将球球系在树上的绳子解开了。

哪知道这一解开,球球就像脱缰的野马,撒欢儿地跑着,直跑过了仙云阁的主院。青绾在后面追着,见势不妙,急忙喊着:“快,拦住它,拦住它!”

众人听了,也都拿了棍棒过来追赶。球球以为这些人是要害自己的,一时间龇牙咧嘴,恶狠狠地望着众人,逃跑得更快了。

昀湘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失了控,也跑出来。就见青绾从门外路过:“快追呀,球球跑了。”

仙云阁的家仆尽数叫喊着追了出去,只见那硕大的狗一路狂奔。紫东苑的门正好开着,球球一路横冲直撞地进了紫东苑。

苏玉伶听见外面的响动,也出来了。这会儿见了那半人高的大黑狗,也吓得尖叫起来。球球见状,龇牙咧嘴朝她狂吠。

苏玉伶见状拔腿就跑,谁知道球球这会儿不肯放过她,竟朝着苏玉伶猛地扑过去,一口撕掉了她裙子上的一块布。

“啊”苏玉伶扑倒在地上哭喊着。青绾见无法,怕球球伤人才进得紫东苑去:“球球!”

球球一直是青绾在喂养的,多少还听些青绾的话。这会儿见青绾过来,朝它轻声喊着,才不龇牙咧嘴地乱吠了。

青绾见状,上前攥住了球球背上的狗绳,又将它牵得离苏玉伶更远了些,弓着身子赔礼道歉:“三小姐,畜生不懂事,冲撞了三小姐,还请三小姐原谅。”

第九十一章 回家

青绾一味地赔礼认错,苏玉伶惊魂未定,赶来的钱嬷嬷和陈姨娘见了,赶紧将她扶起来。苏玉伶这才拍打着胸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众人查看了苏玉伶,虽然腿上的衣物已经被狗咬坏,可是万幸的是身上并没有受伤。

“原谅?”苏玉伶目光锁定在了青绾身上:“你家主子养的狗将我伤了,你让我原谅?是原谅你家主子呢?还是原谅这狗?!”

青绾听了,对苏玉伶又有气,又不能明面上跟她争执:“我家小姐并不在府中,自然是原谅这狗。”

“呵?”苏玉伶笑一声:“说到底它不过是一只伤了人的畜生。今天既然伤了我,我就不会让它活着回去!”

“三小姐!”青绾慌了,忙跪下求情道:“这是大少爷送给二小姐的,还请三小姐手下留情啊!”

“贵嬷嬷。”苏玉伶对苏月娄恨之入骨,青绾又是苏月娄的左膀右臂,现在青绾犯在她手里,她心里一阵暗喜,就命令了钱嬷嬷前来。

“老奴在。”贵嬷嬷上前。可看到那大狗心里也发憷。

“把她的狗乱棍打死。今天是仙云阁的一帮婢子挑事,若是事情闹大了,爹知道了,也是她们有错在先。”

“是!”钱嬷嬷虽然害怕,也抄起了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上前。

“三小姐,求你不要!今日是奴婢没有看护好二小姐的狗,您要打要罚,就罚奴婢好了。”青绾求道。

苏玉伶见状,略一思忖,就朝着钱嬷嬷摆手道:“且慢。”

昀湘正在外面,前面人太多,她一时也挤不进去,这会儿见到情况不妙,只得调头去找张姨娘来帮忙。

“既然是你的过错,那我就不怪这狗了。不过我受的伤和惊吓都不能是白受的。”

苏玉伶思忖着,与其惩罚一个畜生,不如折损了苏月娄身边的一个忠心的丫鬟:“这样吧,打你四十大板,我就不计较这件事情了。”

“三小姐手下留情。”门外的几个仙云阁的丫鬟见了,也上前去替青绾求情:“青绾姐姐一直安分守己,球球跑出来也纯属无心之失啊。”

“还请三小姐开恩,从轻发落。”众人朝着苏玉伶跪下磕头。

见到此情此景,苏玉伶似乎更得意了。贵嬷嬷在一旁帮腔道:“有意为之也好,无心之失也罢。总之今天恶狗吓 着了三小姐,就得有人付出代价。”

贵嬷嬷瞥了瞥青绾:“姑娘,你说是你挨罚,还是这狗丧命呢?”

青绾见状,无法,朝着苏玉伶磕头:“青绾做错了事情,甘愿领罚。”

“张姨娘,不好了。”昀湘一路疾跑着前去祥云苑报信。张姨娘正在里屋休息,这会儿听见响动就出来了。

“张姨娘,不好了。”

昀湘扑通一声跪下,道明缘由:“今早球球突然失控跑进了紫东苑,还冲撞了三小姐。这会儿三小姐揪着这件事情不肯放,要责打青绾四十杖呢,还请张姨娘体恤,救救青绾。”

昀湘眼神赤诚,可现在苏月娄并不在仙云阁,她也不知道张姨娘肯不肯看在苏月娄的面子上前去救青绾。

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仙云阁有错在先。仙云阁的狗冲撞了三小姐,这就是她们的把柄了。

“先去看看。”张姨娘没有多说,带着手下的婢女和昀湘赶回紫东苑去。

紫东苑里,青绾被架在长凳上,已经挨了几杖,却仍然咬紧了牙关,不肯求饶。苏玉伶则一脸得意地站在一旁,似乎终于解了解心头对仙云阁的怒意。

球球见到有人伤害青绾,自然是龇牙咧嘴冲着贵嬷嬷吼叫。不过这会儿它已经被牢牢实实拴在了树上,再用力地扑腾着身子也于事无补。

陈姨娘当然也是十分恨仙云阁的,这会儿见青绾撞在了苏玉伶的手里,也不多说什么,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看着青绾挨打。

“住手。”张姨娘的声音传来,陈氏和苏玉伶的目光都顺着门口看去。

贵嬷嬷知道张姨娘现在是府里的掌家,听见她发话,也不敢再打,退到了一旁:“张姨娘。”

“姐姐,多日不见,怎么今天你这院子里竟设了私刑了?”张姨娘缓缓踏进了紫东苑:“是当老爷和我都不存在了吗?”

“妹妹。”陈氏放下茶杯,并未起身:“多日不见,紫东苑就算再冷清,也没见你来过。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我听说姐姐在紫东苑滥用私刑处罚仙云阁的人,怕姐姐做得过了,惹老爷又不高兴,所以过来看看。”

陈姨娘听了这话,看向一旁还在喘着粗气的昀湘,知道是她通风报信,所以眼刀子剜了她一眼。

“这做掌家就是累啊。”张姨娘才进屋,就有人搬来了凳子让她坐。她慵懒地坐下:“我今天才理解了姐姐从前的辛苦。每天管着府里上下百十口人的生活,着实是累。”

听了这话,陈氏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张姨娘觉得没趣,于是言归正传。

“青绾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是仙云阁的狗跑进了紫东苑不假,可总归是无心之失。你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了,现下二小姐也不在府中,那这件事就这样作罢吧。”

“那怎么行?”自从张姨娘进来,苏玉伶就没待见她,这会儿听她这样打圆场,开口反驳道:“好歹是仙云阁的狗伤人,若是这样算了,岂不是仙云阁的狗以后就可以随便咬人?”

张姨娘一时无话,紫东苑的院子也鸦雀无声地安静了一小会儿。

“好吧,要罚便罚。”张姨娘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只是,青绾怎么说都是二小姐的人,不属于紫东苑管的。所以这件事情,我得禀告老爷才行。”

“你们几个留下来看着青绾,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张姨娘说着,转身朝着紫东苑外走去。仙云阁在场的丫鬟们见她来了又要走,不禁有些害怕。

要是张姨娘要是走了,青绾免不了四十杖。

“等等。”正在这时,张氏耳尖地听见陈氏开口。

她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陈氏:“还有什么事儿么?”

“青绾也是无心之失,老爷事务繁忙,还是不要惊动他了。”陈氏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娘?”苏玉伶见陈氏想要就此作罢,便不甘心:“我刚刚差点被狗咬伤,你就这么算了么?”

“我不怕她,若她要告到父亲面前,她就尽管去,这件事情我不理亏。”苏玉伶说道。

张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跟蠢人打交道,还真是累啊。陈氏若不是因为有个这么愚蠢的女儿连累,她张氏还不一定能够在苏家掌权。

“算了。”陈氏朝着苏玉伶摇摇头,示意她作罢:“你也没伤着哪儿,还是算了吧。”

“我偏不!”苏玉伶望着陈氏,眼里通红:“今天是苏月娄的狗扑了我,是她们的不是,凭什么要我吃亏!”

“娘。”苏玉伶望着陈氏:“你不用怕,我们不理亏。”

“苏三小姐。”张姨娘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现在也受不了苏玉伶的愚钝,索性挑明了:“且不说仙云阁的狗是不是有预谋地扑了你。”

“就凭着大少爷在玉南关立了功,二小姐在府里的地位也是非比往常,你说若是闹到老爷面前了,老爷会有心惩罚仙云阁的人吗?”

“再说了,即使老爷依了你,惩罚了青绾,那老爷心里又怎么看你呢?”

张氏心里不禁鄙夷苏玉伶。也不知道她是天生愚钝,还是在紫东苑太久,竟关得有些痴傻了。按照苏玉伶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有朝一日她成了四王妃,也成不了大器。

今天张氏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出来,无非就是想用这番话,换青绾一个平安。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

“张姨娘。”陈氏开口:“玉伶不懂事,让你为难了。”

说着,陈氏便拉着玉伶,往紫东苑里屋走去。

“多谢张姨娘。”昀湘跪下来,谢张氏的相救之恩。青绾也站起来,忍痛跪下:“多谢姨娘相救。”

“伤势可严重?可还走得动?”张氏开口,躬身扶青绾。还好张姨娘赶来得及时,她只挨了几板,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疼了一疼。

“回姨娘,奴婢还好。”现在青绾对张氏心存感激。张氏望着青绾:“回去上点药,以后可要将这狗栓好了,可别让它再闯祸。”

“是。”青绾回答道。张氏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身边赶来的几个婢女回了祥云苑。

青绾也在昀湘的搀扶下回了仙云阁,众人也将那大狗牵回去了。狗通人性,球球也许知道自己闯了祸,回去的时候也不吵不闹,再没有闯祸。

青绾昀湘回来没多久,两人正在自己屋里上药,谈论着紫东苑如何如何,就见下面的丫鬟前来禀报:“青绾姑娘,昀湘姑娘,二小姐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正门口了。”

“真的?”青绾有些兴奋,一时也忘了疼。就从床上起来,拉着昀湘往外赶:“走,我们去接二小姐去。”

第九十二章 她没有资格动我的人

两人一路到了门口,就见一辆大马车稳稳当当停在苏府门外,苏月娄正从上面下来,孙君安在下面搀扶着她。

“小姐。”青绾见了,忙跟昀湘高兴地迎了上去:“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想死您了。”

“小丫头!”苏月娄见状刮了刮青绾的鼻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最近仙云阁可一切都好?”

青绾的神色略微迟滞了会儿:“嗯,很好。”

她将目光移向苏君安,与昀湘一起说道:“大少爷好。”苏君安只是微微点点头。

“我先去向爹打声招呼。你行李多些,先搬进去,再去爹的书房吧。”

“嗯。”苏月娄点头答应,苏君安才进了苏府。

“昀湘。”苏月娄轻轻问道:“最近秦公子也还好吧?”

昀湘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神色也略有些不高兴,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嗯,他很好,上次奴婢去看他,他还嘱咐奴婢好好照顾小姐的。”

“那就好。”苏月娄拿出两只从兰城带来的异域风情的手镯来:“给你们的。”

“哇!”只见那手镯雪白,中间还有红色的流水状花纹,在阳光的映衬下好不漂亮。青绾见了那镯子,瞬间惊艳了。她惊喜地道:“是给我和昀湘的?”

“嗯!”苏月娄点点头:“是给你和昀湘的。”

苏月娄看着青绾还有些天真地模样,不禁想到了前世青绾忠心耿耿,最后却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望向青绾的眼里也满是心疼。

“小姐。”青绾注意到了苏月娄灼灼的目光:“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这镯子真漂亮,我还是平生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苏月娄笑笑:“这只是今天的见面礼,进了屋还有的。只是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肯定比旁人多些。”

青绾昀湘听了,心里一暖。两人不约而同地替苏月娄搬行李:“外面风大,先到里屋休息吧。”

三人进了仙云阁,就看见仙云阁的一众丫鬟都在大门口行礼,各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开心:“二小姐好。”

“先进屋。”苏月娄进了屋,将一个包袱打开来,便露出里面的珠宝首饰来:“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带了些异域风情的珠宝首饰给你们。”

“哇”丫鬟们不由得惊叹:“小姐,您走了月余,一定遇到了许多好玩的事情吧?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

众人哄笑着,苏月娄一边分发礼物,一边开口:“好啊。”

苏月娄替她们讲着巡游过程中所发生得趣事,各个丫鬟都收到了自己的礼物,仙云阁一时其乐融融的一片。

苏月娄和仙云阁的丫鬟们有说有笑,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月娄才想起苏君安还在书房,便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我忘了,我得先去找爹,给爹请安的。”

“你们替我收拾行李啊。”苏月娄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就出门去了老爷的书房。

“哎,小姐,等等我。”青绾昀湘也跟了上来:“小姐,现在是在府中,你走哪儿我们都应该跟着的。”

“嘿嘿,是。”苏月娄点点头:“我在外面就没人跟着的,回来一时竟有点不习惯了。”

苏月娄进了父亲的书房,就看见苏君安坐在一侧,跟父亲说话。

“爹,哥哥。”苏月娄喊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哥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倒好。”苏齐章倚靠在椅背上,说道:“安儿一回来就来书房给爹请安了,你可是晚了这么久才来啊。”

“女儿行李多,耽搁了些时间。”苏月娄眉眼弯弯地望着父亲:“爹和张姨娘可都还好?”

“好。”苏齐章点头:“倒是你,瘦了许多。”

“没有,哥哥照顾我是极好的。”苏月娄回应道。

“没有。”苏君安在一旁,有些歉疚道:“我没有保护好你的。”

苏君安从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下:“爹,儿子和月儿在东城时,一时疏忽导致妹妹被人拐走,险些被当地恶霸羞辱,儿子愧疚难当,还请父亲责罚。”

“这怎么回事?”苏父看向苏月娄。

“没有,那是我半夜贪嘴惹的祸,不怪哥哥的。”苏月娄辩解道。

“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苏君安固执地说道:“我应该让吴昊保护你的。明知道东城都是男仆看门,你女儿身也多有不便,我还让你独住。”

“可是哥哥,都过去了。”苏月娄上前搀扶苏君安:“你当初那么紧张地找我,我不也没事么?”

“爹。”苏君安不肯起来,继续抱拳请求道:“儿子将妹妹带出去,却没有尽到保护妹妹的责任,因为一时大意让妹妹受了许多苦,若不是有幸找到妹妹,只怕妹妹会被那贼人伤得体无完肤。”

“受些责罚,儿子内心也宽慰些。”苏君安请求道。

“既然这样。”苏齐章起身,背对着苏君安兄妹二人:“那就责打十杖吧,此事就算过了,往后也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苏齐章说道。

“十杖?”苏君安有些意外,十杖着实有些轻。

“是啊。”苏齐章叹一口气:“你还得去宫里述职,总不能教人知道老夫在你进宫之前故意重责你吧。”

“来人。”苏齐章说着,就有门口的侍卫上前:“老爷。”

“安少爷犯了事,拖下去,责打十杖,即刻执行。”苏齐章说着,坐下喝了口茶。

“是。”众人不敢违背苏齐章的意思,只得照做,将苏君安拖了下去。

“可是,爹”苏月娄不放心,还想替苏君安说些好话。

“十杖不重。”苏齐章丝毫不着急:“你就让他受了吧。如果今天这事不罚他,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好。”苏月娄垂眸。

苏君安毕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受刑的时候一声不吭,完了之后自己从椅子上下来,反倒宽慰苏月娄:“我总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想起那天的事情来,还挺后怕。”

苏君安说着,起身朝着不远处的苏齐章拱手作揖:“父亲,算着时辰,儿臣该去向皇上述职了。”

“才挨了军杖,你不休息休息吗?”苏齐章问道。

“区区十杖,不碍事的。”苏君安说完,就挺直脊梁转身离开了。

虽然现在于蟒已死,但他做下的恶事不可原谅。除了苏月娄,东城还有许多无辜女子受过他的毒害。

东城岁阳候一手遮天,很难说他没有为自己的亲室庇佑,当时苏君安走得仓促,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怎么样了。

岁阳候和于蟒这样的毒瘤,也该想方法除去了。这也正是皇上每年都会派人巡游各诸侯城池的原因。

苏月娄见状,情绪一时有些低落,和父亲说了几句,也就回仙云阁了。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又惆怅起来。想当初是她非要跟着苏君安去各城巡游的,在东城也是她害得苏君安提心吊胆,回来还挨了军杖。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怏怏道:“青绾,给我倒杯热茶。”

有人前来倒茶,苏月娄侧身一看,却并不是青绾:“青绾呢?”

那丫鬟才答道:“青绾姑娘方才回来,和昀湘去了她们的寝殿,许是有什么事情。”

苏月娄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听那丫鬟这么说了,便决定去看看。

苏月娄也没带人,一个人静静地来到了青绾昀湘的房门外。

青绾正趴在床上,昀湘将她的上衣掀起,正在给她上药:“虽说只挨了几下,可终归是碗底粗的军杖,打下去也是要疼一阵子的。你又不肯告诉小姐,还自己硬受着。”

“小姐待我们好,我不想小姐担心。”青绾趴在床上:“背上的伤我够不着,昀湘,谢谢你啊。”

“什么事情,竟然不告诉我啊?”苏月娄听了,缓缓走进去。青绾见了,忙将衣服扯下来,要起身。

“你躺着。”苏月娄命令道。她的目光触及到旁边的药膏,拿起一看,竟是治疗外伤的。

“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青绾缓缓地又躺下去,有些诧异:“也没什么事情,我我前些天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因为快好了,所以不想让小姐担心。”

“是吗?”苏月娄伸手,一下就掀开了青绾的上衣:“青绾,你天生就不会撒谎。”

青绾的背上还有一道道红色的印痕,想来也是有些疼的。苏月娄见状问道:“怎么来的?”

“这”青绾垂眸:“是奴婢的错,怨不得别人的。”

苏月娄不说话,看着青绾。

青绾起身来,又缓缓跪下:“是奴婢,今天没有看好球球,所以让它跑进了紫东苑,将将三小姐扑倒了。”

“三小姐原本是要责打奴婢四十军杖的,可是张姨娘知道了,前来替奴婢说情,奴婢才只挨了几杖。”青绾如实说道。

苏月娄的目光里有恨意亦是有心疼:“不管怎样,我身边的人,她苏玉伶还没有这个资格动。”

第九十三章 还治其人之身

虽说白天球球闯祸的事情已经化解了,不过今天紫东苑的人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往日仙云阁总是高高在上,没想到今天也因为一条狗犯了把柄。

“贵嬷嬷,你白天打青绾的时候,有没有用力啊?”苏玉伶问道。

“用力了,老奴下了十成十的劲儿呢,那贱蹄子好歹得疼上一阵子。”贵嬷嬷说道。

“可惜,可惜。”苏玉伶缓缓摇头:“若不是另一个贱蹄子去搬了救兵来,四十军杖,我便能让青绾那个傻头傻脑的贱婢半身不遂。”

“是啊。”贵嬷嬷道:“依奴婢看,今天就应该一并拦着昀湘那小贱人。”

“她敢管闲事,我便会让她付出代价。”苏玉伶恨恨地道:“等我嫁进四王府的那天,我就让她给我提鞋。”

“说归说。”陈姨娘在一旁开口:“仙云阁的正主儿也回来了,以后你们出门还是得警醒着些,别再被她抓住了把柄。”

几人聊着天,直到天快黑了,贵嬷嬷才去膳房拿些吃食。

一路上走着,就见好几个丫鬟头上都戴了金镶玉的发簪,金是黄金,玉是白玉,白金相间好不光彩夺目。那发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还有着浓厚的异域风情。

“哎。”贵嬷嬷随手拦住一个戴着发簪的嬷嬷:“你们这发簪是哪里来的?是府里新有的福利吗?”

“哪里?”那嬷嬷说着,得意地伸手取下了发簪:“府里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东西给我们。”

“这是二小姐从兰城带回来的。她带回来的多,所以今天只要是讨二小姐欢心的,都能得一支呢。你想要啊,自己去找二小姐要去。”

“哎。”贵嬷嬷道:“这真是二小姐给的?可见仙云阁里富庶。”

“是啊。听说二小姐也是十分信任府里的下人的。那么多的珠宝首饰,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只要有人讨得她开心便赏。”

那嬷嬷说着,鄙夷地看了看贵嬷嬷:“看你穿得这么穷酸,一定是那个失宠姨娘身边的人,也是够可怜的,还不如去讨好了二小姐,得点东西来当了,换身衣服也好。”

说着,她又将发簪插回头发里,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听了这番话,贵嬷嬷心里也越发不平起来。苏玉伶成日说自己是准三王妃,可未来如何究竟没底,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贵嬷嬷也有些后悔白日和青绾等人作对了,现在若是去讨礼物,岂不是很难为情?

“走走走!”正在这时,有两个丫鬟路过,横冲直撞地撞了贵嬷嬷一下。

“干什么干什么?!”贵嬷嬷嫌恶地看了那两个女孩儿一眼,抬手拂了拂衣裳:“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

“别理她,我们快去仙云阁讨赏去,晚了就没有了。”那两个丫鬟说着,就小跑着离开了。

贵嬷嬷拿了吃食,一路心不在焉想着簪子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仙云阁外。

贵嬷嬷走得慢,到了仙云阁的时候正见到青绾给了那两个讨赏的婢女一人一支金簪,闪闪的模样晃得贵嬷嬷眼红了。

那两个婢女得了金簪自然是千恩万谢,有一阵点头哈腰之后才离开了。在场的就苏月娄和青绾昀湘三个。

仙云阁院门上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一个硕大的梳妆匣子,匣子盖敞开着,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珍宝首饰。

“这仙云阁有安少爷撑腰就是不一样,用度比张氏那妇人的还豪华些。”钱嬷嬷趴在门边,探头望着仙云阁里面的场景。

“哎。”苏月娄手拂了拂额头,说道:“我从外面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呢。这会儿乏了,就先进去歇着了。”

“青绾昀湘,你们都进来吧。”苏月娄说着,起身往寝殿走去。

“小姐,那这箱珠宝要拿进去吗?”昀湘问道。

“不用。”苏月娄答:“一点小物件儿而已,就放外面吧。”

“是。”青绾昀湘答着,也跟随苏月娄进了屋。苏月娄寝殿的门就在贵嬷嬷的眼皮子底下合上了。

现下仙云阁的人通通不在,院子里寂静一片,只留下那金光闪闪的梳妆盒子。

贵嬷嬷望着那盒子里的簪子,念叨着:“凭什么别人都拿得,我却拿不得?”

“今天可是个好机会,合该我发财!”贵嬷嬷轻声说着,端着给苏玉伶母女的吃食,蹑手蹑脚进了仙云阁的院子。

她又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见四下的确无人,才将吃食放下,一把抓起七八根金镶玉的簪子,揣进自己的怀里。

她这还不满足,又伸手抓了一大把。一来二去,直到将梳妆盒子里的簪子全都塞在了怀里、袖子里,整个人都显得鼓鼓囊囊地,看上去也越发臃肿,这才准备走。

“砰!”仙云阁的门却在此时猛地开了。贵嬷嬷听到动静抬头,就看见青绾、昀湘,还有其他仙云阁的丫鬟小厮正站在苏月娄身后。

“贼?”苏月娄望着贵嬷嬷,嘴角势在必得似地微微弯起:“抓住她!” 苏月娄话音未落,她身后的丫鬟就已经朝着贵嬷嬷跑去。

贵嬷嬷见势不对,端过一旁给苏玉伶母女的吃食撒腿就跑。奈何身上揣着几十支金簪,沉得慌,所以没有跑出多远,就猛地跌倒在地上,苏玉伶母女的吃食也洒了一地。

仙云阁的丫鬟见状,纷纷上前制住了她。贵嬷嬷趴在地上,号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贵嬷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月娄缓缓走过去:“今天怎么有空到仙云阁了?”

贵嬷嬷见苏月娄前来,这才不挣扎也不叫喊了。

苏月娄蹲下身来捡起地上从钱嬷嬷怀里掉出来的一支金簪:“你将满箱子的簪子都盗了去,可见心不小啊。”

“二小姐。”贵嬷嬷心知不妙,忙赔笑道:“老奴一时疏忽,还请二小姐原谅。”

“这不过是一箱送下人的珠宝,想来二小姐也不会在意的,而且老奴也并没有拿走。不如,老奴将珠宝拿出来,二小姐放老奴这一回怎么样?”

“那怎么行?”苏府的家风你是知道的,偷盗之人应该重责,我怎么敢放了你?

苏月娄目光落在钱嬷嬷散落的吃食上。只见托盘外只有些白米饭和两个馒头,还有些青菜。

“这是你的吃食?”苏月娄说道:“你们主子也忒薄待了你。就连我们院里的球球,吃食里也还是肉的。”

听了这话,贵嬷嬷脸憋得通红:“这不是奴婢的吃食,是……三小姐和陈姨娘的。”

“噗嗤。”贵嬷嬷这话一出,仙云阁的丫鬟们笑作一团:“好歹也是苏府的小姐和姨娘,怎的过得连苏府的丫鬟都不如了?”

“三小姐不是快要成为四王妃了么?怎么?膳房竟不肯卖她们这样一个面子?”

这些话落在贵嬷嬷耳里,她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眼下仙云阁的丫鬟小厮这么多,将她结结实实按在地上,她一时也逃脱不得。

“好了。”苏月娄任由她们打趣了几句,才发话:“无论是谁,在苏府发生了偷盗,都不能私了。还是将贵嬷嬷捆了,请张姨娘前来处理吧。”

苏月娄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这件事情和紫东苑也脱不了干系。依我看,紫东苑的人也应该来。”

“二小姐。”贵嬷嬷听到这话便慌了:“若是让三小姐知道了这件事,老奴不死也得扒层皮啊。还请二小姐大发慈悲,饶了则个。”

贵嬷嬷说完这话,仙云阁的丫鬟小厮都不做声了。白天贵嬷嬷在紫东苑用军仗重责青绾的时候,他们大多在场,也都是看见了的。

“你问问青绾,看她愿不愿意饶了你。”苏月娄说道。

贵嬷嬷抬头望向青绾,纵然求饶的话再难说出口,她还是轻轻喊道:“青绾姑娘。”

青绾心软,耳根子也软,当下贵嬷嬷一喊,她便没了主意,将目光看向苏月娄:“小姐,要不……”

“青绾!”昀湘在一旁不满道:“你可不要忘了,白日里若不是我去求了张姨娘,现在你已经被她打得半身不遂躺在床上了。”

“贵嬷嬷,你听见了吗?”苏月娄看着贵嬷嬷,脸上三分淡漠。她冲着仙云阁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吧。”

“是。”苏月娄手底下脚快的两个小厮分别朝着紫东苑和祥云苑跑去。

“二小姐,不要。”贵嬷嬷想着横竖死路一条,索性将心一横,伸手拉住了苏月娄的裙边:“二小姐,只要你饶过老奴这次,老奴以后就是你的人了。若是以后二小姐有需要,老奴可以……”

苏月娄回头望着贵嬷嬷,似乎对她的言语并不感到意外。她就知道,这样的小人,打一打,吓一吓,甚至给点小利,她就能倒戈。

苏月娄一笑,轻蔑道:“像你这样的人,不忠不义,本事不大,还一肚子的坏水儿,我可不敢用你。”

众人将钱嬷嬷捆了,绑在仙云阁院门的柱子上。又将从她身上搜刮来的首饰物件儿摆了石桌上一堆,等着紫东苑和祥云苑的人前来。

第九十四章 贵嬷嬷受刑

苏月娄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着青绾送来的茶,不紧不慢吃些冬枣和点心。

现在陈姨娘受了禁足的命令,来的人自然是苏玉伶。贵嬷嬷现在是紫东苑唯一的仆人,所以苏玉伶也格外上心些。

她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仙云阁:“苏月娄,你没完了是吧。一回来就找我紫东苑的麻烦,你可真当自己是颗葱啊!”

她走进仙云阁来,还没近苏月娄的身,就被仙云阁的小厮丫鬟给拦住了。

“我可不是找紫东苑的麻烦。”苏月娄将手捧的茶杯放下:“实在是你的仆人穷怕了,见财起意,这才进了仙云阁偷盗。不信你问问她?”

“贵嬷嬷,你!”苏玉伶恨铁不成钢:“你当真跑到仙云阁偷东西?”

“不是。”贵嬷嬷辩解道:“实在是,老奴听说二小姐回来逢人就发礼物,一时鬼迷心窍。进了仙云阁却没看见人,只有这一匣子的珠宝,这才……”

“你这厮!”苏玉伶骂了一句,便停顿下来。

“不管怎么说,白天仙云阁的狗跑进紫东苑,将我扑倒了,青绾也只挨了区区几杖。我看钱嬷嬷的事情,也只是一个小误会,再说你也没损失什么,不如就将这个贱奴给放了吧。”苏玉伶说道。

“三小姐。”苏月娄优雅地坐在石凳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颇有几分初春红杏带着霜雪的清冷:“你这是才求我么?”

“求你?”苏玉伶嗤笑道:“为了一个犯错的贱奴,我还不至于求你。”

“这就对了。”苏月娄望着苏玉伶:“方才贵嬷嬷还在跟我说,若我这次放了她,她就忠心于我。”

“三小姐,我真替你悲哀啊。现在紫东苑唯一的嬷嬷都是这副嘴脸你除了你那相依为命的娘,你还有什么啊?”

苏玉伶恼羞成怒,望向贵嬷嬷:“她说的可是真的?”

贵嬷嬷自知大难临头,不敢言语,当下低下头去,浑身忍不住颤抖着:“三小姐,不是,许是她们听错了,奴婢是说……”

贵嬷嬷还想狡辩,然而极度的紧张出卖了她。

“真得不能再真了。”昀湘也一向讨厌贵嬷嬷的为人,巴不得她们窝里斗:“我们整个仙云阁的人,可都听到了。”

“你这老贱人!”苏玉伶鲁莽,当下一脚朝着贵嬷嬷踹去:“我要是将你打死了,也省得你到张氏面前给紫东苑丢人现眼。”

苏玉伶的一脚狠狠踹在贵嬷嬷的胸口上,若不是苏月娄之前命人将簪子这些尖利之物取了出来,只怕贵嬷嬷就要当场殒命了。

众人见了这样的阵势,也都吓得纷纷退开了。只见苏玉伶站在贵嬷嬷面前,左右开弓,一连将贵嬷嬷扇了十来个耳光。

“这是做什么?”张姨娘才来仙云阁,就见到了这相当残忍的一幕。她心里也疑惑,就算是贵嬷嬷偷了仙云阁的东西,苏玉伶应当也不会在仙云阁对贵嬷嬷动手的。

苏玉玲见张姨娘来了,这才退开。

张姨娘皱着眉到了众人面前,看着被打得满脸通红的贵嬷嬷,略有些嫌恶地掩了掩鼻子:“听说你偷了仙云阁的东西,可是真的?”

贵嬷嬷被苏玉玲打得舌头发麻,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奴……老奴……”

张氏也没了耐心听,继续说下去:“若是真偷了东西,按规矩,可是要挨上四十杖的。”

“三小姐,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因为白天紫东苑发生的事情,所以张氏也象征性地问了问苏玉玲。

“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就是打死她我也没意见。”苏玉玲说着,嫌恶地看了看贵嬷嬷一眼。

张姨娘略有些诧异。按说贵嬷嬷现在是紫东苑唯一的仆人,即使犯了偷盗这样的错误。按照苏月娄的性子,打一顿大概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苏玉玲的态度却如此冷漠。

张氏看向苏月娄,却见她一脸的泰然自若。

“既然这样,就责打贵嬷嬷四十杖吧。仙云阁是二小姐的寝殿,就不必在仙云阁行刑了,将贵嬷嬷押去前厅吧。”张氏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她身后跟着的男仆上前去,解了贵嬷嬷的绳子就将她押往前厅去。

“姨娘留步。”正在这时,苏月娄说道。

张氏回过头,苏月娄就缓缓朝她走来:“我原想着晚些时候去向姨娘请安的,没想到一回来,竟然是这样的见面场景。”

苏月娄说着,昀湘就从里面取出一个镶嵌着珍珠玉石的精美木匣子来,递给苏月娄。

苏月娄将匣子双手奉上:“这是女儿路过陈留的时候见到的,想着姨娘一定会喜欢,所以才带了回来。”

张氏见那匣子精美,也眼前一亮:“那就谢过二小姐了。”

按理来说,苏月娄是嫡女,自然不用向她一个庶母请安的。苏月娄这样说,也是在众人面前抬了张氏的脸面。

这番话和这样精美的礼物,让张氏在众人面前颇有面子,一时心里也暖乎乎的。

张氏带走了贵嬷嬷之后,仙云阁的众人也都到了苏月娄面前。

“奴婢谢过小姐。”青绾知道苏月娄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当着众人的面,青绾跪下来,就要朝着苏月娄磕头。

苏月娄一把拉住她,将她扶了起来:“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苏月娄的手拢了拢青绾额头的发:“你是我的人,我都舍不得欺负的。我又怎么能容忍旁人能在你面前狐假虎威,不是吗?”

“可是,今天是奴婢没有看好球球,所以才被三小姐刁难的。”青绾说着,也有些自责。

“不管什么原因。”苏月娄望着青绾:“她都不能动我的人。”

今生今世,面对苏玉玲,她也不想再问对错了。只管将她踩在脚底,让她和梁玉霄生不如死,这就够了。

“可是。”昀湘担忧道:“小姐这番为了青绾,可是彻彻底底得罪贵嬷嬷了。她若是记仇,往日报复起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苏月娄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且由她去吧。伤害她的一直都不是仙云阁,而是紫东苑啊。”

今天即使当场抓住贵嬷嬷偷盗,仙云阁的人也不曾动过贵嬷嬷分毫。

反观紫东苑,贵嬷嬷这番事迹一旦传开,按照苏玉玲的性子,一定会变着法儿地折磨她。那贵嬷嬷到时候,不是更将苏玉玲视为恶魔了吗?

想到这里,苏月娄的眼里多了些霜雪之感。之前跟着哥哥巡游各城,的确过了一段单纯而美好的日子,这倒像是今生偷来的难得的美好时光。

可是她还是要复仇啊,前世所受的伤害,她还没有从那两个人身上讨回来呢。

张氏将贵嬷嬷带到前厅,一番棍棒相加。苏玉玲却站在一旁,看着贵嬷嬷嚎叫着求饶不为所动。

贵嬷嬷好容易受完了刑,却见苏玉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前厅。贵嬷嬷便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出,自己在苏府的日子便举步维艰了。

果不其然,当贵嬷嬷带着满背的伤痕挣扎着回紫东苑的路上,路过的丫鬟们都围观着她,指指点点,时不时还会凑近彼此的耳朵窃窃私。

大梁国最厌恶偷盗,没有任何一位小姐姨娘会用一个偷盗被抓过的嬷嬷,而且贵嬷嬷签下的卖身契是死契,不得被人赎出府去。

这下,贵嬷嬷除了待在紫东苑受气,再没有其他办法。现在连紫东苑也不待见她,她在苏府的后路算是断了。

果不其然,贵嬷嬷才受了刑,挣扎着回到紫东苑,就看见紫东苑的大门紧闭。她奋力推开进去,迎面却飞来一只茶杯,直接砸在她头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回来干什么?!”苏玉玲坐在里屋。见贵嬷嬷回来,她又站起来,朝着贵嬷嬷走去,一手狠狠提起了她的耳朵:“糊涂东西,张氏怎么没有将你打死?”

“玉伶。”里面的陈氏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她看见苏玉伶这般急躁,皱眉道:“你这急三火四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陈氏神情不悦,却也相当淡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再计较了。贵嬷嬷,这些天你也不用到我们母女跟前伺候了,养好了伤再说吧。”

苏玉伶狠狠地拧了贵嬷嬷的耳朵一把,这才放开了手。

“是。”现在贵嬷嬷也不多做辩解,点了点头,扶着墙壁,佝偻着身子转身离去了。

“娘,这怎么行?像这种不忠不义的东西,你怎么还给她留情面。”苏玉玲不平道。

陈氏静静坐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似乎是估摸着贵嬷嬷走远了,才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这次的事情,未必不是贵嬷嬷中了仙云阁的算计。”陈氏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贵嬷嬷这个人本来就不堪大用,这次姑且放过她吧。”

毕竟,现在紫东苑的仆人只有贵嬷嬷一个,如果真让她有个三长两短,往后连个跟前伺候的人也没有了。

苏玉玲听了,眼睛咕噜转着思索起来:“娘,你是说,贵嬷嬷是中了仙云阁的计?”

第九十五章 马场相遇

“大概吧,仙云阁的主儿这是在报白天青绾的仇呢。”陈氏说道:“不然好端端地,贵嬷嬷怎么偏就偷到了仙云阁去?”

“这个贱人!”苏玉伶握紧了拳头:“我早该想到是她。这次净顾着生这贱奴的气了,我竟没想到……”

“不管怎么样,如果贵嬷嬷真是忠心于紫东苑,她就不会去仙云阁凑热闹。”陈氏说道:“事已至此,就让它过去算了。”

“你也别再和仙云阁起争执了,这段日子延思院和仙云阁风头正盛,咱们斗不过她们。”

陈氏看着苏玉伶,淡淡笑着:“不过,等你当上了四王妃,若是再讨了四殿下的欢心,那就不一样了。”

“是,娘。”苏玉伶也明白了陈氏的意思:“那我便韬光养晦。等我成了四王妃,我便全力辅佐他,让他知道我的真心,也让娘过上以前一样的好日子。”

苏玉伶的目光变得阴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死在我的手里。”

此时天已经黑了,苏月娄坐在灯前,缝着一件衣裳。

“啊嚏!”也许是夜风太冷,一阵风吹过,两旁的烛火闪了一闪,苏月娄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青绾拿了一件衣裳给苏月娄披上:“晚上黑暗,明天白天的时候再缝衣裳吧。”

“不打紧。”苏月娄手上的针依旧游走在手中的衣服上:“就快好了。”

这件衣服从当初苏君安回来,她就在缝制的,现下也快完工了。还有一件给爹爹的已经做好了,她想等两件衣服完工后,分别让人送去的。

一想到父亲和哥哥能穿上自己缝制的衣服,苏月娄心里就充斥着幸福之感。

如果前世没有贪恋那虚伪的情爱,多关心哥哥一点,那么她前世也不会那样凄凉,也会多一些和父亲哥哥天伦之乐的时光。

“好了!”苏月娄做好衣服后,将线头用剪刀剪断。她将衣服举起来,满足地看着缝制好的衣服:“爹和哥哥会喜欢的吧?”

“小姐以前是不会针线活儿的,怎么这两件衣裳针脚这么细密?”青绾疑惑地说着。

苏月娄的眸光又变得暗淡。前世,她嫁进四王府后,梁玉霄身上的寝衣和常服,很多都是自己缝制的。

“我现学的。”苏月娄淡淡一笑,随口说了个理由。

“是呀。”昀湘笑道:“自从安少爷回来,小姐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说不定心里想着老爷和安少爷,小姐心里暖,女工自然而然就好了。”

“是呢。”一旁的丫头搭腔道:“看见小姐和安少爷感情那么好,奴婢也羡慕。要是奴婢也有个哥哥时时刻刻关心着,巴不得天天给他做衣裳呢。”

“哈哈。”丫鬟们有说有笑,一时间其乐融融。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正说着,苏君安就来到了仙云阁,他还给苏月娄带了些长街上买来的吃食。

苏月娄将衣服放在桌上:“哥哥。你的伤可好些了?要紧吗?”

苏君安不回答,他的目光定格在桌上放着的衣衫上,眸光微微地黯淡了:“这是给谁做的?是……心上人吗?”

“才不是。”苏月娄撇嘴:“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我是给爹和哥哥做的。”

苏月娄说着,伸手拿过衣服,将衣服抖开来:“试试看。”

苏君安的眸子似乎有光,他疑惑地看了看苏月娄:“给我做的?”

苏月娄点点头:“不行吗?谁说做衣服只能做给心上人的。依我看,爹和哥哥才是更值得关心的人。来,你先试试。”

苏君安竟察觉不到自己淡淡笑了。他将吃食点心放在桌上,又背过身向苏月娄伸出了手:“你又不知道我的尺码,怎么做的?”

“我……”苏月娄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我会算命,算出来的。”

“噗嗤。”青绾一笑:“小姐。明明是你……”青绾还没说完。苏月娄就一个眼神瞪了过去,青绾见了立马闭了嘴。

这尺码,是她托了张姨娘,又自己去了延思院,亲自量了父亲和哥哥的旧衣服才得来的。

“很好。”苏君安点点头:“三年过去,我竟不知道你的针线活也这样好了。”

“你还没说,你的伤怎么样了,疼不疼。”苏月娄继续问道。

“看见你就不疼了。”苏君安打趣了一句,见苏月娄撇着嘴,又补充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矫情?不信我明天带你去骑马打猎。”

苏月娄这才放下心来。苏君安试过衣服之后,苏月娄又让仙云阁的丫鬟将衣服折叠起来。两人坐在灯下聊了会儿天。

“你进宫,都跟皇上说了些什么?”苏月娄问道。

“巡游的事情。”苏君安将买来的糖炒栗子的纸包打开,又剥了几个放到空碗里,递给苏月娄吃:“岁阳候在东城一手遮天,总该有人治治他。”

“可现下很多官员都是这样阳奉阴违的。若是太激进了,会不会惹祸上身?”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苏君安说道:“从于蟒掳走你开始,我和东城就是不可和解的敌对关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月娄听到这里,心里一阵甜。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也只有面对苏君安的时候才会有的。

苏君安陪苏月娄在仙云阁吃了些茶点,才跟她告别,带着吴昊回延思院。

“爷。”吴昊欲言又止:“末将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苏君安说道。

“末将总觉得,您和二小姐的感情太好了。”吴昊似乎有些怕说出口:“可是,二小姐是女子,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您这样,都将其他人人比下去了。若她以后看不上其他人……”

“那我就养她一辈子,这样不是更好吗?”苏君安一笑,似乎并不担忧这样的事情。

“可是男欢女爱本来就该是人生经历,您即使不想,若是二小姐长大了,懂得了这些,您就不怕她后悔吗?”

“月儿懂事,她有自己的判断。”苏君安说完,似乎不想跟吴昊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等他,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第二天也没什么事情,用过早膳后,苏君安带着一套骑马的戎装带着,去了仙云阁。

“月儿。”苏君安说着,就到了仙云阁的院子里。

“哥哥。”苏月娄听到苏君安的声音,雀跃地出门,就见苏君安穿着一身方便骑马打猎的衣裳。

苏君安将那身戎装递给她:“你去试试?”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兽皮简装,行动之间显得俊朗而孔武有力。他手上拿着的那套戎装红白相间,领子上还有一串雪白的狐狸毛,好看极了。

“今天要去骑马打猎吗?”苏月娄问道。原本以为昨天苏君安说去骑马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今天就将衣服送来了。

“嗯,等你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发。”苏君安说道。

苏月娄自然高兴,拿了那套衣服进屋,在青绾的帮助下穿上了那件戎装。只见镜中的人唇红齿白,宛若雪中傲梅,在戎装红白色的映衬下越发美丽而灵动。

苏月娄穿上就出了门:“你哪来这么好看的衣服,而且还这么合身。”

苏君安淡笑不语,拉着苏月娄出门去。

初冬的天气总有些寒冷,这样的天气,在马上驰骋起来也格外惬意。

两人一路来到了不远处山下的马场,就见宋陵和其他几个军中子弟在等着了。

“嘿!”苏君安朝着众人打了声招呼,兄妹二人就朝着他们奔去了。

“护妹狂人大人,您终于来啦!”宋陵打趣着,众人便哄笑起来。苏君安二人到了他们跟前,下了马。

苏君安在军营中虽然态度总是冷冷的,可是平常待他们都不错,所以在军中威望极高,众人也都很喜欢敬佩他,私下的感情也较好。

“你们再这样说,我就不将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带出来了。”苏君安难得地笑道。

“别别别!”宋陵身旁的人笑着开起了玩笑:“咱们还总想着见到小美人儿妹妹呢。若她有幸看上了咱们中的一位,也是咱们的福分不是。”

“是啊是啊。”众人笑着打趣。

“我的月儿就这一个,哪里能看上你们?你们挖鼻孔抠脚的样子都让我瞧去了,要是我这仙女一样的妹妹看上你们,我得气死!”

“哈哈……”众人哄笑道。

“听说,这次苏将军去东城,还将二小姐带去了?”黄榭说道。

“是。”苏月娄笑着答道:“是我要跟哥哥一起去的。”苏月娄说着,就见吴昊递过来一只小暖炉。苏月娄接过,笑着看了苏君安一眼。

“你们这关系好得。”宋陵看着两人,玩笑道:“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恋人呢。”

“哥。”正在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大家回头看去,却是宋如嫣。虽然已经入冬,她却还穿着一身修身的淡蓝色襦裙,行走之间风韵十足。

“如嫣姑娘,你怎么来了?”有人问道。

第九十六章 照夜白与红鬃马

“天气冷了,我给大家送些暖胃的鸽子汤。等会儿要是你们渴了饿了,也好解解馋。马场的师傅们一向粗枝大叶的,我担心他们照顾得不够周到。”

宋如嫣说着,目光看向了苏月娄。她身后的仆人将盛着鸽子汤和碗筷的两个大木桶放在了她身后。

“月儿妹妹,好久不见,越**亮了。”宋如嫣目光看向苏月娄,说道。

“如嫣姐姐好。”苏月娄也向她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爹让你抄的经文你可抄完了?我们骑马打猎,你来干什么?”宋陵不悦。自从他知道上次宋如嫣在苏府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就不愿意看着宋如嫣继续撞南墙了。

“哥。”宋如嫣很委屈:“我只是来看看你。”

“鸽子汤你也送到了,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招人烦。”宋陵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宋如嫣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宋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本来就够难堪的了。今天鼓足勇气前来,竟然被自己的兄长在心上人面前呵斥了一通。宋如嫣站在原地,手攥着衣角,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落下了。

“哎,别这么说!”一旁的黄榭和宋如嫣也算有点交情,这会儿见她有点难堪,便站出来打圆场道:“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呢。如嫣,给我盛点儿鸽子汤。”

宋如嫣听了,躬下身去拿出一只碗来,替黄榭盛汤。也许是刚刚宋陵的话太狠了,伤了她的心,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别管她,我们先去骑马。”宋陵说着,带头转身离去:“黄榭,你喝完了汤赶紧来。”

众人都期待着寒冬来临之前再进行一次酣畅淋漓的打猎,这会儿见宋陵带头走了,几个人也跟在宋陵的身后朝着马场走去。

苏君安也准备离去,苏月娄见了,却有些于心不忍。

这种场景,像极了前世,哥哥去玉南关那段日子。她不懂得权谋手段,不懂得曲意逢迎,所以整个苏府的人,除了爹爹和青绾,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

那时候苏家的姐妹,都是这样孤立她的。被当众羞辱,再被所有人撇下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嫣姐姐。”苏月娄开口道:“你跟我们一起吧。”

宋如嫣抬起头,众人才看见宋如嫣眼眶已经湿润了。苏月娄说话的时候,宋陵就回头了。见到宋如嫣眼泪汪汪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往常宋如嫣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突然之间竟然这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宋陵一时无所适从。

“要去就去,别墨迹!”现场静默了许久,宋陵撂下这样的话就离开了。

苏君安见了,脸色似乎有些不悦。他牵起苏月娄细嫩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赛马场走去。

马场后面的一片山丘都是围猎场,因为在座都是皇亲贵胄的缘故,猎场周围早已有重兵把守。

众人各自在马场挑了良驹,远远看去,就见赛马场上人马众多,场面蔚为壮观。

苏君安本想带着苏月娄一同上山的,可苏月娄想着放任宋如嫣一个人在山下也不好,所以就拒绝看。

“兄弟们,要打猎的,跟我上山。两个时辰后下来,看看谁的猎物最丰厚!”苏君安说着,眼睛望了望马下的苏月娄,她旁边站着吴昊。

“好!”他们应和着,马鞭抽在了马腹上,马儿便嘶鸣一声,朝着树林茂密的山丘上面奔去。

“月儿妹妹。”众人上山之后,马场安静了许多,只有耳旁呼啦啦的风声依旧劲烈,

马场的人为她们两个姑娘端来了两张椅子。宋如嫣顺势坐下,笑着看向苏月娄:“谢谢你啊。”

“没事。”苏月娄坐在了宋如嫣旁边,笑着答道。她手里还捧着先前吴昊给她的小暖炉。吴昊现在站在苏月娄旁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生怕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步。

宋如嫣的目光停留在她手里的暖炉上,淡淡笑着,眼里却有些落寞:“你哥应该是个很细心的人吧。他对你总是跟对别人不同的。”

苏月娄低下头:“我们曾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相依为命,所以感情也深些。”

正说着,就见马场的人牵着一匹马,从远处踱步走来来。只见那马通体枣红,身形矫健,鬃毛光亮,一眼看去就犹如高傲的王者。

“好马!”宋如嫣感叹道。

“是啊。”一旁的马场饲养员说道:“是匹好马,可性子倔了些,不太爱让人骑。所以刚刚师傅怕公子哥儿们为了马儿起争执,就没让我牵出来。”

苏月娄笑得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缝儿,可见马场师傅是个聪明的人。

“牵马的。”宋如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走上前去:“要不我试试吧?”

“宋小姐,这可使不得。”马场饲养员似乎是怕出事情:“这马烈得很,一不小心就会伤筋动骨,不好逞强啊。”

宋如嫣在家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这会儿哪里肯听。她三两步上前去,拽住了马儿的粽绳:“你就让我试试,若是骑不上去,我就罢休了。”

“这可真是……”马场饲养员有些为难:“这马是战场上下来的,它的主人死在了战场上。从那以后它都没有让人骑过。”

“您是千金之躯,若是它将您伤了,我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马场饲养员求道。

“我不管!”宋如嫣将缰绳夺过:“想骑这马,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干你的事。要是我受伤了,那就是我自作自受,跟你没关系,这总可以了吧?”

说话间宋如嫣已经夺过了缰绳,一只脚跨上了马镫。

“嘶”宋如嫣还没将全身的力量交托在马镫上,那马就长长地嘶鸣一声,四脚朝天地将宋如嫣从马镫上甩了下去。

“啊!”宋如嫣一个趔趄,若不是旁边的饲养员扶住她,恐怕就摔倒在地了。

“哎哟哟……”饲养员扶住她,两人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险险地停下来。

“宋小姐,我早跟您说过了,这马骑不得,您到一边歇着,奴才重新给您牵一匹马来吧。”饲养员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饲养员的话越发刺激了宋如嫣,一时觉得在苏月娄面前丢了人,更不愿意服输了,一把拂开了饲养员,又要往上骑。

“嘶”刚碰到那匹烈马的身子,那马儿又是一阵长嘶。它向后退了退,马蹄精准无误地踢在了宋如嫣的肚子上。

“如嫣姐姐。”苏月娄见状,快步跑了过去,扶住她:“算了吧。”

“这马终归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难以驯服也是常事。它也是忠于他的主人,不骑也罢。”苏月娄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饲养员。

“快把它送走,换几匹马来。”苏月娄话音落下,那饲养员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才将马儿牵走了。

“如嫣姐姐,你没事吧。”苏月娄蹲下身来扶她,才看见她的手掌擦破了皮。

“没事。”宋如嫣说着,在苏月娄的搀扶下起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拿出一旁的手帕将自己破皮的伤口包了一包。

“你受伤了,要不我陪你下山找大夫吧。”苏月娄见她受了伤,主动提到。然而一旁的吴昊听了这话,却立马不同意了:“不行。”

“安少爷让我照顾好小姐,跟小姐在这里等他回来的,怎么能走开?”

苏月娄瞪了吴昊一眼。

“不用。”宋如嫣一笑,回绝了:“我以前常跟着我哥骑马的,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也没见有什么事情。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正说着,饲养员已经牵了两匹马过来。一匹通体雪白,另外一匹是上好的红鬃烈马。不过比起苏君安他们骑出去的马,这两匹马显然要逊色一点。

马场师傅似乎知道了宋如嫣受伤的事情,这会儿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这也是我们马棚里的,也是全国各地搜来的好马,您们两位要不要试试?”师傅问道。

“如嫣姑娘,方才那畜生不懂事,谁也不让骑。摔了您,对不住了啊。”他两手作揖,看似赔礼道歉,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

能在京都将马场做到这样大的人,想来即使没有背景,也是有本事的人。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因为宋如嫣而起,所以他也不怕。

“这匹马不错。”苏月娄看向通体雪白的那匹马,眼睛一亮。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马儿的脑袋,那马儿就乖顺地低下头来,似乎跟她很投缘似地,也轻轻将头往她这边靠了靠。

苏月娄看着这乖顺通人性的马儿,轻轻笑了笑。

“小姐可以骑上去试试。”那师傅依旧满脸堆笑。

“依我看,虽然这两匹马都不如我哥他们骑走的那一批,可这红鬃马,也比你看中的照夜白强啊。”

宋如嫣也走过去,拍了拍那匹红鬃马的头。红鬃马高扬着头颅,嘶鸣了一声,似乎也并不排斥宋如嫣。

“不一定呢。”苏月娄反驳道:“红鬃马虽然看起来倔强,不过比起这照夜白,少了几分灵动飘逸,身上的肌腱也不如照夜白。”

第九十七章 意外受伤

“若是比速度,我赌照夜白更胜一筹。”苏月娄说道。

“这两匹马都是新近才搜罗来的,还从来没有比试过呢。要不,二位小姐骑上去,也好将两匹马分个高低?”一旁的饲养员见两人各执一词,便来了兴致,想看看两匹马孰优孰劣。

他才说完,却又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多嘴了,看了看师傅。马场师傅一个眼刀,吓得他噤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话已经被宋如嫣听进去了。

“我没问题,月儿妹妹,你敢不敢?”宋如嫣挑眉,望向苏月娄。吴昊看到这种情况,一时间心里埋怨起了宋如嫣。

若是苏月娄比赛马受了伤,回头安少爷又要怪罪在他头上!

苏月娄回想着,似乎重生后有那么一回。宋如嫣教自己骑马,为了满足宋如嫣的虚荣心,苏月娄确实装傻充愣了一次。所以宋如嫣应当是不知道自己骑马技艺到底如何的。

“两位小姐,这马儿跑起来可是相当快的。两位小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将自己的安危交托在这畜生身上。”

“要是两位小姐实在想看,我可以让马场的驯马师过来,替两位小姐比试一番。”这马场师傅也圆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不敢让两位小姐亲自上阵。

“那怎么行?”宋如嫣说道:“看别人比,终究不如自己骑马来得痛快。月儿妹妹,你敢不敢跟我比?”

苏月娄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好。”

“二小姐。”吴昊上前拦她:“安少爷说过的,让末将保护好您。若您赛马有了闪失,末将担当不起”。

吴昊死板,苏君安交代他的事情,他都会一五一十地照做。

“先前哥哥准备带我去猎场的,是我没去。猎场可比赛马危险多了。”苏月娄安慰吴昊道:“放心吧,这照夜白懂事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苏月娄也是大半个主子,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吴昊也不好再说什么:“小二,你再去牵一匹马来。”

“哈?你一个男人,也要跟她们比?”饲养员懵了。

吴昊有些无语:“我骑马跟在二小姐身后,保护着她。”

“是是是。”那饲养员听了,也快速离开,去马棚牵了一匹马来。这匹马比起前面两匹来,又要逊色许多。

“算了,就这匹吧。”苏月娄二人已经骑上了马,显然不会等他再让人换一匹了。吴昊也就无奈地答应着,骑上了马。

想来苏月娄和宋如嫣再厉害也只是两个女儿家,骑马快不到哪里,他只要跟着苏月娄就行。

然而是他想错了。对面驯马师的哨声一响,宋如嫣的马就一溜烟跑了出去。紧接着,苏月娄手中的马鞭抽了照夜白一下,那白马儿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这么快的?!”吴昊有些吃惊,也大喊一声“驾”,追在两人身后。

绕马场一圈,谁先跑完算谁胜。宋如嫣先骑马跑,所以起初宋如嫣的红鬃马更胜一筹然而正如苏月娄所说,要比后劲,显然照夜白更好。

没过一会儿,苏月娄的马儿就紧跟在宋如嫣的马儿身后。

“如嫣姐姐,看来啊,我的照夜白也不差!”苏月娄说着,骑马从宋如嫣眼前跑过。

看着苏月娄的马渐渐超过自己的马,宋如嫣哪里肯甘心。

她又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腹,然而尽管红鬃马使出了浑身力气,也只是险险地跟再苏月娄所骑的照夜白身后,不能超越一步。

而此时,吴昊却被甩在后面老远了。

“驾!”宋如嫣的胜负心重,这会儿涨红了脸,只想着能超过苏月娄,不至于让自己输了颜面。

忽而,宋如嫣看着照夜白通体雪白的马臀,电光火石之间一股邪念从心里滋长。

宋如嫣从袖中飞快取出一枚玉镯来,不偏不倚打在照夜白的膝盖上。

“嘶”也许是胜负心太重,宋如嫣没有控制好力度,那玉镯出手,生生将照夜白打得后膝盖弯了下去。

照夜白正飞奔着,猛地弯下了后膝,一连向前滑了十来尺,将苏月娄也急急地甩了下去。

“月儿妹妹!”说话间,宋如嫣就看见苏月娄从照夜白身上猛地滚落。她心里知道自己坏了事,当下紧张地勒停了马,跑去查看苏月娄的伤势。

苏月娄现在已经被马儿甩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照夜白也懂事,这会儿看见她失了知觉,竟主动走过来,用鼻子蹭了蹭苏月娄的额头。

她经过刚才的一甩,身上沾了泥土,脸上也灰扑扑地。

宋如嫣围在苏月娄旁边,轻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吴昊也看见了前面发生的一幕,奈何刚刚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出手救她。这会儿吴昊骑马飞奔到她身前,下了马,查看她的伤势。

“二小姐,二小姐。”吴昊轻轻拍了拍苏月娄的脸颊,却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他有些愠怒地望着宋如嫣。直觉告诉他大概她使了什么手段。不然好端端地,一匹训练有素的良驹也不会在奔跑的时候突然向前滑倒。

“我不知道。”宋如嫣摇头否认。

吴昊关心苏月娄的伤势,没有认真追究。他伸手将苏月娄的脑袋轻轻抬起,却发现她的后脑勺渗出了血。

“快!叫大夫!”吴昊将苏月娄打横抱起,转身向一旁的矮房走去。几个不远处的小厮听了,立马跑去帮忙叫大夫。

“哎哟哟!”马场师傅正从矮房出来。见了这样的场景,也给吴昊让出一条道来。他又吩咐一旁的小厮:“快,快去叫赵大夫来。”

“是。”那小厮听了,也急急地往大夫住的地方跑去。

宋如嫣站在原地,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才又蹲下身,将刚刚打出去,断成了好几截的玉镯子的碎条一一拾了起来。

若是让苏君安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因她而起,恐怕苏君安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吴昊低头进了矮房,将苏月娄平放在床褥上。有人打来了些水,吴昊就用温水替苏月娄擦了擦额头上的灰。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矮房里不知不觉围了很多人。

“这位爷。”马场师傅望着苏月娄犯了难:“看这位小姐伤得不轻,咱们这里虽说有大夫,却是医马的。”

“若是平常的跌打损伤倒也能处理,可若是伤了脑袋,那还请这位爷早早将小姐松下山去医治,以免耽误了病情。”

“去猎场上找苏家大少爷,告诉他二小姐受伤了。”吴昊冷静下来,望着一旁的几个小厮说道。

那几个小厮听了,也急忙退了出去。

“大夫来了。”

“赵大夫来了。”人群中一阵喧闹,纷纷给赵大夫让了一条道。

赵大夫胡子卷长,又长得人高马大,丝毫没有大夫的模样。这会儿他来到苏月娄床前,替苏月娄诊了脉,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爷,这小姐的伤势在下治不好。”他望着吴昊:“你还是赶紧带她去街上找大夫吧,再晚一些,恐怕耽误了时辰。”

“最好别骑马,她本来就受了伤,经不起颠簸了。这里有马车,你们先将就用用。”马场的小厮也被苏月娄受伤的事情吓住了,这会儿还没等吩咐,就去驾马车来。

吴昊听闻,也没客套,又将苏月娄打横抱起,准备上街去。

“要是他们将安少爷找回来了,就告诉他,二小姐受了伤,我们去往街市了。”吴昊说完,就抱着苏月娄往外走去。

“吴昊。”宋如嫣看到这样的情形,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我一个女子也方便些。”

吴昊也没有拒绝,任由宋如嫣跟在了身边。

马车一路疾驰,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街市上,路过几家诊所的时候,却见人都是相当多的。苏府有府里专用的诊所,从没见过这样人多的场面。

“停车。”这里离苏府还有一段距离,苏月娄的病情却刻不容缓。

吴昊无法,只得让人停下了马车,下了马车后打横抱着苏月娄就往一诊所跑去。只见那诊所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同林堂”三个大字。

“大夫,大夫!”吴昊喊着,飞奔进诊所:“这里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麻烦您给看看。”

然而,吴昊进来,却傻了眼,只见诊所内围了一堆人。一个大夫在给一位嘴歪眼斜的病人施针,只见最后一针下去,那面瘫病人的脸居然恢复了好多。

“能动了,能动了!”那人兴奋地说着,抚摸着自己的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朝着施针的大夫行礼。

他衣着破烂,行礼的样子也十分滑稽:“神医啊,神医啊!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神医呀!”

“是啊,这老乞丐病了多年,就扎了几针就治好了?”众人一阵鼓掌喝彩。

“你这也是多年的**病了,所以光这三针还不行,我给你开点药,你照服三天,就可以药到病除了。” 大夫说着,提笔在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

第九十八章 再遇曹大夫

吴昊觉得那人眼熟:“曹大夫?”

这不正是在岁阳城帮他们找到苏月娄的曹大夫吗?

当初他们盛情邀请曹大夫同行,却被他一口回绝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他了。

曹大夫看到吴昊,一时间没认出他来。

“曹大夫,是我,我们在东城见过的。”吴昊说着,将苏月娄放在一张空床上:“我家小姐骑马摔伤了,您能不能看看?”

吴昊说得急,满眼赤城地望着曹大夫。

“来得正好。”正在这时,一旁的掌柜过来:“你要是再将她治好了,我就收留你。”

这女子晕了过去,抱着她的吴昊身上还有干涸的血污,同林堂的掌柜大概是料定这个病人比较棘手的。

“怎么这样?刚刚不是说好治好了老乞丐就留下他的吗?”

“不守信!”底下的人窃窃私语,都对这同林堂的掌柜大夫感到不满。

“是她?”曹大夫的目光落在苏月娄脸上,便想起了她是谁。

“罢了,罢了。”曹大夫倒是风轻云淡:“你若是怕曹某留在同林堂,抹灭了你的名声,曹某不留就是。”

“不过济世救人是医者本分,就让我先治好这姑娘吧。”曹大夫说着,已经坐在了苏月娄的病床前,丝帕搭在了苏月娄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哼!”同林堂的掌柜大夫不服气:“姓曹的,话别说得太满,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曹大夫并没有理会他,到病床前就替苏月娄搭了丝帕,开始诊脉。

“脉象来看并没有多大问题。”曹大夫说着,又将手搭到了苏月娄的脑后,摸了摸苏月娄受伤的地方:“脑后受伤有点严重,不过幸好来得及时,及时针灸也不会形成淤血。”

“大夫。”宋如嫣此时已经打了些热水进来:“还需要什么吗?我去准备。”

曹大夫没有说话,将银针用热水浸泡了,又拿起来擦干,放在烛火上烤,差不多时,又拿起银针,让人将苏月娄扶起,银针扎入了她的后脑。

似有些黑血流出,曹大夫用帕子擦拭了,又将她放平:“我要检查这位姑娘身上有没有外伤,除了这位姑娘,其他人还是回避吧。”

“那怎么行?我们不看着,怎么知道你是否能救这位姑娘?”同林堂的掌柜不满。

下一秒,吴昊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剑身抵上了掌柜的脖子:“照他说的去做。”

那掌柜不得不从,朝着众人挥手:“都出去,都出去吧。”

这些看热闹的人倒也通达,见状纷纷离开了同林堂。

“你也出去。”吴昊扔给了掌柜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说道。

那掌柜也就灰溜溜地出去,吴昊也出了同林堂的诊室,顺手带上了门。整个屋里,就只有昏迷的苏月娄、宋如嫣,还有曹大夫三人。

“安少爷!”在猎场,几个马场的小厮骑马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处林子里找到苏君安。此时,他正和黄榭在追同一只鹿。

苏君安听有人叫他,一时分了心。转头那头健硕的鹿就被黄榭一箭射中:“安少爷,承让!”

苏君安被人扰了兴致,有些不悦:“什么事?”

“是苏家小姐的事。”小厮道来:“先前苏小姐在马场和宋小姐赛马,不慎摔了下来,看起来伤得不轻,安少爷要不要先去看看?”

苏君安此时心里一紧,掉转马头:“走!”

说着,也不顾黄榭在场,急急地策马朝山下奔去。

“安少爷。”黄榭见了,又不忍心丢掉那受伤的鹿,于是吩咐小厮道:“将那受伤的鹿拖回去。”

说着,他也调转马头,随苏君安奔下山去:“我也去看看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总多个人手。”

“好。”苏君安说完,便不再说话,径直朝着山下策马奔去。

“安少爷!”下了山,就见几个小厮站在矮房门口,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的些什么。

“月儿呢?”苏君安开口问道。

“回安少爷的话,苏小姐伤得严重,马场的大夫治不了。所以吴昊和宋小姐带她下山去了。他让我们转告您,他们去了山下的街市上。”

苏君安听完,也不再多问,转身骑马:“下山去。”

一路没有停歇,苏月娄和黄榭策马疾驰。

“黄榭。”苏君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回马场去,查一查月儿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他越想越不对。苏月娄是会骑马的,即使再不小心,也不会摔得那么严重。马场的师傅更不会将未曾驯化的烈马给她骑。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了。

“好。”黄榭也没有多说,骑马转头回了马场。

苏君安骑在马上,一路担心着苏月娄的安危。早在东城的时候,她就经历了那样大的劫难。那时候他就想着,以后要将她带在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才过了月余,竟然又让她受伤了。听刚才小厮们的话,她的伤势似乎很棘手!

苏君安后悔又自责,恨不能自己受伤,换得月儿平安!

一路骑马来到了山下的街市上,问了好几家诊所,才终于在同林堂的匾额下看见了站在外面等候的吴昊。

苏君安急忙下了马,走到吴昊面前:“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清楚。”吴昊如实说道:“不过曹大夫在里面全力救治,您先放宽心。”

“是我们在岁阳城遇到的曹大夫,他也来京都了。”吴昊补充说道。

苏君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月儿在马场,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是末将失职。”吴昊单膝跪下,将事情原原本本本向苏君安交代了一遍。

正说话间,同林堂的门开了,曹大夫和宋如嫣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样了?”苏君安率先开口问道。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这会儿见曹大夫出来,又纷纷围了上来。

“脑后伤得有些严重,其他的并无大碍。”曹大夫对着苏君安拱手作揖:“将军不必担心,老夫已经给她施针了,两天之内就会醒来。只是这伤虽做了针灸,想要彻底痊愈,也少不了开些药调理着。”

“切!”同林堂的掌柜嗤之以鼻:“她伤得那样重,两天能好?我看啊,你不过是在故弄玄虚,想让我收留你。即使明天她醒不过来,你也会找些借口搪塞我来,对不对?”

同林堂掌柜这番话说得极为刺耳,曹大夫却面不改色。

“古语有云:‘学艺先学德’,看这位像是同林堂的掌柜。”苏君安看着同林堂的掌柜:“你的德行,可还不到家。”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医馆,哪里轮得到你”他说着想要凑近苏君安身前,却被吴昊提剑拦了下来:“你眼前这位可是朝廷亲封的武安将军,怎么,你想造反不成?!”

那同林堂的掌柜听了,也不敢造次:“不敢,不敢。”

苏君安心系苏月娄的安危,于是推开门,进了医馆。

只见苏月娄躺在医馆的床上,脸色苍白,枕头上也沾染了她的血污。除了后脑上的,她手腕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擦伤,看样子,已被曹大夫用碘酒擦拭过了。

看到苏月娄这般模样,苏君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上前去,握住了苏月娄的小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月儿,是我的错”

苏君安将苏月娄打横抱起,出了医馆。

“这位大人,曹大夫和岳掌柜的比试还没完呢。您若是带走她,岂不是让曹大夫无容身之地吗?”一旁看热闹的人壮着胆子替曹大夫说话。

“不必了。”曹大夫叹了口气:“你且带她回去吧。老夫就是一生漂泊的孤命,罢了,罢了。”

曹大夫一声叹息,准备离开。

“曹大夫。”苏君安叫住他:“月儿的药方,您还没写下呢。”

曹大夫回过头来:“此时并无纸笔,不如我说给你,你记下吧。”

苏君安听闻,略想了想,侧身将苏月娄递给一旁的吴昊。

“这怎么行,若是我记岔了,不是耽误了月儿的病情?”

苏君安说着,躬身拱手作揖:“还请曹大夫移步苏府去写。月儿伤势严重,曹大夫医术高明,又人品贵重,在苏府也好帮晚辈照应着。”

“将军,将军是朝廷功臣,万没有向老夫行礼的道理。”曹大夫说着,也慌忙躬身回礼道。

“我敬的是曹大夫的人品,而不是官位。”苏君安继续说道:“还请曹大夫去往苏府,苏某定当以上宾之礼相待。曹大夫若是住在苏府,也依旧可以出来行医救人,扶危济困!”

当初在东城,苏君安请他同行的时候他拒绝了。如今这般落魄,又撞见了故人,多少有些尴尬。然而现在曹大夫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只得点了点头:“好。”

“好!”

“曹大夫医术高明,这也算有了好去处。”

“镇国大将军的府邸,那得多气派啊。”

“可不是吗?这也是人家的本事,可惜这同林堂的掌柜肚量太小罢了。”人群中议论纷纷,仿佛炸开了锅。

第九十九章 质问宋如嫣

一行人乘了软轿回了苏府,苏君安将苏月娄送回了延思院。又命人在前厅办了酒席,知会了苏老爷一同在前厅用膳。

苏齐章知道了苏月娄受伤的前因后果,先去仙云阁看了看苏月娄,才去了前厅。

“哈哈哈!”苏齐章还未到前厅,爽朗的笑声就传开来:“听说我儿结交了江湖神医,老夫特来认识认识。”

苏君安和曹大夫正在前厅等候,见苏齐章进来。曹大夫拱手作揖:“老将军。”

“爹。”苏君安也站了起来。

“听说镇国将军早年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是朝廷栋梁,今日得见,真是曹某的荣幸啊!”曹大夫拱手作揖道。

“哎,别这么说。”苏齐章一拂袖,在上席坐下:“听说曹大夫先是在东城救了我月儿一命,今日月儿又蒙大夫相救,这真是月儿前世修来的福分。”

苏齐章说着,举起酒杯:“月儿是老夫的爱女。不多说,就凭着曹大夫救了月儿两次,老夫也得敬曹大夫三杯。”苏齐章说着,已经三杯酒下肚。

“曹大夫,我也敬您!”苏君安说着,也随父亲一起敬酒。

苏老爷早年在战场叱咤风云。如今虽然下了战场,可骨子里的豪爽劲儿一点也没少,面对苏月娄的恩人丝毫不含糊。曹大夫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三杯。

“曹大夫。”酒过三巡,苏君安才问起了曹大夫来到京都的原因:“听说曹大夫早年是做游医的。怎么今天在同林堂,竟被那样一个小人折辱?”

“哎。”曹大夫叹息一声,他有些微醉,便吐露道:“我本是一路沿着泾河游历到京都的。哪知道京都繁华,各处都有医馆。所以寻常的小病小痛,京都的人是瞧不上游医的,老夫倒没有用武之地了。”

“本来身上多少有些积蓄,可老夫前两天在京都遇到一个得了肠疾的乞丐,给他开了药方,他却没钱买药。盘算着他治病的花费,老夫就将身上的银子悉数给他了,这才没了银子,走投无路下去求了同林堂的掌柜”

听完了曹大夫的遭遇,苏齐章父子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举杯:“想不到曹大夫不仅医术高明,更有菩萨心肠,真是药王在世。苏某再敬您一杯。”

“往后您便在苏府住下,月俸和吃穿用度,一应少不了你的。苏府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您若是闷了,也可以常出去散散心,也可以随时带几个家丁,去街上买些需要的东西。”

曹大夫回礼:“多谢将军!”

今晚如同得见故人,苏家父子将曹大夫奉为上宾,多喝了些酒,直到夜有些深了,几人这才散去。

曹大夫又和苏君安一同去了仙云阁,给苏月娄开了药方,吩咐人将药拿了来煎,又叮嘱了些饮食起居的事情,才和苏君安离开了。

苏君安才离开仙云阁,就见有人来禀报:“安少爷,苏府外有个自称黄榭的人求见。入夜了,要不要让他明日再来?”

黄榭!苏君安眸光一凝:白天他让黄榭去查苏月娄坠马的事情,现在他来,一定是有了真相!

“不必了。”苏君安当即说道:“让他到延思院来。”话音刚落,苏君安就朝着延思院走去。

苏君安到了延思院没多久,黄榭也来了。延思院的主院里,黄榭单膝跪地:“将军!”

“起来吧。”苏君安坐在正堂,吩咐黄榭坐下:“你这么晚来找我,可是白天的事有了眉目?”

“是。”黄榭说着,起身上前,将一块帕子包着的东西递给苏君安:“这是末将在事发场地找到的碎玉。而且,末将在苏二小姐之前骑的照夜白马后腿上,发现了一块淤青。”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向月儿的马下了手,月儿才摔下马去的?”当时离苏月娄最近的,自然是宋如嫣无疑了。想到这里,苏君安摊开那碎玉看了看,有用手捏着包碎玉的手帕,握成了拳头:“是她?”

“将军。”黄榭在下面,说道:“宋小姐跟苏二小姐关系一向要好的,应该不可能。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或者这就是一个意外?”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弄清楚的。”苏君安将思绪拉了回来:“今天其他兄弟玩得怎么样?”

“哈哈,他们也打了好些猎物。”提起狩猎,黄榭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他们不行啊,打的所有东西加起来,还没有我的一头鹿够场面!”

“哈哈!”苏君安笑着,拍了拍黄榭的肩膀:“若不是关键时刻有人叫住我,那头鹿还不一定是你的!下次,我定要跟你们比个痛快!”

“今天突然离开,有些对不住众兄弟,明天我且到军营里赔罪!”苏君安看着黄榭说道。

“话说回来,苏二小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苏二小姐现在如何了?”黄榭问道。

“已无大碍。”苏君安回答道。

“那就好,也不枉苏将军那样急地追下山去了。”见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黄榭拱手道:“天色也不早了,末将先行告退,将军也早些歇息。”

“好。”苏君安说完,黄榭也就行了礼,退出了延思院。

苏君安将那包碎玉重新摊开来,仔细端详起来:除了一些碎玉渣子,还有一小截断掉的碎玉。玉是上好的翠玉,没有一丝杂色,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能穿戴得起的赝品。

苏君安想到刚刚在仙云阁看到的苏月娄的模样,越发心疼。今天他又再一次地丢下她了,让她遭了别人的算计。

苏君安心里烦闷,漫无目的地在苏府逛着,一路思忖着白天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仙云阁外。

仙云阁外有家仆把守着,见到苏君安走到门外,齐声喊道:“少爷好!”

苏君安侧过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她的院子外。

“二小姐怎么样了?”苏君安问道。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又看向苏君安:“还昏迷着。不过曹大夫说了,两日之内会醒来的。”

“我去看看吧。”苏君安说着,又走进了仙云阁。

床上的苏月娄脸上依旧苍白,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见过安少爷。”青绾一直守在苏月娄床前,见苏君安又来了,于是行礼道。

“你从白天守到了现在,一定也很累了,下去吧。”苏君安说道。

“奴婢不累,奴婢就想着小姐醒来,能喝上点热汤。奴婢在这里守着,也好放心些。”青绾实诚地回答道。

“那你先去煲点人参汤,等会儿给她喂下了,总能好些。”苏君安说道。

“哦,是。奴婢倒是没想到这个。”青绾点头:“奴婢这就去煲人参汤!”

说着,青绾就离开了仙云阁。

苏君安望着苏月娄苍白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苏月娄的手。

“你的手好凉!”他将苏月娄的手放到脸颊边蹭了蹭:“小时候,你是憨憨傻傻的惹祸精。这府里,也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如今你长大了,出落得这么美,我便成日担心。担心你被人陷害,担心你受伤,担心你……”苏君安说着,另一只手拂了拂苏月娄鬓边的发:“月儿,要是你有一天有了心上人,我该怎么办?我多想……多想告诉你……”

苏君安并没有言尽。他将苏月娄的双手放在被窝下,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去房外守着她。

然而,苏君安一转身,就见到了泪流满面的宋如嫣。

白日里在宋陵的逼问下,宋如嫣向宋陵吐露了马场的事情,便被宋陵禁了足。这会儿好不容易溜出来,悄无声息地进了仙云阁,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宋如嫣颤抖着,问道:“所以……你喜欢的是你自己的亲妹妹?”方才那些话,那些举动,根本就不是一个亲哥哥应该做的!

“我以为你生性冷淡,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甚至还以为你是断袖……没想到……你竟然……你竟然……”

“如嫣!”苏君安慌了,仿佛被人窥见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出去说,别吵着她。”

“她昏迷了,她听不见,你也这样在意吗?”宋如嫣反问:“你只关心她,你何时在意过我?”

苏君安镇定下来,伸手将手中的手帕摊开,露出里面的碎玉来:“这可是你的?”

宋如嫣望着白天没有捡拾干净的碎玉渣子,一时间有些心虚:“这……我……”

宋如嫣语无伦次,苏君安眼里似有压抑的怒火,他不由分说捏住了宋如嫣的手腕,将她往外拖去:“走,出去说,我也正好有事情要问你。”

宋如嫣害怕白天陷害苏月娄的事情被苏君安知晓,这才对刚才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苏君安捏住她手腕的力道极大,她压低了声音,无力地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苏君安一直将她拖到了苏府后的听水榭,这才放开她来。四下无人,苏君安摊开手帕:“说吧,白天的事情,怎么回事?”

第一百章 没有大碍

“我不知道,我与苏月娄赛马,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那样从马上摔下去了。”宋如嫣撒谎道。

见苏君安沉思,宋如嫣继续说道:“你刚才在仙云阁的举动,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喜欢她,是吗?”

苏君安背对着宋如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四下静得出奇。

“你这个怪物!竟然喜欢自己的亲妹妹!”见苏君安并没有否认,宋如嫣怒极,上前双手捶打着苏君安:“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对你千般好万般好你看不见,却非要喜欢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你知不知道,若是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你和她会身败名裂!”

“我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苏君安转身,握住了宋如嫣的手腕,一步一步将她抵到了听水榭的柱子上,说出的话亦是字字锥心。

“宋如嫣你听好了,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就算偶尔给你的三分薄面,也只是因为你哥宋陵的缘故,你现在知道了,总该死心了吧?!”

宋如嫣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不敢相信他如此薄情。

“我再问你一次,月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苏君安再次问道。

月光下,苏君安有生以来第一次靠她那样近,甚至他的呼吸,都是那样温热。可他说的话,却句句伤人。

“是,是我做的。”宋如嫣索性承认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对她不止兄妹之情,我就杀了她!让你痛苦一辈子。至少,哪怕你恨我,一辈子也是记得我的。”

“你再说一遍?!”苏君安狠狠捏着宋如嫣的手腕,恨不得将她的手腕捏碎。

“我说如果我早知道你对她不止是兄妹之情,我恨不能杀了她!”宋如嫣就算疼得眼泪扑漱漱地掉,也丝毫不口软。

“我不跟你计较。这件事情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下次见面,我就不会放过你了。”苏君安念着宋如嫣是宋陵的妹妹,并没有打算再计较,转身准备离去。

“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吗?你就不问问我,怎么样才能守住秘密呢?”宋如嫣此时已经有些疯魔了。她也知道,今日如果苏君安离开,那么往后,她与苏君安就在不可能了。

苏君安停下脚步。

“很简单啊君安哥哥。”宋如嫣扑上去,拉住了苏君安的衣袖:“只要你娶了我,我不会乱说的。你喜欢她也好,三妻四妾也罢,我都不会计较的。只要你娶了我,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我就知足了。好不好,好不好?”

“疯子!”苏君安掰开她的手,就要离开。此刻在他眼里,宋如嫣仿佛就是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既然这样,那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这个怪物喜欢自己的妹妹!”宋如嫣说道。

苏君安听闻,并没有转身:“如嫣,我自小认识你,你不是心思歹毒的人。我也不愿意耽误你的一生,别自寻死路。”

“我说过,哪怕只是嫁给你,时时刻刻看着你,我也就知足了。其他的,我一样不求。”宋如嫣双手抱住苏君安的脚,姿态极尽卑微,却也发狠道:“你若还不肯,休怪我翻脸无情!”

苏君安的耐心也被他磨得殆尽,他双眼半眯着,隐隐杀气浮动:“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话间,苏君安躬身捏住了宋如嫣的脖子,将她凭空提起,抵在她身后的亭柱上。苏君安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宋如嫣越发觉得呼吸困难,却挣扎不过。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这才晓得后悔的滋味。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仗着自己是丞相府的女子,一味强迫他。她原以为,看在宋相和宋陵的情分上,苏君安就算吃了哑巴亏,也不会对她动手的。

可她想错了,为了苏月娄,苏君安这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水榭静得出奇,远处似乎有苏府的巡逻队走过。宋如嫣拼命脱下了另一只手的玉镯,猛地掷在听水榭的石地上。

黑夜里,这清脆的叮当声响传得格外远。

“谁?”苏府的巡逻队听见响动,纷纷朝着听水榭望过来。昏暗的月色下,透过丛生的树木,巡逻队似乎看见有人在听水榭一隅。

“去看看。”为首的人发了话,一行六人朝着听水榭走来。

苏君安见了,也就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如果你敢乱说,我不会放过你的。就连你哥,也不会有好下场,你自己掂量掂量。”

说着,苏君安放开她,她这才猛地跌倒在地上,猛咳了几声。

“什么人?”巡逻队越来越近,听见宋如嫣咳嗽的响动就问道。

“是我。”苏君安说着,又打趣道:“你们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错,我不过是与宋小姐说上几句话,就被你们发现了。”

苏君安将头转向跌坐在地上的宋如嫣:“你说是吧,宋小姐?”

宋如嫣垂头,双眼通红,生生将所有的恨意化进肚里。

“是。”在场的都是苏府的人,她又哪里敢说不是呢?!

“原来如此!”那几个巡逻家丁了然:“既然如此,小的告退。”

巡逻队的人走后,听水榭重新归于平静。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苏君安便没有停留,离开了听水榭。

一直在仙云阁守了苏月娄一夜,天亮了许久后,苏君安才在苏月娄的床前打了瞌睡。

“咳咳……”就在此时,苏月娄转醒,轻咳了几声。她一睁眼,就见苏君安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也睁眼望着她。旁边站着青绾昀湘,睡眼惺忪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守了她许久。

“小姐,您醒啦?”青绾昀湘也凑上前两步,惊喜看着苏月娄:“我去给您盛点人参汤。”

“我去将煨着的药端来。”青绾昀湘两人说完,出了苏月娄的卧房。

“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苏君安说着,转身为她倒了杯水。又将苏月娄的头扶起,任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喝水。

“哥哥。”苏月娄手去捧茶杯,触碰到了苏君安温热的手指。苏君安想到昨晚在仙云阁的一番言语,手指像触电一般,酥**麻地。他便将手拿开,任由苏月娄捧着茶杯了。

“怎么?”苏月娄低头喝了口热茶,又抬头看苏君安:“哥哥还害羞?”

“没有。”苏君安听了这话,心里却越发地不安。他接过苏月娄手中的茶杯来,又将她身子放平:“你先躺好,我去找曹大夫给你看看。”

“哥哥,我没事了。”苏月娄说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事。”苏君安并没有回头,转身离开了仙云阁。

苏月娄心里疑惑,总觉得这次醒来,苏君安对待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青绾昀湘却端了参汤和药进来:“小姐。”

两人见苏月娄醒了,一时高兴,其他的丫头知道她醒了,也进了寝殿伺候。仙云阁一时热闹起来,苏月娄也就淡忘了刚刚的事情。

苏君安一路来到了医所,就见曹大夫已经被父亲派的人安顿好了,这会儿正和医所的大夫们讨论方子。

“曹大夫。”苏君安站在门后,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安少爷。”曹大夫拿起放在桌上的药箱:“可是二小姐醒了?”

“是,已经没有大碍了。”苏君安难得地在人前笑得温和:“不过还是劳烦大夫去看看,我和父亲也好安心。”

“应该的,应该的。”曹大夫说着,跟着苏君安出了医所。

“曹大夫在这里住得可舒心?”苏君安问道。

“舒心。”曹大夫的药箱被一旁的药童接过提着,曹大夫就向着苏君安一一道来。

“要说老夫也没多大本事,就是遇上了二小姐和安少爷这样的贵人,这才在京都有了容身之地。昨晚酒席散后,老夫的居所和物件都被老爷派的人置办整齐了,这可真是妥帖。”

“曹大夫习惯就好。我原本还担心曹大夫不习惯苏府的生活。”苏君安答道。

“生活倒是其次,不过这济世救人的祖训可不敢忘。等会儿给二小姐看诊完,我便出门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别人的。”

“这京都富的太富,穷的太穷。大街上的乞丐们,难免有个伤寒病痛,又没钱瞧病,各有各的无奈。”曹大夫发自肺腑地说道。

说完,却又觉得自己失言了,讪笑着看了看苏君安:“将军家里虽说富有,可也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换来的。而且将军父子处事刚柔并济,为京都做下不少好事,实乃我辈之典范。”

“善心是不分大小的。曹大夫悬壶济世,这是小辈不能及的。”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到了仙云阁。

苏君安再回仙云阁的时候,就见桌上已经摆放好吃空的碗。苏月娄刚醒不久,就已经吃掉了一碗人参鸡汤,再加一碗咸菜配小米粥,可见是真饿了。

那碗黑乎乎的药却放在桌上,动也没动。

第一百零一章 付云晴来了

“哥哥。”苏月娄坐在桌前,看着苏君安,嘟哝道:“我都说了我没事啦。”

“还说没事。”苏君安想起昨天见到她时她一脑门子的血,有些愠怒:“让你好好躺着,你怎么起来啦?”

“能吃,可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曹大夫走过去,拿出诊脉用的丝帕来:“二小姐,为了确诊没有大碍,老夫再给您把把脉。”

“曹大夫?”苏月娄看清来的大夫的脸时,这才震惊:“是您?您来京都啦?”

“是,一路游历到此,身上没了盘缠,幸得安少爷收留啊。”曹大夫说道。

“那您可得就留在苏府了,救命恩人,我可不能轻易放您走。”苏月娄此刻见了在东城时遇到的救命恩人,难免有点激动。

当初若不是曹大夫冒着生命危险告诉苏君安她的处境,恐怕她已经死在了于府,且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是自然的。不过眼下你得治好自己的伤。曹大夫,给她诊脉吧。”

苏月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苏君安,不敢违拗,将手伸出来,任由曹大夫把脉。

“曹大夫可不止救了你一命呢。”看着曹大夫替她把脉,苏君安继续说道:“昨天你从马上摔下来,若不是正好遇到了曹大夫,这也够你一顿苦头吃的。”

正说着,曹大夫已经诊完了脉象,又走到苏月娄身后,摸了摸她结痂的后脑勺。

“没什么大碍了。”曹大夫轻车熟路地诊断后,说道:“照着方子吃上三天药,就见好了。这些天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吃太辣,多进补,就好得快些。”

“谢谢大夫。”苏君安将曹大夫送到门口,曹大夫才和药童一起出仙云阁了。

“哥哥,是我不好。”苏月娄主动承认起了错误:“我不该一时贪玩和宋如嫣赛马的,让你担心了。爹上朝去了么,他没有生我们的气吧?”

苏君安想起昨天。原本苏齐章听说苏月娄受伤,大概是十分生气的。可是后来苏府听吴昊说东城结识的神医被苏君安招纳回府,又确认苏月娄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苏君安说着,转过身背对着苏月娄。

一想到苏月娄是宋如嫣害的,苏君安心里仍然自责。昨天苏月娄是他带出去的,他却没有将她看好,害得她被别人算计。

“哥哥,我错了。”苏月娄以为他仍然生自己的气,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脸不住地在上面蹭了又蹭:“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莽撞跟人比试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的声音软软地,像是香甜细腻的糯米糕。苏君安的手臂被她蹭得酥**麻地,他便抽回了手臂:“我房里有些宋陵送过来的茶点,味道不错,我去给你拿些来”。

说着,苏君安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仙云阁,曹大夫也随后离开了。苏月娄却觉得,苏君安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二小姐,门外来了个姑娘,说是来***的,却又不肯透露姓名。那姑娘看起来是富家小姐的模样,还带了两个婢女,二小姐要不要见她?”门外有家仆前来禀报。

“姑娘?”苏月娄垂下眉眼思索起来。除了宋如嫣,还有在东城认识的郭玉萝,她就只认识兰城的付云辛了,来找她的又是谁呢?

“苏二!苏二!”正说着,有少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苏月娄一听就知道是谁,立马迎了出去:“付云晴?”

只见付云晴穿着一身橙黄色的衣裙,风尘仆仆,背上还背着一个淡青色包袱。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随行的丫鬟。

“哈哈,对啊,我来找你了。”付云晴先前等不及家丁禀报,就自己进了仙云阁。

往日在南康侯府,付云晴教苏月娄扶腰舞的时候处得很好,所以现在苏月娄一听到付云晴的声音,自然是十分激动的。

“你来京都做什么?你爹呢?”苏月娄问道。

付云晴听了,当即有些不高兴,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爹让我嫁人,所以我是逃出来的。”

“可是……”苏月娄有些担心。

“可是什么?苏二,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现下我落难了,你不会要将我赶出去吧?”付云晴将包袱抱在胸前,双手撑在上面:“我不管,我饿了。将你这里的美味通通招呼出来吧!”

这……

往常在南康侯府,苏月娄和她玩得要好,可也没见她这般模样啊。

苏月娄正思索着,就看见付云晴放下了包袱,恶鬼投胎一般,端过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

“好吃!苏二你日子过得不错呀!”付云晴手里抓着茶饼,往嘴里塞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丝毫没有了在南康侯府时候的大家闺秀典范。

“你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可不想走了。”

“你可不能让人去向我爹通风报信,我可不想嫁给我爹看上的那个二皮脸!我在你这里,你也好有个伴儿不是?”

“二皮脸?”苏月娄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愣。

“是啊!我都说了不嫁他,他还向我爹提亲。前些日子三番五次来府里扰我,搅得我吃不好睡不香的。我现在出了兰城,倒也清净。”

“你爹都看上的人,想来应该不错吧?怎么你叫她二皮脸这么难听的诨号?”苏月娄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从付云晴来了仙云阁,仙云阁似乎热闹起来了。

“他……”付云晴顺着苏月娄的话认真思索起来:“他条件倒是不错,是清白人家,又是兰城的首富。可惜长得白净了些,比我还好看。”说道这里,付云晴瘪嘴摇了摇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噗!”苏月娄倒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付云晴倒是实诚:“你哥那样的。高高大大,英俊潇洒,又懂得疼人的。”

苏月娄竟不知道,苏君安在女人堆里这么有桃花缘。先前宋如嫣郭玉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能歌善舞的付云晴。

不过她显然对付云晴的印像比宋如嫣和郭玉仪要好许多。

青绾昀湘替付云晴端了些热乎的吃食进来,顺带关上了仙云阁的门。付云晴想来奔波了多天,这会儿见到热腾腾的吃食就两眼放光。立马拿了碗筷,一筷子接一筷子夹起菜来。

饭菜有些烫,她便放在碗里凉着,小口小口地吃。

“我哥?”苏月娄垂下眼睑:“我哥有什么好的。他木讷得很,而且对女人可冷淡呢,外面都传他是断袖!”

“哈哈。”付云晴被苏月娄逗笑了:“哪有你这么说你哥的?若是他听见了,还不被你气死?”

“就算他再冷漠,再无情,可他对你好啊。这样的好男儿,不动情则以,一动情就会坚定不移的。”付云晴说着,摇了摇头:“可惜,要打动他,太难了。”

“那你……”苏月娄想了想,仍然说出口来:“喜欢我哥吗?”

付云晴尝了尝一块藕夹,想了一想,忽而又狡黠地望了苏月娄一眼:“你以为,我这次出来,我爹那老滑头当真不知道?”

苏月娄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堵。

“所以,你过来,其实是为了我哥?”

“也不全是。”付云晴实诚地回答道:“起码,逃婚是真的。想见你也是真的。”

苏月娄听到这里,心里既有些失落,又有些暖:“反正我哥迟早是要娶个嫂嫂的。比起别人,我宁愿是你。”

“哈哈,够义气。”付云晴听了,心里也暖暖地:“要是我有一天成了你的嫂子,我就天天给你买吃的穿的用的,比你亲哥对你还好!”

“吱呀!”正在这时,仙云阁主院的门被人打开了。付云晴抬头,就见到了端着糕点的苏君安。

付云晴和苏君安面面相觑。苏君安走到桌前,将那盘点心放到桌上,栗子糕特有的甜香就散发开来:“你们在府里玩儿,我等会儿去一趟军营”。

付云晴将口中的茶点咽了下去,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道:“安少爷,你……你好啊。”

“安少爷,原来你在府里,也做这样的粗活啊。”付云晴唯恐刚刚那番话被苏君安听了去,又不知道说什么,看苏君安黑着脸,便哂笑着开口问道。

“你竟从兰城跑到京都来。”

“是……是啊。我想苏二了嘛。”付云晴看了看苏月娄,弱弱地回答道。苏月娄拿起一块栗子糕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拿起一块递给了付云晴。

“苏二这两天身上有伤,你跟她要好,在仙云阁陪她也好。只一样,她最近身子弱,别跟她玩疯就行。”

苏君安转身准备离开,又顿了顿,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还有,苏二有父亲和哥哥疼她,不需要什么嫂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苏月娄和付云晴面面相觑。

“切!”付云晴觉得有点丢人。

“噗。”苏月娄却被她逗笑了:“好啦!听见了就听见了,难不成还想把话收回来不成?”

第一百零二章 留客小住

“苏二。”付云晴看着苏月娄:“你哥哥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苏月娄摇摇头:“也就是前两天从马上摔下来,后脑勺磕碰了。幸亏遇到了神医,现下已经没大碍了。”

“我竟不知道你受了伤。”付云晴站起来,执意要看苏月娄的伤口,眉眼间的心疼不像是假的。

“我离开家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些补血丹来,若是遇到失血或是贫血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付云晴说着,在一旁的小香盆中洗了手,又擦了手。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来,拿出一颗补血丹递给苏月娄:“你吃下,我才放心些。”

苏月娄不肯:“我都没什么大碍了,不必吃的。”

“没大碍也吃下,补气养血的。”付云晴亮亮的眼睛望着她。苏月娄无法,接过来吞服了下去。

“等会儿父亲上朝回来,我们便去前厅和他一起用膳,现下你就先待在仙云阁。”苏月娄喝了口茶水吞掉补血丸,说道。

“可是……你爹会不会将我送回兰城去?”付云晴担忧道。

“应该不会。”付云晴一路从兰城到京都,若是南康侯有心抓她回去,想必就不会任她跑了这么远,到京都了:“等会儿见了我爹,就说是你爹允了你来京都的,不就可以了?”

付云晴是南康侯的掌上明珠,大概是南康侯想让付云晴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回主,又拉不下脸明着放她来苏府。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自己到京都来。

既然苏月娄能看透,苏父又怎么会看不透?

“可是我都吃饱了,等会儿还吃?”付云晴说道。

“现在还早呢,再过一两个时辰,等我爹回来,再吃点也不打紧。”

“嘿嘿!”付云晴嘿嘿一笑:“苏二,你们京都的人,都像你这样好说话吗?”

说着,付云晴的目光被一旁的妆奁吸引了,于是两眼放光地走上前去:“苏二,原来你闺房里有这么多好看的宝贝啊?”

付云晴好奇地翻看着苏月娄的妆奁。她有着小女儿般的心思,苏月娄本不爱这些金银,又觉得付云晴十分好相处,不是诡计多端的人,也就由着她了。

付云晴拿了簪子镯子等物件首饰在铜镜前一一比划:“苏二,其实我觉得,京都的首饰要比兰城的首饰好看许多。”

苏月娄在一旁看书:“你要是喜欢,用午膳的时候跟我爹说说,没准儿我爹就能让我们下午或者明天出府去了。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京都的街市热闹非凡,也都有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呢。保管很多你没见过。”

“真哒?”付云晴一听来了劲头,下一秒却又担忧起来:“可是你受了伤。要是我把你带出去,你身体吃不消怎么办啊?”

“不碍事的,除了后脑还有点疼,已经没有大碍了。”苏月娄拿了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我爹也不会拘泥于小节。要是知道你来了,他还怕你在京都住得不习惯呢。”

“是吗?”付云晴眼里又亮起了光彩:“我先前来的时候,是见京都很繁华的,大街上也挤满了人。可我着急找你,所以一路过来,都没有好好停下逛一逛。”

“你也是。”苏月娄笑道:“走了这么多天,竟也不累?说起逛街就来劲儿?”

“不累!”付云晴实诚地回答道:“累的是巧云巧月,还有一路赶马的轿夫。”

“噗……”青绾昀湘和巧云巧月听了,都笑了起来。

苏月娄这才注意到与付云晴同行的巧云巧月两人。她们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从她们进来的时候开始,都在伺候付云晴,也没有吃过东西、休息过。

“昀湘。”苏月娄吩咐道:“你将她两个带下去,吃点东西,再换两身衣裳。”苏月娄说着,看向付云晴:“你也是,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现在竟然这样狼狈。要是我爹见到了,一定会怨我招待不周。”

“青绾。”苏月娄又吩咐道:“带付小姐去我的浴池洗漱吧,洗漱过后换身衣裳。”

“你们几个,去禀报张姨娘,就说兰城的付家八小姐到了,中午准备些好酒好菜。还有将仙云阁的次院腾挪出来,打扫一番,要是付小姐愿意在仙云阁,就让她住在次院。”

“是。”几个丫鬟双双离开,去安排事宜了。

付云晴和巧云巧月离开之后,仙云阁只留下苏月娄和几个粗使丫鬟,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昀湘给巧云巧月拿了换洗的衣物后,又带着她们来到女婢用的浴池。等巧云巧月进了浴池后,她便一个人坐在门外,望着远处出神。

前些天本来是好意请秦歌吃饭的。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臭脾气,竟然将秦歌骂了一顿,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她后悔死了。

现下也不知道秦歌是怎么想她的。上次他说过不需要用度之物了的,这倒让她没了去见他的理由。

昀湘正想着,忽然看见不远处,仙云阁的次院门开了,进了几个丫鬟小厮,拿着扫帚抹布等物件,准备打扫。

昀湘见了,也顾不得在外面等巧云巧月,起身向次院走去。

“你们干什么?”昀湘进了仙云阁,就与一个正在扫地的丫鬟面面相觑。

“昀湘姑娘,二小姐说了,若是付小姐要住在仙云阁,就将次院开辟出来,让付小姐住在这里。”那扫地的丫鬟答道。

昀湘听了这话,愣了一会儿,又喃喃道:“是……付小姐要住在这里么?”

昀湘心里有些失落。这是秦歌曾经住过的房间,现在,也彻彻底底不属于秦歌了。他在仙云阁的最后一点生活气息,就要消失了。

“是啊,二小姐让我们即刻收拾出来的。”那丫鬟以为昀湘在问,便实诚地答道。

“可是……若是秦歌他以后要回来,那他怎么办?”

那丫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没有回答她,转身到另一边扫地。

昀湘进了里屋,几个丫鬟正用鸡毛掸子擦拭房里的灰尘,小厮正搬动里面的衣柜。

这房间从前昀湘经常来打扫,所以并没有多脏。只是昀湘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她也知道,秦歌大概是不会回来的了。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打扫。”昀湘说道。

“姐姐,二小姐吩咐我们今天将次院腾出来,你一个人……”

“放心吧,出了事情我兜着。”昀湘是苏月娄的贴身丫鬟,权利也比旁人大些,这会儿既然这样说了,底下的丫鬟小厮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几人互相望了望,便退出了里屋。

昀湘这才坐在秦歌曾经坐过的床沿,抚摸着软丝的被子,心里惆怅。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该收拾了,才将里屋的物件一件件往外搬。需要置换的无非是些空箱子之类的,还有些几本秦歌没有带走的书,和他从前睡过的被褥枕头。

从前秦歌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当下也没有太多需要腾挪的。

昀湘一件件地收拾着,最后将秦歌的枕头被褥揭起,这才看见下面藏了一枚玉佩。

玉佩挽着同心结,有着秦歌一如既往的整洁清秀。她将那玉佩拿起来,却见那玉佩的同心扣上镶着一颗红豆。

同心扣上还刻着一排极小的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是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昀湘将那玉佩收好,想着以往跟秦歌相处对话的点点滴滴,也是十分惆怅。

这厢巧云巧月洗漱完,就一路问路去了苏月娄的房里,此刻付云晴也收拾妥当。几人又坐了会儿,说了些话,才一同往前厅走去。

付云晴穿着一件石榴色的裙子,和苏月娄并肩去往前厅。就见张姨娘和苏府已经在主位上落座了,苏君安今日也在府里,此刻坐在苏父的一侧。

大概是得知了付云晴来苏府的消息,今日苏父用午膳也来得早些。

付云晴跟在苏月娄身后,一同进门:“晚辈是南康侯府的八女付云晴,见过镇国将军伯伯,见过张姨娘,见过……安少爷。”

付云晴和苏月娄熟络,才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现在见了苏家一家子,一言一行都十分得当,颇有大家闺秀的意味。

“哈哈哈!老夫也是听说你来了,想着该用午膳了,才来了前厅等你。”苏父摊手示意付云晴坐下:“坐。”

“谢将军伯伯。”付云晴莲步轻挪,到了苏月娄身旁坐下。

“开膳吧。”苏父说着,夹了面前的一块焖葫芦鸡放到付云晴碗里:“你一路过来,想必一定饿了累了。多吃些,张姨娘和君安兄妹都好相处的。”

“是。”付云晴小声应答着,夹起苏父夹的菜,小口吃着,与刚才在仙云阁狼吞虎咽的形态相差甚大。

“我与南康侯是旧识,早年一起上过战场,也是有些交情的。”苏父问道:“可是你父亲想起老夫了,又抽不开身,所以让你来苏府看看?”

苏父这问话,分明是给付云晴台阶。

第一百零三章 套鹅

“是。”付云晴顺杆往上爬:“前些日子安少爷巡游到了兰城,父亲见伯伯的孩儿都这么大了,又这么能干,所以想到了年少意气风发、与伯伯挥剑疆场的时候。”

“但是父亲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来,所以让孩儿过来看看伯伯,跟伯伯问好。”

付云晴的情商不低,这一番话即表示了南康侯对苏父的思念,又将在场的人都夸了。当下几气氛便活络起来。

“哈哈。”苏父打心眼里喜欢付云晴:“你第一次来京都,一定还没有好好逛逛吧。下午,我便让安儿陪你去逛街。要是你一路过来累了,那就明天,你来京城,一定要看遍了风景再回去。。”

付云晴听了,红着脸低头吃菜。

“父亲,下午孩儿须得在军营和宋陵商量些事,恐怕没有时间。”苏君安不想付云晴抱有幻想,于是斩钉截铁拒绝道。

“既然是军营里的事情,就应当以事业为重的。”付云晴知趣地答道。

“爹,正好我最近无事可做,不如明天我跟云晴去逛街吧。”苏月娄提议道。

“不行。”苏月娄话音刚落,苏君安就反对道:“你身上有伤,这几天就在府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我已经好了!”苏月娄反驳道:“曹大夫说过我只要按时吃药就好,哪有说不能出去的。”

“好,哈哈。”苏齐章不拘小节:“既然月儿没有大碍,那就陪云晴去逛逛。一点小伤,不打紧。”

苏君安这才停顿了会儿:“我让吴昊跟着你。”

付云晴知书达理,又懂得哄人,这顿饭吃得很是欢乐。直到苏君安去了军营,几人才又说了会儿话,才散去了。

仙云阁的次院也腾出来了,付云晴将行李交给巧云巧月布置,又小憩了一会儿,才与苏月娄一同去了街市。

这几天天气难得地暖和些。两人带着吴昊,还有青绾昀湘、巧云巧月,一路乘着轿子来到街市,付云晴的目光就被街市上的小贩们吸引了。

京都的人衣着繁华,街市上各种吃食,各种杂耍,付云晴拉着苏月娄看了一路。

“苏二,你看!”苏月娄顺着付云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有人设了个场地,场外还围了许多人。透过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两人伸长了脖子看,才看见老板手上还拿着许多比巴掌稍大点儿的铁环。

“套鹅了,套鹅了!”老板大声吆喝道:“五两银子十个圈儿,套中了换奖品啊!各种奖品都有咧!”

“苏二,我们去试试吧。”付云晴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好歹也学过些箭术,没问题的。”

“你确定?”苏月娄在苏府呆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种东西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事实上,那铁环被动了手脚,一头稍轻一头稍重,所以想要套中那奔跑的鹅十分不容易。只是一般的人很难察觉到其中的端倪罢了。

“嗯!看起来真是太好玩了。不过这些人也真是无能,竟然都没套中!”付云晴说着,就拉着苏月娄的手奋力往最前面挤去。

两人到了最前面,就看见不远处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奖品。有各色的盆栽,剑兰、月季开得煞是好看;还有各式各样的木器;以及各种花瓶古董。

不过最惊艳、最值钱的,应该还是最高处那一支镶嵌了紫水晶的玉簪子。

只见那白玉簪通体玲珑,簪头上镶着一颗叶状的紫水晶,向下看,还有精致的紫水晶做成的流苏。一阵风吹过,流苏随风轻动,煞是好看。

“苏二,我还从没见过你戴上紫色水晶的簪子呢。那支簪子,你喜不喜欢呀?”付云晴问道。

苏月娄自然是喜欢的。紫水晶就算在京都也极为稀少,有市无价。又因为不可仿制,所以那架子上的紫水晶应当是真的。

见苏月娄望着那紫水晶簪子半天没说话,付云晴又碰了碰苏月娄的胳膊:“问你呢?喜欢不喜欢。”

“喜欢,但是……”

“那不就得了!”付云晴没等她说完,就冲着老板说道:“老板,给我来二十个圈儿。”

早在两人挤进来的时候,老板的眼光就落在了她们身上。她们衣着华丽,行为举止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走街串巷的小贩,就是喜欢遇到这样人傻钱多的。

见付云晴开口,老板就殷勤地往苏月娄这边走来:“这位小姐,您是看上了什么物件儿?”

“我要那个!”付云晴手指向了最高处的紫水晶玉簪。

“哟!那支水晶镶的簪子啊?”老板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付云晴:“那可是个宝贝,须得套上十五次才能换的,还没有人做到过,将它换走呢。您……您确定要那簪子?”

那紫水晶簪子下面,的确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五两个大字。其他的,最多是十。

这老板说话攻心。他料定付云晴人傻钱多,这番话就是存心让付云晴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多换上些铁圈。

“确定!”付云晴接过巧月递过来的十两银子,递给老板:“给我二十个圈儿。”

京都虽说大都是富庶人家,可十两银子也不少了。见这姑娘口出狂言,又出手阔绰,四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

“好咧!”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儿,数了二十个圈儿递给她。

付云晴站在鹅栏边,手上一用力,一个圈儿向着最近的鹅抛了出去。那鹅见铁圈飞来,吓得大叫一声,扑棱着翅膀跑远了。

没有抛中,付云晴有点气馁。不过这才抛出了一个圈儿,还不急。

付云晴又从左手拿过一个圈来,对着只鹅,右手一扬抛了出去。那大鹅些个见了铁圈落下,便纷纷四散而逃。铁圈哐当当落在了地上。

“哎!”周围的人见了,叹息道。

想要赚这老板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的?!

“我还就不信了!”付云晴来了脾气,又拿过一个铁圈来,朝着鹅群抛去。没有丝毫悬念,铁圈还是咕噜咕噜落了地。

就在付云晴准备抛第五个圈的时候,吴昊叫住了她:“付小姐,要不我来吧?”

吴昊是苏君安身边的人,付云晴见自己实在套不准,就将铁圈递给你:“那你试试。”

吴昊接过十六个铁圈,拿起一个来用手掂了掂,鹰一样的目光看向了老板:“老板,您这个铁圈,有些文章啊。”

老板理亏,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笑容却僵住了。

吴昊看准了稍远处背对着他的一只鹅,稍一蓄力,铁圈就朝着那只鹅的鹅头飞去。

为了不惊动鹅,吴昊不像付云晴那样将铁圈抛高,而是使了巧力。铁圈飞得快而轻,众人眼前一花,就看见一枚铁圈不声不响地套在了鹅脖子上。

“好!”一旁围观的人见他套中了,纷纷喝彩道,一时气氛相当活跃。

老板见状,心知吴昊恐怕不是个善茬。奈何众目睽睽,他脸上的不悦神色一闪而逝:“恭喜这位公子,套中一个。”

苏月娄和付云晴相视一笑,回头就见吴昊抛出了第二只铁环。毫无悬念地,那只铁环也稳稳当当落在了一只鹅的脖子上。

“哇!”四周一阵惊呼,紧接着,众人的掌声和喝彩比吴昊第一次套中鹅更甚了。

一连套了十四个,周围呼声不断,老板的脸却一次比一次黑。

到了第十五个的时候,吴昊手中的环出手的那一刻,就听见那老板吹了声哨子,吴昊分了心,出手的铁圈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

那些鹅听见老板的哨子,也都纷纷朝着他跑了过去。吴昊抛出的那只铁环便哐当哐当落在了地上。

吴昊不悦:“你这老板,怎么做生意的?”

“是啊。莫不是看这位好汉快要赢了你的簪子,所以耍赖?”

“我看就是!先前几个套鹅的人输了钱,他数钱数得可开心了。”周围的人见老板这般态度,纷纷酸道。

“不曾不曾!”那老板说着,不悦地给鹅们丢了些吃食,又走开了:“只是过了这许久,鹅们不曾吃食,早已经饿坏了。我丢些食而已,少侠,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个环吗?你继续,继续!”

此刻鹅们都围在老板刚刚扔下鹅食的地方吃食,离吴昊更远了。此刻要套中,对于吴昊来说也有些难度。

老板见吴昊迟迟不肯将最后一个铁环,于是开口道:“这位少侠,看你也是个有功夫底子的,不会不敢赌吧?!要是你迟迟不肯抛这个铁环,就将铁环给我,认输得了。”

“哪里来的无赖!”付云晴听了,怒道:“说好了套鹅的,你将这些鹅引到最角落,不是诚心耍赖吗?”

“哎,姑娘。”老板听了,也是十分不服气,反对道:“那我问问你,刚刚那铁环是不是这位好汉自己抛出去的?这鹅是不是在说定的栅栏里?”

“是。”付云晴答道。

“那不就是了,我又不曾将鹅牵出来,也不曾动过他抛出的铁环,怎么能说我耍赖?”

第一百零四章 黑心老板的报应

“那你将鹅引到最角落,我们还怎么套?”付云晴不满。

“那鹅饿了,不得吃食啊?”老板道。

老奸巨猾!

“不如这样。”苏月娄在旁边,见状发话道:“我们也去买些鹅食来,将鹅引过来。”

“好,我去。”青绾听了,觉得可行,便转身要走。

“哎,不行!”那老板反驳道:“我刚刚已经投了这么多鹅食了,你再投些,是不是想撑死我的鹅呀?”

“大不了我们将这铁环抛完了,再买些。”付云晴说道。只差最后一只铁环就可以得到那支紫水晶簪子了。她可不想苏月娄失望。

“不行,每人限购二十个。如果最后一个套不中的话,那这二十个就算作废了。”老板蹲坐在一旁,分明有些耍赖的意味。

“你很拽啊。”吴昊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慢慢走到老板面前。那老板见了,也不敢小视,缓缓站了起来:“少侠。”

“嘿嘿,少侠。”老板赔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您套,套中了最后一个,那支簪子就是你们的。”

吴昊见这耍赖的厮害怕了,这才回到刚才的位置。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想看老板出糗,纷纷兴致高涨。只是,这鹅还在角落,纷纷低头吃食,实在不容易套中。

吴昊看准了一只,像是要仰脖子姿态的鹅。手上一发力,赌了一把。

很幸运地,下一秒那鹅抬起头来,就被吴昊手中飞出的铁环套中。

“好!”众人纷纷喝彩。

那老板刚刚见了吴昊的凶相,又放了那样的话,此刻不敢不给,于是就将自己的宝贝拿了起来,双手朝着吴昊奉上:“客官,恭……恭喜。”

吴昊拿过,递给苏月娄。

“几位贵人,既然簪子也拿了,那就移步别处吧。小店也没什么别的珍贵物件儿了,前面也有套鹅的,您们可以去那边看看。”那老板见这几人不好惹,再耗下去只有自己血亏的份儿,于是指着不远处套鹅的几个摊子开口道。

苏月娄接过簪子,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心疼那簪子心疼得神情扭曲的老板:“谁说的?我见你这古董花瓶些还不错。”

那老板抬头看她,正想说什么,就见付云晴在一旁帮腔道:“就是!你这个老板欺软怕硬,要是遇到不懂行道的,还不知道怎么忽悠呢。”

“苏二,我们和吴昊、巧云巧月,还有青绾昀湘,一人买他二十个圈,非让这黑心老板破产不可!”

“好!”苏月娄也有心让这老板尝一番教训,于是应和道。

说着,苏月娄已经拿了银子在老板那里换了二十个圈,交到了吴昊手里。吴昊腰间别着剑,一直注意着老板的举止。老板畏惧吴昊,也只能乖乖将铁环交到苏月娄手里。

不一会儿,货架上少了两个古董碟子。

青绾昀湘也换了二十个铁环,将几个花瓶换走了。

见货架上的宝贝流水似地换出去,老板欲哭无泪。今日遇到了硬茬,偷鸡不成反噬把米了。

一行人全都换过之后,那老板货架上只剩下最底下一排盆栽。

老板原以为他们总该满意地走了。谁知道这时候人群中有人起哄道:“少侠,替我赢了那盆剑兰吧,我带回去好讨我娘子开心。”

“我也要!”

“我也要!”

“我尽力。”吴昊淡淡答道。说话间,又已经有人用五两银子换了十个铁环,交到吴昊手里。

不一会儿,就连那几盆“贱卖”的盆栽,也被看热闹起哄的百姓哄抢一空。

“我们走!”付云晴这才满意了,拉着苏月娄就出了人堆,上了马车。吴昊和几个丫鬟搬着古董、花瓶,还有各种赢来的物件,也跟在两人身后。

苏月娄上了轿,掀开轿帘,就见那空架子前的老板掏出方才赚的银子来,一边哭着,一边数钱。

“苏二,你还在看他呢!他活该,谁让他那样耍赖的,活该!”付云晴在一旁,显然刚刚赢了那黑心老板的所有物件儿,出了一口恶气,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苏月娄放下轿帘,拿出那枚紫水晶簪子看了看。至少,他摆放在货架上的东西都是真的。

做这一行的,平日里都靠忽悠人赚银子,收入也算不错。可保不齐哪天就会遇到一两个高手,也许就是一会儿的功夫,毕生的积蓄都要付之东流了。

见教训那老板也差不多了,苏月娄站起来,掀开前方的轿帘。她将一锭金子和一叠白花花的银票递出去,对赶马的吴昊说道:“你回去找刚才的老板,将这一锭金子给他吧。告诉他,以后可不许做这样的事情了。”

“是。”吴昊接过银票和金子,驭停了马。他在苏君安身边呆得久,做事只听吩咐,不问原因。

“苏二,你这是做什么呀?那老板这么黑心,之前还想耍赖来着。再说了,输赢的规矩都是他定下的,我们又不曾耍赖,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银子?”付云晴见苏月娄给老板补偿,愤愤不平道。

“是。”苏月娄搂了搂付云晴,稍作安慰:“输赢是他定的,我们是没必要给他钱。可是他今天他输得那样惨,我也不愿让人说苏家仗着势力欺负人。”

“我们赢来的东西对苏府来说不算什么的,可却是人家所有的积蓄了。我也不愿百姓们知道了,传开了,辱没了苏府的名声。”

“要是是我,我一定不会饶他!”付云晴能够理解了苏月娄,却仍然有些不高兴。

苏月娄掀起轿子一侧的小帘,向外望去。

吴昊拿着一锭金子和一叠银票,双手交叠在身后就踱步到了那老板的面前。那老板正在数钱,一抬头就看见吴昊的身子弓下,朝他压了下来。

“少侠!少侠!”老板见了,慌忙将银子全都揽过,一股脑地塞进胸前的袋子里。

“少侠我就只有这些银子了,您不会是要小人的命吧?!”老板五官拧到了一团,神色如临大敌。

“怎么?欺骗人的时候,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吴昊见差不多了,将银票和金子递了出去:“看你这老板这般奸诈,本不想理会你。”

“我们家小姐心善,见不得你亏损。”

那老板见了吴昊递来的金子和银票,当下也不哭了,满怀期待地伸手去接:“真的?你们小姐……当真如此好心?还……还……”他说着,还张嘴在金子上咬了一口。

十成十的真货。

吴昊见他收了金子银票,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他们驾的马车走去。

“哟!原本以为他今天遇到硬茬子,要倒霉的,谁知道反倒是遇见了活菩萨?”看热闹的人酸道。

“是啊!刚刚还哭得那样悲惨,现在乐得合不拢嘴了。”

“那是哪家的小姐呀?这么大方?”

“苏府的吧?我好像见过她似地……”

人群中议论纷纷,那老板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着吴昊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那阔小姐将轿帘放下,吴昊驾着马车走远了。

京都的繁华一直从早到晚,付云晴和苏月娄并肩而行,又去看了卖艺的耍功夫、做翻糖的捏糖人,又放了烟花,买了些糖炒栗子、松子、梨膏糖等吃食,玩得尽兴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两人在天景楼吃过了饭,才在吴昊的劝说下回了府。

苏月娄和付云晴在街上玩得尽兴,一路欢欢喜喜地回来。她们有说有笑地下了马车,却见苏君安黑着脸,正站在苏府的大门口。

“哥哥。”苏月娄高兴地小跑过去:“你也才回来吗?”

她笑着,将手中的松子举得老高:“这是我和云晴买的松子,你要尝一尝吗?”

“去前厅。”苏君安淡淡地说完这几个字,转身拂袖就走了。

“你哥哥真是的,竟然这样不给你面子啊?”付云晴问道。

“他很少这样的。”苏月娄有点沮丧:“也许是我回来太晚,让他担心了。”

“是啊,二小姐。”门口的家丁见了,忍不住说道:“安少爷下午早早地就回来了。过一会儿就到门口巴望着,还差了人去寻你们,直到你们回来。”

苏月娄撇了撇嘴,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愧疚了。她让青绾昀湘将买来的物件儿都放到仙云阁去,这才往前厅走去。

只是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天,放烟花的时候还被火花燎了裙子,衣裙上也沾了些灰,衣着看起来有些狼狈。

两人进了前厅,就见桌上摆满了菜肴,苏父和张姨娘正襟危坐,显然还没有用晚膳。

前厅的气氛有些凝重,苏月娄一进来,就看见父亲神情严肃的脸。

“爹。”苏月娄福了福身,向苏父行礼。

“用膳了吗?”

“用了。”

“家训还记得么?”苏父开口。

“记得。”苏月娄的心都要沉了下去,还是如实答道:“若是得了准许出去玩,除非特殊情形,否则须在戌时前回来。若有违者,责打三十脊杖。”

“知道你还犯?”苏老爷不怒自威,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苏君安也变了脸色。

第一百零五章 替她受罚

“老爷,算了吧。”

张氏在一旁替苏月娄说话:“二小姐正是贪玩的年纪,又难得遇到情投意合的朋友,难免一时忘了时辰,您先消消气。”

张氏说着,抬手为苏老爷斟茶。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父却不愿就此了结:“不能因为她是嫡出就纵容。”

“苏伯伯。”付云晴在一旁,躬身行礼不肯起来:“要说错,我的错才最大。先前苏二拉着我要回来的,是我不肯。伯伯,您要是一定要罚,就罚我好了。”

“不干你的事。”付云晴是客,苏父跟付云晴说话,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没有转圜的余地:“该罚必须罚!”

“父亲。”苏君安也站起来,躬身道:“妹妹前些天才受了伤,现下还没有好全。父亲要罚就罚我好了,我跟妹妹是血浓于水的情谊,可以为她受罚的。”

“哥哥,我不需要,我……”苏月娄话还没有说完,苏君安一个凌厉的眼刀就瞪了过来。

“你倒是有本事,这么多人为你说话。”苏父望着苏月娄,态度却似乎不变:“来人,将她拖下去,脊杖三十!”

“是。”在苏府苏齐章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前来,将苏月娄架了出去,放在了门外的长凳上。

这些人都是苏老爷的人,根本不会徇私,更不会手下留情。

“啪!”一棍打下来,苏月娄的背上猛地一疼。

刚打过一棍,苏月娄背上一阵温热,就感觉有人欺身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哥哥。”苏月娄诧异地回头,就看见苏君安欺上来的脸。为了不压疼她,他双手撑在了长凳上。

“别动。”苏月娄想反身推开苏君安,他说道。苏君安力气甚大,苏月娄根本推不开。

“啪!”又是猛地一棍。苏君安一声不吭,捏紧了拳头默默承受着。前不久,他才因为没有看护好苏月娄,自己领了二十脊杖。现在受起来,一定是异常煎熬的。

“老爷。”张氏劝慰道:“兄妹情深,二小姐也知道错了,不如……”

“既然他有心袒护,那就打吧,继续打!”苏父说道。

“啪!”又是狠狠的一棍。苏月娄见苏君安冷汗直冒,便用自己的双手叠在了苏君安紧握着的拳头上。

……

这短短的半刻钟,在苏月娄眼里却无比漫长。好不容易挨完了三十军棍,苏君安才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延思院走去。

若是其他人,在这么短的几天时间挨上四五十脊杖,早已经受不住了。

“哥哥。”苏月娄追上他,有些心疼地说道:“我扶你回去吧。”

苏君安乜了一眼苏月娄被烟火燎得焦黑的裙边:“你先去换身衣裳,再来找我。”

苏君安说完便走了,苏父转身向屋里走去:“用膳吧。”

苏君安走后,苏月娄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付云晴来拉她,她才回过神来:“你哥哥对你真好呀。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去看看他吧。”

苏月娄跟着付云晴回仙云阁,想着苏君安为自己受了两次罚,心里就越发愧疚。付云晴见苏月娄情绪低落,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付云晴要是知道苏府家训如此严格,也不会拉着苏月娄在外面疯玩到现在了。

苏月娄换了身衣裳,跟付云晴说了声,就拿着金疮药去了延思院。

吴昊正在里屋给苏君安上药。吴昊一介武夫,指节粗糙,三番两次将苏君安的伤口弄得生疼。

苏月娄来了也没让人通报,三两步就走到了延思院的里屋外。

“哥哥。”苏月娄念着,就推开了苏君安的房门。

苏君安猝不及防,一拉衣袍将自己的衣物敛了敛,正准备系上腰带的时候,苏月娄却推门进来了。

他坐在床上,身上的袍子耷拉着,稍不留心,袍子便向下滑了一滑,露出坚实的胸膛来。

“你这个时候进来干什么?”苏君安望着推门就进来的苏月娄。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少女的羞赧。

“我来看看你。”苏月娄双手捧着金疮药的瓶子,垂头说道:“今天都是我不好,害得哥哥替我受过。”

今天苏月娄夜深才回家,苏君安心里也有火气。他沉思了会儿:“你先出去,等我上好药后,再来说你。”

苏月娄却站着不走:“我……我须得亲自给哥哥上药,看过哥哥的伤势后,才放心些。”

“月儿。”苏君安皱眉:“你是女子。”

“今日都是我不好。”苏月娄说着,眼泪就连珠子似地落了下来:“若是我不能为哥哥做些事情,看看哥哥的伤势,我会一直忧虑的。”

见到苏月娄落泪,苏君安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你别哭。”他这样说着,看了看吴昊,吴昊便识趣地退下了。

苏君安趴在床上,任由苏月娄将他的衣服掀开。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触目惊心的伤口,轻咬了下手指:“伤这么重,曹大夫有没有来看过?”“不曾,都是些皮外伤,敷上药,几天就见好。”

苏月娄知道苏君安性子倔强,也没再争执。她将药瓶子的木盖打开,轻轻蘸了些药膏,抹在了苏君安的伤口上。

苏月娄的指节和着药膏,冰冰凉凉的,掠过苏君安的伤口,让他心上泛起了涟漪。

苏月娄细致地替他涂抹了药膏,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延思院。

今夜苏月娄受了罚,整个苏府仿佛沉寂下来了。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安排好了付云晴的住处,才回房歇下了。

因为今晚的事情,苏月娄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身,出了里屋,就看见昀湘端着水盆候在外面了。

昀湘进了屋,替苏月娄递上干净的湿帕,苏月娄擦了脸。昀湘却慢吞吞地湿帕洗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离开。

苏月娄就算心里一直记挂着苏君安的伤,也瞧出了昀湘的异常:“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湿帕洗了三五次,还没洗干净么?”

“小姐。”昀湘开口:“以往小姐说过的,每过上个十天半月,就要差人去看看秦公子。奴婢一次也不敢忘,今天刚巧到了日子了。”

“这样啊?”苏月娄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可是从她跟苏君安巡游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秦歌的消息了。

“说起来,秦歌也是帮过我的人,是该去看他的。”苏月娄想着,昨天也是玩得过了,竟忘了去看看秦歌。

“你往常去,他还好么?”苏月娄问道。

“他很好,他做事认真可靠,深得顾老板的信任,如今在顾家衣铺也算是二把手。奴婢每每去,他也总问起二小姐。可见对二小姐也是感恩的。”

“昨天我挨了那样大一通罚,哥哥也为我受了伤。我若是今天再要出去,可就不识时务了。昀湘,今天你去顾家成衣铺走一趟吧,也算是帮我向秦公子问好。”

昀湘眼里浮现光彩,仍向着苏月娄福了福身:“是。”

得了苏月娄的准许,昀湘就将水盆端了出去,一路走着过仙云阁的院子,去自己房里拿些备给秦歌的东西。

她虽然心里十分高兴,可也生怕叫苏月娄看见,瞧出了端倪。然而苏月娄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昀湘的小心思。

“往常都是昀湘去看望秦公子的么?”昀湘走后,屋里剩下青绾一个人,苏月娄便淡淡问道。

“是,奴婢经常忘。倒是昀湘姑娘记事些。”青绾答道。青绾大概是知道昀湘对秦歌的心思的,可她一向不喜欢告黑状,只替昀湘打了个圆场。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该有些小女儿心思的。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才苏月娄同意昀湘去看望秦歌的时候,透过铜镜,她便已经捕捉到了昀湘一闪而逝的喜悦。

从骨子里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苏月娄任由青绾替自己梳妆打扮:“只是,若是爱而不得的话,便会经历一番痛苦了。我倒是心疼你们,怕你们遇上石头心的人。”

“小姐。”青绾轻笑:“你比我们还要小上一两岁了,怎么说话的口气这样老成?”

“哎。”苏月娄轻叹了口气,便没再回答。

秦歌一向孤傲冷淡,早年经受过那样大的苦难,是不会因为几面之缘就凭空喜欢上一个人的。昀湘的感情就像蔓延的烈火,反而会让秦歌觉得无所适从。

两人未来的结局,苏月娄仿佛一眼就能看穿。

苏月娄轻轻拍了拍额头,将刚才的想法拍散。罢了罢了,看破不说破,说破必有过。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吧,哪个少女没有对不可能的男子动过心呢?

昀湘回了自己屋里,便拿出了自己为秦歌缝的鞋,仔细地看过后,才放进一旁的包袱里。她将昨天从次院找来的玉佩也放进了包袱,却又觉得不妥,又将那枚玉佩取了出来。

那可是她留下的唯一一件秦歌的东西!

上次秦歌说了不需要金银衣物,这次昀湘便备下了一双鞋、一些吃食,一直心心念念等到了快到中午,才动身去看望秦歌。

第一百零六章 送她淡紫色披风

顾家成衣铺里,秦歌正在与熟客商谈着。

一位女客看中了成衣铺里一件刚完工的淡紫色狐狸毛披风,可是磨破了嘴皮,秦歌也只是笑着打圆场,介绍其他类似的衣物。

就算那阔太太出到了百两黄金,他却怎么也不肯将那件披风卖给她。

昀湘前来,见到秦歌,想起上次离开时候的尴尬,一时竟迈不动步子。

秦歌一抬头,就看见她朝着铺子里探了探头,见他看过来,又侧过身躲到铺子外面去,他原本笑着的神色也僵住了。

秦歌跟里面几个女客道了抱歉,就出门来见昀湘,依旧是谦谦有礼的模样:“昀湘姑娘。”

昀湘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上次……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

“你在说什么?”秦歌眼咕噜转了转,也许是想化解尴尬,他仿佛不知道昀湘指的是什么,将目光看向了她手中提着的包裹:“上次不是说过我在这里吃穿不缺吗?怎么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哦!”昀湘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今天倒是没有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双鞋……还有苏府膳房带来的些点心。”

昀湘见秦歌主动问起,便将包袱打开:“小姐让我拿来的,有桂花糕、栗子糕,你要不要尝尝?”

秦歌拿起一枚栗子糕来,尝了一口,点了点头。栗子糕香甜的气息就在嘴里蔓延开来。

“现下也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昀湘特意在苏府等到了接近上午的时候再出发,就是为了能再请秦歌吃顿饭,改变上次自己给秦歌留下的糟糕印象。

“我……”秦歌本想拒绝,一时却找不到理由。

“正好我饿了,我们便先去吃饭吧?”昀湘提议道。

“铺子里还有些事,我一时走不开,要不,我让铺子里的小厮陪你去?”秦歌说道。

“这可不行。你是小姐的朋友,小姐特意让我来看你的。我总要知道你的近况,才好跟小姐讲。否则,小姐怎么知道你在成衣铺过得好不好?”

秦歌嘴角几不可闻地弯了弯,落在昀湘眼里煞是好看:“好。”

秦歌长得俊朗,来顾家成衣铺的女客大多是认识他的。这会儿见两人说笑着,眼睛纷纷朝着他俩瞧了过来,好似要找寻些八卦。

秦歌背对着那些女客,自然是看不见的。可这样好奇而又有些艳羡的目光被昀湘看在眼里,却十分受用。

若她有机会日日来,她一定会日日来的。

两人挑了个街边的面摊子。面摊陈设简单,过往的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地,不像上次天景楼包房那样安静,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秦歌点了两份打卤面,又点了些小菜,和昀湘对坐着,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真厉害。”昀湘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顾家成衣铺做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被顾老板培养成了顾家成衣铺的总掌柜,所有的账房流水都会经过他。

秦歌低头浅笑:“也是蒙了老板照顾。”

“那也是你的本事。我刚刚看见成衣铺的女客都在看你呢,可见她们也是喜欢你的。”

秦歌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回答,气氛一时有些僵。

“打卤面好了!”小二说着,将两碗打卤面端到了两人面前,再将碟子里的菜摆放上去:“您慢用。”

“你就不问问二小姐?”昀湘问道。

“是该问的,只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吃了上次的教训,秦歌在昀湘面前说话难免小心些。尤其是关于苏月娄,他更不敢多说。

秦歌拿起一双筷子,吃起面条来。

“二小姐前些天回来了,只是赛马的时候受了伤。所以不能来看你,还是我来的。”昀湘答道。

“她受伤了?”秦歌手中的面还没有送进嘴里,听说苏月娄受伤的事情,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么?”

“原本是严重的,幸好遇到了一位神医,所以已经没有大碍了。”昀湘说完,便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在成衣铺里,整日都做些什么?”

“管进货、对账。”秦歌说完,也没再说话。两人吃完了面,秦歌结账,这才送昀湘离开了。

昀湘今天总算见到了秦歌,可大概是因为上次不欢而散的缘故,两人却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她也算是喜忧参半。

苏月娄早上刚起,就和付云晴一同去延思院看苏君安。苏君安早些时候就已经去了军营,所以并没有在延思院。

苏月娄等了一上午也没见苏君安回来,在前厅用完了午膳,也就回房去了。倒是付云晴心细,将煨好的鸡汤盛在食盅里,送到苏君安房里,用火炉煨着。

昀湘从成衣铺回来,也回了仙云阁。

苏月娄回仙云阁,正和付云晴说着话儿,就见一个看门的家丁捧了一件淡紫色的衣物来:“二小姐,有人托小的给您送一件衣物。说天渐渐凉了,还请小姐保重身子。”

“哇!”倒是付云晴先被那件衣服给吸引了。她上前去,将那件披风从领子处小心地提起,展开来。

只见这件淡紫色披风上,绣着些游纹的兰花,领子上是洁白的狐狸毛。整件披风看上去华贵大气,又十分赏心悦目。

“真好看,正好和你昨天赢得的簪子相配呢。”付云晴说着,转过头来看苏月娄:“可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你了,给你送这样用心的东西?”

“我不知道。”苏月娄摇摇头,又看向一旁的家丁:“这件衣服是谁送过来的?”

“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公子。他只是说小姐若是看了披风,一定就知道了,不必多问。”家丁如实回答道。

“我们去门口看看,也许他还没走呢!”付云晴好奇,提议道。

两人起身,青绾昀湘替她们开了门,冷风就往里屋灌了进来。最近天气真是越发地冷了,那件披风也真是及时。

两人一同往苏府大门走去,却见大门口除了看守的家丁,空无一人。

“刚刚送东西的公子呢?”苏月娄问一旁的家丁。

“哦!”那家丁回答:“那公子等了一会儿,说家里还有些事情,就离开了。他说改日得了空再来看望小姐。”

苏月娄看着披风细密的针脚,心里疑惑。

“小姐,这件披风,应该是秦歌送来的。”正在这时,昀湘说道:“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在他店里看见了这件披风的。当时一位妇人出了百两黄金,他都不肯卖。”

“可见他对小姐是上心的。”昀湘低头,喃喃道。

苏月娄的手抚过披风柔软的缎面,嘴角淡淡挂着笑意:“让他费心了。”

见不到人,苏月娄也就和付云晴一同回了仙云阁。

不远处的柏树后的轿子里,秦歌放下了轿帘,对着马夫说道:“走吧。”

“公子,你也真是奇怪。”马夫见这个公子出手阔绰也好相处,说话也轻松些:“你要是想见一个人,就大大方方见就是了。”

“大不了她看不上,你也算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了,无怨无悔。何必到了门口,却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秦歌苦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近乡情更怯。

她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府嫡女,是亭亭玉立的皇亲国戚;而他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戏子,若不是蒙了苏月娄相救,他现在恐怕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终日被生父母榨取利益。

他在世人面前永远光鲜亮丽、谦和有礼;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自从付云晴来了仙云阁,仙云阁便比往常热闹些。而相府的宋如嫣,情况却并不好。

大概是前些日子听了苏君安的那番话,她便一直郁郁寡欢,怎么哄也不见好。今天去了一趟军营,回来更是将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了。

“宋姑娘,你在家吗?”门外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宋姑娘?”也不知道哪个男子是谁,宋府竟为他放了行,现在正锲而不舍地敲着宋如嫣的房门。

宋如嫣本不想理,可那人敲门实在执着。她只得让婢女起身去开门。

“宋姑娘,听说你在家,我带了些补品来看看你。”那人笑脸相迎,说道。

宋如嫣抬头,却有些吃惊:“是你?”

这不是当初在长街上眼见着她出丑的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孙喜吗?

“你来干嘛?”宋如嫣只跟他有这么一次正面的交集,对于他突然登门送礼感到有些突兀。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孙喜有些腼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我……”

“没有!”宋如嫣没等他说完,便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郁郁寡欢,也没有放不下任何一个人,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是,我只是……”孙喜一时有些尴尬。

“我与你并不相熟,没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出去吧。”没说上两句话,宋如嫣就开口下了逐客令。

第一百零七章 宋如嫣到访

“好。”孙喜愣了愣,将那些补品放在宋如嫣的屋里,便转身离开了。宋如嫣重重地将门关上。

“孙喜!”孙喜出了宋如嫣的房门,正要离开,却被宋陵叫住了。

“陵少爷。”孙喜苦笑着,依旧打了声招呼。

“看过了?倔脾气?”宋陵问道。

“是。”孙喜答道。

“哎……今天你也是好心来看她。”宋陵手搭在孙喜的肩膀上:“只是我这妹妹一根筋,实在是难以劝说……”

“没事。”孙喜浅笑着:“我只是过来看看她罢了。你是她哥哥,她好歹会听你的,让她……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好。”宋陵点点头,孙喜才离开了。

孙喜前脚刚走,宋如嫣后脚就将他带来的礼品统统扔了出来,又猛地关上了门,丢出去的礼品正好被宋陵接了个满怀。

“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见我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指不定心里有多奚落我呢!”孙喜还没走远,宋如嫣就骂了起来。

宋陵回头看了看刚出相府大门的孙喜,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当下踹门进去:“小姑奶奶,你消停些!”

“那孙喜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亏得人家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要我说呀,要是那小子肯娶你,你猜应该偷着乐呢!”

“他?他不过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宋如嫣说着,眼泪便滚落下来:“那天我在长街上遇见他,他就问我,是不是那个十八岁了还没嫁出去的相府小姐。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呢!”

他要是真有心奚落你,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气受?你这样的刁钻性子,他还不跟你计较。”

宋陵坐下来:“你今天去军营,早早地就回来了。也不吃不喝的,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

宋如嫣垂头,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今天她去军营,见到了苏君安。要是往常,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他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可是他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了。她关心他背上渗出了血,可他却躲她如洪水猛兽一般,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看到他这样漠然的态度,她便想起那个晚上,他满眼厌恶地将她的脖子扼住,几乎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甚至想将他不堪的心思传扬出去,让他身败名裂。可是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当日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她若是将这件事情传扬开了,说不定也是害了宋家。苏君安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哥,你觉得,苏君安有没有可能,会爱上自己的亲妹妹?”宋如嫣试探着问道。

“啥?”宋陵对宋如嫣的问话感到十分意外:“我看你是魔怔了。他苏君安就算是断袖,也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啊。”

“而且,听说苏府最近来了个兰城的贵小姐,长得国色天香,对他也是有几分心思的。现下在京都传得广呢。我看,他如果真要婚配,八成……”宋陵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话没说完就闭了嘴。

“兰城的贵小姐?”宋如嫣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他们才见过几面呀?怎么会……”

“人家已经跟你坦白了,我看你还是死心吧。而且这些天孙喜都来了好几回了,今天才见到你。”宋陵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要不等你缓过来,试着接纳他吧。”

“他?”宋如嫣似乎有些鄙夷:“他有什么本事的?还不是仗着他爹的官位才勉强算得上京都的贵公子?没了他爹,他什么都不是。”

“姑奶奶!”宋陵苦口婆心:“你都快十九了!那苏大看不上你,还有谁肯要你,真心待你?难道你要当一辈子老姑婆不成?!”

“你出去!”宋陵的话戳到了宋如嫣的痛脚,她便拿过一旁的枕头砸向了宋陵。

“你!”宋陵伸手档过,对宋如嫣的行为也十分不满:“你继续这样吧,迟早有一天你要后悔的。”宋陵说完,便转身离开。

“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啊?!人家嫌弃我笑话我,你也来跟着踩我一脚吗?!”宋如嫣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兰城的贵小姐,兰城的贵小姐!宋如嫣靠在门上,心里一团乱麻。

这兰城的贵小姐,也不知道是自视甚高,真以为自己貌若天仙能感化一颗万年不化的石头心;还是跟她一样,只不过是个苦心痴恋的可怜人罢了。

今日宋如嫣去军营,也听了些言语,说苏君安为了替自己的妹妹受罚,生生领了几十脊杖。

苏月娄和付云晴两人在院子里笑闹着,就见宋如嫣前来。苏府的家丁大多认识她的,所以为她放了行。

“如嫣姐姐?”苏月娄正和付云晴玩得尽兴,就见宋如嫣缓缓走了过来。两人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宋如嫣。

“哟,这就是传说中貌如天仙,兰城的贵小姐?真是好看。”宋如嫣缓缓走过去,又看向苏月娄:“难怪最近月儿妹妹都不曾找我玩了,原来是有了新玩伴。”

苏月娄不是傻子。当日平白从马上摔下去,她不是没有对宋如嫣起过疑心的。只是没有证据,再者说了,弄僵了宋相和苏府两家的关系,对谁都没好处。

“姐姐说岔了。”苏月娄礼貌而不失疏离:“大概姐姐有什么要紧事,我从马上摔下来,这十天半月,也没见姐姐来看我一次。”

“实在是……”宋如嫣道来:“我是有心想着妹妹的,可是每次见到武安将军,我就……”

自从当日在听水榭发生了争执,宋如嫣和苏君安之间的关系就已经降到了冰点。宋如嫣为了苏君安的事情终日郁郁寡欢,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苏月娄的死活?

再说了,苏君安不是知道是她下的黑手了么?只是她们之间各自裹挟着秘密,所以谁都不会先说破罢了。

“哦!”正在这时,一旁的付云晴就开口说话:“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大龄剩女……宋相的女儿?”

打从宋如嫣进门,付云晴就感觉到了她的敌意。而且,苏月娄从马上跌落摔伤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你!”宋如嫣被一个陌生的小女子这么说,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原以为兰城的贵小姐有多么蕙质兰心,谁知道一开口就暴露了乡野村妇的本性。可见传言终归是传言,往往与实际并不相同。”

“那不见得。”付云晴笑着,说道:“传闻中的宋家小姐,和我现下看见的宋家小姐一样。”

“你……”付云晴机敏,宋如嫣争不过她。

“宋家小姐苦恋武安将军,十八岁也不曾出嫁,难道不是实情吗?”

看宋如嫣脸红,付云晴还不打算放过,想着好好为苏月娄出一口恶气:“依我看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姑娘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免得当了老姑婆,惹人非议。”

“你以为你千里迢迢从兰城来到京都,主动送到苏君安面前,他就会爱你吗?”

宋如嫣心头的火气再次被付云晴勾起,她面对着付云晴握紧了拳头:“你一个黄毛丫头,你懂什么?我告诉你,除了他的妹妹,他谁都不在乎的。你今日嘲笑我,来日自然有别人嘲笑你。”

“别自作多情了,识相的话自己滚回你的兰城去吧!”

“关你什么事?我与苏二要好,我就要住在苏伯伯家!”宋如嫣比付云晴高出一头,这会儿付云晴抬头,直视着宋如嫣的眼睛:“苏二善良,她肯给你三分薄面,我可不会。你要是冒犯了我,我便会和你计较!”

“计较!”宋如嫣被她的言语刺激,当下就扬起了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计较。”

说着,宋如嫣就作势要打付云晴。

“住手!”苏月娄站在两人身边,眼疾手快握住了宋如嫣的手腕:“如嫣姐姐,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付云晴起争执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怎么,她那样羞辱我,你也跟她站在一边么?你忘了我教你骑马、带你捉蛐蛐、给你做衣服了么?”宋如嫣如是说道。

“付云晴就算说错了话,可她……”苏月娄话还没说完,宋如嫣手一扬,见挣脱不开,就下意识地推了苏月娄一下,将她推了一个趔趄。

“啊”苏月娄并没有多少防备,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宋如嫣虽然身形窈窕,一副弱女子的模样。可她常年跟着宋陵混迹军营,力道不小。

“小姐。”青绾昀湘见了,慌忙上前去扶她。

付云晴见了,骂了一句“泼妇”,也上前来拉苏月娄起身。宋如嫣却不肯罢休,推开了拦在付云晴面前的巧云巧月,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宋如嫣将付云晴拉扯着转过身来,将她抵在了一旁的柏树树干上。又用簪子抵住她的脸:“你不就仗着年轻貌美所以肆无忌惮吗?你以为喜欢他的漂亮女子少吗?

第一百零八章 争执

宋如嫣双眼通红,绝望地摇着头:“其实你与我一样,好可怜,又好可悲!”

“够了!”正在这时,响起了苏君安的声音。宋如嫣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脸漠色的苏君安。

“叮叮当……”宋如嫣手一松,手中的簪子就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大哥……”宋如嫣轻声喊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向苏君安解释。

却见苏君安一步步朝着她们走过来,满目冰霜地看着宋如嫣:“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她们起争执么?就是仗着和你哥在军营里学的那点本事作威作福的么?”

“不是,我是来看你的,我是,,,,,,”宋如嫣百口莫辩,伸手从袖子中掏出一小瓶药来。

“你来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干系。”苏君安背对着她,声音淡漠:“云晴小姐是苏府的贵客,还请宋姑娘不要与她有所争执。”

“舍妹前些天才从马上摔下来,伤还没有好全,也受不住惊吓。”苏君安终究下了逐客令:“宋小姐,你可以走了。”

宋如嫣双眼含泪地听完,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哥哥。”苏月娄说话,打破了原本的僵局:“她好歹是宋相的女儿,这样会不会”

“哎。”苏君安也不知道说什么,走到两人面前:“你们没事吧?”

苏月娄和付云晴都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算苏月娄身形高挑、付云晴性子泼辣些。可在宋如嫣面前,两人还是瘦弱得跟小鸡仔一般。

苏君安说着,伸手拿起苏月娄刚才撑地的手:“我看看。”

手上只擦破了一点点皮,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两个,以后见到她,也不要与她争执,离她远点。”苏君安说完,便回去了。

宋如嫣一个人茫然地走在街头,风吹乱了她的发,眼泪也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滑落下来,她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个药瓶。

今天明明是来给苏君安送药的,没想到,竟被他看到了这样难堪的一幕,还听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哟,这谁家的妞啊!泪流满面的。”路过的几个地痞流氓见了满面泪痕的宋如嫣,出口调戏道。

宋如嫣如同熟得正盛的红樱桃,她长相不赖,前凸后翘的身材更是引得路人都要多看几眼。早几年的时候她也更是京都的香饽饽,各家提亲的公子哥儿都快把相府的门槛踏平了。

若不是因为痴恋苏君安,错过了女子最好的年龄,京都的贵家子弟,怕是任由她挑选的。

宋如嫣本不想理会那几个流氓,打算绕道走。谁知那几个流氓不识相,又跨过来挡住宋如嫣的去路:“你要是被谁欺负了,跟哥哥说说,哥哥替你出气去。”

宋如嫣这才幽幽地开口:“欺负我的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就凭你们几个泼皮无赖,怕是惹不起。”

“哟!”其中有人不满:“说谁泼皮无赖呢!”

“就说你。你们整天在京都横行霸道,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主儿!不是吗?”宋如嫣正愁一肚子悲伤和火气没地方撒,没想到竟然有人在眼下挑衅她。

“敬酒不吃吃罚酒!”带头的地痞被这样骂了,怎么肯善罢甘休:“兄弟们,把她带回去,今晚咱们开开荤!”

“我告诉你!”带头的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在这京都里,和我这么说话的女人,无一例外,最后都被卖进了青楼。要是你晚上服个软儿,伺候好爷了,爷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儿上,说不定”

那人说着,伸手就要去摸宋如嫣的下巴。

宋如嫣侧身躲过,又伸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宋如嫣抓的是那人的四根手指,她顺着那人的手指压了下去:“你说谁呢。”

“啊”带头的痞子吃痛,惨叫一声,另一只手伸出,想要去掰宋如嫣钳制住他的手。

宋如嫣手上一用力,又一脚踹向那人的小腹,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这四两拨千斤用得极好,宋如嫣并没有出多少力气,就将那头头掰折了手指,一脚将他踹倒在小摊贩的货架上。

“说不定什么?”风吹起宋如嫣的发,依稀可以见到她满目的寒光。

“你”那带头的痞子趴在地上,心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好惹,可又不好在众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命令道:“给我上!”

四五个痞子抄起木棍等目之所及的木棍,竹竿等,朝着宋如嫣打去。宋如嫣后退两步,拿起搁在墙角的一根扫帚,翻身躲过一根木棍后,手上的扫帚毫不留情朝着那动手的痞子打了过去。

路人见这边起了争执,也纷纷在几人周围围了个圈儿。那几个地痞流氓常年欺凌百姓,专横惯了。没想到这会儿遇到个不声不响的硬茬,吃了暗亏。

不到二十招的功夫,那些流氓都被宋如嫣用扫帚打趴在地上。

这会儿百姓们见这女子将他们打翻在地,纷纷鼓起了掌:“好!好!”

“打得好!”

“以后再作威作福,被我撞见了,我便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宋如嫣说完,也没有停留,扔下扫帚,朝着相府走去。

原本要送给苏君安的小药瓶,现在也被摔坏了,药膏流了一地。

苏君安回了延思院,苏月娄前来和他说了会儿话,又替他换过药后,才离开了。

原本付云晴在主院和苏月娄说话的,苏月娄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也猜到了她小女儿的心思:“今天从宋如嫣走后,你都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

“可是因为我哥哥?”苏月娄问道。

“是啊。前些天,安少爷还因为替我们受过,捱了三十脊杖的。今天为了替我们出头,得罪了相府的小姐,若不是他,恐怕那个疯女人刚才都要将我毁容了。”

苏月娄淡淡笑着:“你既然担心着,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付云晴有些难为情:“我我一个女子,已经从兰城追到京都了,再要去延思院,那我多没面子呀。”

苏月娄听着付云晴的话,依旧淡淡笑着:“是。哥哥在这方面确实木讷了些。可他如今二十四五了,也该娶妻了。”

“我知道,哥哥成家了,也许就会搬出苏府去,那时候就不常见到了。往后一定会疼嫂嫂比我多。”

“可是哥哥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比起别人,我宁愿是你。”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苏月娄和付云晴也熟识了,两人十分投缘,。

下苏月娄也劝说起了付云晴:“不管怎么样,对于喜欢的人,总是要抓住机会试一把的,不是吗?”

“你说起这些总是一套一套的!”付云晴噘嘴,又有些抱怨地说道:“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还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呢”

苏月娄听完付云晴的话,原本风和日丽的脸由晴转阴,当下她垂下头来:“我没有喜欢的人。”

苏月娄前世被梁玉霄伤得太狠了。可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的,所以她只能埋藏在心里。今生今世,有哥哥疼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哥哥,迟早是要娶妻的呀。

“苏二,你生气啦?”付云晴见她这般模样,有些慌了,又哄起她来:“我不该主动问你这个的,你要是不喜欢男人,咱们不提了,好么?”

“噗嗤。”苏月娄一笑:“看你紧张的。”

“我没有喜欢谁,也没有不喜欢谁。”苏月娄想起自己的娘亲来:“我只是觉得,自古以来,女子对男子动情,都会输得很惨的。”

“就像我娘。”苏月娄娓娓道来:“早年我娘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我爹,那时候家里很穷,她陪我爹吃了许多苦。哥哥比我大十岁,他是最清楚的。”

“可我爹有朝一日在边疆有了建树,飞黄腾达了,便举家搬迁到了这里。皇上又是赏金银又是赐宅子的,我爹就”苏月娄想起那些往事,有些哽咽。

“总之,苏府的钱财一多,女人也多就了。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我娘就是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所以,于我而言,爹爹是好爹爹,却不是好丈夫。我的余生,一定不会轻易押给一个男人的。”

“苏二”付云晴意识到,自己刚刚问出的话戳到了苏月娄的痛处,当下有些后悔:“我不该问的,早知道你心里有这样大的伤疤,我提它作甚?!”

“我真是”付云晴说着,懊恼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哎!”苏月娄阻止道:“好好地,说归说,你恼什么?”

“好啦!”苏月娄哄她:“我不是有哥哥和你吗?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哥,你就自己去看看。我想,我们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你挑扶摇舞,他应该是认真看了,对你也有好印象的。”

“真的?”付云晴脸上浮现了光彩:“你是说”

第一百零九章 误会

“嗯。”苏月娄点点头:“哥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心里想什么,若是不想让人知道,都会藏得很深。所以,你自己去试试比较好。”

“也是。”付云晴说道:“说起来,我来京都也有半月了,父亲母亲应该急坏了。”

“若他对我有心,那我便留下来,求苏伯伯给我爹写一封信。若他对我无意”付云晴垂下眼眸,神色黯淡下来:“那我也该死心了。”

付云晴是个大胆的女子,当下决定了,便在仙云阁备了些熬好的补汤,用食盅盛了赶去苏君安的延思院。

苏君安这会儿没什么要紧事情做,这会儿正在延思院的书房看书。付云晴让人通传了,便走了进来:“武安将军。”

苏君安的目光落在书本上,并没有抬头:“云晴小姐和月儿交好,这会儿怎么不陪着月儿,到我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你。”付云晴站在苏君安的面前,说道。

“坐吧。”苏君安说道,书房烘着暖炭,总比外面暖和些。可气氛却有些僵持。

“其实云晴姑娘不必送汤来的。”苏君安将书翻了一页,声音沉稳有磁性:“苏府的丫鬟小厮那样多。云晴小姐安安心心做一个贵客,便好了。”

“我是见你前些天受了伤,事情又是因为我和苏二才起的,所以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付云晴说道。

“月儿是我的妹妹,我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你也不用自责。你是月儿的好朋友,心思也单纯,有你这样的姑娘陪着她,她也不至于在府里太闷,我也放心。”

“白天”付云晴突然闪过宋如嫣的身影,便开口问道:“白天那个姑娘,就是相府的宋如嫣吧?”

苏君安听了这话,才抬起头来,望着付云晴。

“我听说”付云晴缓缓说道:“我听说,她苦恋你多年,你却……”

“好了。”苏君安打断付云晴的话:“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娃娃,打听这些做什么?”

“那你……”付云晴鼓起勇气,诺大的延思院里,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你对我呢?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没有。”苏君安没等她说完,便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云晴姑娘,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一定会遇到那个值得你珍惜、值得你付出的人的。”苏君安拒绝道:“至于苏某,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过客?你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么?”付云晴的手紧紧攥着袖子:“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跳扶腰舞,你看得那样入神?我还以为……”

苏君安回想着那日的事情。

那日苏君安似乎是想着苏月娄在东城遭掳劫的事情,以至于付云晴的水袖频频拂到了他眼前,他才抬头看向付云晴。

按理说,台下那样多人,付云晴又专注舞蹈,不该看得那样清楚,又不该那样笃定地说出来的。

他只是因为苏月娄,有一时的恍惚,可这样的理由又不好向她们说起。所以,他才对苏月娄说了那样一个蹙脚的借口。可她不信,她们都以为……

“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入神罢了,并未对云晴姑娘有过什么想法。”

苏君安想起苏月娄那天有些失落难过的模样,心里像被蚂蚁咬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天的事情,是她告诉你的?也是她,让你来跟我说的?”

“是,我们都以为……以为你对我有好感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付云晴不会藏着掖着,既然事情已经挑明,索性就说了。

“是我让你和她误会了。”苏君安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你是待嫁之身,待在延思院久了,恐怕会惹人非议。”

“苏某谢过云晴姑娘的厚爱,还希望云晴姑娘以后,能找到真心相待的人。”

付云晴默默转身,想起初见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下来:“会的,谢谢你让我死心了。”

付云晴并没有去找苏月娄,而是自己回了次院,趴在被窝里哭了一场。

她这样的姑娘,快意恩仇,有什么事情,大概哭一场就好了。苏月娄听说了付云晴的事情,也只默默地端些吃食来,放在她房间里。

自从付云晴从延思院回来,整个仙云阁的气氛似乎都沉寂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苏月娄也迟迟不见付云晴从次院出来,索性自己前去,想好好安慰她一番了。

哪知道一进门,才知道付云晴和巧云巧月已经人去楼空了。问了门口的婢女才知道,早在下午,付云晴从延思院出来没多久,便已经草草地收拾了包袱,匆匆离开了。

屋内陈设依旧,干净整洁,苏月娄送过来的吃食还摆放在桌上,却再没了付云晴的身影,苏月娄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

苏月娄环顾着屋内,只见桌上还有一封写给她的信。

在这里住了许多天,付云晴和苏月娄的感情极好,就算她走了,苏月娄心里仍然留着一份惦念。

苏月娄便将信带到了前厅,用膳的时候跟苏父和哥哥说了这件事情。

这边付云晴刚走,那边对东城岁阳侯的判决也下来了。苏府的嫡系子女和苏父刚用完晚膳,皇上身边的公公便过来传旨。

皇上派去的探子查明苏君安上奏属实,便下了圣旨由苏君安带队,前去东城按律惩处岁阳侯。

接了圣旨,送走了公公,苏月娄也没什么事儿了,便往仙云阁走去。这边苏君安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生气,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苏月娄。

人少的时候,他便找准机会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边:“你跟我来!”

“哎,你……”苏月娄一头雾水。

“我问你。”苏君安将她拉到无人的树后,问道:“是不是你跟付云晴说我看她跳舞看得入神?有是不是你……撺掇她来延思院,跟我说那些话的?”

苏月娄不想回答,低头喃喃道:“可她都走了。”

“是不是?”苏君安执着地问道。

“是。”苏月娄回答。

“我告诉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娶不娶是我的事情。你管好自己就好了,不用给我搭红线。”苏君安第一次跟她说话没好气。

苏君安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苏月娄一头雾水。

也许是因为又要去东城的事情,他才有些急躁的吧。苏月娄这样自我安慰着,便慢慢往回走去,青绾昀湘见了,有些担心她,她却摆头示意没事。

只是,苏君安背上的伤还没好,让他就这样去,苏月娄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还有……

还有郭玉萝,她毕竟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心也善良,不该因为岁阳候和郭玉仪作下的恶,被她们所连累。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岁阳侯倒台了,她的结局也好不了哪里去。

“哥哥!”想到了这些,苏月娄又折返过去,追上了苏君安:“明天你启程去东城,我也和你一起去。”

“不行。”苏君安眸光闪烁:“你待在府里,总比外面安全些。”

经过上次的事情,苏君安已经不放心将苏月娄带出府去了。

“可是我曾经是岁阳候治下的受害人啊,我去了,你不是更有说服力治岁阳候的罪么?”苏月娄说道。

“胡闹!我根本就没把你的事情上报给皇上。”苏君安说完,也就没想理她,转身要走。

“你!”苏月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小跑着堵到苏君安面前:“你干嘛不讲?若是你的妹妹被他的远亲掳去了,不是更有说服力,更能治岁阳候的罪吗?”

“若是你不说,皇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岁阳候的结局已定,该我去做的事情我会去做的。”苏君安看着苏月娄:“你乖乖待在府里。至于你在东城被掳的事情,除了爹和吴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苏月娄刚想反驳,抬头却似乎明白了苏君安的用意。他大概是想着她还未出阁,不想让她的名誉遭受损失,所以才将她被掳的事情捂了下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玉萝她不坏的,还有郭勇。就算岁阳候有天大的过错,他们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的。”苏月娄仍不放心郭玉萝。

郭玉仪第一次害她的时候,若不是郭玉萝及时相救,恐怕苏月娄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我会留心的。”苏君安却害怕前两次的事情再次出现,于是哄着苏月娄:“你放心,这次是去办事,我一定速去速回,不出半月,我就会回来的。”

苏君安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就算苏月娄磨破了嘴皮,苏君安说什么也不肯再带着苏月娄一同去东城。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苏月娄气呼呼地回了仙云阁。

“小姐。”青绾有些同情苏君安:“上次因为小姐的事情,安少爷还自己领了二十脊杖呢。

第一百一十章 善有善报

“如果二小姐有什么事情,安少爷也会很自责的,二小姐也应该站在安少爷的角度想想才是。”

苏月娄想了想,情况也确实如青绾所说,她的气也消了一半。

可是说到底,郭玉萝救过自己一命,这样的恩,若是不报,自己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安稳的。

苏月娄手撑在桌子上,黯然神伤起来。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天不亮的时辰,苏君安便收拾妥当,借着微弱的灯光离开了苏府。

这次去办事,苏君安轻装简行,除了皇上的圣旨,还带了一支得力的军队。行到十余里的时候,方才觉得有些渴了,便在路边的酒家歇息。

“将军,您喝茶。”苏君安正坐下歇息,就听见脆生生一声喊,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人儿已经将一碗茶水递了过来。他头戴竹帽,将脸遮住了一大半。

那小厮模样的人身形瘦小,苏君安一看便知道是谁。

“抬起头来。”苏君安说道。

苏月娄抬头,看着苏君安,笑着喊道:“哥哥,果然瞒不过你。”

“你几时来的?”

“比你们先。”苏月娄诚实地答了,又耍起无赖来:“我不管!这次我就要跟哥哥去东城,要是你不带我,我就一路跟在你身后。”

“你回去吧。”苏君安无奈劝道:“你这样离开了,爹和姨娘会担心的。”

“我已经留了书信了,爹爹这会儿应该看见了吧。我在书信里说了,要跟随哥哥将岁阳候拉下马才回去的,现在要是回去了,多丢人啊!”

“我这次去是办事的,带着你,若是出了意外”

“若是出了意外,那也是我的错,是我一定要来的,不干哥哥的事的。”苏月娄仰起脸来,见苏君安有些动容,又撒娇道:“哥哥,我想去,你就带着我嘛。”

最终,苏君安招架不住苏月娄的软硬兼施,还是雇了一辆马车,带上苏月娄一同走了。

宋如嫣回了相府,想起苏君安白日里的话,就将自己闷在屋内,不吃不喝地到了第二天,才在宋陵的好说歹说下开了门。

“如嫣,你要是心情不好,下午跟我到军营里转转吧。”这个时候,宋陵也不损她了,只想着让她快些从痛苦中走出来。

“哥。”宋如嫣好似下了决心:“从今往后,我便再不想见到这个人,听到他的声音了。所以,军营还是少去为好,免得碰了头尴尬。”

“他不在军营。”宋陵脱口而出:“昨晚宫里来了圣旨,让他去处置岁阳侯,他今天一早就往东城去了。”

“东城?”宋如嫣感到意外:“那那个兰城的小姐呢?她怎么办?也一起去了么?”宋如嫣自然而然地问道。

“你不是说不管了么?”宋陵开口:“她去不去也是人家的事情,倒是你,下午去不去军营啊?”

“不去,没心情。”宋如嫣说完,又将门重重地一关。

刚刚狠下心不过问苏君安的事情的,可是现下一听到他的消息,宋如嫣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想知道。

也不知道那讨厌的兰城小姐是不是也跟去了。若真如传言所说,那兰城小姐若是成了苏君安的未婚妻,她一个苦恋苏君安多年的相府小姐,脸还往哪里搁啊?

宋如嫣这样想着,没过多久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转身出了相府。

她一路骑马来到苏府,问一个家丁:“那个兰城的小姐,前些天住在你们这儿的,这会儿还在吗?”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又朝着宋如嫣摇头摇头。

“那她去哪里了?”宋如嫣接着问道。

“这是主子们的事儿,我们怎么敢过问?”两个家丁想到上次几人在院子里发生过的争执,便不敢向宋如嫣吐露太多。

可这样的话落在宋如嫣耳朵里,她便觉得付云晴跟他一块儿去了东城。

往常她苦恋苏君安的时候,苏君安总是拒绝的。在宋如嫣眼里,如今他竟结了新欢,想来是嫌弃自己年龄大了,配不上他这样战功显赫的将军了。

宋如嫣想着便觉得委屈,驱马回了相府。

此番苏君安带着苏月娄,也纯属苏月娄胡闹,苏君安又拗不过苏月娄,不得不带着她。一路小心谨慎地来到东城,也不敢带她去骑马逛街,直奔岁阳候府。

那日岁阳候的人在驿站里搜出苏君安未曾收下的金银,便知道苏君安大概会参他一本。没想到,皇上的惩处来得这样快,而且,一来便是雷霆手段。

一到岁阳候府,苏君安就命手下的高手围困了府邸,又将岁阳候等人制住,派人进去搜查抄家。

岁阳候府的人,除了郭勇,都在此处了。苏君安也便派了人去捉拿郭勇。

岁阳候早在此前有所准备,将所有的金银都转移到了自己置办的其他宅子处。

搜查出来的财宝并不多,可见岁阳候也是早有准备了。

“郭候,上次来的时候,贵府还是盆满钵满的,怎么今天来,就只有这么些宝贝了?”苏君安看出其中的猫腻,说道。

“哎哟!”郭候跪在地上,应答着:“原是有些财宝的,只是今年收成不好,城里的难民多,所以郭府的钱财,大多都捐出去了。”

若是捐出去了,也还算做了件善事,不过,郭候欺上瞒下,纵容亲戚在东城一手遮天的事情,可不是这么容易被了结的。

“是吗?若真是这样,也算是减轻你的罪孽。”可是该办的事情还得办:“不过于蟒一事,我总还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来人。”

“在。”

“速去请东城县衙来。便说苏某奉了圣旨前来,找他问些话。于蟒一案的卷宗,让他一并带来。”苏君安说道。

“是。”

没过多久,东城的县衙便带着卷宗,火速地赶到了岁阳候府。也不知道是迫于苏君安的压力,还是做了亏心事,这县衙自从见到苏君安,就一直抖个没完。

“我问你。”苏君安和苏月娄站着,其他的参案人员一并跪着。

“于蟒一案,最终结果如何?”苏君安问道。

“于蟒他……他杀了人,害了命,已经伏法了。于家也被悉数抄了家,此事……便算了了。”县衙战战兢兢答道。

“是吗?这东城的治安出了问题,就是这般草草结案的?”苏君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压迫力:“彻查于蟒一案,凡是包庇岁阳侯和于蟒者,一律同罪处理。”

一行人押解着郭侯等人,一路往县衙走去。底下的人也行动起来,搜查岁阳侯的罪证。

一直忙到了晚上,岁阳侯的罪证才收齐了。除了于蟒之外,东城还有几个与岁阳侯有裙带关系的亲戚作威作福,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岁阳侯的恶事被透得干干净净。

按律,岁阳侯当斩。

因为岁阳侯散尽家财、救济灾民的缘故,判决岁阳侯得以留全尸。郭勇常年在军营,对岁阳侯作恶的事情一概不知,也只是贬为庶民。

其余家眷,除郭玉萝有苏月娄求情外,一律流放。

案子判了下来,虽然结果明日一早才会公布,可岁阳侯也算彻底倒台了。不到两个时辰,曾经风光无限的岁阳侯府,已经一扫而空,并贴上了封条。

地牢中,岁阳侯靠在墙上,听见苏君安进来的脚步声,眼也没抬:“从你妹妹被于蟒掳走开始,岁阳侯府就注定遭灾了是吗?”

“你作的恶,足以让郭府毁灭了。”苏君安声音淡定。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妹妹吧。”岁阳侯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步步爬到他身前:“苏大人,我错了,于蟒掳走你妹妹的时候,我也是不知情的。”

“求您高抬贵手,以后郭某唯您马首是瞻。您只要饶我一命,以后您说什么我都照办,绝不会忤逆您,求您放我一马,求您”

“晚了。”苏君安并不会给岁阳候任何机会:“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一手遮天,东城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若月儿那天当真折在你们手里,那今天,郭府的人,我便一个也不会放过了。”苏君安说到这里,郭候抱住苏君安脚的手才松了松。

“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儿子在军中有功,所以得以保全下来;你有一个女儿,也因为救人一命,保全了性命。岁阳候,比起那些因为你不闻不问所以惨死在你亲戚手下的人,你已经很幸运了。”

郭候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苏君安这才准备离开。

“我家玉仪可是你们害死的?”毫无征兆地,郭候突然问起郭玉仪的事情。自从那天郭玉仪背着家人出门后,就没再回来。岁阳候派人翻遍了整个东城,才在一处郊野找到了她残留的衣物,和一只吃人的猛虎。

“她害人在先,自作自受。”苏君安说完,也便没有理会他,自己出了牢房。

忙到现在也没有吃晚饭,苏君安去了驿站,却迟迟不见苏月娄的身影。

女牢里,郭家的女眷们被关在了一处,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却见到了苏月娄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

“哪个是郭玉萝,出来一下。”看守牢房的牢头用钥匙打开门,吆喝道。

郭玉萝缓缓站了出来,跟随着苏月娄往外走去。

“我姐姐,是你害的?”郭玉萝率先说起。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谁,是她自己先招惹我的。”苏月娄转身面对着郭玉萝:“你是个好姑娘,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遭受这样大的变故。”

“判决书下来了是吗?”郭玉萝眼里浮现出期盼:“是怎么样的?我们都会活着,都会好好活着的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爹的缘故,东城不少好人家的姑娘遭了灾。”苏月娄的声音很轻:“若是你爹活着,怎么给她们一个交代?”

“所以”郭玉萝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爹他活不了了对不对?”

“明早你会被放出去,我让人给你备下了些银子。你可以去找你哥,跟他一起走远些,往后开始新的生活。”

“那我娘呢?她们怎么办?”

“流放。”

苏月娄淡淡说着,话落在郭玉萝耳朵里仿佛晴天霹雳:“没了我爹娘,你却让人放了我,你让我以后怎么活?”

“你和郭勇是郭家最后的血脉,你说,你爹你娘希不希望你们活下来?”苏月娄说道:“你们秉性不坏,我让人给你们备些银两,你们拿去做点小生意,往后总会好的。”

“至于你爹娘,他们有自己的业障,有自己的宿命。”

说完这些,苏月娄也没有什么别的需要交代,转身出了女牢,郭玉萝也被人重新押解回去。

苏月娄一出女牢,就看见苏君安:“哥哥。”

“你果然在这里。”

“我来看看他们,毕竟郭玉萝曾经救过我。”

“往后去哪里,总要先跟我说一声。”苏君安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可见是急着找到她。

“好。”苏月娄因为郭玉萝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淡淡答了,跟着苏君安朝驿站走去。

苏君安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郭候便被斩首,其余的人也都一一判决了。

岁阳候人头落地,东城的事情也算了了。苏君安二人便打算再在东城游玩几日,过几天再回京都去。

这日两人去游湖回来,便各自回了屋。吴昊正在门口守着苏月娄,却见宋如嫣过来了。

“月儿妹妹可是在里面?”宋如嫣前来,很是熟络地说道。

吴昊自从宋如嫣过来,便感到十分意外:“如嫣小姐,您怎么”

“我听说云晴姑娘和月儿妹妹到了京都,所以过来看看。”宋如嫣颔首:“自从上次在苏府,我险些伤了月儿和云晴姑娘,心里就十分过意不去。正好最近京都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过来看看。”

“云晴姑娘回兰城了,眼下只有二小姐在里面。”自从上次马场的事情之后,吴昊对宋如嫣也有所防备:“只是眼下二小姐在更衣,要不您稍等一会儿,等二小姐出来了再说?”

“也好。”宋如嫣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她之前还以为付云晴也在东城的:“正好我要向月儿妹妹赔罪,我便去斟些茶来好了。”

宋如嫣说着,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又端了两盏茶过来。

她敲了敲门,苏月娄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谁呀?”

宋如嫣推开门,满脸堆笑:“月儿妹妹。”

宋如嫣侧头吩咐吴昊道:“听说东城的米糕好吃极了。我还没尝过呢,你可不可以去备些,让我和二小姐就着喝茶?”

茶点楼下就有,吴昊也没有多想,想着快去快回,听完宋如嫣的话就朝着楼下走去。

苏月娄的笑容僵住了。她站起身来:“是你你怎么到东城来了?”

“前些天在苏府,我与妹妹发生了争执,现在想来,实在是姐姐的不是。姐姐终日惶恐不安,所以特地来找妹妹,想与妹妹结伴同行,姑且算是赔罪。”宋如嫣说着,端起自己拿来的一杯茶,进了苏月娄的房间,敬了敬苏月娄,这才喝下。

苏月娄却还未动:“姐姐这茶喝得诚恳得很。”

“可是我却想知道,那天赛马,好好的照夜白,怎得平白无故就跌下去了。”苏月娄声音平淡:“姐姐在我后面,可知道为什么?”

宋如嫣神色中闪过一丝心虚,被面不改色的苏月娄捕捉到。苏月娄对宋如嫣有所防备,她递上来的茶,她一口都不会喝的。

“按理说将军府与相府交好,也是京都的一段佳话。不管是朝堂还是私下,两大家族相互扶持,总能走得更远些。可姐姐若是不明白的话,那便有些可惜了。”

“明白,明白的。”宋如嫣站起来,慢慢走向苏月娄:“这次过来,我便是后悔不已,所以才日日想着你。毕竟我有错在先,这些天总是不得安宁。”

宋如嫣拿出个小匣子,从中拿出一对精致的耳环来:“这是我命京都最好的工匠师打造的翡翠紫珍珠耳环,想着你会喜欢的,所以便带来了。”

宋如嫣说着,莲步轻挪,往苏月娄身边靠近,正在此时,苏月娄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

苏月娄立马闭了气,感到不妙地望向宋如嫣。然而此时已经晚了,宋如嫣的身影在她身前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支撑不住,苏月娄双眼一黑倒在了桌前。

宋如嫣将那对耳环重新放入袖中,又拿出一个青玉瓷瓶把玩着:“苏大哥他爱的是你,他可真是个怪人啊”

宋如嫣并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了苏月娄的房间,去了苏君安房里。

与此同时,苏君安也似乎遇到了些状况,此时他正坐在桌前,桌前放着一盏茶杯。

不同的是,苏月娄中了迷烟昏迷过去,苏君安是喝下了迷晴香。此刻他满脸通红,抬起头,却见到了自己不太想见到的人。

“是你?”苏君安有些意外:“你竟然追到东城来了?”

“很意外吗?”宋如嫣慢慢走近:“我原本以为,你会带着付云晴的,哪怕让她做你们兄妹之间的一块遮羞布也好。可你这样,就不怕被别人窥见你的秘密吗?”

“我没有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情,倒是你,龌龊的很!”苏君安说着,似乎不想与她交谈,起身想离开,然而头脑一阵眩晕,苏君安最后还是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现在还想着她?”宋如嫣靠近:“她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如果你你肯要我的话,我会让她安然无恙的。”

苏君安紧握拳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如若不然呢?”

“那我就让她清白尽失,让她成为大梁国的笑话。”宋如嫣嘴角的笑很是冷漠。

“是吗?”苏君安抬起头,眼里似乎有着宋如嫣看不懂的情愫。

宋如嫣此刻也并不想懂。她在苏君安面前蹲下,抬头看苏君安的眼:“苏大哥,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我只是想得到你。我等了你三年又三年,你为什么始终都不曾接纳我呢?”

宋如嫣说着,缓缓起身,坐在了苏君安大腿上,又轻轻用薄唇吻着苏君安的唇:“苏大哥,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我爹都会尽力满足我。只有你,让我这样狼狈,费尽心机。”

苏君安身体滚烫,抱起她来,将她扔在床帐上,又欺身上前,用手抚摸着她的脸。这样的暧昧在两人以往的生活中,是从未有过的。

“君安哥哥。”宋如嫣抓住苏君安的一只手,闭着眼,将脸在他手上蹭了又蹭。

宋如嫣毫无防备之际,苏君安借机拔下了宋如嫣的发簪,眼里寒光一闪,下一秒,发簪就抵在了宋如嫣的脖子前:“月儿在哪儿?”

“你”宋如嫣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苏大哥,你中了迷晴香,走不远的,你当真要去找她?”

“她在哪里?”苏君安说着,手中一用力,簪子就在宋如嫣脖子上留下一道划痕:“你信不信,我让你先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宋如嫣望着苏君安落下泪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可以为了她,要我的性命吗?”

“我不伤害女人,但若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那我也顾不得了。”苏君安说着,手上加重力道,簪子刺进宋如嫣的脖子,血流的更多了。

宋如嫣吃痛,抬脚踹上了苏君安的小腹。下一秒,苏君安便吃痛地后退两步,半跪在地上。宋如嫣见状,坐起身来,喊了一声:“苏大哥!”

苏君安担心苏月娄的安危,再不会留情。他像捕猎一般的眼神锁定住宋如嫣,起身三两步冲到宋如嫣身边,抓起她的头发,便将她的头猛地往桌角上撞:“我再问你一次,苏月娄在哪里!”

“她在护城河边的船上。”宋如嫣靠在床帏边,衣服上也沾染了自己的鲜血。她在苏君安强大的震慑力下,眼神冰凉:“你要想好,踏出这扇门,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君安一心关心苏月娄的安危,顺着宋如嫣说的地方找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宋陵的背叛

远远地,苏君安到了护城河边,就见一艘大船停靠在河岸边,船上似乎还有几个放哨的人。那些人衣衫都是土灰的颜色,看起来应当是东城的流氓混子之类。

“报”有人上前禀报:“来的人是苏家大少爷一个人,这”

“那便留不得这个妮子了。”那人邪邪地笑着,挽了袖子,转头朝着船舱走去:“这倒是个香饽饽,没成想今日合该我们享受。”

几个人说笑着,将船绳解了,任由着船夫将船驾驶到河中央去,又跟在头子后面向船舱走去。

船舱里的一件客房,门一打开,众人就看见了昏迷中的苏月娄。

为首的人先上去了,看向她,伸手摸向她的脸:“这么好看的小妮子,要是杀了,真可惜呀。”

苏君安见几个人解开了船绳,心下着急,撑起一支长竹竿跳到了甲板上,顺着台阶下到了船舱里,就见到了这一幕。

“拿开你的脏手!”苏君安喝到。这时一个男人正解开了苏月娄胸前的衣扣,手正要往里面探去。

虽说宋如嫣的迷烟下得重,但苏月娄只闻了一口,并不算太重,这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见了苏君安的声音:“哥哥。”

“哟,看你满脸通红的样子,莫不是被人下了药?”苏君安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为首的人走到他面前:“识相点!”

说着,那人一拳挥向了苏君安。

苏君安中了迷晴香,睁开眼就觉得整个船都在晃动着。他只能闭上眼睛,凭着自己以往实战的经验侧身躲过,又一拳挥在了那人的脸上。

“有两下子!”那人不甘心:“都给我上!”

底下的人抄起刀剑就冲了上来,苏君安虽然中了迷晴香,却因为以往实战经验多,并没有吃多大的亏,三两下就将那些人打倒在地。

打倒了那些男人,苏君安三两步走进了苏月娄所在的客房,见那些人还想追来,便关上了房门,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苏月娄盖上。

外面踹门声不绝于耳,身后是江河,若是苏君安一个人,一定是有把握冲出去的。可带着苏月娄,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哥哥。”苏月娄见苏君安环顾四周,又轻轻开口喊道。

“你怎么样?吴昊呢?”苏君安蹲下身来,探了探苏月娄的额头。

“吴昊他可能也被他们制住了。”苏月娄问道:“是宋如嫣吗?是她做的?”

外面踹门声一直不断,眼看门就要被人撞开。正在此时,苏君安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慢着。”

苏君安二人变了脸色。是宋陵他也跟着宋如嫣来了东城。

其实早应该想到的。如果是宋如嫣一个人,她怎么制定这样的计划?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给她们二人设计陷阱?!

门外,宋陵已经救下宋如嫣,带着受伤的她来到了此地。

“安少爷,想不到啊。中了迷晴香,你还能跑这么远。怎么?舍妹长得实在不合你的心意么?还是你心里,真的只有你妹妹这妮子一个?”宋陵站在门口,对着里面说道。

“哼!”宋如嫣冷哼一声:“这天下最滑稽的感情,莫过于**!苏君安,你这是在害她,也是害整个将军府!”

“所以。”苏君安捏紧了拳头:“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的?!吴昊也被你们算计了对不对?”

“原本不想害她的,是你不识相,就别怪我们了。”宋如嫣说着,两行泪也落了下来。

宋陵的语气同样不善,似乎丝毫不曾顾及往日兄弟的情面:“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妹妹,那便跟她做一对于世不容的夫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扛得过这十成十的迷晴香!”

“你们。”宋陵对那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吩咐道:“若是见他们出来,便格杀勿论。”

“宋陵。”苏君安也没想到,自己以前要好的兄弟竟然做下这种事情:“我与你是兄弟。”

门外的宋陵沉默了片刻:“我的兄弟有很多,亲妹妹却只有一个。所以,对不住了。”

宋陵说完,门外忽地寂静无声,苏君安横抱着苏月娄,过了好久,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这船上仿佛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苏君安刚才经过一番跑动,又与那些人打斗了一场,现下将苏月娄打横抱在怀里,竟觉得自己全身发热。

“哥哥,你怎么了?”苏月娄也浑身发软,见苏君安这般模样,她尽力伸手去替苏君安擦汗。

“别动。”苏君安抱着苏月娄,静静滑落,跌坐在地上:“你静静睡一会儿,等我好些了,我便带你冲出去。”

“对不起。”苏月娄觉得十分愧疚:“我不该跟你一起来的,是我又连累你了。”

苏君安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你睡一会儿,你先睡一会儿。”

他不想苏月娄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

苏月娄依言,头靠在苏君安胸前,闭上了眼。

苏月娄被苏君安横抱在怀里,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苏君安燥热难耐,看苏月娄的眼神也迷离了很多。

也不知道她是真睡了,还是想给苏君安留下些尊严体面,所以才闭上了眼。

“月儿”没过多久,苏君安轻轻唤着,却听不见苏月娄的回音。

他身上燥热,便轻轻摸出了苏月娄绑在腿上的金乌刀,手上稍一用力,便在另一条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现下只有放血,他才能保持些清醒。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能连累你。”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般美丽大方,再不是从前那个身影消瘦、受人欺负的小姑娘了,可是我一直在乎你啊。我甚至多想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也不知道是在兰城,见到她跳扶摇舞时笨拙的模样,他的心便猛地动了一下;还是在家中,她为他上药的时候,苏君安便喜欢上她了。

他是一直喜欢她的,可这喜欢,和兄妹之情的喜欢,似乎又不太一样。

“我很在乎你。”苏君安低头亲吻着苏月娄,正在此时,外面一阵喧闹打破宁静,众人拦也拦不住,门被外面的宋如嫣踹开了。

那门先前就险些被那些人踹开,已经坏了些,现下宋如嫣踹开只用了一脚。

“终于说出了你的心声是吗?你这个怪物!”宋如嫣说着,提着剑砍了上来。

苏君安见到宋如嫣时,眼中的情愫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意。他侧身躲过宋如嫣砍过来的剑,抱着苏月娄站在了墙面一侧。

只是,抱着苏月娄,他有些施展不开拳脚。

“哥哥,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这时苏月娄也睁开眼,说道。

苏君安却不放心,并不回答苏月娄的话,也不曾放她下来。

“妇人!”宋陵对宋如嫣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也抽了剑走上前来:“如嫣,你打不过他的。”

宋陵看着苏君安:“我从前一直比不过你,现下,我想与你好好比一场。”

“哥哥,放我下来吧,我信你,你也要小心。”苏月娄也说道。现下,敌众我寡,除了与宋陵比试一番,大概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君安不放心苏月娄,迟迟不肯将她放下。

“你放心,你若是赢了,我便会放你们走。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你们的事情,我也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当然,若是你们输了,就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了。”

苏君安在这才靠着墙角,将苏月娄慢慢放下:“看好你妹妹!”

宋陵先发制人,拿着剑就朝着苏君安冲了过来。

苏君安此刻也清醒了不少,躲过宋陵一剑后,转身将站在旁边的一个喽的剑从刀鞘里抽出来。等那喽反应过来,剑已经被苏君安牢牢握在了手里。

宋陵的剑再劈上来,苏君安便用剑挡过。

他向后弯腰躲过宋陵凌厉的攻击,又一个鹞子翻身,从后踢了宋陵一脚。宋陵的招式一向凌厉,苏君安便用了以柔克刚的打法。

只是短短几招,胜负已分。

“你是文官世家,打不过我也是情理之中,切莫逞强。”苏君安念在往日的情谊上,好言相劝。

人多势众,这话被宋陵听去,却更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不甘心一辈子输给苏君安,便握着长剑,再次冲了上来:“你没有将我打倒在地,便不算输!”

苏君安也提剑去挡,现下宋陵杀红了眼,招招用了要命的功夫,苏君安也不敢大意,一招一式都接得铿锵有力。

两人打斗着,船舱内太小,两人便一路从船舱打到了甲板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退开。

终究是实力悬殊,不过十招,宋陵便被苏君安打倒在地。苏君安的剑指着宋陵的脖子:“你输了。”

“是,我哥是输了。”正在这时,苏君安却看见宋如嫣要挟了苏月娄,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站在船岸边。她们的身下,便是涛涛的江水。

苏月娄中了迷香,为了不让苏君安分心,方才才被宋如嫣掳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次相遇

她浑身瘫软,若是掉进了江水里,一定不能自救的。

“可是你不是在乎她的死活吗?”宋如嫣说着,手上的匕首离苏月娄更近了些:“既然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你爱上我。那我便让你恨我,让你每次想起她,都会想起我来!”

宋如嫣说着,身体往后一倒,就带着苏月娄倒向了滔滔江水。

苏君安和宋陵都隔得较远,即使努力奔跑过去,也根本来不及施救。正在这时,却见一道钉索飞过,钉在了船岸上,人影闪过,有人随着两位女子的落水跳进了水中。

所有人都跑过去,围在两人落水的地方观看着,苏君安正要跳下去,却见吴昊搂着苏月娄,抓住钉索,从水中冒出头来。

吴昊挣脱了宋陵为自己设的枷锁,这才急忙赶来,救下了二小姐。

“安少爷。”吴昊说着,抱着苏月娄使了轻功,三两下飞上了夹板。与此同时,宋陵跳下了水,想找到宋如嫣。

“咳咳”苏月娄被宋如嫣拉着跳下水,现下被救上来,猛地咳了几声。

“走吧,先回去。”苏君安担心苏月娄的身体,眼下只想带着苏月娄尽快回去。只是,今日一别,他和宋陵再相见时,就注定不再是兄弟了。

宋陵跳下了水,苏君安抱着苏月娄,他们身边又跟着赶来的吴昊。那些江湖人士也不敢上前拦他们,三人便离开了此地。

苏月娄浑身湿透,被苏君安抱在怀里,没过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京都的马车上。

马车颠啊颠地,将苏月娄摇醒,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苏君安的眼。

“哥哥。”苏月娄轻轻喊了一声。

“还困吗?困就再睡一会儿。”

“不,不了。”苏月娄对上苏君安的眼睛,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头看向他手臂上的伤口:“你的伤,严重么?”

“不严重。”苏君安也转过头看向窗外,马车内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苏月娄也没什么别的话想说,见苏君安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就侧身躺下了,头像最初那样枕在苏君安的腿上。

因为上次落水的事情,苏月娄患上了点风寒,马车行了一路,大约大半个月才回了京都。

重新见到京都的繁华景象,苏月娄感到格外亲切。她风寒也好些了,便掀开轿帘看窗外的风景。

现下冬天了,天寒地冻地,街上人来人往,可角落里仍有蜷缩着、衣着单薄的乞丐。

“哥哥,你看他们多可怜啊,也不知道今年咱们家什么时候会派人来街上施粥。”每年冬天,当外地的难民涌到京都的时候,苏府变回派府里的下人建设粥棚赈灾。

“你看,那是谁?”苏君安顺着苏月娄打开轿帘的地方看去,只见外面一个小小的粥棚里,有人正在忙里忙外地施粥,那些分粥的乞丐似乎都很感激他,口口声声地喊他曹菩萨。

苏君安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说道:“曹大夫?”

两人说着,让马夫停下马,一起往小粥棚走去。

曹大夫正将一锅熬好的粥添到木桶里,再将锅涮了,又添了些生米和水进去。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帮他做事。

“曹大夫?”苏月娄望着曹大夫,轻声喊了出来。

“二小姐?您回来啦?”曹大夫对他们二人并不生分:“你们办完了东城的事情,为什么不多停留几天,好好看看东城的山水?”

曹大夫说着,手却没有停下,一个乞丐递过碗来,曹大夫用汤匙舀了一碗粥,递回给那个乞丐:“刚出锅的,小心烫。”

说着,曹大夫伸手去接另一个乞丐递过来的碗。

“这几天入冬了,许多乞丐吃不上饭,我便在这里施粥。若是有不得当的地方,还望二小姐体谅。”曹大夫笑着说道。

“怎么会?”苏月娄过去,拿起另一个汤勺来,也学着曹大夫的模样接过乞丐的碗,替他们舀粥:“曹大夫医者仁心,实在是我学习的榜样。”

“二小姐……”曹大夫有些意外,眼睛望着苏月娄,似乎不敢相信往日尊贵华美的二小姐,竟也有这样接地气的时候。

“别看了,施粥吧。”苏月娄淡淡笑着,替乞丐盛粥。

“二小姐?”一旁的人听了曹大夫这样称呼苏月娄,有些好奇:“莫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是。”曹大夫不敢多说,苏月娄却大大方方承认了,她含笑打趣:“从前我的脸受了伤,一度被传为京都第一丑女,若是被你们听去了,可别传扬我的坏话啊。”

“哪里。”一位老伯笑着接过苏月娄递过来的粥:“我可是听说,二小姐是京都少有的美人儿,有次在长街遇到了个套鹅的江湖骗子,不仅教训了他,还补偿了一大笔银子呢。”

“就连她的同胞哥哥,也是骁勇善战的大英雄啊,是不是?哈哈哈!”大伯说着,其余人跟着附和着,爽朗地笑着。

“哪里?伯伯夸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苏月娄说着,手上也不停,跟随曹大夫一同施粥。

“咱们二小姐和大少爷一家,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呐!我施粥的银钱,大多都是他们给的。今年,但愿大家都过个暖冬。”曹大夫也应和道。

苏君安下了轿,在不远处看着,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了,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吴昊,你再回去拿几床棉被来。入冬了,他们怕是没有棉被盖的。”

“是。”这里有苏君安守着苏月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吴昊走后,苏君安就坐在不远处的茶肆门口,看着苏月娄施粥。这样的场合,他一个武将若是前去,自然是不太合适的。

京都的乞丐听说城门楼口不远处苏家小姐和大夫在施粥,纷纷传开来,周围的乞丐也越聚越多。

这边苏月娄正施粥,就听到一阵骚动,再抬头,就见到乞丐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四王爷和六王爷、八王爷浩浩荡荡走来。

原来,今日是梁宣帝派他们体察民情的日子,为了多方了解,所以派了他们三人。三人观摩一番回去,还须如实禀报,且写上一篇治国论道的文章。

三人正走在街上,便见到小粥棚旁围了乌泱泱一群人,出于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阵势,原来是苏家二小姐?!”四王爷站在最左侧,一见面就冷嘲热讽:“苏家二小姐千金之躯,尊贵无比,怎么这会儿也学着别人做善事、施起粥了?”

即使今生已经打过照面,苏月娄再见到他,仍然从骨子里升腾出一股寒意想将他挫骨扬灰的寒意。

迫于三位王爷的身份,苏月娄还是缓缓弯下膝盖,朝着几位殿下福了福身:“民女参见四殿下、参见六殿下、参见八殿下”。

“起来吧。”六殿下漫不经心说道。

“我家曹大夫医者仁心,我路过时遇到,就与曹大夫出来施粥,是否也碍着四殿下的事情了?”苏月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梁玉霄一步步走向苏月娄,苏月娄每每见到他,就恨到了骨子里,见他逼上来,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

“你很抗拒我?”梁玉霄看着苏月娄,眼里是看不懂的情愫。

“四殿下尊贵之躯,应该爱惜羽毛才是。大庭广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苏月娄在人多势众的地方,还是不想让他挑出错处。

梁玉霄因为上次苏玉伶的事情,心里对苏月娄一直怀有怨恨,这会儿见她退缩,又向前一步:“为什么不敢看我?抬起头来!”

他说着,伸手就要触碰苏月娄。

苏月娄绝望到了极点,正在这时,只见苏君安从人群中倏然出现,大手握住了梁玉霄的手腕:“四殿下,够了!”

“哟!”梁玉霄眼眸闪过几分意外:“武安将军?”

“我就说镇国将军怎么会放心让他的掌上明珠出来施粥,原来是因为有你保驾护航啊。”梁玉霄说话颇有些酸:“怎么?施粥也是镇国将军的意思?”

“是我妹妹宅心仁厚。”苏君安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不像有的人,久在深宫养尊处优,不知道民间疾苦。”

“你!”梁玉霄朝着苏君安上前一步,整个粥棚剑拔弩张。

“武安将军说得对。”正在这时,梁子邺站了出来,鼓掌道:“施粥救济本来就是好事,四哥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有意做文章呢?”

“再说了,父亲派我们出来视察也是临时起意,这才见到了苏二小姐的一番赤子心肠,难不成,四哥是怀疑父皇身边有内鬼?”

“我只是随口一说,瞧你们,一个个都紧张起来。”梁玉霄也不再问责,说道。

几个男子又互相寒暄一番,这才离开了。苏月娄和曹大夫在苏君安的保护下施完了粥,才一起回了苏府。

曹大夫是个十分乐观的人,也没有受梁玉霄的影响,一路上还在劝慰苏月娄放宽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看望她

兄妹二人回到了苏府,卸了行李之后,又去见了苏父和掌家的张姨娘,便各自待在房里休息了会儿,舟车劳顿,说不累是假的。

苏月娄小憩正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得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是四殿下。”青绾大概顾忌到苏月娄与苏玉伶曾经是死对头,看了昀湘一眼,又不敢大大方方讲出来。倒是昀湘胆子大些:“他今天来,是来给三小姐送结婚物件儿的。”

“是啊。”苏月娄捶捶头,转眼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快到苏玉伶出嫁的时间了:“他如果不来,我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去看看。”苏月娄下床穿了鞋,就往仙云阁外走去。

梁玉霄派来的人唢呐喧天、鞭炮齐鸣,巴不得让整个苏府都知道似的。他身后跟着仪仗队伍,抬着上等红漆黄花梨木的箱子,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模样。

紫东苑也听说了四殿下前来的消息,陈氏母女二人乐得合不拢嘴。陈氏也赶忙让苏玉伶换上最华丽的衣裳,出来迎接梁玉霄。

苏月娄正出了仙云阁的大门,就和梁玉霄、还有一路跑过来的苏玉伶打了个照面。苏玉伶似乎跑得急了些,现下额头出了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

“奴家”苏玉伶努力捏细了嗓子,故作娇羞:“奴家参见四殿下。”

苏月娄朝着梁玉霄福了福身:“民女参见四殿下。”

“你的性子比起从前,柔和了许多。”梁玉霄并没有看苏玉伶,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苏月娄身上:“我还在想,今日进了苏府,若是见了你,还会不会像数月前那样,在苏府大庭广众之下被你羞辱。”

数月前,苏月娄刚刚重生的时候,见到梁玉霄,的确抑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当时没有当场杀了梁玉霄,已经是十分克制的了。

现如今,苏月娄对梁玉霄的恨意仍不会减少,不过,她也想通了,有些事情,总得慢慢儿来。何况现在跟苏君安并肩作战,也算有了照应。

若是因为礼制的问题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传了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四殿下。”苏月娄起身,目光落在仍福身未起来的苏玉伶身上:“您看您的未婚妻,怕是想您想得入了魔。三妹跑了这一会儿,都累坏了吧。”

梁玉霄这才顺着苏月娄的目光朝苏玉伶看去。她身上的衣着虽然华丽,可也已经是去年的样式了,而且因为搁置得太久,衣服已经起了褶皱。

苏玉伶和陈氏如今落魄,这件衣服已经是她最好的了。

梁玉霄眼底的嫌恶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如常的笑容:“三小姐一向体贴的。”

“本王今日来,就为给三小姐送嫁妆。”梁玉霄朝着身后的下属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抬到紫东苑吧。”

“二小姐。”梁玉霄说着,目光斜瞟向苏月娄:“没记错的话,你是要比玉伶大上一岁的,是吗?”

“是。”苏月娄大方承认。

“玉伶都嫁给了当朝皇子,二小姐还没婚配?可要努力了,莫到时候熬成了宋家小姐一般的老姑娘,可要惹人笑话的。”

说话间,梁玉霄的人抬着礼品从苏月娄眼前经过,似乎在嘲笑苏月娄还未婚配。

“谁说她会熬成老姑娘。”正在这时,六殿下也命人抬了些珍宝进了苏府。六殿下所抬的礼品,箱子比梁玉霄的大了几寸,统一用了金丝楠木的料子。

看阵势,梁子邺所带的礼物,似乎还要比梁玉霄带的礼品更多,更贵重些。

“月儿。”梁子邺挥了挥手,那些抬着礼物的小厮都停在了他身后。苏月娄暗自咽了咽口水,她和梁子邺也并不是熟到这样亲密的程度,突然大庭广众下这样叫她,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本王今日来是给三小姐送些婚礼上用的东西。怎么,六弟和苏三小姐有婚约了?还是来下聘的?”梁子邺的礼物将梁玉霄的礼物完完全全比了下去。再看梁玉霄的脸,已经气得发红。

“下聘?若我有一天下聘,一定将肃王府里的半壁江山都送给心爱的女子。我只是来给她送些冬日的衣裳和把玩之物之类,免得她深冬无聊,在府里不好打发时间。”梁子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视看向苏月娄的,惹得她心头一热。

“要是下聘或者送成婚之物的话,这点东西,岂不太小家子气。”

“是吗?”今日梁玉霄完败。明明是秋天,他却觉得脸上发烫。

“哦,不是。”梁子邺说道:“其实也不能怪四哥的。想来四哥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才与她有了婚约的吧。要是心上之人,只害怕委屈了她。”梁子邺眼睛看了看苏玉伶。

苏玉伶虽然垂着头,可也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毕竟曾经对梁子邺倾心过,现在听到这样的话,苏玉伶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梁子邺见梁玉霄脸色越来越黑,见好就收:“将这些东西抬到仙云阁去吧,本王稍后就回府写今天视察京都的文章去。”

梁子邺说着,看向苏月娄。他**裸的目光让她想起了从前。被人设计那一次,在偏房与他有过的短暂缠绵。

她那时候是中了迷晴香,可什么都是记得的。梁子邺并没有占她便宜,反而救了她一次,事后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可见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还有从前仙云阁“纵火”那一次,不也是他出手相救的么?

今天大概也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赶过来救场的吧。苏月娄这样想着,便没有拒绝梁子邺的好意。她得体地福身:“民女谢过六殿下。”

说话间,梁子邺的人已经将礼物往仙云阁抬。来来往往的人听到动静赶过来,见了,也都分外羡慕。

苏君安是男子,在苏府住得更偏远些,这会儿也听到了风声,赶到苏府大院前,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苏月娄垂着眸,脸红红的,面对着梁子邺有些娇羞,那样的神色,苏君安似乎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

“不管他们。”梁玉霄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们把这些东西抬进紫东苑。”

说着,那些人前脚抬着东西往紫东苑走,梁玉霄就在后面跟着。

梁子邺让人将那几个装着礼物的大箱子搁置在仙云阁的院子里,看向苏月娄:“又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今日虽在街上见到,却不曾认真说过一句话,又匆匆而别。

“谢谢。”苏月娄垂眸,对梁子邺心怀感激:“其实今日没什么要紧事的,你还这般费心。”

“小事。”梁子邺抚了抚额头,似乎有点脸红了:“我我还要回府写文章呢,就先走了。”

“嗯。”苏月娄点点头,目送着梁子邺离开仙云阁。

梁玉霄跟着苏玉伶来到紫东苑后,便站在了院门外,任由其他人将礼物搬到紫东苑去。

“殿下。”苏玉伶望着梁玉霄,矫揉造作喊了一句:“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

在场的除了梁玉霄的人,就只有苏玉伶了。梁玉霄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用了,他们将东西搬进去了,本王就走。”

先前也不是没来过紫东苑,只不过那时候紫东苑富丽堂皇,丝毫不像现在所看到的一样。

现在的紫东苑,梁玉霄抬眼所见之处,大多长满了荒凉的杂草。院前的石桌瘸了一条腿,也并未修,可见紫东苑现下过得并不如意。

也是,有苏月娄这样的狠角色在,苏玉伶如何得意得起来。

梁玉霄半眯着眼,想到半年前见到的呆呆傻傻的苏月娄。原本只是看在她是苏府嫡女、是武安将军唯一的胞妹的身份上,想将她收为己用,没想到自己竟然小看她了。

遗憾的是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

“殿下。”梁玉霄眼前,五根手指晃了晃。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玉伶正端了一杯热水,站在他面前:“您喝茶。”

“茶?”梁玉霄并未接过,向茶杯中看去,竟一片茶叶也没有:“一片茶叶都没有,这叫茶?”

苏玉伶红了脸:“实不相瞒。自从上次以来,母亲被禁了足,紫东苑的丫鬟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紫东苑落寞,就是平常的饭食,膳房也是有些苛刻的。”苏玉伶如实说道。

上次的事情虽然是被六殿下将计就计算计了,可终归大庭广众下又丢了颜面,让梁玉霄也跟着蒙了羞,所以苏玉伶也没脸说得太直白。

“殿下,只要您好好待我,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相夫教子,做好殿下的贤内助的。”苏玉伶说道。

现下梁玉霄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苏玉伶得拼命抓住。可听到这样的话,梁玉霄心里便一直犯恶心,敷衍地“嗯”了一声,就要走了:“本王还得回去写文章,就先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了陈氏的禁足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不管苏玉伶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颜面,梁玉霄也绝不会真的释然。娶她也只不过是无奈之举。

今天送礼物来,不过就是因为上次苏月娄设计陷害苏玉伶,让他也丢了面子的事情。梁玉霄一直耿耿于怀,今天知道她回来了,就临时起意,想借机看看苏月娄的难堪,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苏玉伶见他要走,仍然有些落寞。

“四殿下。”正在这时,陈氏在贵嬷嬷的搀扶下,从屋里缓缓走了出来,嘴角还挂着淡定从容的笑容。

梁玉霄回过头,朝着陈氏作揖:“姨娘。”

陈氏微微点头:“您能来看玉伶,我很高兴。”

她似乎生了病,行动缓慢,走向梁玉霄:“其实,从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您没有退婚,我与玉伶都十分感激。我也只有玉伶这一个女儿,只希望她找个强大的靠山,往后便不必跟现在一样,受人欺负。”

“四殿下若对玉伶宽容些,往后便是鞍前马后,我也会为您效劳的。”陈氏发自肺腑地说道。

“姨娘言重了。”陈氏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出于礼貌梁玉霄听她说完话,可并不代表他将陈氏放在眼里。陈氏说完,梁玉霄也只是拱手作揖,然后便离开了紫东苑。

“不管他怎么想的。总之,我傍上了这样一颗大树,还是这苏府的主人,他们以后还得看我的脸色。”苏玉伶说道。

“咳咳咳我听说,今天六殿下也来给二小姐送礼了?”陈氏咳了几声,看着苏玉伶说道。

“那又怎样?”苏玉伶似乎不服气:“就算六殿下喜欢她,可他们没订过亲,一切都不算数,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破坏了!”

“咳咳咳”梁玉霄走后,陈氏咳得厉害。

“娘。”苏玉伶上前搀扶陈氏:“您风寒还没好,怎么出来了?我说了我能处理的。”

“现下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去了医所好几趟,原本刘大夫曹大夫还肯给点药的,如今药童也只推脱说忙,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才好。”贵嬷嬷担忧着说道。

“刚刚该求求四殿下的,如今他怕是都走远了。”苏玉伶说道:“要不,我们再去求求陈叔叔吧。”

陈氏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听着,以后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能提起陈叔叔。”

“为什么啊?”苏玉伶不解:“陈叔叔待我们那样好,而且上次我的病都是他送药治好的,您怎么却不让我提他?”

“你!”陈氏手扬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玉伶,却迟迟没有打下去:“祸从口出,你明白吗?!”

上次的病毕竟不光彩,苏玉伶这才噤了声,见陈氏咳得厉害了,便搀扶着陈氏,往里屋走去。

如今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换上了高挂的红灯笼,整个苏府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

苏月娄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画了会儿花,又觉得有些无聊。她将头歪在桌上,喃喃道:“好无聊啊。”

“噗。”青绾一笑:“我看啊,是六殿下昨天来了一次,总让小姐牵肠挂肚不是?”

“你!”苏月娄听到六殿下的名讳,忽然红了脸:“你别瞎说,人家是皇子,我怎么能……”

“皇子又怎么样?”昀湘也在一旁打趣道:“我看六殿下就是二小姐的及时雨,昨天若不是六殿下及时赶到,小姐恐怕就要受外人的奚落了。说不定六殿下也喜欢小姐得很呢。”

“昀湘。”苏月娄听到这样的话,脸便冷了些。她淡淡坐着,顿了顿:“隔墙有耳。”

昀湘看了看外面伺候着的丫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奴婢不该非议皇贵的。”

苏月娄静默了一会儿,才让昀湘起来。青绾在一旁打圆场道:“小姐也好些天不到安少爷。要不,去看看安少爷吧。”

“算了。”苏月娄却不赞同,转身向院子里走去:“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青绾和昀湘面面相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苏月娄两人从东城回来,就不像往常那样亲密了。苏君安也不曾再主动来过仙云阁。

府中传言二人闹了矛盾。可苏君安两人都是能为对方豁出命去的人,又怎么会轻易闹矛盾呢?!

因为四殿下来看了苏玉玲一次的缘故,苏父似乎没有以往那般冷落苏玉玲了,苏玉玲趁机去了书房,求了苏父好一阵子,苏父才同意将陈氏解了禁足,月奉和吃食等一应如同其他地位同等的姨娘。

苏玉玲有些得意,带着贵嬷嬷回紫东苑的路上,又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走到仙云阁门口的时候,却见苏君安捧了一盆极品矮梅来,将梅花摆在仙云阁的院门口,却不进去。

为了不被苏君安和吴昊发现,苏玉玲拉着贵嬷嬷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注视着苏君安的举动。

“少爷,您要是想她,就进去看看吧。”吴昊说道。

“不了。”苏君安恋恋不舍地望着仙云阁的门,却又不肯进去:“她往后会嫁给别人,会有自己的生活的,我还是不要过多打扰她了。”

苏君安说完,带着吴昊就离开了。

“你说苏君安可真奇怪。”苏玉玲见他走了,从柱子后面出来:“去看看妹妹有什么要紧的?到了门口也不进去。”

“小姐。”贵嬷嬷如今伤也好了,一心想着在苏玉玲母子跟前献媚,好让苏玉玲当上四王妃后,自己也跟着沾光。

“奴婢可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安少爷和二小姐有了矛盾,所以最近才有了隔阂。”

“奴婢看啊,八成是两人闹了不愉快,安少爷想和解,却又顾及着自己的面子。”

“是吗?”苏玉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也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这苏月娄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人日日进进出出的,难免有些不痛快。”

苏玉伶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却顿住了:“你说,既然他们两人闹了矛盾,我还能不能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呢?”

“小姐,你……”贵嬷嬷震惊:“您说的是二小姐?您和她可是死对头,她会真心待您吗?”

“我现在是准四王妃,父亲也会给紫东苑几分面子。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她不会真心待我,也总会顾忌几分皇子的颜面。”

“若是能接近她,说不定还能给她使个绊子,让她尝尝这小半年我曾受过的滋味。”

苏玉玲思索着:“娘说得对,我不能像往常一样,一有情绪就分寸大乱了。对付苏月娄,就要忍辱负重,拿出旁人没有的忍耐力来。”

苏玉伶似乎有了主意,慢悠悠地走着,不忘吩咐贵嬷嬷:“你回去告诉娘,爹已经解了她的禁足了。我慢慢走回去就好。”

这半年似乎过得有些憋屈,苏玉伶如今竟觉得苏府的风光又明艳起来了。

仙云阁里,苏月娄待得闷了,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坐在石凳上听府里的乐姬弹琵琶。一曲终了,就看见青绾手指着门口的一点红色,说道:“小姐,您看。”

苏月娄看见了那盆矮梅的一角,好奇地走过去,将虚掩的院门敞开来。

“哇。”昀湘惊叹着,捧起那盆矮梅来:“这可真好看。可惜我们刚刚都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除了安少爷,还能有谁?”青绾说完,才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默了。

“拿去摆在窗前吧。”苏月娄不冷不热地说了,转身往里屋走去。在场的丫鬟无不云里雾里。往日若是苏君安送来了东西,苏月娄一定是最开心的。

那天在船上,苏君安的话她不是没有听到的。只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这样的事情也就埋在心里了。

可不代表从来不存在过。即使那天是因为别的原因,让他神智不清下说出来那番话,可她现在也无法直面苏君安、无法像往常一般那样亲昵地对待他了。

也许,苏君安也是一样的吧。

一盆矮梅送来,苏月娄也没有了听乐曲的兴致。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六殿下的脸,一会儿又变成苏君安的。

她更想到了前世的梁玉霄,还有最后自己惨死在东宫的模样。

苏月娄想到了前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恨意,正想着,就听见苏玉伶的声音:“二姐,二姐您在吗?”

烦!

苏月娄红着眼出去,就见到苏玉伶捧着一碗羹汤站在仙云阁的院门外。

苏月娄见到苏玉伶时,她便一脸堆笑:“二姐,从前紫东苑落魄,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姐姐。现下四殿下送了些血燕燕窝来,这东西贵重又滋补,我便第一个想到姐姐,给姐姐做了一碗来。”

苏月娄上下打量着苏玉伶以往每每她主动上门,总是不怀好意的。现下大概也是这样。

陈氏前段日子被禁足、紫东苑落魄,也不知道苏玉伶急三火四的性子磨了些没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假意求和

“三妹是准四王妃,是苏府的荣耀,断没有伺候我的道理。”苏月娄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语气透露着疏离。

“这血燕燕窝是四殿下给妹妹准备的,妹妹还是自己享用吧。”苏月娄顿了顿:“听说陈姨娘被解了禁足,恭喜你啊。”

苏月娄说完,便不打算搭理她,转身要进屋。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玉伶眼见她要走,便不甘心道:“我好心好意替你做了燕窝,你不喝也就算了,竟还这般不待见我?”

苏玉伶的话并没有什么作用。仙云阁的院门被昀湘“砰”地一声关上,似乎在表达着她们对苏玉伶的不待见。

苏玉伶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端着燕窝,朝着仙云阁缓缓跪下:“姐姐!”

“玉伶知道自己从前做了许多错事,可是现在玉伶知道错了。姐姐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哼!”昀湘替苏月娄抱不平:“原谅?她倒是说得轻松。那次若不是二小姐聪慧,失了清白的就是二小姐了。现在还有脸来仙云阁哭,呸!”

苏月娄却不恼怒,在石凳上坐下来,漫不经心看着自己水葱似的指甲:“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要翻出什么样的浪来。”

苏玉伶不知道仙云阁院子里的状况,却将燕窝举过头顶,不断哭诉着。苏府外的下人们听到了风声,也就纷纷赶来,对着苏玉伶指指点点。

苏玉伶哭诉得卖力,别人见了也总同情她。没一会儿,仙云阁外聚了许多赶来看热闹的人,小声交谈议论着。

大意无非就是苏玉伶也只是一时糊涂,如今也还是准四王妃,苏月娄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

苏月娄听得累了,盘算着是时候出去了,心中也有了主意,便起身去开门。

苏玉伶见她堆笑着开门,颇有些意外地从地上站起来:“姐姐。”

“妹妹,我怎么会跟你置气呢?”苏月娄使了个眼色,让青绾将苏玉伶端着的血燕盘子接过:“姐姐刚才是想,刚刚仙云阁乱糟糟的,怕污了妹妹的眼睛,所以关起门来,让这些丫头打扫一番才好迎接妹妹。”苏月娄殷勤地挽过苏玉伶的手,拉着她往仙云阁走。

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苏玉伶一时不适应,害怕仙云阁里面有什么陷阱等着她。她便站在仙云阁门外不敢往里面走:“姐姐,我今天来,就是给您送血燕的。”

她从苏月娄的手臂中抽回手来:“既然心意送到了,那我也该回去。最近我娘染了风寒,正等着我回去照顾呢。”

“哎!”苏月娄拦她,伸手把玩她的头发:“妹妹,我们从前是那么好的朋友,你今日不是来给我送燕窝的么?怎么见了我,像见了阎罗王似的?”

“我”苏玉伶想了想:“我说了,我娘染了风寒,贵嬷嬷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那好吧。”苏月娄点点头,装作懵懂的模样:“最近哥哥也不和我玩儿,我一个人怪无聊的。晚上我便来紫东苑找你,我们一起去前厅用膳好不好?”

“这”苏玉伶为难。

从前紫东苑得宠的时候,苏玉伶虽然是庶出,却也有资格和苏父、苏月娄等人一起用膳的。

现下苏玉伶虽然是准四王妃了,可毕竟没有得过苏父的应允,贸然去前厅用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苏父一顿斥责。

“哎呀,三妹,你怎么这么死板呀?”苏月娄极力吹捧劝说道:“你现在是准四王妃,地位尊崇,苏府哪个人不是看你脸色做事的?现下你给苏家长脸,父亲又会说什么呢?”

苏玉伶仍觉得有些不妥,大庭广众之下,苏月娄给她戴了这样华丽的高帽,若再拒绝,自己一定更下不来台。碍于面子,她点点头:“好吧。”

“那咱们说定了!”苏月娄顺势添了一把柴:“晚上我来接你,咱们不见不散。”

苏玉伶点点头:“不见不散。”

说着,她便离开了。

苏月娄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小姐。”青绾有些不解:“你从前那么讨厌她的,怎么今天还要装作待见她的模样。她那假惺惺的样子,我见了就来气。”

“噗嗤!”昀湘噗嗤一笑:“看小姐的样子,一定是有主意了。”

苏月娄嘴角扬起笑来,有人想与她斗智斗勇,她这才觉得日子不那么无聊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间。苏月娄按照约定,去了紫东苑门口,叫住打扫院子的贵嬷嬷,让她喊苏玉玲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苏玉玲慢吞吞走了出来:“二姐,我娘病得下不来床,我还是不去前厅用膳了吧。等会儿贵嬷嬷拿些吃的回来就好。”

她说着,转身就要回紫东苑去。

“哎……”苏月娄拉着她,说道:“不是说好冰释前嫌,做最初一样的好姐妹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言而无信了?难不成你先前在仙云阁外,是说着戏弄我的?”

“不是,我……”苏玉玲被她一说,一时词穷。

“若是因为你快成了四王妃,看不起我这样的姐姐,故意戏弄奚落我,那我可不依!”苏月娄脸色冷了下来,转身要走:“我这就去告诉爹!”

“姐姐。”苏玉玲垂头,想了想,还是答应道:“我跟你去吧。”

跟在苏月娄身后的青绾昀湘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苏月娄挽着苏玉玲的胳膊,一同往前厅走去。

两人一同进了前厅,苏月娄就朝着苏父和苏君,还有张姨娘安甜甜地喊了一声:“爹、哥哥、姨娘。”

苏父原本是很高兴的,可看到苏玉玲时,脸色有些下沉:“听说你母亲生病了,你不在院里照顾你母亲,来这里做什么?”

“父亲……”苏玉玲的脚步僵在原地:“我只是想念父亲了,所以跟姐姐来看看父亲。”

以往苏父疼爱苏玉玲,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可今天苏父的态度,竟十分冷淡,似乎是不将她当作曾经心爱的女儿了。

“你如今是准四王妃,就更要克己守礼。”晚膳的菜一一上桌,苏父似乎有些生气:“你如今难道还不懂嫡庶尊卑吗?”

一时间,前厅的气氛有些尴尬。

“也对。这半年来,你和陈姨娘住在紫东苑,贵嬷嬷又是个难当任的,也无人教你规矩体统。”

“那就让张氏明日给你安排个教引嬷嬷。你也快到了出嫁的日子,总不能以后给我苏家丢人。”

见苏父生气,苏玉玲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爹,是姐姐,是她非要拉着我一同前来的。”

苏父看向苏月娄,目光中有些惊愕。

苏月娄见状,朝着苏父福了福身:“爹。”

“玉伶妹妹单纯善良,想来,之前的事情,不是妹妹的主意。”苏月娄娓娓道来:“而且,女儿也没受到么伤害,现下陈姨娘也知道错了,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

苏月娄看似在为苏玉玲求情。可几个月前陈氏陷害苏月娄,结果搭上苏玉玲的名声的事情,本来已经渐渐被人淡忘,现在又重新提起,让苏父对苏玉玲这个女儿亲热不起来。

“你倒是会为别人着想。”苏父面对苏月娄,语气缓和许多:“可人家未必领情,说不定还想方设法来害你呢!”

“爹。”苏玉伶眼泪汪汪,似乎要落下泪来:“不管怎么说,女儿如今已经是准四王妃。您这样折辱我,不怕驳了四殿下的面子吗?”

苏父本就不太喜欢梁玉霄,这会儿听苏玉伶这样说,似乎还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不管你什么身份,你始终都是我苏家的人,难道还不容得做父亲的说几句?”

“今日解了你母亲的禁足,已经是对你们母女两个的宽宥了。别一天不学好,总是学你母亲的歪门邪道。”

“不是的,我母亲她……”

苏父不想听:“好了,你母亲既然病了,你就回去照顾她。至于你和四殿下的婚事,为父会按照礼制给你最大的体面的。”

苏父说完,便不再说话。苏玉玲也没再自讨没趣,朝着苏父福了福身,才离开了前厅。

苏月娄向苏父赔不是:“今日都是女儿自作主张,让父亲动怒、妹妹难堪了。”

“你倒是还念着旧情。”苏父说了句,就让她起身来:“爹知道你是好意。早年间你和玉伶的确很要好。”

“可惜她有个那样的母亲,性子又有些急躁,这几年没学到陈氏的沉稳,倒是学了一肚子心机。”

苏父替苏月娄夹菜,想起前些天陈氏母女设计害苏月娄的事情仍有些后怕:“月儿,人心险恶。你是这府里的掌上明珠,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害你、算计你呢。”

“爹让你常跟着你哥四处走动,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不管对谁,始终不可轻信,更要懂得保护自己。”

“是,月儿知道了。”苏月娄答着,却又听到苏父发问:“你们两兄妹倒是真奇怪。往日里有说有笑的,怎么这些天都这么沉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会见小五

“咳咳!”一直没发话的苏君安轻咳了几声:“父亲,大概是月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愿跟我说罢了。”

“哪有?”苏月娄急忙否认,又随口说了个理由:“上次去东城,我见如嫣姐姐也跟来了,还说哥哥对我太好,所以有些吃味。我便不敢和哥哥常在一起,免得有的人眼热。”

既然苏君安在父亲面前说她这方面的事情,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哈哈。”苏父并不知道兄妹两人在东城和宋陵兄妹闹翻的事情,这会儿笑着说道:“当真?!我儿这么有魅力,竟然让那宋相的女儿跟着去了东城?!”

“是呢!不信你问哥哥呀。”苏月娄看向苏君安。

“咳咳……”苏君安咳了两声:“别瞎说。”

“不说”苏父在这样的事情上却没有那么八卦:“不过你也已经快二十五了,早些给月儿找个嫂嫂,月儿不是也多个伴儿吗?”

“是啊,是啊!”苏月娄附和着,说道:“我见那付云晴挺不错的,可惜哥哥在这方面就是个木头,前些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人家!”

“嘶……”苏月娄还没说完,桌下的脚上就传来一阵刺痛。她眼睛瞪大,望着苏君安:“你……”

苏君安淡定地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张氏一直没太说话,这会儿见苏月娄和苏君安打打闹闹,打圆场道:“家里就是要这样有说有笑才热闹。这两兄妹,是在想方设法逗老爷开心呢。”

苏月娄这才笑着,将话题引到别处,苏父也没有再提起宋如嫣的事了。只是最近上朝时,宋相总是对他颇有不满,在政见上总与他唱反调,倒是让他有些摸不清状况。

苏月娄用完了晚膳,和父亲姨娘告了别,就要朝着紫东苑走去。苏君安跟在她身后,见她没有回仙云阁,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苏月娄靠近紫东苑的时候,苏君安拉住她,道:“你忘了她之前怎么算计你的?你还敢跟她走这么近?”

先前苏玉玲算计她的事情,苏君安也有所耳闻。

“我……”苏月娄随口说道:“我随便转转,就是转转而已。”

“哥哥。”苏月娄笑着,仰望苏君安:“我要去后山,你去吗?”

苏君安放下戒备来,料定苏月娄也没那么傻,送上门去做人家待宰的羔羊。便放开了她的手,背对她道:“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后山就明日再去。”

“可我闷得慌,哥哥也不陪我了。”苏月娄说道。

苏君安却不敢直面苏月娄:“那你去吧,我让吴昊跟着你。”

苏君安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吴昊却站在苏月娄面前,拱手:“二小姐。”

苏月娄说了去后山,这会儿吴昊跟着,她便不好不去。可她现在却没心情去,只想着去紫东苑打探一下苏玉玲母女的情况。

“二小姐。”正在这时,昀湘似乎看穿了苏月娄的心思:“仙云阁里还熬着您晚膳后要喝的养颜汤呢。要不,您喝了再去?”

苏月娄心里暗喜张姨娘真是给自己拨了一朵解语花啊!

“啊,对!”苏月娄附和道:“那我们先回仙云阁去。”

一行人回了仙云阁,昀湘为她端来养颜汤,新煲好的汤还有些汤,便被放在一旁晾凉。吴昊现下和几个丫鬟站在苏月娄的里屋外,多少有些尴尬。

“吴昊。”苏月娄说道:“这天也黑了,我看,等这汤喝完了,便时候不早。我不去后山了,你也回延思院去吧。”

“是,二小姐。”吴昊说完,转身离去。

“噗嗤!”青绾一笑:“真像块木头。”

吴昊还没走远,听力又好,这会儿听到青绾说这话,转身向后看了青绾一眼。青绾识相地捂了捂嘴巴,吴昊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估摸着吴昊离开,苏月娄便出了仙云阁。她去医所抓了些治疗伤寒的药,才带着青绾昀湘、还有曹大夫几人去往紫东苑,轻车熟路地进了紫东苑:“玉伶妹妹。”

苏玉玲这会儿正在照顾陈氏,听见苏月娄的声音,便出了里屋。她快步走着靠近苏月娄,压低了声音:“都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苏月娄看起来十分愧疚:“白日里都是我不好。我以为父亲已经不生气了,所以擅做主张带你去前厅,没成想倒害你挨了顿骂。”

“小声点!”苏玉玲有些不耐烦,压低了声音说着,看了看里屋。陈氏和贵嬷嬷还在里头呢。这件事情,大概苏玉伶怕陈氏担心,所以并没有告诉陈氏。

“哦!是。”苏月娄捂了捂嘴巴,又将两副药给苏玉伶:“这是我去医所为姨娘拿的药。听说姨娘病了,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呀。曹大夫也来了,要不,请曹大夫替姨娘看看?”

夜晚的灯火中,苏玉玲眼里闪过几分错愕:“你会这么好?”

“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月娄说道:“如今哥哥也不待见我了,苏向薇又一向是个高傲孤僻的,我除了你,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人儿?”

“再说……”苏月娄顿了顿:“你不是要成为四王妃了吗?若是在王府得了宠,可别忘了姐姐我啊!”

苏玉玲眼睑下垂,似乎有些了然。忽而,又摆上一张笑脸:“那是自然的。”

苏玉玲伸手接过苏月娄手中的药:“姐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只是娘得的伤寒已经确诊,就不劳烦曹大夫再诊断一番了。”

“那……”苏月娄见苏玉伶收下药,也不多做停留:“我就先回去了。妹妹你照顾好姨娘啊。”

“好的,一定。”苏玉伶笑着点点头,目送苏月娄离开。

苏月娄转身离去不久,苏玉玲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陈氏生病在即,苏玉伶也只好将她拿来的药煎了。

出了紫东苑,曹大夫不禁问:“小姐,我见您和那三小姐相处,不是很要好的,似乎言行举止间还透露着些许别扭。今日这番,老夫看得不甚明白。”

“是。”苏月娄坦诚相待:“她与我有仇,我请你过去,也并不是真的为了帮她,而是你在场,让她无从诬赖我给她药里做手脚。”

“既然不是真心,为何要送药?”曹大夫不解。

“曹大夫。”此处离紫东苑也有了一段距离,苏月娄便停下来,望着曹大夫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您医者仁心,可是民女一介俗人,不能做到以德报怨。”

“我与她的私仇您且不用管,我敬重您的为人,也无意将您卷入是非之中。只是,若是来日她诬赖我,您能帮我澄清,我就感激不尽了。”

曹大夫低头沉思,之前苏玉玲设计陷害苏月娄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可在苏府待得久了,也是略有耳闻的。

“老夫也听说过苏三小姐的一些事情。”曹大夫想起那日苏月娄与他一同施粥的模样,做了决定:“是非曲折,但由他去。”

“老夫只记得,危难之时,是二小姐和安少爷解我困苦。相信二小姐也并非奸恶之人。”曹大夫说完,行了礼,便告退了。苏月娄等人回仙云阁。

“小姐。”青绾不解:“奴婢不明白,三小姐和您一向不对付的,您为什么还要给她治病的药?”

“过几天,大概你就知道了。”苏月娄胸有成竹。不过,下一秒她便思索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玉玲陪着陈氏禁足的时间久了,她比以往更沉得住气了些,不再是一副横冲直撞的模样。

不过,依照苏月娄对她的认知,她始终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苏玉伶就算表面温驯了,内里依旧藏着一颗害人的心。

既然苏玉伶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与其终日躲着,不如主动送上门去,让苏玉伶放松警惕,也好抓住她的把柄。

今日不是就借着好姐妹的由头,故意摆了她一道吗?

百日里苏月娄可不是好心让苏玉伶在苏父面前露脸。最近苏父解了陈氏的禁足,颇有谅解陈氏母女的意味。

若是这时候陈氏和苏玉伶润物细无声地感动苏父,说不定陈氏母女的地位还有转机。

可若是苏玉玲这时候大喇喇地出现在苏父面前,倒会适得其反,让苏父觉得她成了准四王妃,不将规矩体统放在眼里。

如果苏玉玲现下学聪明些了的话,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可惜她虽说是准王妃,也因为先前有辱门楣的事情人尽皆知,当下在苏府也是不得宠的。

何况现在陈氏还在病中,所以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认下了。

接下来,仙云阁要做的事情就是按兵不动,等着苏玉玲自己送上门来了。

现下天已经全黑了,苏月娄并未回仙云阁,而是去了李姨娘的住所。

李姨娘也算是比较得宠的姨娘了。苏月娄进了春云院中,却并未见李姨娘,而是去见了在茅房做苦力的小五。

小五浑身又脏又臭,这会儿正在倒马桶,忽而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去制衣间

小五一抬眼,就见到了苏月娄。

小五有些惊愕:“二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环境这么差,奴才怕污了您的衣裙。”

苏月娄淡淡笑着,并不着急:“那你就跟我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茅房,在一后花园处,苏月娄主动开口问道:“在李姨娘这里,你过得还好吗?”

“这……”小五欲言又止,似乎不敢说。

“若是你过得好,得李姨娘的欢心,也不用在这茅房刷马桶了。我说得对吗?”苏月娄来之前,也已经打探清楚了。

“奴才原本是跟在陈姨娘身边的。李姨娘又和陈姨娘不对付,前些日子李姨娘指了奴才来伺候,也不过是看陈姨娘落魄,有意羞辱罢了。”

“可惜小五从前不懂,还以为李姨娘给了奴才一个好去处。哪知道奴才刚来春云院几天,李姨娘就因为一些小事打发了奴才来做刷茅房的工作。奴才真是如今才知道受尽欺凌的滋味。”

小五似乎受尽了委屈,浑身脏乱不堪,此刻说起遭遇来,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若是让你重回紫东苑,你愿不愿意?”苏月娄问道。

“紫东苑?”听到这几个字,小五的脸色慢慢由悲伤转为愤怒,他的拳头也捏得紧了:“她们杀了丁香,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才解气,怎么会回去?!”

“嘘……”苏月娄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谨言慎行,你还不明白吗?”

“是,奴才知罪。”小五垂头:“不过,我知道二小姐是好人。那日丁香死在二小姐怀里,奴才都看见了。”

苏月娄仔细观察着小五的神色:“那你……想不想为丁香报仇?”

“报仇?”小五小声说着,错愕地看着苏月娄:“您是说……”

半晌,小五明白过来,连忙朝着苏月娄跪下:“二小姐,丁香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的人。她死的时候,我一直都好恨!”

“我恨自己保护不了她,更恨这些害死她的人。若是能为她报仇,不管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只是……”小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苏月娄问道。小五却迟迟不敢说。

“你若是说出来,那咱们还有得说。若是不说出来,我想,即使我用你,我也会有心结,不能去全心信任你的。”

苏月娄说道。

“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毕竟是亲姐妹,为何……”

“哼?亲姐妹?!”已经过了这么久,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和苏玉玲了。苏月娄一时竟觉得讽刺:“大家族里没有亲姐妹,有的只是尔虞我诈。”

“你觉得,一个想陷害我,让我丢失清白的人,会被我视为亲姐妹吗?”

小五听完,也想起曾经苏玉伶设计陷害苏月娄,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来,于是也就打消了疑虑:“小五唯愿二小姐马首是瞻。”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的时辰后,紫东苑院门外便出现一阵哭号声。口口声声哭喊着求见陈夫人。

陈氏听了动静,才在苏玉伶的搀扶下来到了仙云阁外,就看到了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五。

“哟!”苏玉伶见了他,也忍不住冷嘲热讽几句:“这不是攀高枝儿走了的小五吗?怎么又回来了?”

“三小姐,奴才该死。”小五不住地朝着苏玉伶磕头:“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背叛三小姐,罪该万死!还请三小姐责罚。”

“你今天来紫东苑,是为着什么事情?”陈氏冷静地问他。

“是……”小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半晌,他掀起自己的衣袖来,露出衣袖下遮盖住的伤疤:“陈夫人、小姐,实不相瞒,奴才实在不该受了李姨娘的蛊惑,背叛您的!”

“原本奴才想着,李姨娘好生相劝,让奴才去春云院服侍她,是因为奴才做事认真,看得起奴才。哪知道,前些日子,奴才竟听得李姨娘说,是因为她气夫人从前总压她一头,所以想将紫东苑的奴才全都支走,好让夫人没个倚仗。”

“奴才虽然心中后悔,却没有办法。可李姨娘也忒狠心了些,将奴才打发到了茅房做活不说,还总隔三差五地前来,打骂奴才,说陈夫人教的奴才愚笨低下,活该被打。”

“这……”苏玉伶听了小五的话,有些气李姨娘如此仗势欺人。

“夫人、小姐、”小五磕头,伸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蓝布袋子来,里面似乎是一些银子:“小五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和小姐原谅小五,让小五回紫东苑伺候吧。”

“这是小五的毕生积蓄,全都拿去给夫人小姐应急,还请您别嫌弃。”小五哭着:“若是夫人实在不肯收留小五,小五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便死!”苏玉伶丝毫不同情小五:“谁让你当初做了叛徒,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玉伶!”陈氏拉住她,又将她拉到一旁:“现下你也快出嫁了。老爷却不曾再派些丫鬟仆人,不如就收留了他,也好给你做个使唤的佣人。”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苏玉伶说道:“当初他们见紫东苑落魄,就一窝蜂地走了,如今在别处受了打骂,也才知道回来!”

“你冷静一点!”陈氏安抚她的情绪:“你觉得现下贵嬷嬷可靠吗?”

苏玉伶认真思索了片刻:“贵嬷嬷竟然能对苏月娄说出那样的话来,当然是不可靠的。也不过就是当下无人可用,才让她留在紫东苑。”

“贵嬷嬷的不忠是在暗地里。”陈氏清楚地知道贵嬷嬷的为人:“那些日子我被关在佛堂,若不是未断气的时候抓住她的脚,她未必肯冒死救我一命。”

“可小五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虽说也做过错事,可好歹现下主动回来。”陈氏说道:“我看,要是能够重新接纳他,他定会知道感恩的。”

“再不济,等将你加入了王府,从王府带几个丫鬟奴才回来,再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也不迟。”陈氏说道。

苏玉伶思索一番,觉得陈氏说得在理,便点头答应道:“好,娘说得在理。”

两人重新接纳了小五,收了他奉上的银子,才让他去奴才的澡堂子梳洗一番。

没过多久,张姨娘安排的教引嬷嬷也在她的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紫东苑,经过丫鬟的一番指点介绍,教引嬷嬷也算对紫东苑有了初步的认识。

教引嬷嬷从前是在宫中教秀女礼仪的,如今老了,才出了宫,所以礼仪和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就算对苏玉伶从前的事情也多有耳闻,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来。

如今,紫东苑有了贵嬷嬷、小五、还有教引嬷嬷范姑姑,又因为快要过新年的缘故,紫东苑主院也用府里发的红纸糊了灯笼对联、四殿下送的红纸剪了窗花。

各处看起来明艳爽朗,紫东苑人多了两三个,也渐渐热闹起来了,总算是有了些人间烟火气了。

苏玉伶看着心下欢喜,又快要做准王妃了,便想着出去一趟,买些婚礼用的东西。这日跟着教引姑姑学完了礼仪,便得了苏府的允许,去制衣间挑两套好看的衣裳。

苏玉伶带着贵嬷嬷和小五进了制衣间,远远地就被制衣间挂着的一套狐狸毛淡紫色衣裳吸引了。她惊叹着走过去,摸了摸衣裳淡紫色的皮毛:“这件衣裳倒

是十分好看的。”

“哎!”她叫住一旁的小厮:“将这件衣服取下来,我要穿。”

“三小姐。”小厮在一旁,似乎有些为难:“这是二小姐让人过来定制的衣裳,独独这一件的,奴才可没有那个权利,把这件衣服……给您穿的。”

“哦,原来是姐姐的啊。”苏玉伶望着那件衣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既然是姐姐订做的衣服,我也不好强要了去。那你拿下来,我摸一摸总可以吧?”

小厮闻言,依照苏玉伶的要求,将那件衣服从高高的衣钩上取了下来:“三小姐。”

“真好看啊。”苏玉伶摸着光滑柔软的衣料,忽而问道:“你们制衣间,连杯茶水都没有吗?”

“这……”苏玉伶的意思大概是让小厮去斟茶。

可这偌大的一个制衣间,现下只有他一个人:“原本是有专门斟茶的丫鬟的,可她两个这些天染了风寒,现下来看衣服的人不多,也就只有奴才和另外两个轮班了。”

“三小姐,您稍微体谅则个,奴才一人在制衣间里,按规矩也不能走开的。要不,让您身边的小厮,或者嬷嬷去斟一杯茶来?”

苏玉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贵嬷嬷先看穿了苏玉伶的心思,开口责骂道:“糊涂东西!”

“从前我们家小姐风光时,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般怠慢了?!”

贵嬷嬷声音有些大,惹得小厮十分尴尬:“莫不是现下见安少爷回来了,都去鞍前马后地伺候他两兄妹,倒有意冷落我们准四王妃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做恶被撞见

“哪里敢,哪里敢!”小厮也知道贵嬷嬷和苏玉伶不是好惹的主儿,当下冷汗涔涔。他伸手擦汗:“您和二小姐都是苏将军的金枝玉叶,奴才哪里敢得罪其中一个?不过是有要职在身,不敢轻易离开罢了。”

“那照着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在这里,是有瓜田李下之嫌了?”贵嬷嬷说道。

“不敢不敢。”小厮已经冷汗涔涔。

“本小姐实在渴得紧,你去替我倒茶。记着,要上好的乌龙茶。”苏玉伶对着小厮吩咐道。

小厮仍然有些为难:“三小姐,这上好的乌龙茶,须得到茶坊那边才有得领,这里离茶坊是最远的。奴才若是离开这么久,有人来取衣物怎么办?”

“你放心,我时间多的是,就在这里看看衣服。你只是替我倒杯茶,出了事情我担着。”苏玉伶发了话。

“那行。”小厮躬身行礼:“那奴才先去。”

小厮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苏玉伶也没有追问,任由着小厮离开了。

小厮走后,苏玉伶看向了那件精致的衣裳,眼里流露出恨意来:“小五,你快去医所替我找些蟹子粉来,就说贵嬷嬷生了怪疮,须得以毒攻毒,记着,越毒越好。”

“这……”小五愣了愣:“小姐,贵嬷嬷并没有生怪疮啊,这蝎子粉,是做什么用的?”

“让你去你就去!”贵嬷嬷十分排挤新来的小五:“打探那么多干什么?”

“这里离医所并不远,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快去快回。”苏玉伶提着那件淡紫色衣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吩咐道。

“是。”小五得了命令,只得朝着医所跑去。医所的大夫们听他说是给贵嬷嬷用的,也就没有在意,随手就给了他一包蝎子粉。

小五得了蝎子粉,又急忙朝着制衣间跑去。回去的时候还很早,制衣间的小厮去茶坊还没有回来。

“好了。”苏玉伶见贵嬷嬷接过药粉,便对小五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去外面看看倒茶的小厮是否回来了。要是他回来得快,你就想办法拖他一拖。”

“还有……”苏玉伶威胁道:“若是今天的事情你敢跟别人提起半句,我就夹了你的舌头。”

“是。”小五答应了,行了礼,才退出制衣间,顺带将制衣间的门关上了。

“小姐。”贵嬷嬷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道:“这药粉,是否要撒在这衣服上。”

“你动手啊。”苏玉伶说道。

“这,小姐,我做啊?”贵嬷嬷面有难色地尬笑着:“这若是让二小姐知道了,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是主你是仆,难道还得逼着我来做吗?”苏玉伶呛声道。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的。苏玉伶想着贵嬷嬷动手,要是东窗事发,证明了小厮的清白,那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贵嬷嬷身上,让她担这个罪责好了。

反正贵嬷嬷留在紫东苑,也是权衡利弊之下作出的选择,之前还想着倒戈苏月娄,就算折在这件事上,苏玉伶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再者,贵嬷嬷得罪了苏月娄,成了仇敌的话,也便不能倒戈向她了。

贵嬷嬷自然知道苏玉伶的如意算盘,迟迟不肯动手:“三小姐,要不,我去把小五喊来,让他来做,咱们也好验一验他的忠心?”

苏玉伶拿起一旁的一把剪刀递给贵嬷嬷:“我现在正在验你的忠心。贵嬷嬷,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明白吗?”

“是……”贵嬷嬷战战兢兢伸手,准备去接那把剪刀。

小五正在去茶坊的道路上走着,另一条道路上,背对着小五走来一个人。

是苏君安,他准备来制衣坊取一件衣服的。结果到了制衣坊门口,就见制衣坊大门紧闭,小五似乎是在外面把风。

凭借着多年沙场征战侦查的直觉,他料定里面有鬼,就没有惊动小五,脚步极轻地走过去,站在制衣坊门外听里面的谈话。

果不其然,竟听到一番这样的阴谋!

屋里,贵嬷嬷已经将紫色内衬的腋下分别剪出两个小口,正向着里面倒入蝎子粉。

“砰!”制衣间的大门猛地打开,将贵嬷嬷吓得手一哆嗦,剪刀在手上划破一个长长的口子来。两人齐刷刷地朝着苏君安看去,门外的小五这也才发现苏君安。

苏君安看见贵嬷嬷两人手中的衣物,便心下了然。他三两步走了过去,捏住贵嬷嬷的手腕:“这是干什么?!”

“啊……”贵嬷嬷吃痛,只一味地哀嚎着:“安少爷饶命,安少爷饶命!”

苏君安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说,否则我废了你的一只手!”

“是……”贵嬷嬷看向苏玉伶:“是三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少爷饶命,奴才也是被逼的啊!”

苏君安甩开贵嬷嬷的手,目光看向苏玉伶:“又是你?”

苏玉伶稳了稳心神:“既然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要是想为她打抱不平,尽可以告到父亲那里去。”苏玉伶似乎不怕他:“反正自从你回来后,仙云阁就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倒是我,受了不少冷落。我早就十分厌恶你们兄妹了。”

“我只知道,苏月娄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对付人,倒是你,一肚子的坏主意。”苏君安说着,伸手夺过苏玉伶手中的衣物来,撕开内衬的衣帛,蝎子粉就飞溅了出来。

蝎子粉是用蝎子尾巴研磨成的粉,若是沾染在皮肤上,轻则红肿刺痛,重则中毒身亡。

贵嬷嬷在苏玉伶的指使下将内衬的腋下剪了两个小口,这个地方极不容易被发现,若是苏月娄真的中计,恐怕也会难受好一阵子。这件事情说不定也会牵连刚刚那个无辜的制衣间的小厮。

苏君安见到苏玉伶的杰作,不禁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毒?”苏玉伶仿佛听到了大笑话一般:“跟二小姐比起来,她终究是技高一筹。”

“你还没有回府的时候,她便设计将我的清白毁了。她惯用的伎俩,就是明明看穿一切,却将计就计。不然你以为,紫东苑为什么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

“我告诉你,就连我和四殿下的婚事,也是她一手策划的。世人都以为是我抢了她的,却不知道是她不想要,所以才扔给我的。”

“这样也好。”苏玉伶说红了眼:“如果我有朝一日得势,一定不会放过她!”

苏玉伶话音刚落,苏君安的大手就狠狠掐在了苏玉伶脖子上:“你若是想害她,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咔咔咔”苏玉伶一时喘不过气,发出咔咔的声音。她被苏君安提到半空,双手不断挥舞着,快要窒息了。

“安少爷!安少爷,使不得!”贵嬷嬷见了,也进屋劝道:“再怎么说,三小姐和二小姐博弈中,始终是三小姐吃亏的。您和三小姐都是苏府的血脉,这是做什么哟?!”

“安少爷!”小五也急忙跪下求情:“请安少爷三思,若是你杀了三小姐,会落个什么罪名?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二小姐呢?”

苏君安听了小五的话,才渐渐放开了手。

他不怕死,也不怕得罪任何人,可他总该为苏月娄考虑的。她孤苦伶仃了半生,若是再失去他的庇护,还有他所能给的温暖和关心,那日子一定是十分难熬的。

“咳咳”苏玉伶被苏君安放下来,蜷缩在角落不断咳嗽着。

“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劳什子小姐,还是劳什子王妃,一样不会放过你。”苏君安说完便要走。

“哈哈,哈哈哈”正在这时,苏君安听见苏玉伶在笑。

“大哥,你以为,苏月娄她有多单纯?她总是在你面前表现得楚楚可怜,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我告诉你,她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对付人的手段一套胜过一套。”

“你以为她会真心待你吗?不,等你值得她利用的时候,她便会利用你,让你去对付她的仇人。”苏玉伶眼神缥缈:“爹爹就是这样,爹爹始终是信她的,始终不肯信我。”

“就算我做过错事,可是她从中作梗,最后受害的都是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苏玉伶的眼泪落下来。

此刻她对苏月娄心里的恨意无比强烈!她在秋宴上出尽风头,却让自己在宾客面前丢了面子;她将计就计让自己失了清白,不得已和四殿下定亲谁会真的乐意嫁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啊?!

她还让她在众人面前,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丢尽颜面。所以从此,就算嫁进了四王府,她也永远地低人一等了。

何况,从一开始,苏玉伶就知道,四殿下原本想要的人是苏月娄的。

“大哥。”苏玉伶看着苏君安:“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可我也是你的亲妹妹啊。小时候你也总会带着我和她去玩的。可现在为什么,你对我却没有对苏月娄半点的包容呢?”

第一百二十章 大秘密

“那是以前。”苏君安语气缓和了些:“月儿想做什么,我就会陪着她,保护她。现在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会让她远离你。”

“可我也是你的妹妹啊!”苏玉伶说道。

“在我心里没有妹妹。”苏君安说着,将那件撕破的衣服拿起,便离开了制衣间。

苏君安一路走着,快到仙云阁的时候,特意将衣服上沾染的蝎子粉抖了个干净。

“砰!”苏君安第一次踹开了苏月娄的院门。

苏月娄和青绾等人正在院子里剪窗花,本来有说有笑的。苏君安一踹开门,苏月娄听到动静看过去,便愣了一愣。

见苏君安脸色阴沉,苏月娄便站起来:“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君安将那件衣服甩在桌上,只留下一句:“以后离手脚不干净的人远点。”

说完,苏君安便离开了。

“小姐。”青绾眼尖,见到那衣服便想起了前几天做出来的衣服花样子来:“这不是前些天您命制衣间制作的衣服吗?这”

“莫名其妙!”苏月娄喃喃地说了一句,看着那件破碎的衣服有些心烦。何况苏君安突然闯入仙云阁,总显得有些蛮横强硬:“把它拿出去扔了吧,再让制衣间赶制一件新的。”

“是。”青绾答应着,伸手拿过衣裳。

苏君安有些心烦,便想着去老爷的书房,找老爷聊聊天。

他很想知道,走的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也是直到今天他才听说,当初是因为苏月娄不想嫁给四殿下,所以设计让四殿下迎娶苏玉伶,可是其中的是非曲折,他统统不知道。

苏君安一路去了苏老爷的房门外,就见两个家丁守在房门外。苏君安开口:“老爷在里面吗?”

“安少爷。”家丁回答道:“门外有人求见,所以老爷刚刚出去了。您要是想见他,可以到书房里面等他回来。”

“也罢。”苏君安想和父亲好好聊一聊,就打算到父亲的书房坐一坐。苏府的各方各院都是有自己的书房的。

唯独老爷的书房,除了嫡子嫡女,还有张氏派的人能进来打扫之外,其余人没有邀约,一律不得进入老爷的书房。

苏君安推门进去,环顾书房四周,这是苏父回府后待得最多的地方。只见最里面的帷帐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床。最近的是书桌,书桌后面是书架,桌上左边摆放的是治国论道的书籍,右上角摆着几张画纸。

苏君安环顾着书房父亲的书房,可比延思院的大许多。

书桌的墙上挂着画像,除了一些武将的画像,其他大多数都是正房金氏的。其中一张画像似乎是苏父亲手所画,下面还题了一行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幅画大概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似乎被苏父反复把玩了千百遍,画纸的边缘已经呈现了磨损。

虽说金氏早年生下苏月娄没多久就亡故,可发妻陪着苏父吃苦,想必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苏君安看到母亲的画像,就想到了曾经患难与共的岁月父亲在飞黄腾达后,终究还是娶了那么多姨娘。母亲活着的最后,陈氏一度压过了他们的地位。

即使母亲亡故后,父亲再忏悔,再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苏君安的手摩擦着画像,想起母亲生前的好来,眼睛也湿润了。母亲一向柔柔弱弱,肯为他人着想,却不料结局却这般。

苏君安个子高,伸手就将那副画从图钉上取下来。正在此时,一封信纸一样的东西却掉落在地上。

那原本应该是用浆糊粘在画像后面的,只是年代久远了,突然取了图钉,让那封信纸没有了依附,就掉落了下来。

那封信纸泛黄,也像是有些年代的东西。苏君安将画像重新挂在墙壁上,便捡起地上的信封来。

信封上写着四个字:“金氏亲启。”

苏君安心跳如同擂鼓总觉得这封信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大秘密。他双手颤抖着,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雁鸣关破敌之法。耶鲁楚齐战术卓越,但生性多疑,当用反间计。玉南关,肖飞延,生性大意,当剪除其幕僚涂商。临别特赠范家兵法一本,当朝皇帝仁慈宽厚,是可托之人,望日后建功立业,跻身朝廷功臣行列。”

“另,当日落难至此,险些丧身强人之手,承蒙收留,吾自知体弱,命不久矣。奈何小儿无辜,若能顺利生产,还望二位恩人日后收留、善待于他,今留下金玉满堂玉佩一枚,望日后将小儿取名君安。”

“老爷”正在这时,门外似乎传来了家丁的声音。

那封信苏君安并没有看完。听到声音,他便慌忙将信纸放回信封,又将信封随意塞到一本书下。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苏君安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朝着苏父笑了笑:“爹。”

苏父看了看苏君安,似乎觉得他与往常有点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你今天是怎么了?竟来书房找我?军营里没事么?”

“没有。”苏君安顿了顿:“我原本听说了些妹妹和四殿下婚事的端倪,想过来问问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苏父在书桌前坐下,显得气定神闲:“无非就是你三妹看上了二妹的未婚夫,所以你二妹让出来罢了。”

“可是我听说”

“好了。”苏父打断苏君安的话:“无论如何,木已成舟。”

“难不成,你想让月儿嫁给四殿下那样一个人?”苏父反问道。

“不想。”苏君安知道苏月娄不喜欢四殿下,自己也是一样。只是,若是四殿下曾经做过伤害苏月娄的事情,那他一定要知道,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不就成了。月儿现在既懂事,又能自保,老夫也确实十分欣慰。”苏月娄与苏玉伶两人关于四殿下的事情,还有从前苏玉伶**的事情,苏父都是看破不说破。

他也知道苏玉伶自食其果,只是不点破而已。

苏父的言下之意苏君安也懂了,就向苏父告了别,转身离开了书房。

可是刚刚那封信的内容,还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如果那封信内容属实的话,那他并不是苏齐章和夫人的儿子!

苏君安内心五味杂陈刚刚那封信,真是颠覆了他以往二十多年对自己身世的认知。

苏父想着刚才苏君安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对。环顾书房四周的时候,发现夫人的画像似乎被取下来过。

他走过去,向着画底一摸,那封信却不见了。再看向一旁书架上的书。最上面的那一本书似乎鼓了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苏齐章将书本翻开,就看见了那封信。他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有些不妙。

“来人!”老爷喊道。

“在。”外面的家丁进来。

“方才少爷进来多久了?”苏父脸色不是很好。

“回老爷,少爷进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您就回来了。”一个家丁躬身答了,又问道:“可是书房少了什么东西?”

“不曾。”苏父摆了摆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了,先下去吧。”

苏月娄正在院子里品茶,就见青绾从制衣间回来,回答道:“小姐,我跟他们说了,照着原来的样子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冬衣。”

“嗯。”苏月娄点点头:“那你可有问他们上一件衣服的事情?”

“这”青绾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有问,可大概他们怕得罪什么人,所以一直不肯说,奴婢也没法追问出结果来。”

“好了,我知道了。”苏月娄说着,低头品了一口茶。

“砰!”一颗小石子落在院子里,发出几声闷响。苏月娄向外看去,却见是小五在仙云阁的次院中。

她朝着次院走去:“任何人不许跟来。”

“什么事?”苏月娄走到次院,朝着小五问道。

“小姐,三小姐先前在制衣间,想害你来着。”小五跪下来:“她让贵嬷嬷在你衣服里放了蝎子粉。结果被安少爷撞见了,才将衣服拿走,还训斥了三小姐一顿。”

“是这样?”苏月娄原本也想过这样的原因,可却并没有确认。现在一听小五说起,这才觉得自己误会了苏君安。

怪不得他会气势汹汹地拿着一件撕毁的衣服来找她,就是因为苏玉伶在衣服上做了手脚。他还说过要她离不干不净的人远些的,可她竟没想到是苏君安在保护自己。

“好了,你回去吧。”苏月娄点点头:“以后不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不用来向我禀报了,以免暴露了身份。你放心,苏玉伶欠的人命,我会让她偿还的。”

“是。”小五说完,也就离开了。今天也是因为贵嬷嬷手上中了蝎子粉的毒,又挨了苏玉伶的骂,强令小五去医所拿药,他才有空来禀报的。

小五走后,苏月娄却沉默了。苏君安虽然气势汹汹闯了仙云阁,可毕竟是保护了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牵扯前朝恩怨

也不知道苏君安有没有被那毒性强烈的蝎子粉伤到。

这样想着,苏月娄心里竟有些愧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看看苏君安的好。苏月娄一路进了延思院,就见苏君安将自己锁在了卧房里。

“哥哥。”苏月娄拍打房门:“你怎么了?怎么大白天地将自己锁在书房?”

“你回去吧,我现在想静一静。”苏君安似乎坐在较远的地方,答道。

“我想进来看看你的。你最近怎么老是这样?以往我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吗?你现在有什么心事,有什么疑虑都可以跟我讲啊。”

苏月娄拍打着书房的门,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她索性不敲门了,双手叉腰像是在赌气:“我不管。要是你不给我开门,我就赖在门外不走了。”

屋外静了好半晌,苏君安听不见声音,以为苏月娄已经走了,便想着开门看看。一打开门,苏月娄的身影就倒影在眼前。

苏君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没走?”

“我担心你。”苏月娄的目光落在苏君安的手上,见他手腕处似乎红肿了一片,看样子苏君安像是中了蝎子粉的毒,还不自知。

苏月娄将苏君安的手拉过,有些动容:“哥哥,你因为要保护我,自己都中毒了。你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上心的么?”

苏月娄正要拉着苏君安去找药,却见苏君安收回手,背对她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回去吧。”

“哥哥。”苏月娄不甘心地绕到他面前,再次拉起他的手来:“不管怎么说,我总要看见你擦了药才行。”

“够了。”苏君安却没有好脸色,抽回手来:“你有那样的闲工夫,不如回房去,多学学琴棋书画,将来也好嫁个好人家,我见那六殿下挺不错,也应该是个可以托付的人选。”

“你说什么?”苏月娄有点懵。苏君安刚回来的时候,不是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吗?不是说她一辈子不嫁人也无所谓吗?现在竟然这样?!

“你曾说过,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我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苏月娄说着,委屈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对不起,我”苏君安一时情急,知道自己话说过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苏月娄听到这样的话,也许是伤透了心,转身要离开。

“月儿。”苏君安喊她:“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你会怎么对待我?”

苏月娄不太明白苏君安的意思,不解地转过身去面对苏君安:“你说什么?”

苏君安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些侵略的意味,这是苏月娄以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没什么。”苏君安说道:“你就当我是心情不好,在发疯而已,快回去吧。”

苏月娄心烦意乱地出了延思院,去医所拿了治疗蝎子粉的药,又让青绾送去。自己则百无聊赖,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后山玩水,一整天,她似乎都是闷闷不乐地。

冬日天黑得早,用晚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晚的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只吃着菜,并不说话。

张氏虽然有意活络气氛,却几乎没有人搭理她。这倒让她也有些意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晚张氏还带了苏向薇前来用晚膳,苏向薇一向内向,见气氛不对,又无人说话,便草草地用完了晚膳,早些告退回房去了。

苏父也用完晚膳准备走,苏君安见状,还是将筷子一放:“爹。”

“当年,为什么要为我取名君安这样的名字?”

苏父听到这里,身子一僵。白天里的那封信,苏君安应该是看见了。

“望君平安。”苏父反问:“怎么,对你的名字有意见吗?”

苏父应当是知道苏君安的用意了。只是,现在苏君安是武安将军,这件事情若是被揭穿,后果非同小可,很难说苏君安不会背上欺君之罪。

“既然投胎到了苏家,就要心无旁骛,全心全意替苏家做事,哪至于对名字嫌东嫌西。”苏父面对着苏君安,说道:“你虽是武安将军,可对你的妹妹们却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往后还应当改。”

“再一个,你身为苏家人,与苏家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你能一如既往,恪守自己的职责。”

苏父说完,也就离开了,他说的这番话,在其他人听来像是寻常的教导,可是对于苏君安,又是另外一种意味了。

苏君安不用多想,也就明白了苏父的用意,当下就向着苏月娄看去。苏月娄却不知道苏君安白天在苏父书房里发生的事情。

她见苏君安的手腕没什么大碍了,便有意躲避着苏君安。用完晚膳后,在父亲后面也离开了前厅。

原本想着苏君安即使知道了,过一段时间就会想通。毕竟苏府家大业大,苏君安又是嫡长子。可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还没到用早膳的时辰,就看见延思院的小厮急急忙忙跑到前厅:“老爷,不好了。”

那小厮急急忙忙跪下:“安少爷离家出走了。”

苏老爷心下震惊,却又很快镇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奴才今早去安少爷的房里,就见安少爷不在了,似乎收拾了些细软走的,他还留下了一封信。

小厮说着,双手呈上。

管家将信递给苏老爷。苏老爷看也没看,就将那信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烤火的火堆:“逆子!”

马上就是年关,苏家又是名门望族,和皇宫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这个时候离家出走,苏家的脸面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老爷,您看”

“你安排下去,立刻派人去找,整个苏府的家丁都去。大部分兵力往去南番城的路上寻找。这件事情暂时瞒下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苏月娄。”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苏父头疼地扶额,又对管家交代了一句:“记着,别惊动宫里的人。”

“是。”管家答应着,就退出了殿内。

不过半刻钟,大街上就布满了苏府的家丁,一个个张望着,似乎要找什么人。

年关将至,五公主身边的孙嬷嬷奉命出宫采办些东西,见到苏父出动了这么多人,便特意留心。

见那些人在街上逛着,她便走过去,拍了拍苏府一个家丁的肩膀:“嘿!你是苏府的人吧?”

“是。”那人敷衍地回了一句,就不想搭理她,转身要往别的地方找去。

“哎!你们在找什么人呐?是你家哪位小姐又不见了吗?”孙嬷嬷有些八卦,她可是听说,苏家三小姐可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呸!你这老东西嘴上关点风好不好?!什么小姐,是我们家少爷出了门,半天没见人影,所以我们才奉命出来”

“阿勇!”苏府的另一个家丁见他跟一个阿婆闲聊,叫住他:“走,我们朝着更远的地方找去。”

“好。”那个叫阿勇的家丁点点头:“我觉得我们要快马加鞭,看能不能追到安少爷。”

“他去哪儿啦?!莫不是跟苏老将军吵了架?”孙嬷嬷不死心,依旧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在去南番城的路上吧。大概是去调查些什么事情。”阿勇被没有防备心,一旁的好友想要阻止他,然而阿勇嘴快,三两句就被人将信息全都套了底。

“哦。”孙嬷嬷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转身要离开。

“哎?”阿勇觉得不对劲:“你是什么人?这么打听苏府的事情做什么?你好像还知道些苏府的事情?”

“哦。”孙嬷嬷山笑道:“听说过,听说过,你们苏家两父子都是英勇之辈。既然你们有要事在身,我就先走了。”

孙嬷嬷出宫穿着常服,所以两人也没看出她是宫里人。她这样说着,生怕两人将她叫住问话似的,转身就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番城,南番城,孙嬷嬷反复念叨着,总觉得这个地名在哪里听过。

自从前些日子,她见到苏君安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苏君安胸前的金玉满堂分外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多次,可是事情过去太久,她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孙嬷嬷努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灵光一闪“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孙嬷嬷也顾不得采买东西了,当下就朝着皇宫赶去。

“五公主,五公主。”孙嬷嬷回了皇宫,便去求见了她。

“五公主,老奴有要事禀告。”孙嬷嬷在五公主面前跪下,看了看满殿的人,却并没有着急开口。

五公主心下了然:“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散尽后,孙嬷嬷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您还记得老奴之前提起过的先皇后么?”

“先皇后?”时隔多年,突然提起,五公主也感到有些意外:“记得。您说过,她在宫中的时候,总是处处压母妃一头的。”

“而且她生性善妒,可是父皇疼爱她,所以才迟迟不肯跟其他妃嫔有染。就连皇兄都是父皇酒醉后才有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伤家丁

“可她跟母妃一样,都作古好多年了,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孙嬷嬷对五公主毫不隐瞒:“五公主,先皇后当年并不是病逝,而是逃出宫了。”

五公主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说下去。”

“当年,先皇后不满于皇上与皇贵妃有了孩子,所以一气之下逃离了皇宫。皇贵妃当年为了以绝后患,派杀手一路追到了南番城。”

“你们”五公主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有些震惊。

“当年先皇后身怀六甲,又身中剑伤,所以我们才撤了追兵。可她的玉佩”孙嬷嬷顿了一顿:“老奴上次见到苏家大少爷的时候,见他戴着的,正是先皇后留下的玉佩。只是时隔太久,老奴一时没有想起。”

“老奴如果没记错的话,思琴公主那里还有一块的。老奴绝不会记错,那一定是先皇后的遗物。”

“这又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有人捡了她的玉佩去戴。”五公主猜测道。

“可安少爷是何等人?若不是与先皇后有深厚的瓜葛,又怎么会”

孙嬷嬷继续说道:“而且,今早老奴外出采买的时候听说,苏家大少爷离家出走,正是去了南番城调查些事情。老奴也才想起,苏家没有发迹前,都是南番城的人氏。”

“这么说”五公主眼睛咕噜转着:“他们与先皇后,多多少少有些瓜葛?”

“是啊。”孙嬷嬷劝道:“当年先皇后是皇上的心头肉,若苏家大少爷真跟先皇后扯上什么关系”

“不行!”五公主说道:“如今皇兄在朝堂建功立业,深得父皇信任。若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皇兄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么?”

梁思义是皇上的第三子,也是五公主同父同母的兄妹。

“公主。”孙嬷嬷压低了声音:“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五公主听完,整个人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一向是清楚的。可是让她来做这些事情,她又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如果苏家大少爷是冤枉的,那咱们”

“对这些事情,公主你不要手软,再不要像您的母妃一样,留下后患了。”孙嬷嬷劝说道:“退一万步说,苏家大少爷在朝堂多有建树。即使拿着一枚玉佩去跟皇上领赏,皇上也会高看他三分。”

“据说他与六殿下交好。若这样的人往后不站在宸亲王这边,也是劲敌啊,还不如”孙嬷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既然这样”五公主目露凶光:“那就留不得他了。”

苏月娄总觉得最近苏君安怪怪地,本来最近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今天又闹了些不愉快。所以中午的时候她有意避开苏君安,并没有去前厅用膳。

晚膳的时候她也去得很晚,却见只有父亲和张姨娘在场。她走过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爹,哥哥呢?”

“他有事出去了,晚些时候会回来的。”苏父示意苏月娄坐在他旁边:“别管他,咱们先吃。”

“可是。”苏月娄疑惑:“怎么苏府的家丁,大多都没在府中了?”

“哦。”张姨娘见状,主动开口解围:“这不是年关了吗?我便让他们该省亲的省亲,也好安安心心回苏府伺候不是?”

“哦。”苏月娄不再问,低头用膳。

今天一整天,苏月娄都没有见到苏君安,虽然前几天见了,他们也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可苏君安日日在她眼前,她也总觉得安心。

她也真的担心起苏君安来。用完晚膳后,见外面天寒地冻地,苏月娄就主动到延思院等苏君安。

苏月娄一进延思院,就见里面只有两个小厮,他们见到苏月娄,便立刻战战兢兢地跪下了。今天父亲、姨娘、还有苏府的家丁都有些不同寻常,苏月娄也察觉到了端倪。

“你们这是做什么?”按照礼制,他们通常躬身行礼就好。

“哥哥呢?”苏月娄问道。

“回二小姐。”其中一个家丁答道:“安少爷早上去了军营,现在也还没回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苏月娄说着,坐在了一旁的石凳子上,今天要是不见到苏君安,她还真有点不放心。

“小姐,如今年下了,军营忙些也是常事。安少爷或许会回来得晚。依小的看,您还是早些回院休息吧。免得更深露重,感染了风寒。”一个家丁劝道。

“不碍事。”苏月娄坐在石凳上:“反正回府也无事,在哪儿待着不是待着。”

“你去替我那本书来吧,我在这里看着,解解闷儿。”

苏月娄的吩咐,他们也照做。老爷曾吩咐过不能将苏君安失踪的消息吐露出去,他们也不敢吐露半句。

苏月娄在延思院苦熬了三个时辰,也不见苏君安回来,她竟有些乏了。

“二小姐,早些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守着,若是安少爷回来,有我们伺候呢。”小厮见苏月娄打了个喷嚏,便劝道。

“好吧。”苏月娄合上书本,离开了延思院。她虽担心着苏君安的安危,可这上下似乎都都统一了口径,不肯泄露半句。

他们都是延思院的老面孔了,苏月娄也不想因为自己害得他们受罚,也没有逼问,打算明天一早,若再见不到苏君安,就问问父亲。

果然,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苏月娄并没有见到苏君安。

“爹。”苏月娄一进前厅,就问道:“哥哥呢?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

苏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你哥哥军营事情多,哪有心思天天守着你啊!”

“胡说!”苏月娄反驳道:“我都找人去打听过了,最近年关,军营告假,哥哥根本就不在军营。”

苏父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学学琴棋书画,你哥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用意,不用你瞎操心。”

“不!”苏月娄冒着被责罚的危险问道:“哥哥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难道哥哥受伤了?或者被皇上指派了什么危险的任务?”

苏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张氏见了,也过来打圆场道:“并没有并没有。”

张氏拉过苏月娄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你哥哥完好无损地。只是他身有要事,所以走前来不及跟你告别。先吃饭,吃完姨娘慢慢跟你说。”

张氏是好意,可今天苏月娄见不到苏君安,实在没有心情吃饭:“爹,姨娘,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苏月娄说完,就情绪低落地出了前厅。

她慢慢走到大门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竟有些思念苏君安来。

看天气,似乎要下雪了,天大地大,苏君安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是自己将他气到了,他才会离开的么?

苏月娄想到苏君安前些天的问话,内心就有些惶惶不安。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穿着苏府服饰的家丁跑了进来,直接忽略掉苏月娄,就要朝着前厅跑去。

“站住。”苏月娄叫住了他:“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

“去前厅。”那家丁单膝跪地,说道。

“大清早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去做什么了?去前厅难道是找我爹,禀报一些事情么?”苏月娄接着问道。

“是,奴才有事向苏老爷禀报。”那家丁说道,眼睛却不敢看苏月娄。

“什么事?”

家丁抬头看了苏月娄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老爷说过不能向旁人透露的。”

苏月娄走过去,靠得离他近了些,又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地问道:“是关于我哥哥的事么?”

苏月娄杵得如此之近,以至于那家丁不敢撒谎,又不能说是,只紧张无助地咽了咽口水。

“那就是是了?”苏月娄见他这副样子,心下了然:“我哥哥现在在哪儿?”

“这”那家丁为难:“老爷说过的,这件事情谁要是透露了,便要受罚。”

“我若打你一顿,逼你说出来,你也不用受罚了。”苏月娄顾不得更多,当即使了浑身力气,抓住了那个倒霉家丁的衣领,提着他就往苏府门外走去。

“让开!”苏月娄魄力非凡,话一出口,门口的家丁竟放了行。就连一旁跟着苏月娄的丫鬟,也被她这样的模样吓住了。

苏月娄拖着那家丁到了门口,又抽出守门家丁的剑来。她将他提到门外,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说,我哥他到底在哪儿?!”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二小姐”那可怜的家丁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反抗苏月娄这样的金枝玉叶,任然不肯说。

苏月娄举起剑来,正要砍下,就听见那家丁喊道:“我说,我说”

“是安少爷,他回了南番城。我们快马加鞭追出了京都,都没能追上他。”那家丁吐露道。

原来是这样。

苏月娄放过了那个可怜的家丁,转身就骑上了一匹马,就要朝着外面狂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喝醉了

“拦住她。”正在这时,苏老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来,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家丁们得了命令,纷纷拿着武器上前,想要拦住苏月娄。苏月娄也懂些拳脚功夫,家丁们又顾忌着她的身份,一时间竟然相持不下。

眼看着家丁们落了下风,就要放走了苏月娄,苏父拿了剑冲上前去,三两招就将苏月娄踢下马来,又承力接住了她,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逆女!你还想往哪里跑?”苏父平常并不显山露水,现在一展示功夫,瞬间折服众人。

“爹。”苏月娄眉头微皱,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我担心哥哥,我想去找他。”

“他一个男儿,怎样都吃不了亏。倒是你,你是女儿身!身为羊就要有羊的觉悟。你出去找他,若是遇到坏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会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苏月娄反驳道。

“现在年关,你哥离开了,你也要任性吗?冬日宫中举行赛马,你是打算让为父颜面丢尽?你一向是最明事理的,怎么也跟着你哥胡闹!”

“爹。可我担心哥哥。”苏月娄依旧不愿意让步。

“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他,你就别添乱了。”苏父下命令道:“将二小姐关进仙云阁,派人严加看管,苏君安没有回来之前,不得让她再出去了。”

“爹!”苏月娄被家丁架了起来,带往仙云阁,怎么哭闹也没有用。

“老爷。”眼看苏月娄被带走,张氏上前抚了抚苏父的胳膊:“您也别置气,他们两兄妹感情深厚,月儿担心安少爷,也是必然的。”

“哎!”苏父无奈:“你在家可得把她看严了,快要过年,出不得什么差池。君安那便,我会再派人去找的。”

苏父还要上朝,看着苏月娄被家丁押解往仙云阁,自己才离开了。

苏月娄方才在门外闹出来的动静很大,以至于去膳房领食物的贵嬷嬷也听到了风声。

“小姐。”贵嬷嬷想着在苏玉伶面前抢功,领了早膳、看了一出好戏后就一路小跑回紫东苑:“今儿个,奴婢可看了好戏了。”

鉴于上次在制衣间的事情,苏玉伶一直对她都没有好脸色,听见她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一大早,风风火火地,什么事啊?莫不是四殿下来看我了?”

“不是,呵呵”贵嬷嬷捂了嘴笑:“是奴婢啊,今儿一大早就听说安少爷离家出走了。”

“什么?”苏玉伶觉得不可思议:“他一向恪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是呢!”贵嬷嬷附和道:“这还不算。今天一早二小姐打伤了门口的侍卫,想要跑出去找大少爷,结果啊,被老爷打下马来,也是好一通训斥呢。”

“现在老爷下了死命令,将二小姐禁锢在仙云阁里,安少爷没有回来之前,她也出去不得了。”

“哈哈哈。”苏玉伶听完,满意地为自己戴了一支金簪:“没想到她也有这一天。”

眼下自己的婚期将近,看着苏月娄吃尽苦头,她才开心。

苏月娄被关进仙云阁里,门外也派了许多家丁侍卫守着,而且每天轮流换岗,根本出去不得。

苏月娄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里屋绣绣花、看看书,或者在仙云阁的院子里、次院里走一走、练练剑,日子过得好生无聊。

苏月娄整日担心苏君安的安危,郁郁寡欢,睡眠也比往常沉了些。这天除夕夜,傍晚她打算先睡一会儿,晚上再守岁,也好等着苏君安回来的消息。

她却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苏君安回来了,在她的床前放了一株初开的紫玉兰。

“哥哥。”苏月娄醒来,一眼就看向窗外,窗外一道人影闪过,窗框上亦留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哥哥!”苏月娄见状,追了出去。到了仙云阁的院里却看不见人。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苏月娄突然想起,去年早春的时候,也有人在她的床前放下一株花。

当时苏君安还在玉南关征战,怎么会是他?!

可是能躲过苏府众多的家丁,如入无人之境的,除了苏君安,还有谁会来看她呢?

苏月娄见状,站在院子里。一觉醒来,才发现院子里下满了薄薄的一层雪。

“你就这么思念你哥?”正在这时,苏月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苏月娄诧异地回过头:“六王爷?”

“我在宫中无聊,所以想出来透透气,看能不能找个说话儿的人罢了。”梁子邺垂头,带着几分苦笑:“算了,想来现在你也没有心情陪我说话。”

“六王爷。”见梁子邺要走,苏月娄开口道:“对不起,我”

“若是你不开心,想找人喝点酒,我倒是愿意陪你的。”他似乎心情不错,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好。”苏月娄被关在仙云阁好几天了,早就被闷坏挨了,眼下有人能陪着喝酒,让她淡忘眼前的烦心事,倒是一件乐事。

苏月娄命人在次院准备了酒菜,就和梁子邺一同吃喝起来。

其实梁子邺是一个十分值得交的朋友,他不会说漂亮话,也不会像梁玉霄一样,处处表现得深情,内里却心机深沉。所以与梁子邺相交,还是没有包袱的。

两人喝着酒聊着天,谈诗词歌赋,谈理想抱负,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苏月娄有些醉了,正用手撑着下巴在桌前休息,就听到梁子邺轻声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苏月娄听到这话,眼皮抬了抬,又沉了下去,毫不犹豫地就说:“有啊。”

“谁?”梁子邺的声音轻轻。

“我哥,呵呵!”苏月娄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世界上能为我豁出命去的人,大概就只有我哥哥了吧。”

“可惜”苏月娄有些醉,打了个酒嗝都是桃花酒的香味:“可惜我惹他生气,他不要我了。”

“不会的。”梁子邺安慰道:“我听说他只是回南番城去了,处理完事情,一定会回来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那么在乎你,又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呢?”

“是吗?”苏月娄脸色绯红。

“我是问你,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梁子邺见苏月娄似乎真的醉了,才问道。

“爱?”苏月娄苦笑了几声,笑出了眼泪:“大概原本是有的,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个人心狠手辣,他不值得任何人爱。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失去一切!”苏月娄说完,就醉倒在了桌上。

梁子邺却沉默了。原来前世今生,都是她难以磨灭的伤疤。

梁子邺将她打横抱起,将她送回了卧房才要离开。

“哥哥。”苏月娄拉住他的衣角:“你别走。”

梁子邺就坐在她的床前,等着她睡下了,才离开。今晚宫中除夕之宴,他是逃席出来的。明日宫中宴请王公贵族,皇子都不能逃席,他便不能离开了,也不知道苏月娄会不会来。

苏月娄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她刚醒,就坐起身来还好,她衣物完整,应该,应该不会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青绾和昀湘。

“你们,我昨天”苏月娄昨晚竟在六殿下面前喝醉,她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了。

“昨天您喝醉了。”青绾如实说来:“是六殿下将您送回来的。”

“哦。”苏月娄垂眸,有些难为情。

“可不止送回来哦!”昀湘的语气有些暧昧,又让苏月娄的心提了起来。苏月娄有些不解地看着昀湘。

“昨晚小姐拉着六殿下的衣角不让人家走,六殿下可是在小姐房里守了几个时辰呢。嘿嘿”

苏月娄觉得有些丢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姐。”青绾走过来,将梳洗的帕子递给苏月娄。她认真地说道:“不过,六殿下对您是真的好,昨晚也一直保持着君子的风度呢。”

“如今三小姐都快成婚了,您可有考虑过?”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将他当朋友一般对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算计,没有猜疑,倒也舒心些。可是男女之情,倒是没有考虑过的。”

苏月娄从没有跟人提起过她从前的事,她心里有一个秘密,有一颗复仇的种子,又怎么能安安心心考虑这些事情呢?

“小姐。”昀湘劝道:“虽然安少爷是天底下对您最好的人,可他终究是你亲哥哥,不能赖在他身边一辈子的。倘若他那天娶了少奶奶,那您可真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奴婢看六殿下是真好。您要是和六殿下在一起,也便不会被三小姐压一头了。”

“压一头?”苏月娄不解。

“奴婢是说,三小姐她从前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准王妃了。三小姐一向跋扈些,奴婢担心她得了势,难免会对您不敬。”

“这倒是。”昀湘聪明伶俐,说出的话苏月娄也深以为然。不过,从苏玉伶算计梁玉霄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命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日宴

苏玉伶也只是过过嘴上功夫,真正嫁到了王府,受委屈的还是她自己。

“所以啊,小姐,您要不要,考虑考虑六殿下?”昀湘八卦道。

“臭丫头!”苏月娄轻声骂了一句:“你这么替他说话,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昀湘眉眼一抬,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正在这时,仙云阁的院门开了,仆人为苏月娄送来了早膳,后面还有两个传话的嬷嬷。

“二小姐。”两个嬷嬷上前,见到苏月娄行了行礼:“老爷让老奴过来告诉小姐一声儿,今晚上要去宫内参加春宴,还请小姐早做准备,务必跟着老爷准时出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苏月娄说完,两个嬷嬷才离开了。

“小姐。”昀湘凑近苏月娄:“你要是不喜欢六殿下,还可以看看别的哟。我家小姐生得这样天姿国色地,往那儿一站啊,就有人瞧过来啦!”

苏月娄苦笑。昀湘太过聪明,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也应该是人中龙凤。可她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只是现在,无疑青绾昀湘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苏月娄梳洗完,用完了早膳,又看了会儿雪。算一算,她被关在仙云阁已经有五日了,好生无聊。

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仙云阁的门才开了。门外两个家丁前来禀报:“二小姐,老爷和三小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是了,苏玉伶作为准三王妃,也是要去参加春日宴的。

“知道了。”苏月娄只是简单地梳了发髻,戴了那紫色的水晶簪子,穿了那身制衣间新赶制出来的淡紫色衣袍,便在家丁的引导下出了门。

这身装扮虽然简单,却是她自己很是喜欢的一套。温婉大方而不妖艳,甚好。

那簪子还是付云晴一心想要买来送给她的,也不知道现在付云晴怎么样了。

苏月娄出了仙云阁的大门,就见到苏父在前面,看到她这样的装扮点了点头。

“爹。”苏月娄福了福身,她注意到两旁的守卫撤去了些,却依然有许多。看来父亲是真担心自己擅自跑出去找苏君安了。

“姐姐。”一旁的马车里,苏玉伶从轿中探出头来,故作亲热地和她招了招手:“快上来啊。”

苏玉伶穿金戴银,看起来可比苏月娄华丽多了,颇有些抢尽风头的意味。

苏月娄也不拒绝,淡淡笑了笑,朝着苏玉伶所在的马车走去。这次出行,苏父一辆马车在前,她们两姐妹同乘一辆马车在后。

苏月娄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行动了。两人很少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待着,苏玉伶倒是一时无所适从。

“姐姐。”苏玉伶故作亲热:“说来惭愧得很。如今妹妹已经是准王妃了,姐姐什么时候才能觅得如意郎君啊。”

苏月娄淡淡笑了,装作听不懂她的讽刺:“我可不会像妹妹一样,看些权势便罢了。倘若有一天我要嫁人,便一定会是心里有我,眼里有我,若是别人不要我,我也断不会往人家身上生扑的。”

“这一切还不是你算计的?”苏玉伶皮笑肉不笑:“你忘了?”

苏月娄侧过头去:“多行不义必自毙。”

“哎。”苏玉伶摇摇头:“可惜啊。也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若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某些从前整日黏着他的人,会不会伤心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哥哥他平常待人宽和,总会平安的。再说了,你同为苏家人,难道希望他有什么?”

“哼!”苏玉伶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一路无话,父女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皇宫。

虽然苏月娄因为前世的关系,对皇宫无比熟悉,可是在今生,她也刚满十四岁没多久,苏玉伶也才成为准王妃,所以二人都是第一次踏足皇宫。

进了皇宫,苏月娄在接引宫女的引导下镇定自若地跟在父亲身后,而苏玉伶就十分好奇,左右瞧着。

进了待客的祥云殿,就见一些王公大臣、还有宋相和宋家的嫡子嫡女,以及几位殿下,都已经到了。她们反而来迟了些。

苏月娄进了祥云殿,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就与梁子邺匆匆对视了一眼。她有些羞赧地移开了目光。

“哟!”苏将军在朝中的权势与宋相不相上下,几位在朝为官的武将臣子见镇国将军到来,相约着上前打招呼。对比之下,宋相旁边的人就少了些:“苏将军!新年新气象,看您红光满面,来年一定红火呀。”

“哈哈。”苏将军大笑着,回应:“是,春节同乐。”

苏齐章将手放在苏月娄二人面前,为她们引荐:“这是小女苏月娄和苏玉伶。两个傻丫头,还不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小女见过各位叔叔伯伯。”苏月娄和苏玉伶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双手搭在腰间,朝着几位朝中大臣行礼,声音甜甜地问候道。

两人一人盛装打扮、衣着华丽;一人衣着温婉恬静,但无疑都是美的。看上去也是十分靓丽的风景。

看两人行礼的姿态,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中规中矩,却又不卑不亢,似乎都是受过指导的。

苏玉伶有些诧异,她是受过教引嬷嬷教化的,可苏月娄并没有谁指导过啊?!

几位大臣见苏将的两位女儿举止得宜,于是都笑着让她们起身,有人调侃道:“人人都知道苏将的三女有婚配了,却不知道,这二女可有婚配呀?”

“二女顽劣,还不曾婚配。”苏父说道:“不过老夫比较开明,是否要嫁人,全在她自己。”

“那是她还小,若是再等上两年,看你急不急,是不是?”一位大人开玩笑道,周围也渐渐热闹起来。

苏将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反观宋相身边就显得有些冷清了。宋相低头,没滋没味儿地品了一口梅雪松针茶。

“爹。”宋如嫣这次也被宋相和宋陵拖着来了,无非就是看着她年龄越发大了,想让她另择他人嫁娶罢了。

“别理他们。”宋如嫣说道。

自从苏将他们进了祥云殿,苏月娄就能感受到宋如嫣隐隐投来的不善的目光。

“宋相。”正在这时,苏将走到了宋相所在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别来无恙。”

“起开起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相虽然十分不满苏君安对宋如嫣这般,却也不至于当众翻了脸:“你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莫不是要嘲笑老夫?!”

“哎!”苏将打断他:“别这么说。”

“孩子大了,你这么说,不是当众损人家的面子吗?”苏将看向宋如嫣:“我看宋丫头人也好,相貌也好,不愁那些事儿!”

“月儿。”苏将有些奇怪:“你往常不是最爱和你如嫣姐姐玩儿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没礼貌,见了连招呼也不打?看你如嫣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怎么怏怏不乐的?”

苏月娄了然,走过去,笑着朝着宋如嫣福了福身:“如嫣姐姐。”

哪知道宋如嫣干坐着,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半天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

“砰!”正在这时,一颗拳头大的蹴鞠从门外飞过,砸在了苏月娄的脑袋上,苏月娄有些愠怒,揉了揉脑袋转过头去,就看见梁一辰笑得灿烂:“丑丫头!不好意思啊!”

满殿的人,似乎都被梁一辰的举动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他们两人。

“你!”苏月娄脸红红的,捡起那颗球来,藏在了身后。她倒要看看,梁一辰要作何解释。

“给我。”梁一辰朝着苏月娄走过来,朝着她伸出了手。

苏月娄微微仰起头,就发现了梁一辰脸上微微的薄汗。真是个幼稚的,都多大了,还玩蹴鞠。

“下次再叫我丑丫头,我就”苏月娄伸出手来,作势要把蹴鞠捏碎,梁一辰先她一步抢过了蹴鞠:“丑丫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丑的,怎么啦?”

真是丢人!苏月娄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如常不悲不喜的神情。

梁一辰喊着,抱着蹴鞠朝她做了个鬼脸,三两步就跑出了祥云殿。

“哈哈。”一旁的苏玉伶见了,掩面而笑:“姐姐,也许八殿下就是小孩子秉性罢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置气。”

“我怎么会?”自从苏君安回来,苏月娄便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现在他不在,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就都要她自己全部应付了。

苏月娄神色如常,在旁边坐下:“爹让我们没事多学学书法女工,也好修身养性,这些自然不是白学的,你说是不是?”

“哈哈。都说将门出虎女,听说上次在秋宴上,二小姐可是大放异彩。难不成,也会些书法女工?”

刚刚苏月娄只是随口一说,可真会的可不止这些。琴棋书画,可以说多少都比其他人强些,只是不轻易展露罢了。

“当真?怎么个大放异彩的法子?老夫倒是没听她说过。”苏父看向苏月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孙喜表白

“苏将。”有人看着苏月娄动了心思:“您这女儿模样又好、又这般玲珑心思,您看我家儿子,您考虑吗?”

那人说着,玩笑似的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哈哈,那就要加把劲儿了。”苏将说道:“我儿在的时候,总是将她往天上宠。所以呀,她现在眼光可高呢。若不是个强过她哥哥的,恐怕是难。”

“武安将军文武双全。我看啊,要是这么熬下去,保不齐再过几年,就只能和宋家小姐做闺中密友了。宋小姐和苏二小姐一向要好,也好有个伴儿不是。”

大家只是玩笑,并没有恶意,然而这话听在宋如嫣耳朵里就格外扎人。

每年这种重要场合,明里暗里她总能听到这样的话。她也总受够了,却往往因为面子的事情,不能当场发作。

“够了。”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宋小姐只是钟情一人,她有什么错?你们这样说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众人望着那男子看过去,却是礼部侍郎的公子孙喜。他父亲在一旁,见他为宋如嫣开口说话,忙拉他的衣袖,可孙喜顶着众人的目光就是不坐下。

宋如嫣也看向他还是有点感动的。

苏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试探着问道:“小子,你喜欢她?”

沉默,沉默

“是!”半晌,孙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喜欢她。从我在长街上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她知性高贵、敢爱敢恨。”

“你们在座的哪一位能为自己的心上人等待三年又三年?你们又有哪一位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你们遵照世俗的眼光,结婚、生子、追逐名利,过完这一生,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心,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样的姑娘,值得别人用心对待,若她心中的人是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对她千般好,万般好,绝不会让她落一滴泪。”

宋如嫣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这些年她一直被嘲讽,孙喜是第一个肯为她说话的人,还将这些话统统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多可惜啊,为她说话的人,偏偏不是她心里的那个。

宋如嫣自觉有些失态,哭着从祥云殿的后门跑开了,孙喜见了,也紧跟着宋如嫣追了出去。

“咳咳”众人见状,苏将咳了两声:“宋相,这孙喜倒是不错,看来,你也该备喜酒了。”

“哈哈哈。”宋相也觉好事将近,愁云惨淡的情绪也散去了大半:“但愿呐。”

“咱如嫣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儿!”宋相说着,举起手中的茶杯,竟主动地找礼部侍郎唠嗑去了。

“哈哈哈,好好好!”正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一阵威仪的大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宋家丫头的一颗石头心,还不化呐?!”

众人见了一身明黄色服装的皇上,自然觉得威仪万千。大家也不再唠嗑了,齐齐朝着梁宣帝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宣帝的身边,还跟着一向深得皇上喜爱的思琴公主。今日的她身着明黄色的服制,也十分出彩。

“平身。”梁宣帝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众人起身来。梁宣帝贵为天子,一出现就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不过他生性随和,众人只是心生敬畏,却并不怕他。

“宋相。朕等了这么几年了,也没喝上你家的喜酒,可得努努力啊,哈哈!”梁宣帝主动说道。

“是,是。”宋相感到莫大的尊荣:“老臣也是日盼夜盼呐,也是希望如嫣能有个好归宿。”

“朕看快了!找夫君,就要找对自己好的,朕也希望那丫头能明白。”

“苏将!”说着,梁宣帝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苏齐章和苏家姐妹。

他的目光在看向苏月娄的脸庞的时候有些凝滞:“脸上的伤好了?”

“是。”苏月娄朝着梁宣帝福身:“前些日子进宫,脸上带着伤,冒犯了圣上,实在过意不去。”

“无碍,你现在这般,十分好看。”梁宣帝看向一旁的苏玉伶:“你就是老四后来要娶的苏三小姐?”

“是,小女参见皇上。”苏玉伶说着,也朝着梁宣帝福了福身。

“今天可有见过老四了?”梁宣帝像一个长辈一般寒暄起来。

“回皇上,今天还不曾。”

苏玉伶大约也是因为上次讨好梁玉霄被损了面子,今天大庭广众之下,虽然她有心跟梁玉霄说上几句话,可又担心在众人面前丢人,所以一直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

“没事。”梁宣帝安慰道:“老四这孩子虽然不常在宫里,可他心眼儿不错。既然他自己主动来求娶了你,也是你们的缘分,往后一定要和和美美才行。”

“是。”苏玉伶回答。不远处的梁玉霄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抽动了嘴角。

“你这两个女儿,一个冰资玉骨,一个好似人间富贵花。苏将,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说话间,梁宣帝将目光转向苏齐章:“君安呢?今天怎么没见他来?”

“回皇上。”苏齐章作揖:“我儿因为思念故去的母亲,前些日子回了南番城去悼念。却因为路上耽搁,误了些时辰,所以现在还没有回来。”

苏将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

“哦!”梁宣帝点点头:“有孝心是好事。”

“皇上,您坐。”苏将和宋相一起,将梁宣帝搀扶到主位的椅子上上座。

此时,后花园内。宋如嫣并不知道皇上在她与孙喜走了之后踏进了祥云殿。宋如嫣听了孙喜的一番话,多年的委屈爆发出来,控制不住地躲在后花园里哭。

“别哭了。”孙喜跟在她身后,见她落泪,递给她一只手帕:“女孩子的眼泪就像鲛人的珍珠,很珍贵的。”

宋如嫣知道孙喜跟来了,却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伸手接过孙喜的手帕:“你一个男人,你怎么随身备着手帕的?”

“因为我担心我在乎的人需要。”既然将喜欢宋如嫣的事情说穿了,孙喜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为他哭了。”

“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不值得的。”

“真丢人!”宋如嫣喃喃说了一句,擦了擦眼泪,接着带着哭腔地继续说道:“你还见过哪次我哭了?”

孙喜也实诚,听到宋如嫣的问话就毫不犹豫地回答:“在苏府那一次。”

“他那么不在乎”

“我恨你!”孙喜的话还没说完,宋如嫣就侧过身来,双手捶打孙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很难堪的,我不需要同情!”

“如嫣!如嫣!”孙喜见她情绪激动,双手环抱住了她:“你冷静点。”

“不管天下谁会看你的笑话,我都不会。你要是想哭,你就放心大胆地哭出来,我是你的肩膀,我甘愿做你的肩膀。”

宋如嫣也不挣扎了,躲在孙喜的怀抱里哭得放肆。这是她有生以来,哭得最肆意的一次。

宋相和宋陵虽然在乎她,可都不善言辞;而她母亲整日和宋相醉心诗书、琴瑟和鸣,也总是将她当做了独当一面的女汉子,从来不会发现宋如嫣脆弱的另一面。

宋如嫣哭得累了,也伸手环住孙喜的脖子:“我好爱你,也好恨你,你这个混蛋,安大哥”

孙喜心里苦涩,却不曾松手。

过了一小会儿,宋如嫣发泄完了,睁开眼时,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一个苏家的人。

宋如嫣见状,忙与孙喜分开:“苏三小姐?”

苏玉伶见她发泄完了,才慢慢走过来:“宋小姐,你不是一直爱着我大哥的吗?怎么现在”苏玉伶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我”宋如嫣一时无话可说。

“你们先聊,我先走了。”孙喜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三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一直都”宋如嫣卑微地想要解释。

“我大哥满心满眼都是苏月娄,他连其他人都可以不在乎的,又何况是你。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在乎的。”

苏玉伶好像看穿了宋如嫣的心思:“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恨我大哥多一点呢?还是恨苏月娄多一点?”

“我谁也不恨,我恨我自己。”宋如嫣说着,转身要离开。

“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这时苏玉伶发话。

苏玉伶见宋如嫣背对着她,没有说话,便慢慢地走了过去:“要不,咱们一起对付苏月娄,若是成功了,你的安大哥也好多分出一份心思来对待你?”

“三小姐。”宋如嫣觉得有些讽刺:“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我求你们苏家人也放过我好不好?”

“那你一点都不恨他们吗?”苏玉伶说道:“他和爹对苏月娄的好,好到连我都嫉妒。我恨不得让她立马去死!”

“她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怎么,你还舍不得让她受伤害吗?”苏玉伶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激将法赛马

宋如嫣的拳头慢慢紧握。

祥云殿内,梁宣帝与众大臣一番寒暄后,菜也一一上齐了。此番春宴极其盛大,祥云殿的坐位前摆满了各色珍馐,中央是宫中跳舞的乐姬,一番歌舞中,众人吃喝着,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可是今年的春宴,苏月娄却郁郁寡欢。

虽说苏君安是一介武将,也有自保的能力。但至今苏月娄也不知道他回南番城的真实目的。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总之,她现在是十分担心苏君安的,可她又不能将这件事情给除了张姨娘意外的任何人说,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正出神间,就听见梁宣帝的声音:“苏家二小姐。”

大约叫了两声,苏月娄才回过神来,看向微醉的梁宣帝:“皇上。”

梁宣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望着苏月娄:“你好像有心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女小女多日不曾见到哥哥了,甚是思念。”苏月娄如实回答道。

“也是,像你哥哥那样骁勇善战,又懂得疼人的人,本就不多。”

梁宣帝顿了顿:“你可有心上人了?没有的话,朕还有几个未成婚的儿子呢。你看上哪一个,朕给你做主,让你做王妃便是。”

听到这样的话,一旁的几个皇子都有些诧异。梁玉霄甚至恨得捏紧了拳头苏月娄是苏家嫡女,又有苏君安的支持,本来他是打算先下手为强的。

奈何他被苏月娄摆了一道,没将苏月娄拿到手不说,反而年后就要迎娶苏玉伶这样儿破鞋!

梁宣帝也许有些薄醉,又或者只是开玩笑,他之前见过苏月娄,就对她的举止谈吐十分满意的,只是苏月娄当时脸上有疤,让他觉得有些做王妃的话有些不妥。

苏月娄也有些意外,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梁子邺开玩笑似的说道:“父皇,您是不是许久没做媒了,想着再促成一两对佳人啊?可儿臣听说苏家二小姐才刚满十四岁,不着急的。”

“哈哈。”梁宣帝笑了:“也是,苏家二丫头还小呢,可以再养个一两年的。”

“不过如果遇到心上人的话,也可以嫁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话间,梁宣帝有意无意看了梁子邺两眼。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夜晚,众人才打了灯笼一一散去了。苏月娄他们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无话。

五日后就是宫中举办的骑马大赛,所以苏将一直担心苏月娄私自溜出去,将她严严实实软禁在了仙云阁里。苏月娄自知逃不出去,也并没有闹事。

很快,五日一过,苏月娄才跟着苏将和苏玉伶去往马场。大梁的马场都是环林而建,若是遇到见真章的比赛,就要绕着林子跑上一圈。

赛马是男子的事情,然而苏月娄和苏玉伶作为皇城贵胄的女眷也是要参与的。

这会儿见皇上、朝中武将、几位皇子、还有王公子弟都已经在马场外环整装待发,苏月娄便坐在一旁,跟其他的女眷一同吃些瓜果。

梁宣帝说了些话,要出发的时候,便问他们道:“若是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赛马的规则是,谁先绕着整个林场跑一圈回到终点,谁就算胜利了。

“等等。”正在这时,跟在几位皇兄身后的梁一辰却突然发话,又跳下马来,朝着苏月娄走去。

苏月娄一脸蒙圈,见他望着自己走了过来,又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好似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苏月娄很不喜欢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着的感觉。

梁一辰却不回答,伸手就扯下苏月娄的一只耳环。他凑近苏月娄的耳朵:“丑丫头,不管怎么说,好歹我昨天替你解了围,你这耳环看起来不错,要点谢礼总不为过吧?!”

“你!”苏月娄毫无防备,这会儿耳朵上吃痛,满眼愠怒地望着梁一辰。一个皇子,竟然还这么计较的。

“还给人家。”正在这时,梁子邺也下了马,横在了梁一辰身前:“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抢她耳环做什么?”

“我喜欢。”梁一辰仰头说着,将耳环抛上天空又接住,就要绕过梁子邺上马。

梁子邺却伸手提住他:“还给人家。”

“你!”梁一辰愠怒,转身和梁子邺对打,然而不过两招,马上的梁宣帝就看不过去了:“好啦!”

听到梁宣帝开口,两人的打斗才停下来。

“大过年的,打打闹闹成何体统?一辰,快还给人家。”梁宣帝发了话,梁一辰不敢不听,过去就将耳环放在了苏月娄的手中。

在场的人各有各的神色,梁玉霄的幸灾乐祸却落在了苏月娄眼里。两人毫无征兆地对视了一眼,又都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苏玉伶看向苏月娄,眼神里似乎有些有些嫉妒。

“玉霄。”正在这时,梁宣帝又说道:“你和苏三小姐快要成亲了,你们就没什么话想说的吗?”

“儿臣”梁玉霄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苏玉伶回过神来,摘下自己的手镯,微笑着慢慢走向梁玉霄:“四殿下,一路小心。”

梁玉霄接过,又看向梁宣帝。

“出发。”梁宣帝这才下了命令。

一声令下,远处的人挥下旗帜,数十匹马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这时,京都中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女子朝着苏月娄凑了过来:“哎,你说,八皇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瞎说。”苏月娄回绝:“他只是讨厌我、看不惯我,特意给我难堪罢了,他这是在报仇呢。”

苏月娄知道,自从今生第一次和梁一辰相识的时候,就说了得罪他的话。他那样一个人,大概是会记一辈子的。

那女子见苏月娄没有要跟她聊天的意思,也便觉得自讨没趣,把头转过一边了。

众人都有说有笑地八卦着,苏月娄便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这个时候,她竟然有点想付云晴了,那个风风火火、又不甚多口舌的姑娘。

还有哥哥,都离开了这么多天,却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否安然无恙地到达了南番城。

“月儿妹妹。”正在这时,苏月娄见苏玉伶和宋如嫣两人一同朝着她走了过来:“月儿妹妹。”

苏月娄无心理会她们,打算起身离开。

“哟,莫不是以为自己攀上了哪位殿下,这么快就不理会我们了?”苏玉伶见状,酸道。

苏月娄听了这话,身形一滞。看来敌人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呢。

“哪有。”苏月娄笑着转过身来,看向苏玉伶:“不知道你们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月儿妹妹,之前与你赛马,害你意外跌落,是姐姐不对。”宋如嫣朝着苏月娄前进一步步,做出一副后悔又心疼的神情来。

“这些天以来,你都没用同姐姐说过一句话。想起之前的事情,姐姐真是寝食难安。今天主动来找你,是想问你一句,你可还生姐姐的气?”

眼下众目睽睽,宋如嫣的戏真足。若没有东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苏月娄几乎都要相信她了。

“不敢不敢。”苏月娄摆摆手:“姐姐温柔贤淑,而且之前并非姐姐有意害我,我怎么会怪姐姐呢?”

“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月儿实在是不敢骑马了。”苏月娄说道。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两人的来意。

听到这话,苏玉伶和宋如嫣对视了一眼。

“姐姐,你以前不是最勇敢的吗?你和大哥常去军营,怎么上次受了一点小伤,就这般胆小了?”苏玉伶在一旁帮腔。

“哎,说起来都是我的过失,我上次害月儿妹妹昏迷了两三天,现在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是啊,姐姐,咱们好歹也是将门出身,你怎么这般胆小啊,多给爹丢人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激将着苏月娄,周围女眷们的目光也都被她们吸引了过来。

“如嫣姐姐,莫非你们是又想骑马了?”苏月娄猜到两人的来意,反问道。她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原本是的,可如果妹妹不肯,我也无话可说。”宋如嫣说道。

“怎么不肯。虽然上次月儿的确受了不小的伤,可好歹曹大夫医术无双,才将月儿救了回来。不过月儿是苏将的女儿,就算丢命也不能丢人,是不是?”苏月娄说着,看向苏玉伶。

“好!”宋如嫣见苏月娄发了话,便乘胜追击:“既然月儿妹妹豪气,那咱们就痛痛快快比一场如何?”

“好啊!”苏月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也备好了马匹吧。”

三人一起骑上了马,在马场内环中整装待发。

马场内环在梁宣帝一行人跑的马场之内,绕了树林一圈,比外环小了许多。三人神情严肃,马场内环百米开外的饲养员一声令下,三人的马便飞奔在了朔风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计就计遭意外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苏月娄三人逐渐跑出了众人的视线,四周都是郁郁苍苍的树林。不出苏月娄所料,她们准备的马中,苏月娄的那匹是最弱的,这会儿三人距离并不远。

“你们终于要出手了吗?”苏月娄的声音落在了两人耳朵里。

“姐姐,不是我们出手,是你出手啊。”苏玉伶说着,胸有成竹地拉了拉手中的缰绳。宋如嫣也放缓了速度,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要扎向苏玉伶的马后。

苏月娄也算彻底明白了,这是苦肉计啊,原本还以为她们有多高的招式呢。

“是吗?”苏月娄一笑:“我倒是要谢谢你们呢。”

苏月娄说完,策马继续向前,路过一段弯道的时候,抽出匕首来,在马屁股上划了一道。马儿马儿,关键时刻,不得已刺你一刀,对不住了!

苏月娄迅速地抽回刀来。刀是杀人不留痕的宝刀,苏月娄身手够快,刀上并没有沾血,可那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竟带着苏月娄往山下跌去。

苏玉伶两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苏月娄连人带马滚下了山坡。她们心知不好,如果苏月娄受了伤,被皇上知道,她们难免要被皇上问责。

不过她们事先也没想到,苏月娄竟然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苏月娄不傻,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事十分冒险的,可她寻找苏君安的心情时时刻刻焚烧着她,让她不得不选择将计就计、铤而走险一次。

苏月娄知道这里的地形,若是有幸滚下山去,她就是一路乞讨,也要找到南番城去。若是再被外环赛马的人看见,那苏玉伶和宋如嫣,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今天的事情。

这样想着,苏月娄从马上翻过身来,一路滚下了山坡到了外环。

“苏月娄?”正在这时,苏月娄看见几个赛马的人骑着马过来,为首的人正是梁一辰,他的后面,远远地跟着梁子邺、梁玉霄等人。

看样子,梁宣帝和苏将早已经跑到最前面去了。

梁一辰一向不拘小节,然而梁玉霄,却是一个十分懂得韬光养晦的人。这三人路过的时候,看见狼狈滚下山的苏月娄,连忙勒住了马的缰绳:“吁”

“殿下。”苏月娄承受着强大的冲力,从外环一路滚过,险险地伸手抓住了马场的外环:“救命”

苏月娄朝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那里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几位殿下和王公大臣下马,朝着苏月娄走去。苏月娄却再也坚持不住,双手一滑,就朝着崖下跌去。

“苏月娄”

“丑丫头”

“月儿”

苏月娄耳旁闪过各种声音,无边无际的下坠感令她害怕。她心里不断地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若是有幸活着,一定要撑着去找苏君安的。

“月儿!”正在这时,苏月娄看见一个人影罩了下来是梁子邺。他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中的马鞭缠在了一颗崖边的小树上。

“你疯了?你”苏月娄震惊了。明明今生才有过几面之缘,他为什么

“你才疯了!你就那么傻吗?又遭了别人算计!”正说着,弱小的树枝被压弯,马鞭从绳子上松动了。两人又向着崖下跌去。

两人约莫掉了几十米,苏月娄抽出金乌刀来,插进一边的悬崖上:“我有办法的,我要去找我哥哥,你横插一脚算什么?”

“所以”梁子邺明白过来,今天哪里是她遭了别人的算计,明明是她胸有成竹地算计了别人。

“现在好了!你看看,我们两个人,怎么下去?”苏月娄有些似乎愠怒。金乌刀插进岩壁里,似乎只能完完全全承受一个人的分量。

“月儿。”梁子邺忽地笑了:“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人为你豁出命去,很开心吗?”

开心?!苏月娄欲哭无泪。现在能不能安全下去都不知道,还要开心?!

几颗小石子扑棱棱地滚落下来,金乌刀刺进的岩壁已经有些松动了,看样子支撑不了太久。

“喂!”马场外环似乎有人喊话:“你们坚持住,我去拿绳子!”

“来不及了”梁子邺看着那把金乌古刀从岩壁上松动,想要松开苏月娄,让她再支持一会儿,可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苏月娄握住了他的手:“喂!你干什么?!”

“你要是想着跳下去,好给我争取时间,他们首先就得下去找你,不会救我的。”苏月娄说道。

“原来你不傻啊。”也许是先前的动作幅度比较大。梁子邺说着,金乌刀就从崖上脱落,两人又朝着崖底跌去。

“啊”苏月娄有些害怕,眼下是真的要死了吗?

“月儿。”梁子邺抱住她:“别怕,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伤害的。”

月儿?今生今世?再?!梁子邺的眼神好生奇怪。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苏月娄来不及细想,梁子邺就紧紧抱住了她,打算为她垫背。

“六殿下,谢谢你。”从前世到今生,你都是对我极好的人。

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怎么回事!”梁宣帝和苏将跑到终点,有人去马场拿绳子,将前因后果匆匆说了一遍,梁宣帝和苏将才知道苏月娄和梁子邺跌落悬崖的事情,来到了马场外环他们跌落下去的地方。

“皇上”围观的官员战战兢兢:“六殿下他们他们掉下去了。”

“快,下崖去找!”梁宣帝发话,众人又朝着崖下急急忙忙跑去。

然而,搜索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两人。

梁宣帝在众人的苦苦劝说之下回了马场,坐在房内,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为什么苏月娄会从马场外环滚落山崖呢?

“来人。”梁宣帝声音如雷霆,不怒自威。

“在!”底下的人回答道。

“去查查苏二小姐先前骑过的马匹,再有,让刑官彻查苏月娄坠崖一事。孤的眼皮底下见不得尔虞我诈!”

“是。”来人立刻去办。

“月儿,月儿。”苏月娄此时躺在梁子邺怀里,完全没有了意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苏月娄似乎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索性山崖下是一片湿地,苏月娄的金乌刀又减少了不小的冲击,所以两人都还活着。

梁子邺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却听不见苏月娄的声音。两人的衣服上都沾了些泥土,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梁子邺望着湛蓝的天空欲哭无泪现在两人都受伤了,苏月娄的情况还不清楚,要是再拖下去,苏月娄的情况恐怕会不妙。

“殿下,殿下!”正在这时,梁子邺见有人找了过来。

“这里!”梁子邺挥了挥手,他们似乎也看见了,纷纷朝着这边走来。接下来的事情,有了他们的帮助,显然要好办得多。

一行人回了马场,就见到梁宣帝站在门前,似乎是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底下的人见了梁子邺,也急忙一窝蜂地迎上去,搀扶他。

他拖着受伤的脚走到梁宣帝面前:“父皇,苏二小姐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昏迷不醒,还请父皇先请太医为她诊治。”

梁子邺说着,看了看被侍卫背在身后的苏月娄。

“好。”这次出行,随行的有四位太医,这会儿全围住了苏月娄。

“你的腿也受伤了,还是让太医看看吧。”梁宣帝站在原地,侧身对梁子邺说道。

“儿臣无碍,倒是苏二小姐伤得极重。”梁子邺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可说话的语气还是有些颤抖。

梁宣帝上下打量着他:“她掉下崖,你跳下去做什么?”

“儿臣,儿臣”梁子邺一时无话可说。

“还有,我问你,好好地,她怎么会掉下崖?”梁宣帝与梁子邺对视一眼。

“儿臣原本骑马在后面追父皇的,就见她从内环滚了下来,儿臣听她喊救命。原本是想着救她的,结果没成想自己也跌下去了。”

“你说谎。”梁宣帝目光如炬:“朕分明听人说,你见她滚落,跟着跳下去的。”

“父皇。”梁子邺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关心则乱。”

“可有纳王妃的意思?”梁宣帝问道。

“没有。眼下儿臣担心她的伤势。还有,她大概不知道儿臣心悦她的,儿臣也不愿意过多打扰她,担心吓到了佳人。”

梁宣帝也十分满意梁子邺,他现在,越来越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范了。不过苏月娄也是一个举止得宜的丫头,担得起梁子邺的喜欢。

“皇上、六殿下!”苏月娄身边围了许多人,太医也有了诊断:“苏二小姐似乎受了些内伤,需要先开两剂止血固元的药方服下。”

“快去。”梁宣帝发话,两位太医就先行去煎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归故地

“六殿下,微臣替您看看吧。”一位太医主动请缨。

梁子邺这才配合地任由太医把脉。

“皇上。”这时,又有刑部的人前来禀报:“启禀皇上,刑部在苏二小姐先前骑的马上发现了伤口。”

“这似乎是利器所为,这也正是导致苏二小姐跌落山崖的原因。”

“再者,据在场亲眷口供,当时是苏三小姐和宋小姐两人激将二小姐,让二小姐赛马的。”下面的人据实说道:“皇上,镇国将军也在刑部,是否还要再查下去?”

“不必了。”说到底,这也算是苏将的家事。可既然闹到了他的跟前,梁宣帝也不会坐视不理,白白让苏月娄受了这个委屈。

“来人。”梁宣帝发话,门口的侍卫就上前听令:“是!”

“传令下去,苏三小姐和宋小姐在马场肇出了事故。罚绕马场外环跑上三圈,以儆效尤。若有不服,交由苏将处置。”

“是。”那人得了命令离开。不一会儿,苏玉伶和宋如嫣两人都在众目睽睽下在马场外环跑了起来。

马场外环足有四五里地,这也算小惩大诫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着,宋如嫣还好,苏玉伶跑了不到半圈,就有些吃不消了。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苏玉伶的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都怪你!”苏玉伶开始责怪起宋如嫣来:“你武功那么好,看见她跳下马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拦着她?若是她出了人命,恐怕我们两个都得为她陪葬!”

宋如嫣也对苏玉伶颇有不服:“她那么快,我哪儿拦得住啊!再说了,这馊主意是你出的,是你说能行的,现在出了事情反倒来怪我?!”

“你!”苏玉伶气不打一处来,可也不愿意少了一个对付苏月娄的盟友:“算了算了,她不是昏迷不醒吗?一直醒不过来才好。咱们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这算什么?!”宋如嫣恨恨地说道:“我恨不得让她消失!”

然而宋如嫣却留了个心眼,她还并没有将苏君安喜欢苏月娄的事情告诉苏玉伶。也许是对苏君安仍有感情,她也不愿意让他处于众矢之的。

“咳咳”已经是半夜,众人都已经散去了。苏将和梁子邺却一直守在马场的房里,等着苏月娄苏醒。

因为她伤势过重,所以服了药后,就没有让人将她抬回府去。苏将也罚了苏玉伶跪在苏月娄床前,苏月娄不醒,她便不能起来。

“月儿。”梁子邺见她咳了两声,便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苏将侧过头来,与梁子邺对视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

“你渴不渴?”梁子邺说着,起身为苏月娄倒了杯温水,又轻轻扶起她的头,慢慢喂她喝下。

“六殿下,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苏月娄又有些羞涩地看向苏齐章:“爹。”

“哎。”苏将长呼一口气:“没有大碍便好。”

“大夫说你不宜行动,你便再在这马场休养几天再走。”

“好。”苏月娄说完,苏将便往外走去,梁子邺也跟着苏将的步伐离开了房里。

“六殿下。”苏将朝着梁子邺拱手作揖:“今天月儿出了事情,老臣很感激殿下救回月儿。只是眼下月儿已经醒了,殿下万金之躯,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惹人非议。”

“是,我知道了。”梁子邺点点头:“她如今醒了,我也放心”。说完,梁子邺也离开了马场。

现下苏月娄在马场不能行动,张姨娘得了消息,也将青绾昀湘送到了马场伺候她了。

最近苏君安失踪,吴昊原本也在寻找着他的消息,为了保护苏月娄的安全,张姨娘也将吴昊拨来伺候苏月娄了。

而此时,苏君安经过了重重艰难,才到达了南番城的城门口。

望着南番城的物是人非,苏君安心里的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想当年,他就是在这个地方跟着娘过尽了贫困潦倒的十年光阴,现在他与苏将父子两人都封侯拜相,娘却不在了。

“啊”苏君安一边想着,刚进了城门,身后就传来一个妇人的尖叫声。他直觉不太对劲,认真听去,竟觉一支羽箭从背后破空射来。

苏君安听力非凡,当即侧身,躲过了羽箭。他算准了时机伸手抓住那支羽箭:“卑鄙!”

说着,苏君安便将那支羽箭朝着射来的方向投去,正中一名黑衣杀手的眉心,那名黑衣杀手应声倒地。

这短短几天,刺杀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被他一一解决。可越是这样,苏君安就越想揭开自己的身世。

“杀”城楼上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头领的身影,那名头领蒙着面纱,只见他一声令下,就有数十个黑衣人朝着他围了过来。

原本苏君安在从京都道南番城的路上的时候,只有几个,十几个人一路追杀,现在这样大的阵势,是打算在他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前,痛下杀手了吗?

苏君安抽出了腰间的剑来,那些人三五成群地冲上来,就被苏君安毫不留情地斩于剑下,一时间,数十个黑衣人也近不得苏君安的身。

周围的百姓见了,吓得纷纷尖叫,手足无措地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大街也在短短的时间安静下来。几个城门的守城原本准备上前帮忙,也都还未近身,便死于非命。

然而那些黑衣人的功夫还是不敌苏君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黑衣人都死的死、伤的伤地躺在了地下。

“都是废物!”站在城门上的黑衣人眼里出现了意外与愤怒的神色。他手握着长剑,从城门上一跃而下。

他出招轻巧诡谲,苏君安出招浑厚,两人都是功底浑厚的人,只是招式各有千秋。黑衣人招招都在寻找苏君安的破绽,所以苏君安一招一式也不敢轻敌。

终于,苏君安还是旗胜一招,抓住机会,一把扯开黑衣人的面纱:“让我看看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着,黑衣人的面纱被扯下,可黑衣人阴险狠辣,也抓住机会用剑划了苏君安的手臂一刀。

两人相对而立,苏君安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只见他剑眉星目、五官清朗,原本也应该是一个迷倒万千女子的美男子,可偏偏他的眼角到嘴角,有一道两三寸长的刀疤,更让他的容貌显得突兀。

“把这些暴徒都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正在这时,南番城的官员带着两队官兵前来,声势浩大。

黑衣人头领见官兵来了,眼下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苏君安,便下了命令:“撤!”

几个受伤较轻的杀手跟着他要走。

“别跑!”这一路上的追杀难保都跟这个头领有关。苏君安又岂会轻易放他离开?!他当即往前追去。

“轰!”离那黑衣人有数米的时候,两颗***在苏君安前方炸开。***里有硝石、硫磺等物品,逼得苏君安近身不得。等烟雾散去的时候,黑衣人已经彻底没有了身影。

“这位大侠。”那位官员见苏君安身手了得,上前道:“敢问是何方人氏、刚刚那些暴徒又是什么人?”

“追杀我的人。”苏君安摆了摆手,自己走到一旁,坐在了路边的一张椅子上,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替自己止血:“我从京都到这里,他们派人追杀我一路了。”

“不好意思啊,他们都是来追杀我的,倒让你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也让他们蒙受了无妄之灾。”苏君安在朝为官,也明白,地方官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一旦他们自己所在的辖区出了比较大的命案,他们是很难逃脱责问的。更何况刚刚那几个没来得及逃脱的捕快,还有百姓都是无辜的。

“哎哟,那倒也是,看来这场命案”那地方官似乎有些痛心。

“何大人”正在这时,有人呼唤他:“禀报大人,这些黑衣人似乎全都服毒自尽了。”

苏君安和何县承都愣了愣,苏君安又走到黑衣人的面前,查看伤势和脉息。

“咽气了。”最终,苏君安掰开他们的嘴,发现里面都有一个毒囊。看来这些死士是被人专门驯养的。危难时刻便会服毒自尽,才少受些罪,也能确保主子的信息不会被泄露。

“哎”何大人的脸色更加阴沉:“这件事情看来不好办啊。这位壮士,看来,您得跟我们走上一趟了。”

“好。”苏君安双手作揖,爽快地答应道:“苏君安愿随大人走上一趟,正好苏某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般穷凶极恶地想要置苏某于死地。”

“苏您是苏君安?!”何大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语气磕磕巴巴地问道。

“是啊。”苏君安回答。

“您便是当朝的武安将军?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如今重归故地了?!”何大人仍不肯十分相信,再次问了一遍。

“是。”苏君安又答了一遍。

“哎哟!”何大人闻言,手忙脚乱地要给苏君安磕头:“武安将军,下官南番城永巷县县承何光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永巷的命案

“下官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武安将军恕下官有失远迎知罪。”

“参见武安将军!”在场的衙门捕快也跟着何县承的动作跪了下来。

“无妨。”苏君安私下为人也随和,没有丝毫的官架子,他上前扶起何县承:“我这次回来,本也只是办些事情,不想大张旗鼓,怎奈何有人一路追杀,让我不得安宁。”

“将军可有些猜测,这杀手是什么人派来的?”何县承问道。

苏君安看了看空荡无人的街道:“目前还不确定。不过,我还是要查些事情的,你们暂时莫要泄露我的身份。”

苏君安从前并未得罪过什么人,而且,这些杀手是自从他离开了京都后才出现的。十有**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千方百计地阻止他。

所以,现在敌暗我明,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永巷的故人们。

“再者。”苏君安担心永巷从前的邻居们遭到黑衣人的算计:“多派些高手去保护永巷的人,即刻安排下去,切莫大意了。”

苏君安弯弯绕绕走了一路,还是没能逃脱黑衣人的追杀。若是黑衣人查到了苏君安从前的故居,怕是要斩草除根,将从前的证人一一屠杀了。

所以,现在苏君安并不能贸然去永巷,只能让何大人先派些高手去镇守着,自己再另想办法。有衙门的人镇守着永巷,估摸着黑衣人也会顾虑些。

“好。”何大人招呼来衙门捕头,将这件事情交代了下去。

“武安将军。”何县承照章办事:“按照规矩,您是此案的当事人,所以还得跟下官到衙门走一趟,做个笔录。”

“好。”苏君安答应:“何大人带路就是。”

一行人除了几个留下收拾刺客尸体的捕快,其余人都护送着何县承和苏君安先回衙门。

苏君安沿路留意着南番城的景象,比以往印象里繁华了许多。可山水还是从前的山水,他怀念的也还是从前的人。

到了衙门,何县承也不敢怠慢,将苏君安奉为上宾,师爷便在一旁问他许多关于刺客的问题。

与此同时,苏月娄的伤情也总算稳定下来了,苏父因为朝廷上面的琐事不得空,也派了人去往马场,想要接她回家。

可是苏月娄的一整颗心依旧悬着,因为现在京都却依然没有苏君安的消息。

“二小姐。”吴昊见她探头探脑向外望,出言提醒道:“您不用看了,老爷说了,今天就会派人将您接回苏府。”

现在青绾昀湘都被她吩咐去煎药,苏月娄身边就只有吴昊不离不弃地守着。

苏月娄撇了撇嘴,有些怨怼地望向吴昊:“我哥都走了这么多天,你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吴昊如同木头疙瘩一般一板一眼:“但大少爷总有他自己的用意。大少爷武功高强,总会平安回来的。”

“你说他大过年的回南番城做什么?难不成是去查什么事情?”苏月娄看向吴昊:“哥哥走的时候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不曾。”吴昊如实回答道。

“你既然也担心他,要不我们趁着爹的人还没有来,我们溜出去?”苏月娄试图劝说吴昊跟随她一同去找苏君安。

“二小姐,您知道大少爷去做什么事情么?”吴昊反问道。

“不知道。”

“那如果他有顶重要的事情要做,却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呢?”吴昊说道:“大少爷从前无论走哪里,都是将我带在身边的。这次独自外出,一定是有自己的用意。”

“我不管!”苏月娄有些任性:“还有什么事情是兄妹不能知道的事情了?我就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他!”

苏月娄见说不动吴昊这个榆木疙瘩,头疼地抚了抚额。

吴昊始终拦在苏月娄的床前:“不管怎么说,老爷下了吩咐,除了马场和苏府,您哪里也不许去。末将也担不起拐带二小姐的罪名。”

“再者说了,若是安少爷知道你受伤了,心里一定会难过,更不用说让您负伤偷溜了出去。”

“哎!”苏月娄感到无奈。估摸着时间,苏府来的人现下大概也快到了,若在不抓紧时间,趁此机会逃出去,回了苏府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有了!苏月娄心生一计。

“啪!”她坐在床上,两手捶打着自己的双腿:“都怪哥哥!往常都是事事有着落的,前几天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竟然一言不发就走了。”

“他没有保护好我,才让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还害我这么担惊受怕着,总有一天,我非得被这样的哥哥气死不可!”

苏月娄似乎怒火攻心,双手捶打得用力,眼泪也瞬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二小姐”吴昊也似乎被苏月娄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住,一时间有点懵,找不到话语来安慰她:“您别激动,大少爷他”

“啊”吴昊话音还没落,苏月娄却突然捂着胸口,顺势往床上躺去:“我我好难受”

“二小姐。”吴昊见状,似乎半信半疑,想凑上前去搭苏月娄的脉息。正在这时,苏月娄却两眼一翻,似乎晕了过去。

“二小姐。”吴昊这才慌了神,上前摇了摇苏月娄的肩膀,又拍了拍她的脸,苏月娄却没有任何反应。

“哎”吴昊叹了口气,急忙起身走向屋外,想将皇上留在马场的太医叫过来看看。

他似乎又有些不放心似的,走出去几步又折返了回来,将马场的房门关上,顺带将房门上的门栓栓上了。

苏月娄听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小,心里盘算着吴昊已经走远了,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门是从外面拴上了。

若是寻常人,定是没有办法将这门打开的,可苏月娄前世似乎在缺一门中看到过,这样的门栓,似乎是十分好打开的。

苏月娄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下了床,又将绑在腿上的金乌刀抽了出来,将匕首的尖端插在了门缝里,一来二去,门栓就打开了。

苏月娄见状,这才满意地将金乌刀插回了绑在腿上的鞘中。要说这三殿下送的金乌刀还真不错,三番两次帮了她的大忙。

苏月娄趁着短暂的空隙,迅速溜进了马场,骑了一匹马就直往外跑去。

她着急跑出去,所以见了马场的人也不打招呼,只从马上飞驰而过,别人都不曾看清她的容貌,还以为是谁家的贵小姐过来马场游玩的。

出了马场,她便一路没有停歇,直直地往南番城跑去。

吴昊带领了太医回来,看见大门打开,便觉得有些不妙。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在苏月娄所在的房间里找了个遍,都没有见到苏月娄的身影,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苏君安在县衙做完了笔录,又让人重新清洗包扎了一遍伤口,何县承就已经安排底下的人为他做好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苏君安奔波了一路,因为黑衣人的追杀一直没有休息好,甚至也没有吃上一顿饱饭,这会儿也不推辞,与何县承用餐,一口气吃了许多。

吃饱喝足之后,何县承又已经在县衙附近为苏君安安排好了栖身的地方,正好苏君安也累了,当下回老宅又不好,索性就留在了县衙附近。

他想着,等明日养足了精神,手臂上的新伤结痂,就回永巷老家去,看看那间低矮的土房子是否还在,四邻似乎还都是从前的模样。

从前家里穷,永巷的同乡大多都嫌弃他们家。可也总有几个叔叔婶婶,见他和年幼的妹妹可爱,总免不了关爱些,宽裕的时候给他和妹妹送些麦芽糖吃。

就像从前的邻居李大娘、张姨婆,都是对他们兄妹两个十分好的人,现在隔了十年之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好,

苏君安在客栈,也有衙门的人守护者,一觉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

“大人,大人!”门外是何县承的声音,他来得急,现在正急促地敲着苏君安的房门:“大事不好了!”

苏君安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他已经隐隐预感到了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苏君安急忙打开房门。

“武安将军。”何县承压低了声音:“今早守在永巷的捕快来报,昨晚他们中了迷烟,今早醒来的时候,永巷里面的李大娘一家,足足十八口人,被灭门了。”

“什么?”苏君安从头麻到脚:“李大娘?!”

为了验证事实,苏君安迅速地将外袍披上了身:“走,去看看。”

永巷的生活气息与当年苏君安在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苏君安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啊”四周的街坊邻居都挤在李家的门前围观,几个胆小的妇人见了,尖叫着别过头去。

死者中,有古稀之年的李家爷爷,有勤劳善良的李大娘,还有李家的男人,和李家媳妇、小孙子等人。

第一百三十章 当年的手稿

李家十八口人的性命皆被夺去,尸体也都被杀手搬到了院中,似乎是在向苏君安示威;又或者是警告其他人什么。

苏君安双眼通红、双手紧攥着也许,这一趟自己来错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背上了人命,这件事情就更不能终止。不但如此,他还要揪出背后操纵、杀了李大娘满门的凶手!

“大人。”何县承也有些难过,他上前道:“说起来,也是衙门保护不力,大人若是要罚,下官认便是了。”

“不怪你,是我大意了。”苏君安从京都一路走来,若不是听力非凡,一路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着,恐怕也遭了这些下作手段的算计。

“好好查一查此案,将李大娘一家好好安葬了吧。”苏君安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对永巷百姓的愧疚,还有自责。

“若县承人手不够,我再修书一封,差人去其他地方找些高手来。总之,再不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大人。”何县承大概看出了苏君安的情绪,上前宽慰道:“您也不必自责,昨晚您也特意吩咐下去,差了人暗中保护着永巷的百姓。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们都不曾料到的。”

“要说这背后的人也真是阴狠,若是抓到,大人也一定要替永巷的百姓做主啊。”

“一定。”苏君安说着,转身离开。

今天他便刻意在大街上晃荡着,等着那黑衣人前来下手,可是那黑衣人似乎有了警惕,直到天黑也没再出现。

苏君安此刻也不能回到永巷老家去,怕从前的乡邻们再遭了杀手的毒手。一连几日,他都是白天在外游荡,想引诱出幕后凶手,可都没有结果。

而李大娘一家的案子,捕快和仵作将在场的证据等查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结果。可见杀手心思缜密,这案子再拖下去,恐怕是要成为悬案,难以给乡亲们一个交代了。

这日去邻县的人请了些高手回来,见那些杀手迟迟没有动作,苏君安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吃过晚饭后,便带着一队数十人马赶往永巷。

天黑了下来,到了永巷老家,就见那老旧的木门上,生锈的铁锁。

物是人非!不过那把生锈的铁锁,似乎在暗示着还没有人进到里面去过。

“叮!”苏君安手中的剑砍在铁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那个老旧的铁锁也瞬间被刀剑劈砍在地上。

苏君安走在最前面,进了屋。

老屋院子里有一颗银杏树,如今过了十年,竟越发地丰茂了,银杏树旁也长了许多杂草。整个院子,都给人一种苍凉之感。

“小心!”苏君安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提醒着众人,就见银杏树上跃下一个身着黑衣的杀手,手中的剑直逼苏君安的命门。

看他的身形,似乎就是上次被苏君安挑落面纱的那位。

苏君安提了剑迎战,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想冲上前去帮忙。可脚步刚迈出去,就见里屋、院墙外,又蹿出十多个身着黑衣的杀手。

一时间,苏家老宅里打斗一片,乱作一团。

好在我众敌寡,苏君安的功夫在那黑衣人之上,上次是因为急于求成,才被他给伤了。不一会儿,黑衣的蒙面杀手就被苏君安一剑重创,倒在了苏君安的剑下。

这次苏君安带着高手有备而来,其他黑衣人,也都死的死,伤的伤。

“都别动!”苏君安的剑抵在了黑衣人头领的喉咙处,说道。头领蒙着面,却受了重伤,此刻他的心脏到胳膊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

其他的黑衣人见状,停止了攻势。

苏君安知道他们牙缝里都有一颗毒囊,当下弯下腰去,将黑衣人头领的下巴扼住,想要阻止他自尽。

“拿绳子来。”苏君安吩咐道。他想现将黑衣人头领捆绑了,再将他嘴里的毒囊取出来,以免黑衣人首领再想出什么招儿。

苏君安做得十分小心,可尽管他处处防备着,那些黑衣人还是十分狡诈。

“头儿,快走!”苏君安全心防备着黑衣人头领,身后却有一个黑衣人,挣脱了衙门帮手的束缚,举着拳头朝着苏君安的后背冲了上来。

苏君安侧身躲过,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头领似乎找到了机会,伸出右手想要扼住苏君安的脖子。苏君安早已意识到,抓住他的胳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后摔。

“噗”那黑衣人头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他的面纱。这似乎是他跟苏君安交手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头儿,快走!”正在这时,刚刚那个冲上前来的黑衣人又打翻了两个上前想要制止他的人,朝着苏君安冲了上来。他想与苏君安缠斗,好给那个头领逃跑的时间。

苏君安此刻似乎有点体力不支,竟然被那个黑衣人打得后退了几步,吃痛地捂住了胳膊上的旧伤。其他人见有逃脱的希望,也纷纷准备挣脱逃跑。

一时间,宅子里又是一阵打斗。最后,苏君安不能力敌,似乎还是放跑了两三个残兵败将包括那个被苏君安重创了的黑衣人首领。

苏君安一行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一直追出了院子,苏君安见那两三个黑衣人走远,这才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追了。”

“暗中派几个轻功好些的,跟着他们。”苏君安安排下去。

“头儿。”捕快问道:“这是”

刚才在跟那个黑衣人交手的时候,苏君安就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可是衙门的人都知道,他胳膊上的伤并不重,而且伤口已经结痂,按理说苏君安这样的铮铮铁骨,并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伤,被一个普通的杀手打倒。

所以其他几个聪明的捕快也都留了个心思,猫抓耗子般地将几个伤残的杀手放出了十米开外,见苏君安下了刚才的命令,便明白了苏君安的用意。

他这是见不能活捉这些黑衣人,所以要故意放走他们,好让我方的人有线索可以寻。

只是,能下这样大工夫来刺杀他的人,一定不简单,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否能够顺利完成。

这时,三个功夫好些的捕快已经悄悄跟了上去。

苏君安回头,又是一地狼藉的鲜血是尸体。

“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我方人数较多,今日完全占了上风。

又因为这里有苏君安在,衙门的人并未出现重伤或者死亡,倒是那些黑衣人伤亡惨重,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来烦扰了。

衙门的人听了,也就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一一拖了出去,检查过后,便一把火烧了。

处理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苏君安让他们先回了衙门,自己就留在了老家里。他一直没有忘记,要查找自己的身世。

苏君安推开门进了里屋,里屋的陈设上,已经积上了厚厚的一层灰。一些灰尘被人的指尖拂过,似乎是那些闯入的杀手做的。

可里屋陈设简单,似乎也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让黑衣人找到的,所以里屋的东西并没有丢。

十年前苏家贫困,加上已经举家搬迁到了京都,所以里屋的物件早已在十年前处理过了,里面的陈设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未铺草席的床,还有一张掉了漆的书桌。

苏君安知道,除了这些,床底下还藏着些当时父亲不舍得卖掉、又带不走的书籍。苏君安将它们整理出来,一一翻过,有孙子兵法、奇门遁甲这一系列的兵书,还有父亲当年随手写下的手稿。

苏君安将泛黄的宣纸一页页翻开,就见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那上面,还记录着范家兵法的要领。

如果说奇门遁甲讲求御人、御权,孙子兵法讲求实战的计策,那么范家兵法就是针对人性的弱点,通过两方将领的交锋分析破绽,把握将领和当权者的弱点,从而一招制敌。

若是如苏君安在苏父书房里看到的信上所说,苏父是得了范家兵法,才成就了如今的一朝元老地位,那么也不足为奇了。

而父亲教育自己的许多兵法上的制胜要义,在书中并没有来源,也极有可能是出自范氏兵法的。

据苏君安所知,范家从前也是满门忠烈,忠心于前朝。

只是,历来狡兔死、走狗烹,何况据民间传说,范氏主母与前朝皇帝(梁宣帝的父亲)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范氏满门当年受了前朝妃子陷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直到今朝才被梁宣帝沉冤昭雪。可是那一本名震天下的范家兵法,也早在前朝被焚毁了。

如今联想到在父亲的书房看到这样的记载,还有眼前父亲当年留下的手抄笔记,彻底推翻了苏君安对这件事的理解。

如果说那封信是真的、这手稿是父亲当年亲手所写,那么范家兵法并没有失传,还极有可能与苏家的发迹有着莫大的关系

苏君安的头脑飞速运转着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范氏之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不是亲兄妹

也极有可能,父亲也是为了保住他,不让他知道自己家族曾经悲惨的遭遇,才不将他的身世告诉他。

毕竟,前朝范氏一族蒙受冤屈,那些范氏的女子,都被卖到了花柳巷!他哪里是什么贵公子,什么文武双全的武安将军?!分明是

苏君安这样推断着,心里就有些懊悔当初他在父亲的书房看到了那封信,就想着自己被隐瞒的身世,不顾一切地前来寻找真相。

可是父亲现在也许在为他担惊受怕,还有妹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许他们会因为他,受到皇上的责问,或者担惊受怕地度过这一个年。

他们本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别人不曾给的温暖。他却这般忘恩负义,甚至连一句当年的交代都没有,就擅自跑回了永巷。

“吱呀”正在这时,苏君安却听得院外的门发出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人推门而入。

苏君安抽出腰间的剑,等着门外的人的靠近。可是听脚步声,却是他十分熟悉的,那脚步声绵软缓慢,似乎是在观察着,又似乎是因为那人受了伤。

“吱呀”里屋的门也被推开。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借着月光,苏月娄发现里屋背后站着一个男子,当即挥着手中的匕首刺了下去。

“月儿,是我。”苏君安的剑挡住了苏月娄的匕首,险险地说道。

“哥,哥哥”苏月娄听到苏君安熟悉的声音,有些激动:“我看到门外那么多的血迹,我还以为”

苏月娄收回匕首,毫无防备地抱住苏君安哭起来:“臭哥哥,坏哥哥,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你要是想回来,就叫上我一起嘛,干嘛丢下我”

“好了。”苏君安本就心乱,现在苏月娄抱着他,发丝蹭得他的脖子痒痒的,可是苏月娄抱他抱得十分紧,他也不好推开。

他伸手抚了抚苏月娄的背:“月儿,别哭”

“我没事。”苏君安说着,望了望天边的月色。许多年前,他也曾在这屋里,和苏月娄这样亲密。如今,同样的人,却有些不同的意味了。

苏君安想着自己**不离十的身世,忽而就觉得苏月娄竟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了。

“月儿。”苏君安声音低沉:“若我不是你哥哥,你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哥哥”苏月娄不解地望着苏君安:“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兄妹啊!”

苏君安摸了摸苏月娄的头:“若不是呢?”

苏月娄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眼睛咕噜转着:“哥哥,难道说”

难道说,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的?现在他所知道的,已经**不离十了么?

两人视线相对,苏君安一直没有说话。

“哥哥,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待你,都会和从前无二的。”苏月娄望着苏君安,真诚地说道。

苏君安苦笑,伸出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抱住苏月娄:“这好像一场梦,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

“哥哥,我”忽而,苏月娄的头一阵眩晕,下一次,就晃晃悠悠地要倒下去。苏君安被她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伸手去扶她:“月儿。”

然而,苏月娄却晕了过去。

苏君安顾不得想太多,他将苏月娄打横抱起,就往县衙外的驿站赶去。

深夜,苏君安将苏月娄安置在了驿站的客房里,又让郎中替她看了病,这才得知她负伤的事情。

原本苏月娄身上的伤都要好了,却因为几日马不停蹄的颠簸,加上风餐露宿,才又严重了许多。若不是今天突然晕倒,苏君安都不知道。

苏君安有些自责,如今,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这才让她一路奔波,受了这样大的罪。难以想象,她独自一个人,是怎么从京都一路到了这里。

“哥哥。”正在这时,苏月娄却醒了,叫了苏君安一声。苏君安回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更有些自责了。

“你先好好休息。”他走过去,替苏月娄掖了掖被角:“也真是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的?”

“你明天还要去调查事情,是么?”苏月娄没有直接回答,问道。

“是。”苏君安承认:“最近那些黑衣人受了重创,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造次了。我会派些人保护你。你这些天,就好好在驿站休息就是了。”

“哥哥。”苏月娄像往常一样握住苏君安的手:“你不让我跟你一起,我会担心你的。”

苏君安单手捧着苏月娄的脸:“你要是跟我去了,我才会担心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苏家的金枝玉叶,不该来找我,更不该陪我冒这个险。”

“哥哥,我不管!”苏月娄两手握着苏君安的一只手撒娇道:“你是我哥哥,我该跟着你的。”

“我都不知道从何查起,你跟着我去哪里?”苏君安看着苏月娄,笑道。

“不知道从何查起?”

“是,我来永巷的第一天,李大娘一家就被杀了。杀手似乎是在警告我们,或者是在警告永巷的人。现在,我更不敢去问他们要线索了。”

“那李大娘一家的尸体呢?顺着她们去查,说不定会有结果的。”苏月娄感慨:“李大娘家那么好的人,怎么也”

“是啊。”苏君安也叹了一口气:“李大娘一家的尸体,都由仵作验过了。仵作只说是高手干的,至于其他线索那些杀手做事缜密,再没有了。”

苏月娄听了他的话,也陷入了沉默。

“哎!”苏月娄抬头:“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为我们接生的婆婆?”

从前,听娘亲说过,为他们兄妹二人接生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人就是邻村的曹婆婆。如果找到曹婆婆的话,说不定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对啊!”苏君安拍了拍手,回忆道:“我听娘说起过,邻村有个外号叫‘曹小手’的婆婆,接生技艺是一等一的好。当初,咱们兄妹二人,都是她接生的。”

苏君安回忆着,一边想着也许,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当年金氏十月怀胎,他怎么会不是金氏所生呢?如果自己真是范氏家族的孩子,那金氏自己的孩子,又去了哪里呢?

只是,想到范氏留下的那封信上的“君安”二字,苏君安还是有些不解。

为了保护苏月娄,苏君安安顿好了她,便在她外面的一间屋里睡下了。

可夜长梦多,想到曹婆婆的事情,苏君安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苏君安睡到清晨,实在睡不着,就想着先到邻村,也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这样想着,苏君安就摸黑起身,披了件外袍出门。

“照顾好她。”他朝着看护苏月娄的衙役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一路慢慢悠悠走到邻村,天也渐渐亮了。

远远地,苏君安向着早起的农户一路问路,就来到了曹婆婆家的屋外。那座低矮的、冒着炊烟的房子,似乎就是曹婆婆的家了。

正在这时,苏君安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敲曹婆婆家的门:“曹婆婆,曹婆婆,开开门呐!”

“来了来了,谁啊。”屋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曹婆婆家的门就被开开了。只见传说中的曹婆婆一脸慈祥,却也有六七十岁的模样了。

“曹婆婆。”来人穿着一身青衫,谦恭有礼地递上一个箱子,里面似乎装了些银子:“我是邻村苏家的公子,当年多亏您替我娘接生。如今回来,晚辈也给您备了薄礼。”

“这”曹婆婆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曹婆婆,我是前几日回来的。百日里事情多,难免忙些,今早才得了空闲,所以这么早前来,多少有些冒犯曹婆婆了。”

“没有没有。不过,当年替你娘接生,我也是收了钱的,这银子就不必了。你若是还没吃早饭,就进来一起,也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

“哦!”那人朝着曹婆婆作揖:“那就谢谢婆婆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曹家,正是清晨,那男人却在后面顺势关上了门。那人环顾四周:“曹婆婆,您一个人住吗?”

曹婆婆似乎察觉出什么不对来:“是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接生过的孩子可多了,你是哪家的啊?”曹婆婆迟疑着问道。

“我是苏齐章家的大公子啊。”那人答着,门外的苏君安却听得真切。

在见到这男人的第一眼,苏君安也察觉出这男人的不对劲来。所以那男人关上门,苏君安就后脚跟了上来,在外面听着两人的谈话。

看来,十之**是有问题的了。

“哦,是苏家的大公子啊。”曹婆婆笑着,走到灶台盛饭:“据说,现在苏家发达了,苏家大公子也出息,被朝廷赐了封号,赏了荣耀,可是真的?”

那男人却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曹婆婆,当年,您在苏家,是否还为一个姓范的女人接生过?”

曹婆婆手中的碗“叮当”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世之谜

“哦,不好意思。”曹婆婆讪笑着,捡起地上碗的碎片:“哪有什么姓范的女子?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罢了。”

“是吗?”正在这时,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曹婆婆的腰上:“我听说,您在苏家,可是接生了两位产妇呢。”

“这”曹婆婆感受到腰间的尖锐,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向后看去:“你不是苏家大公子?!”

“是,我是要你命的阎王!”那男人目露凶光,手中的匕首就高举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刺进曹婆婆的胸口。

“叮”关键时刻,苏君安一脚踹开门,手中的剑已经精准无误地朝着那杀手的手上飞去了。下一刻,苏君安掷出的剑就打在了杀手的匕首上,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了。

“哪儿来的冒牌货,竟然冒充本将军行凶杀人?!”

苏君安说着,三两步走到那杀手面前,打出了拳头。苏君安与他正面交锋,然而这杀手实力不济,还没有前些日子被他重创的黑衣人头领功夫高强。

所以,几个回合下来,那杀手被苏君安扼住了喉咙,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苏家少爷。”正在苏君安想要一招结果那杀手的时候,曹婆婆开口:“且慢。”

苏君安这才住了手,听曹婆婆说话。

“婆婆一生都为人接生。从婆婆手上带到这世上的小生命,不说上万,也有成千了。婆婆一生行善,实在不想让人因为我而丧命。”

“可是。”苏君安并不想放这杀手离开。这样的人,作恶毫无愧意,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反咬一口的:“婆婆,他是杀手,若是不杀了他,他还会作恶的。”

“哎”曹婆婆有些难过,往日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曹婆婆弓着身子,向着苏军安求情:“大少爷,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还是放他一马吧。”

苏君安这才犹豫了一番,放开锁在他喉咙的手:“还不快滚!”

那杀人站起来,恨恨地望着苏君安,过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婆婆。”苏君安上前去扶她。

“噗”正在这时,曹婆婆却看见那杀手从袖中迅速抽出一根竹筒来。他将竹筒放在嘴边一吹,一根银针就朝着苏君安飞了过来。

“小心!”这时候,曹婆婆眼疾手快地推开苏君安,自己受了那银针。

“曹婆婆!”苏君安也惊了。那根银针已经刺入了曹婆婆的颈部。

苏君安迅速地拔下那根银针:“曹婆婆,您怎么样?”再回头看时,那杀手忌惮苏君安,已经骑上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银针上有剧毒。此时,曹婆婆已经口吐白沫,看样子,似乎快要活不成了。

“婆婆。”苏君安没想到又因为自己,害了一个无辜善良的百姓:“您撑住,我这就带您去找大夫。”

“不不用了。”曹婆婆伸手抓住了苏君安的手腕:“当年,当年”

“婆婆。”苏君安望着曹婆婆口吐白沫,想要制止她开口说话。

“当年,苏府收留了一个受伤的妇人,与金氏一同生下孩子,是个男婴;而金氏的孩子,早就早就”

话还没说完,曹婆婆就咽了气。

“婆婆”苏君安叫着曹婆婆,曹婆婆却没有了生气。

苏君安将曹婆婆身上拔出的银针收下,又安葬好了曹婆婆,才一路又神情低落地回了衙门。这时苏月娄也已经醒了。

“哥哥,可有结果了?”苏月娄见苏君安回来,问道。

“嗯。”苏君安点点头,却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如何?”苏月娄却十分好奇。

“等回到京都去,我再慢慢跟你说。”这件事情,苏月娄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苏君安不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报”门外似乎有人前来禀报什么事情。

“进来。”苏君安说道。

“报告武安将军,跟踪那个蒙面杀手的两名捕快回来了,正在衙门和何县承交代情况。武安将军是否去衙门一趟?”

“去。”苏君安说着,吩咐他们提苏月娄弄些清粥小菜做早膳,也出了房门。

衙门里一片肃静,后面的院子里,两名捕快模样的人在跟何县承说着什么。

“可有什么线索了?”苏君安走了进来,问道。

“是。”按照官衔的等级制度,几人都对着苏君安拱手作揖。其中一名捕头开口:“禀告武安将军,我们昨晚追到了十里外的庄子外,看见那个蒙面杀手跟一个老大娘接洽。”

“老大娘?”苏君安有些不解。按理说,根据以往接连不断的刺杀来看,想要对付他的人,一定财力雄厚而且权力也应当不小的,怎么会是老大娘?!

“可有看清她的样貌特征?”苏君安又接着问道。

“样子是有些老的。不过,看她的打扮,也是一身的绫罗绸缎,定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而且,那老大娘言语之间似乎提到什么‘公主’。所以,下官猜测那老大娘也许是宫里人,更可能是受人指使,所以不敢贸然出手。”另一个捕快也跟着说道。

“公主?!”苏君安此番更有些不解了。他从未与宫中哪位公主结怨过。又是谁这么狠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宫中的公主大多是温婉和蔼的,只有一位,权势滔天,而且,受当今梁宣帝百般宠溺那就是思琴公主。

苏君安沉思着看来,最近发生的命案,还要靠他自己,回到京都,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了。

“武安将军,您说,这要真是宫里的人,那下官一个小小县承,又如何开罪得起?可是杀人偿命,这件案子,又总不能”

“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便回京都好好查一查。”苏君安冷静地分析道:“既然他们一心置我于死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便要想办法抓一抓他们的狐狸尾巴。”

苏君安下了决心。公主又如何?!人不犯我我不烦我。她几次三番派了杀手来杀害自己,若是真的将她揪了出来,管他什么狗屁公主,总要将她一剑杀了才解气。

苏君安回了不远处的客栈。让苏月娄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又与她一同吃了些早饭,才匆匆地收拾了行李,去跟何县承告别。

黑衣人的目标是苏君安,若是他们走了,永巷大概也就太平了。

“何县承。”此时,何县承正在县衙翻看最近发生的案子,就见苏君安走来。

“今天早上,邻县又发生了一桩命案,接生的曹婆婆死于中毒。方才想着那个蒙面杀手的事情,一时忘了将这证物交给你。”

苏君安将那根被自己收下的银针从丝帕中取出,连同丝帕一起递到案桌上:“曹婆婆为人善良,我不忍心让她暴尸在家,所以早上回来之前就将她草草葬了。你们查明真相后,也可将她重新厚葬。”

苏君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这些天何县承的照顾,我记下了。”

“我离家多日,该将妹妹送回家了。最近连发的多起命案,还望何县承多劳心。犯案的凶手一旦抓到,我也会想办法给何县承送消息的。”

“可是”何县承有些不放心:“那些杀手在暗处,若是与你们正面交锋,你们怕是不能力敌啊。”

“那何县承,就给我们拨几个功夫好的捕头同行吧。”苏君安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现在苏君安的身世似乎真相大白,他始终是要将苏家的金枝玉叶送回去的。就算拖得再久,那些杀手也总会伺机而动。

如此,自己走了,永巷也正好太平了。

“好。”何县承答应着,即刻办了下去。不消片刻,回京都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妥当。

只是,苏君安和苏月娄如何走,却犯了难。

苏君安想着,与苏月娄分开走,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自己,总不至于对苏月娄造成什么威胁;可苏月娄却不愿意。

而且苏月娄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总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的。

苏君安说不过苏月娄,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苏君安还是答应将苏月娄带在身边。

两人坐在何县承准备好的宽敞的马车中,马车便缓缓行动了。

一路上,苏月娄侧躺在苏君安手臂上,因为找到了苏君安,她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在他身边唱起了家乡小调。

苏君安对待苏月娄的心境却有些不同了。可见苏月娄心情不错,他又不忍心打搅。

“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感想?”苏君安问道。

“见到哥哥了,月儿自然是开心的。”苏月娄说着,搂了搂苏君安的胳膊:“哥哥,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会很担心的。”

“可是这次回来,因我而死的就有几十口人。”苏君安心里仍放不下包袱:“百姓何辜?要因为我而遭受这样的浩劫?!”

“哥哥,所以我们应该早点查明真相,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苏月娄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人相遇

“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苏君安虽说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那是刀剑无情、真枪实弹的战场。他向来看不上欺软怕硬、伤害百姓之人。

“不过话说回来。”苏月娄垂下眼睑:“我依稀记得李大娘,我小的时候,她似乎对我们是十分好的。还有曹婆婆,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善人。”

“是啊。”苏君安抿了抿嘴唇。

“别说话。”正在这时,苏君安的耳朵动了动,不远处似乎传来了风声,夹杂着几分杀气。

苏月娄也不敢大意,在轿中坐了起来。

“有刺客!”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支箭就飞了出来,射在了两人乘坐的轿子上。

“别动!”苏君安交代了苏月娄一句,就拿起一旁的剑,出了轿子。

那幕后黑手的财力还真是雄厚,只是短短几天,又找来了这么多的杀手。似乎非要将苏君安置于死地不可。

苏君安看清了眼前的形式,也便不会手下留情。一个翻身下了马车,三招之内就将一个刺客斩于马下。

苏月娄此刻受了伤,若是出去,只能为苏君安增加心理负担,所以苏月娄便识趣地按照苏君安的话坐在轿子里观战,看苏君安是否有危险。

不过,这次他们找来的杀手显然没有上次出色了,不一会儿就被苏君安和其他捕快斩杀在马下。

照例搜索完他们的身,苏君安便将马车上的那根箭拔下,上了马车。

“我们走。”赶路要紧,苏君安也没心思处理这些黑衣人的尸体,带着他们走了。

马车中,苏月娄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苏君安脸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苏君安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怕不怕?”

苏月娄摇摇头:“他们都是该死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难以想象,你不是我亲哥哥。”苏月娄话一出口,苏君安的心便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我真不是你哥哥,你你会喜欢我吗?”苏君安侧身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似乎烫得厉害。

苏月娄愣了一愣:“喜欢啊,不管我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我都会和从前一样喜欢你的。不然,我干嘛要从京都跑到南番城来找你?”

算了。苏君安咽了咽口水,没勇气再问下去。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两人坐在马车中,行了短短三日,何县承安置在他们身边的捕快死伤过半,可见那幕后黑手是下了决心,要铲除掉苏君安了。

苏月娄生性固执,不管苏君安说了多少遍,她也不愿意跟苏君安分开回京。一来二去,苏君安见她执拗,也就不劝她了。

此时正值下午,冬日里朔风凛冽,二人正在轿中小憩,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马车却猛地颠簸了一下。

“砰!”苏君安的身体猛地晃了一晃,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一旁的苏月娄:“你没事吧?”

“没事。”苏月娄稳了稳身子,又伸手挑起了旁边的轿帘。两人向外看去,只见正身处一片树林之中。

“哥,我总感觉”苏月娄心里毛毛地,不安地看向苏君安。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苏君安话音刚落,一柄剑竟从掀起的轿帘飞了进来。

“小心!”苏君安眼疾手快地拉过苏月娄,那柄剑就遒劲有力地插在了轿子中的木板上。

“是吗?”再看时,十多个黑衣人从旁边林子的树上一跃而下,为首的人一副十分不屑的神情。苏君安侧过头看向另一边,也是如此。

四面八方的杀手涌来,加起来也有数十个了。

“苏君安,原本主子只要你一个人的命的,可这美人儿偏偏要跟你一起送死,那也怪不得别人了。”那个为首的杀手看向苏月娄,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他的妹妹。

“与她无关。”苏君安也拿起了一旁的剑,下一秒就将宝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你要是真想要我的命,就跟我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不要伤及无辜,也算是好汉了。”

“是吗?”黑衣人拿着剑就冲了上来:“我既然做了杀手,就断没有让你和我谈条件的理由!”

那人说着,提着剑,一剑就冲着轿帘砍了过来。下一刻,轿子的一侧便破了个半人高的窟窿。

苏君安顺势下去,和那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其他杀手也毫不停留,举着剑就朝着那些捕快攻击了过去。

苏月娄此时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当下马车狠狠地颠簸了下,她也迅速地跳下了马车,与黑衣人缠斗。

她似乎还要比那些捕快厉害些,只三两招就打倒了一个杀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剑。

大概人家见她是女子,所以有些轻敌。不过几招,苏月娄就将一个杀手斩下。

苏君安正打斗着,余光瞟到苏月娄,一时有些出神。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抓住机会一脚踹在苏君安的胸口,苏君安却险险地躲开了。

“你心有旁骛。”那黑衣人比起之前被苏君安打伤的那个,似乎更厉害些,根本不给他任何踹息的机会,又举着剑上前来。

可苏君安也是久征沙场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打败?下一刻,他便接上了那杀手的招。

“那又如何?!”苏君安说着,给了对手狠狠一击。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可是敌众我寡,最终,还是杀手一派占了上风。

苏月娄也被几个杀手围攻了,苏君安分了心,想要救苏月娄,便将手中的剑掷向了围攻苏月娄的其中一个杀手。

苏君安手中没有了乘手的武器,对手找准了机会,一件砍了下去,苏君安躲闪不及,胳膊上便多了一道血口子。

“哥哥。”苏月娄见状,也有些慌了,她将手中的剑从身下挥了一圈,众人退开半步之时,她就找准机会奔苏君安去了。

现在那些捕快也死的死伤的伤。两人背靠着背,面对着十来个围过来的杀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苏家大少爷,你没机会了。”杀手头子志在必得,他大手一挥,其他杀手就举着剑围了过来。

“月儿。”苏君安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该跟我一起的,这是我自己要受的过,何必拉上你?”

“我不后悔。”苏月娄也说道:“哥哥,谢谢你这一生宠我护我,哪怕跟你一起去死,我也不后悔了。只是爹”

她话还没说完,那些杀手的剑就砍了下来。苏君安将苏月娄抱在身下,想要护住她。

“哥哥”苏月娄正担心着,却见几支羽箭破空而来,将围在他们外面的杀手射中了好几个。

可是剩下几个的剑还是砍了下来。苏月娄见状,便拉着苏君安顺势向另一边滚去。好在两人反应够快,苏君安也只是背上受了些皮外伤。

“光天化日,何人在此行凶?!”清冷的声音传来,苏月娄二人看去,才见是六殿下,带着几个大内高手前来。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袍子,整个人看上去俊逸潇洒、不染纤尘。尤其是他剑眉星目的俊朗,让人见之不忘。

“他怎么来了?”苏君安一时也有些意外。

“六殿下。”苏月娄喊了一声。

“拿下。”六殿下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大内高手便上前去,几招就将那些杀手擒住。依旧是从前遇到的那样,那些被擒住的杀手,都尽数咬破了自己嘴里的毒囊。

苏君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六殿下居然关键时刻出现在了五百里外的密林。

他拱手行礼:“参见六殿下。”苏月娄也朝着梁子邺行礼。

“你受伤了。”六殿下的目光落在苏月娄脸上,又看向一旁的苏君安。他伸手摸出了随身带着的金疮药,递给他:“擦擦吧。”

此时,苏君安和苏月娄两人同样狼狈,不过苏月娄即使被杀手砍破了衣角,浑身裹了一身尘土,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苏君安和杀手头领对战,又兼顾着苏月娄,胳膊和背上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

苏君安却迟迟未动,苏月娄见状,便上前,代苏君安接过:“谢殿下。”

“看你这般狼狈。”梁子邺望着苏月娄,永远是笑着的、温和的:“你一个女子,这样多不好。”

梁子邺说着,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苏月娄的身上:“看来,我们得赶紧下山,找个客栈,再替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了。”

苏月娄淡淡笑着,也不拒绝梁子邺这样的举动:“多亏六殿下来得及时,可六殿下此时为什么竟会到这地方来?”

“我听苏将说了你的事情,有些担心你们。恰好最近朝中没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就一路过来了。”

苏月娄有些意外,又不知道怎么回应梁子邺才好。这一世的梁子邺,竟会对她这样上心。

一旁的苏君安却似乎有些不高兴。

“哥哥。”苏月娄看向苏君安:“要不,先将你的伤口处理一下,我们再下山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到京都

“无妨。”苏君安说着,转身将马车的缰绳卸下了,牵出还未受伤的马来:“这里不安全,我们先下山去,再处理这些事情吧。”

最终,苏月娄与苏君安同乘一匹马,与六殿下一行人向着山下赶去。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气氛有些怪异。

下了山,天色已经快要黑尽了。几人便找了附近一个农家,用银子换了几身干净衣服,换洗好了。

苏月娄原本想为苏君安上药,谁知苏君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地,说什么也不让她进。

一切置办妥当后,农家为他们准备的饭菜也都好了。大内侍卫们在门外守着,三人就在屋内,先吃饭。

苏月娄原想着说些话儿活络气氛,可苏君安今天却一直不太高兴的样子,梁子邺也只是偶尔回她三两句话,没劲透了。

苏月娄闷闷不乐地扒着饭。还别说,虽说从前在府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是现在饿了,吃着农家自家的腊肉炒花菜也是十分香的。

苏月娄才吃了两口,一阵困意袭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朝着桌上倒去。

“这”梁子邺见状,有些担心,转头看向苏君安时,苏君安却是一脸淡定。

“月儿?!”梁子邺狐疑,伸手拍了拍苏月娄的脸蛋,苏月娄却没有任何反应:“月儿?!”

“别担心,她只是吃了点蒙汗药,没有大碍”。

梁子邺看向苏君安时,苏君安正淡定地吃着饭,语气稀松平常:“先吃饭吧,吃完了饭,你先带她回京都去。路途遥远,先吃饱要紧。”

“这”梁子邺似乎也明白过来。

“杀手的目标是我,我不想月儿跟着我一同涉险。所以只能暂时将她交托给你了。”

“你就那么信任我?万一我对她图谋不轨呢?”梁子邺反问道。

“跟着我她反而更危险,眼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苏君安声音低沉,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敢欺负她,我要你的命。”

“你很在意她。”梁子邺也用打量的目光看向苏君安:“而且”。

“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请你照顾好她。若我有命回来,以后若有什么需要,苏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君安似乎不愿意多说,三两下吃完了饭,转身离开了。

他大概不愿意看见梁子邺将苏月娄带走的场面。

苏君安笃定了梁子邺会带苏月娄回京去。一来,若是梁子邺不在意苏月娄,也不会从京都来南番城了。

二来,苏君安如今是朝廷亲封的武安将军,若是站在哪位皇子这边,倘若将来上演夺嫡之战,那位皇子无异于如虎添翼。

所以,苏君安料定梁子邺没有理由拒绝。

苏月娄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马车疾驰,她一睁开眼,就见梁子邺坐在自己旁边。

“啊……”苏月娄下意识地坐了起来:“我哥哥呢?”

“带着你对他来说是个累赘,所以他让我先带你回京都。”梁子邺平静的说道。

“可是他受了伤,如果让他一个人,那他一定会再遇袭的。”苏月娄十分担心,想要让马车停下。

“你放心。”梁子邺说道:“我将带着的高手都派去保护他了。你要是真的担心他,就先跟我回京都,让他免除。后顾之忧。”

这……

苏月娄也明白过来:“好。”

在梁子邺的保护下不过三日,两人就迅速赶回了京都。梁子邺知道苏父担心苏月娄的安危,便不顾苏月娄反对,直将她送到了苏府门口。

苏月娄便在苏府门口下了马车,两旁的家丁见了,也朝着苏月娄行礼:“参见二小姐。”

“你回去吧。”苏月娄望向梁子邺:“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你就这么进去,想过怎么说了吗?还是预备挨一顿鞭子?”梁子邺反问。见苏月娄语塞,他也跳下马车,抓住苏月娄的手腕往苏府走去:“我去说。”

“喂!”来来往往的家丁看着梁子邺握着苏月娄的手腕,苏月娄领有些脸色发烫。她手腕挣扎着,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月娄挣脱不开,梁子邺却顿住了脚步。苏月娄抬头时,就见父亲想山一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父亲……”苏月娄傻眼了。

“逆女,你能耐了?!”苏父痛心疾首:“一走数日,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吗?”

“爹,女儿没有做亏心事。”见父亲的眼神落在梁子邺紧紧牵着自己的手腕上,苏月娄用了些力气挣脱了。

“苏伯伯。”一旁的梁子邺为苏月娄打圆场:“说起来,这件事情怪本王的。苏二小姐寻兄心切,所以本王才带着她去了一趟南番城。”

“本王以人格性命担保,苏二小姐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越距。”

苏齐章看了看梁子邺,虽然还有些生气,可毕竟人家是皇子,还给苏月娄打了包票。苏齐章按照礼仪朝着梁子邺行礼:“见过六殿下。”

梁子邺微微颔首:“我们见过武安将军了,镇国将军尽管放心,不日武安将军办完了事情,便会回来了。”

“六殿下。”苏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如,咱们进屋慢慢儿聊会儿?”

“不了。”梁子邺看了看一旁的苏月娄:“月儿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月儿是十分重义气识大体的女子,还希望伯伯莫要生月儿的气才好。”

“嗯。”苏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拱手行礼:“恭送六殿下。”

梁子邺走后,苏父的脸冷了下来。不过既然梁子邺替她求了情,那苏父也不好明面儿上惩罚她了。

“回仙云阁去,将女戒抄写十遍。”苏父显然气还未消:“长大了翅膀硬了,逮着机会就往外溜。下次再这样,要么别回来,要么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苏父便离开了。

苏月娄茫然看着苏父离开的身影,余光瞟向看热闹的众人:他们大概是刚才看到了六殿下一路牵着她的手腕回府,所以一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下,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月娄无奈地往仙云阁走去,也不知道最近青绾昀湘怎么样了。

仙云阁外有婢女把守着,苏月娄一推开门,就见青绾站在门口,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小姐,是你……”

青绾似乎高兴坏了,她三两步跑到苏月娄身边:“小姐!”

“青绾见过小姐。”青绾有些激动地朝着苏月娄行礼。

“起来吧。”苏月娄扶起青绾,却见昀湘听到了动静,也走了出来:“小姐。”

没一会儿,仙云阁的院子里跪了一地。

苏月娄将她们扶了起来,才一同进屋去了。当日她走得很急,也不知道他们被自己牵连没有。

不过据昀湘说,当日老爷知道吴昊、青绾他们并不知情,老爷也并没有因为苏月娄的事情而惩罚他们。

苏月娄也就放下心来。眼下,只担心苏君安是否能够平安归来了。

虽然苏君安有六殿下派来的大内高手协助,可那些杀手也不是吃素的。先前在院子里,六殿下说的一番话无非是想让苏父暂时不要担心。

可是……

苏月娄望向院子外,没来由地就惆怅了。

百无聊赖地在苏府抄写女戒抄了整整一天。苏月娄正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字,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听声音,似乎是苏君安回来了。

“哥哥。”苏月娄兴奋地跑出去,青绾昀湘在后面追着,喊苏月娄慢着点儿。

苏月娄出了仙云阁,一路来到大院,却见苏君安似乎受了伤,此刻在门口家丁的搀扶下进来。

“哥哥。”苏月娄上前,站在不远处望着苏君安。

却见苏君安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淡漠了许多。竟也不同她打招呼:“先去见父亲吧,我有事情要说。”他对着一旁的家丁说道。

那家丁扶着他朝着前厅老爷的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苏月娄站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月娄委屈的眼泪如珍珠般滚落下来。想来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的,所以现在,大概也不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了。只是这样疏离的态度实在让人难受。

当日在南番城,苏月娄非要跟他同生共死。现在想来,大概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若不是真的拖累了他,他又怎么会让六殿下带自己回来?

“回去吧。”苏月娄淡淡说了,朝着仙云阁走回。青绾昀湘见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苏君安直走到书房,就见苏父危坐在书桌前,正在练字。

“你这次会南番城,可有什么发现?!”苏齐章淡定问道。他使了个眼色,四周的下人便退下了,顺带将书房的门合上了。

苏君安并不着急回话,而且跪了下来,朝着苏父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父亲,感谢您多年以来,对孩儿的养育之恩。”

“你这是做什么?”苏齐章问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玉伶的婚礼

“父亲。”书房静得出奇,苏君安的声音略微颤抖着:“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是吗?”

……

“是。”苏齐章或许早就料到有这样的一幕,所以也爽快地承认了:“可你在苏府二十来年,难道还不明白为父和月儿对你的心意吗?”

苏君安并未起身,朝着苏齐章又是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儿子感谢您二十多年的教诲,能有今天的武安将军,全靠父亲的栽培。”

“你究竟想做什么?”苏父问道。

“父亲。”苏君安望向苏齐章:“孩儿想知道身世,我的母亲,究竟是和谁……有了我?!当年范氏一族蒙冤受屈,男的皆斩,女的被分派到官窑,我是不是……只是恩客露水情缘下的孩子?”

苏齐章神色立马变了,他上前提着苏君安的衣襟:“你记着,你是朝廷亲封的武安将军,是我苏齐章的儿子,那你就只能是苏君安。”

“你血统高贵、皇亲国戚,往后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为父就打断你的腿!”苏齐章压低了声音,说着,看向苏君安通红的眼。

“砰!”正在这时,门外似乎有人前来,撞在了门上。

“谁?!”苏齐章听了动静,上前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陈氏端着茶盏,站在门外,福身行礼道:“见过老爷。”

“你来做什么?”苏父有些不高兴。

“老爷,怎么说玉伶都是咱们的孩子。这不是玉伶婚期将至嘛?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想来为玉伶求些嫁妆。”

“这些张氏自然会安排下去,你就不必老是跑书房了,回去吧。”苏齐章看着陈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是。”陈氏柔声细语地说着,行了礼就往外走去。

“苏府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最容不得造谣生事之人。陈氏,你是聪明人,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陈氏的背影一僵。半晌,她回过身来行礼:“妾身不懂老爷在说什么。不过,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妾身却是知道的。”

苏父没有说话,陈氏便在苏父的打量下渐渐走远了。

苏父这才进了书房,看向跪着的苏君安:“等你冷静下来,再来跟我谈。不过你要记着,苏家不欠你,你也是苏家的一份子,不要因为你自己的问题,拉上整个苏家,给你陪葬。”

“儿子知道。”如果苏君安的身世一旦被揭发,苏将极有可能因为欺君之罪论处。苏府上下几百口人,也会因此而受牵连。

苏君安明白其中利害,只是事关重大,所以前来问一问。

苏君安得了答案,便向着外面走去。

这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月娄了。继续当妹妹吗?也许,做不到了。

百无聊赖地度过了许多天,苏父气也消了,苏玉伶的婚事也将近了。

苏玉伶是庶出的子女,婚事上也总要比嫡出简陋些。此时,紫东苑内也张灯结彩,张氏为陈氏拨了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静静等待着苏玉伶婚期的来临。

乾明殿内,梁宣帝召见四殿下。

大殿内空旷静谧,梁玉霄一路走近去,在梁宣帝面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婚礼可准备妥当了?”离婚期还有三日,迫在眉睫。

“回父皇,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婚期了。”

“嗯。”梁宣帝点点头,对梁玉霄的回答很满意:“你如今既已为人夫,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逍遥自在,以后凡事要为家庭考虑、要早点让朕抱上皇孙,知道吗?”

“儿臣知道。”梁玉霄答道。

“赵公公。”梁宣帝朝着一旁的贴身太监吩咐道:“宣读圣旨吧。”

“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四皇子梁玉霄,为人持重敦厚,特封为暮亲王。另,朝中尚缺大内总督一名,由暮亲王代理。望暮亲王日后勤奋学文习武,为大梁分忧。钦此!”

梁玉霄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外。半晌,他朝着梁宣帝叩头谢恩:“儿臣,谢过父皇。”

谢恩后,得了梁宣帝的允许,梁玉霄这才捧着圣旨,往大殿外走去。

这几年来,三殿下最早被封为亲王,在朝堂中有了职位。其次就是老六和老八,分别被封为了肃亲王和醇亲王,也被赐了职务。梁玉霄一度都觉得,父亲是把他忘了。

现如今,这份迟来的恩赐被他揣在怀里。出了宫殿,再看瓦蓝瓦蓝的天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管出身如何,不管如何不得宠,他都是有皇室血脉的,不是吗?

又等待了三日,苏玉伶的婚礼,总算是来了。

春日的太阳刚出来,紫东苑门口,四殿下率领着迎亲的人马也都到了。一串鞭炮炸响后,唢呐齐吹,苏玉伶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出来了。

苏君安和苏月娄作为嫡出的兄长和姐姐,自然也在人群之中。苏月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的目光定格在梁玉霄的脸上。

这个男人,是她前世爱过的。前世他要娶苏玉伶,苏月娄也难过得将自己关起来哭了整整三日。

可是今生他要娶了自己的亲妹妹,苏月娄心里却丝毫没有难过。难道是前世的时候被伤得太狠了吗?

大概是吧。

梁玉霄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苏月娄见状,眼神无所适从地躲闪着,下一秒,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苏月娄是在心疼前世的自己,看在梁玉霄眼里,又是另一种意味。

看着苏月娄这般模样,梁玉霄竟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王爷。”这时候,苏玉伶出来,透过额帘,似乎见到了这一幕。她声音甜甜地喊着,梁玉霄的目光就移了过来:“玉伶。”

他走过去,牵起了苏玉伶的手:“从今天起,你就是四王妃,好吗?往后,本王处理宫中事务,你替本王打理家事。”

这话颇有几分说给别人听的意味。苏月娄太了解梁玉霄了。苏玉伶在他眼里如同一只被穿过的破草鞋,他这样一个自私透顶的人,怎么可能为她着想?!

“妾身谨遵殿下吩咐。”苏玉伶答应着,行礼。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看来教引嬷嬷没少下功夫。

苏玉伶上了花轿、梁玉霄上了马。其他一行人也上了后面排列的数驾马车,苏月娄和苏向薇上了同一驾马车,亲戚们都到弃了,才都朝着梁玉霄的暮王府赶去了。

跨过火盆,举行过婚礼之后,苏玉伶被人们起哄着送入了洞房。梁玉霄在洞房呆了一会儿,则又出来,在外面陪客人。

今日梁宣帝并不在场,苏将又 成了梁玉霄的岳父,梁玉霄首先就敬了苏将和苏君安三杯酒。

苏月娄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里裙,白色的夹袄,原本想毫无存在感,早早在暮王府用完了午膳,就回家去的。哪知道这个时候,梁玉霄竟举起杯来:“二小姐。”

“也许从前多有得罪,如今你也成了本王的家人,还希望日后和睦相处。二小姐,本王敬你一杯。”

论辈分,梁玉霄该像苏玉伶一样,叫她一声姐姐的,可偏偏梁玉霄比她大。

“四殿下折煞我了。”苏月娄也笑着,举起酒杯:“四殿下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你娶了苏府的女子,也应当会待她极好的。”

“我妹妹在苏府学了多日的规矩,想必也能当得起暮王府的主母了。”

苏月娄说完,一饮而尽。

梁玉霄朝着苏府的人敬过酒之后,又去招呼八殿下、六殿下和宋相等客人。不得不说,梁玉霄在笼络人心方面,还是做得十分不错的。

酒过三巡,梁玉霄似乎有些醉了。

今日是苏玉伶的大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苏玉伶和梁玉霄两人身上。苏月娄也无心留在这样的是非之地,只想着早早用完膳,早早地离席。

苏月娄见酒席差不多快要散了,用手抚了抚额头;“爹,女儿似乎有些醉了。也不知道青绾昀湘在府里做些什么,女儿十分想回去看看呢。”

苏君安在一旁,什么也没说。苏向薇坐在苏月娄的右侧,看向了苏月娄:“姐姐,你的脸的确有些红呢。”

“既然这样,那你们两姐妹就先回去。”本就是庶出的女儿的婚礼,谈不上多隆重,苏父便允了两人,让两人先回家去。

苏月娄便带着苏向薇向着暮王府门前走去,正走到暮王府的花园,猛地一道黑影闪过,苏向薇再一抬头时,就不见苏月娄了。

苏向薇慌了:“二姐,二姐!”

苏月娄被人掳到了后花园,再抬头时,似乎有些意外:“鹏宣?!”

“苏月娄。”这时,苏月娄就见脸色通红的梁玉霄出来了:“你还认得本王的侍卫?!”

梁玉霄挑起苏月娄的下巴:“你说,若是苏玉伶的嫡姐勾引她的夫君,她知道了会怎么样?苏将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梁玉霄的酒气喷薄在苏月娄脸上,让她恶心透了。

“神经!”苏月娄反驳:“刚才我被人掳走,我五妹可是看见了的。你就不怕我爹和我哥知道了,找你的麻烦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的发现

“我就是要败坏你的名声,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你知不知道,你将苏玉伶这样一个破鞋强塞给我,那些人今天都用怎么样的眼神看我?”

“疯子!”苏月娄不想再理他,转身要走,鹏宣却像一堵山一样挡在了苏月娄面前:“真没想到,你脸上的伤疤好了,竟是这样的样貌”。

“你说,若是让你做我的妾室,你爹会同意吗?”梁玉霄拉过苏月娄的手腕,就要往他怀里带。

“啪!”苏月娄另一只手给了梁玉霄狠狠一巴掌:“疯子。”

苏月娄要走,却被梁玉霄从背后抱住了,她挣脱不了梁玉霄。当下情急,一脚向着他的脚背狠狠踩去。

梁玉霄吃痛,闷哼一声,又将苏月娄推到假山上。他双手将苏月娄的双手反按着,就要吻上去。

“砰!”正在这时,一颗石子弹向了梁玉霄的手,让他吃痛地放开了苏月娄。

苏月娄顺着石子弹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是苏君安。他如今也不像从前那么开朗了,反而时刻充满了忧郁。

见到苏月娄受欺负,他似乎很生气。苏君安三两步就来到了梁玉霄面前。正在这时,鹏宣却过来,拦在了苏君安面前:“苏少爷,请三思。”

苏君安凌厉的眼神看向鹏宣,此时梁玉霄却发话:“退下。”

鹏宣只是一个侍卫,若是跟苏君安对峙,无论输赢,最后吃亏的都是鹏宣。所以梁玉霄便让他退下了。

苏君安走近梁玉霄,将有些醉酒的梁玉霄提了起来。

“我好歹也是皇子。”梁玉霄不慌不忙,还想与苏君安讲条件:“若是娶了她,会对她好。你全力帮我,以后若有机会,你就是国舅爷。”

“砰!”见他越说越离谱,苏君安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梁玉霄脸上,梁玉霄的身体直接从半空飞了出去,嘴角也立马渗了血。

“我不稀罕什么国舅爷,以后你再敢动她,我见一次打一次。”

苏君安还想靠近梁玉霄。此时鹏宣又站了出来,拦在了梁玉霄面前:“武安将军,今日是王爷大婚,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对谁都不好吧?!”

“那就不要招惹她!”苏君安双眼通红,发话:“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会杀了你!”

此事也就此作罢。苏月娄和苏君安一前一后离开了暮王府。

苏玉伶在暮王府的寝殿里,一直从白天等到了天黑,也不见梁玉霄前来。她有些饿了,便将额帘掀起一角,起身在房里找东西吃。

“哎哟,王妃!”一旁的章云姑姑见了,立马阻止道:“这可使不得,新婚的娘子,额帘是要由丈夫来掀的,你这成何体统啊?!”

“这有什么?我等会儿将额帘放下来不就行了?”苏玉伶走到房内的案桌前,拿起一个苹果就吃了起来。

“王妃,那是供果,吃不得的。”章云姑姑又阻止道。章云姑姑身后还站着两个婢女,两人对视了一眼,略一犹豫,却什么也没说。

苏玉伶乜她一眼:“你叫章云?”

“是。”

“既然王爷将你拨来伺候我,那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王爷的?吃个供果而已,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苏玉伶从早上饿到现在,早已忍不住了。

“往后你跟着我,人前自然要规全礼仪。至于人后怎么做,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苏玉伶此时也摆起了王妃的架子:“现在, 跟我说说府里的情况吧。 ”

“是。”章云姑姑答应道。

暮王府从前只有四殿下一个主子,而且他一贯不喜张扬,所以从前王府内一切从简。也只是最近要成亲,为了周全礼仪,才在鹏宣的建议下,又买了些下人回来。

苏玉伶吃着果子,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所在的房间:“还真是一切从简啊。这间房子,也只是前些日子新腾出来的吧?!”

章云姑姑脸上有些挂不住:“是,王爷从前都住在书房旁的一件房里。可那里毕竟太小。若是王妃进门,一定不能跟王爷挤在那样一件小房里,所以王爷才命奴婢们将这件房收拾出来了。”

苏玉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掀开床被,就见到下面有些老旧的木料。

毕竟是老房,就算做得再逼真,也总会看出些端倪。就算桌子是新的、茶具是新的,可床榻却没有更换过。

苏玉伶虽说从前性子冲动了些,但也不傻。想来,四殿下嫌弃自己的出身、嫌弃自己不够清白,甚至大概一度对自己骗婚耿耿于怀。

四殿下那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待她?!

不然,为什么连丫鬟婆子统共加起来就只有三个?这根本就是王府里侧妃不!是小妾才会有的待遇!

苏玉伶这样想着,的确有些气愤。可想到自己在外狼藉的声明,又瞬间没了底气。

正想着,苏玉伶手中的苹果也吃得差不多了。她随手一扔,那苹果核就咕噜咕噜往床底下滚去。

“王妃,这可不吉利呀。新婚之夜,瓜果皮屑都是要丢到外面去的。”章云姑姑又说道。

苏玉伶乜了章云一眼,觉得这女人真多事。自打来了王府,苏玉伶就对王府怎么看也不顺眼。

王府里面的人也是,一个个眉眼里仿佛都充满了对她的嘲笑,只是没有言明罢了。仿佛王府内的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似的。

这个章云,也是里嗦。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她在梁玉霄面前不得好,才被分派来伺候了她。

这样想着,苏玉伶对章云就没有了好感。也许是存心刁难她:“既然如此,你们去把床榻搬过,再将苹果核扫出来吧。”

“是。”章云姑姑也许有些恼恨自己多嘴,对于苏玉伶的吩咐却只好照办。

床榻下是木雕的空心板,苹果核能滚过,人的手腕却不能伸过。所以,几人只有合力将木床抬开,才能将苹果核扫出。

几人合力将床抬开,只见床下已经结了一层蜘蛛网,床下不但有苏玉伶刚刚扔进去的苹果核,还有一个陶瓷的灰色瓦罐。

“王妃,这”一个丫鬟将那瓦罐端出来,章云姑姑接过,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奴婢不知这罐子中是何物。”

苏玉伶的目光也被这罐子吸引,她走过去,疑惑地看着那灰色的陶瓷罐子。

如果说这是个无用的罐子,为什么不扔掉呢?王府要什么宝贝没有,这样一个土灰色的陶瓷罐子又能装些什么?!

“将它打开。”苏玉伶吩咐道。

章云姑姑闻言,慢慢地将陶瓷罐子的木塞拔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就在整个屋子里面蔓延开来。陶罐里有小半瓶红色的膏状物,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这难道是香料?”苏玉伶不解。

“奴婢总觉得,这香有点熟悉。”章云姑姑也有些疑惑:“可是奴婢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难道王爷一个大男人,平常还用香不成?”苏玉伶问章云姑姑。在这里,章云姑姑算是王府唯一的老人了。

“并非。”章云姑姑略一思索,神色变了变:“王妃,还是赶紧将这坛子封上吧。”

“怎么回事?”看见章云的脸色,苏玉伶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瞬间头皮发麻。

“王妃。”章云姑姑并不说明原委,而是跪了下来:“求王妃不要为难奴婢,还是将这个坛子封起来吧。”

苏玉伶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壮着胆子走过去,一只手拿起那只陶罐,另一只手掐在了章云姑姑的脖子上:“你若是不说,我就将这陶罐里的东西从你的喉咙里灌进去。”

见章云姑姑吓得挣扎,却还是不说话,苏玉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要知道,既然你被分派给了我,往后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不全心全意为我效力,那我第一个杀了你。”

“王妃。”章云姑姑松了口:“奴婢奴婢并不常在四殿下跟前伺候,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奴婢好像听人说起过,这东西叫蔷薇蛊,若是被人服下了,就会让那人浑身无力,如同身染重病一般。”

“这样啊?!”苏玉伶放开了章云姑姑,若有所思。这是她进王府的第一天,看到的只是暮王府的冰山一角。这样看来,四殿下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与世无争啊!

“本王妃今天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苏玉伶心中有了主意:“你们将这东西封起来,放回床下吧。”

“是。”屋里的人都沉默着,又将找出来的罐子放回原处。

正在这时,屋子外面似乎有几个人凑上来,悉悉索索说着什么话。苏玉伶隔着一扇门,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苏二小姐”、“苏家少爷”这样一类的话。

苏玉伶想着,就走过去开了门。

“哎”贴着门的一个小厮一个不小心,险些跌了进去,后面的人忙拉了他一把。

“怎么回事?王爷呢?”苏玉伶问道。

“回王妃的话,王爷在院子里陪客人喝酒,不过有些醉了。”小厮眼神躲闪着,回答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归宁

“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苏玉伶思量了会儿,问道。

“是。王爷喝多了酒,发了酒性,早先险些侵犯了苏二小姐,还被苏大少爷给打了。现在正在院子里跟人侃大山,眼看着就快要把人家逼急了,还不让旁人近身。王妃,您看要不要一同前去,将王爷背回来?”

“走吧。”苏玉伶也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魄,带着小厮向着院子里走去。

果不其然,进了院中,就见四殿下正拉着几个官家子弟,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那几个官家子弟满脸憋得通红,想来也受不了满口酒气的梁玉霄了。

“王爷。”苏玉伶唤了一声。梁玉霄顿了顿,回头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拉着那几个官家子弟说话。

果不其然,梁玉霄脸上还有一块青疤,应该就是被苏君安给揍的了。

“王爷。”苏玉伶上前去,朝着梁玉霄福身:“王爷,您醉了,妾身扶您回房休息好不好?”

“回房去。”梁玉霄一拂袖:“男人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王爷。”苏玉伶看了看梁玉霄,又看向他面前的几个官家子弟。那几个子弟是来喝喜酒的,大概也没想到被喝醉的梁玉霄逮着说了半天,现在也是满脸憋得通红想走了。

“殿下,这聊天有的是时候。可是难得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嫂子好心来寻你,您还是跟嫂子回房去吧,也好休息一会儿。”

“好好兄弟!下次再跟你聊天!”梁玉霄说着,也就飘飘忽忽地,任由苏玉伶将自己架着走了。

“快去给殿下端些醒酒汤来。”苏玉伶说着,吃力地将梁玉霄扶着。梁玉霄这偏偏倒倒的模样,至少喝了半坛的花雕。苏玉伶扶得吃力,一路将他扶到了房里,将他放在了床上。

“殿下。”苏玉伶伸手去解梁玉霄的衣扣。

“啪!”正在这时,梁玉霄却猛地睁眼,手扣在了苏玉伶的手上:“你做什么?”

苏玉伶竟没料到梁玉霄醉酒是装的,当下有些惊讶:“我见四殿下好像醉了,所以想替四殿下更衣。”

“不劳你费心。”梁玉霄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到了一旁的桌前坐下,拿过一旁的书本看了起来。

看来,梁玉霄对她还是介意的。而且,这样的介意摆在明面上,让她非常难堪。

“听说王爷喝醉了,险些侵犯了我二姐,还被我大哥给打了?”苏玉伶明白过来,慢慢朝着梁玉霄走去:“妾身看,王爷并非醉了,而是在为自己的行迹败露找遮掩的借口吧?!”

梁玉霄听到这里,似乎有些生气地将手中的书一掷,有些厌烦地看着苏玉伶:“你若是这么聪明,就尽管去告发我。别忘了,你如今是四王妃,本王若是犯了什么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这样说着,梁玉霄似乎一秒也不想再和苏玉伶多待。转身离开了两人的婚房。

苏玉伶拳头紧握。虽早已做好了受屈辱的准备,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梁玉霄出了房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苏玉伶空等了一夜,直到宾客散尽了,也不见梁玉霄回来。

苏玉伶到了暮王府三日,就受了三日的屈辱。梁玉霄人前对她规矩,可人后却总是不爱搭理她,渐渐地,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也怠慢她了。

这几日想着自己未来的生存之路,苏玉伶也觉得身体比以往疲倦了许多。

这日清晨,苏玉伶便去梁玉霄书房,想着找他商量回娘家省亲的事宜,谁知道还没进门,就听到梁玉霄和章云姑姑的谈话。

“那药,可每日给她服下了?”梁玉霄的声音清冷。

“是。”章云姑姑回答:“是每日都给她服下的。只是,如今王妃……”章云姑姑的声音弱了些:“那女人还没有省亲,若是才嫁过来不到十天半月就死了,难免惹人怀疑。所以奴婢的药量下得并不大,也总要拖些时日,到时候才好对苏将交代。”

“嗯。”梁玉霄似乎对此比较满意:“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称那女人王妃。她一个诡计多端的贱婢,还不配。”

“是。”

苏玉伶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只是,这里不是她的紫东苑,由不得她胡来。若是强行冲进去,只怕今天就会被人灭了口。

苏玉伶一言不发,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梁玉霄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说是要与她一同归宁。

若是以往,苏玉伶一定会很高兴,以为自己在梁玉霄心里的印象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苏玉伶也知道了梁玉霄的用意,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四殿下。”马车内,苏玉伶首先打破了沉默:“如今我才知道,您大概是深爱着我姐姐的,否则也不会在我与你成婚当日……我从前真蠢啊,以为嫁给您,就会成为风光无限的四王妃。”

梁玉霄乜她一眼:“你跟你姐姐比起来,无论是背后的权势还是人前的权谋,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深爱倒不至于,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为我所杀。”梁玉霄半眯着眼,危险的气息让苏玉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罢了。娶了便娶了,你也别多想,打理好暮王府就是。”

“可是,若是将我姐姐杀了,王爷您不会心疼吗?”苏玉伶反问道。

“不会。”梁玉霄别过脸去,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了苏府,只见苏府上下的人都到了院子里,迎接归宁的苏玉伶。

按照礼制,在场的除了苏父,其余人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四王妃。苏玉伶听着其他人的问候声,看着苏月娄躬身朝她福身的模样,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父亲。”苏玉伶走过去,朝着苏齐章福了福身。又跟张氏和陈氏打了招呼,才走到苏月娄面前:“二姐。”

两人视线交汇,颇有些电光火石的意味。

张氏过来打圆场,将苏玉伶和梁玉霄请到了前厅。

自从苏玉伶嫁了人,性子便比以往沉静了。她和张氏、还有苏父也总聊不到一会儿去。问了些吃穿用度之后,前厅便久久地沉默了。

“父亲,二姐最近在做什么?”苏玉伶突然问起了苏月娄。

“她啊?”苏父眼里闪过几分诧异:“她最近学学诗书,跟曹大夫学些医术,倒也自在。”

“二姐在学医术?”苏玉伶有些意外:“我能见见她吗?”

张氏和苏父对视一眼,苏父还是开了口:“王妃要见,自然是该见的。以往你们也十分要好,如今你嫁了人,也越发懂事些,与你二姐冰释前嫌才好啊。”

苏玉伶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便起身往仙云阁走去。而张氏却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苏玉伶就算想和苏月娄和好,第一个想见的,也应该是自己的母亲陈氏啊。

“姐姐。”苏玉伶比往常沉稳了许多。一进仙云阁的院门,就恭敬地称呼苏月娄道。

苏月娄正在仙云阁院子里看书,听见了苏玉伶的声音,起身来朝着她行礼:“参见王妃。”

“姐姐。”苏玉伶过去扶起她来,做出一种姐妹情深的戏码:“这是做什么?从前,妹妹性格嚣张跋扈,对姐姐多有冒犯,还望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跟妹妹计较才是。”

苏月娄淡淡笑着:“妹妹如今进了王府,倒是越发沉稳了。”

“是啊。”苏玉伶笑着,就见昀湘端了些上好的茶水来:“王妃,请喝茶。”

苏玉伶心中鄙夷。想当年,她和陈氏被软禁在紫东苑的时候,何曾见过苏月娄这般谨慎谦恭的模样,如今倒是看见了。

可惜,自己这个王妃的地位还是不牢固,若是不早些做准备,为自己谋些生路,只怕是要在王府殒命了。

苏玉伶想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只闻了一闻,就将茶杯放回了桌上:“本王妃若是猜得没错,这茶只是普通的大红袍吧?”

苏月娄对她的表现并不意外。看来,那个容易被冲动冲昏头脑的苏玉伶已经长大了。往后的仗,似乎更难打了。

“妹妹进了王府,自然是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的。真是遗憾,仙云阁的这点东西,倒是让妹妹见笑了。”苏月娄从容地应对道。

“那倒没有。我在府里的时候,似乎听爹说起过,今年新得了淮南一带的妙观音茶,茶香清新,入口回甘。但是只得三份,一份在父亲那儿;一份在大哥那儿;还有一份,似乎就是在姐姐这里了。”

青绾昀湘站在两人身后,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苏月娄一笑,朝着青绾昀湘吩咐道:“你们去将妙观音冲泡出来吧。”

苏月娄语毕,青绾昀湘就离开了院子。

“姐姐。”苏玉伶接着说道:“我听爹说,你最近在学习医术?”

“只是偶尔看一看,倒不是真的想学。”苏月娄并没有透底:“怎么,你也很感兴趣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处死章云姑姑

“是呢。”苏玉伶毫不拒绝地说道:“若是能到姐姐房里,借姐姐的藏书一观,那便是太好了。”

如今她虽然在暮王府过得落魄,可她是四王妃,只要是她想的,苏家的人,谁又敢说个不字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苏月娄的寝殿,苏玉伶便在后面合上了苏月娄的房门。苏月娄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就听见苏玉伶说道:“姐姐,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呢,闺房不能被外人看的。”

苏玉伶说着,自顾自地走到苏月娄的书桌前坐下,翻看起苏月娄的医书来。只见苏月娄的书桌摆放得十分整齐,摆在最上面的,无非就是《千金方》、《伤寒杂病论》等,倒没有什么稀奇。

苏玉伶翻看着,也看不太懂。不一会儿,妙观音也泡好了,被青绾送进了屋。

苏玉伶端着闻了闻:“这茶的确是十分好的。”

见青绾在一旁,门也没关,苏玉伶似乎有些不高兴:“我与二姐说些体己话儿,你还是出去吧。这天还有些冷,顺带将门关上。”

苏玉伶的架子有些大,青绾似乎有点委屈,苏月娄只得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出去吧,没事。”

说着,苏月娄目送青绾出去。

茶还有些烫,苏玉伶便放在一旁,继续看苏月娄的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月娄说着话。等到茶凉了,她便端起来,慢慢地品了一口:“好茶。”

说着,她看向苏月娄:“姐姐,这么好的茶,你不喝吗?”

“我不渴。”苏月娄淡淡笑着,回答道。天知道刚才她视线移开前,苏玉伶有没有往她杯里加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苏月娄的寝殿似乎飘散着一种奇怪的异香。

“王妃。”苏月娄有些好奇:“是什么这么香啊?”

“哦。”苏玉伶一笑:“四殿下的的府中,前些日子新得了些上好的香料。我闻着香,就时常抹在身上了。”

苏月娄眼睑下垂,似乎在想什么,却并没有说。

“姐姐,这茶,你当真不喝?”苏玉伶问道。

“我不渴,你喝吧。”

苏玉伶便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喝完了茶后,苏玉伶便借故离去:“姐姐,本王妃还想去紫东苑看看母亲,所以就先走了。”

苏玉伶开了房门,在章云姑姑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仙云阁。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苏月娄一眼。

“小姐。”昀湘有些疑惑,在苏月娄身边小声说道:“奴婢怎么觉得,四王妃她做了什么……想要害您呢?”

“是吗?”苏月娄一笑:“刚才我和她在里面,她的丫鬟可有做什么?”

青绾想了想:“倒没什么,就是她身边那个章云姑姑,去了一趟茅房。”

“小姐。”昀湘问道:“莫非,是王妃……和她身边的奴才,在使什么坏?”

苏月娄一笑:“她最恨的就是仙云阁,你说她做了王妃,会不会报复一把?不过,说不定,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两人见苏月娄并没有当场揭发的意思,便不再说话了。

梁玉霄在前厅跟苏父喝茶,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在前厅用午膳。苏玉伶去紫东苑看了陈氏,又给陈氏拨了好些银子。在紫东苑陪着陈氏用完午膳后才离开。

而苏月娄这边,倒是平静,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

可越是安静,越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苏玉伶和梁玉霄午饭后才离开的,两人照例没有说什么话,一路沉默地回了暮王府。

梁玉霄照往常一样回了书房,自从苏玉伶嫁过来的第一晚,梁玉霄来过一趟,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苏玉伶的房间了。

苏玉伶也照旧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就将章云姑姑留下,其他人遣出去了。

“章云,我问你,我交代你的事情,可做好了?”苏玉伶问道。

“是,已经办妥了,奴婢将那小瓶子埋在了仙云阁的院子里,轻易不会被发现。”

“你没有被仙云阁的人跟踪吧?”苏月娄身边的人,除了青绾,个个都是精的,尤其是昀湘。所以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没有。”章云答。

“好。”

“这茶凉了。”苏玉伶的手贴在茶壶上,试了试温:“你去替我换一壶热的来吧。”

“是。”章云姑姑眼睛瞟了瞟苏玉伶,端着茶壶出去了。

章云姑姑来到了茶水间,将茶泡好了,又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她便掏出袖中的一包药粉来,撒了一部分到茶水里。

“你在做什么?”正在这时,章云姑姑身后出现了苏玉伶的声音。她来得突然,章云姑姑一紧张,当下所有的药粉都被她一个不小心倒在了茶水里。

她连忙将纸包藏起来,手捏作一团放在身后,转身面对着苏玉伶:“奴婢奴婢在给王妃倒茶啊。”

“是吗?”苏玉伶走过去,拿起茶壶晃了晃:“你行迹可疑,若要我信你,那你就喝了它。”

“这”章云姑姑听了,立马变得有些心虚,跪地求饶道:“王妃,这滚烫的茶水,如何喝得?再说了,奴婢只是一个下人,王妃断不必为难奴婢。”

苏玉伶不由分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章云姑姑见状,不断地挣扎着。

“把她给我按住了,若是你们不听话,或者按不住她,便和她一样的下场。”苏玉伶对其他两个婢女吩咐道。两人见状,只得上前按住了章云姑姑。

“这里面放了什么?”苏玉伶说着,倒了些滚烫的茶水在她嘴里。见她不回答,又往她嘴里多倒了些:“说出来,你受的罪总要轻些。”

“咳咳”章云被滚水烫得难受:“是乌头散。”

乌头散是有名的毒药,服用者若是中的剂量重了,一个时辰内便可死亡;若是中的剂量轻些,便会头晕无力,但一月内连续每日服用,必定殒命。

“谁让你这么做的?”苏玉伶下手毫不手软,又继续问道。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章云猛力地挣扎着,茶水溅到她的嘴里、嘴边。

苏玉伶也不再留情了,一罐茶水都猛地朝着章云的嘴里倒去。

滚烫的茶水不断地往章云姑姑嘴里灌着,章云挣脱不开。不一会儿,她的嘴边被烫了许多泡,嘴也肿了,整个人看上去不人不鬼,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你们出去吧。”苏玉伶对另外两个婢女说道。

两个婢女出去后,茶水间一片黑暗。

“我知道你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要除掉我。”苏玉伶看着章云受罪,不断地在地上打滚哀嚎,心里却涌现出一种残忍的快意来:“但你与我为敌,我不敢用你,你就注定是这样的下场。”

“殿下派你来除掉我。可他终究失算了。他不知道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苏玉伶说话间,抽出了墙壁上挂着的剑来:“去死吧!”

“唰!”剑锋划过章云的喉咙,下一秒,章云姑姑便倒在了血泊中。

书房里,梁玉霄正在练字,便有人前来敲门。

“进来。”他以为是鹏宣,头也没抬。

苏玉伶端着两杯茶,进了书房:“殿下,你整日在书房看书,累不累啊?妾身给您备了些茶点,您喝点茶,也好解解渴啊。”

“是你?”梁玉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写字:“都归宁回来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妾身只是来看看殿下。”苏玉伶说着,端起一只盛着茶水的茶杯,递到梁玉霄面前:“殿下喝了它,妾身便离开。”

梁玉霄不厌烦,接过茶杯来便一饮而尽。末了,将茶杯掷在桌上:“你可以走了。”

“好喝吗?”苏玉伶不怒反笑:“这可是加了乌头散的呢。想来价钱也比普通的茶水贵些。”

“你”听到乌头散这几个字,梁玉霄立马感觉到不妙。

“怎么?殿下知道乌头散是什么?”苏玉伶望着梁玉霄有些失措的神色,反倒显得淡定从容:“还是说,殿下曾经想过将这种东西用在妾身身上?”

梁玉霄望着苏玉伶,久久没有说话。眼前这个女子,还是从前那个毫无心机的苏玉伶吗?!

“开玩笑的,王爷千金之躯,妾身怎么敢用乌头散害王爷?”苏玉伶说道:“不过是章云那个贱婢,用乌头散害我,被我处死了。王爷不会心疼吧?!”

“无碍,一个贱婢而已。”梁玉霄望着苏玉伶,仿佛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疯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除掉苏月娄,你敢不敢?”苏玉伶压低了声音,凑到梁玉霄面前:“你说过的,她不为你所用,必为你所杀。”

梁玉霄的心里竟没来由地颤了一下:“怎么杀?”

“我听说有一种东西叫做蔷薇蛊,若是她设计用在了我身上,你说她会怎么样?”苏玉伶问道。

“不行!”这蔷薇蛊从前被他用在皇子身上过,若是蔷薇蛊的事情被拆穿。那他这个皇子的地位大概是保不住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现蔷薇蛊

“不行?”苏玉伶凑得离梁玉霄更近了些。半带着威胁地说道:“你说,若是我归宁回来就死了,苏府会不会追究到底?苏月娄那么恨你,你就不怕她抓住这个机会咬住你不放吗?”

“再者说了,我已经将那叫做蔷薇蛊的东西分出了一部分,埋在了仙云阁里。”

“那东西留在仙云阁里,若是被发现,难保将我们牵扯出来。这次,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了。”

“你不是恨她吗?那就借此机会除掉她,永绝后患啊。”苏玉伶说着,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你竟然”梁玉霄看着她流血的嘴角,也便明白了。这女人竟然在自己身上下了蔷薇蛊,就为了栽赃苏月娄!

那日得知了蔷薇蛊的事情,苏玉伶便盘算着这些事情。结果误打误撞在陶罐的木塞下发现了刻在上面的用法和解法。

否则,她也不会做这样没把握的事情。

“你不会真的动了心,舍不得吧?”苏玉伶见梁玉霄迟迟不答应,继续逼问道。

“怎么会?”梁玉霄眼中闪烁着阴鸷:“我跟你一样,都是巴不得让她去死的人。”

就算曾经有皇子中过蔷薇蛊又怎么样?现在他既然已经好了,便没有了对症。再说,世上毒药千万,症状相似的也非常多,又怎么能笃定苏玉伶中的和他是同一种?

即使这样,那就要想方设法地将事情栽赃到苏月娄身上去。

得了答案,苏玉伶身形一软,倒了下去。

“来人!”梁玉霄喊道:“王妃晕倒了,快来人啊!”

苏玉伶被人扶起,放在了婚房的床上,许多大夫看过都束手无策,拖了些时辰后,梁玉霄便去请了宫中的太医。只是,一番诊治后,始终没有结果。

太医们开了些温补的药方,给苏玉伶服下后,入了夜,苏玉伶总算幽幽转醒了。她一醒来,便抓住了梁玉霄的手腕,哭诉道:“殿下,有人要害臣妾。”

“玉伶。”梁玉霄状似情急地扶住她:“你怎么了?慢慢说。”

“咳咳”苏玉伶面无血色:“妾身今天和殿下回娘家,妾身还去了一趟仙云阁。自从回来之后,妾身便头晕目眩、身子虚弱。”

“你是说”梁玉霄顿了顿:“那你在苏府,可有吃过什么东西,喝过茶水么?”

“是有的。”苏玉伶垂眸:“妾身和二姐去了她的寝殿,二姐身边的丫鬟,送来了上好的妙观音。”

“对!”苏玉伶说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那么好的妙观音,她看着我喝,自己却不喝。一定有问题。”苏玉伶抓住了梁玉霄的手腕:“殿下,虽然虽然我破坏了殿下与她的婚事,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

“可她竟然,见我成了王妃心里不平,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苏玉伶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不得不说,苏玉伶的演技是十分好的:“殿下,我们同为苏家的女儿,妾身却要受这样的待遇。还请王爷看在妾身的面子上,为妾身做主啊!”

梁玉霄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缓缓站了起来:“来人!”

暮王府的数十名侍卫,尽数前来。

“王妃身染重病,速速随我去往苏府,找苏月娄问个明白。”

话虽这样说,可梁玉霄一行带了数十个侍卫,看样子不像是问话的,倒像是去问罪的。梁玉霄逮着大队人马,和两名验毒的太医,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苏府,已经是深夜了。

“老爷。”深夜,管家敲了敲苏齐章所在房间的房门。里面的人睡得沉,管家叫了好几声,苏齐章才听到,回应道:“什么事?”

“四殿下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说是自从三小姐暮王妃回府后,就一直身体不适,现在已经病倒了。据说病情挺重的。”

“王妃疑心是二小姐做的,所以让四殿下过来问话。”

苏父听说是暮王府里的事情,也不敢怠慢,当下穿好了衣服,往外走去。

“王爷!”苏齐章出了李氏的房间,就看见了在外等候的梁玉霄。看他穿戴整齐,底下的人全副武装,明显是有备而来。

“四殿下。”苏父面对梁玉霄,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气场:“这么晚来,想必是王妃害了顶重的病。本将府上的曹大夫医术高超,要不然,让曹大夫随老夫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治好王妃的病吧。”

“不必。”梁玉霄神色冷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一旁的苏将和李氏一愣。

“本王是说本王下午已经请了宫中御医前来医治,可都起色不佳。难道苏将府上的大夫比太医还厉害不成?”

“那深更半夜,王爷前来作甚?”见梁玉霄态度倨傲,苏齐章神色也有些不悦:“是来苏府兴师问罪吗?”

“本王前来,并没有别的意思。”梁玉霄这才放缓了态度:“方才在府里,本王听玉伶说,在仙云阁喝下了二小姐的茶,回去才害了病的。”

“本王听着也觉得二小姐的举动十分可疑。所以本王不敢怠慢,便只有遵照着夫人的意思,前来查一查了。”

“这么说,殿下是心疼我家玉伶了?”苏将心里不由得觉得讽刺。

四殿下虽说先前没有退婚,可是对苏玉伶的态度一直不太好,行为举止间还总透露着对苏玉伶的鄙夷神色来。

苏父也大概明白,现在来搜查仙云阁,说不定也是密谋了什么害人的把戏,想来兴师问罪罢了。所以对梁玉霄说话也便有些不客气了。

“是。”梁玉霄面不改色心不跳:“既然她成了我的正妃,那便是我暮王府的人。我必得照顾好她。否则,就显得我这个做丈夫的,无能了。”

“若王爷执意要搜查仙云阁,大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我家月儿清清白白,如何能让你们一群大男人半夜搜查她的府邸?!”

“苏将。”梁玉霄看着苏父的眼睛,眼里都是电光火石的较量:“虽说嫡庶尊卑,可玉伶也是您的女儿,您难道忍心让她去死吗?”

“本就是”

“父亲。”苏父还想反驳梁玉霄,苏月娄却听了风声,前来了。她一袭浅碧色的裙子,外面搭着那件淡紫色的披风,看起来清灵而又美好。

“父亲不必为难,女儿问心无愧。若是玉伶妹妹信不过我,想要搜一搜我的院子,便让她搜吧。”

“一来,也让妹妹安心我没有害她;二来,女儿也不愿意背上谋害手足的骂名。”苏月娄站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四殿下。”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若是搜出了什么东西,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梁玉霄也不客气,带着数十个侍卫进了仙云阁:“走!”

那些人在仙云阁一通乱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从仙云阁茅房旁边的过道处,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子。

“找到了,四殿下!”一个侍卫拿着瓷瓶上前,单膝跪地呈上了它。

梁玉霄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凝重:“打开它。”

小瓷瓶的盖子打开,里面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异香,显得有些魅惑而诡异。

“这是什么?”梁玉霄接过瓶子闻了闻,问道。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苏月娄看向梁玉霄:“不知道四殿下和四王妃,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太医。”梁玉霄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一旁带来的太医。

一名太医接过,凑近闻了闻:“殿下,微臣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微臣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害人之物。”

“苏月娄。”梁玉霄言辞激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只有一句话,我并没有给苏玉伶下过毒,我也不知道你手中的拿着的瓶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话你留着和大理寺说去吧。既然是在你的仙云阁发现了这东西,你就要为此负责。”梁玉霄挥手:“通知大理寺少卿。苏府二小姐苏月娄,深有谋害暮王妃的嫌疑。”

“即刻入狱,明日审问。”

青绾昀湘两人都在后面。青绾捏起了拳头,有些不安,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昀湘拉住了。昀湘看着她的眼睛,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苏月娄即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架着,也面不改色。

“我看谁敢。”苏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来,见此情况,拦在了梁玉霄身前:“按道理,你应该随苏玉伶,叫我一声大哥。”

“我敬你是皇子,却不是怕你。若论私,我不会让你就因为一个破瓷瓶就带走她;若论公,即使苏月娄犯了什么错,也应该由大理寺的人带走她,而不是你。你没有这个权力。”

“你”梁玉霄看着苏君安,一时无话可说。眼看他就要将苏月娄带走,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苏君安来。

“哥。”连日来,苏月娄和苏君安已经没有说上一句话。原本苏月娄是觉得苏君安不再在乎自己了的,可是现在,他肯为了自己出头,也算是一种欣慰了。

第一百四十章 秦歌知晓

“我没事的。”苏月娄朝着苏君安笑了笑:“清者自清,你也不用担心我。”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苏月娄便在暮王府的人的押解中离开了苏府。

“你时刻关注着月儿的去向,有你保护她,为父放心。”苏父简单交代了苏君安一两句,也便回房了。其实不用苏父吩咐,苏君安也会这么做的。

“吴昊。”苏君安一声令下,吴昊便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众人都散尽之后,仙云阁的灯也大多熄灭了,只青绾昀湘房里还点着煤油灯。

“不行。”青绾在房里不安地来回踱步,有些焦急地说道:“我不放心。”

她凑到昀湘面前:“好姐儿,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牢狱之灾。要不,你现在就去找那个人,去找他”

“青绾,现在有安少爷的人保护二小姐,你不必太担心的。”昀湘神色平静地将苏月娄从前随身携带的金乌刀放到枕头底下:“小姐说过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便不能轻易地去的。去得早了反而坏事。”

“这”青绾像是没有魂儿一样,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可是刚才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我怕小姐吃亏。”

“小姐外表柔柔弱弱,骨子里却不是个甘愿吃亏的人呢。你呀,还是太小心谨慎了。”

昀湘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行了,现在也不是担心的时候。过几个时辰,或者过上一两天,才真是该担心的时候呢。”

“这些事情,小姐都交代过我的。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昀湘说着,弯身倒在了床上:“赶紧睡吧。”

“还有。”昀湘不放心,又侧过身叮嘱青绾道:“小姐吩咐过的,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可别说漏嘴了。”

青绾见昀湘神情淡定,又想起苏月娄的叮嘱,这才躺在了床上。

睡着柔软的被子,青绾就流下了眼泪。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冷不冷,饿不饿。若是在牢里受了委屈,她又该怎么办呀?!

因为还没有定罪,所以梁玉霄雇了辆轿子,将苏月娄亲自送到大理寺。

轿子上,两人脸朝着窗外,长久地静默。

“如果一开始,你不那样戏弄我,将那样一个女人推到我身边。我和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梁玉霄率先开了口。

苏月娄一笑:“这么说,这件事情,是殿下知情,且有意为之了?”

梁玉霄没有回答她的话:“你应该知道,本王并不想跟她成亲的。”

“可她现在真是殿下的贤内助啊,你们联合了,不是吗?”苏月娄看向梁玉霄,心里就充满了厌恶和排斥感:“不管怎么说,我不后悔我今生做下的任何决定。”

“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梁玉霄看着她:“我用人一向是这样的,不能为我所用,便为我所杀。”

“随便吧。”苏月娄抚了抚额前的发;“但愿四殿下不要玩火**才好。”

梁玉霄看着苏月娄笃定的眼神,听到这句话,心里却觉得不妙。正在这时,大理寺已经到了。苏月娄下了马,就朝着大理寺走去。

梁玉霄有些后悔,似乎又觉得是中了苏玉伶的圈套,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见苏月娄往大理寺走去,只得跟了上来。

将事情跟大理寺少卿说了一遍,苏月娄暂押天牢后,梁玉霄才离开了大理寺。

次日午时,正是大街上热闹的时候。算一算日子,也是昀湘总去看秦歌的日子。可今天直到用午膳的时间,秦歌也没见仙云阁的人前来。

“哎,你听说了吗?”来看衣服的两位贵妇人进了成衣铺,就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八卦:“昨天晚上,苏府像是出事了。大理寺的人深夜带走了苏府的一位小姐。”

“是啊,是啊。”另一个妇人也附和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说是苏府的小姐给王妃下毒,被揭发了。要我说呀,这样的事情,大宅门里不少见的。”

“要么就是那位苏家小姐太蠢,要么,就是她太倒霉了。可惜啊,昨晚我睡得沉,没有亲眼见到呢。”

“两位夫人。”秦歌走过去,问道:“您们可知道,苏府出事的小姐,是哪一位小姐?”

“这就不知道了。”一位夫人回答他:“苏府那么多小姐,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啊。”

秦歌此刻听了消息,心里也不断安慰自己。苏府那么多小姐,苏月娄一向善良且聪明,一定不会是她出事的。

秦歌仍然坐立不安,只觉得仙云阁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心里一直没来由地打鼓。

秦歌左等右等不见昀湘来,于是起身准备去吃午饭。正在这时,门店来了个穿着苏府丫鬟服饰的丫头,背了个亚麻的包袱:“请问,您是否是秦歌秦公子。”

“哦,我是。”秦歌双手作揖:“请问姑娘是否是苏府的丫鬟?”

“是。”她点头:“奴婢是仙云阁的二等丫鬟,是奉了昀湘姑娘的命来的,给秦公子送些仙云阁的小吃来,还请秦公子收下。”

“二小姐和昀湘姑娘呢?”秦歌问道。

“昀湘姑娘在府里。”那丫鬟垂头:“二小姐”

“她出事了?”秦歌见她迟迟不说,焦急地问道。

“嗯。”那婢女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四殿下带了一帮暮王府的人前来,非说二小姐给四王妃下了毒,所以命人搜查了仙云阁。然后,然后就搜出了一小瓶所谓的‘毒药’来,于是将二小姐带走了。”

“这怎么可能?”秦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二小姐怎么会”

从苏月娄帮秦歌,让他帮自己易容开始,秦歌就清楚,苏府的天家富贵,底下的勾当并不是完全干净的。

可苏月娄从来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说到底,当初为苏玉伶易容,也是苏玉伶自己愿意的。再说,苏月娄也不是那种主动给人家下毒的人。

那么苏月娄,很可能是受了别人的栽赃。

那丫鬟觉得自己多了嘴,为了不惹祸上身,她赶紧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秦歌。

“秦公子,该给您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你如果见到了昀湘小姐或者二小姐,也请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说着,那丫鬟便转身离开了。

秦歌却有些失魂落魄。

他顾不得许多,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秦掌事。”他身后的成衣铺小厮叫他:“您去做什么?下午成衣铺还有”

“我有事情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下午的客人,你们看着应付就是了。”秦歌交代完,转身离开了顾家成衣铺。

一路走出成衣铺,路上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秦歌挤过人堆,发现路边的小孩儿也唱着苏月娄事情现编的童谣;一旁路边坐着的说书先生,也将苏月娄的事情改编了话本儿传唱。

“话说,苏府有两名小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是最近却发生了姐姐给做王妃的妹妹下毒的事情,各位”

秦歌不由得生气,挤过人群,三两步走上前去,迅速给了那说书先生一拳,直打在了他脸上:“你瞎说什么?官府可有宣告苏二小姐有罪?我警告你,要是再在这里造谣生事,我便找人砸了你的摊子!”

“哎哟!”那说书先生被秦歌连带着凳子打飞。

秦歌看起来俊逸清瘦,却不想发起脾气来如此有震慑力。当下说书先生捂着嘴巴,敢怒不敢言地等着秦歌:“你,你算什么东西,我讲故事关你什么事?!”

“因为苏二小姐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这样说,就是生事造谣。”秦歌直面着说书先生,义正言辞道:“我告诉你,二小姐是赈济灾民、嫉恶如仇的好女子,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是啊。”人群中,有人小声地响应:“去年冬天的时候,城里闹饥荒,我听说二小姐还同府里的大夫设粥棚、救济灾民呢。听说二小姐端庄文雅,美丽大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是啊,从前二小姐不常露面,我之前还听传闻说,二小姐是丑女、是草包呢。可是直到之前,远远见过二小姐一面之后,才知道那是清纯无双的人间仙子啊。这样干净美好的女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那可难说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再美好,不是也和自己的妹妹有过节吗?”

“我看啊,这事情八成是有什么隐情。说不定啊,就是那个抢了二小姐夫婿的劳什子三小姐搞的鬼。”

“是啊,是啊,大宅门里面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看热闹的百姓们七嘴八舌说着,也就慢慢散开了。秦歌见状,也转身离开。当务之急,是去大理寺的天牢里看看苏月娄。

“喂!你这年轻人。”那被打了一拳的说书人脸上泛起了淤青,见状上来缠着秦歌:“我说书,关你什么事情?你砸了我的摊子,吓跑了我的客人,赔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看望苏月娄

秦歌红了眼,拳头再次捏紧。

说书人怂了,转身收拾摊子准备离开。秦歌这才走了。

苏月娄坐在牢里,已经午时了。除了上午有大理寺的人前来问问情况外,再没有人管自己。

午膳的时候,青绾出现在了大理寺外。被狱卒拦住了:“姑娘,我说过了,天牢重地,不得擅闯。”

青绾早晨的时候来过一次,可是被狱卒拦下了,并没有见到苏月娄。

“可是”青绾有些慌乱,从怀里拿出几锭银子来:“我家小姐昨晚便被关在了这里,我还想去看看她。还请几位大人行行好。”

几位狱卒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青绾说道:“姑娘,要是普通的犯人,让你见上一面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苏二小姐可是四殿下亲自押来的,小的们担不起这个罪责。”

青绾劝说了许久,几个狱卒还是不为所动。最终,他们的目光落在青绾的食盅上:“这样吧,我们还是替你给她送饭,姑且饿不着她,怎么样?”

“这样好吧。”青绾妥协了,将食盅和几锭银子一同交给了其中一位狱卒:“我家小姐从小养尊处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还请几位大人多多照应。”

“一定一定。”那个狱卒头子说着,将手中的银子一人分了一锭,才带着另一个去苏月娄牢里送饭。

青绾在外面看了许久,才离开了。

两位狱卒进了关押苏月娄的牢房,并没有将青绾带来的食盅递给她。而是自己在一旁的小桌前打开,吃了起来。

两人吃着,还喃喃:“真香。”

“可比平常的伙食好多了”

苏月娄坐在不远处,此刻肚子也有些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斗粒米未进,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大理寺外,一名长相俊美、身形消瘦的年轻人前来。

几名看守拦住了前来探监的秦歌:“这位公子,这里是牢房重地,不得擅入。”

“几位官爷。”秦歌见状,笑着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金子来,放在手里,几名狱卒见了,眼都直了。

“我姐姐昨天被抓进了大理寺,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几位官爷行行好,让我去给姐姐送些吃的,说几句话吧。”

“你姐姐?”为首的狱卒咽了咽口水,问也没问清楚,伸手就接过了秦歌手中的金子:“你姐姐是哪个?每天监狱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您总要说清楚,我们才好帮您。”

“苏月娄。”秦歌说道。几人听了,面面相觑。

“几位大人。”秦歌面不改色。

在顾家成衣铺半年以来,秦歌也学了不少为人处世上面的门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们既然收了在下的钱,就是拿在下当朋友。只要帮我的忙,多少金子都不成问题。”

“我只是进去看看她,给她送点吃的,并不会给几位大人带来麻烦。若是被发现了,我一律承担。”

“这……”几个狱卒都看向了他们的头子。

“好吧。”那头子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苏二小姐是四殿下押来的人,情况非同小可,小哥儿,你快快说完便走。”

“好。”秦歌说着,才在狱卒的带领下进去了。

“二小姐……”苏月娄正在天牢角落里发呆,就见一个身形高挑消瘦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歌?怎么是你。”他走近了,苏月娄才看见是秦歌。现在,苏月娄不施粉黛的柔弱模样尽数落在了秦歌眼里。

“你饿不饿?有没有受欺负?”牢门被打开,秦歌将食盅放在牢里的桌上打开,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饿,我都快饿死了。”苏月娄也不客气,上前拿了筷子就吃了起来。秦歌带了些莴笋炒肉、红烧醉鸡一类的吃食。这种苏府不常见的小菜,苏月娄现在吃起来却格外的香。

苏月娄对谁都会防备,可对于秦歌,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秦歌在她心里,就是不会摧眉折腰的修竹。

“秦歌。”苏月娄看着秦歌注视自己的目光,筷子夹起一块鸡肉递过去:“你也一定还没吃饭吧。”

秦歌小心地吃下:“二小姐,我不要紧。我待不了多久,你先吃饱才要紧。”

“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听到了风声,说是二小姐被四殿下的人带到了大理寺。可还没定罪呢,这是做什么要这样对待您啊。”

“这都是小事。”苏月娄沉默了会儿,喝了杯茶水。

“这位小哥儿。”狱卒前来,敲了敲牢门:“这饭也送到了,话也说了,您还是快些出来吧。”

“知道了,你先出去。”秦歌见狱卒退了出去,将身上的黑色披风解了下来,披在苏月娄身上。:“牢里凉,你总要多穿着,身子才不受寒。”

“好。”苏月娄拢了拢披风,朝着秦歌说道:“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秦歌点点头:“我晚上再来看你。”

苏月娄看着秦歌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感动。原本只是想着帮他一把,也让她帮自己易容,摆脱梁玉霄的纠缠。

哪里知道,现在患难的时候,他竟是第一个来看自己的。

此时,前厅。

“什么?”苏府坐在太师椅上,听完青绾的言语,有些惊讶:“你说,大理寺的人知道你是苏府的人,没让你去探视她?”

“是。”青绾答道:“他们只是将奴婢带的吃食收了,并没有准许奴婢去探视。”

苏父半眯着眼睛:“看来,这次四殿下和玉伶是打算对我月儿动真格了。亏她还是月儿的妹妹,竟然这样用心良苦地算计她!”

“啊?”青绾慌了:“老爷,那小姐会不会在大理寺受罪啊?他们会不会鞭打她,虐待她,会不会……”

“这倒不会。”苏父瞥了一眼正紧张的青绾:“没有定罪之前,他们若是敢公报私仇,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本将也不是摆设。”

青绾这才当下些心来:“是了。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一定不会受罪的。”

“好了。”苏父吩咐青绾:“你先下去吧,记得一日三餐给二小姐送去。”

“是。”青绾行礼、退下。

天牢里,苏月娄吃饱喝足,将食盅收好之后,梁玉霄也便来了。看到苏月娄身上的黑色披风,梁玉霄有一瞬间的失神。

苏月娄并不意外,抬眼看了看梁玉霄,并没有跟他打招呼,又垂下头看向桌子。

“苏二小姐。”梁玉霄前来,半眯着眼,笑着看她:“蹲监牢的滋味怎么样啊?”

“还好啊。”苏月娄一笑:“四殿下万金之躯,来这样的地方做什么?”

“看你呀,看你如何落魄。”

“你也看到了。”苏月娄回怼:“此心安处是故乡,我并不觉得自己如何落魄。不过四殿下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太聪明不是好事。”梁玉霄半眯着眼,眼中似乎透露着算计:“你就是太聪明,所以总让人感觉到威胁。”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要是再不说,过会儿提审的官员就要来了。”苏月娄不想再听梁玉霄说话,眉峰不自觉地微蹙起来。

“你想保住你的两个丫鬟吗?我记得,你很护你身边的青绾昀湘吧。”梁玉霄在苏月娄对面的长凳上不紧不慢地坐下。

“你说,如果你坚持不招,彻查下去,最后遭殃的人会是谁呢?苏月娄,我真不知道,在你心里,究竟是你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还是仙云阁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重要?”

“当然是仙云阁的人,青绾是可以用命护我的人。我自然会以命相护。”苏月娄说道。

“那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待会儿你全部招认。我向你保证,你仙云阁里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好啊。”苏月娄似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四殿下,你知道潜龙勿用的意思吧?”

梁玉霄一愣,望向苏月娄,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下这个圈套的人似乎是苏月娄,又似乎是苏玉伶。

“你似乎意有所指?!”

“可惜啊。”苏月娄叹惋着摇了摇头:“你不是潜龙,苏玉伶也不是你的贤内助。”

“休要装神弄鬼!”梁玉霄有些慌,然而此闹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苏月娄,今日过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笑着看你上断头台!”

“我等着。”苏月娄依旧淡淡笑着。

梁玉霄来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想象着苏月娄求他的场景。可是眼下,苏月娄一直气定神闲,反倒是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了。

她都已经答应要签下罪状了,难道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不成?梁玉霄这样安慰着自己,离开了大理寺的天牢。

梁玉霄走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大理寺的官员就派了人来,提审苏月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苏月娄连一句辩解也没有,便在罪状上签了字画了押。紧接着,苏月娄就被脱下了常服,换上了囚服。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设计救人

因为整个案件苏月娄没有任何疑议,加上谋害皇妃、致使王妃病情过重,罪过非轻。所以很快,大理寺下了判决:按照惯例,苏月娄斩首,三日后执行。

一直等到用晚膳的时候,青绾前来送晚膳。才得知了苏月娄认罪画押、判罪的事情,青绾才将食盒交给狱卒,匆匆回府通知昀湘了。

还有三日时间,青绾虽然心急,可昀湘知道情况,知道该怎么按照苏月娄的吩咐做。

下午的时候,顾家成衣铺来了几个难缠的客人,秦歌处理好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他也顾不上吃饭,到天景楼点了两个小菜,盛好之后就去看苏月娄了。

照着中午的时候一样,他备了几锭金子,给了看守;又说了些好话后,才见到了苏月娄。

“二小姐。”听狱卒说了苏月娄认罪画押的事情,秦歌也很意外:“二小姐,他们说您画押认罪了,可是真的?”

“是啊。”苏月娄倒是一笑,没有负担的模样:“四殿下说,若是我不认罪,遭殃的就是我仙云阁的人了。所以,没办法呀。”

“可是你并没有做过是吗?”秦歌的眼望着苏月娄:“那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呢?!”

苏月娄的目光落在秦歌手中的食盒上:“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呀?我饿了。”

“你……苏府没有派人送膳来吗?”秦歌有些意外。

“大概是有的。”苏月娄一日三餐,都看见几个狱卒轮流将精致的食盅打开来吃,也猜到了个大概:“可派来的大概是青绾那个傻子。”

昀湘有别的事情,这几天都不能随意走开;青绾在人情世故上比昀湘弱些,所以大概是被那几个狱卒给骗了。

那几个狱卒大概觉得她是四殿下亲自押送来的,又犯了重罪。虽说是将府的女儿,也没必要尊重了。

“所以呀。”苏月娄朝着秦歌一笑:“若不是你中午晚上给我送饭,我恐怕得饿惨了。”

“吃吧。”秦歌微微一笑,看着苏月娄吃饭:“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你就不怕真的有那么一天……”

“船到桥头自然直。”苏月娄吃着饭,倒是很开心:“天景楼的饭菜一向不错,真谢谢你给我送饭。不过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情呢,你不必担心的,因为担心也无用。”

秦歌看着苏月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了。”

苏月娄用晚膳的时候,狱卒头子又来接二连三地催了。最终,秦歌在苏月娄的劝说下离开了大理寺的天牢。

秦歌出了天牢,就回顾家成衣铺去。路过长街的时候,就见几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女子在路边跪着,卖身。

其中一个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却身形窈窕的女子,见到一个衣着华丽、形容富态的男人经过,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哭着扑了上去。

“这位老爷,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买了我吧,我好娘生了重病,正等着银子救急呢。”

“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我愿意为老爷当牛做马……”

“去去去!”那老头抬脚,狠狠踹在了那可怜女子的胸口上:“我说今天怎么打牌净输钱呢,原来是遇到你这个倒霉鬼。”

“哪里来的狗东西?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老爷。”那女子抽噎着:“求求您,我娘她得了急诊,只需要十两银子,就可以救她一条命的。救人一命”

“十两?”那男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你狮子大开口啊?我看啊,你这样的奴隶,顶多值三两银子。”

“滚滚滚,别再缠着我了。”那人十分不耐烦地赶她。

“老爷,这位老爷……”女子无助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那个男人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最终,她无奈地低头啜泣起来。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女子这样的神情,秦歌的心里有些震撼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无助的自己。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会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人呢?

“姑娘。”那女子正伤心,猛然间一声清列的呼唤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抬头,便见到了天神一般清逸俊朗的秦歌。

“你很缺钱,对吗?”他问道。那女子抬头,一时没有回答。

秦歌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可以给你一百两,但是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一件会掉脑袋的事情,你敢不敢?”

那女子流着眼泪,狼狈地跪在地上。半晌,朝着秦歌重重地磕头:“少爷,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秦歌见状,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快去安顿好你的家人。半个时辰后,跟我在这里汇合。”

“少爷……”女子愣住了,十分意外地看着秦歌:“您不怕我跑了么?”

“你不会。”秦歌笃定地说着,转身离去,打算到顾家成衣铺取些易容的工具。他也并不担心那女子会逃跑。有一种人,天生会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秦歌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那女子见了,将一百两银票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朝着街道另一头跑去了。

秦歌回顾家成衣铺取了些易容工具,又到街上买了些要用的东西。在街头站着,等了一小会儿,就见那个女子处理完了事情,匆匆忙忙赶过来了:“公子。”

“走吧。”秦歌说着,就朝着大理寺的监牢走去。

顾家成衣铺不缺油水,加上之前苏月娄托昀湘带来的,林林总总也足够应付苏月娄这次的事情了。

“公子。”那女子身形有点像苏月娄,她追上秦歌:“我来替你拿东西吧。”说着,接过了秦歌手中的一应物件。

那女子亦步亦趋得跟在秦歌身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救一个人。”秦歌坦诚地回答道:“我的朋友含冤入狱,我得救她。所以,今生,只能对你不起了。”

“公子看起来,是十分仁善的人。”那女子声音柔弱:“那个女子,一定是公子心里顶重要的人吧?”

“是。”秦歌并没有否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碧。”

“你后悔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秦歌说道:“生命只有一次,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何况,我要救的人三天之后才会被斩首,你要是替她,便要易容,承受常人不能忍的痛苦。”

“不。”阿碧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公子,你养尊处优,根本不知道穷苦人家过的什么日子。”

“我爹前些年做工砸伤了脚,娘又生了重病。若是没钱,我的爹娘便没救了,何况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呢?我这样的人,即使活着,也注定只能活在最低层的阴暗里。”

“真羡慕你,生来就有吃有穿,不用考虑衣食住行,没有做不完的家务、挨不完的打骂。所以,用我的命,换他们的解脱,也换我的解脱,也算值了。”阿碧说道:“区区三天的痛苦,跟我以往的遭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阿碧。”秦歌的脚步没有停下,却静默了好久:“对不起。”

“其实,我也并不是生来就拥有现在的一切的。”秦歌苦笑:“从前我跟你的情况没什么差别。”

“你”阿碧有些意外。

“从前,我的父母嗜赌。所以我有了钱,都会全部被他们拿去。有时候,他们钱不够,会对我拳打脚踢。我也在那样的环境里过了多年。”

“结果,你被人拯救了对吗?”阿碧好奇地问道:“是那个你一心要救的姑娘,是吗?”

“是。”秦歌承认。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两人走到大理寺牢房,已经是深夜了。夜深人静。狱卒们却还是站在牢门外,看守着里面的要犯。

这次,苏月娄已经签了罪状书,所以关押的地方换成了另一座牢房,看守她的也是其他面生的狱卒。

“大人。”秦歌带着阿碧,两人各自披上了一件现买来的黑色披风,走到狱卒的面前:“大人,府上的婢女听说了我家小姐被关押的事情,十分担心,所以想过来看看。”

秦歌走到狱卒面前,故作神秘地掏出两锭金子:“我们只是进去看看,给小姐带点儿东西,用不了多久就出来。”

“这样啊?”夜晚的监牢也并不会有太多人探监。那狱卒头子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将阿碧手中的篮子上的手帕掀开,就见到了里面的吃食,还有胭脂水粉一类。

“我们给小姐带点儿吃的。我家小姐平常爱美,所以我也带来了些胭脂水粉。还请几位官爷体谅则个。”

几位狱卒拿出胭脂水粉打开看了看,也便信了。其中一人伸手接过秦歌手中的金子:“快去快回,可别连累了我们这些做苦差的。”

“是,是。”秦歌答应着,带着阿碧往地牢走了进去。

跟着狱卒进了牢里,路过了好几间空置的牢房,又看到好几个穿着囚服的女犯人后,秦歌和阿碧才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看见了苏月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替换身份的主意

“哐当当”一阵开锁的声音后,秦歌和阿碧便进了牢里。

“二小姐。”此刻,苏月娄正穿着囚服,趴在牢里的桌子上睡觉,听到动静,也睁开眼来,看向赶来的秦歌。

“二小姐,我来给您送些胭脂水粉,还有吃食。还有”秦歌望着苏月娄:“我还有些话,想当着阿碧的面儿和您说清楚”。

“我们先出去把风。”狱卒说道:“你们快些说完了话便出来。否则,若是让上头知道了,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好。”秦歌说着,就见那两个狱卒退了下去。

等他们彻底走远了,秦歌才上前,单膝跪地:“二小姐!”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苏月娄看向阿碧:“她又是来做什么的”

“这位小姐。”阿碧看见秦歌单膝跪地,也跪了下来:“贱奴名叫阿碧,蒙受公子大恩,特来报恩,替换小姐出去。”

“什么?”苏月娄有些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二小姐。”秦歌单膝跪着,面向苏月娄,并没有起身:“您还记得,我会易容的吧?我今天带阿碧来,就是想将阿碧乔装一番,好替换您出去的。”

“不行。”苏月娄听到这里,便否决道:“我犯的是死罪,若是阿碧替了我。到时候两个时辰一过,易容术失效,这件事情难保会被发现,到时候恐怕还是会丢掉阿碧的性命。”

“到时候,我不但摆脱不了逃犯的身份,也连累了她的性命。实在没必要这么做的。”

“不。”秦歌说道:“易容里面,有一味死药。可以将她永远易容成您的样子,代替您去死。可是毒侵肌理,这三天时间里,她的脸会如同蚂蚁啃食,异常难受。”

“但是,您以后,就会换成别人的身份活着了。就算你和苏二小姐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真正有着苏二小姐身份的人,也已经死了。只要您不承认您是苏家二小姐,便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若是”说到这里,秦歌心跳如擂鼓:“若是二小姐害怕孤单,不嫌弃的话,秦歌愿意愿意与小姐远走他乡。小姐想去哪里,秦歌便去哪里。秦歌愿意用生命,来守护您一辈子。”

秦歌单膝跪着,望着苏月娄的眼睛赤诚地说道。

“你们起来。”苏月娄伸出双手,将秦歌扶起:“你不觉得,用一个无辜的人的命,换我的命,有些残忍吗?”

“不残忍不残忍。”阿碧连连摆手:“若要不换,才是对奴婢最大的残忍呢。”

“奴婢生在穷苦人家,母亲得了急病没钱治,多亏了这位公子。奴婢也是自愿替小姐受罪的。”

“小姐,快点吧,再晚一点,恐怕来不及了。”秦歌双目微蹙,有点焦急地说道。

“秦歌,谢谢你。可是我用不着这样的。”苏月娄抬头,看着秦歌的眼睛。不知不觉间,秦歌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来了:“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可是朝廷的法律不信你。你如今在罪状上签了字画了押,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是。”苏月娄笑着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可……”

“这样吧。”苏月娄见秦歌执着,不得不吐露些事情,好让秦歌放心:“三日后,你在午时半个时辰前,去三殿下府中找三殿下,你便明白了。”

“这是何故?”秦歌好奇地问道。

“二小姐,你莫不是编了故事来骗我?三殿下与这件事情毫无干系,就算他与你有交情,又怎么会不顾大梁法律来救你?!”

“你照我说的做吧,总归会有结果的。”苏月娄淡淡笑着,没有丝毫慌张:“但是你要记着,眼下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

“但凭吩咐。”

“那就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魔窟,可别又让自己陷了进去。”苏月娄担心秦歌情急之下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好心叮嘱道。

“……好,但是为了保证你不被饿肚子,我依旧会每日过来给你送饭。”半晌,秦歌才勉强答应了,朝着苏月娄深深鞠了一躬,又将竹篮里面的果脯吃食留给了苏月娄,才带着阿碧离开了。

“哎……”苏月娄叹一口气,坐在了地牢的木椅子上。这样糟糕的日子,还有三天就到头了。

现在,应该是哥哥的人派人在暗中保护着自己。怕就怕看守自己的是宋相手下的人。宋相在朝廷有着半边天下的权利,若是他想要出其不意地暗杀自己,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所以这些天来,牢房给她的饭食,她一口都不会吃。

“驾,驾,驾!”最近北川积雪融化,引起了北川一带的水患。梁宣帝派了六殿下和八殿下前去治理。近日,局势也总算稳定了些,梁子邺便带着梁一辰赶回暂住的驿站去。

“八弟,这些日子受累。回了宫里,我再与你好好喝点酒。”梁子邺说道。

梁一辰本性不坏,可以前世跟错了哥哥,所以最后下场也不好。

“好啊。”梁一辰一笑:“回了宫里,叫上四哥,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都是兄弟,也总该抛开各种的不愉快不是?”

“哈哈。”梁子邺一笑:“你四哥有了新嫂,怎么会有时间同我们喝?我看啊,你好意思去打扰他们两人的情意绵绵,我还不好意思呢。”

“六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四哥会娶那个臭名昭著的女人,都是因为苏家那个刁钻古怪二小姐。你怎么还这样说呢?我看四哥巴不得我去找他,他才好解脱。”

梁子邺的豪爽热情仿佛被人浇了一盆水。他声音清冷,不带感情:“那你去找他吧,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他娶苏家的那个女人,也是因为当初招惹了苏家二小姐。依我看,苏家二小姐好得很,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六哥,你……”梁一辰看向梁子邺,仿佛懵了。下一秒,梁子邺的马鞭抽在了马腹上,梁子邺的身影也在梁一辰前面扬长而去。

“去去去,一个个的!”梁一辰抱怨了一句,任由着梁子邺跑远。

梁子邺飞速地回了驿站,就见到白皓站在驿站的院子门口。白皓见到梁子邺,就单膝跪地:“殿下,京都传来急报!”

“什么事情?”梁子邺在院外下了马,走近白皓问道。

“苏二小姐出事了。”白皓的话音刚落,梁子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根据密报。四王爷在苏二小姐的仙云阁里搜出了害人的蛊药。太医也鉴定过了,不确定那是什么物件,却是害人之物无疑。”

“那她呢?她招认了?”梁子邺问道。

“招认了。”白皓答:“不知道他们是否暗中对二小姐用了刑,所以二小姐昨天下午就已经招认了。大理寺审案的是宋相手下的高旬,不知为何,这一案从重处罚,判了二小姐斩首!”

梁子邺仿佛受了晴天霹雳,下一秒,转身骑上来马:“白皓,随我回京都去。”

“是。”

又跑远了些,梁子邺补充说道:“联络肃王府的所有暗卫,去往大理寺外的午门,便装汇合。”

“王爷,您是要……”

“别问那么多,照着我说的做便是了。”梁子邺说道。

“是。”白皓答应着,也将旁边拴着的一匹马的绳子从柱子上解了下来,骑了上去。

梁一辰一路不紧不慢地骑马回了驿站,便见凌风在一旁等着了。

“六哥回来,是不是脸色不太好?”梁一辰问道。

“是。何止脸色不好,六殿下一回来,就带着白皓离开了。”凌风说道。

“离开了,回京都了?不至于吧?他这么恨四哥的吗?我不过提了四哥几句,不至于吧。”

“是。”凌风说道:“听他们的话,是回京都了。”

梁一辰思索了一会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好像是。末将在一旁,听他们提起苏二小姐的事情。好像是苏二小姐入狱了。”

“入狱?”梁一辰说着,手中的马鞭作势要抽向凌风:“你就不能机灵点儿,将事情听个清楚,什么叫好像?”

“是,是二小姐入狱了,还判了斩首。”凌风补充说道。

“怪不得。”梁一辰摸了摸下巴:“我就在想,上次在马场,六哥干嘛奋不顾身跟着苏月娄跳了下去。看来,六哥八成盯上了那丑丫头。所以听说她出事,才这么快地赶回京都。”

说话间,梁一辰调转马头:“凌风,走,咱们也回京都去。”

“可是……”凌风犹豫:“六殿下已经回去了,若我们再离开了,那谁来善后呢?”

“也对。”梁一辰发话:“那我先回京都,你来善后。”

“殿下,末将恐怕不行。”凌风有些木讷:“而且,治理水患是大功一件。六殿下既然不要,那您大可以善后,在皇上面前也是大功一件呐!反正苏二小姐判了斩首,也没得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杀的女杀手

“你……”梁一辰又气得扬了扬马鞭:“名利于我如浮云。”

“苏二小姐可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也不知道六哥对她是真动了心,还是想收了那丑丫头,好和四哥抗衡。”

“若真如他所愿,那我四哥岂不是势单力孤?”

“殿下,苏二小姐不丑的。”凌风有板有眼地说道:“而且,她都被判了斩首,六殿下怎么可能救下她呢?”

“那个鬼丫头主意多得很。指不定自己就有主意。六哥去了,也只是增添好感罢了。”梁一辰说着,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殿下,殿下……”凌风看着梁一辰骑在马上越来越远,无能为力。接下来北川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也不能轻易离开。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入了夜,晚上的地牢格外地冷。若不是秦歌送来的厚衣物,苏月娄恐怕都要冻得病了。

“吱吱吱”夜深人静时,地牢里,几只老鼠爬到角落里,偷吃馊掉的饭菜。那是狱卒今天送来的牢饭,还没被狱卒撤走。

自从苏月娄进了监狱后,一直保持着警惕心。狱卒送来的饭菜也一口都没动过。

监狱里的老鼠不怕人,那几只老鼠吃饱喝足,刚想跑时,忽然一只老鼠怪叫着在地上打滚,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死了。

“吱吱吱”紧接着,其他几只老鼠也发出了怪叫,在夜深人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渗人。没一会儿,那几只老鼠便全部中毒死亡了。地上也满是死老鼠临死前失禁的排泄物。一时间,整个地牢又潮湿又脏臭。

苏月娄便用墙角一把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扫帚将那些秽物扫到一堆,再用稻草掩盖气味。她也不傻,大概能猜出是何人所为。

四殿下虽说在朝廷被任命为大内总督,可新官上任、根基未稳,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开玩笑。

那么,害她的就很有可能是宋相的人,或者苏玉伶找到的关系。

他们大概想着,将她毒死在牢里,再报个暴毙。即使事情败露了,也让几个狱卒顶罪便是。更有甚者,说不定会栽赃给每日来给她送饭的人。

苏月娄靠在墙角。重生后,这是第一次有正面交锋的感觉,既然要都到你死我亡,那便奉陪到底吧。

正闭目想着,苏月娄便感觉到一根巴掌大小的细长暗器破空而来。黑夜里,人的听觉和感官异常灵敏。苏月娄把头一偏,躲过了这一攻击。

再回头看时,一根蚯蚓粗细、巴掌长的银针钉在了苏月娄刚刚靠墙的位置,深深地刺进了墙里。

“哪里来的刺客?有本事现身。偷鸡摸狗,算什么英雄?!”苏月娄喊道。夜里,声音传得格外地远。

房梁上,正看着地牢入口的苏君安神色一凝,向着掀下一块砖的地牢里看去,那根银针正在夜色中发出白森森的光。

百密终有一疏,这些杀手还是混进来了。

“哪里哪里?”正在这时,几个狱卒听见了苏月娄的声音,急忙打着火把跑了出来。他们见四下无人,问道:“怎么回事?”

“有刺客。”苏月娄站在原地,说道。

“怎么会?”那几个狱卒狐疑地问道:“我们一直在门口守着的,没有人混进来过。是不是你听错了?”

“除了地牢的大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进来么?”苏月娄问道。

“没有了。”其中一个狱卒答道:“如果非说要有,那就是地牢的通风口。不过那地方太小,杀手怎么可能进来?”

那不见得,毕竟现在会缩骨功的高手也不在少数。

苏月娄伸脚,不动声色地用脚尖拂开旁边稻草堆上面覆盖的稻草。就露出老鼠的尸体来。苏月娄再使了个眼色,他们也看见了墙上寒光闪闪的银针。

“这”一个狱卒伸手,想要将那根巴掌大小的银针从从墙上拔下来。

“别动,小心有毒。”苏月娄提醒道。那狱卒听了,急忙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若是我在牢里死了,你们也难逃干系对不对?若我被你们送来的饭菜毒死,你们便成了顶罪的冤魂。”

“那如果真有刺客的话,我们还得守着你的。只是,若是再有人从地牢入口进来,可怎么办呀?”

“算了。即使有人想暗杀我,你们也抵挡不过的。”苏月娄下了决定:“你们去地牢入口守着吧。免得其他人再混进来。”

“那你”地牢的狱卒头子好心,也有些不放心苏月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月娄抽出一名狱卒腰间别着的剑来:“借我一把剑,不为过吧?”

“可以。”狱卒头子点点头:“姑娘,在牢里保护好自己的安危,也算是为我们减少了罪过了。”

“好,那你们便出去吧。”苏月娄将剑柄拿着,依靠着墙角坐了下来,双目慢慢闭上。狱卒们出去之后,地牢里重新陷入了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

如果没有猜错,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就又会出招对付她。所以苏月娄靠着墙闭目,一是为了麻痹对手,二是为了集中注意,听敌人的动向。

果不其然,万籁寂静的时候,地牢外突兀地传来一阵老鼠“吱吱”的叫声。正在这时,又几根蚯蚓粗的银针朝着苏月娄射了过来。

苏月娄刚睁开眼,准备拿剑去挡,冷不防房梁上下来两个人,将那几根银针打了回去。月光下,两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倒下了。

“月儿,退到后面去。”来的人正是苏君安。这些天的晚上,他都在牢外守护着苏月娄的安危。

“哥哥。”苏月娄刚回过神来,那些黑衣人就现了身,朝着他们逼近。看样子,蒙面黑衣人足有十来个。

就算这些天苏君安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可关键时刻,还是会来保护她的。可是,苏月娄也有她自己的担忧:“你的伤可好了?”

上次从南番城回来,她就知道,苏君安伤得一定不轻。可自从南番城回来以后,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上。”正说着,杀手头领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一个杀手就率先举刀冲了上来。不过,这只是个功夫稍次的,还没碰到苏君安,就被吴昊三招两式给解决了。

“功夫不赖嘛。”那头领邪邪一笑,就从梁上飞下,拿着剑朝着吴昊冲了过去。

苏君安见吴昊陷入危机,主动提着剑上前挡。苏君安和那头领打了起来,其他杀手见了空子,将手中的剑对准了苏月娄。

吴昊顾及苏月娄的安危,用身体挡在了苏月娄身前。但凡有人上前,不出几招就吃了吴昊的亏。

杀手带的人多,苏君安和吴昊实力过硬,苏月娄也在其中。一时间,两方都占不到便宜。

“啊”正打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月娄给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掌。那黑衣人倒地,发出的声音却

“女的?!”苏月娄也很意外。看准了机会,她便拿着剑,朝着那杀手女子砍过去。

因为男女力量上的悬殊,所以大梁国的杀手,能脱颖而出的,绝大多数都是男性。真正女性的杀手精英倒是少见。

而那些女性杀手,如果加上美丽的外貌,绝大多数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人物。

而刚刚的打斗中,那个女杀手虽然有功夫在身,且比很多男人都强,但还是不够精。换句话说,比在场的男杀手柔弱得多。不然,也不会被苏月娄一掌就打在了地上。

那女子身形灵活,见苏月娄拿着剑砍了上来,在地上打了个滚,苏月娄手中的剑就砍到了地上。

苏月娄的打法柔中带刚,那女子却似乎有着被人窥破了秘密的尴尬。她也许有些心急,手上的招式也凌乱了。

在苏月娄的步步紧逼下,她退到了墙角。苏月娄看准机会,一剑砍在她的手臂上。

那女杀手受了伤,只好侧身往旁边闪过,用手捂住了伤口。她的双眼,在月光下竟有些熟悉。

“你是我认识的人,对吗?”苏月娄看向她:“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我?”

“月儿!”苏月娄有些失神。正在这时,她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抓住机会,拿着剑朝着苏月娄砍了上来。

苏月娄提着剑背过身去挡,正跟那个黑衣人对峙着,她身后的女杀手的剑尖指向她,刺了上来。

苏月娄下了杀招,虚晃一招后,身前的男杀手便上了当,中了剑,倒了下去。

“月儿。”苏君安也抽了空当,朝着苏月娄跑过去。可此时再出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苏君安抱住了苏月娄,往旁边擦去,打算受下女杀手的这一剑,将伤害减到最低。

“啊”那女杀手不自觉吸了一口气,生生将剑从苏君安旁边划过了。苏君安二人侧到旁边,并没有受伤。

黑暗中,苏君安、苏月娄望着那个女杀手,眼神对视的时候,她明显有些慌乱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方联合

“你有种来刺杀,我便揭下你的面纱,看看你是个什么妖怪!”方才苏月娄险些受伤,苏君安也怒了,拿着剑就朝着那女杀手刺去。

女杀手提剑挡,可苏君安怒火难消,招招不留情,只乱砍了三剑,女杀手的剑便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苏君安一剑朝着她砍下去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剑挡在了她面前,接下了这一招。接下来,剩下的大多杀手都朝着苏君安涌了过来。

吴昊和苏月娄也上前帮忙。杀手阵营军心大乱,没过多久,便死的死、伤的伤了。

“撤!”杀手头子一声令下,他们这才撤走了。

刚才还打斗喧天的地牢,一时间又恢复了宁静。

“没事了,今晚他们大概不会再来。”

“哥哥。”苏月娄也说道:“你的伤好了么?今天我一有事,你便出现了。可见这几天,你大概都是守着我的。可你的身体也要紧,今晚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

“这些你不用管。”苏君安说着,带着吴昊出了地牢的女牢。出去的时候,正和外面准备进来的狱卒碰面了。

那狱卒也没拦他们,反而主动为他们两人让出道儿来。刚才里面的打斗,他们也是听见了的。只是,来的杀手都是个顶个的杀手,他们进去了也只能是炮灰,所以他们一直在外面听着。

好在有惊无险,那些杀手并没有得逞。

可是苏月娄,似乎知道了来的人是谁。至少,她跟这件事情,一定脱不了干系。今天苏月娄砍了她一剑都是轻的。

苏君安和吴昊两人依旧回到了苏月娄所在的房梁顶上。那些狱卒进来,一言不发地将剩下几个杀手的尸体、还有老鼠的尸体搬出去。

地牢里发生了命案,明天一早肯定要上报大理寺的,至于怎么处理,就是大理寺的事情了。

“哎,几位大人。”苏月娄这时,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审理我的案子的,是哪位大人吗?”

“这”狱卒们听了,面面相觑。

“原本是不能透露的。姑娘,我若说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一个狱卒说道。这里的狱卒似乎心地善良,不比天牢里的人穷凶极恶。可他们上头的人,也许就并不是这样了。

原先案子还没定论的时候,她被关在天牢,虽说那些狱卒都不是善茬儿,可她在天牢并没有受刑,也没有受苦;反而画了押来了地牢后,便被重判、判了死刑,而且还被放任进了一批杀手。

这其中,难保不是有官员在从中作梗。

“好。”苏月娄答应道。

“是邬询大人审理的姑娘的案子。要说邬询大人,也是仁善的人。可偏偏您的案子,判得这样重。”

“哎”另一个狱卒叹道:“其实,邬询大人有什么办法呢?四殿下毕竟是皇子,在朝为官的,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又敢得罪他?”

“我知道了。”苏月娄说道。那些尸体也被清了出去。地上的血也被狱卒用稻草盖住了。

“姑娘,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守着。你放心,明儿一早,我们就把这件事情上报给邬大人。”

“好。”苏月娄微微点头,他们便离开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还有两日,就是两方真正较量的时候了。直到五更天时,天微微亮了,苏月娄才靠在墙角,浅浅地小睡了一会儿。

“哐当当……”出了大理寺旁的地牢,在空旷无人的街上,那女杀手气愤地将剑丢在了地上。在夜晚发出几声清脆的声音。

“说了你不用来,你偏来。若不是因为你打乱了我们的阵脚,我们恐怕已经得手了。”杀手头领也有些生气:“就因为你,不但这次的刺杀没有得手,还让我损失了好几个兄弟。”

“这还不算。”他显然不满她的做法:“你跟她本来就是认识的。若是她猜出来你的身份,再来个顺藤摸瓜,咱们的罪名,便扣得严实了。”

“你这是在责怪我?”那女子揭下面纱:“你别忘了,你们都是我和四王妃雇来的。我们是你们的金主。”

“你……”杀手头领和宋如嫣剑拔弩张。

“怎么?你还想杀我不成?”宋如嫣也丝毫不让。

“老大、宋小姐。”剩下的杀手上前打圆场:“先别说这么多了,咱们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清理了伤口、包扎一番才最要紧。”

底下几个兄弟伤得严重,若是再失血过多,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宋如嫣的手臂上,也被苏月娄狠狠砍了一剑,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哼!那个苏君安,总是这样形影不离地保护她。我竟也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女子,竟是这样凌厉狠辣。”

“以前她在苏大哥面前,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也算我小看她了。”

“不过这次也不算完全落下风。”杀手头领边走边说道:“那个保护苏月娄的人,被我刺了一剑。”

“什么?”宋如嫣浑身麻过一遍:“你……刺了谁?”

“就是那个总保护她的人。若不是他和他的手下,我们早就得逞了。”

“砰!”他正得意地说着,毫无防备,宋如嫣冷不防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宋如嫣用了十成的力气,将他踹倒在地上:“谁让你砍伤他的?!”

杀手头领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怒火地望向宋如嫣。下一刻,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上前,猛地扼住了宋如嫣的脖子,将她抵到墙角。

“怎么?心疼了?”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增加,将宋如嫣整个提了起来:“我的兄弟受了伤,你可曾关心过一句?”

“别仗着身份,以为我不敢杀你。要是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咳咳咳!”他能地摔下她,宋如嫣猛咳了几口。杀手们一个个走过她身旁,全部离去了。

再看前方时,似乎有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站在路口。

杀手们见了,全部过去,单膝跪地抱拳:“王妃。”

“看你们的样子,失败了是吗?”苏玉伶唇角微微勾起:“没关系,她终归是要死的。”

“都是这个女人。”其中一个杀手说着,不满地看了身后的宋如嫣一眼:“是她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若不是她,我们早就结果了那个贱人了。”

“啪!”苏玉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一巴掌打在了那个说话的杀手脸上:“贱人?你是说,我是贱人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不……不敢……”那杀手低头。

“苏家的女子,只能杀,不能辱。要辱也只能是我让她受辱,明白了吗?”苏玉伶问道。

“是……是……”那人答应着。

“如嫣。”苏玉伶的目光落在宋如嫣的伤口上:“你意气用事了。”

宋如嫣侧身站着,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怎么?苏君安保护着她,所以你乱了心神,所以被他们抓住了破绽,没有得逞,对吗?”苏玉伶走到宋如嫣身边,猜测道:“这世上,能让你乱了心的,只有他对吗?”

宋如嫣不说话,算是对苏玉伶的话的默认。

“可是他的心中并没有你。如果他知道今天这一切,你也出了不少力,你说,他会怎么看你呢?”

“要我说,得不到,就干脆毁了他,让他死!”

苏玉伶眼中全是仇恨,宋如嫣抬起头,眉头里满是焦虑:“不是说只杀了苏月娄吗?现在你为什么又要他的命?他们都是你的亲哥哥姐姐,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残忍?苏月娄毁了我的清白、毁了我的名誉、毁了我的一生,让她死都算便宜了她。既然苏君安那么在乎她,想要保护她。那我就成全他,让他到地狱里去保护她吧!”

“宋如嫣,我有时候都觉得,苏君安给她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兄妹之情。你有看过他看她的眼神吗?是痛苦、是挣扎、还有满眼的温情。”

“若是你见到了,你也一定会巴不得他们都去死!”

宋如嫣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我只想要苏月娄的命,这样就够了。”

“那也可以呀。”苏玉伶慢慢走向宋如嫣:“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如把行刑的日子提前就是了。只有苏月娄人头落地,我们才放心不是吗?”

“啊?”宋如嫣抬头看向苏玉伶。显然,她对苏玉伶的这个做法,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按照惯例,死囚行刑之前都要在牢里待上三天的。不行,这样太荒唐了,若是上头查下来……”

“查下来又怎么样?我父亲在朝廷顶半边天,你父亲也是一样。那时候苏月娄已经死了,难不成他们还真将这件案子较真,让我们两个抵命吗?”

“那个邬询,是你爹的人。你如果以你爹的名义去,他不会不答应的。”苏玉伶凑近她:“一不做二不休,你以为,苏月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真猜不到今晚的杀手中有你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刑期提前

“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苏玉伶说着,带着那些杀手消失在了黑暗中。

宋如嫣捏紧拳头。苏家的女子,如今竟没有一个好惹的。她甚至都觉得,这不是她和苏月娄的战争。她是被卷入了苏玉伶和苏月娄的战争。

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姑娘。”天亮了,苏月娄才小睡没多久,两名狱卒就端了好些丰盛的吃食来,叫醒了苏月娄:“早饭来了,快吃些吧。”

只见餐盘中,有一整只鸡、又有猪肘子、红烧狮子头一类的吃食,比起以往的青菜叶子,要丰盛许多。

“姑娘,你放心,今天的菜,我们都用银针一一验过了,没有毒,我们才端给你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顿早饭而已,为什么这么丰盛?”苏月娄问道。

送饭的狱卒看着苏月娄,惋惜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哎……”

紧接着,两个狱卒送完了饭,就将昨晚换上去的锁锁住,要从地牢离开。

苏月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叫住两名狱卒:“大哥。”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

“是。”因为昨晚上的关系,苏月娄和几人也算有了点交情。一名狱卒转过头来,望着苏月娄惋惜地说道:“因为昨晚的事情。邬大人为了避免地牢再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将你的刑期提前了一天。”

“哎……可惜了。”那狱卒说着,摇摇头准备出去。

苏月娄心里“咯噔”一下。按理来说,就算地牢出现了刺客,邬大人也应该专注于抓刺客,怎么会将她的刑期提前?

唯一的解释,就是邬询也受了他人的蛊惑。

苏月娄盘算着,青绾大概是每天中午和晚上来一趟,送些东西。若是刑期提前了一天,那斩首的时间就是午时。到时候,青绾即使前来送饭,知道了她即将被斩首的事情,一切的计划也晚了。

“这位大哥。”苏月娄又叫住了他:“既然这样,你帮我去苏府的仙云阁带个话好不好?”

那名说出真相的狱卒转过头看向苏月娄。

“你帮我到苏家带个话给我的丫鬟昀湘。”苏月娄说着,掏出身上随身藏着的几块金子。这是临行前,她身上就带着的。原本是为了应付地牢里的刑法,谁知道没有受刑,金子也一直留在身上了。

“就对她说,刑期提前了,就好。”苏月娄望着狱卒的眼睛,十分希望他能答应。

“两位大哥,小女子知道,你们都是将义气看得比金钱重的英雄好汉。”

苏月娄很快想到了措辞,目光在两位狱卒脸上留连:“邬大人突然将刑期提前,小女子没有怨言。可若没有人前往苏府支会一声,小女子恐怕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了。”

“这件事情,本就是邬大人先改了刑期。我想,你们只是前苏府去支会一声。邬大人一向仁善爱民,即使邬大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们的。”

“这……”两名狱卒都有些犹豫,谁也不敢轻易应允。

“他们不去,我去。”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狱卒头子的身影。他走过来:“你说的那个人,叫昀湘是吧?”

“嗯!”苏月娄点头:“是,是叫昀湘。”她将手中的金子递了出去:“几位大哥,这点银子,算是一点心意,你们拿去买点酒喝吧。”

“不用了,妹子。”为首的狱卒络腮胡子,笑起来颇有一股豪爽的侠义之风:“我帮你,是不忍心你无人收拾,可不是为了你的金子。”

“再说了,昨晚上若不是你,恐怕我们都成了那些杀手的刀下鬼。现在想起来,我曹顺都觉得自己窝囊!”

“大哥。”苏月娄从袖子中取下自己的手镯来:“若她不相信,你就把这个给她,她便信了。”

“好。”他答应道,接过苏月娄递过来的金环吊玉珠的镯子。

“头儿。”一个狱卒叫住他:“若是他们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上茅房了。”他说着,转身出了地牢。

苏府。青绾和昀湘正在指挥二等丫鬟打理仙云阁的事务,就见一个穿着官府的狱卒前来,敲了敲仙云阁的院门。

“请问,昀湘姑娘在吗?”络腮胡子的狱卒望着院子里的人,问道。

“我就是。”昀湘正在院子里,尔见到衙门的人,有些诧异:“可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是。”那狱卒有些惋惜地开口:“昨天你家小姐在牢里遭遇刺客。邬大人今天下了令,为了避免刺客再来,给地牢造成损失。所以将你家小姐的刑期提前一天了。”

“有这种事?”青绾在昀湘听到这话,立马上前:“小姐遭遇刺客了?她受伤了吗?为什么因为遭遇刺客,所以小姐的刑期就要提前呢?这对我家小姐来说,多不公平啊”

“青绾你冷静点。”昀湘无奈地看了青绾一眼。

“这位大人。”昀湘看向报信的狱卒:“现在是白天,您穿着官服,应该是在当值的,怎么会出来报信的?”

“哎”狱卒把藏在袖中的手镯拿出来,递到昀湘眼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小姐的物件儿?这是你家小姐怕你不信我,特意给我做信物的。”

“昨天地牢来了一拨刺客。若不是苏小姐和两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我们恐怕都成了那些刺客的刀下之鬼了。”

“我今天来,也算帮她办点事情。好有人去午门给她收尸不是?”

“这”昀湘接过那只手镯,确定是苏月娄的物件儿,也对曹顺的话完全信了。

“青绾,老爷现在在不在府里?”昀湘问道。

“没有。”青绾摇头:“老爷上朝去了,离下朝还早着呢。”

“这帮小人!”昀湘聪明,一下想明白了。那些人恐怕就是担心杀苏月娄会遭到苏齐章的反对,所以趁着上朝,才将刑期提前的命令颁布下去。

若是要苏老爷知道,也是下朝之后了。那时候,就算苏月娄还没有被斩首,午时斩首的命令公布下去,除非有冤情,否则也无力回天了。

昀湘这样想着,转身跑回了屋里。她将苏月娄留下的金乌匕首整个儿藏在袖中,转身出了门:“大人,今日的事情,多谢您了。我还有事情需要出府一趟,您自便。”

昀湘说完,出了府邸,坐上一乘轿子便走。

“这”曹顺一头雾水:“这姑娘赶着去地牢吗?”

“大人。”青绾担心苏月娄的安慰,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要不您坐坐,喝些茶水?”

“不了。”曹顺摆摆手:“我本来就是来带个口信儿,现在口信儿带到了,我还得赶到地牢去换班呢。”

说着,曹顺也离开了。

青绾也想跟着曹顺去地牢。可是情况有变,青绾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在府里等着苏老爷回来,让苏老爷前去午门。

顾家成衣坊内,秦歌正在备些御寒的衣裳,准备给苏月娄送去,就听见几个买衣服的夫人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苏家的二小姐,今天要在午门处斩了呢。”

“是吗?就是那个毒害四王妃的二小姐?”另一个人好奇地问道:“可是不是明天吗?怎么会今天就要处斩?”

“嗨,你不知道。”那个妇人摆摆手:“原本是明天的,可昨晚地牢去了一波刺客。据说昨晚上事情闹得很大,所以邬大人为了避免地牢再蒙受损失,所以将刑期提前了一天。”

“有这种事?”那妇人说道:“还能将刑期提前?”

“哎,她就是一个陷害胞妹的恶女,罪状书都画了押,你管她呢?”正说着,那妇人身前出现一个身影。她抬头,就看到了清逸俊朗的秦歌。

“这位夫人。”秦歌稳住自己的情绪:“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告示都贴在了午门口的,这还能有假?!”那妇人笃定地说道。

秦歌的眼光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伙计。

“哥儿?”那伙计显然感觉到了什么:“你不会又要离开吧。”

“招呼好客人。”秦歌将为苏月娄准备的衣服放在桌上,转身就离开了顾家成衣铺。

“你家这公子哥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急匆匆地就撇下店铺走了?”那妇人说着,目光看了秦歌的背影好几眼。

“是啊。他与某位姑娘交情匪浅,这些天,不知道为了那位姑娘,跑出去多少次了。”那伙计摇摇头:“可怜我们这些做伙计的,这些天店里忙得乱七八糟的。”

“你家公子有心上人了呀?”那妇人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可惜。若是他没心上人的话,我还想带我侄女儿来瞧瞧他呢。”

秦歌出了顾家成衣铺,就在当街拦下了一辆马车,坐了上去:“师傅,去大理寺。”

秦歌心里五味杂陈。可是行到一半,他又突然想到苏月娄前些天跟他说过的话来。苏月娄曾经说过,若是她被押往午门,那他就应该去宸亲王,找三殿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昀湘面见三殿下

“三殿下,三殿下!”秦歌嘴里喃喃,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掀开轿帘,对着马夫说道:“师傅,去宸亲王府上。”

“尽量快些。”

“好嘞!”马夫调转方向,又朝着宸亲王府赶去。

此时,宸亲王府外,昀湘刚快马加鞭赶到。她到了宸亲王府外,就走近门口的侍卫身前,将金乌古刀展露在几人面前:“各位大人,我是苏家二小姐的婢女,有事情求见宸亲王。”

“这是何物?”一人伸出手,摸了摸昀湘手中的匕首。匕首的剑鞘触感微凉,却有一种古朴的质感。

“我家小姐说,这金乌刀,是她与三殿下相识的时候,三殿下赠给她的。去年小姐在秋宴的时候,也跟婉王妃相谈甚欢。”

“现在小姐有难,她说,只有三殿下能救她了。”昀湘说到这里,开始求情:“几位大人,小女子今天只身前来,也不会对宸王府构成任何威胁。”

“就是奉了小姐的命令,想见一见三殿下,看看能不能为小姐做一带点事情。”

“这”侍卫们都有些为难。毕竟,宸亲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人。”昀湘主动双手奉上匕首:“若几位大人不相信,就先将这匕首拿去给三殿下过目吧。我在这里等消息就是。”

“好。”一名侍卫接过匕首,转身进了里面通报。

昀湘站在外面等了许久,正灰心的时候,就见到那个前去通报的侍卫带着匕首回来了。

昀湘事事遵照苏月娄的分度,可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苏月娄的性命押在她的身上,让她此刻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姑娘。”那侍卫走近,笑着说道:“原来是自己人。”

“我们王爷在里面等着,让末将带姑娘去一趟。”那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昀湘走在前面,自己则走在了昀湘的左后方。

可见苏月娄所言不虚,她和宸亲王应该是有些交情的。

进了宸亲王府,宸亲王已经下了朝回来了。昀湘就按照事发前,苏月娄教她的一样,朝着宸亲王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奴婢昀湘,见过宸亲王。”

“你们家小姐还教过你这些?”宸亲王有些诧异。苏月娄连向亲王行礼的礼仪,都交给她了。

历来,对于王公贵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脚并拢,蹲下行礼就够了。可对于皇上和亲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跪下行礼才显得周到。

“是。”昀湘回答:“小姐待我们极好,所以什么都会教我们一些。”

“起来吧。”三殿下示意昀湘不必拘束:“我听说苏二小姐前些天入狱了,今天刑期还被提前了,是吗?”

“是。”昀湘微微点了点头:“之前,四殿下和四王妃说我家小姐向四王妃下毒,也不知怎的,二小姐在牢里就签下来罪状。”

“可是她都在罪状书上签字画押了,本王又能为她做些什么?”昀湘的话勾起了宸亲王的好奇心。

“三殿下,你可认得这是何物?”昀湘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圆盒子来,打开就一阵香气扑鼻。

那暗红色的药膏,看起来异常妖冶。

“这香,本王好像在哪里闻过。”宸亲王陷入沉思,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伸手接过昀湘手中的小圆盒子。

“你跟本王说说,这是什么物件儿?”宸亲王看着昀湘的脸问道。

昀湘眼睛咕噜噜转着,看了看府内乌泱泱的仆人。宸亲王便明白了,开口让其余人等全部退下。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宸亲王说道。

“奴婢相信您听说过蔷薇蛊的吧?”昀湘的话一出口,宸亲王就迅速站了起来:“蔷薇蛊?!”

他说着,再次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到鼻尖闻了闻。

“是了,这就是了!”他的眼里流露出几分伤心,也许是对自己的某位皇弟有些失望:“当初我也中过这蛊毒,是她救了我。”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所以,我才送了她这把金乌刀,并给了她一个承诺。”

宸亲王说着,用一旁的宣纸蘸了点蛊毒,溶进桌上的茶杯里。过了一会儿,他举起茶杯,仔细看时,就见到里面有些暗红色的、微小的虫子在来回游动,若不是仔细观察,通常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昀湘看着,便觉得头皮发麻。

“这蔷薇蛊是四王妃归宁之后,小姐从仙云阁的茅房旁边挖出来取的。小姐为了以防万一,便留了些样。”

“她后面又将蛊毒放回原处了是吗?所以四殿下的人才能轻易找到。”

昀湘低头不说话,算是默认。

“而且,你们原本就计划好了将计就计。否则,出事的第一天你就应该来找我了,不会等到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说得对不对?”

昀湘站在原地,一时找不到措辞。

传闻三殿下仁善,不做勾心斗角的事情。这件事情既然被他看穿了,也不知道他还肯不肯出手帮助苏月娄。

“三殿下。”昀湘想了想,又说道:“奴婢知道,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我家小姐的不是。可若是他们不来害她,小姐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的。您若是不救她,那我家小姐就真的完了。”

“这鬼丫头。”三殿下摇头一笑:“看来,一切都被她算好了。”

“当初,我这条命都是她救回来的,你说我会不会帮她?再者说了,我的某些兄弟,整日找些害人的把戏,再任由他为非作歹下去,受害的只怕会有更多的人。”

“那么”昀湘看着三殿下,说出了苏月娄交代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若是殿下要搜查的话,尽量往床底、暗阁这些地方查,胜算要大些。”

三殿下将那装有蔷薇蛊的小圆盒子盖住,放在袖中,就带着昀湘出门:“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你先回苏府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是。”梁思义一拉开门,就见到三王妃盛了补身子的汤站在门外:“殿下,妾身盛了些汤,您看”

“婉儿。”梁思义双目含情地一笑:“本王有些事情要赶去处理,你放到桌上吧。”

“是。”三王妃福了福身:“门外还来了一个公子,说是苏二小姐的朋友,专程为了二小姐来找您的。您看要不要先见见?”

“好,我这就去。”梁思义耐心地与三王妃说完,才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一个帅气俊朗的公子哥儿,在问侍卫三殿下的事情。宸亲王府的侍卫尽忠职守,秦歌没有信物,他们便也不放他进去。

“秦歌?”昀湘见了秦歌,开口喊道。她十分聪明,也大概猜到了秦歌的来意。

“昀湘。”秦歌见是昀湘,笑着走了上去:“原来你在这里啊,那真是太好了。”

“二小姐的刑期提前了一天,你知不知道?”秦歌走近,满眼带着期翼地问道。

“知道。”昀湘垂眸:“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宸亲王府找三殿下的。”

秦歌的目光看向梁思义,这才想起见了殿下应该行礼的。于是拱手深深作揖道:“草民秦歌,拜见三殿下。”

“起来吧。”梁思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本王得抓紧时间去办事。至于你们,可以留在宸亲王府歇歇,也可以先去午门。”

“本王先去想办法。”梁思义说完,上了一旁的马车,拿出令牌:“宸亲王府十二暗卫,带上府内精兵,皆跟随本王。”

梁思义离开了,留下秦歌和昀湘面面相觑。

“昀湘,好多日子没见你了。”此时见面,两人却觉得分外尴尬。还是秦歌先开口打圆场:“若不是今天来,我还不知道你在为小姐四处奔走呢。”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还不确定有没有转机。毕竟,小姐她在罪状书上签字画押了。”

“为小姐奔走,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我家小姐是天边月,是被所有人疼惜的宝贝,我可不敢让她有半点差池。”

“昀湘。”秦歌跟在昀湘身后出了宸亲王府:“这么说,三殿下真的有把握救下二小姐么?”

昀湘回头,双目蓄满了眼泪:“小姐说有,那就有吧。”

秦歌似乎送了半口气。可昀湘在前面走着,似乎就伸手擦眼泪。秦歌觉得不妙,跟了上去:“昀湘,昀湘。”

“我得去午门守着。”昀湘再不肯回头看秦歌一眼:“若是小姐需要我,我应该和青绾一起,在午门等着她的。”

“我跟你一起去。”秦歌说着,跟在昀湘的身后。

“顾家成衣铺呢?你不管了么?”

“我跟掌柜的说明了情况,他也理解,还准了我几天假。”秦歌的声音清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要到午门看着她平安,才好放心。”

“你真在乎小姐。所有人都在乎她,她一出事,府里面都乱作一团了。安少爷最近不知道在为她做些什么,每天每夜地不着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部署劫囚

“老爷也不知道为了她,去相府和其他官员那里奔走了多少次;就连张姨娘,都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让老爷去替她上下打点。”

“还有你

“小姐待人好,想来,所有人都不想看着她受伤吧。”秦歌说道。

“那么”昀湘停住脚步,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什么?”秦歌不解。

“若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小姐将计就计、一手策划呢?你还会担心她,怜惜她吗?秦公子,你未免太天真、把人看得太简单了。”

“昀湘,你”秦歌面对着昀湘,仿佛是面对一个刚认识的人。

“我”昀湘一时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是相信你不会乱说,怕你担心,所以才告诉你的。”

昀湘说完,上了一辆马车,就往午门走去。

暮王府内,苏玉伶正在桌前看书,一个婢女为她斟上一杯茶。她顺手接过,淡淡喝了一口:“往常的都是龙井,今日的是什么?竟有这样浓烈的茶香?”

“回王妃的话。这是王爷新进的雪顶松针,养颜益气的。”那婢女说着,不自觉地搓了搓手。

不久前,三殿下将一颗药丸强行塞到了她嘴里,让她把这杯茶递给王妃喝下,若是失败了,那她便会毒发身亡。所以她不得不照着三殿下的做法去做。

苏玉伶不疑有他,将茶喝下了一半,坐在书桌前看书。她经过了这些事情,也不比往常那般心性不定,能看进去些东西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苏玉伶隐隐感到胸腔有些不适。她拿出手帕来,轻咳了几声,那张手帕上便沾染了些鲜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玉伶看着手帕,又看了看为她斟茶的婢女。她一巴掌打在那个婢女的脸上:“贱婢,是你害我?”

那婢女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苏玉伶来不及理会她,吩咐道:“来人”

“是。”

“去给我找竹筒、干香叶、赤阳针、雄黄酒来。”现在入毒未深,这些东西姑且管用。若是再隔上三五天,疗法就更猛烈些了。

“是。”两名婢女答应着,转身开门准备出去。谁料一开门。两人的脖子就被冰凉的剑抵住了。

“四王妃。”宸亲王此刻拿着令牌站在门外,门外跪了一地的侍卫和婢女。

“你找竹筒、干香叶、赤阳针、雄黄酒做什么?是要解毒吗?”

“你”苏玉伶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梁思义,一时有些意外,也心虚:“三殿下,你现在来暮王府,有何贵干?”

“放肆!”三殿下身边的侍卫一声大喝,苏玉伶便心虚地浑身抖了抖:“宸亲王令牌在手,按照礼制,你该行礼。”

“是。”苏玉伶福身:“妾身参见宸亲王殿下。”

“四殿下呢?”梁思义问道。

“四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去了午门。”

“他真是好兴致。什么时候他会看这样的热闹了?”梁思义的目光不怒自威,他看向苏玉伶:“来人,包围暮王府、搜查仔细些,这屋里的每一处,都不要放过。”

“三殿下。”此时,苏玉伶想要阻止:“这是为何呢?我们敬您是长皇子,可您也不能毫无理由地搜查暮王府啊。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您们兄弟几个”

梁思义高举令牌:“第一:我是亲王,完全有权利搜查暮王府;第二:苏二小姐一案,尚存异议,为了不让无辜的人蒙冤,所以本王必须搜查暮王府。”

“可我是受害者啊殿下。”苏玉伶不甘:“殿下,您就算要查,也应该去查她的仙云阁,而不是暮王府啊。”

“是吗?”梁思义看着苏玉伶。若不是他曾经中过蔷薇蛊,他还真找不到理由来搜查暮王府。这大概也是暮王夫妇在苏月娄签字画押后,高枕无忧的理由吧。

“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概在半年前,本王在喝过四殿下准备的茶水之后,也中过蔷薇蛊呢。”

“你知道最后是谁治好的吗?”梁思义看着苏玉伶,说出了让她绝望的话:“你不知道吧?治好我的人,就是苏二小姐。”

“这”苏玉伶似乎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在秋宴的时候,甚至之后的聚会中,三王妃都和苏月娄相谈甚欢了。

搜查的人四处翻找,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个侍卫一商量,就在苏玉伶的眼皮底下挪开了笨重的床。

一个暗红色的陶罐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初梁玉霄觉得陷害苏月娄的事情太过顺利,有些不放心,想要毁掉这盛有蔷薇蛊的罐子的,是苏玉伶舍不得,觉得以后还会有其他用场,才一直放在了床底下、

“殿下。”一名侍卫将陶罐子取出,递给梁思义。梁思义打开来闻了闻:“你还不承认吗?四王妃?”

苏玉伶已经面如死灰,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她只后悔当初没有听梁玉霄的,毁掉这蔷薇蛊。

“十二暗卫,押上暮王妃,随我去午门。其余人等,包围暮王府,搜查人证物证,随后送到午门!”

梁思义将陶罐交给一名侍卫,带着其余人出门,骑马朝着午门快速赶去。

此时是上午巳时,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午门监斩场外,已经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人群中,正在部署的梁子邺没有注意身后一个退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两人一回头,都有些诧异:“安少爷?”

“六殿下?”

苏君安上下打量着梁子邺:“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又在做什么?”

正在此时,苏君安身边的吴昊回来,凑到苏君安身边,小声说道:“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了。去看着,二小姐什么时候出来。”苏君安话说完,吴昊就离开了。

“安少爷很在意苏二小姐,到了想要劫囚的地步,我说得对吗?”梁子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安少爷之前在南番城回来的路上所受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前两天还添了新伤,我说得又对吗?”

苏君安不置可否,转身想要离开。

“可是你的胜算不大啊。”梁子邺站在原地,补了一句。

“如果你是想来做说客,那么我劝你放弃。”苏君安果然回过头,说道:“在你的眼里,月儿可能只是个适合追求、也可以放弃的女子;可是她在我心里,是我的一切。”

“如果你想救出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我联合。”梁子邺看向四周,苏君安也看去。果然,四周都站着些眼神坚毅、身形健壮的布衣,看见梁子邺朝着他们看过来,一个个微微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你”苏君安诧异。

“我信她是清白的,所以也愿意拼了性命救她,怎么?你很诧异吗?”梁子邺反问道。

“是有些。”苏君安说着,也看向了人群中自己人的部署。两方势力联合的话,胜算显然要大得多。

“出来了,出来了。”苏月娄被押出来的时候,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呼喊着。其中,大概有些是苏月娄从前帮助过的京都的百姓;有些是纯粹想要看热闹的人。

此时,苏月娄戴着枷锁、穿着脏囚服、头发也有些凌乱,可是就算外表再狼狈,骨子里的高贵也使得她挺直了脊梁。

苏君安见此情形,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别急。”梁子邺将苏君安的手按下:“还不到时候。”

不远处的监斩官邬询正襟危坐,刑场周围也围了许多的侍卫。

刑场上,苏月娄的身后有两名侍卫跟着。他们跟得很近,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此时动手显然不是最佳的时候。

“跪下!”台下的人正看着她,她就被押解着,到了刑场正中央。在虎头铡前,苏月娄的膝盖被身后的人猛地踢了一脚,苏月娄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

苏君安握着剑柄的手轻微颤抖着。他的神情也被梁子邺悉数看在眼里。

“关心则乱,你若不能理智处事,是会坏事的。”

“我知道。”苏君安说完,两人便站在人群中,久久无话。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一旁沙漏里面的沙也一点点漏完,快要漏尽的时候,邬询从竹筒中抽出一支监斩令来,掷在地上:“斩!”

“且慢!”

苏君安和梁子邺等人正准备出动时,冷不防听见梁思义的声音此时,梁思义骑在马上,身前横放着被捆了手脚的苏玉伶。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骑马的侍卫。

此时,人群中的梁玉霄见状,神色由淡漠慢慢的转变成不悦看来,事件急转直下了。

苏君安和梁子邺对视一眼,又默默退回了人群中。苏月娄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三殿下来了,这件事情便是胜券在握了。

“吁”梁思义策停了马,将苏玉伶也拎下马来,他又拿出令牌:“宸亲王在此,由于苏月娄一案尚存疑议,已经上奏父皇。还请邬大人收回监斩令,暂缓片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事情的转机

“参见宸亲王!”宸亲王修过水渠、饥荒时期也曾多次救助灾民,所以在百姓中威望很高。见此情景,下面的百姓跪了一地:“参见宸亲王!”

邬询也变了脸色:“微臣参见宸亲王。”

目前,朝廷中王爷众多,可成为亲王的,只有梁思义一个。宸亲王是除了皇上之外,在朝中地位最高的人。

所以,只要皇上不在,他的权力便凌驾于其他任何人之上,就连宋相和苏将也是他能调令的。只是,宸亲王为人低调、平易近人,所以一向不会以权力压人。

“都平身吧。”面对百姓,宸亲王平易近人。可转头面对邬询的时候,梁思义的脸色明显不如刚才和善。

“邬大人,若是刑部出了事情,有人刺杀朝廷要犯,身为刑部官员,应该如何处理?”梁思义问道。

“应当应当保护人犯、调查情况,争取抓出刺客。”邬询冷汗直冒。

“可你是怎么做的?”梁思义不怒自威,言行之间已经颇有梁宣帝的风范。

“下官”听到这样的质问,邬询更加慌了。刚刚才站起来,现在又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殿下,下官是怕因为苏二小姐,地牢里面再出事故,所以才这样做的。”

“因为苏二小姐本来就是死囚,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所以下官斗胆,这才修改了刑期,还请殿下恕罪!”

“是吗?本王竟不知道,这刑期竟是邬大人说改就能改的了?本王竟不知,你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是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力?是父王吗?”

“下官该死!下官知罪!”邬询立马跪下来,连连磕头。

“三哥。”此时,梁玉霄从人群中走出来,十分厌弃地看了捆绑着站着的苏玉伶一眼:“不管怎么说,苏玉伶是四王妃,你总不该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捆绑着她吧?你这样,是在折辱本王吗?”

“老四。”梁思义看了走出来的梁玉霄一眼:“呈上来。”

梁思义话音刚落,一旁的侍卫拿出一个陶罐子来,打开了,一股异香慢慢传开。

“这是在暮王府的床下找到的。四殿下,你该不会不认得这东西吧?”梁思义看着梁玉霄的脸,问道。

梁玉霄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张。随即,他看向一脸慌张的苏玉伶:“本王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当初,梁玉霄说要烧掉这东西。苏玉伶一力反对,还说若是出了事情,自己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他。他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就知道,这个蔷薇蛊,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梁玉霄说着,眼神有些怨怼地看向苏玉伶:“四王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而梁玉霄的眼神中,显然有几分杀意。

苏玉伶被捆绑着双手,此刻她缓缓朝着场下的梁玉霄跪下。她再看向人群时,梁玉霄的贴身护卫鹏宣,袖筒中似乎藏着一把小型弓弩。恐怕,她若是说错一句话,就会命丧当场了。

“王爷”苏玉伶跪在地上,形容狼狈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妾身妾身”说着,苏玉伶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她”苏月娄也大惊。这显然是中了蔷薇蛊,又急火攻心的征兆。难道苏玉伶的蔷薇蛊还没被她自己从体内清除?

“皇上驾到”正在这时,三殿下请的梁宣帝也到了。

“参见皇上。”天子驾临,不怒自威。人群百姓跪了一地,无一人胆敢抬头仰视。

“思义。今天让朕前来,所为何事?”梁宣帝语气平静,却有着十足的震慑力。

“父皇。”梁思义单膝跪在梁宣帝面前,双手抱拳:“不为别的,儿臣要为苏家二小姐伸冤。”

人群中的梁子邺和苏君安对视一眼,也知道这件事情十有**是有转机的,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些。

“你且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给朕听听。”如今,梁思义深得梁宣帝宠信,所以他在皇上面前说话,是十分有分量的。

“是。”梁思义答应道。

“父皇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儿臣得过一种怪病,儿臣病了好个月,一直不见好。”

“记得。”梁宣帝点头:“当时,朕将宫里的太医大多拨到了你的府上,朕的好儿媳也急得不得了。后来,不是不药而愈了吗?”

“并非不药而愈。”梁思义看着梁宣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皇,当时是苏家二小姐救了儿臣。”

“有这等事?”梁宣帝十分惊讶地看向仍然跪在刑场的苏月娄。她的身旁,青绾昀湘守候着,喂她喝了几口水。

“是。”梁思义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当时,苏二小姐深夜蒙着面纱前来,宸亲王府众人都是看见了的,只是当时儿臣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之后宫中聚会,儿臣看着她有些像那天晚上救我的女子,猜测她是罢了。”

“最近她身陷牢狱,是她身边的丫鬟来找我,拿出了当初我作为回报赠给她的匕首,我才确认当时救我的是她。”

“父王相信你是明察秋毫的人。”梁宣帝看着不远处的苏月娄:“可是,人赃俱获,你怎么能证明四王妃一事,她是无辜的?”

“父皇。”梁思义看向苏玉伶:“因为儿臣听了苏二小姐婢女的描述,在四王妃的宫中搜出了害人之物。”

“呈上来。”梁思义说着,一名侍卫就将一个盛着蔷薇蛊的坛子摆了上来。一打开,就是扑鼻的诡异香气。

“父皇,这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儿臣在四王妃和皇弟床下搜出来的东西了。”

梁宣帝听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怒:“老四。”

梁玉霄慢慢走上前去,跪在梁宣帝面前:“父皇。”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梁宣帝站在梁玉霄面前,带着十足的压迫。

“父皇。”梁玉霄抬起头,目光尽量平静地看着梁宣帝:“儿臣不知。”

“那么”梁宣帝走到苏玉伶面前:“你呢?”

眼下,不承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苏玉伶猛地磕头:“是妾身。妾身在苏府的时候,因为是庶母所生,处处不得宠,所以一直嫉恨二姐。”

“妾身原本想着,用这东西打压一下姐姐的气焰,妾身也没有想过会害了二姐的性命的。还请皇上看在四殿下的面子上,开开恩,饶了臣妾吧。”

“荒唐!”梁宣帝龙颜大怒:“若是今天宸亲王没有及时赶到,你们岂不是要要了苏二小姐的命?”

“苏月娄?”梁宣帝看向苏月娄:“你在牢中,为何在罪状上签字画押?”

在牢中受过了这几天的苦日子,苏月娄此刻脸色苍白。她缓缓走进梁宣帝,跪下:“皇上,民女有苦衷的。”

“若不是因为要护着仙云阁的一干人等,民女也不会揽下这样的罪行。”苏月娄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

“这是何解?”梁宣帝又问道。

“几天前,民女在狱中的时候,四殿下就曾到天牢中过。他告诉民女,若是民女不顶罪,那他们便不会放过仙云阁的一干人等。”

“民女顾虑着仙云阁上下几十口人的安危。不得已,这才顶了这莫须有的罪过。”

“竟有这种事情?”梁宣帝看向梁玉霄,目光仿佛是面对着一个心机深沉的陌生人:“她说的可是真的?!”

“父皇。”原本苏玉伶顶了罪,梁玉霄还有一套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托辞。现在苏月娄竟毫无征兆地将他卷了进去。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

“儿臣当日进天牢,也是受了苏玉伶的蛊惑。”梁玉霄看了苏玉伶一眼:“当日,儿臣看她突然卧床不起,嘴里喊着让儿臣为她做主,一时心疼,所以才会失了心智、乱了主意,认定了苏二小姐是害她的凶手。”

“当时儿臣想着,即使不是苏二小姐,那也必定是仙云阁的人害的四王妃。所以一时口快。”

“若儿臣当时知道这件事情是苏玉伶一手策划的。就是借儿臣十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威胁苏二小姐在罪状上签字画押呀!”

“是吗?朕看你胆子大得很,竟然将手伸到刑部去了。”

“父皇,儿臣不敢,父皇”

“父皇。”这时,苏玉伶挺直了脊梁:“是儿臣嫉妒姐姐,从而栽赃她。那蔷薇蛊,也是儿臣从一名江湖术士的手中买来的。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个人的错,若是父皇要罚,就罚我好了。”

“哼!”梁宣帝拍了拍椅子的手柄:“你现在知错?若是宸亲王没有揭发你们,苏二小姐受了刑,你会认错吗?”

梁宣帝痛心:“你们都是苏府的女子,弄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又是何必?”

“这是刑部的事情,也是苏府的家事。苏将呢?今天这样盛大的日子,他不在么?”

“皇上。”苏君安走到人群的前面,行礼。

第一百五十章 处理方式

“父亲早朝之后,就身染急病,一直在家卧床不起了。”

“他倒是会挑日子。”梁宣帝“哼”了一声:“他两个女儿的恩怨闹到了刑部,最后却要朕来解决。”

“罢了。”梁宣帝摆摆手:“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必他也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受伤。”

说着,他看向苏玉伶:“可是你们,却不了解他的苦心。既然犯了错,便想着该怎么罚吧。”

“邬询!”梁宣帝叫了跪在地上直哆嗦的邬询:“身为刑部侍郎,这件事情,你说该怎么罚?”

“皇上。”邬询走近:“按理来讲,陷害他人,是要斩首。”

“可是。一来,四王妃是受害者的亲姐妹;二来,四王妃是暮王府的人。就算千错万错,也总该顾全王府的颜面。”

“颜面?”梁宣帝站起,在几人之间徘徊:“依朕看来,做下这等事情,就不必顾虑颜面了。若你不是朕代玉霄向苏将求娶的苏家女子,今天你便没性命走出这里。”

“脱去妃服,脸上刺字,当街杖责四十。若还活着,就让暮王府的人抬回去吧。”梁宣帝发了话,又看向梁玉霄:“方才听你的言辞,你好像很在乎四王妃。”

“那就等她受完了刑,将她带回去吧。可得好好照顾着,总要为你的王妃保下一条命。”

“是。”梁玉霄答应着。梁宣帝坐在椅上,看着他们将苏玉伶拖下去,目光落在了苏月娄脸上,又柔和了许多。

“你跪了这么久,可累了?”梁宣帝目光和询:“今日多亏了思义派人来,将你的冤情说出来。否则,朕恐怕就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三殿下公正廉明、善良正义,月娄感激在心。”

“起来吧。”梁宣帝点点头。对于苏月娄,他也是越看越喜欢。

“是。”苏月娄刚一站起,忽然觉得头顶一阵眩晕。她抚了抚额头,下一刻,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青绾昀湘双双扶住了她,无助地呼喊道。梁子邺也凑上前来,为她把脉。

“别慌。”梁子邺一抬头,就和梁宣帝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

梁宣帝再抬头时,便看见了人群中乌泱泱的人,那些人虽然穿着便衣,可眼神凌厉,不像是普通的百姓。

“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有带什么人来?”梁宣帝试探着问道。

“皇上,您错怪四殿下了。”这时,一旁的苏君安回答道:“是末将。前些日子有人在地牢行刺月儿。末将担心他们再对月儿不利,所以才部署下去,保护她。”

在南番城回来的路上的时候,苏君安曾对梁子邺说过,只要他护她平安回家,那他便会为了他,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你以为,朕会信吗?”梁宣帝抬眼,与苏君安对视。

“没事。”梁子邺把完了脉:“她受了惊吓,这些天没有睡好,早些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是。”

“既然苏二小姐是无辜的,那你就带她回去。”梁宣帝看了看梁子邺:“武安将军,你得留下。”

“是。”苏君安与梁子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梁子邺得了命令,就将苏月娄打横抱起,往苏府的方向走去了。昀湘和青绾在他们身后紧紧地跟着。人群中的秦歌见她被人簇拥着,没什么大碍,也默默地退下了。

刑场上的事情还没完。梁宣帝头也没抬:“邬询,你可知罪?”

“皇上……”邬询急忙向梁宣帝磕头:“皇上饶命!臣知罪!臣不该为了息事宁人,将苏二小姐的刑期提前。是臣……”

“息事宁人?”梁宣帝这才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刑部侍郎邬询。他的气息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朕看你可不是为了息事宁人!你没那么大的胆子。”

“说:何人指使你的?”宋陵和宋如嫣也在人群之中。梁宣帝这样说着的时候,宋陵就猜到了什么。他再看宋如嫣时,发现她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

此刻,若是邬询招认了,倒霉的不光是他邬询,还有宋府。

“没有没有。”邬询连连摆手:“是臣为了避免夜场梦多。为了避免那些猖獗的杀手再来,所以这才擅自改了刑期。”

不供出宋府,邬询一人扛下所有的罪责,日后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供出了宋府,那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你要背这罪名,也要看是否背得动。”

“传令下去。邬询徇私枉法,即刻摘去乌纱帽,流放边关,无诏不得回京。”天子一言九鼎,邬询也知道,自己的前程,大概是断了。

“微臣……”邬询颤抖着揭下自己的乌纱帽,捧于头顶:“谢皇上不杀之恩。”

随后,邬询便被人拖了下去。

“武安将军,你带精兵包围刑场,意欲何为?”梁宣帝又将目光投向了苏君安。今天的刑场,仿佛是一场大清洗。

苏玉伶被罚脸上刺字、杖责四十;邬询被罚流放;现在轮到了苏君安,梁宣帝的举动无一不在敲打他们幕后的人。

“皇上,末将知罪。”苏君安将全部罪责揽了下来:“末将知道小妹无辜,却又不能替她澄清。万不得已之下,只有出此下策。”

“哈哈!你倒坦诚!”梁宣帝的目光变得幽远:“你这性子,可真像年轻时候的朕!”

“朕年轻的时候,也能为了她……哎……”梁宣帝喃喃说了一句,回忆起往事似乎有些无奈。半晌,他又变得严厉起来:“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出于何种苦衷,你都不能脱罪。”

“任凭皇上发落,就算要末将的命,末将也绝无怨言。”苏君安双手抱拳,说道。

“要你的命倒不至于。你是朝廷功臣,若是要了你的命,那谁来替朕守着这大好河山?”

苏君安颔首不言。

“这样吧。念在苏二小姐无过;你于战场有功,三十杖罚过,此事便一笔勾销了。”梁宣帝处理完这些事情,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摆驾回宫!”

“是。”一旁的赵公公传令下去。

接下来监督执行的任务,就是三殿下的了。

“月儿,月儿。”梁子邺将苏月娄打横抱起,上了一辆马车,出了十余里的时候,苏月娄还没有醒来。梁子邺拍了拍她的脸,却没有什么作用。

“殿下,她可能是这些天在牢里没有休息好,这才累垮了。”

青绾也在一旁着急:“这些天,我们都不敢想象小姐在牢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听说昨晚地牢里的刺客一个比一个凶狠,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小姐的这个计划,真是糟透了!”

“别说了,青绾!我们赶快回府,让曹大夫看看吧。”昀湘朝着青绾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青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梁子邺已经听到了,他抬头:“什么计划?”

梁子邺曾经见识过苏月娄将计就计,为了给苏玉伶罪加一等,将滚烫的烛火往手臂上烫的场景。现在青绾这么一说,自然也不难猜。

“是……”青绾见梁子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觉得自己摊上事了:“没……没什么。”

梁子邺见状,心里有了底,也没有再逼问青绾。他伸手,将苏月娄额头凌乱的发拢了拢:“那帮人也真够狠的,三番两次想要她的命。连杀手都追到地牢了。”

青绾和昀湘面面相觑。原本青绾说漏了嘴,以为六殿下会想到些什么,从而厌恶二小姐的。现在看来竟完全相反。

青绾昀湘正愣神的功夫,轿外似乎有破竹之声。听力灵敏的梁子邺一抬头,便觉察到了轿外的危险。

“小心。”梁子邺说着,打横抱着苏月娄迅速闪到了一边。下一刻,一枝镶着羽毛的长箭就钉在了他们刚在所在的轿子后的柱子上。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布署精密。”梁子邺将苏月娄抱着,跳下马车,青绾昀湘也跟着跳下来。

“小姐!”正在这时,又有几支箭朝着苏月娄射过来。青绾见了,本能地从后面推了一把,让梁子邺和苏月娄幸免于难。

可是青绾也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强大的冲力使得她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

“快起来。”梁子邺见状,示意白过去扶她。白刚扶起她,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六殿下。”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她凌厉的眼神中,总透露着几分算计。看向梁子邺的眼神中,也透露着几分志在必得。

“你是梁玉霄的人?”梁子邺问道。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蝎女摆摆手,几个杀手就冲了上来。梁子邺正愁抱着苏月娄,没办法施展拳脚,手腕就被醒来的苏月娄扼住了:“殿下。”

一个黑衣人逼近眼前,苏月娄翻身踹去,黑衣人躲过,苏月娄踢了个空。

“上。”蝎女说着,全部的杀手冲了上来。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在牢里受了这些日子的苦。过了一会儿,苏月娄便有些体力不支,最终,只能在白的掩护下撤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蝎女重逢

梁子邺、苏月娄,还有青绾昀湘撤离后,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几人跌跌撞撞跑远之后,昀湘绊到了一颗石子,狼狈地摔了一跤。

“青绾,昀湘。不如我们这样。”苏月娄扶起昀湘,做下一个决定:“敌人的目标不知道是我还是六殿下。可是不管怎么,他们的目标都不会是你们。所以我们分头跑,这样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不,小姐!”青绾反对:“奴婢要保护小姐的,如果奴婢离开小姐了,小姐要是”

“你不会武功,不但保护不了我,反而会拖慢步伐。如果白支撑不住了,他们一定会快马加鞭追上来的。”

“小姐说得对。”昀湘赞同地点了点头:“六殿下武功高强,带着小姐说不定能脱身。”

“好。”没时间多说了,苏月娄说道:“我们往不同的方向跑。回苏府汇合。”

说完,几分兵分两路跑开了。

这是一处郊野,四周是郁郁苍苍,长到了半人高的青草。梁子邺拉着苏月娄的手在草丛中狂奔,他们身后,蝎女已经举起了一把小型弓弩。

那弓弩只比巴掌大了一点,弓弩上有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还带了柄。看起来并不像杀人用的利器。

原来,刚才白拖住他们的时候,蝎女却趁着白分身乏术,找了个机会从打斗场跑开了,一路尾随者苏月娄来到了这里。

她将箭头瞄准了苏月娄,看准了时机,就抠动了机关。

“小心!”梁子邺发现了,一跃而起将苏月娄扑倒,那支小箭也近一半没入了梁子邺的肩膀。

“六殿下?”梁子邺的星眉剑目慢慢在苏月娄眼前放大。苏月娄看着梁子邺近在咫尺的面容,有些懵了。

虽说前世两人也有瓜葛,可他今生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从秋宴的时候起,梁子邺就在众人面前维护她;到她拿烛火烫伤自己被他制止;到自己被宋如嫣苏玉伶设计跳崖时,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挡在自己身前,尽力不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快跑。”梁子邺说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无力。那支小型的箭上,应该是浸了麻沸散的。

苏月娄又怎么会丢下这样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她缓缓站起来,看着蝎女慢慢走远。

“跑啊,怎么?没力气了?”蝎女走近,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她眼里,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你得到的命令,并不是杀我,对不对?”否则,刚刚射向他们的,不是沾了麻沸散的小型飞箭,而是羽箭了。

蝎女的眼中有些诧异。半晌,她的神情严肃下来:“不管怎样,你们跑不掉了。”

梁子邺虽虽中了麻沸散,可他一直睁着眼,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他眼睁睁看着蝎女和苏月娄打了起来,却无能为力。

苏月娄力量不够,打斗间巧劲更多。而蝎女是学的杀人的法门,一招一式诡异狠辣。她的武功自然高于苏月娄,可她对战苏月娄,却并没有下杀招。

果然如同苏月娄所说,蝎女的命令,不是来杀她的。

苏月娄前世便知道,蝎女是梁玉霄的人。她一向睚眦必报,加上上次和梁子邺曾在大街上打伤过她。所以蝎女如果认出了自己,那她对自己应当是想除之而后快的。

所以她得到的命令,大概不是要自己的性命。换句话说,她现在对梁玉霄来说还有用,梁玉霄不想让蝎女杀了她。

蝎女毕竟长期训练,又出招狠辣。两人打斗了不过十招,苏月娄便败下阵来,被蝎女用沾了麻沸散的针剂刺进了肩胛。

苏月娄也没了还手之力。蝎女转头看向梁子邺,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慢慢靠近。此时,一柄剑猛地朝她手臂打来:“住手!”

几人看过去,是白皓。

蝎女见白皓已经打败了其他人,正在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也顾不得梁子邺了。连忙扛起苏月娄就跑。

“六爷,六爷!”白皓走近,就看见倒地的梁子邺。他一伸手,拔掉了梁子邺背上的箭针。

“别管我,快去救她,快去。”梁子邺着急道。

“后面还有追兵,我若是不管您,您可就没命了。”白皓扶起梁子邺:“我先把您扶到隐蔽的地方,以后,您要怎么罚我,我也便认了。”

说着,白皓不顾梁子邺的反对,将他扶着离开了。

蝎女一路扛着苏月娄跑了几里路,便见到了另外两个前来应援的杀手。用绳子将苏月娄捆住之后,几人决定继续前进。

“哎,你是蝎女吧?”这个时候,苏月娄身上的药效缓和了不少,主动和蝎女说起话来:“被你扛了这一路,我肚子都被你硌得生疼,你也累坏了吧?”

……

蝎女并没有跟她说话。

“我知道你有命在身。可我被你们五花大绑了,也逃不掉不是?”苏月娄说道:“我又累又渴的,身上还受了伤,你们这样颠簸我,再不停下来,我就快死了。”

……

一个杀手扛着她,一行四人继续走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这次,苏月娄话刚开了个头,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用力呼吸着,好像受了内伤的模样。

扛着她的人见了,这才有些着急地将她放平在地上。蝎女用手指探了探苏月娄的鼻息,对着其中一个杀手说道:“去找些地榆、槐花、苎麻根来。”

那个杀手听了蝎女的命令离开。

“你去打些水来。”她对另一个人说道。

“是。”等那个杀手走远了,蝎女就一直打量着苏月娄。大概她有些奇怪,苏月娄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为什么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苏月娄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苏月娄闭目养神,不去看蝎女。

“你最好不要想耍什么花样。”蝎女说道:“你以为六殿下还会赶来救你吗?他中了麻沸散,早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我们的人来了二三十个,恐怕他早被我们的人杀了。”

苏月娄闭目,不回答。

苏月娄躺着,蝎女坐着。见她只穿了一件囚服,蝎女伸手解下自己的衣服替她盖上。两人静静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草药并不好找。等了很久,那两个杀手还没有回来。估摸着时间也这么久了,他们也快回来了,苏月娄心里不禁绝望。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吐出一口血来,就是想麻痹他们,好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

事实证明她的希望快要落空了。从大理寺回来,这一片茫茫的郊野,平常也难见一个人。

正想着,苏月娄侧头,透过草丛,似乎就看见了高高的草丛后,两个移动的身影。因为她躺着,只能看到他们的靴子,但她直觉是六殿下。

苏月娄再侧头去看蝎女,她正背对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情况。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下,她似乎忘记了危险,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梁子邺和吴昊移动着,衣服划过草丛,发出轻微的声响。

“谁?”蝎女这下总算听见了,转过头警惕地看向远处。梁子邺两人听了蝎女的动静,连忙匍匐下来。

“咳咳!”这时,苏月娄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些,见蝎女警惕起来,慌忙咳嗽两声,又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啊?”

“放开我!”苏月娄挣扎着。

“你受了伤,又被捆了个结实,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没逃脱,反而丢了自己的小命。”蝎女这才回她一句。

“你是四殿下的人吧?”为了给梁子邺争取时间,苏月娄主动说起一些事情来,想转移蝎女的注意力:“四殿下这个人啊,一肚子诡计。你就不怕将来他将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蝎女的眼里有几分诧异。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暴露身份,也不知道苏月娄是怎么知道的:“你……”

“我说的是事实。狡兔死走狗烹。你一身本事,可要跟对人不是?”

下一刻,蝎女的剑抵上了苏月娄的脖子:“我警告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要你的命。”

“来啊。”苏月娄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畏惧:“你要是杀了我,三训门也别想回去了。”

“你还知道三训门?”蝎女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话音刚落,蝎女就被白皓一记手刀劈倒在地。

“月儿。”梁子邺捡起蝎女的剑,将苏月娄身上的绳子割断。他又反复检查苏月娄的身体:“怎么样?哪里受伤没有?”

蝎女的外袍落在地上。苏月娄穿着囚服,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不过都不太严重。

苏月娄笑着朝梁子邺摇摇头。倒是梁子邺,肩胛上和腿上似乎都中过一剑,伤口结了一层痂。因为刚才跑动的原因,伤口又裂开了些。

苏月娄有些愧疚。梁子邺一直对她这样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梁子邺见苏月娄没什么大碍,拿起剑来,转身就要刺向倒地的蝎女。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遇到危机

“别杀她。”苏月娄阻止道:“留着她还有用。他们的人马上就要赶来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好。”梁子邺说着,扶起苏月娄来,朝着苏府的方向继续走去。

梁子邺受了伤,跑出了不远,就体力不支,单膝跪在了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白皓,你先带着苏二小姐离开。”

“殿下。”白皓想要扶起梁子邺:“我扶您。”

“这样下去,也会被他们追上的。”梁子邺一把拂开白皓:“你先带着苏二小姐走。”

苏月娄环顾四周,瞬间灵光一现,想起不远处有个山洞。她前世的时候被陈氏责罚,有一次曾躲到这个山洞,待过一天一夜:“这样吧。”

“白皓,你先去苏府报信,让我爹带着人来救我们。前面有个山洞,我带殿下到前面的山洞躲一躲。等你们赶到,我们再出来。”

“可是……”白皓担心将他们留下会有危险。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谁也走不了。就算我们被抓了,我爹前来,他们也好有个忌惮不是?”

“好。”吴昊这才答应。转身朝着苏府的方向赶去。

为了活命,苏月娄扛起梁子邺的一只胳膊,尽力朝着山洞走去。此时,天也渐渐黑了。

苏月娄好不容易将梁子邺扶进山洞,又将他放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发现梁子邺发烧了。他的伤势那么重,有没有经过处理,很容易感染。

“好热,好热……”梁子邺难受地摆着头。

“殿下,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苏月娄跪坐在梁子邺面前:“我得去给你找些治伤的药。”

苏月娄起身,却被梁子邺拉住了手腕:“不要。你要是出去,会被他们抓住的。”

“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苏月娄转过头,看着意识混沌的梁子邺:“殿下,你的伤不……”

话还没说完,梁子邺坐了起来,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你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苏月娄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月儿,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梁子邺将苏月娄搂得紧紧地:“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

他说了两遍,苏月娄听得真切,从头到脚似乎闪过一股奇怪的电流:“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认识很久了。”梁子邺意识混沌,回忆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弱小、无助、又可怜。你受了欺负,一个人躲在花坛里哭。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一辈子保护你的。”

“可是当时你眼里只有皇兄。”梁子邺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看着你满心满眼都是他;看着你嫁入王府,看着你为了她毁了容颜;后来,还听说了你被他们处死的消息。”

“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苏月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震撼、辛酸、感动,五味杂陈,或者都有吧。

“六殿下。”苏月娄借着最后几缕日光,看着梁子邺近在咫尺的面容。她伸手摸过他的脸庞,手指便有些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梁子邺对她那么好,为什么看见她掉崖的那一刻,会奋不顾身地抱着她一起掉了下去。现在大概明白了。

苏月娄抬头,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滚落下来。

可是,前世她被伤得那么惨,她曾经发过誓,不再相信爱情啊。

“六殿下。”苏月娄看向梁子邺的伤口,有些担心:“你别动,你再动,伤口又裂开了。”再面对梁子邺的时候,苏月娄不自觉带了几分亲切感。他们可是前世今生,统一战线的人啊。

“月儿。”梁子邺对苏月娄的话恍若未闻:“你相信我说的话吗?你相信我对你的心吗?你不会再回到那个残忍的人身边去了,对不对?”

“是,我相信你对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再回到那个人身边。”苏月娄顺着他的话说道。

“好,好。”梁子邺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他抱着她不肯放手:“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吧。”

苏月娄低头,没有再说话。梁子邺就这么靠在墙上抱着她,一直也不肯松手。莫名地,山洞里的氛围有些暧昧。

苏月娄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地任由梁子邺抱着。山洞里没有生火,夜色降临时,里面似乎有些凉。

苏月娄靠在梁子邺怀里打着瞌睡,冷不丁被冻地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山洞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苏月娄身上没有火折子,再者,她不确定梁玉霄的人在不在附近,所以不敢贸然生火。

“二小姐……”

“二小姐……”正冥思苦想计策的时候,山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因为隔得远,苏月娄听得并不真切。

外面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苏月娄远远看去,马上似乎是苏将。一定是他们,他们得知了消息,前来寻找他们了。

“殿下。”苏月娄欣喜地喊梁子邺:“外面有人,好像是我爹来找我们了。”

苏月娄喊着,梁子邺却没有回音。

“殿下,殿下!”苏月娄拍了拍梁子邺的脸,梁子邺依旧没有反应。

坏了,一定是伤口感染了。如果再拖延下去,他说不定会没命的。

外面的士兵足有几百个,都打着火把在找她们。苏月娄跑到洞口,伸手挥舞着,又将双手放到唇边,往外呼喊道:“我们在这儿。”

隔得太远,侍卫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盖过了苏月娄的声音。

无奈的苏月娄又折回山洞,搜了一遍梁子邺的身后,才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枝火折子。她拿着火折子到门口,又找来些枯草和着一些仅能找到的有些发潮的枯木点燃了。

“咳咳……”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也不知道他们看见了她没。

“快看,那边有火光。”苏将一行人想要往更远处找去的时候,一个小兵回头,看见了苏月娄点的火:“也不知道是不是二小姐。”

“去看看。”苏将说着,策马朝着火光的方向找去,其他人有的骑马,有的小跑着跟上苏将。

苏月娄正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就听见马儿嘶鸣的声音。苏月娄站起身来,就见父亲骑在马上,看见是她,苏将也下了马,朝着山洞的岩壁上去。

岩壁并不高,苏将没费什么力气。他到了苏月娄跟前,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六殿下呢?”

给苏府报信的人是白皓,所以苏将自然知道梁子邺也在里面。

“爹,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担心……”苏月娄说道。

“女孩子家家,孤男寡女和人共处一室,你也不嫌丢人。”苏将有些愠怒:“你先回去,六殿下死不了。”

“爹。”苏月娄听父亲这样说,心里为梁子邺不平:“今天要不是他,女儿连命都没有了。您怎么能这样说他?!”

“来人。”苏将吩咐道:“将二小姐送回去。至于六殿下,老夫来安顿。”

“是。”两个侍卫上前,不容置疑地说道:“二小姐,请。”

苏月娄虽不放心梁子邺,可再就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只有无奈地先离开了。

回到苏府,苏月娄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青绾和昀湘。

“小姐。”两人回来的时候倒没遇到什么危险,一回来就将苏月娄的情况告诉了苏将,然后她们一直在府中等待她。

“好了,我没事。”苏月娄苦笑着,安慰道。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因为这次事故,她都不知道,梁子邺竟然是她前世今生的故人。

“还说没事。”青绾看着她满身狼狈,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大理寺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没事?”

“还有,小姐的衣服脏了,身上也有擦伤;还有还有……”青绾在一旁说着,昀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好啦!”

“小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地,现在一定特别累。”昀湘望着苏月娄:“小姐,我们给您准备了些吃食,也准备了洗澡的热水,您看是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洗澡?”

昀湘做事心细。苏月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又看着桌上盛好的鸡汤,不免有些感动。她走过去,将鸡汤盛出一些到碗里,喝了一口。

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其实她当初设计这一出将计就计的时候,就知道会冒些风险。尤其是在地牢遭到刺杀的时候,她都要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了。再喝到熟悉味道的鸡汤,苏月娄激动得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碗里。

“青绾,你这几天,都有来给我送饭吧?”苏月娄突然说道。

“是啊。奴婢记挂着您,的确每日准时准点都来天牢给您送饭呢。”青绾还不明白苏月娄问话的缘由。

“天牢?”苏月娄听了不免惊讶:“你是说,这几天你都把饭送去了天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苏君安重伤

苏月娄透过灯光看去,父亲似乎是在朝着那人行礼。来人应该是皇上吧。对方虽说贵为九五之尊,可毕竟也是一个父亲。

这种场合,苏月娄是不宜出现的,也没多看,便回屋睡觉去了。

苏月娄之前受了苦,这一觉睡到天亮,竟也没人来打扰。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梁子邺受了重伤,她着急得团团转。后来哥哥出现了,才发现哥哥的青灰色衣服下,也有暗红的血迹。

“呼……”苏月娄猛地醒来,就看看门外似乎有人端着盆儿站着。门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才开口:“二小姐,奴婢可以进来了么?”

是昀湘的声音。

“进来。”苏月娄答应着,昀湘就端了洗漱的盆儿和毛巾来,伺候苏月娄洗漱。

苏月娄也丝毫不提昨天的事情,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青绾呢?”

“她在为您煲汤。”昀湘将毛巾洗了,又退开几步,跪了下来:“二小姐,昨天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跟您那样说话的。您责罚奴婢吧。”

“好了。”苏月娄看着昀湘,说道:“这件事情过去了。”

“你要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你。可你一定要知道,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是。”昀湘答道。

苏月娄洗漱完,青绾已经煲好汤了。她将汤盛在了碗里,像往常一样,甜甜地喊了一声:“小姐。”

苏月娄过去喝了两口汤:“六殿下呢?”

“昨儿晚上,已经被人接走了。”昀湘说道。

“哦。”苏月娄淡淡回了一句,意料之中。

快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又没什么胃口,所以苏月娄只是喝了点汤。估摸着父亲上早朝回来了,苏月娄便出了仙云阁,打算到前厅去跟父亲赔个不是。

还没进前厅,目之所及,是一个衣着粗陋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朝着父亲说着什么。

“小姐,那不是陈姨娘吗?”青绾说着,与回过头的苏月娄对视了一眼。

“老爷,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陈氏跪在地上,不断朝着苏父磕头:“求求您,让我去看看她吧。老爷,她现在受了刑,要是没有药,她会死的。”

“她自作自受。”苏父对苏玉伶也有气:“她作出这种事情来,你有脸去看她,我也没脸让你去。”

“再说,她现在是暮王府的人,即使有个三长两短,也应该由暮王府的人来照顾。你去算怎么回事?”

“可是……可是暮王府的人待她不好。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四殿下对她厌弃了,不给她治伤,那她一定会没命的。”

“那也是她活该。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还不够,现在还回过头陷害自己的姐姐。她要死,就让她死好了。”苏将想起苏玉伶,也未消气:“说不定,月儿在地牢遇到的那帮刺客,她也有份参与。”

苏将一直知道苏玉伶性格冲动,却从来不想她竟如此歹毒,联合了梁玉霄想害死苏月娄。

“滚回去吧,再敢来烦本将,本将便将你赶出府去。”苏将见到苏月娄,对陈氏下了逐客令。

“老爷,您有很多个女儿,可我却只有一个。”陈氏悲怆地朝着苏将磕了头,才落寞地走了,苏将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陈氏再坏,对自己的女儿也是掏心掏肺的。

苏月娄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可是,这两人注定是她要除掉的毒蝎子啊。

陈氏走出来,迎面就遇到苏月娄。苏月娄垂头淡淡笑着,谦卑地朝着陈氏福了福身:“姨娘好。”

陈氏并没有理她,自顾自回紫东苑了。

“昨晚可睡好了?”苏将见了她,明显没了刚才见到陈氏时的火气,反倒关怀地询问了句。

“睡好了,女儿是来给爹请安,还有赔罪的。”苏月娄朝着苏将跪下:“请爹责罚女儿昨日的无礼吧。”

“哈哈!”苏将见她这样,便不禁笑了起来:“这是怎么,突然想通了?”

“爹爹不但是月儿的爹爹,也是朝廷的大将。要面对的,也不只有月儿。”苏月娄分析道:“女儿的案子是四殿下呈上去,宋相的人审判的。这件事情上,爹爹若稍有不慎,苏家……便满盘皆输了,对吗?”

苏月娄分析得透彻,苏将过去,亲自将她扶起:“月儿,你越发像你娘了。”

“你现在跟你娘从前一样,美丽、端庄、识大体。”苏将笑着:“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

苏月娄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虽说父亲坐拥这么多姨娘,可心里最看重的,应该还是自己的娘亲吧?这大概也是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宠爱她和苏君安的原因。

要是娘亲活着,爱她不会比陈氏爱苏玉伶少的。这样的感情,苏月娄实在羡慕。这也是哥哥和父亲给不了的。

“爹,可怜天下父母心。”苏月娄顺势说道:“陈姨娘就只有三妹一个孩子。现在三妹犯了事情,陈姨娘是最伤心的。”

“就算有天大的干系,还是容许她去见一见吧。”苏月娄说道。

苏齐章背过身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她这么对你,你还为她们母女说情?”

“我知道她们做了什么。所以不是为她们说情,只是为一个母亲感慨而已。我没有母亲了,所以这样的感情,我好羡慕。”苏月娄的目光变得游离。

“这事之后再说。”苏父不想说起陈氏母女,便转移话题:“六殿下的伤势昨晚也稳了些。为父便差人把他送回去了。”

想来皇上微服,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父亲会隐瞒。苏月娄点点头:“嗯。”

“爹。”苏月娄想到苏君安,便想着去看看他:“说起来,从昨晚回来到现在,我还没去见过哥哥了,也该去见见他的。”

就算他们之间闹得有多不愉快,他对她多冷淡,可危难时刻,他不一样豁出命来救她吗?经过这一番磨难,苏月娄也想清楚了,不管苏君安是不是她的亲哥哥,或者对她何种态度,她都要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苏父听到苏月娄的话,脸色竟变得有些沉重。不过,他并没有说别的话,只是点点头:“去吧。”

苏月娄行了礼,便去了延思院。

来到延思院外,只见几个守着院门的家丁直挺挺站着,脸色异常沉重。苏月娄心下觉得不妙,当即走过去。

“二小姐。”几个家丁行礼。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苦着个脸?”苏月娄问,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苏月娄见他们不说话,心下的不安越发强烈了。她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双脚一迈就朝着延思院里面走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进。”几个家丁见状,立马上前来拦住她。

“这是我哥哥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进?”苏月娄望着几个家丁:“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这般费尽心机地拦我?”

“小姐。少爷吩咐过了,您不能进。至于少爷的意思,小的们哪里猜得透?小姐还是赶紧回吧,别为难我们了。”几个小厮面色难看地阻止道。

“我偏要进!”说着,苏月娄踹翻了一个拦住她的家丁,剩下的几个家丁一起涌上来,也被她制服了。

苏月娄就这样风风火火去了苏君安的卧房,一把推开了门。

“你性子沉稳,怎么今天这样莽撞?若我是敌人,那你可就中了圈套了。”苏君安此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坐在床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若无其事地看向苏月娄。

“哥哥。”苏月娄轻轻喊了一声。

“风风火火地来,有什么事情么?”苏君安问道。

“没有。”苏君安的衣扣半开,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苏月娄此时才觉得有些尴尬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那你看过了。”苏君安恢复了出事前的冷淡态度:“你可以走了。”

“哥哥,你”

“不要叫我哥哥。”苏君安打断她的话:“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当不起你的哥哥。”

“可你还是关心我的。”苏月娄笃定地望着苏君安:“否则也不会在地牢救我的。”

苏君安不说话,翻看手上的书。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吴昊朝着苏月娄讪笑道:“二小姐,您还是先出去吧。”

苏月娄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就看见桌上放着的一只碗。她细细地嗅了嗅:不会!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药味。

这一发觉,让她又往更深处想了想。

过了会儿,她转过头,看向苏君安:“哥哥,我记得,你没有在卧房看书的习惯。”而且,苏君安也很少会有白日里衣衫不整的时候。

苏月娄说着,三两步走到苏君安面前,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苏月娄就一把掀开了苏君安的被子。

这下苏月娄看清了。苏君安的左侧腹部,轻轻铺了一层白色的纱布,渗出的血迹将纱布染红了一大半。

“哥哥”苏月娄震惊,下一秒,她在苏君安床前蹲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感情的变化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这是怎么回事?”

吴昊看了门外的青绾和昀湘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苏君安仍旧嘴硬:“你要是真的为我考虑,就赶紧带着你的两个婢女滚。”

苏月娄没有回答,伸手去揭苏君安的纱布:“我不看见你的伤势,我是不会死心的。”苏月娄学过医术,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苏君安见状,伸手将苏月娄拂开:“大夫已经看过了,不需要你来看。”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对着他跪了下去。她想着,若是苏君安一直不心软,那便一直跪着。这也是她欠他的。

“二小姐。”吴昊开口:“少爷不说,我来说。”

“吴昊!”床上坐着的苏君安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开口阻止道:“你真是越发大胆了,竟然管我的事?”

“少爷是在地牢里受伤的。”吴昊对苏君安的话置若罔闻:“那天跟那群人交手,少爷便吃了亏。”

“后来为了保护您,少爷一直没有医治。昨天您从刑场离开后,皇上发落,少爷又挨了一顿脊杖。这才撑不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吴昊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月娄:“二小姐,您心痛吗?”

“您满心满眼都是六殿下,恐怕更担心的是六殿下吧。否则也不会今天才来看少爷。”

吴昊竹筒倒豆一般说起来:“您知道府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说您和六殿下情投意合。他为了你深涉险境,你为了他肝肠寸断,不日便要看您的婚礼了。”

“可您想过少爷吗?”吴昊说道。

“哥哥”苏月娄听完,越发愧疚了。

“滚出去。”苏君安此刻仿佛被吴昊揭了疮疤,怒了。纵使受了伤,周身也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吴昊依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苏君安和苏月娄两人。

“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苏君安平静地说道:“昨晚你和六殿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若是你们成婚,我很乐意喝你们的喜酒。”苏君安语气平常,声音却有着轻微的颤抖。

“哥,你忘了?你说过的,若是我不愿意嫁人,你要养我一辈子的。”苏月娄此时看着苏君安,心里也明白,她和苏君安的感情回不到从前了。

“月儿。”苏君安的脸上也有些动容:“那不过是从前的玩笑话。”

“你是自由的,你开心最重要,不需要为了别人压抑自己。他对你很好,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不是,不是。”苏月娄摇头。她太混蛋了,自从梁子邺出事,她一心都系在量子邺身上,直到现在才来看哥哥。

“我先看看你的伤。”苏月娄说着,轻轻揭开苏君安身上没有绑着的纱布。下面一道长长的伤口,似乎还灌脓溃烂了。此时已经上了药,散发出浓重的药膏味道。

“哥哥。”苏月娄的指腹缓缓划过苏君安的伤口边:“一定很疼吧。”

“月儿。”苏君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而且,我是个男人。”苏君安望着她。苏月娄一抬头,就对上他仿佛沉溺的星辰的眼。

苏月娄从来没有见过苏君安这种样子。愣神之间,苏君安竟欺身吻了上来。

苏月娄反应不及,冰凉的唇碰到了一块儿,待她反应过来,就伸手去推苏君安。苏君安受着伤,当下撞在了床壁上,闷哼了一声。

苏月娄彻底慌了:“对不起,我不是”

苏君安脸上挂着惨淡地笑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冷落你,逃避你了吧?”

原来,他不是因为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才疏远她。他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苏月娄的脑子“嗡”地一声,下一刻仿佛一片空白,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摸到了门柄后,拉开门夺框而逃。

“二小姐!”

“小姐!”

“小姐!”外面的人惊呼一声高过一声,苏月娄谁也没有理会,她现在想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她和苏君安,还有梁子邺之间的关系。

她一直将苏君安当做哥哥的,怎么会

“主子。”吴昊进来,看见一脸落寞的苏君安:“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是苏将的儿子。”苏君安望着吴昊:“吴昊,你知道吗?若不是顾虑着苏府的荣耀和安危,还有苏将的叮嘱,我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继续做下去。苏将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吴昊平静地回答道。

“我刚刚做了一件错事。”苏君安抬头,黑亮的眸子里有几丝颓然。他此刻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刚刚亲了她。”

“什么?”吴昊一向平静的脸上这才有了几丝波澜:“主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苏君安颓然的样子,并不是在开玩笑。

苏君安这样的状态,想来身世也瞒不了多久了。等到他的身世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传遍整个京都的时候,就是他必须离开苏府的时候了。

苏月娄疾跑着回了仙云阁,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青绾和昀湘在外面着急地叩门,她也并不想理,她此刻只想静静。

“小姐,小姐。”青绾哪里见过苏月娄这般慌张的模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姐,您要是不开心,就和青绾说说,青绾愿意听的。”

“小姐。”昀湘开口:“小姐是不是看到安少爷的伤势,所以为他担心?没事的,小姐常常送些补品过去,安少爷总会好起来的”

“不是不是!”苏月娄心乱如麻,抵在门上摇头:“你们让我静一会儿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理。”

门外静默了好久,青绾才淡淡说了一声:“好。”

接下来,仙云阁彻底地安静了。

此刻苏月娄的脑子却并不安静,她一闭上眼,就想起苏君安刚刚那个强烈霸道的吻来根本不像一个哥哥。

虽然他也确实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是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将他当做哥哥看待。

还有他的伤,他流了那么多血,又受了刑,他的伤一定很重。还有梁子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醒了过来?

那个吻,苏君安、梁子邺、伤口苏月娄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今天的事情已发生,她和苏君安,注定是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月娄总算冷静了些。

既然苏君安不是她的亲哥哥,那刚刚的事情,说到底也不算**。可她始终是将他看成自己的哥哥的。往后,自己注意点男女之间相处的分寸,也总没事的。

那么对六殿下呢?真的没有一点点动心吗?苏月娄回想起昨天山洞里的那番话来,脸上不自觉挂了淡淡的笑。

这个世界,有人曾经看着她所受的一切苦,并总是挡在她身前,努力不让她受伤害。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至少是前世不曾有过的。

“砰砰砰!”正在这时,苏月娄的寝殿外又有人来敲门。

“我不是说了,让我静静吗?”苏月娄以为是青绾。

“月儿,是我。”张姨娘柔声道:“姨娘给你送了些点心来,你先开门吧。”

因为先前的关系,苏月娄对张氏还是很敬重的。她站起来,缓缓打开门:“姨娘。”

“傻丫头。”张氏慈爱地看着苏月娄,将托盘里的点心放在桌上:“看你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苏月娄摇头。

“那是在担心你哥哥,还是六殿下?”张氏探寻着说道:“安少爷从小到大待你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不过六殿下也是个好男儿。”张氏一向爽利。这会儿见苏月娄这模样儿,也柔声安慰她来:“听说,昨天在医所,他昏迷了,还一遍遍喊你的名字呢。”

“那他现在呢?可醒了?”苏月娄问道。

张氏摇摇头:“皇宫内院的事情,我哪能那么轻易得知?不过,你是将门之女,又是六殿下在意的人,你若是想去看他”

“呕”张氏说着,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姨娘,您”苏月娄目光落在张氏身上,寻思她是不是怀孕了。

“没事没事。”张氏摆了摆手:“最近夜里凉,前两天盖薄了被子,所以有些受寒。过两天就好了。”

“姨娘还有别的事情做,就不跟你多说了。不过,我听说昨天六殿下是奉了皇上命令送你回去,受伤也是因为你。你要是担心六殿下,大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求求老爷,让他带你去看他。”

“谢谢姨娘。”苏月娄点了点头,张氏才离开了。

苏月娄心里乱,可也确实担心梁子邺。昨天他本来就受伤了,还折腾着回了宫里。

这样想着,苏月娄就顾不得了,将寝殿的门从里面栓死,换了身男装就从仙云阁的侧门溜出门去。

雇了辆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还在想着怎么打探消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暮王府的纷争

她可不会真的进宫。现在和梁子邺并无名分,爱慕梁子邺的人那么多,她不想为自己招仇恨,也不想给苏府丢份儿。

只要打探出他安好,她便可以放心地回苏府去了。

正想着,从宫里出来一个人,苏月娄坐在马车上,定睛一看,是梁玉霄。

晦气!苏月娄腹诽着,坐在马车前,转过头不想看到他。

“怎么?这么不待见本王?”梁玉霄大老远也注意到了马车上朝他投来的目光。蔷薇蛊的这场战役苏玉伶完败,还险些牵扯出了他的旧案。

但是至少,他还是应该和这位相府的嫡女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的。

“王爷心里清楚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苏月娄转过头,笑着望向梁玉霄。只是她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梁玉霄每次见到苏月娄,总觉得她应该是笑盈盈的,这样的冷漠,很陌生又他很窒息。

“咳”梁玉霄轻咳了一声,试图化解尴尬:“之前的事情,对不住了。本王也是听信了四王妃的一面之词,所以才”

“所以才进了苏府,不由分说地抓了我去天牢;所以才去天牢威胁我,让我招供?”苏月娄的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四殿下,我不是傻子,你别逗了。”

“你”梁玉霄没想到她连最基本的面子都不愿给他留,当即沉下脸来:“本王再怎么样,也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你竟然这么跟本王说话?”

“是。”苏月娄点头承认:“四殿下虚伪的样子让人作呕。您若是看不惯我,便到皇上哪儿去告发我吧。”

“或者,我应该再找个机会,跟皇上求求情,顺便聊聊蔷薇蛊的事情?”

“你”梁玉霄想起,在刑场上,梁思义曾经说起过,梁思义的蔷薇蛊是苏月娄治好的。所以,两相联系,苏月娄能猜到这些始末也不奇怪。

只怕三殿下和皇上也猜到了,蔷薇蛊一开始出自谁手,只是没有捅破罢了。

“怕了?”苏月娄望着梁玉霄,毫不掩饰地一脸轻蔑:“趁我心情好,赶紧滚。”

“哼!”梁玉霄见讨不着好,一拂袖,转身走了。

苏月娄再看向宫门时,就见到了八殿下和九殿下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苏月娄和九殿下梁封并不相熟,前世见过几面,印象也只停留在九殿下是个不太中庸的皇子。

这样想着,苏月娄的目光就锁在了梁一辰身上,梁一辰上了马车,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冷不防被人用石子拽了后脑勺。

“嘶”梁一辰捂着后脑勺,愠怒地向着身后看去,就看到身后一身男装、一脸坏笑的苏月娄。

“丑丫头?!”梁一辰玩味一笑而过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苏月娄的马车前:“你这厮,才在牢里待了三天,怎么,这么快就有闲心来找你小爷?”

“还不是你那个鬼四哥?”苏月娄上下打量了梁一辰几眼:“你不会因为你四哥,所以连带着我也不待见了吧?”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梁一辰挫着后槽牙:“再说,我四哥不是让你在牢里待了三天吗?”

“你!”苏月娄面上有些愠怒,作出手刀的姿势,梁一辰见了,不但没躲,反而伸长了脖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恐怕他还不知道梁玉霄在宫里的处境呢!蔷薇蛊的事情一旦暴露,皇上会自然而然联系到梁玉霄身上去。现在大概也只是念着留情,秘而不发而已。

可怜面前的蠢货八殿下,还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苏月娄垂下手腕,自个儿揉了揉:“我不跟你这傻子较劲,我来是有事情问你的。”

“问我六哥?”梁一辰总算聪明了一回。

“我只是想问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哎……”梁一辰摇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我六哥有意思,不然怎么专程来打听他?是不是?你要是不说,我才不会告诉你。”

苏月娄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问谁不是问?那我再逮个人好了。实在不行回去问我爹,他说不定也知道呢。”

“哎哎哎……”梁一辰拉住她:“我跟六哥在北边处理完水患,他听说了你的事情,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现在又受了伤,今早伤口越发严重了,恐怕……”

“恐怕什么?”苏月娄心下猛地一沉。

“骗你的。”梁一辰见她紧张,乜她一眼:“你很紧张他啊?”

“你……”苏月娄见梁一辰没正经,举起拳头就要抡向他。

“好啦!”梁一辰躲过:“我六哥他还好。就算他自己不想活,太医院的那帮糟老头子也想活的。你也不想想,他们是谁啊?”

苏月娄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他没事了?”

“嗯。”梁一辰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苏月娄见状,准备上马车离开。

“你去哪儿?”梁一辰问道。

“回家。”苏月娄说着,三两下就上了马车。

“哎!”梁一辰又凑到苏月娄跟前:“你难得从地牢出来,我们去天景楼吃个饭再回去,我请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切。”苏月娄看了眼梁一辰:“你还是去关心关心你四哥吧。比起我来说,他的处境更惨呢。”

“哎。”苏月娄看着梁一辰,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见做了坏事是要遭报应的。小辰辰,你可千万不要学他哦。”

“小……辰辰?!”梁一辰的嘴角抽了抽。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苏月娄说着,还没等梁一辰回答,就跳上了马车,进去了。马车里面走出一个马夫来,在梁一辰的注视下策着马儿离开了。

梁一辰再傻,也从苏月娄的话中揣度了几分。

暮王府里。梁玉霄上朝回来,肚子憋了一团火,到了府邸,就卸下了伪装。

“王爷。”一个婆子走了过来:“您早膳也没用就去上朝了。奴婢们准备了些汤点,现在去用一点儿吧?”

梁玉霄没有回答,径直朝着苏玉伶的卧房走去。

“咳咳咳……”病床上的苏玉伶刚醒来,才喝下了一口药,就看见梁玉霄气冲冲地推门进来,猛地从丫鬟翠珠的手中抢过药碗来,一把掼在了地上。一时间,屋子里几个伺候的丫鬟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不敢吭声。

“你还有脸喝药?”梁玉霄想到今早在皇宫收到的警告,便觉得愤怒:“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自作主张,险些害死本王?”

“王爷?”苏玉伶此刻额头上刺了字,流出的血结了痂,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丑陋:“我当初这一计,不是您同意的吗?”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梁玉霄,他拉着苏玉伶,狠狠将她向后甩去。

“砰!”苏玉伶躲闪不及,头猛地撞向了床壁。

“王爷……”翠珠和翠玉见了,吓得止不住地朝着梁玉霄磕头:“王爷饶命,王妃本就受了重伤,这样下去……”

“出去!”梁玉霄的目光转向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抬头见了,也是心下直打颤。梁玉霄杀红的眼仿佛嗜血的恶魔。

那两个丫鬟起身,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现下,房间里只有苏玉伶和梁玉霄了。

“知道我为什么昨天没有料理你吗?”梁玉霄唇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缓缓走近苏玉伶,扼住她的脖子:“因为我等你醒来,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王爷,王爷!”苏玉伶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抓梁玉霄的手,试图让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松一些:“王爷饶命,王爷……”

“饶你?”梁玉霄手上力道加重:“饶了你好让你再给我惹祸吗?”

“二姐,我二姐……”这时,苏玉伶才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来。

梁玉霄看苏玉伶的唇形,便知道她指的是苏月娄,这才放开了苏玉伶。苏玉伶猛地吸了几口气,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有什么话就快说,本王的耐心都被你耗光了。”苏玉伶此刻脸上刺了字,背上也还有受刑后流出的血,看上去恶心至极。

看着床上面容丑陋、头发凌乱的苏玉伶,梁玉霄越发没了耐心:“你有话就快说,本王可不敢保证能听你咳嗽完。”

“王爷。”苏玉伶望着梁玉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王爷留我一命,我跟王爷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梁玉霄的神情像是嘲讽:“你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跟我交易?”

“苏月娄。”苏玉伶嘴里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梁玉霄面上有一瞬间的震惊。

“她?”

“当初她脸上还有那么大一道疤,殿下也不是执意想娶她吗?”苏玉伶看向梁玉霄:“我后来才真正明白,明明我那时候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讨好你,为什么你还是执意要娶她,而不是我,难道就因为她是清白之身,而我不是?”

“其实,你要娶的是苏府的权势,是父亲和大哥的势力,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乱了

“他们手握兵权,对你将来登基称帝可有莫大的帮助。有苏家嫡女作为筹码,不怕他们不帮你。”

“那你知道,你当初是有多愚蠢了。”梁玉霄想起当初的事情,捏紧了拳头。

苏玉伶没有回答,而且缓缓说道:“那我现在,重新帮你,把她……把她设计给你。”

“就凭你?”梁玉霄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轻蔑:“你要知道,你现在在苏府,大概是人人喊打的局面了。你还以为苏将和你二姐会待见你?!”

“四殿下别忘了,我娘还在苏府。”苏玉伶此刻面对梁玉霄,不得不吐露一些真东西:“你以为,从前我娘在府里那么得宠,真的只靠美貌吗?”

苏玉伶似乎也不愿意透露太多:“殿下留我一命,找到机会跟我好娘碰面的时候,我便说服她,让她想办法,让她想办法把苏月娄……弄给你。”

“凭你娘?”梁玉霄半信半疑。

“还有她背后的……杀手。”苏玉伶笃定地说道。

梁玉霄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淡淡点了点头:“本王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情若是成了,本王虽不能保你的正妃之位,但能保你一世无忧。只要你不作妖。”

“明白。”苏玉伶垂头,又像是自言自语:“她是嫡我是庶,我注定是比不过她的。”

“哼!这次你最好办成。”梁玉霄这才甩袖走了。

苏月娄得到了梁子邺的消息,知道他已无大碍,就策着马车回了苏府,翻墙进了仙云阁。仙云阁外的守卫都收了她的好处,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青绾和昀湘两人正从大厨房端了些午膳回来,猜拳决定谁去敲门,苏月娄就在后面站着,竟起了看她们两人猜拳的心思。

青绾是个傻的,猜拳不能把握人的心思,倒是昀湘,将青绾的心理摸了个十成十。一局过后,青绾的手刚扬起,昀湘大概便知道她要出什么了。

猜拳三局两胜,输的人是自然是青绾,青绾嘟着嘴,淡淡说了句:“每次都是这样。”

说着,她便从一旁的石桌上端过饭食,走到苏月娄得卧房门外,敲了苏月娄得门三下:“小姐,您心情好些了吗?”

里面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回音。

昀湘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去做别的事情了。一回头,竟看到了一身男装的苏月娄,瞬间惊讶地要叫出了声。

“嘘……”苏月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昀湘便明白了,轻轻退到了苏月娄身边。

“小姐。”青绾锲而不舍地敲门:“就算您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不吃东西啊。毕竟……毕竟安少爷,还有六殿下,他们把您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他们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心疼的。”

里面还是没有回音。

“小姐!”青绾拍门:“你若是不肯开门,奴婢便一直站在这里,不走了。”青绾赌气似地站定:“这样,小姐想吃的时候,打开门就有了。”

“你若是站得久了,菜不就凉了吗?”正在这时,苏月娄说道。

青绾回头,就看见了苏月娄一身男装,旁边还站着昀湘。

“小姐,你……”青绾端着饭食过来,一脸惊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穿着男装在外面?”

“傻丫头。”苏月娄一笑,又从脚下的靴子处掏出金乌刀来,伸进门缝,一点点将门栓弄开了:“爹有没有来找过我?”

“有的。”青绾点点头,可是奴婢说小姐心情不好,他等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嗯。”苏月娄淡淡点了点头:“把饭菜端进来吧。”

吃过了午饭,苏月娄小憩了会儿,将事情捋顺之后,才去小厨房拿了些汤点,又一个人出了仙云阁。

苏月娄将汤点带着,去了延思院。这次,几个家丁见她已经知道了苏君安的事情,再没有拦她。

“哥哥。”苏月娄敲响了苏君安卧房的门。好半天,见里面没有回音,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君安如同刚回过神一般,看向苏月娄,眼里也渐渐浮现出光亮:“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儿了。”

“哥哥。”苏月娄想起以往和苏君安的点点滴滴,还是笑着,将手中盛放着汤点的食盅放在延思院卧房的桌上:“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哥哥。”

“一辈子的哥哥。”后面的一句话苏月娄说的很轻,但苏君安无疑是听见了。

苏月娄放下汤点,就出了延思院。

也许是苏君安和梁子邺都伤得有些重,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两人竟一次也没来找过她。

苏月娄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多少有些无聊。无论青绾昀湘想想了什么办法逗她开心,她也总提不起兴趣。

最近趁着府里清净,苏月娄又求了张氏,得了出府的准许。她带着青绾昀湘两人在街上逛了许久,终于在一家上好的玉石坊里逛到一块白玉青纹琉的玉佩。

这块玉佩只我有扳指大小,中间的小孔穿了丝线,下面是一枚金丝白线织成的结扣。这块玉佩用料上乘,看着通透喜人,玉佩通体点缀着点点绿丝,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这位小姐。”玉石坊的掌柜见苏月娄衣着不俗,连忙上前照顾。

苏月娄拿起那枚相中的玉佩来,掌柜见了,让她将玉佩正上方的线挪了一挪,又指了指玉佩上角的一个小点,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姑娘按这个试试?”

苏月娄依言,轻轻地在玉佩上用力,那枚玉佩的中间便立马弹出一柄两寸左右的闪着寒光的小刀来。

苏月娄见了,立时眼前一亮。

她将玉佩拿着,玉佩的另一端划过一旁的帘子,丝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便裂开了,那丝帛断得干脆,连几根杂线也没有。

苏月娄见状,满意地又按了一下那个小白点,那柄刀便迅速收了回去。

“这位小姐。”掌柜见状,也不管帘子,乐呵呵地笑着:“您看见了?玉是好玉,刀也是好刀。这样的工艺,宫里的匠人们也未必做得出来。”

苏月娄心下赞同,却并不表现在脸上:“不知道你这块玉,价值几何?”苏君安以前在战场,就是回了京都又总是遇到打打杀杀。以后备个暗器在身边,危难时刻也算有防。

“五百两,一文不少。”掌柜伸出五根手指头,朝着苏月娄摇了摇头。

价格略贵,不过应该是值得的。

“成了!”苏月娄将那枚玉佩留下:“五百两银子,剩下的就算赔你的帘子。”

买下那枚玉佩后,掌柜又送了一个精致的装玉佩的小木盒子,苏月娄这才离开了。

今天收获不小。苏君安一向很少佩戴金银珠宝,身上的配饰也寥寥无几,除了脖间母亲让他自小佩戴的玉佩外,再无其他。

这枚玉佩一来好看,二来可以防身,苏君安应该会喜欢的。

苏月娄有了收获,这才满意地回了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苏君安的生辰也到了。一大早,苏月娄和父亲用过早膳,还在仙云阁看书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苏月娄起身推门,就看到苏君安军营中的朋友们。一群汉子笑闹着,最前面的黄榭为首,朝着她打了个招呼:“二小姐。”

其他人见了,也朝着苏月娄打招呼:“二小姐。”

“你们都来啦?”苏月娄礼貌性地问候。

“是啊。”人群中,走来一个青衣玉冠的男子,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正是宋陵和宋如嫣。

苏月娄脸上不自觉地僵了僵他们两个来参加苏君安的生辰晏,她也十分意外。

“月儿妹妹。”宋如嫣朝着苏月娄笑着,眼底却是寒意,让苏月娄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从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今天来,也希望……”

“往日不要再提。”既然他们来了,苏府也断没有在苏君安寿辰撵人的道理。苏月娄淡淡笑着:“来了便是客,去前厅坐坐吧。”

“我们想先去看看今天的寿星呢。”黄榭笑着说道:“之前他受伤,我们哥儿几个也去过。过了这段日子,他也应该好多了。”

“好。”苏月娄点头:“你们先去吧,我过会儿去前厅。”

“好。”黄榭说着,便和他们一起走远了。

“切!”身后的昀湘发出声音,似乎对某些人的做派很是看不惯。

“她也真是的。”之前在东城的事情,青绾和昀湘也听说过一二,现在都为苏月娄感到不平:“从前设计害安少爷还有您,现在还有脸来?”

“就是。”昀湘也撅着嘴:“小姐今天可要防着那个姓宋的,奴婢看她没安什么好心!”

昀湘算是说对了。从苏月娄看到昀湘的那一刻起,她便有这样的感觉。

“由她去吧,在苏府,她还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不成?”苏月娄说着,坐回了石凳子上。

“小姐,你就不怕那个女人害安少爷吗?”青绾担心道:“安少爷现在伤还没好,要不您也去,安少爷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苏君安生辰

“不必。”苏月娄和苏君安现在关系尴尬,去了若是被他们瞧出来,只怕更难堪。而且,宋如嫣每每出手,伤的都是苏月娄,她于苏君安而言,是安全的。

苏月娄拿了一本书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今天要和苏君安再次碰面,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呢。还有梁子邺,他也和苏君安交好,他会来吗?

“小姐。”昀湘见她这样,捂着嘴笑了笑:“您现在这个样子,看得进去书么?”

“我……”正说着,门外又响起了声音。

“这位是张姨娘,现在在府里管事儿呢。”苏玉伶的声音。

“晚辈见过。”是梁玉霄的声音。

呵!今天来苏府的人可真多。苏月娄又出了仙云阁,遇上刚进门的苏玉伶和梁玉霄。

也许是因为犯了罪过,额头上被刺了字的缘故,苏月娄的脸上盖了一层厚粉。现在疤痕褪去,加上她整个人浓妆艳抹,那个疤痕并不是很明显了。

不得不说,苏月娄是有点诧异的。因为,依照梁玉霄的一贯性子,苏玉伶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搂子,他怎么会……

“姐姐?”苏玉伶看见苏月娄,又露出了苏月娄从前见惯的笑容。苏玉伶朝着苏月娄走过去,状似亲密地挽住了苏月娄得手臂:“多日不见,姐姐可好。”

苏月娄望向正看着她的梁玉霄。从进门开始,梁玉霄的双眼都没有离开过苏月娄。

“只不过吃了三天牢饭而已,在家养了这么多天,自然是好。”苏月娄像是回答她的话,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梁玉霄的脸。

苏月娄见梁玉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转头看向苏玉伶:“妹妹呢?好不好?”

“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苏玉伶微微眯着双眼:“我们来,可是给大哥祝寿的。”

“我猜,除了祝寿,还有别的事情吧?”苏月娄毫不客气地说道。

“二小姐。”梁玉霄见苏玉伶的气势落了下风,上前:“我们是来给你大哥祝寿的。二小姐还是嘴下留情。”

“好。”苏月娄点点头:“你们先去前厅。”她说着,转身进了仙云阁,关闭了仙云阁的院门。

大梁国虽说妇女的地位高,可府中人多眼杂的时候,最好还是将院门关上,省得贼人混入,或是惹人非议。

尤其是府中来了宋陵、梁玉霄这两对不速之客后,苏月娄心里也没底。

坐在石桌前,苏月娄捧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小姐……”

“小姐……”苏月娄神游太虚,青绾昀湘叫了两声,苏月娄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您可是想到什么了?”青绾探寻地问道:“是六殿下?”

苏月娄得脸立马红了一片,手中的书朝着青绾打去:“臭丫头!”

“小姐!”青绾笑着躲开:“您这个状态,分明是心里有事!”

“我……”苏月娄正说着,就见院墙外来了一个人。银白色的衣摆、俊朗的容颜。

苏月娄腹诽这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明明可以从大门进来,非要翻墙。可大概外面的侍卫并没有察觉到。

苏月娄站起来,朝着梁子邺行礼:“六殿下。”

“六殿下伤可好了?”

“好了。”

“六殿下为何不从正门进来?您贸然出现在这里……”

“想见你。”自从山洞里,梁子邺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后,面对苏月娄得时候便不避讳了。

“叫我子邺就可以,你也不必拘束。”梁子邺说着,坐在苏月娄曾经坐过的地方,翻来她刚才看的书来。紧接着,他又自然而然拿起刚才苏月娄喝过的茶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六殿下,那是……”苏月娄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

“有问题吗?”梁子邺亮亮的眼睛看向她,反问了一句。

“呼……”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跟梁子邺说话,她总觉得脸红心跳。

“我哥哥前些天受了伤,你可知道?”苏月娄为了化解尴尬,主动岔开了话题。

“知道。”梁子邺看向她:“这么说来,我该先去看看他。”

他说着,才起身,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又翻院墙出去了。身手矫健,一气呵成。

这人还真是特立独行!

算了,管他外面如何,自己先图个清净。

“小姐。”青绾与昀湘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昀湘意有所指地问苏月娄道:“今天咱们府里可真热闹。今天小姐开心不开心?”

“开心啊。”苏月娄笑着:“哥哥的生辰,我自然开心。”

苏月娄也没什么事情,在仙云阁待到了辰时,才去了前厅。此时前厅里面已经人来人往。苏君安大病初愈,正被黄榭等人围着坐在椅子上。

苏家几个同宗的姐妹,还有堂兄妹,叔叔婶婶也都到了。张氏正在招呼客人,无暇顾及苏君安这边。

苏月娄一进来,就与苏君安对视了一眼。他的眸光太过炙热,苏月娄便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苏君安的那群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往常你们兄妹两个可是形影不离的,怎么今天……”

“二小姐,你也是,这么晚才过来。我们一大帮老爷们儿,也不好意思进你的院子去催。”众人起哄。

“咳咳……”苏月娄咳了两声,姑且化解尴尬:“哥哥大病初愈,你们又去看他了,所以我现在才过来。”

宋如嫣站在宋陵一侧笑了笑:“月儿现在还未嫁,是要矜持些的。”前厅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宋如嫣紧紧握着的手。

“等来日妹妹嫁了人,便可以和四王妃一般,在府里出入不受拘束了。”说着,宋如嫣意有所指地看着身后坐着的六殿下:“我听说,心仪二小姐的人不少,其中还有皇子呢?二小姐的桃花缘真是羡煞旁人,不知道有没有中意的人?”

苏君安的神情冷了下来,苏月娄却一直淡淡笑着:“妹妹年纪还不大,即使没有心仪的,也总可以再等几年。倒是姐姐,要抓紧了。”

一句话将宋如嫣堵得无话可说。

“你们在说什么?说给老夫听听?”正气氛紧张的时候,苏父到了,进了门槛,就给人一种老将逼人的气魄:“哈哈哈,今天可真热闹,我儿的好友也到了。”

在场苏将位分最高,众人齐齐朝着苏将福身问安:“苏将军。”

“今天是我儿生辰晏,不必多礼。”苏将说着,拂袖示意众人起身。他又看向张氏:“张氏,你怀着身孕,也要多注意身体。”

“是。”张氏福了福身,得体地应了。

这倒是惊诧了众人,苏月娄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忽而又想起来,张氏前世似乎的确是怀过一个老来子的,可那时候陈氏一家独大,没过多久,张氏的孩子便掉了。

“姨娘。”苏月娄缓缓过去:“月儿大意,这么大的事情我竟不知,那便先恭喜姨娘了。”

张氏见了,欣慰地握着苏月娄的手:“在府里,你是最懂事的。”

正在这时,苏玉伶搀扶着陈氏从外面进来。听了张氏怀孕的消息,陈氏的脸色几不可闻地变了变,紧接着又摆出一张笑脸来:“妹妹怀孕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我……我先恭喜妹妹了。”

“好了好了。”苏将的脸上也容光焕发:“今天是安儿的生辰晏,老夫别的没有,宝剑倒是有些。今天就将这把随身多年的乌霜给你。”

苏将说着,一人将装在木匣子里的宝剑呈上来。

“也希望你,日后为皇上尽忠,方不辜负圣上的期望啊。”苏将的宝剑苏君安十分有兴趣,他走过去,将宝剑拔出来,朝着剑身轻轻吹一口气后,剑身便发出轻轻的声响。

“宝剑!”苏君安想着,脸上也展露了久违的笑容。

“哈哈哈哈……”正在这时,殿外响起了爽快的笑声。

“皇上驾到!”魏公公通传道。

“参见皇上。”苏府的前厅跪了一地。苏君安的生辰,圣上亲临,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起来吧。”梁宣帝走进来,饶有兴致地看向苏将:“爱卿跟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朕也带来了一柄宝剑。”

“武安将军,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好了么?”梁宣帝关怀地问道。

“回皇上,好全了。”

梁宣帝这才满意笑了笑。他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只见他大手一挥,跟在梁宣帝身后的一人就掀开了宝剑上盖着的黄色布料。一柄龙纹黑金的宝剑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你沙场有功,今日是你的寿辰,朕也来看看你。”梁宣帝的手摊开,指向尚方宝剑:“这把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武安将军,你可收好了。”

“皇上……”苏君安跪地谢恩。这份礼物太过厚重,他有些心理负担。

“你年纪轻轻,就能平定玉南关,将来的成就一定无可限量。”梁宣帝声音雄浑:“武安将军,还不谢恩?!”

“臣……谢皇上!”苏君安跪地,双手伸出。一柄剑放入了他的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告诉他:皇上的赏赐是真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帝王亲临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苏将、梁子邺、黄榭等人是真的为苏君安高兴,宋陵、梁玉霄,还有几个同宗的堂兄妹,就意味不明了。不过在天子面前,谁也不会表现出不满。

本来十多天前,苏将和张氏顾虑着苏君安的伤,苏君安的二十五岁生辰,并没有准备大操大办。

现在倒好,除了同宗族的叔婶和兄弟姐妹,还来了许多苏君安的朋友;还有两位皇子;甚至连皇上都亲自来了。

“安少爷。”正在这时,张氏缓缓走上前去。她身后,两个婢女抬来一樽玉雕,红绸掀开,就是苏君安骑马时英姿飒爽的模样:“以往三年,你都没有在府中过生辰,姨娘没没有什么好送给你?这是一点心意。”

几位长辈的礼物格外厚重。苏君安抱拳:“多谢姨娘。”

“咳咳……”这时,黄榭咳了两声:“安少,我的礼物,你别失望啊。”说着,黄榭拿出一个绣着花样的小木盒来,打开竟是一枚铛亮的箭头。

“安少,这是我们在玉南关,一起出生入死时,从你胸口上拔出来的箭。”黄榭说道:“那次我们都以为,你挺不过来了。所以这枚箭头,我也一直保留着。”

“先人用故剑情深,代表糟糠之妻不可忘;如今,我将这枚箭头送给你,希望咱们往后……”黄榭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宋陵,又看了看苏君安:“还是好兄弟。”

苏君安没想到那枚没入他胸口的箭,竟被黄榭保留了下来。他心下感动,拍了拍黄榭的肩膀:“好兄弟。”

苏君安的目光也停留在宋陵脸上片刻,不过下一刻,他便把头别开了。

“安少爷,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正在这时,梁子邺也说道。

梁子邺送的是一把小型弓弩,防身用的。用了上好的料子制成,也十分难得。

紧接着,苏玉伶和梁玉霄也送出了礼物。接下来是宋陵、宋如嫣、苏彦婉、苏向薇等人。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直到最后,苏君安身旁堆满了礼物。

“月儿妹妹。”苏月娄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宋如嫣看向她,揶揄道:“往常你和苏大哥是最要好的,如今怎么……”说着,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留连。很显然,两人之间的异样,从今天进来的时候开始,她便看出来了。

宋如嫣说着,几不可闻地朝着苏玉伶使了个眼色,苏玉伶便附和道:“是啊,二姐。你一定也给大哥准备了礼物对不对?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要知道,大哥最疼的就是你,自然也最期待你的礼物。”

苏月娄从昀湘手中拿出那个精致的小木盒子,走到苏君安面前,前厅便瞬间安静了。

“哥。”苏月娄轻轻喊了一声,抬头就对上了苏君安的眼。

苏月娄又低头,将小木盒子打开:“这是我送你的平安扣。每每你上战场,我总是提心吊胆。你身上也没有多少饰物,我便挑了它。希望你以后,出入平安。”

苏君安拿起那枚平安扣来。流纹的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清灵精致。苏君安反复把玩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苏君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谢谢小妹,我很喜欢。”

苏月娄淡淡笑着。苏君安在沙场见惯了风云诡谲,各种兵器、暗器也都有所涉猎。如果不告诉他这也是半个暗器,想必他过不了多久,也会发现的吧?

“咳咳……”安静的前厅,宋如嫣轻咳了两声:“安少爷和月儿妹妹兄妹情深,又郎才女貌。不了解的人见了,大概还会以为两人不是兄妹,而是一对璧人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苏君安双眉微蹙,有心保护苏月娄的名誉,但因为是当事人,也不好说什么。

“宋小姐。”张氏的目光看向宋如嫣,眼里颇有警告的意味:“安少爷和二小姐自幼相依为命,这份兄妹之情纯粹美好,这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宋如嫣点到为止:“晚辈看安少爷两人兄妹情深,一时失言。”

“好了好了。”梁宣帝见状,打个圆场:“朕看传菜也传好了,一路过来朕也有些饿了,不如就开饭吧?!”

“是。”众人入席。

苏府前厅四周是摆好的席位,中间留了一大块空地出来,喊了些府里的乐姬来跳舞助兴。

午膳正酣之时,鲜少有人注意到宋如嫣朝着苏玉伶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什么事情?”苏玉伶不耐烦地问道。宋如嫣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她不想也知道。只是此时暮王府还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触及了皇上的逆鳞。

“怎么?这么快就厌烦我了?”宋如嫣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当初可是你来找我,让我跟你一起除掉她的,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说有把握的。现在害我爹损失了一名心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如嫣姐姐……”苏玉伶听宋如嫣这样说,立马换了一张笑脸:“想必你也知道,现在因为那件事情,皇上大概已经对咱们两家起了疑心。何必在这个时候做让他不快的事情呢。”

宋如嫣从袖中掏出一叠信来,递给苏玉伶:“你自己看。这是我刚刚进延思院找到的。证据在这里,揭不揭发,随你。”

“什么?”苏玉伶半信半疑地接过,看了起来。

信上是些苏君安随手写下的兵法见解,苏玉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不过就是些兵法手记,有什么奇特的?宋小姐,你不会想着拿这个去揭发他吧?”

“你看背面。”宋如嫣冷静地说道。

苏玉伶一张张翻过去,只见背面都有一首代表着相思之情的诗。每页不同,但毫无意外,诗句里面都有一个“月”字。第一页的诗句是“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苏玉伶疑惑。苏大哥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也会写下这样柔情似水的句子。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岳飞不是也曾写过“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样的词句吗?

“苏玉伶,你枉在苏府待了十几年。你就不觉得,苏君安对苏月娄的感情,超越了兄妹吗?”宋如嫣见苏玉伶面露疑惑,在一旁点拨道。

“怎么可能?”苏玉伶嗤笑了一声,又慢慢回忆起过往来。她想起,那次她想要在苏月娄的衣物里面放蝎子粉,苏君安的所作所为;还有她还未出阁时,两人闹别扭时候的神色。

再有……刚刚苏月娄送礼物给苏君安,苏月娄脸上的神情,还有苏君安眼底的伤痛和……爱慕?!

“不会吧……”苏玉伶也是一脸震惊,从前她完全没有朝着这方面想过。

“什么不会?”宋如嫣冷笑一声:“我原本以为,只是我自己不够好,才吸引不了他的。可他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曾经问过他,问他是不是……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宋如嫣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如此……”苏玉伶笑了笑:“人言可畏,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不知道一向清白的苏二小姐……会不会落下个**的名声啊?”

苏玉伶的目光看向宋如嫣:“不过,这件事情比较关系我大哥,你真的舍得……”

“他不仁我不义。”宋如嫣握紧了拳头:“既然他要这样,那就怪不得我!”

上次因为怕伤及苏君安,她都险些丧命!想起上次在牢里,苏君安替苏月娄挡刀的场景,还有刚刚苏月娄赠送苏君安玉佩时,苏君安那样的眼神,宋如嫣便觉得妒火中烧。

“那要怎么做?”苏玉伶问道。

苏玉伶想着:这些日子,京都关于苏二小姐与六殿下的传闻也不少,更有甚者传言苏月娄在牢中时,常有一个英俊小生去看她;要是她再跟自己亲哥哥沾上些男女之间的关系,那她就很难不被扣上**的帽子。

流言乱人心。到时候,她再和陈氏联合,不怕不能将苏月娄收入暮王府。按照苏月娄的性子,也一定会和四王爷闹翻……苏玉伶思索间,已经同意了宋如嫣的做法。

“这样……”宋如嫣凑近苏玉伶的耳朵,用细小的声音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才一前一后回了席。

席间,梁宣帝看着歌舞的乐姬,心情大好:“苏将,你这府里,当真是温柔乡啊。听说你府中的姨娘众多,最近还有人给你怀了个老来子。相比之下,宋相府中就冷清多了。”

说着,梁宣帝看向宋陵:“这个崽子,也就是宋相的独苗苗了。”

“嗨……”苏将作苦恼状:“皇上,这府里姨娘多了,明争暗斗闹得头疼。臣倒是羡慕宋相,一身轻松啊。”

“哈哈……”梁宣帝被苏将逗笑,又看向苏府的几个女儿:“朕倒是羡慕你,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不知道朕的哪些儿子还有福身,娶你家的闺女?”

第一百六十章 生辰的闹剧

宋如嫣一听,唇角勾了勾:“皇上,民女就听说,苏二小姐澄清冤屈那日,是六殿下送她回来的呢。听说两人还遭遇了危险,结果……”

“不知道……”宋如嫣的眼睛看向梁子邺:“六殿下与苏二小姐,是否有那个意思?要是有,也好促成一段佳话啊。”

“这件事情朕也听说了。”梁宣帝看向梁子邺:“你们俩不必担心,朕已经派了人,去查这件事情。”

此话一落,梁玉霄的拳便握紧了。

“不过,朕看着你们俩,郎才女貌地,倒是般配得很。”梁宣帝看向苏将:“苏将,有没有兴趣,让你的二女儿,和我这邺儿,成一双好事?”

此话一出,苏玉伶的手便不自觉地搓了搓衣角。一来,在她嫁给梁玉霄之前,她是有些心仪梁子邺的;二来,若是苏月娄真成了肃亲王妃,那么将来若是夺嫡,毫无意义,苏将和苏君安会帮扶苏月娄的。

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将会如何,便不言而喻了。

“老夫可不敢说。”苏将看了看苏月娄:“这件事情,总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愿了。”

“那月儿,你意下如何?”梁宣帝慈爱地看着苏月娄,在等着她的回答。

“民女……”苏月娄得眼睛瞟了瞟梁子邺,梁子邺有些期待;苏月娄再看了看苏君安。

苏君安垂着头,眉眼间有些说不出的哀伤。

这些年来,苏月娄一直将苏君安当成至亲。现在,苏君安得知了自己不是苏将亲生儿子的事情,甚至可能是姬娼的儿子,他的人生正逢低谷,又……

苏月娄也并不是不懂矜持的女子:“民女年龄尚且不大,还想在父亲和哥哥身边,多陪陪他们。”苏月娄轻轻地回答着。声音落在梁子邺耳朵里,却让他有那么些失望。

“哈哈。”梁宣帝说道:“当初朕的另一个儿子向朕求你的亲,你也拒绝。看来,到底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

“邺儿。”梁宣帝指着苏月娄,眼睛却看向梁子邺:“苏二小姐拒绝朕赐婚,可并没有拒绝你。朕看苏将的这个姑娘,模样又好,又知书达理,朕很是喜欢。”

“你可要抓点紧,到时候她若是被别人拐跑了,朕可要轻视你的。”梁宣帝半开玩笑地说道。

“儿臣……”梁子邺笑着看向苏月娄,毫不避讳地说道:“儿臣知道,苏二小姐这样的姑娘,的确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儿臣也愿尽力而为。”

这……

梁子邺的一番话,引起了一片哗然,苏月娄的脸也红了一大片。

“哗啦啦……”正在这时,众人的午膳也用得差不多了,前厅的下人进来传饭后茶点,正忙忽间,起了一阵风。几张信纸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到了众人的脚下。

苏玉伶捡起一张来,看了看,又说道:“这信可真奇怪。正面写着兵法手记,背面却附了一首这样清丽婉转的诗词。”

“我看看,我看看。”几个好事的女子凑了过来,读道:“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是表达相思之意呀!几个女子面面相觑。

“大哥,这可是你的手稿?”苏玉伶拿着手稿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手稿递给他。

“是。”苏君安看了看苏玉伶,并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了手稿。

“我的也有,我的也有……”一个苏家的堂姊妹不明所以,竟傻乎乎地跟着起哄:“我的诗是’共看明月应泪垂,一夜乡心五处同。”

苏玉伶瞥了一瞥她真是上好的猪队友。

“我的也是呢。”黄榭也拿了一张信纸,看着苏君安揶揄了一句:“武安将军,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会写这种句子。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若真是有,那倒是大好事。”梁宣帝见了,也笑道:“朕可以给你做个媒。”

苏玉伶心里狂乐这把火就尽情地烧吧!到了时刻,将这两兄妹见不得人的丑事揭露出来,看他们还怎么做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苏玉伶眼睛瞟了瞟被苏君安收下的一页手稿:“这每一页信纸后的诗,好像都带着个‘月字呢?!”

苏君安看向苏玉伶,像是被踩住了痛脚,却又无法反驳。

苏玉伶得意地笑了笑,回看向苏君安,接下来,就看宋如嫣的表演了。

“思美人兮,见之如狂。”宋如嫣慢慢念着,走向苏君安,大殿便安静了:“吾恨生于苏家,与心上之人兄妹相称,永世不得相爱。”

宋如嫣蓄满泪水地双眼看向苏君安:“这是真的吗?”

苏君安脸色彻底变了:“这不是我写的!”

“是吗?苏大哥,你刚刚都承认了,这是你自己的信纸。”宋如嫣看着苏君安:“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爱我,原本以为我做得不够好。原本甚至还以为……你是断袖!”

“这诗里面都有一个月字,你喜欢的,是你的亲妹妹苏月娄吗?!”

大殿除了宋如嫣的声音,鸦雀无声。苏君安对她的质问却无从辩解。

众目睽睽之下,苏君安久久没有辩解。半晌,他欲跪下来:“请皇上……”

“哥。”苏月娄叫住了他,似乎使了个眼色,将他要说的话全都堵回去了。要是将身世抖搂出来,于他,于苏府……都没有好处。

“如嫣姐姐。”苏月娄慢慢走向宋如嫣:“我与哥哥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朝着宋如嫣摊开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如嫣狐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得不把手中的稿纸给了她。

“思美人兮,见之如狂……呵呵。”苏月娄念了一句,轻笑起来:“如嫣姐姐,你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你……”宋如嫣见苏月娄竟不害臊,还当众将信纸要了过去,觉得场面一时有些失控:“白纸黑字,苏君安都不曾否认是他的信纸,你难道还要替他辩解不成?”

“可我哥哥刚刚也说了,这虽然是他的信纸,但并不是他写的。”苏月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如嫣姐姐,所有人都知道你曾经苦恋我哥,现在怎么反过来要害他了?”

苏月娄得目光落在信纸上,过了片刻,毫不留情地当着梁宣帝揭穿道:“皇上,这信上的字迹,根本不是我哥的!”

听了这话,整个大殿上的人都沸腾了。

“哦?”梁宣帝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月娄,似乎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你倒是说说,如何是假的?”

苏月娄毫不怯场地将信纸来回看了看递了上去:“皇上过目。”

这一页信纸上,正面是兵法手记,背面原本是没有字的,宋如嫣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拿了这一页信纸做手脚。

“这正面和背面的字迹上,都是行楷写的字。皇上请看,正面和背面上,是否都有一个‘见’字?”苏月娄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是。”梁宣帝点了点头。

“哥哥曾经教过我书法的,他写‘见’字,即使是行楷,最后一笔画也会按照规范拐弯。可是背面那个‘见’字,最后一笔没有拐弯,反而一气呵成,连接下一字,这不是哥哥写字的笔法。”

“你说得不无道理。”梁宣帝点头:“但是这正面与背面的字迹如此相像。再说,书法也因心境而定。仅凭着这一个字就断别人作假,似乎还不够。”

梁宣帝看着苏月娄,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回答。

宋如嫣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

“那么皇上,请您再从透劲看看两边的字,正面的字是否从背面就能看到痕迹;而背面的字,从正面是看不到多少痕迹的?”

梁宣帝来回看了两遍,果然!

“皇上,您再仔细看看,是否正面的字更刚劲,背面的字更圆润?”苏月娄见状,向着梁宣帝更加了一把柴。

“你这么一说,倒也真是。”

书法的形可以模仿,但是神……很难模仿到位。

苏月娄见火候差不多了,举起右手来,亮出被墨水沾染的大拇指:“皇上请看,这是民女刚才拿这张信纸时沾染上的墨痕。”

“民女手上并没有出汗。只是见这背面的字着墨更重一些,所以用手去擦拭了下。没想到,这就将民女的手指染上了墨色。”

“若是没猜错的话。”苏月娄看向宋如嫣:“背面的字写上还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吧?这样的字,看着是干的,但是如果用手触碰,还是会沾染上的。”

梁宣帝闻言,伸手摸了摸信纸,果不其然。虽然他手上沾染的墨痕极少,可今天的闹剧,他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如嫣姐姐,你曾教我写过字,还说过我哥哥的字最是好看,教我模仿哥哥的字迹。”苏月娄慢慢走向宋如嫣:“你自然是模仿得十分相似的。”

“可我想请问,我与哥哥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害我们?!”

若不是顾虑着苏君安和自己的名声,顾虑着苏府的名声。先前在东城的事情,她也想一并揭发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手红娇

“苏月娄……”宋如嫣怒极反笑:“哈哈……你难道不知道吗?苏君安他喜欢你,他曾经……害怕我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他还想……还想杀了我。”

说话间,宋如嫣的眼睛红了,眼泪也说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月娄望着宋如嫣:“我只知道,今天这张信纸上的字迹,是有人刻意伪造的。”

“我还知道,我在地牢那天,来了一帮杀手,其中有个女子,右臂上被我砍了一剑。”

苏月娄望着宋如嫣,两个女子之间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

“竟有这等事?!”

“是啊……那帮杀手,不会是宋小姐派去的吧?”

“谁说不是呢?”人群中再次沸腾了。

“宋如嫣。”梁宣帝鹰一样的眼睛看向宋如嫣,带着无形的压迫。他拿着那张信纸,缓缓走到宋如嫣面前:“你说,这信是怎么回事?”

宋如嫣跪地,却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朕便默认是宋相,是宋家为了与苏家争权夺利,而作的手笔了。”梁宣帝将信纸递到宋如嫣面前。

“回皇上。”原本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宋如嫣,听梁宣帝将宋相牵扯了进来,也顾不得其他:“这信纸背后的字,的确是民女所写。”

至于地牢里面的事情,宋如嫣避重就轻,只字不提。

“哦?”梁宣帝点点头:“你倒是爽快。”

“苏二丫头。”梁宣帝看向苏月娄。之前梁玉霄求娶她,梁宣帝宣她进宫,梁宣帝就对她颇有印象。经过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梁宣帝对她的印象更深刻了。

“这件事情,你说怎么办?”梁宣帝饶有兴致地问她。

“皇上是天子,自然是皇上说了算。”苏月娄顺势将难题抛给了梁宣帝:“只是,今日是哥哥的生辰,本不应该被别的事情扰了府里的安宁。所以,民女可否恳求皇上,对宋小姐从轻发落。”

“也罢。”梁宣帝看向宋如嫣:“朕从前也是见过你几面的。从前的你热情大方,怎的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到底这是苏将和宋相的家事,朕也不好重罚你。你今天,先回府休息就是了,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糊涂的事情了。”

“如嫣,你要知道,今天若是在宫里,朕大可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梁宣帝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震慑力。

“民女谢皇上隆恩。”宋如嫣朝着梁宣帝拜了拜,在侍卫的押送下转身离开。路过苏君安身边的时候,宋如嫣抬头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到些许的神色。可是他别过脸去,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将这些信纸收了吧。”梁宣帝看了看满地的信纸,说道。

不管今天的事情是真是假,苏君安作为大梁国的一员爱将,是万万不可失去的。

再者,从苏月娄得话中,梁宣帝也嗅到了前些天地牢里刺杀事件的苗头,这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想。邬询隶属于宋相的管辖,不知道宋相对于那件事情,知道几分?!或者,他也默许了宋如嫣的做法?

见梁宣帝眼睛不再看向在座的乐姬,宋陵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梁宣帝的不快。他端起酒杯,走到梁宣帝面前,单膝跪地:“皇上。”

梁宣帝这才抬头看他。

宋陵将酒杯举过头顶:“皇上恕罪。”

梁宣帝双眼微微眯起:“今日朕看你在大殿上未曾发言,何罪之有?”

“微臣作为相府的长子,如嫣的同胞兄长,没有看好妹妹,任由她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没得坏了武安将军和苏二小姐的名声,是微臣的过错。”

“今日的事情朕知道了。往后谁再敢拿这件事情非议武安将军和苏二小姐,朕绝不轻饶。”

“皇上。”宋陵举起酒杯:“微臣二错,错在未曾为武安将军和苏二小姐辩解。”宋陵娓娓道来:“微臣在妹妹作假胡诌之时,本应该相信他们兄妹二人,帮他们辩护。”

“事已至此,你无需过多自责。”梁宣帝大手一挥。

“如此,微臣自罚一杯,多谢皇上对妹妹的宽恕。”宋陵举杯一饮而尽,梁宣帝朝他点了头。宋陵这才行了礼,离开了。

人群又恢复了平常,众人围坐在桌边,看乐姬的表演,有说有笑好不快乐。

苏月娄坐在不起眼的地方,这时,苏玉伶不知道从哪里挪了过来,坐在苏月娄旁边:“姐姐,看不出来啊,大哥对你,竟然起了那样的心思呢。”

说着,苏玉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月娄。

苏月娄毫不怯懦地朝着苏玉伶看了回去:“妹妹,你刚才没听皇上说么?这件事情是宋如嫣一手策划,往后可莫要非议了,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哟!”苏玉伶看着苏月娄,毫不收敛:“是吗?也不知道最近大哥跟你闹了什么别扭,往常无话不谈的。如今倒是,即使见了面,也一言不发,像是有些见生了?”

“与你何干?”苏月娄别过头去,不想理她。

“你还未出阁,难免惹人非议。不如,你就嫁了人,也好平了流言?”苏玉伶提议道。

“嫁给谁?”苏月娄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四殿下?”

苏玉伶的脸色变了变:“你瞎说什么?四殿下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

苏月娄将苏玉伶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下,她对苏玉伶今天还能风光前来参见宴会的举动,算是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妹妹,我了解的四殿下,冷血无情。也不知道你将他的蔷薇蛊一事泄露之后,是如何还能在四殿下的眼皮底下生存的。”

“再者。”苏月娄看着苏玉伶笑着,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四殿下对你可真好,连哥哥的生辰,他也带着你回来参加啊。”

果不其然,苏玉伶脸上的神色更加精彩,这更坐实了苏月娄心里的猜想。看来,苏玉伶已经像前世一样,慢慢变得难以对付了。

“那是自然。”苏玉伶脸上恢复了微笑:“我家王爷自然是好。可是姐姐,你虽是苏家的掌上明珠,可也不能妄议皇子。若是再也下次,妹妹恐怕也不能替你多瞒了。”

苏月娄掩鼻,坐到了另一边,苏玉伶也识趣地走开了,重新坐回了陈氏的身旁。

苏君安的生辰,虽然出了宋如嫣这么一场闹剧,不过有梁宣帝在场,之后的过程还算顺利。

一直到了夜晚,众人才散去。

梁子邺从苏府出来,一路回肃亲王府,半路的时候,一颗石子突然朝着他飞了过来,梁子邺下意识地一躲。下一秒,他接住了那颗小石子似乎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出来。”梁子邺将那枚石子攥在手里,喊了一声。

“末将参见殿下。”外面,响起了清冷的女声。

梁子邺心下了然,掀开轿帘,就见到了外面一身黑衣,长相冷艳的女子。她如同武将一般单膝跪地,尽臣子的礼仪。

“章回先生如何了?”梁子邺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梁子邺在怀若谷救了章回先生之后,将他送回了怀若谷,为了阻止追杀他的人继续害他,将红娇送到了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殿下,章回先生已经痊愈了。那些追杀他的杀手,也都一个不留。”红娇回答道。

“很好。”梁子邺弯起了嘴角:“我这里,只有你和白是最可靠的。现下你先回去休息,明早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殿下。”红娇抬起头来:“若是顶要紧的任务,红娇愿意即刻去办。”

梁子邺的双眼看向远方:“也没什么,还是和从前保护章回先生一样,替我去保护一个人。”

“是上次被四殿下掳走的苏家小姐么?”红娇抬起头,问了一句。梁子邺闻言,转过头来看着红娇:“你愿意么?”

红娇对那位小姐印象颇深。上次红娇还在京都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奉了梁子邺的命令去保护她。

当时,那位苏家小姐的脸上还有一块醒目的黑疤,梁玉霄起了歹心,对她用了**后带出府去。也是因为得了红娇的帮助,才得以逃脱的。

“末将是殿下的属下,自然是殿下说什么,末将做什么。”红娇回答道:“只是红娇觉得,殿下对那位苏家的小姐,似乎多了一份比常人更多的关心”。

“是。”梁子邺毫不避讳地承认:“所以我不想看着她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可她还是闺阁女子,男子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多有不便。”

上次梁子邺与她二人在山洞里的事情,已经让她的身份多了些流言蜚语了。

“若不是你有要务在身,我早就召你回来了。”

“红娇明白。”红娇低头领命:“红娇愿意去保护那位苏家小姐。”

“好。”梁子邺也不多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据我所知,苏府的一批老嬷嬷被遣散了,府里又新买了些婢女,你明早就可以混进她们当中。具体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明白。”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玉珠“犯错”

“是。”红娇抬头:“殿下。”

“末将要告诉那位小姐,是您让我去保护她的吗?”红娇问道。

“暂时不必。”梁子邺的脸上不自觉现出一抹笑容来:“她那么聪明,过不了多久,自然就会猜到的。”

梁子邺想到苏君安,眼底又浮现出一丝不安:“如若不然”

红娇连夜来到了苏府,摸到了新来的丫鬟们谁的房间后,放了一阵迷烟,又连夜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扛了出来。

给那丫头用了解药后,丫头缓缓醒来,就看见一身黑衣的红娇。

“你”那丫头语无伦次:“你是什么人?”那丫头看了看破庙外面的天,乌漆墨黑的。她往常都养在闺中,哪里半夜被人掳走过,当下慌了:“你把我带出来是要做什么?”

“别紧张。”红娇出言安慰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红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我想和你互换身份,你愿意么?”

“你”那姑娘有些诧异地看着红娇:“你是不是没有被苏府选上,所以想拿银子跟我换?”

苏府选丫鬟,比一般人家给的价钱高,选人也严格得多。从样貌到家世,再到厨艺女红,都有一套固定的标准。而且苏府的月俸高,因此,许多人即使想进苏府当差,也没有机会。

“你就当是吧。”红娇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姑娘眼睛咕噜一转:“我还没答应你呢。苏府的差事可是肥差。虽说是卖身为奴,我也心甘情愿。你以为,你这一锭银子,就能够买断我的将来吗?”

红娇愣了,下一刻,她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来:“这样呢?够不够?”

那女子见她这样,有恃无恐:“除非给我一百两,否则免谈。”

红娇一看这人摆明讹上了。

红娇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手上微微一用力,匕首就猛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钉在了房梁上,入木三分。

那女子倒吸一口凉气。

红娇又笑着,慢慢朝着那女子靠近。

“女侠女侠饶命。”那女子以为红娇要杀她,当下害怕了,一个劲地朝着身后缩着。

“你听着,想讹我的人还没有出生。我如果要杀你易如反掌,你要是想活命,就听我的,换了身份,拿了银子走人,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那女子答应着,伸手接过了红娇递过来的银子。

那女子名叫玉珠,外地人,原本是跟着父亲走镖的姑娘。因为家道中落,来京都投奔亲戚不成,这才走投无路被父亲卖到了苏府。

红娇将所有的东西记在心上,这才放她离开。

第二日清晨,吃早膳的时候,苏父就说起,今早那些老了的嬷嬷已经放任回家了,来了些年轻的丫头。让张氏给苏君安和苏月娄房里分别张罗几个。

苏父知道苏君安院里一向没有丫鬟,都是小厮近身的。可昨天的事情闹了出来,苏父多少也窥探了些端倪。

苏君安拒绝了苏父的安排,苏父最后也只好作罢了。

苏月娄本来也想拒绝,可当她张氏听说今早来的丫鬟中,有一个擅长功夫的女子之后,她便起了好奇心,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几个用完了早膳,苏将照例去上朝,苏月娄便跟着张氏去了膳房后面,看看新来的丫头。

新来的丫头都是年纪轻轻的模样。张氏站在最前面,开口:“早上在膳房耍了一通功夫的丫头,是哪个?”

本来这帮丫头正规规矩矩站着,等着张氏的安排,听到张氏这样问,纷纷炸开了锅,目光也看向第二排的一个女子。

“回姨娘。”她站了出来:“是奴婢。”

早上用膳前,膳房传菜,不知怎的,膳房的一个锅子却往地上倒了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疾手快地将那个陶瓷锅子从半空扶了起来,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后来,她又在众人的催促下,耍了一段功夫。

当然,这是红娇的计策。若是不这样,很难让人注意到自己,从而分配到仙云阁的。

“你叫什么名字?”张氏问道。

“奴婢玉珠。”红娇回答道。

“嗯。”张氏点头:“听膳房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我家向薇一向体弱多病,不如你就跟我回祥云苑,做向薇的半个师傅好了。”

红娇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眼睛却是看向苏月娄的:“真的?”

“奴婢见小姐第一眼,看着却是十分喜欢的,奴婢愿意追随您,绝无二心。”红娇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望着苏月娄拜了下去:“奴婢参见向薇小姐。”

苏月娄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面熟,一时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再者,苏月娄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丫头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入仙云阁中。刚刚假装把她当成苏向薇,也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

张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悦:“谁告诉你她是向薇小姐的?进来之前,嬷嬷没有教过你们规矩么?”

苏月娄淡淡笑着,为她解围:“都是些涉世未深的丫头。无碍,你先起来吧。”

张氏对红娇也没有了先前的好感,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不提将她收到祥云苑的事情了。张氏将红娇酿在一边,将其他丫鬟一一分配了去处。

“听说府里新来了些丫鬟?”张氏正准备让这些分配了的丫鬟各自去找自己的主儿,苏彦婉的声音便响起了。她带着阿贤缓缓走了来。

苏月娄再看苏彦婉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今的苏彦婉不再像往常一样明艳张扬,眉眼反而多了几分愁苦之态。

苏彦婉现如今各种场合都是低调行事。就连在苏君安生辰,苏月娄也只在席上远远见过她几面而已。

毫无疑问,从前陈氏和苏玉伶的所作所为让她大受打击。

“四小姐。”张氏笑着淡淡点头:“如今都分别派到各个院里去了。枫花苑也派了两个。”张氏看了看一旁分到枫花苑的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伶俐,朝着苏彦婉行拜礼:“奴婢参见四小姐。”

苏彦婉看了看她们,显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听说,今早在膳房,有个丫头当着众人的面耍了一通拳脚?”

张氏看了看红娇,又转过头看向苏彦婉:“四小姐,您是要”

“是你?”苏彦婉压根没理会张氏,看向红娇。在这府中,哪怕她是庶出的,也比张氏一个妾室地位高些。

“你叫什么名字?”苏彦婉问道。

“回小姐,奴婢玉珠。”红娇福身行礼。

“你最好是有点真东西,否则,就别怪我将你赶出府去!”苏彦婉说着,已经提了身边的一根棍子,对红娇出手了。

红娇现在是奴婢的身份,自然不敢伤苏彦婉一丝一毫,苏彦婉用了十足的力道,红娇只一味地躲着。哪知道苏彦婉越战越勇,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红娇现在要隐藏身份,未免被人看穿,不宜久战,于是佯装一个失误,一脚将苏彦婉踹翻在地。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红娇见状,跪下求饶。

苏彦婉从地上起来,倒没有真的生气:“你家从前是押镖的?”

“是。”红娇说着,竟抽噎了起来:“奴婢从前跟着爹爹走南闯北,也是学过些拳脚的。后来父亲出了些事情,家道中落,这才带着玉珠前来京都投奔亲戚。哪里知道,奴婢京都的亲戚已经不知去向了。”

“为了活命,我爹才将我卖到了苏府。”红娇不住地磕头:“还请小姐原谅玉珠莽撞,玉珠不是有意要打伤小姐的。”

张氏见状,摇了摇头。看玉珠这个样子,大概是个有勇无谋的。这样的人留在向薇身边,只怕害处多于益处。

“我不会记恨你的。”苏彦婉朝着她伸出手,示意她起来:“跟我回枫花苑吧,我会像朋友一样待你。”

红娇的眼睛看向苏月娄:“四小姐,奴婢刚刚已经拜过这位小姐了。”

张氏、苏彦婉、还有苏月娄,都是一愣。

“奴婢已经拜过这位小姐,便是她的人了。奴婢不管她是哪个院里的小姐,也不管她受不受宠,对奴婢好不好,奴婢都跟定她了。从一而终,这是爹曾经教我的道理,还请姨娘和两位小姐成全。”

红娇的眼神赤城,朝着三人拜了又拜。

张氏是对这个丫鬟的去留无所谓了:“两位小姐,这丫鬟您们俩谁带走?”

苏彦婉看了看她,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洒脱:“罢了,你既然拜了别人,就注定不是我的人。”苏彦婉看向苏月娄:“这丫头倒是挺有趣的,你往后可得对她好点儿。”

苏彦婉这个人,一向色厉内荏。她也只对自己厌恶的人狠辣,如今她对苏月娄,倒像是没有了什么敌意。

“好。”苏月娄笑着,淡淡点头,算是容纳了玉珠,也回了苏彦婉的话。

“还有”苏彦婉看了看张氏,又凑到苏月娄的耳边:“昨天,我在陈氏和苏玉伶的茶里下了巴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奸情

如今她是四王妃,毒药这些自然是下不进她的茶里。不过,让陈氏和苏玉伶难受的功夫,苏彦婉还是有的。

苏月娄诧异这样的事情,苏彦婉竟往会跟她说。后来想一想也是。大概在苏彦婉的世界观里,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了吧。

苏月娄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苏彦婉的感情,只觉得她有些可怜。从前,苏彦婉的母亲死于别人的算计,还没仇人蒙蔽了这么久。

苏彦婉离开了。张氏将丫鬟们派了下去,也离开了。

青绾昀湘还有玉珠,以及几个新拨的丫鬟跟在苏月娄身后,等着苏月娄的命令。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青绾提议道。

“好。”苏月娄点点头,带着几人朝着仙云阁走去。玉珠一路跟在苏月娄身后,丝毫不拘谨,也不说话。

“玉珠,你说你从前是跟着你爹押镖的?”苏月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说话。

“是,小姐。”玉珠点点头:“奴婢从前就是跟着爹,还有镖局的叔叔走镖的。我爹武功不错,又肯教我。”

苏月娄却觉得有些不对,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再者,这个玉珠,她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回了仙云阁,安顿好了几个新来的丫鬟,苏月娄便将玉珠打发到了院门口看门。

“小姐。”青绾替玉珠不平:“我见那个玉珠武功挺好的,之前张姨娘还想让她当五小姐半个师傅呢,您怎么让她去看门儿啊?”

“她有些不对。”苏月娄皱眉。

苏月娄虽然武功不算出类拔萃,可也是有些底子的。她也看得出,刚才玉珠和苏彦婉的打斗中,玉珠分明没有用尽全力。玉珠的功夫浑厚洒脱,就算她展现得再笨拙,也很难藏住她的锐气。

就算玉珠有心隐藏实力,也将功夫不太弱的苏彦婉打得倒地不是吗?

昀湘向青绾使了个眼色,青绾这才识相地闭了嘴。

一连三天,玉珠都被苏月娄派去守院门。玉珠这样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姑娘,竟也忍得下这口气。

苏月娄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青绾昀湘将她叫了进来。苏月娄支退了所有人,命令玉珠给她倒茶。

玉珠将茶杯斟到了七八分满,递给苏月娄。本是不太烫的茶,苏月娄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手上一滑,茶杯便和着茶水朝着地上掉去。

说时迟那时快,玉珠身影一动。苏月娄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茶杯就一滴不洒地被玉珠捞了起来。

“小姐。”玉珠奉茶,对上苏月娄诧异的神情。

“你这样的身手,只怕是出入皇宫都如同探囊取物了。”苏月娄咽了咽口水。

“小姐。”玉珠虔诚地跪下:“奴婢知道,今日小姐有心试探奴婢。但是往后奴婢是要长期跟着小姐的,所以奴婢不想隐瞒自己的身手。”

“所以……”四下无人,苏月娄也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并不是镖局师傅的女儿?你是后来才混进苏府的?”

“是。”玉珠对上苏月娄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答道。

“为什么?”苏月娄继续问。

“保护您。”

“谁让你这么做的?”苏月娄脑海中浮现出苏君安、梁子邺,还有父亲的身影,却一时定夺不了是谁。

“小姐,主子说了,你以后自然会知晓的。”玉珠答道:“您只要记得奴婢在您身边,不会害您就是了。”

苏月娄点了点头,对于她,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

“你真名叫什么?”

“红娇。”她爽快地回答道。

没过多久,青绾昀湘被玉珠叫了进来,当着青绾昀湘两人,苏月娄将玉珠也升为了一等丫鬟。一等丫鬟的俸禄和穿着高于其他丫鬟,许多女子在府里大半辈子,也得不到这样的殊荣。

玉珠被安排下去后,昀湘在一旁不平:“小姐。”

苏月娄看向昀湘:“什么事情?”

“奴婢觉得,玉珠姑娘才来了三天,便被您抬成了一等丫鬟,是否太快了?”昀湘眼睛咕噜转了转:“再说,您前两天不是也说了吗?她有些不对劲。”

“而且,奴婢那天跟你去膳房后面,眼见她将您认成了五小姐,得罪了张姨娘。后来她又打伤了四小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小姐不怕祸患吗?”

昀湘言语之间都是为苏月娄着想,可苏月娄不难看出,昀湘打压玉珠的私心。

青绾是从小跟着苏月娄的,不比昀湘半路进仙云阁,所以青绾自然是苏月娄不可能替换的心腹。如果玉珠再得宠,昀湘难保不会被挤下去。昀湘也许是怕玉珠得了宠,自己反而没落。

最近,苏月娄与昀湘经过上次闹别扭之后,并不再怎么说话了。苏月娄也渐渐觉得,她与昀湘的关系像是隔了一层薄膜,表面如初,内里却又有些不一样了。只是谁也不愿意说穿。

苏月娄吃了一块茶点:“今时不同往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如今看玉珠挺好。而且,你当初不是也一到仙云阁,就做了一等丫头么?”

“奴婢……奴婢那是早先在祥云苑里,就做了许久了。规矩体统,也都是懂的。”昀湘回道。

祥云苑。苏月娄默念着这三个字,点了点头。张姨娘**出的人,自然是聪明伶俐的。只是,如果这聪明一眼让人看穿,也就不聪明了。

苏月娄这边风平浪静,苏玉伶在府里却过得并不安生,经过了蔷薇蛊的事情,苏玉伶脸上被刺了字。虽说伤口好了,可额头上疤痕,大概一辈子都很难消掉了。

在暮王府,梁玉霄不待见她,府里的其他人也看人下菜,渐渐地,连苏玉伶的饮食都是些剩菜剩饭了。如今苏玉伶在暮王府,空顶了王妃的名号,当真过得连丫鬟还不如。

这日风和日丽。陈氏说要出门上香,求了张氏同意后,才出了门。陈氏虽不得宠了,可张氏为了避免意外,还是给陈氏配了两个随行的小厮。

带着两个小厮。出去在寺庙转了转后,陈氏就一个人从后门偷偷地出来,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胡同里的水粉铺。

水粉铺匾额上的“陈记水粉铺”格外醒目。

“陈夫人。”小厮见有人进来,立刻上前打招呼:“夫人您好,请问您是来……”

陈若丹并没有理会他,上前就掀开水粉铺的窗帘要往里走去。

“夫人您不能进,您不能……”小厮拦着,却怎么也拦不住,陈若丹在他的眼皮底下掀开了窗帘。

“陈天佑!”看到眼前的景象,陈若丹火冒三丈:“你怎么……”

帘子后面是一个简易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床。陈天佑此刻正和一个女人坐在床边耳鬓厮磨。若是陈若丹再晚来一会儿,一定可以看见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陈若丹抄起一旁的扫帚,就要朝着那女人身上打去:“你给我……”

陈若丹话还没说完,扫帚的另一头就被陈天佑的手握住了:“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陈若丹满脸的失望和不可置信:“说!你和她怎么回事?”

“呵!”陈天佑冷笑一声,冲着另一个女人说道:“你先回去。”

“好呢。”那女人的手攀附着陈天佑的肩,轻轻在陈天佑脸上亲了一口:“爷,您处理完事情,记得要来找我哟。”这一招似乎对陈天佑很奏效,他的眼神充满侵略:“好啊,爷处理完事情,会来找你的。”

那女人听了这话,才扭着丰盈的臀准备离开。路过陈若丹身边的时候,还挑衅地给了她一记眼神,而后,又不屑地冷哼一声,仿佛对她的年老色衰狠狠嫌弃了一把,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那女人走后,陈天佑便瘫坐在床上,面对陈若丹没有半分愧疚:“陈夫人,短短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越发憔悴了?”

“我还没问你呢?!刚刚那女人怎么回事?”陈若丹有些气急败坏。

“你既然都看见了,还能怎么回事?”陈天佑笑得放肆,看着陈若丹:“我若说我们只是过家家,你会信吗?别逗了。”

“你!”看着陈天佑这样的态度,陈若丹哪里忍受得下。当下她就伸手朝着陈天佑发了过去:“你这个禽兽,你说过会对我好,一心一意一辈子的,你这个骗子……”

陈氏这些日子在苏府过得不好。虽说苏玉伶当上王妃,也给紫东苑了些许补贴,张氏也因为这层关系,给她拨了些丫鬟。可最近苏玉伶的事情折磨得她茶饭不思,力气也小了许多,打在陈天佑身上仿佛挠痒痒似地。

“你够了!”见陈若丹一直捶着他哭闹,陈天佑不厌其烦,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你在苏府伺候那个老头儿,还不许我找找小情人?陈若丹,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着,陈天佑抓住陈若丹的手往外一丢,陈若丹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

“你……”陈若丹再回头看陈天佑时,脸颊落下了两行泪:“陈天佑,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帮助你东山再起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遇到流氓

“你也别忘了。”陈天佑望着她,邪魅地笑着,有些中年男人独特的成熟韵味:“当初为了你,我陈天佑的兄弟死了十几个,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命丧黄泉。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你……”陈若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真心真意对待的人,如今却是这样一副脸孔。

“还有……”陈天佑望着陈若丹,眼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后对我的女人和气一点。”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早已经不是当年娇艳的模样了。再在男人面前撒娇撒泼,可是会适得其反的。”陈天佑说话毫不留情,陈若丹觉得仿佛挨了一个晴天霹雳。

“姓陈的,你不是人!”陈若丹说着,抓起一边桌子上的胭脂水粉通通往陈天佑砸去,砸完之后,就哭着跑出了陈记水粉铺。

然而,出去之后,等冷静下来,她又后悔了。

陈若丹本来一开始就是跟陈天佑玩玩儿,如今几个月没见面了,他在外面找女人,她虽然生气,也不该枉顾女儿的性命离开的。

现在若是不回去只怕苏玉伶那边没有办法解决;若是回去……

陈氏一个人徘徊在街头,她作为苏府的妾室,出来的时间有限,在外面待得久了难免惹人怀疑。没有办法,陈若丹权衡一番后,为了苏玉伶,还是转身折回了陈记水粉铺。

“夫人。”这次,门口的小厮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恭敬。他伸手拦住了陈若丹:“夫人,您刚刚已经对爷发了一通脾气。现在爷正在气头上,您还是不要再进去触霉头了。”

陈氏见他看着,开口也不客气:“原来你们这些人也是看人下菜?”

“我再落魄,好歹也是跟爷好过的,容不得你来阻止。”陈氏用力将那小厮推开,进了里面就说道:“天佑,救救玉伶。”

陈天佑坐着倚靠在床上,一只脚支在床上,见她再进来也没有起身。听到苏玉伶的名字却神色微动:“说吧,玉伶怎么了?”

“前些日子的事情,想必你都听说了。”陈若丹低着头,满脸困苦:“玉伶现在不得四王爷喜爱。四王爷说,如果一个月内,不能帮他将二小姐弄到手,他就杀了玉伶。”

“爷。”陈若丹说到这里,眼泪又下来,她朝着陈天佑跪了下来:“现在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她。求你,我求求你……”

“我知道了。”陈天佑看着陈若丹:“她的事情,我会去办的。不过你既然是求我,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陈若丹回道:“爷,我如今不得宠,若是出来的时间久了,我会……”

“你想不想救女儿?”陈天佑一句话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陈若丹起身,像往常一样走到陈天佑的床帐前……

陈天佑有些嫌弃地看了陈若丹一眼。如今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当初艳若桃李的模样?也只能将就一时了。

陈若丹在陈记水粉铺里完了事,又将自己通身打理了一番,已经离她出府过了许久了。

她折回寺庙,才发现原本跟着自己来的两个小厮,已经从新来的小和尚那里知道她从后门离开的消息,回府报信去了。

若再晚些,恐怕会有其他苏府的人来寻她。

陈氏这才知道自己似乎惹了事情。刚才跟着自己的小厮难保不是张氏的人。她心思细腻,若是被她发现了什么,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圆过去。

陈氏身上没有带银子,好歹用随身戴的手镯换了些钱,才雇了辆马车回到苏府。

陈若丹紧赶慢赶到了苏府,就看见张氏站在门口,像是在专程等她似的。

“妹妹。”陈氏下了马车,笑得有些尴尬:“妹妹怎地在风口站着,这天气还有些凉,可莫要冻着了。”

“姐姐去了寺庙。”张氏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可是妹妹却听随行的小厮说,在寺庙里,姐姐也不知会小厮一声,从后门出去了?”

“哎”陈氏垂眸顿了顿:“在府里闷得久了,听方丈说最近寺外的桃花开得好。这不,贪图风景,所以一个人去散了散心。哪知道回了寺里,那两个小厮就先行回来了。”

“妹妹难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陈氏问道:“在这大宅门里也真是的,如果不得宠,底下的碎嘴子们也要乱嚼舌根!”

“若不是妹妹关照着,还有我那个当了王妃的女儿时刻贴补着,我的日子恐怕更难过呢。怕是一个人去透透气也不行的。”

陈氏话中有话,为了避免张氏发难,搬出了苏玉伶。

“没有,跟你随行的两个小厮在寺庙里,左等右等你不出来,进了庙里,只听小师傅说你从寺庙后门出去了,怕你会遇到危险。”张氏也笑着。

就算两人再不对付,毕竟陈若丹的女儿是王妃,张氏也不好正面和她闹僵:“姐姐,下次要去哪里,可得说一声,否则我们都以为姐姐遇到危险,老爷也要怪罪妹妹的。”

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却视对方如死敌。

陈氏得宠的时候没少打压张氏。张氏前些日子里给陈氏安排的丫鬟里,难保没有祥云阁的眼线。

“好。”陈氏答应着,看了看张氏:“今天也是难为妹妹了,在风口站了这么久。”

“哎,毕竟要看管好一大家子。”张氏不经意地拢了拢头发,发间的一根金枝白玉簪异常醒目:“妹妹今日总算理解了姐姐掌家时候的难处了。”

陈氏笑得尴尬。

“姐姐这几天气色不太好,看着比从前憔悴了许多。”张氏比陈氏高一头,此时倚在门边看着陈氏,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等会儿我让人到紫东苑送些燕窝吧,省得老爷见了姐姐的样子,觉得妹妹苛待了姐姐。”

“呵呵。”陈氏笑得尴尬:“我今儿走了一天的路,还真是有些累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说着,陈氏也不等张氏回答,从旁边走了。

“哼!”陈氏走远,张氏一甩帕子:“不过就是个落魄的黄脸婆,那个女儿也是个臭名昭著的破烂货,呸!”

张氏今天虽然没有挑破,但是直觉也告诉她,今天陈氏擅自出了寺庙这么久,大概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以前陈氏得宠的时候,也常常去寺庙,而且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以往陈氏总说自己烧香礼佛最是虔诚,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这样。

这边,陈氏背对着张氏,也露出了森森的笑容等着吧,收拾完了苏月娄,你也不远了。

春色尚好,这几日苏月娄总是想办法出府去,上街逛逛。这日带着青绾和玉珠两人出了门,打算去采买些特别的香料和配饰。

马车正行在偏僻些的巷口,冷不防前面出现一排拦道的地痞流氓,拦住了去路:“这就是苏府二小姐的轿子?听说苏家的二小姐国色天香,把当朝的皇子都迷得神魂颠倒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属实?”

苏月娄和玉珠坐在马车里,身形未动。外面的人继续说些难听的污言秽语。青绾忍不住掀开轿帘,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识相的话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哟!”那帮地痞见到青绾,眼睛都直了:“你这个丫头也蛮漂亮。不如嫁给爷,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青绾见一边的摊位上放着扫帚,当即跳下马车,抓起扫帚就朝着几人打去:“登徒子,让你们再说!”

驾马的车夫也跟着昀湘一起,抄起家伙打那些流氓:“滚开!别再在这里污言秽语,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轿子里,苏月娄和玉珠二人端坐着。

“小姐。”玉珠神情淡漠:“小心了,他们不简单。”

“何以见得?”

“动作、神态。”玉珠与苏月娄对视一眼:“还有,即使地痞再大胆,再不要命,也不敢拦朝廷命官家眷的轿子。”

“嗯。”苏月娄当然也能看穿这些。如果真有刺客,那他们的目标大概是苏月娄。所以玉珠任由着青绾小打小闹,并没有出手,更没有下马车。

她们正等着更多刺客的到来。

“啊”正在这时,昀湘一声尖叫。两人再看向轿子外时,只见马车外的一个人扛起青绾就跑:“二小姐,你的这个小丫鬟,不要就送给我了,哈哈哈”

那人用了轻功,即使扛着青绾,跑起来也飞快。

苏月娄没有轻功,自知追不上,暗骂恼怒地骂了一句:“混账!”

“小姐。”玉珠开口。

“快去追。”苏月娄命令玉珠道。

“不,小姐,末将的任务是保护您,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玉珠倔强地答道:“再说,末将觉得她们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我自有办法应付,现在青绾有危险,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你。”

“她是我自幼就相濡以沫的人。”苏月娄有些动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陈天佑死亡

“好。”玉珠将随身戴着的项链取下,那项链上有个拇指大小的小木瓶子,一打开来,异香扑鼻。

玉珠将项链飞快地递给了苏月娄,这才三两步跳下马车,朝着空中放了枚信号,又才朝着青绾消失的地方追去。

此时,外面的马夫已经被人打晕。

苏月娄迅速将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手刚放下,一个蒙面的男人就迅速掀开轿帘进了轿子,一把匕首抵上了苏月娄的脖子。

“别动!”那男人说着,另一只手掀开旁边的轿帘,只见外面密密麻麻都是蒙着面、拿着剑的人。

他的眼神中有杀气、有笃定,仿佛在跟苏月娄说你要是敢不听话,今天也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苏月娄自知胜算不大,便任由着他将匕首抵上自己的脖子。有人代替马夫坐上了策马的位置,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接着越来越快,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就听外面一个男人喊道:“头儿,到了。”

“好。”那男人擒住苏月娄的双手将她拽下马车,身后依旧是那些手下,他们也坐了马车跟来。

苏月娄环顾四周,这里是郊外,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座茅草屋。

“这位大哥。”苏月娄也开启了自救模式:“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我到这儿来。”

“哼!”头儿冷哼一声:“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谁?”苏月娄说道:“既然你们劫走了我,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命,只是要从你身上取些东西。”头子说着,三两步就拽着苏月娄来到了小茅屋外,已经有人将小茅屋的门打开了。

“进去!”陈天佑推了苏月娄一把,一把将她推到了床上。床是木制的,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苏月娄被推了一个趔趄,“砰”地一声膝盖撞到了床沿上。

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大哥。”苏月娄服了软,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坐直了身子,直视着那头子的眼睛:“谁让你们来的?你告诉我,她给我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呵!”那头儿过来,轻佻地挑起苏月娄的下巴:“你这丫头够聪明,如果得罪的是别人,我没准儿就答应了。”

说着,那人竟然脱了自己的上衣衣物,对着一屋子的男人说道:“兄弟们看好了,哥是怎样夺了苏家二小姐清白的!”

“你是苏家三小姐派来的?”苏月娄面对光着膀子的陈天佑也毫不怯懦,直接问出口道。

陈天佑反而愣了。

这更坐实了苏月娄的猜想。

“不。”苏月娄看见陈天佑脖子上的一个近似黑色的羊角吊坠,机警地说道:“准确地说你是陈氏派来的。”

陈天佑的眉头一皱,苏月娄基本上已经认定了这样的事实。

大概半年前,秋宴的时候,苏月娄在京郊遇刺,就曾在苏玉伶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羊角一样的黑色的信物,那时候,不也遇到了一群杀手吗?杀手头子和眼前的这个人,身形颇为相似。

如果说陈天佑要毁苏月娄清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话,那么跟苏玉伶一定脱不了干系。

半年前苏玉伶还只是个涉世未深、处事莽撞的姑娘,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脉和手段。设计害她的只能是陈氏。

“你很聪明。”陈天佑逼近了她:“伺候好了爷,对爷说说好话撒撒娇,爷以后说不定也可以怜惜你几分。”

陈天佑说着,伸手要揽住苏月娄的腰。苏月娄膝盖一发力,一脚就朝着陈天佑的要害踹了过去。

陈天佑有些武功底子,察觉到苏月娄的敌意早有防备,他一侧身躲过了苏月娄的攻击:“小丫头,这些招数对付我还嫩了点儿。”

苏月娄心里暗叫不好,她双手被他钳制着,挣脱不开,心里也盼着红娇赶紧带人来救她。

“小姐!”

正在这时,茅屋内的众人都听到一声女子的呼声。

红娇已经赶了过来,一脚踹翻了本不结实的茅草屋的门:“小姐!”

“又来了一个。”陈天佑钳制着苏月娄,回头看了眼红娇:“兄弟们,你们将她拿下,她便任由你们享用了。”

“龌龊!”红娇骂了一句,想上前去救苏月娄。周围的人见了,纷纷拿着刀冲了上来。红娇毫不留情,不到十招的功夫就砍倒了两个。

陈天佑底下的人本来都是刀口添血的人物,红娇虽说武艺高强,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见她砍倒了两个人,其他人也不敢大意,跟她认真地打了起来。

红娇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双方都受了些伤。眼看红娇处于下风,就要被陈天佑一个属下砍伤肩膀的时候,白赶到了,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剑扔出来,将那人的手臂弹了一下,红娇才没有受更重的伤。

接着,白又接住弹回来的剑:“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你们是不是男人?!”

白看起来轻松,却也毫不留情。一个杀手朝着他扑上来,他毫不留情地一剑砍了下去,动作狠辣而迅速,于是陈天佑的阵营又倒下一个。

陈天佑见状,将苏月娄的双手用绳子绑了,这才拿起一旁的剑上来帮忙。

梁子邺也骑马赶到了,带他前来的猎鹰完成任务便飞走了。梁子邺进了茅草屋,趁着众人打斗,解开了绑住苏月娄的绳子。

“你没事吧?”梁子邺双目微蹙,有些担忧。

“没事。”苏月娄摇头,目光看向正在打斗的这群人:“他们是陈姨娘派来的。那个头子”

梁子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个头子,八成跟陈姨娘脱不了干系。”苏月娄说道。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帮帮他们。要是等会儿有什么变故,你就骑马先离开。”梁子邺因为急着找到苏月娄,只带了白一个人出门。陈天佑带的人多,他们打得吃力。

话刚说完,梁子邺便上前加入了战斗中。

“哎”苏月娄见梁子邺去了,自己也松了绑,也上前去了。她三两步打倒了一个人,夺了一把剑。

苏月娄虽说对付不了陈天佑,可对待其他小喽没有多大的问题。

打倒了一片人之后,苏月娄和梁子邺背靠在了一起:“哪有独自逃走的道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梁子邺望着苏月娄,两人相视一笑。

茅草屋里本来就简陋,这会儿一阵打斗,唯一的桌椅都倒下了。

好在四人齐心,没过多久,陈天佑的手下倒了一大半。

四人对付剩余的杀手。红娇受了些伤,白护着红娇,梁子邺护着实力略有些弱的苏月娄,众人齐心,没过多久,陈天佑手下的人死得死伤的伤逃的逃。

最终,苏月娄用剑抵上了陈天佑的脖子,将他逼退到床边坐了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天佑此刻仍然光着膀子,苏月娄一伸手,就将他脖颈上挂着的东西扯了下来:“你和陈氏的关系可不简单?!”

“月儿小心!”正在这时,陈天佑从裤腿处抽出一把匕首来,想要暗算苏月娄。梁子邺情急之下,一剑刺向了陈天佑。

“噗”陈天佑喷出一大口血来,染上了苏月娄的衣衫。

“你”几人看向梁子邺,又看了看陈天佑。陈天佑的身体朝着地上倒去,没过多久,再也没有了呼吸。

“月儿,我”梁子邺对上苏月娄的眼,显得有些无措:“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他的,只是怕你有危险。”

“我知道。”苏月娄点点头:“事已至此,由他去吧。”

苏月娄正准备离开,望着陈天佑冒出的血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陈天佑这么偏帮陈氏,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或者陈氏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能让一个男人为她卖命呢?

苏月娄想起半年前参加秋宴的时候,也是遇到了这群杀手。当时苏月娄用了苏玉伶做人肉靶子,那些杀手便一个个不敢放箭。

有没有可能,苏玉伶不是父亲的女儿,眼前的这个杀手头子才是?!

“红娇!”苏月娄伸手:“有没有干净的瓶子?快!”

红娇将随身带着的止血药粉倒了出来,腾出了一个小瓶子,又迅速地用衣角擦拭干净,递给了苏月娄。

苏月娄蹲下身子,在陈天佑的伤口处接了些血,又将陈天佑脖子上的信物夺了下来收好,这才与梁子邺等人一同离开。

马车还未坏,苏月娄、红娇、梁子邺便坐上了马车,白负责在外面策马。一路上,苏月娄都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说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很可能,苏玉伶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么一来,前世父亲的死也就说得通了。

前世父亲得太蹊跷了。而且父亲死后,陈氏作为当家主母,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悲伤,而苏玉伶也在第一时间就来找了自己的麻烦。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陈氏的反应

如果真是陈氏联合苏玉伶,杀害了自己的父亲那真是太可怕了,这对母女也太可怕了。

“月儿?”梁子邺见苏月娄晃了心神,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出言问道:“怎么了?”

苏月娄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些:“我只是觉得,人心太可怕了。”

“六殿下。”苏月娄抬头,看着梁子邺:“你说,大宅门里,会不会真的有人并不是出自男主人的血统呢?或者说,有没有人真的是某些不知检点的姨娘,与人私通生下来的?”

当时苏君安的身世,就让苏君安和她二人纠结了这么久。现在,苏玉伶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也不知道苏玉伶对陈天佑这个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个大概是有的。”梁子邺点点头:“你想啊,一个大宅门里,只有一个当家做主的男主人,却有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姨娘,她们青春年少,总有些按捺不住的。”

苏月娄看向梁子邺:他也是出身贵胄,将来也是会有三妻四妾的。想到这里,苏月娄惨淡一笑。

女子一生悲苦,她这一世本就不期待爱情。

“月儿。”梁子邺注意到了苏月娄的神态,立马坐直了身子:“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三妻四妾,有的人却只钟情一人。”

“是吗?”苏月娄淡淡一笑。前世的梁子邺,的确到最后都未娶亲。

“是啊,比如当朝丞相。”梁子邺随口说了一个例子。

当朝宋相的确是个痴情种,跟宋夫人恩爱了几十年,只为怕她吃醋,愣是没有纳过一个小妾。

就连他那个一根筋的女儿,也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痴情种。只不过宋如嫣爱错了人。

“我到家了。”马车停下,苏月娄掀开轿帘看了看,又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红娇也跟着苏月娄下了马车。

苏月娄回过头看梁子邺,笑了笑:“谢谢你。”

若不是梁子邺将红娇安排到苏月娄身边,今天这一劫,恐怕难以躲过去。顾虑着苏二小姐的名声,梁子邺并没有下马车,也没有露面。

“哎哟,小姐,您这是”门口的家丁见苏月娄回来了,立马上前迎接。此时苏月娄衣服胸前沾了一大片血迹,看着甚是骇人,将那家丁吓得不轻。

“无碍。”苏月娄自然而然往仙云阁走去:“路上遇到几个闹事的地痞流氓,已经被解决了。等会儿让爹派人去处理一下。”

“那小姐您有没有受伤,这”

“没有。”苏月娄答道:“路上有英雄拔刀相助,身上是别人的血,我没事。”

苏月娄说着,带着红娇往仙云阁走去。青绾已经被红娇救了,先行回了府。她正和昀湘一起,在府里焦急地等着苏月娄的消息,见她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小姐。”

“小姐。”青绾的目光定格在苏月娄胸前的一大片血迹上:“您受伤了吗?怎么衣服上都是血?”

“这是那些杀手的。”苏月娄自然而然进屋:“快去给我打些水来,我想先沐浴。”一想到那些人肮脏的嘴脸,苏月娄心底就抑制不住地恶心。

“是,奴婢这就去。”经过了这次的事情,青绾也懂得了苏月娄对她们的心意。明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苏月娄还是毫不犹豫地让红娇先救了青绾。

“昀湘。”苏月娄回头:“你和红娇进来,我有事情要跟你们交代。”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着,跟随苏月娄进了寝殿。

“昀湘,你马上去前厅找我爹。如果爹不在前厅,那八成就在书房。你找到他,就说苏二小姐在外遇到了劫匪,被路过的英雄救下了。那些劫匪都被人杀了,一个不留。”

苏月娄当着两人,将那件胸口被血浸透的外衣脱了下来:“记着,动静越大越好。最好再去紫东苑散播一圈消息,让陈氏也知道这件事。”

“是。”

“玉珠。”苏月娄接着喊道。

“奴婢在。”红娇答道。因为青绾和昀湘等人并不知道红娇的真实身份,所以在苏府,苏月娄还是称呼红娇为玉珠。

“你去紫东苑,时刻盯着陈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来禀报我。”苏月娄将那件染血的外衣抛在凳子上:“记着不要暴露自己。若是在紫东苑里面找到这个。”

“这个!”苏月娄从袖中拿出那男人身上取下来的信物,在红娇面前晃了晃:“就更好了。”

“好!”红娇答应着,与昀湘一起出了仙云阁。

“小姐小姐!”青绾带着几个二等丫鬟,急急忙忙提了几桶水来:“我们先打来了些热水,先给您在卧房备上。奴婢再去烧。”

“好。”苏月娄知道青绾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对着青绾温柔地一笑。好在有惊无险,她和青绾都没出什么事。

昀湘出了仙云阁,便一路快步地跑向前厅:“不好啦!不好啦!”

昀湘一向沉稳,这会儿别人见她这样匆匆地跑去前厅,下意识地觉得仙云阁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风风火火的!”苏将正在和前来到访的朝廷官员喝茶,听到昀湘的声音不悦地皱起了眉。

“老爷。”前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管家匆匆来报:“仙云阁的昀湘来求见,说是小姐今日出府,遇到了些意外。”

“什么?!”眼前是朝廷官员,外面是女儿的安危。苏将的心也提了起来。

“苏将。”那位朝廷官员知趣地站起来:“付某在贵府也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改天若有机会,再来找苏将商谈。”

“好。”苏将微微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才让昀湘进来。

苏将没好气道:“快说,月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昀湘跪下:“奴婢也是听二小姐回来时说的。”

“二小姐今日出游,半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氓打扮的杀手,还落入了他们手中。不过还好,有两位无名英雄路过,救下了二小姐。”

“方才奴婢听二小姐的吩咐前来禀告老爷。那些杀手被那些英雄杀了,现在尸体正在京郊的一所茅屋里。”

“月儿没事?”苏将听了,心里也难免后怕。

“二小姐没事。”昀湘答道:“方才是奴婢唐突了。奴婢见二小姐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一时害怕,没了主意。”

到底是没见过杀戮场面的姑娘,害怕心悸也在所难免。苏将乜了昀湘一眼,原谅了她刚才的无礼行为。

“我知道了,这就派人去处理。”苏将叹了一口气:“先随我去看看月儿。”

“老爷。”昀湘又开口道:“二小姐现在受了惊吓,正在沐浴。老爷还是晚些去吧。”

“好。”苏将看了看昀湘:“那你便去知会张氏一声,晚上给月儿熬些凝神静气的汤。等二小姐什么时候沐浴完了,再来禀报我。”

“是。”昀湘说完,这才离开了。

“姨娘,姨娘。”昀湘去祥云苑没有见到张氏,听说张氏去了膳房,又一路来到了膳房。

“昀湘?”张氏见到昀湘,显然是有些高兴的:“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可是二小姐有什么需要?”

昀湘看见不远处拿食物的,似乎有紫东苑的人,眼睛咕噜转了转,计上心来。

“姨娘,二小姐今儿出府,遭遇了刺客呢。”昀湘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有这等事?”张氏也十分惊讶:“那二小姐怎么样,没事吧。”

“本来是危险的。可是后来几位好汉路过,救了二小姐,还将那些刺客一个活口不留地杀了呢。现在老爷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正要派人前去处理呢。”

“哦,那就好。总算有惊无险不是。”

“那些贼人也真可恶,光天化日就欺负到我们二小姐头上了。要我说呀,他们死了也是活该。只是二小姐无端受了这一通惊吓,回来也不怎么说话。姨娘,苏将说,您待会儿差人做些凝神的汤,二小姐喝了也好睡些。”

“好。”张氏点头,斜着眼睛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紫东苑奴婢:“要我说呀,那些刺客不怀好意,一个个死了活该!你放心,二小姐的安神汤,姨娘亲自来做。”

“呀!”昀湘受宠若惊:“那真是有劳姨娘了。”

“行了行了。”张氏和和气气一笑:“二小姐受了惊吓,还在院里等着你伺候呢,快回去吧。”

“是。”昀湘交代完,便回了仙云阁。

这下好了。根本不用她再到紫东苑去谈一番,紫东苑的人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红娇此时已经运着轻功,三两步来到了紫东苑,陈姨娘这些天大概身体不适,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下人为她端来了汤药。

“姨娘,这是新煎的药。”小五端上汤药,放在桌上,自己退到了一旁。

陈氏拿起药完来,喝了一口,又放下了。陈氏惆怅:也不知道最近苏玉伶在暮王府过得怎么样,四殿下还刁难不刁难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去暮王府

还有陈天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究竟会用什么法子来对待苏月娄?

“夫人。”这时候,贵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进了紫东苑的寝殿,贵嬷嬷支走了那个丫鬟,随后来到了陈氏的寝殿,将小五打发出去了,又鬼鬼祟祟地把寝殿门关上。

她们压根不会注意到,此时紫东苑宽大的房梁上,有一个女子正贴着房梁,听里面的话。

“什么事?”陈氏不解地问道。

“奴婢听说,二小姐这次出去,遭了刺客了。”贵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吗?”陈氏手滑,一个不注意,手中的药碗便落到地上摔碎了。

“那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陈氏试探着问道。

“老奴听说,二小姐在外面受到了惊吓,现在才回了仙云阁,大门紧闭着不见人呢。”贵嬷嬷邀功地说道:“真是可惜,要是他们能将二小姐除掉了,那便更好不过了。”

“怎么可能!”陈氏望着贵嬷嬷:“刺客一向都是穷凶极恶的,她怎么会回来了?她是否被人玷污或者老爷是怕传言污了苏月娄的名节,所以才掩盖真相的?”

“不是。”贵嬷嬷叹一口气:“老奴听说,原本这次的刺客是十分凶狠的,可半路上来了几个多管闲事的劳什子英雄,将二小姐救了不说,还送回了苏府。”

“那那些刺客呢?”陈氏大致猜到,那些刺客多半是陈天佑的人,他自己多半也在其中。

“嗨”贵嬷嬷摇摇头:“据说被几个人杀得一个不留。二小姐回来的时候,还浑身是血呢!”贵嬷嬷的话音刚落,陈氏便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着后面倒去了。

“夫人,夫人。”贵嬷嬷赶紧上前扶陈氏。

“这件事情,老爷怎么说?”陈氏说道。

“听人说,老爷会派人去收拾京郊的烂摊子。至于二小姐的事情,现下府里已经传开了。奴婢刚才路过仙云阁的时候,还有人说,是二小姐平日里心善,遇事情才会总是逢凶化吉的。”贵嬷嬷啐了一口:“就她那刻薄样儿,她”

“贵嬷嬷。”陈氏感到头疼:“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贵嬷嬷愣在原地。按理说,苏月娄被刺客劫持,陈氏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

“出去!”陈氏的语气更重了些。贵嬷嬷闻言,也只好退出了陈氏的寝殿。

陈氏呆坐在椅子上,静默了一会儿,又从自己寝殿的妆奁匣子中拿出一枚信物来,我在手心哭了半晌。

虽说陈天佑后来那样对她,可是陈氏年轻的时候,陈天佑应当也是真正喜欢过的吧。

红娇的目光落在陈氏手中的羊角形状的信物中,这不正是二小姐给她看的这个么?

陈氏哭了一会儿,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从紫东苑一直追到前厅,只见两个家丁正从前厅拿了一封信出去,像是要将这封信交给谁。

“留步。”陈氏叫住了他们:“听说二小姐今日出府遭遇了刺客,你们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是。”

“可是那些人都死了,老爷可有说过该怎么处理?”陈氏继续问道。

两个家丁对视了一眼,一人回答道:“姨娘,老爷说了,二小姐这件事情来得蹊跷,让我们去找刑部的人,动用能动用的关系,务必将这件事情仔细地查。看看是谁对小姐不利。”

陈氏的手攥紧了衣袖。

“夫人,我们先下去了。”见陈氏呆愣了半晌,另一个小厮说道。

“哦,好。”陈氏轻轻点头,又往紫东苑走去。她的一切举动,都落在了红娇的眼里。

红娇回了仙云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苏月娄说清楚后,苏月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她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竟也几乎有了确凿的证据。

接下来,还得查清苏玉伶的身世才行。

“红娇,咱们再去拜见拜见四王妃吧。”苏月娄一笑,有了主意。

青绾和昀湘留在了仙云阁,苏月娄和红娇一路乘坐马车来到暮王府,红娇便先行下马,替苏月娄传了拜会的话。

苏月娄坐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来的人竟然是梁玉霄。

“今日什么风儿把苏家二小姐吹来了?”听说苏月娄前来,梁玉霄便先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竟有些期盼听到苏月娄的名字。

苏月娄下了马车,施施然下拜:“民女见过四王爷。”

梁玉霄眼里有几分诧异,往常苏月娄见了他通常可不会这般恭顺:“不必多礼。”

“你今天来”梁玉霄笑意盈盈。

“我是来找四王妃的。”苏月娄顿了顿:“许久不曾和她好好说说话了,怪想她的。”

“她?”梁玉霄听到苏月娄说起苏玉伶,垂下的眼眸颇有些鄙夷的意味:“你先随本王到书房,本王派人去请她。”

“好。”苏月娄点头,跟随着梁玉霄去了书房。

梁玉霄的书房很大,摆放着各种书籍。苏月娄一到暮王府的书房,就触景生情,想到了前世。

前世苏月娄还是四王妃的时候,有一次苏玉伶来看她。青绾曾说,苏玉伶和梁玉霄时常在书房里,嬉戏打闹,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最开始的时候,苏月娄还并不相信。当时,她的妹妹对她那样好,苏月娄怎么敢相信,苏玉伶能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直到后来,这件事情在暮王府传得不可开交时,苏月娄才在青绾的劝说下去了书房。书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不可入耳的声音。

那一次,苏月娄在书房外站了许久,直到梁玉霄和苏玉伶二人你侬我侬地打开门,才看见满脸失望的苏月娄。

后来,他们两人跟她解释,说两人发展到现在,也只是情之所至。梁玉霄还保证,苏玉伶嫁进四王府,他一定会待她们一样好。

前世的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书房有些安静,书房的门也被小厮关上了。梁玉霄站在书架前,背对着苏月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儿。”梁玉霄开口:“本王想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苏月娄半眯着眼,似乎猜到了梁玉霄接下来要说的话。

“本王记得,从前本王总是去苏府找苏将下棋,那时候,你是十分喜欢见到本王的。”那时候,苏月娄脸上总蒙着面纱,也单纯善良根本看不出梁玉霄外表下爆仓的祸心。

苏月娄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以为本王是想和苏将下棋吗?本王其实是想见你,所以才总是一得空,就往苏府跑。”

“所以呢?”

“可是有一次,你突然性情大变。本王记得,那天正跟苏将下棋,你却突然跑过来,对着本王骂了一通,还还打了我。”

“是。”苏月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呢?”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或者你经历了什么?”这是梁玉霄一直没有想通过的。

苏月娄垂眸,前世的惨烈经历一点点浮现在自己的脑海。她薄唇轻启:“是,我是经历了什么。”

“在那一夜,我经历了自己的一生一世,我也知道,我的良人终究不会是你。”苏月娄和梁玉霄直视着:“四殿下,你不爱苏家二小姐,更不爱苏家三小姐,你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你想要娶苏家二小姐,是因为利欲熏心;娶了苏家三小姐,也是因为遭人算计,不是吗?”苏月娄淡淡笑着,眼底是深深的寒意:“你别假装深情了,你眼前的这个人,是不会相信的。”

“月儿。”梁玉霄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如果说,蔷薇蛊这件事情,是苏玉伶一手策划,我事先并不知情,你会信吗?”

“我信。”苏月娄回答。蔷薇蛊先前梁玉霄已经用过,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显山露水地再用一次。所以,这个是苏玉伶策划的,苏月娄一早就知道。

“可是蝎女是你派来对付我的。”苏月娄接着说道:“我看不起你的卑劣手段,更不会站在你这一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苏月娄见苏玉伶迟迟没来,转身想要离开。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她已经猜到,外面来的人是谁。

“苏二小姐。”梁玉霄见她要走,开口道:“我这几天,总做一个梦。”

苏月娄脚步停在门边,站住了。

“我梦见你还是那个脸上有着黑疤的小女孩。梦见你像从前一样温柔,梦见你成了我的妻,梦见你亲手为我做衣裳。”

“你还梦见了什么?梦见你伤了我,还是杀了我?”苏月娄的嘴角带着几分讽刺。

“月儿。”梁玉霄面对着苏月娄的背影:“我喜欢你,我更迷恋梦中的你。”

呵!

苏月娄微微笑了笑,计上心来:“可是你现在已经娶了我妹妹,你喜欢我,如果可以的话,又将我置于何地?”

“我”梁玉霄望着苏月娄飘飘的发,想到了许多。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陈氏心疼老爹

“我可以将你扶正,让你做侧妃,因为你原本就应该是我的王妃、我的妻的。或者”

“或者让她做妾?”苏月娄的声音平静。

“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可以。”

“我不愿意。”苏月娄几乎能感觉到,门外的那个人已经妒火中烧了,所以又添了一把柴:“我与苏玉伶本来就是同父异母,水火不容的。她若是和我待在一块儿,我怕被她陷害。”

“你的意思是”梁玉霄果真上当:“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苏玉伶怎么处理,全看你的意思!”

呵呵!苏月娄心里觉得深深地讽刺!自己前世爱着的,竟然是在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那”苏月娄转过头看着梁玉霄的眼睛:“我若是要在不知不觉间要她的命呢?”

“一切随你高兴。”梁玉霄望着苏月娄,呼吸都变得不平静了。

“砰!”就在梁玉霄话音刚落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了。

“苏月娄,你这个蛇蝎妇人!”很显然,刚才两人的对话被苏玉伶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苏玉伶正要气冲冲地冲上来,就被一直守在门外的玉珠拦腰抱住了。

玉珠一脸的神色慌张:“小姐,小姐!”

苏玉伶手背上猛地一痛,一垂头,手臂上竟多了一道流血的伤口。应该是刚才在拉扯中,被玉珠身上的珠钗划伤的。

“你这个贱婢!”苏玉伶猛地推开玉珠,一回头,又挨了梁玉霄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你够了!”是梁玉霄。

“你们”苏玉伶望着梁玉霄,听了刚才的一番话更觉得自己前途无望:“你们这样对付我,不怕遭报应吗?”

原本说好的,说好苏月娄嫁进来,她也是有侧妃之位的。怎么刚才,她竟然听梁玉霄说

“妹妹。”苏月娄上前去:“真对不住。今天我本来是要来看看你的,没想到”

苏玉伶充满敌意地看着苏月娄:“我不用你看!”

苏玉伶心生歹意:既然,他们都想让自己死,那么自己能弄死一个算一个!苏玉伶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插向苏月娄。

“小姐小心。”红娇一个翻身,一脚就踹在了苏玉伶的手腕上,踹掉了她手中的簪子。

“算了。”苏月娄看了看地上的苏玉伶,又看了看梁玉霄:“四殿下,我看我不该来的,我还是回去了吧。”

“我送送你。”梁玉霄要跟着苏月娄出府。

“不必。”苏月娄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梁玉霄站在了原地。

苏月娄坐上了马车,原本闭目养神的,马车行了一会儿后,苏月娄轻轻睁开眼:“要的东西,可拿到了?”

“拿到了。”红娇微微点了点头,将一个小瓷瓶子递给了苏月娄:“末将划伤了她的手背,想来她情绪激动,并没有起疑。”

“好。”苏月娄将那个装着苏玉伶鲜血的小瓷瓶子收下带着红娇回了苏府,一路无话。

“小姐。”远远地,青绾就见苏月娄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去暮王府有没有被人欺负?”

苏月娄摇摇头。青绾总是担心她,让她觉得很暖心。

今天也是因为安全起见,避免遇到上次一样的事情,苏月娄才只带了红娇一个人去的。

“小姐,我真搞不懂您。”青绾嘟起了嘴,不满道:“那四王妃,本就是跟您势同水火的,您怎么还跑到暮王府去找她?”

“我自有用意的。”苏月娄见青绾的嘴一直嘟着,便出言安慰:“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也不必担心了。”

“好。”青绾单纯:“小姐,我给您备下了您爱吃的栗子糕,您进屋尝尝?”

“好。”苏月娄和青绾昀湘又说了会儿话,打消了她们的担忧和疑虑,这才借着休息的借口将红娇留下,关起了寝殿的门。

仙云阁主院的卧室内,苏月娄和红娇坐在桌前,两人面前,摆放着三个茶杯,里面是红娇盛来的清水。

“小姐,咱们开始吧。”红娇看着苏月娄,轻轻点了点头。

苏月娄“嗯”了一声,红娇就开始了手中的动作。只见她利落地将一个小瓷瓶,一个小木瓶拿出来,用两根筷子分别蘸取了一滴血,滴在了同一只茶杯中。

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那只茶杯上,没过一会儿,两滴血竟融合在了一起。

“这”红娇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苏月娄:“二小姐,看来你的猜测是没错的,四王妃她并不是苏府的子嗣。”

“说不定还有一种可能。”苏月娄冷静地分析道:“也许陈天佑的血放得太久了,失了效用?”

苏月娄说着,拿过桌上的小刀划伤了自己的食指,将食指上的血液分别又滴在了两个茶杯中,吩咐红娇道:“再将两种血滴进去。”

“是。”红娇说着,又将两个盛着苏月娄血液的杯子分别滴了一滴苏玉伶的血、陈天佑的血。

最后显示,苏月娄和二者的血都是不能相融的。

“那这么说”苏月娄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心下有了答案。

“小姐,如果陈氏真和外人私通,那我们要不要禀告老爷?”红娇问道。

“不必。”真相迟早是要揭穿的,不急于这一时,若是现在贸然前去,父亲会伤心。再者,陈氏是苏府的老人,苏月娄不清楚陈氏对苏君安的身世知道多少。

若是惹怒了她,保不齐会将矛头对向苏君安。

“等到真相应该揭露的时候,自然就揭露了。”苏月娄说道。

“小姐。”昀湘前来敲了敲门:“老爷过来了,问小姐好些没有。”

苏月娄使了个眼色,红娇便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苏月娄开门。昀湘身后,苏父正一身凛然地站着。

“爹。”苏月娄笑着,问了一句:“您怎么过来了?”

“将自己关在屋里是做什么?”苏将看到苏月娄笑了笑,心里轻松了许多:“爹派人去查了,今日的那些刺客倒死得干净,不过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下面的人好好查,务必还你一个公道。”

“嗯!”苏月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好在今天女儿被人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张姨娘亲自炖了鹌鹑汤,你哥的伤也好全了,今晚也在前厅用膳,你也跟爹一起去吧。”苏父笑着。

“好。”苏月娄点了点头,出了房门,便像小时候那样握了握苏齐章的大手:“爹。”

苏月娄抬头,便看见了苏父两鬓生出的白发。想到苏玉伶和苏君安都不是苏家子嗣的事实,苏月娄不禁狠狠心疼了一把自己的老爹。

“爹。”她又轻轻唤了一声。若是有一天,爹发现他曾经最宠爱的姨娘,在最受宠的时候背叛了他,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他该有多难过呀。

“你今儿怎么了?”苏月娄连着唤了两声爹,让苏齐章很是受用。还以为苏月娄受到了那些贼人的惊吓:“别怕。那些贼人,爹一定会查出他们的底细。若是他们背后有人指使,爹也绝饶不了他们。”

“好。”苏月娄握着苏齐章的手紧了紧:“爹,我只是想到了从前”。

“从前爹爹还没有这么风光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时间陪着我和哥哥,还有娘亲。”苏月娄说道苏君安和母亲,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那些曾经的美好,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逛京都,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爹牵着我,我牵着哥哥,哥哥牵着娘亲。”

“月儿。”苏齐章也有些动容:“人是往前看的。一味地回忆,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沉重。”

一路再无话,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前厅。

“呀,月儿。”此时,前厅里面,坐着张氏、苏向薇、还有苏君安三人。张氏见苏月娄和苏齐章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听说你在外面遇到了刺客,姨娘和哥哥妹妹都很担心你。”

“姨娘。”苏月娄笑了笑:“我没事。”

说着,苏月娄在苏向薇旁边坐了下来。

苏君安见她来了,此时才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自从那日信纸的事件之后,苏君安总是泡在军营里,连家宴都很少露脸了。今天大概也是听说了苏月娄遭遇刺客的事情,才回来看看。

事实上,这些天苏君安又陆陆续续遭遇了两三次刺客的袭击,但是因为武功高强,身边又总有吴昊跟着,都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敌明我暗,苏君安也不知道是谁屡次对自己下手。他也下意识地以为,苏月娄遇刺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

“哥哥。”苏月娄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嗯。”苏君安淡淡应了,再没有说话。

“月儿。”苏父坐在苏月娄身边,亲自为苏月娄舀了些鹌鹑汤:“你姨娘听说你受惊吓了,别的没做,净顾着给你炖汤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家宴才散去了。苏月娄才回了仙云阁。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游船画舫

几家欢喜几家愁,最近仙云阁、延思院虽各怀心事,却也过得还算顺利。相反,暮王府的苏玉伶和紫东苑的陈氏就过得不太好了。

尤其是陈氏。

陈氏最近不得宠,以至于苏月娄去了暮王府一趟的事情,她都还不知道。

她还在盘算着,如果陈天佑真的因为陷害苏月娄,今天已经遭遇了不测,那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够将苏月娄送到梁玉霄的手上。

现在,她除了苏玉伶这么一个女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自然是事事都为苏玉伶着想的。哪怕豁出自己的命,她也愿意为苏玉伶拼一把。

陈氏在紫东院来回踱步,想着应付苏月娄和梁玉霄的方法。脑海中冷不防跑过那天的画面。

冬日,苏玉伶还未出嫁的那天,她正要去找苏齐章,支些奴仆和银子,冷不防便听到了苏齐章和苏月娄的谈话。

也许,苏君安并不是苏家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情,苏月娄也是知道一二的。只是,陈氏想起那天苏父和苏月娄的对话,关于苏君安真正的身世,苏月娄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如果陈天佑真的遭遇不测,那么不妨

陈氏眯了眯眼,心声一记。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在青绾昀湘的陪伴下看了会儿书,夜深人静的时候,苏月娄正准备就寝,冷不防仙云阁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二小姐。”此时,仙云阁外的守门丫鬟都已经下去休息了。陈氏径自来到了仙云阁,站在了苏月娄的寝殿外面:“别来无恙。”

“姨娘?”苏月娄站起身来,笑着看向陈氏。不知道陈氏入夜前来,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陈氏笑着。苏月娄注意到,半年没有面对面见过,陈氏的变化很大。

她还是以前一样让人讨厌的虚伪的神情,却比以前更老了。陈氏脸上的粉耷拉着,丰腴的脸不再丰腴,皮肤也松弛了不少。

“关于安少爷的事情。”陈氏凑到苏月娄的耳边:“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事情吧。”

“你知道些什么?”苏月娄听到陈氏说的话,脸色立马变了。

“想知道什么,就跟我来吧。”陈氏说着,率先走出了仙云阁。

快到亥时的时候,陈氏才带着苏月娄来了游船画舫。

游船画舫是京都的护城河上开辟的一片场地,平常,富家公子包了烟花楼里心仪的姑娘,最高待遇就是带着姑娘来这里游玩一番。

当然,因为游船画舫风景极好,也有许多正经人家的公子小姐,在这里包船待客,或者赏风游玩。

苏月娄只带了红娇一个人,苏月娄和陈氏相对而坐,红娇则站在一旁。

“姨娘,你此刻想说什么便说吧。”苏月娄的眼睛瞥向不远处的香炉。香炉正冒起阵阵温柔的轻烟,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鹅梨帐中香便在几人的鼻尖弥散开来。

陈氏并不着急,而是看了抬头一眼红娇,又微微偏头说道:“玉珠姑娘?”

“我们说些关于安少爷的私密的事情,你也要听吗?”

红娇脸上不显山露水,伸手却从腰间抽出剑的半截,寒光一闪,还未完全将剑拔出,就听见苏月娄道:“玉珠,退下,到岸上去等我。”

“是。”红娇说着,退出了画舫到了船外。一个跳跃,就从船上跳到了两步开外的岸上。红娇站在夜风中,看着船夫解了绳子,不动声色地将承载着陈氏和苏月娄的小船划向湖中央。

透过游船画舫的纱帐,苏月娄便看见远远近近的船、景、树、人,偶尔几朵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便惹得船上几个娇媚的姑娘娇嗔、更有富家公子朗声大笑。这样的场景,好不惬意。

可苏月娄此刻面对着陈氏,实在惬意不起来。

“姨娘,现在没有旁人,您要说什么,都可以说了。”苏月娄淡淡笑着,说道。

“苏二小姐。”陈氏笑着,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想必你也知道,安少爷并不是老爷所生。”

“知道。”苏月娄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氏,她心底微动。今天一过,陈氏便断然留不得了。

“那你知道安少爷真正的身世吗?”

“不知。”这些,是苏君安从来都不愿意主动说起的。苏月娄怕触碰到了苏君安的伤疤,也便从来不问。

“姨娘。”苏月娄垂头看了看陈氏:“我猜你没那么容易会告诉我,是吗?”

“是。”陈氏此时也爽快:“苏二小姐,安少爷的身世非同小可,一旦暴露,我便面临着人头落地的危险。您说,您准备拿什么跟我换呢?”

“你想要什么?名利?宠爱?还是”苏月娄打量着陈氏,揣摩着她的意图。

“我只有苏玉伶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对我来说,除了玉伶,什么都不重要了。然而,经过了上次蔷薇蛊的事情,玉伶现在在暮王府”陈氏无奈地叹息着摇了摇头:“难过呀。”

“所以,姨娘想让我做的,就是让我三妹在暮王府不那么难过,是吗?”苏月娄话赶话地说道。

“所以,姨娘。”苏月娄看着陈氏,风轻云淡地说道:“上次我在京郊遇到的那些刺客,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陈氏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回答,尴尬地笑了笑:“苏二小姐生得美貌,不知道是遭了哪家小姐夫人的嫉妒,可莫要随意扣了姨娘这顶帽子。”

“那姨娘要我怎么做?”苏月娄装作没有看到陈氏微微颤了颤的指尖,问道。

“很简单。”陈氏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在玉伶嫁进四王府之前,一直都是中意你的。是玉伶不懂事,所以才抢了你的王妃之位。”

“玉伶上次跟我说,四殿下是个痴情种子,虽然娶了玉伶,却仍然总是念叨着你,姨娘也一直有些愧疚。”

“所以姨娘想让我和妹妹共侍一夫?”苏月娄的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

想来,苏玉伶已经被梁玉霄以性命作为要挟了。如果苏玉伶不能帮着梁玉霄得到苏月娄,那么苏玉伶,一定会死在暮王府。

陈氏当年本来就是逃荒逃到京都,阴差阳错下被苏家夫人救下来的。所以陈氏在京都举目无亲,如今更失了陈天佑这样一个靠山,便只能顺从着梁玉霄了。

现在的苏玉伶和陈氏,竟可怜到这样的地步。苏月娄想起母女二人半年前的风光和跋扈,不禁觉得世事无常,甚至有些讽刺。

“月儿。”陈氏笑着:“你也知道,你是嫡女,玉伶是庶女,如果你肯嫁进四王府,那么你便是正妃。倘若有朝一日四殿下成了皇上,那你便是母仪天下的”

“姨娘,四殿下的生母出生低位,而且我听说,比起其他皇子,四殿下真是算不得得宠呢。”苏月娄毫不客气地回怼:“四殿下这样的人,恐怕三妹会上赶着贴上去,我可不会。”

说着,苏月娄毫不在意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陈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姨娘,若是今日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便没有心情陪您在这儿闲坐着了。”苏月娄说着,慢慢起身:“若是你愿意告诉我哥哥的身世,他日与三妹兵戎相见,我也会留点情分。”

“你若不答应,便不必再问了。”陈氏说着,也不回头看苏月娄,似乎任由着苏月娄起身走出去似的。

苏月娄缓缓地站起身,鹅梨帐中香的味道似乎更加浓郁。苏月娄拂了拂额头,下一刻似乎体力不支似的,翩然朝着船舱一侧倒了下去。

“反正,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送你去见四殿下的。”陈氏得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月娄。此时苏月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紧紧地落在陈氏的脸上。

陈氏走出船坊,朝着划船的船家说道:“师傅,将船往下游划吧,划远些。”说着,陈氏又进了账内,在苏月娄面前有意无意晃了晃脖子上的项链。

“苏二小姐,你大意了。”想必这鹅梨帐中香中放了什么料,让人闻了神志清醒,却手脚发软动弹不得。陈氏脖子上的项链中,藏着解毒的香料。

“有情况!”这时,岸上的红娇见到陈氏从画舫出来,眸光一凝,就要发力跳到最近的一艘画舫上去。

“砰!”红娇一跃而上,便与一个同时跃起的男子撞了头,红娇是女子,身量轻些,一个不稳险些咕咚咚掉进水里。还是那男人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红娇,红娇才顺势爬到了画舫顶上。

噼里啪啦的几声响,震得船夫向上看去,然而,船的顶部是拱形的设计,黑夜中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只当是有人从高空抛下了什么重物。

也许这艘画舫里还有贵客,那船夫便继续划船,没再追究了。

船顶,红娇和吴昊面面相觑。两人为了避免被发现,耳朵都几乎贴合到了船顶的木板上。画舫下不时传来女子旖旎的,下一秒红娇的脸便红透了。

第一百七十章 孤立无援

“是你?”接着皎白的月光,吴昊看着红娇,诧异。红娇看着吴昊,异口同声。

吴昊上下打量了红娇,在他眼里,功夫高些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在苏府的时候,他曾经远远见过她跟在苏月娄身后,只当她是苏月娄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与青绾昀湘这样的寻常女子无异,可没想到也是一个练家子。

“你不是安少爷身边的人?”红娇好奇:“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保护小姐。”吴昊简简单单交代了一句,目光锁定了苏月娄所在的船只:“别说话,先保护小姐的安危要紧。”

两人轻功非凡,没有再一头相撞,两人便接着其他游船的势跳下苏月娄所在的游船,此番再没有出什么状况。

船上的苏月娄被陈氏扶着靠在画舫一边,气息紊乱地说道:“姨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见苏月娄中计,她随行的丫头估计还在岸上,陈氏便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去见四殿下。殿下那么喜欢你,见了你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正在这时,船身微微颤抖,似乎又往下沉了沉,可船上的两人各怀心事,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

“姨娘,有谁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苏月娄说话都很费劲的模样:“您这样不是害了三妹吗?”

陈氏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无奈:“我若是不管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还有你,三番两次算计玉伶,合该受些惩罚。”陈氏看向此刻苏月娄,眼里毫不掩饰恨意。

苏月娄开口:“姨娘,你要想清楚了。若是你将我送给四殿下,我来日一定不会放过三妹和你。”

“玉伶只说要将你送给四殿下,并没有说让你伺候完四殿下后,还能活着走出暮王府。”陈氏此时面对无法动弹的苏月娄,完全没有防备:“放心吧,你进王府便是了。之后的事情,你便管不着,也看不着了。”

呵!

陈氏坐在椅子上,双目仍然紧紧盯着苏月娄,船舱内的鹅梨帐中香仍然徐徐燃烧着。

“姨娘,你也太自信了些。”苏月娄此时身形动了动,下一刻,竟盯着陈氏惊诧的目光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便会那么天真地赴你的约吗?”

“你你”陈氏看苏月娄竟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苏月娄若无其事地走到陈氏面前,晃了晃脖子上精致的小吊坠:“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三妹一样好骗?”

这是上次红娇系在她脖子上的香料,能解百毒。若是苏月娄有什么意外,红娇发出信号后,梁子邺也能放出养的鹰,根据气味来寻她。

因为这香能解百毒的缘故,红娇便将这香给了苏月娄,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能取下。今日这香可又立了功。

陈氏见苏月娄过来,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抽出匕首。

“你你!”苏月娄离陈氏只有几米的距离,陈氏便朝着苏月娄扑了上前,匕首也寒光闪闪地要刺向苏月娄的胸口。

“小心。”苏月娄身形还未动,就听见红娇一声喊,下一刻,两把剑齐齐地朝着陈氏的手臂砍去。风吹过,帷帐随风而动,陈氏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手臂上就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两把剑深深地刺进了陈氏身后的柱子。

苏月娄回头看时,红娇和吴昊正如同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站在船头。江岸渔火点点,船借了水力,缓缓地向着下游划去。

那船夫早在吴昊和红娇两人下船舱时,就被两人左右一人一脚踹下了岸,此时正从水里探出头来,骂骂咧咧游过来,抓住了船头的甲板想要上船。红娇和吴昊一人一个眼刀,又将他吓得退回了水里。

此时,陈氏也觉得有些不妙,正张嘴想要喊出声来,红娇眼疾手快,掀开船头的帷帐,三两步到了陈氏的面前,将桌上的一块抹布塞进了陈氏的嘴里。

红娇和吴昊两个顶级暗卫在这里,足以将陈氏震慑得动也不敢动。她手上的两道伤口,此刻还在往外流血,血液形成了两道蜿蜒的暗红色小蛇。

“陈姨娘。”苏月娄笑着,语气却不复当年的清澈甜美:“这船一直往下,是否就能见到四殿下和三妹了?”

红娇熄灭了那加料的鹅梨帐中香,吴昊将陈氏给捆绑了个结实,将她推到一边的椅子上去坐好。

“你在苏府待得够久了,是该去见三妹最后一面。”苏月娄说着,站得离陈氏远了些:“不过,也不知道身体僵硬的你,三妹见了是难过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红娇会意,从桌上拿过匕首来,手起刀落,一刀贯穿了陈氏的心脏。陈若丹在陈天佑之后,死得干净利落。

船帐内静悄悄的,苏月娄就坐在陈氏的尸体旁边,任由着船儿顺流直下,若是船帷随风动,外人见了陈氏,也一定看不真切样貌,还以为几人坐在船内游玩说笑。

到了江岸,船身触了一下礁石,就停靠在了岸边。苏月娄掀开船儿的帷帐,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外面灯火寂灭,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将她送到暮王府门口吧。至于这船,打扫了,原封不动划回游船画舫便是。”

次日清晨。

“啊”大清早的,几个家丁和丫鬟开了暮王府大门,一具女尸就朝着大门倒了进来。饶是训练有素,两个胆小些的丫鬟也吓得大声尖叫:“死人啦!死人啦!”

吵吵嚷嚷地,没一会儿,喊声就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梁玉霄正准备收拾一番去上早朝,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尖叫。正准备开门去看,就见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跑过来:“王爷,今日暮王府外出现了一具女尸,您看”

梁玉霄心里直打鼓,朝着门外走去。一路上,他的心都在突突狂跳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到了门口,那些下人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走近,才看清了。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青碧色的衣衫,衣衫也被人解开了,看样子似乎死前遭受了。

死去的女人面色死灰,心脏处被人捅了致命的一刀。看样子,都已经僵硬了。

等等!

梁玉霄觉得眼熟,细看才想起来,这个女人他似乎见过的,似乎是在前些日子的宴席上,还有他的婚礼上。

这个女人,她不正是苏玉伶的娘吗?

“快,快将王妃叫出来看看。”梁玉霄吩咐道。

“不必了。”梁玉霄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苏玉伶在他身后开口道。苏玉伶的语气淡淡地,不悲不喜。她缓缓地上前,在尸体旁跪坐下来,伸手碰了碰陈氏的脸。

冰凉得可怕。

苏玉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角形状的信物来,看了又看。陈氏曾经说过要帮她的,帮她算计了苏月娄,让她以后在暮王府一时无忧。

陈氏还说,让她在暮王府等着,陈叔叔会将苏月娄带过来的,或者

她也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情,遭了苏月娄等人的毒手!

“将尸体抬到苏府去。”苏玉伶此刻没有一滴眼泪,冷静道:“我娘理应在苏府,如今她的尸体出现在暮王府,他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算了。”梁玉霄直觉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出言道:“如今人也死了,又不知道个中缘由,贸然去苏府也不太好,还是入土为安吧。”

“她是我娘!”苏玉伶说完,站了起来,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你们将我娘的尸体抬上,我们去找她算账!”

“找谁?苏将?还是你姐姐?”梁玉霄在一旁,也为今早上触碰的晦气感到颇有些伤神:“得了吧。没凭没据的,你娘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暮王府,说不定害她的人早已经想好说辞了。”

“若说她半夜跑出来,被人劫杀也不是不可以的。”

“四殿下,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娘是为什么被杀吧?”苏玉伶看着梁玉霄,并没有完全点破。毕竟,如今这件事情握在手里,也算是一个把柄。

若是说出去了,被人当成疯子事小,再失了暮王府的最后一点力量,就更可悲了。

“要去你自己去。”梁玉霄薄唇轻启,也展现了一贯的薄情:“不过本王的仆人可都是很忙的,你若是能使唤得动,也是你的本事。”

梁玉霄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玉伶。

“翠云翠竹?”苏玉伶唤道。这是平日里对她还算比较恭顺的两个婢女。

“王妃,奴婢今日要洒扫,所以不能跟您一起去。”

“王妃,奴婢奴婢今日要与翠云一起,恐怕”

苏玉伶自嘲地一笑,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可是现在躺在地上的,是生自己、养自己十几年的娘啊!

苏玉伶伸手摸了摸陈氏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害怕地缩回了手。下一刻,她又伸出手去,将手搭在了陈氏的脸颊上:“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兴师问罪

苏玉伶将陈氏的尸体扛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暮王府的门。今日晨起,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施粉,现在额头上的那一大块刺字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犯人的“犯”字,昭示着她曾经犯过错。若不是她顶着四王妃的名头,她犯下的罪行,足以让自己丢了这条命。

苏玉伶本想雇辆马车去苏府,可人人见她背了一具尸体,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更别说载她一程。

于是,她背着陈氏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暮王府走到苏府,短短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

到了苏府门口,苏将也上朝回来了。

苏玉伶将陈氏的尸体放在门边,又朝着苏府大门跪下来,磕起了头:“爹,爹!您要为娘做主啊!”

苏玉伶声泪俱下,没一会儿苏府门前就聚集了人头攒动的看客。众人将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停地对着苏玉伶指指点点。

苏将听了风声,也从书房出来。见到门口陈氏的尸体,以及额头都已经磕破的苏玉伶,不由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陈氏好端端地在府里待着,怎么会”

“爹,女儿一早在暮王府门前发现了娘的尸体,求求爹,还要为娘做主啊!”苏玉伶声泪俱下,过来扯住苏父的衣角:“她是被人杀害的,是被人杀害的!”

“怎么会出现在暮王府?苏府的女眷一向足不出户,没得允许,酉时之后是不能在外面的。”

“这”苏玉伶一时答不上来。

“爹,发生什么事情了?”正在这时,苏月娄也听了大门口的动静,赶了过来。她也看见不远处赶过来的苏君安对视了一眼打了个照面。

张姨娘也徐徐赶来了。

“月儿,你还未出阁,这样的场面见不得,还是赶紧回房去。”

“啊”苏月娄见了陈氏的尸体,倒吸一口凉气:“这这”

“苏月娄,你不必再惺惺作态了,我娘的死,一定跟你脱不了干系!”苏玉伶望着苏月娄,恶狠狠地说道。

“四王妃!还请你口中积德。”见苏玉伶明目张胆地将矛头指向苏月娄,苏父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加难看。

“爹。”正在这时,苏月娄朝着苏父,缓缓跪了下来:“昨天晚上,我的确见过姨娘一面的。”

“昨晚,姨娘以三妹的身世为借口,邀了我到游船画舫,说要将女儿送到四殿下府中,好好保住四王妃的性命。女儿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哦!对了!当时,还进来了两个杀手,说是陈”

苏月娄歪头想了想,继续吐露道:“好像是叫陈天佑,是他的属下。他们听陈姨娘的命令,要将我绑了送到暮王府去,若不是女儿趁他们不备,跳进水里游了回来,恐怕就遭了他们的毒手了。”

“深夜翻墙外出,这本是女儿的不是,若不是见姨娘出了事情,女儿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既然如此。”张氏看向苏父:“这件事情可得从那个人身上好好查起了。说不定是陈氏在外面勾三搭四,又对二小姐起了歹心,这才深夜邀约二小姐出去的。或者是她在半夜在外,遭了贼人的毒手。”

“还有陈氏深夜邀约苏家嫡女,出于何种目的,还有陈天佑是何许人,四王妃,我想你也是略知一二的。你若是要查明陈氏的死因,这些可都要一一交代啊。”

苏玉伶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苏玉伶也没有想到,如今苏月娄和张氏唱双簧似的,三言两语就将祸水引到陈天佑和自己身上了。

苏父公平公正地说道:“四王妃,你看将你娘的尸体移交官府,让官府的人去查办如何?”

陈天佑,陈天佑苏玉伶的脑子快要炸了陈天佑是娘亲的挚友,苏月娄将陈天佑牵扯了进来,若是真的把这把火烧到了陈天佑身上

“不要!”苏玉伶此刻大叫了一声,又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张氏,投向苏月娄,投向苏彦婉、苏向薇、苏君安

将在场的人都恨恨地瞪了一圈后,苏玉伶才咬着后槽牙说道:“你们一个个惺惺作态。我娘死了,你们根本不会同情,也根本不会秉公处理。”

“你们让刑部带走我娘的尸体,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是真的为我娘着想!”苏玉伶声泪俱下。

“那你要如何?!”苏将见她不接受安排,也不肯善罢甘休,反而恶意满满地中伤在场的人。刚刚升起的同情与怜惜又转瞬即逝。

如今的状况,苏玉伶是不放心将陈氏的尸体交出来的,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苏玉伶又背着陈氏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苏府。

“哎”苏父看着苏玉伶这样满身带刺的模样,发出了一声叹息。

“老爷,陈氏死得蹊跷,要报官吗?”张氏弱弱地问了一句。

“尸体都被四王妃背走了,如何报官?”苏父从鼻腔里出了一口恨气:“昨晚陈氏连夜出了苏府,在暮王府被发现,那便是暮王府的事情了。”

“何况苏玉伶作为一个王府的当家主母,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吗?”

“是。”

苏父说完便回了书房,苏月娄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父身后。而张氏则上前,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驱散开来。

“不好意思啊各位。”张氏走上前:“今日的事情本是家丑,污了各位的眼睛,各位还是不要放在心上,出了这儿,可也莫要说起苏家的不是。”

“我这儿有些糖果,大伙儿分了吃,今天的事情对不住了啊各位。”

下人端上来两盘饴糖,张氏说笑着撒给他们,他们抢了些饴糖,也就开心地离开了。

大宅门里面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苏玉伶拿着锄头,背着陈氏来到山上,一锄一锄地挖了个坑,又将陈氏的尸体放进去,填些土埋了。

下了山已经快要天黑了,苏玉伶想起来从前陈氏带着自己去过的几次陈记水粉铺,便凭着记忆走了去。

远远地,苏玉伶看见陈记水粉铺的大门开着,里面似乎有来来往往的人。苏玉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如果陈叔叔在的话,听了她的遭遇,一定会给娘亲报仇的!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那些人哪里是在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分明是来抢劫的。

他们将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拿走,架子搬走,甚至连茶具都不放过。苏玉伶到的时候,几拨人拿了东西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干什么干什么?”苏玉伶见状上前,维护起陈记水粉铺的物事来:“这是这件铺子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们将东西还回来,否则我就报官抓你们!”

“报官?”其中一个妇人听了苏玉伶这话,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她上下打量着苏玉伶,只见她一身衣裳还算名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衣服上磨破了好几处,也沾了许多泥。

苏玉伶这个形象,实在与华贵沾不上边儿:“你这妇人是在说笑吗?这姓陈的从前做的就是见不得勾当的事情,杀人越货、逼良为娼,你报官,就不怕官府反而将你抓起来吗!”

“就是就是!”

“再说了,这姓陈的都已经十天半月不曾回来了,说不定早已经死在了外边儿。这些东西,不拿白不拿,不用白不用!”

“你们!你们!”苏玉伶气不打一处来,还要上前理论,却被抖了一身的灰。

原来,刚刚有人将陈记水粉铺中间的帘子扯了下来:“这帘子,拿回去做成擦脚布正好。”

“咳咳”苏玉伶被呛得咳了又咳,还没缓过神来,另一个人拿着扫帚又在她脚边扫了扫,沾了她身上更多的灰:“不拿东西就赶紧滚。这扫把我也拿回家去,给家里添些物事。”

寡不敌众。苏玉伶也无心与这群刁民继续争执,呛了几口灰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陈记水粉铺。

现在,陈叔叔下落不明,娘也死了,若是回到暮王府,说不定随时会被那个冷心冷情的王爷给弄死。

苏玉伶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也明白,这下自己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最后,她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换了些散碎银子,在酒家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苏府内,陈氏的事情像是一朵小小的涟漪,让苏府起了几分波澜,不过,这些涟漪很快又被雷厉风行而又能干的张氏给平息了。

陈氏的事情发生后,苏月娄去找过一次苏齐章。

“父亲。”苏齐章回了书房,苏月娄就跟在苏齐章后进了书房。

四下的人都被苏父遣下去了,苏月娄在苏父面前跪下,又叫了一声:“父亲。”

老成持重的苏将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昨晚女儿在仙云阁,是陈姨娘让我随她到游船画舫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五追随

然后呢?”苏父言语平静。

“然后她给女儿下了迷香,想要将女儿迷晕了,送给四殿下。”苏月娄娓娓道来:“昨晚陈姨娘说,经过了上次蔷薇蛊的事情之后,四殿下便以女儿和三妹作交易,所以四殿下才会轻易放了三妹。”

苏将又喝了一口茶,似乎在思考什么。

“昨晚若不是吴昊奉了哥哥的命令赶到,女儿恐怕已经遭了他们的算计了。”

“所以人是吴昊杀的,对吗?”

“那只是情急之下,没得选择。”苏月娄跪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把头低了又低:“如果爹心里想着陈氏,觉得月儿不该反抗她,她死得无辜,那爹就将女儿送去刑部吧。反正刑部的结构,女儿上次也见过了。”

上次蔷薇蛊事件,若不是三殿下拔刀相助,恐怕苏月娄也会没命。

“那你刚才说的陈天佑又是什么人?”苏父问道。他想起在苏府门前,苏月娄一提到陈天佑这个名字,苏玉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苏月娄心里腹诽!是苏玉伶的生父啊!可是面对着父亲,她不能这样说。

“实不相瞒,上次”说道这里,苏月娄的脸红了一片:“上次也是六殿下赶来救下女儿的。”

“那个头子,叫陈天佑。”

“唉”苏父叹息:“总是搞出这么多事情,也总归是她自食恶果。”

苏父又看向苏月娄:“还有你!往后该吃吃该喝喝,她喊你去游船画舫,你就不会多点防备心吗?”

“是牢里的饭好吃,还是被人算计得不够多呀?”苏父问道。

随即,苏父又招呼着苏月娄到了跟前,嘟哝起来:“不过六殿下对你是真的好,爹也瞧得真真儿的,你也大了,爹也留不了你几年了。”

苏月娄鼻子一酸,靠在了苏父身上,打趣道:“宋家那位小姐不也没出嫁吗?等到她什么时候出嫁,我再嫁。”

“傻孩子。”苏齐章抚了抚苏月娄的青丝,悲从中来。

“爹。”见苏齐章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苏月娄的心一暖:“说到底陈姨娘也是你曾经爱过的,您不伤心吗?”

苏将又叹了口气,静默了许久:“一点点。”

苏月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苏月娄朝着苏齐章拜了拜,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一路回了仙云阁,苏月娄都心事重重地。现在陈氏和陈天佑已经死了,不过苏父还不知道苏玉伶的真正身世。若是他发现了苏玉伶身世的端倪,那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

“小姐。”红娇站在仙云阁门口:“有紫东苑的人求见小姐,那人叫小五。”

苏月娄打开房门,就看见小五战战兢兢坐在房里的椅子上,小五看见苏月娄起身,连忙站起来拜了又拜:“奴才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苏月娄扶起他来:“如今陈氏过世了,紫东苑如何?”

“呵!”小五冷笑一声:“她们害死了丁香,奴才是巴不得她们一个个下地狱的。”

“至于其他人,到底没有伺候多久。陈氏一死,她们便跟着贵嬷嬷,能出府的出府,能调到别的地方的,也调到别的地方了。现在紫东苑,除了奴才和另一个受过陈氏恩惠的丫鬟香月,再没有其他人了。”

“好。”苏月娄点点头。

“二小姐,您知不知道如今苏家三小姐在什么地方?”小五望着苏月娄,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她今天大概是去葬陈氏了。”苏月娄揣度道:“想来如今她和梁玉霄成了死敌,四王府也是不敢回去的了。至于她能藏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小姐。”小五望着苏月娄:“若是小姐发现了她的踪迹,不妨告诉奴才。奴才虽然并不是身强体健,可她现在没有了党羽,想来要对付她也不难。”

“你想自己报仇?”苏月娄诧异。

“是。”小五的眼中满含泪光:“丁香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们逼死丁香的画面,每一刻,每一刻我都不曾忘记。”

“小五。”苏月娄在凳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起来:“你是我从李姨娘那儿挖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的人。”苏月娄望着小五,一本正经道:“我想让紫东苑的人遭到报应,可并不想我仙云阁的任何一个人搭进去。”

“怎么可能?”小五诧异:“陈姨娘死了,便是老天有眼,奴才愿意一命换一命,将那个恶毒的女人”

“陈姨娘死,并不是老天有眼,而是她作恶多端,遭了报应。至于苏玉伶,我自然有办法治她。不过,你若想尽一份力,也是可以的。”

“如何做?”小五迫不及待地问道。

“借刀杀人。”如今陈姨娘和陈天佑都死了,苏玉伶已经没有了最后的筹码,暮王府自然是回不去了。

可苏月娄猜想着,苏玉伶到时候没了钱一定还会回来的,回来收拾陈氏的遗物。

那时候,便用得上小五了。

“好。”小五听了苏月娄的计划,便赞同了。他朝着苏月娄拜了三拜,才从后门离开了仙云阁。

果不其然,在外面待了三天,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典卖过后,苏玉伶便走投无路了。她现在夜不能寐,做梦都是陈氏死亡、梁玉霄派人追杀她的场面。

一个上午,饿了三天的苏玉伶又来到了苏府的大门前。经过了之前的事情,看门的家丁们见了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只是懒懒散散说了一句:“奴才参见四王妃”。

此时的苏玉伶一身荆钗布裙,朴素至极。仍然强迫着自己抬起了头颅:“我来取一些我娘的遗物。”

“四王妃。”守门的家丁拦住她:“按理说,您要进门,是要向老爷通报的。”

“我堂堂的四王妃,你们竟然拦着我?”苏玉伶红了眼睛:“我就是去取些东西就走。再说了,我爹现在上朝去了,他也不在府里。”

苏玉伶就是怕自己回苏府的消息走漏,保不齐遇上四王府派来的杀手。四王爷对她杀心已久,这次办砸了事情,还将丑闻传了出去,不恨她入骨才怪。

“让她进去吧。”张氏此时听了风声赶过来:“哟,这不是四王妃吗?怎么穿得这样朴素?”

“也是啊,穿金戴银惯了,想试试荆钗布裙也无可厚非。这暮王府富得流油,想必不会亏待四王妃的哦?”

苏玉伶没理会她,越过张氏就去了紫东苑。

此时的紫东苑没什么人,苏玉伶进去之后,就直奔陈氏的卧室。陈氏生前虽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得宠了,不过生前留下的金银珠宝还是很多。苏玉伶各个地方都不肯放过,搜罗了一会儿后,床单裹成的包裹便填得满满当当地。

苏玉伶翻看陈氏生前的衣物,毫无征兆地,一封信从衣物里面掉了出来。

她又将信打开,读了一段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是陈氏在陈天佑遭遇不测后,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时,写下的亲笔信:

“吾儿玉伶,见字如吾”

苏玉伶读着,声泪俱下。

读到最后面时,苏玉伶竟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苏君安,竟不是苏将的亲生儿子!陈氏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就是想要为苏玉伶留下一个制衡苏月娄兄妹的把柄!

“哈哈哈哈!”苏玉伶狂笑着:“苏君安!苏君安竟不是苏家的血脉!爹!你好糊涂啊,苏君安竟然不是苏家的血脉!”

苏玉伶哭得双眼发红,眼泪在眼眶中咕噜咕噜打着转儿:“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爹,告发苏君安”

苏玉伶想着,又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信上写着,是陈氏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苏月娄和苏将的谈话的。

也就是说,苏将明明知道苏君安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

苏玉伶迷茫了。看来,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四王妃。”正在这时,苏玉伶看见陈氏寝殿门口站着一个丫鬟。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端着果盆儿,见苏玉伶看过来,竟吓得手中不稳,果盆儿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砰”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苏玉伶眼圈红红的。

“四王妃。”香月立马跪了下来:“奴婢受过陈姨娘大恩,不管是什么事情,奴婢绝不会说出去的。奴婢往后愿意追随四王妃,不管,不管”

苏玉伶没等她说完,就将她整个人拖进了屋子里面,重重地关上了紫东苑寝殿的门:“我只相信,死人才不会告密。”

“你既然偷听到了,既然忠于我娘。”苏玉伶脸色可怖,一下子掐住了瘦小的香月的脖子:“那就去陪我娘吧。”

苏玉伶将香月摁在床上,死命地掐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香月就一动也不肯动弹了。

苏玉伶见香月死了,这才累得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敢休息太久,过了一小会儿,缓过气来后,就将那一大包袱的金银首饰背着,出了紫东苑的寝殿。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揭发事情

她一个女子,背这么多东西自然吃力。正弓着腰费力得很,一抬头就看到了小五。

小五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四王妃。”

“是你?!”苏玉伶对这个小五有些映像:“这次,别的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小姐。”小五诚惶诚恐地说道:“陈氏对奴才好,奴才是知道的。奴才不敢背叛姨娘,也不敢再背叛小姐了。”

“是吗?”苏玉伶讽刺地一笑:“树倒猢狲散,我算是明白了。”说着,苏玉伶又吃力地背着包袱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苏玉伶脚下踩了一块石子儿,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

“小姐!”小五连忙上前扶住苏玉伶和她的包袱,却没有留心自己脚下。一不小心,被溅起来的石子儿在腿上划了一道血痕。

“你倒忠心?!”苏玉伶意味不明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又朝着外面走去。

“小姐。”小五声泪俱下:“自从上次离开紫东苑后,奴才到了李姨娘的院子,才知道受尽欺负的滋味。”

“奴才挨过打,刷过恭桶,做过一切屈辱的事情。后来奴才受不了了,回来求了姨娘,是姨娘原谅了小五,收留了小五。”

“姨娘和小姐的恩情,小五不敢忘记。”小五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玉伶身后:“小姐,若是你信不过小五。小五将您的东西背出去就走,你看怎么样?”

苏玉伶这才回头,正视小五:“你是认真的?”

“是。”

“跟着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愿意?”

“奴才愿意。”

“跟着我会被人追杀的。仙云阁的那个蛇蝎女人,还有暮王府的四殿下,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奴才愿意。”

苏玉伶这才停下脚步,将背上的包袱放到地上来:“那你替我背包袱吧。”

苏玉伶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这些天身边没有人伺候,在酒家也总是遭人白眼,让她十分气恼。如今小五还愿意跟着自己,那便让他跟着吧。

只要防备着他,不让他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就好了。

苏玉伶带着小五,小五背着那个沉重的包袱,两人一路在苏府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苏府,来到了苏玉伶现在住着的酒家。

虽然知道了苏君安这样一个身世的秘密,苏玉伶仍然不敢去找梁玉霄。她也不敢保证,梁玉霄还有耐心相信她一次。

苏玉伶回了酒家,左思右想了好久,总算想到了一个计策以往她和宋如嫣还有点交情,不如

说干就干!苏玉伶当下就去了相府,使了些银子后,底下的人也便将苏玉伶的话带给了宋如嫣。

宋如嫣听说苏玉伶来看她,原本是不大情愿出去的。不过耐不住苏玉伶在外面等她,一番思量后,宋如嫣还是去了府门外见苏玉伶。

宋如嫣见到苏玉伶在外面,极不情愿地走过去:“你要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需要你帮忙。”两人看了看四周,苏玉伶又将宋如嫣拉到了一个小角落:“你知道吗?苏月娄她并不是苏府的血脉。”

苏玉伶留了个心眼。她知道宋如嫣心仪苏君安,所以并没有将苏君安的身世讲出来,而是讲了苏月娄。

果不其然,宋如嫣十分惊讶:“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

“是!我在我娘的遗书里面发现的。”苏玉伶说道:“但是你也知道,我如今孤立无援,想要一个人去将这件事情揭发出来恐怕有点难,所以还需要你的帮助。”

宋如嫣此刻对苏玉伶的话信了八分:“如果苏月娄真的不是苏家的血脉的话,那她的好日子便算是完了。”

“可是”宋如嫣说着,又反复打量了苏玉伶几眼:“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苏玉伶凑到宋如嫣的耳边:“我想先想办法弄到她的血,再找个时机去滴血认亲。”

宋如嫣自然觉得可行,不过想到苏玉伶现在的处境,她又有些犹豫了。现在京都几乎人人都知道,四王妃犯了事,成了史上第一个被脸上刺字的王妃。而且,如今暮王妃与苏府都不甚待见她。

如果宋如嫣跟她搅和,无论这件事情最后的成败,难免都会败好感的。

“这样吧。”宋如嫣做下了决定:“我给你两个高手供你差遣,你要做这件事情便去做。只是无论如何,对于这件事情,我只当不知道。”

“你倒是撇得干净。”苏玉伶撇了撇嘴角,有些不满。

“那好,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办,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宋如嫣见苏玉伶前来求人,还这样一副态度,便有些不舒服。

“哎好好好!”苏玉伶满口答应:“那我要两个功夫好些的,不管成败,我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宋如嫣这才问了苏玉伶现在的住址,满意地离开了。

夜晚,苏府的延思院,来了一个面生的小厮。他正端了茶,往苏君安房里送去。苏君安正从军营回来,正在想着什么事情。那个小厮装作没看见,冷不丁将滚烫的茶杯撞翻在了苏君安身上。

“哎哟!”苏君安身体结实,那小厮摔了一个屁股蹲儿,见到苏君安被烫了,立马上前:“少爷,少爷,真是不好意思,奴才不是故意的。”

苏君安瞧着这人有些面生,于是好奇地问道:“你是延思院的小厮?”

“是。”那小厮弓着身子:“奴才是前些日子被张姨娘拨来的,新来没多久,将军又日日在军营,所以不认识奴才也是正常的。”

“以后做事仔细些。”苏君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身离开了。只是等他将烫伤的手放进凉水中的时候,才发现手背上多了一条伤痕。

奇怪!

按理说茶上来都是八分烫的,今天那小厮上的茶却足有十分烫,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还有一道伤痕?!

而去取苏将的血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小厮进了苏将的书房,奉茶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苏将眼疾手快地闪过了,茶水泼溅倒了那小厮自己的手上。

“这这”那小厮被烫得直叫唤,苏将乜了一眼他:“奉上的茶水都是七八分烫的,至于这样吗?”

再一看,那小厮手上立马起了烫伤的水泡。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苏将乜了他一眼,心烦至极:“算了,你去擦点药消一消,以后也不必再在这里伺候了。”

“是。”那小厮这才无奈地离开了。

两人一人算是成功,一人失败,灰溜溜地回到了苏玉伶现在所住的如梦酒家。

“废物!”苏玉伶对两人中失败的那个人发了一通脾气:“不就是取点血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不知道那宋如嫣是真心帮我还是害我!”

“四王妃,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中的一人愤愤不平:“毕竟苏将也是驰骋疆场多年的老将,要想设计他,的确是不容易的。”

那杀手装成小厮,血没有取到,手还被烫伤了,心里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见苏玉伶还在一味地指责他们,心里更别提多难受了。

“算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有所警惕的,你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了。”苏玉伶说着,将取来的苏君安倒在了装水的茶杯里,又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血并不相融。

可怜苏玉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也并不是苏府的血脉呢!

见到两种血并不相容,苏玉伶脸上露出了笑容:苏君安,如此,明天的好戏,你想好怎么接住了吗?

次日,苏玉伶估摸着苏将下朝回来了,带着小五便回了苏府,在苏府大门闹了起来:“女儿有事情求见爹爹,女儿有事情求见爹爹!武安将军并不是您的血脉啊!”

最近苏府的大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陈氏在外面不明不白地死了,现在又说什么苏君安并不是苏府的血脉。还没等苏将出来,苏府门口就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你这逆子,光天化日作什么妖?”苏将见苏玉伶青天白日里口无遮拦,立马从书房出来,拿了扫帚就要往苏玉伶身上打。

“爹,爹!”苏玉伶四处躲闪着,继续说道:“女儿是来揭发苏君安的,她并不是苏家的血脉。”

见苏齐章对自己没有丝毫怜悯,苏玉伶继续说道:“难不成爹一早就知道苏君安不是苏家的血脉?有意瞒着皇上瞒着世人?那他的武安将军,不是爹欺骗皇上得来的吗?!”

“你住嘴!”此时,苏将彻底怒了。

“爹!”

“爹!”

“老爷。”外面的动静有些大,此时,苏君安、苏月娄,还有张姨娘、李姨娘、苏彦婉等人都听了动静赶了过来。

“我算是明白了,昨天那个面生的小厮是你派来的?”苏将明白过来:“昨天那个小厮,我看着就贼眉鼠眼的,敢情是你派来取老夫的血,好来捉住你哥哥的把柄的?”

苏月娄望着苏君安,苏君安眉头紧锁,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是苏家血脉

“哥哥,那这么说,”苏月娄望着苏君安,说道:“昨天,三妹也将你的血取了些去?”

苏君安望着苏月娄,最终点了点头。

“哈哈!”苏玉伶见苏君安承认了,指着苏君安的鼻子道:“你承认了?!你承认了!”

“小五。”苏玉伶说着,小五就上前来,将一盏茶杯摆在了地上。

“这是我的血和苏君安的血,千真万确,你们看!我是苏家的血脉,苏君安他根本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爹。”苏玉伶又把目光投向苏齐章:“爹,哥哥的身世,恐怕只有你知道吧?从前我娘偷听到了你跟苏月娄的谈话,你还想将她杀人灭口?若不是我从娘的遗书里面发现了,恐怕我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了。”

“三妹!”苏月娄见状,出言道:“你好歹也是苏家的人,你这么说,就是不给哥哥、不给爹,不给苏家所有人留情面了。”

“情面?!”苏玉伶望着苏齐章:“爹,你一向偏信苏君安和苏月娄,与我还有什么情分?”

“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您亲口承认,苏君安,他不是苏家的血脉!”苏玉伶望着苏齐章声泪俱下:“您对我娘如此薄情,对我如此薄情,可笑竟心甘情愿当了这缩头乌龟,对苏君安这样好?!”

“你放肆!”苏将彻底怒了,一巴掌将苏玉伶扇出了老远。

“四王妃。”此时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张氏站了出来:“你说,这血是你和苏君安的?”

“是。”苏玉伶答应。

“或许,不是苏君安不是苏家的血脉,而是你不是呢?”张氏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震惊于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我”苏玉伶似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

“我记得,陈氏从前是逃难来到京都的,在京都并没有什么亲戚对吧?”张氏又出口,这次苏玉伶却不敢再轻易地应答了,生怕答得不对,又徒增把柄。

“是。”苏将却清楚。

“她以前得宠的时候,总爱去附近的寺庙上香,一去就是三四个时辰。我上次派了两个小厮保护她,结果才发现,她并不只是去上香。”

“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可疑,后来我从从前伺候陈氏的小厮口中了解到,陈氏每次去上香,都会从后门溜出去,去一家叫做陈记水粉铺的铺子买些水粉,然后再折回寺庙来。”

“买些水粉有什么稀奇?”苏玉伶呛声道:“张姨娘,你该不会说,我娘去买胭脂水粉,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三小姐,你见过谁买水粉需要偷偷摸摸去,而且一去就是三四个时辰的?”张氏又说道。

这下,苏玉伶没了说词。

“我怎么知道,我娘现在都死了,你们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你认得这个吗?”张氏说着,拿出一个羊角形的吊坠来:“这是陈氏死后,我从陈氏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苏玉伶的脖子上,正挂着这种羊角形的吊坠。

“姨娘,我认得!”这时,苏玉伶还没说话,一边的苏月娄发话了:“我上次遇到刺客,在刺客的身上找到一个。”

“玉珠。”苏月娄让玉珠去将从陈天佑尸体上取下来的羊角形信物拿出来。

“还有半年前遭遇刺客的时候,女儿曾在三妹的脖子上看到这个东西。”苏月娄望着苏玉伶:“三妹,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吧?!”

“这这”苏玉伶隐隐觉得自己又掉进了在场的人的陷阱,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就是今天她的决策,让她往后在苏府永远都不得翻身。

“这是什么?!说!”苏父听张氏和苏月娄的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些秘密,于是对着苏玉伶没好气地喊道。

“这是我娘给我的。”此刻人们将目光从苏君安身上转到了苏玉伶身上。面对着众人的注视,苏玉伶说不清楚:“我娘之前是总去陈记水粉铺,不过都是去买水粉,又怎么会”

“小姐,来了。”玉珠将那在仙云阁放好的羊角形状信物拿出来,递给苏月娄。

“买水粉?”苏月娄拿过玉珠手上的信物,上前一步,将信物呈现在苏玉伶和众人面前:“那三妹,我想请你告诉我,为何上次刺杀我的杀手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

“还是说”苏月娄顿了顿,在场的人都静了,苏月娄的声音又钻进众人的耳朵:“你和杀手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不是!”苏玉伶见说不清楚,开始抵赖:“你诬陷我,苏月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遭了别人怨恨,所以才遭人刺杀,你休想赖在我头上。”

“放肆!”见苏玉伶破口大骂,苏彦婉上前,一脚踹在苏玉伶的胸口上:“苏玉伶,谁不知道现在你是拔了毛的鸡?如今四王府的人都不待见你,你还赶来苏府撒泼放肆?!”

“别人忌惮你四王妃的身份,我可不怕!”苏彦婉不依不饶:“当初就是你娘害死我娘的,你和你娘两个贱人,永远欠我的!”

“将四小姐拉下去!”在府门口打闹不成体统,苏将看不过去了,便让人将苏彦婉拉走。不过苏彦婉的话倒是让在场的人想到了一桩旧事苏彦婉的母亲便是陈氏害死的。

想到这里,苏齐章对苏玉伶便没了最后的怜悯。

“四王妃。”张氏笑着,看了看苏玉伶,又看向苏齐章:“依妾身看,老爷还是验一验四王妃的身份比较稳妥。免得混淆了苏家的血脉。”

苏府脸色沉重,转身朝着前厅走去:“验!”

只是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当着其他街坊的面儿,张氏照例打发了些糖果,将那些看热闹的街坊哄走了。

此刻前厅的氛围异常沉重,苏父面前摆放了一只茶杯,匕首划过拇指,苏父的血便滴在了茶杯中。

苏玉伶也有恃无恐,可当她拿起匕首,正要割破自己的拇指的时候,眼角瞥到了手背上的一条伤痕。

这是前些天苏月娄来暮王府,她在书房外听到了苏月娄和梁玉霄的谈话,冲上前厮打,被玉珠弄伤留下的伤疤。

难道说

苏玉伶的刀还没有划下去,眼睛就看向一旁镇定坐着的苏月娄,还有她旁边站着的玉珠。苏玉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将手中的匕首扔得远远的:“这血我不验了。”

“呵!”听了苏玉伶这话,一边的李姨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四王妃,这件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说你与安少爷的血不相容,那必定是你,或者安少爷其中一个有问题。”

“现在无凭无据地,总不能说是安少爷不是苏家的血脉吧?!”李姨娘呛声。

“随你们信不信。”此刻苏玉伶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她心虚地说道:“言尽于此,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苏父现在哪里肯放她离开“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挑起,如今没个结果,你想离开?”

“父亲。”苏玉伶望着苏父:“我是四王妃,我不愿意,你也敢让人动我吗?”

这句话听在苏齐章耳朵里,显然是威胁。

“来人。”苏齐章一句话,底下的人便会意,将苏玉伶押上前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挣不挣扎,匕首一动就划开了她的大拇指。

血滴在茶杯里,并不相容。

“哎呀!”张氏大惊:“老爷”

苏齐章脸色黑成了锅底,想到自己曾经宠爱过多年的陈氏,在多年之前就背叛了自己,苏父的双眼有怨恨,又愤怒:“陈若丹,陈若丹!你这个蛇蝎妇人,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父亲。”苏月娄看向苏齐章的眼满是心疼。

苏玉伶却十分恐惧。要知道,她虽然庶出,可自小也是受尽宠爱。哪怕她在暮王府再不得宠,只要她愿意向苏父服软,苏家也会是她最后的庇佑。

可若是她不是苏家的血脉,那一切都没有了。

“爹,爹”苏玉伶看着苏父骇人的目光,不住往后退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爹,您听我说,一定是她们她们”

苏玉伶的手指向苏月娄,又指向张氏、李氏、苏彦婉、苏君安:“她们合起伙来陷害我的!”

说着,苏玉伶就要往外跑去。

“拦住她!”苏父一声令下,苏府的家丁都朝着苏玉伶包围过来。苏玉伶行事乖张,从前在苏府就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众叛亲离,下场可想而知。

“爹,爹,不是这样的!”苏玉伶被下人们抓住了,仍旧不断地挣扎着:“我怎么会不是您的女儿呢,一定是他们有心害我,才这样的。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将她”

“爹!”苏齐章正要发落,想将苏玉伶乱棍打死,冷不防被苏月娄打断了。

苏月娄上前跪下:“爹,不论她是不是苏府的血脉,她如今都是四王妃。若是爹私下处置了,难免会打了暮王爷的脸。”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情愫

苏父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又看了看苏月娄。苏月娄说得很中肯。

“月儿。”苏父淡淡地喊了一声。

“是啊,老爷。不如将三小姐将四王妃逐出府去,以后她是死是活,都与苏府无关。”张氏在一旁说道。

苏月娄此举,的确是为苏父考虑。前朝与家庭息息相关,这些事情若是处理不当,传出来难免落人话柄。

再说苏玉伶做了苏府十几年的女儿,父亲真的忍心吗?

“来人。”在苏月娄的劝说下,苏父做了决定:“将苏家三小姐苏玉伶从族谱中除籍。任其出府,往后她是生是死,都和我将军府没有干系了。”

“爹。”苏玉伶听了,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她如今,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苏齐章并没有理她,挺直了腰杆,从前厅出去了。

苏玉伶从苏府出来,一路上都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她不是苏府亲生女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怕是过不了多久,梁玉霄也会知道了吧。

先前梁玉霄忌惮她是苏家子女的身份;苏府忌惮她四王妃的身份,她再不得宠,也能从中找到两方的平衡,所以别人再看不上她,也得叫她一声四王妃。

现在,她苏府回不去了,或者,还有些暮王府的杀手在追杀她呢!

“王妃。”苏玉伶正难过地流眼泪,小五在一旁为她递上了帕子:“不管怎么样,还有奴才陪你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酒家,小五便跟苏玉伶交代了几句,出门去买些吃的。

当然,小五此时还有别的事情。他记得苏月娄说过的,等到时机成熟了,他就可以去暮王府递上一封密函。

小五飞快地跑到了暮王府,见到门口看门的小厮,递上了一封信:“大人,这是四王妃派我送来的,劳烦你转交给殿下。”

说完,小五便跑开了。

苏玉伶这个王妃虽说做得实在窝囊,可是下面的人不敢不听,于是就将那封信递了上去。彼时梁玉霄在书房刚听说了苏玉伶不是苏家血脉的消息,正气得捶打桌子出气,就有人上前递信:“王爷,夫人送来的信,说是给您的。”

“她?!”梁玉霄将信接过,想到苏玉伶这几次的败事有余,气得一把把书信掼在了书房的桌子上:“她还敢些什么东西回来?又是什么拙略的害人把戏?!”

经过了这些事情,梁玉霄恨不能早些便将苏玉伶结果了。如今让鹏宣去找了苏玉伶好多次,都是败兴而回。

梁玉霄生了会儿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将那封信打开。只见信上只写了简简单单两句话:苏玉伶非苏家血脉,在如云酒家。

梁玉霄气血上涌了:“鹏宣!”

苏玉伶还在如云酒家独自流泪,一队身着便衣的人就匆忙赶了过来,在酒家掌柜那里问到了苏玉伶现在的住所后,几人上去,为首的人一脚踹开了门。

“四王妃。”为首的人眼神阴鸷,如鹰盯着猎物一样盯着苏玉伶。

“鹏鹏宣!”苏玉伶见到来人后,立马从床上起来,瑟缩地退到房间的一角:“是四殿下让你来的,还是”。

“末将是来接你回王府的。”鹏宣一点点靠近苏玉伶:“王爷说了,王妃总是惹事,要带回去的。至于是死是活”

鹏宣说着,慢慢靠近苏玉伶,将手中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不重要的。”

苏玉伶哪里拗得过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鹏宣堵住了嘴巴。那药丸干巴巴地咽下,苏玉伶的肚子便痛了起来,没一会儿,苏玉伶就倒地失去了知觉。

“王妃?”鹏宣碰了碰苏玉伶的脸,没有知觉了。鹏宣又替苏玉伶擦干了嘴角的血迹,将她的尸体背了起来。

“大人。”正在这时,鹏宣旁边的下属开口:“这小厮也该杀了。”

他指向的是一旁看着苏玉伶死的小五。

“杀!”鹏宣轻飘飘落下一句话,就将苏玉伶背起,走出了那间房。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原本他们是不屑杀一个奴才的。不过这个奴才见过他们暗杀苏玉伶的场景,是留不得了。

一个暗卫上前,手掐住了小五的脖子,将无力反抗的小五提到了半空。

“砰!”正在小五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有人破了窗进来,一剑将那暗卫的手臂砍伤,逼得他放开了小五。

红娇从前是被当杀手训练的,比起寻常暗卫更胜一筹,如今在如云客栈,打趴了一片梁玉霄的手下,又将小五救走了。

红娇将小五带到了仙云阁,小五再次见到了苏月娄。

“二小姐。”小五看了看苏月娄,又看了看红娇,明白过来是苏月娄找人将她救下了:“如今,四王妃已经死了”。

“如今丁香的仇也已经报了,小五死而无憾,小姐!”小五看着陈氏死了,又看着苏玉伶死在他面前,已经心满意足了。

“活着不好么?丁香已经死了,你也替她报了仇,以后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可可奴才”

“小五,你愿不愿意再帮我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成了以后,我会给你银子和田地,以后安安稳稳地娶个媳妇,过一辈子。”

“小姐。”小五心下感动。原本想着,杀了苏玉伶,必然要豁出自己的性命的。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便不用做。我照样会给你银子和田地,保你一世安稳。”苏月娄说道。

“不!”小五朝着苏月娄跪下:“若不是二小姐,丁香的大仇便不得报,所以无论小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去做。”

“好。”

苏月娄将小五安排在了顾家成衣铺,一来小五能与秦歌做个伴儿,二来顾家成衣铺人多势众,即使梁玉霄发现了什么,也不敢轻易对顾家成衣铺的人动手。

如此这般,苏月娄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次日睡到了日上三竿,青绾和昀湘才来伺候她梳洗。

苏月娄远远地朝着窗外望了一眼,窗边竟摆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矮树紫玉兰,散发着淡淡的玉兰香。

苏月娄深深地嗅了嗅,又往前,用手碰了碰那粉雕玉琢的花瓣:“这花儿开得真好,如今府里的花匠水平越来越好了。”

“小姐。”青绾笑吟吟地说道:“这可不是府里的花匠送来的。”青绾笑着伺候苏玉伶梳洗:“这是六殿下今早派人送来的。”

“六殿下吗?”苏月娄想到他,脸蓦地红了。

“是呢。”青绾将梳洗的水端出去:“今早六殿下来过,说是新得了一盆宫中培育的玉兰,就给二小姐送来了。”



“要说啊,四殿下对小姐是真好,早上六殿下来,见小姐还在睡着,便让我们都不必吵醒小姐。人家默默将花放到窗上,又离开了。”

这等等!苏月娄好像明白过来一个问题:“早上六殿下怎么进来的?”

“翻窗。”这时,红娇也进来了。现在苏月娄的安全,都是红娇在负责的:“六殿下是皇子,奴婢拦不住。”



苏月娄看向那盆姿态万千、粉雕玉琢的紫玉兰,心里乐开了花儿:“真好看呀。”

正在这时,外面似乎有点响动,红娇听觉灵敏,当即警觉:“谁?!”

红娇猛地推开门,苏月娄迎面看过去,竟然是六殿下。

“民女参见六殿下。”苏月娄上前,对着梁子邺拜了一拜。

“不必多礼。”梁子邺站在原地,似乎有点腼腆:“月儿,这花你可喜欢?”

“喜欢。”苏月娄点点头,两人又不知道说点什么,一时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哦!”昀湘好似想到了什么:“六殿下是不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上午?奴婢去给您奉茶。”昀湘说着,拉着还在朦胧中的青绾走了。

“奴婢还要负责小姐的安全,今早奴婢还没有巡逻过呢。”说着,红娇也走了。

“青绾,昀湘,玉珠。”苏月娄娇嗔地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却没一个人理她。霎时间,诺大的院子只剩下她和梁子邺两个人。

“四殿下,咳咳”苏月娄轻咳了两声:“谢谢你前面救我,也谢谢你的玉兰,我”

“你如今也快过了十四了,对不对?”猝不及防地,梁子邺说出一句话来,让苏月娄脸红心跳。

“是快了。”

“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梁子邺站在苏月娄不远处,说道:“我是说,如今你是将军府的嫡女,又有这样好的资本,如今提亲的人,都快将门槛踏破了吧?”

“算是吧。”今天尚且不知,就在昨天,苏玉伶闹过一场后,还有几个上赶着来提亲的,有当今朝廷的贵公子,也有才华横溢的书生,不过无一例外,都被苏将婉拒了。

“不过,如今爹爹和哥哥疼惜,所以我不是那么着急嫁的。我如今也没什么中意的人。”

梁子邺慢慢走到苏月娄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拂了拂苏月娄的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五告发

梁子邺弄得苏月娄脸上痒痒的:“我大概是有的。”

红娇和青绾昀湘趴在门边偷听,苏月娄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他是要表白了吗?他?

“六殿下仪表堂堂,又出自皇家,喜欢的姑娘也一定是十分优秀的官家女子了?”苏月娄抬头,望了望梁子邺。

“嗯,她很漂亮,也很好。从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梁子邺望着苏月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受了欺负也只会躲在花园里哭,让人心疼。”

“她如今也学会自保了,只是,若她心机算计,将曾经的敌人一个个打入地狱,你还会喜欢她么?”

“喜欢。”梁子邺望着苏月娄,又上前一步:“我知道她对自己的人是温柔的善良的,对敌残忍,是一种生存本能。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我都喜欢。”



“月儿,再等等我,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我就十里红妆娶你,好吗?”梁子邺开口。

苏月娄心下一阵甜蜜还不等她回答,梁子邺就将苏月娄搂着,轻轻一吻覆盖了上前。他怀抱依旧那么暖,让苏月娄感觉到心安。



“砰!”梁子邺吻了苏月娄,外面的三人按捺不住,一不小心推搡之间挤坏了门框,三人跌在了门口。

“呼”苏月娄吓了一跳。

“月儿,你先在家,我晚些再来看你。”梁子邺说着,转身要走。此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仙云阁的房梁上坐着一个看客。

他也看到了两人刚刚亲吻的画面了,此刻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苏月娄答应了一声,梁子邺才离开了。

“哟!小姐,六殿下向您表白啦?”

“六殿下仪表堂堂,咱们二小姐亭亭玉立,正好凑成一对儿呢!”

“是啊,六殿下还未娶亲,对小姐也关心得很。”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着,弄得苏月娄脸更红了。

“多嘴!”苏月娄埋怨了句,转身回了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如今张姨娘怀着身孕,可别因为其他的事情惊动她啊。”苏月娄说完,就将房门关上了。三人也就下去,各忙各的事情了。

苏月娄进了房门,正看着窗边那盆开得正艳的紫玉兰出神,冷不防背后出现一个人:“如今,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啊”红娇不在,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个不速之客。苏月娄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转身就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你”是梁玉霄,此刻他已经到了她面前。

“苏月娄,我上次还说,要让你当暮王府的王妃,你也不曾拒绝。怎么,这么快就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我”苏月娄仰望着近在咫尺的梁玉霄,心里涌起了一股浓浓的窒息感:“你真可笑,我何时说过要当你的暮王妃了?!”

“上次,暮王府的书房。你说是苏玉伶横在中间,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她了,怎么?你想反悔?!”

苏月娄的记忆翻到前些天的暮王府书房,那天是为了去取苏玉伶的血,至于说的那些话,无非是些让苏玉伶暴怒的由头罢了。

再说,她从来不曾答应过梁玉霄什么!

“笑话。”苏月娄尽力离梁玉霄更远了些:“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识相的话赶紧滚出苏府,否则我就要喊人了!”苏月娄威胁到。

“你真无情啊。”梁玉霄上前一步,双手撑着桌子,将苏月娄环在胸前:“怎么,上次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刺激苏玉伶的?现在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喜欢梁子邺?”

“砰!”苏月娄对梁玉霄的靠近反感到了极点,趁着梁玉霄不注意,拿起一旁的茶杯,猛地掼在了地上。

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月娄望着梁玉霄也有了底气:“你尽管留在这里,不消片刻,我的侍女也就来了。”

果不其然,苏月娄的话音刚落,红娇就赶了过来:“小姐。”

红娇猛地推开门,就见到苏月娄靠在桌边,地上还有一只碎裂的茶杯。房里的帷帐还在微微翻动着:“小姐,刚刚有人进来过?”

“一个登徒子。”苏月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算了,他总归也不能将我怎么样。”

苏月娄在仙云阁百无聊赖,没过多久,就听到一个京都的大新闻:苏家三小姐并非苏府血脉,曾主谋残害苏家嫡女,为人善妒,离开暮王府多日不见踪迹,已被除去王妃身份。

京都的人描述得绘声绘色,想必是真的了。

“小姐。”青绾和昀湘跟苏月娄说了这件事情,青绾还替苏玉伶感到可怜:“要奴婢说呀,这个四殿下当真薄情。如今苏三小姐已经被苏府除了族籍,对谁都没有威胁了,四殿下又何必还要搞得如此难堪呢?若是任由她在府里,就当养一个闲人,说不定还能博个美名。”

可惜呀,青绾昀湘都懂得的道理,梁玉霄却是不懂的。不过其中的各种曲折,青绾昀湘却是不知道的。她们恐怕都还不知道,苏玉伶名义上是失踪,实际已经死了。

不过,想来不久后,京都的人都会知道了。

苏月娄淡淡喝了一口茶,前世自己当真爱错了,帮错了人。如今苏玉伶的下场,不正是自己前世的下场吗?

辰时,醇亲王府。

梁一辰正准备去上朝,打开了春亲王府的大门,冷不防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拦了路:“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啊!”

“何事?”梁一辰退了两步,躲得远了些,才问道。

“奴才是四王妃身边伺候的,昨天下午,奴才和王妃在如云客栈,奴才眼睁睁见到几个黑衣人,将四王妃杀害了。”

“有这等事?”梁一辰震惊。他也知道苏玉伶并非苏府血脉,而且已经被暮王府除掉王妃头衔的事情。

不过苏玉伶遇害,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小五抽抽搭搭,将事情道来:“如今四殿下只以为我家小姐失踪,还将她除掉了王妃的名号,想来四殿下并不知道王妃已经遇害的事情,小五替王妃感到委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求我四哥?”

“四殿下如今忙,奴才在暮王府外跪了好久,也没有见到他。”小五朝着梁一辰磕头:“还请王爷发发善心帮帮忙,即使我家小姐不是苏家血脉,不是暮王府的王妃了,奴才也想要为她沉冤昭雪,查清那些杀害她的人,还她一个公道。”

“既然如此。”梁一辰略一思索,坐上了轿子:“我还得去上朝,你便跟着我吧,到了宫门口,你便能见到四哥了。”

“暮王府的家事我不便管,有什么要说的,你见到我四哥说出来便是。”梁一辰回答道。

“是,谢谢王爷。”小五谢了恩,才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梁一辰的轿子后面。

正是清晨,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地来,只是天色还早,午门口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梁一辰也到了,下了轿之后,便对着小五说道:“就是这里了,我四哥平常没这么早上朝的,你再等一会儿,估计他便来了。”

“是,是!”小五点头答应之后,就站到了午门的一旁。

寻常午门肃穆,是不能让这些丫鬟小厮随意站的。不过是八殿下带来的人,也便另当别论了。

过了一会儿,上朝的人越来越多,小五眼巴巴地张望着,就见梁玉霄也到了午门口,下了马车。梁玉霄身后,还跟着他的贴身侍卫鹏宣。

到了午门口,梁玉霄正要和鹏宣分别,进宫去,冷不防小五蹿出来,一下子拉住了鹏宣的衣袖:“是你!是你!”

鹏宣见眼前的小厮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急忙甩袖子,想将小五甩开:“哪来的小厮,这样无理。”

“是你杀害我家小姐的!”小五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在场的官员们的目光:“是你!”

小五的双眼又看向了梁玉霄:“王爷,难道是你,是你嫌弃王妃不是苏家的血脉,所以才派你的侍卫杀了她吗?”

“你口口声声说她失踪,将她的王妃头衔摘除。可是背后下黑手的就是你啊!”

“你这小厮,好生无理。”梁玉霄愤怒地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官员,十分尴尬地朝着他们笑了笑。

周围的官员越来越多,见了这一幕也不赶着去上朝,都停下来看热闹了。

“八成是个疯子。”梁玉霄为了斩草除根,吩咐一旁的鹏宣:“鹏宣,将他拖下去,省得在这里乱说话。”

“王爷!”小五见鹏宣要来捉他,于是四下逃窜,在官员之间左躲右闪,一边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

那些官员都是朝廷重臣,鹏宣也不能对他们无理,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午门外吵吵闹闹的,仿佛一场闹剧。

“王爷!”小五见官员们围得差不多了,又冲到了梁玉霄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表明心迹

小五猛地跪下:“你让鹏宣杀了四王妃,如今,还要将奴才杀人灭口吗?”

“四王爷,他发了疯,看来得将他带回王府。”鹏宣上前解围。

“嗯。”鹏宣说着,上前就要将小五带走。

“四殿下。”正在这时,人群中走过来一个人,是苏将:“我听这小厮说,十四殿下派人杀害了四王妃的?!”

苏玉伶虽然不是苏家血脉,可苏将从前与陈氏也有些感情。无论是不是,苏将都不忍心苏玉伶如此遭人践踏。

“苏将,疯子的话信不得。”梁玉霄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口,作为借口。

“你叫什么名字?”苏将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五,问道。

“将军,奴才名叫小五,之前是在紫东苑伺候的。后来陈姨娘去世后,奴才才跟了小姐的。”

“将军!”小五一直磕头“奴才是亲眼见到小姐被四王爷身边的这个人杀害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虽说她如今不是苏家的小姐了,可是将军从前,也是爱过陈姨娘,疼过小姐的。还请将军看在小姐往日的好儿上,还小姐一个公道。”

“四殿下。”苏将望着梁玉霄:“老夫看他头脑清醒,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莫非是四殿下做了亏心事,此刻羞于承认,才想将小五带走?!”

“老将军。”梁玉霄皮笑肉不笑:“不知道您将苏三小姐从苏家的族谱除名,是否念过她一点好?如今是要替她打抱不平吗?”

“她不是我的女儿,这是事实。”苏将的眼与梁玉霄对视,终究是梁玉霄败了一筹:“不知道四殿下杀害她的传言,是不是事实。”

“至于真相如何,只有请当今皇上定夺了!”

最终,小五跟在苏将身后,一起进了金銮殿。

国事商讨之后,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就在大家都要离开的时候,苏将上前:“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梁宣帝一挥手中的折扇:“讲!”

“上来。”苏将一声喊,小五就战战兢兢上前,朝着梁宣帝拜了一拜:“奴才参见皇上。”

“你跟皇上讲讲你看见的事情。”

“是。”小五跪在天子脚下,一语惊起千层浪:“奴才看见,四殿下的属下杀了四王妃!”

在场的官员都哗然了。

“父皇,儿臣没有。”梁玉霄上前辩解道:“她已经失踪了多日,儿臣这些天都没有见过她。说不定,这是苏将对儿臣心怀芥蒂,故意让苏府的人来诬陷我呢。”

梁子邺也在人群之中,见到这样的情况,不动声色地朝着后面退了退,又跟角落的一个太监说了什么,那太监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大殿。

“你胡说!”苏将听了梁玉霄的话,也气不打一处来:“京都的人都知道,苏玉伶如今已经被逐出了族谱,非我苏家的人,老夫何必还要替她说话?”

“老夫实事求是,还望皇上明察。”苏将拱手作揖。

苏玉伶还是王妃的时候,就因为蔷薇蛊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梁宣帝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可到底顶着个四王妃的头衔,也不好草草处理。

思考良久后,梁宣帝才将目光投向梁玉霄:“暮亲王,你说苏玉伶失踪了多日,不曾回暮王府了是吗?”

“是!”梁玉霄义正言辞:“苏玉伶无故离府多日,已经犯了七出之罪,儿臣休了她也在立法之内。只是这是家丑,所以儿臣不愿宫中人尽皆知,没有及时进宫上报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好。”梁宣帝又将目光转向小五:“你说说,苏玉伶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

“如云客栈。”小五恨恨地望着梁玉霄:“奴才是亲眼看见四殿下的属下喂了我家小姐一颗毒药的。不消片刻小姐就毒发身亡了。”

“笑话!”梁玉霄此刻并没有丝毫的胆怯:“本王若是真杀了她,又如何会留下你这样一个祸患。”

“四殿下的侍卫原本是想杀了奴才的,是奴才拼死挣扎。后来一个神秘人出手,才救下奴才,让奴才免遭了贼人的毒手。”

底下还在争论不休,梁宣帝却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争争吵吵,也总没有个结果。

“父皇,儿臣建议。”这时,梁子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不如去如云酒家看看,或者去暮王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梁子邺与梁玉霄电光火石之间对视了一眼,双方剑拔弩张,终究是梁子邺更胜一筹。

“苏玉伶是暮王府的下堂王妃,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今日的事情传到民间,岂不坏了四哥的清白?”

“如此,有道理!”梁宣帝点点头:“苏将。苏玉伶曾经是苏家的人,这件事情,就交给你着手去办了。”

“是!”苏将领了命令,退朝后就带着四殿下、六殿下、小五,还有几个侍卫,一干人等急急忙忙赶往如云酒家。

原本酒家的掌柜唯唯诺诺,结果听说是皇上派来的人,便一一吐露了。

前些天是有一队人马来过的,急匆匆地去了二楼的房间找一个姑娘。出来的时候,鹏宣的背上正背了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地趴在鹏宣的背上。鹏宣如今也在梁玉霄的身后,只一眼,掌柜就将鹏宣认了出来。

“四殿下,你还有何话说?”原本以为梁玉霄已经无话可说了,谁知道他指了指苏将的鼻子:“苏将,本王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你的计谋?!”

“前两天本王是让鹏宣处理过一个府上不知检点的丫鬟。怎么,这就是你们拿来陷害本王的理由吗?”

“四哥说前些天你们带回去的,是暮王府的丫鬟?”梁玉霄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落入梁子邺的圈套。

“是。”梁子邺笃定地答道。

“既然如此,想必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不如,我们去四哥的府上看看吧?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帮您证明清白,想来四哥不会拒绝吧?”梁子邺将话说得漂亮,让梁玉霄没有还嘴的余地。

“好,六弟,要是你查不出来什么,可别怪四哥认为你别有居心了。”梁玉霄与梁子邺呛了声,又一起赶到暮王府去。

原本梁玉霄想着,找一间丫鬟曾经住过的房子,随便指认指认便算结束了。如今苏玉伶的尸体已经被鹏宣半夜拉去乱葬岗埋了,只要苏玉伶的尸体找不出来,他们便死无对证。

哪知道一推开家门,就看见几个仆人上前,朝着众人拜了拜:“奴才,奴婢参见大人。”

“什么事情惊惊慌慌的?四殿下,你家一向这样没有规矩吗?”从苏玉伶的事情过后,苏将一直看不上梁玉霄了。

“大人,王爷”那丫鬟跪着爬到梁玉霄身边:“我们在客房发现了一具死尸。”

梁玉霄心下觉得不妙。还没有动身,苏将和梁子邺、还有刑部的大员就已经率先朝着丫鬟所说的那间客房走去了。

推开门,一股死气扑面而来。梁玉霄站在几人身后,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是苏玉伶的。

“快去请仵作来。”刑部的官员上前,确认了下尸体,立即对着苏将和梁子邺作揖道:“两位大人,苏玉伶并非卖身的奴才,加上是前王妃,所以兹事体大,为了查明真相,还请大人移步别苑,这件事情,就交给刑部吧”。

“好。”梁子邺和苏将这才离开了。

梁子邺和苏将也是朝廷大员,即使是暮王府也不敢明面上怠慢。于是将他们请到了正殿喝茶。

梁玉霄还在为苏玉伶尸体的事情焦头烂额,这边苏将也有些伤感。虽说苏玉伶不是苏将的血脉,可如今看见她死了,苏将心里也忍不住难过。

“苏将是否在为苏玉伶伤感?”梁子邺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始终在苏府待了十多年,想必总还有些情分在。”

“哎”苏将叹了口气:“虽说陈氏有错,可孩子无辜。如今想起来,倒是老夫有些无情。”

苏将想起那日,将苏玉伶逐出府,苏玉伶伤感绝望的眼神,就有些懊恼。

他也不曾想到,苏玉伶除了苏府不久,就会遭了别人的毒手。

“这原本就不是苏将的错。”梁子邺岬了一口茶:“若是四王妃前四王妃,用蔷薇蛊谋算得苏家二小姐丢了性命,怕是苏将会更自责?”

“月儿?”苏将想到苏月娄,悲伤沉寂的脸上总算浮现了点笑容:“她跟她娘一样,是个好姑娘,不像玉伶。”

“晚辈也深有感觉。”梁子邺望着苏将:“听说最近来苏府替二小姐提亲的人都快要踏破了门槛儿,不知道苏将有何打算?是否有中意的人选?”

“呵呵!”苏将望着梁子邺一笑:“六殿下是吃味了?”

“可老夫,并没有在提亲的人中见过六殿下的身影啊。”

“实不相瞒。”梁子邺说到苏月娄,神色也认真、温柔了许多:“苏将,晚辈对月儿是真心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六殿下前来

“如今朝堂看似一片平静,实则风起云涌。月儿的样貌,家世都挑无可挑,在朝堂上,有不知道多少的富家公子将她当成了炽手可热的香饽饽,在等着算计她呢。”

“如今乾坤未定,晚辈怕害了月儿,所以迟迟不敢提亲。可也不愿她所托非人,最后落得一个不好的结局。”

“王爷这话”苏将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将!”梁子邺说着,竟从椅子上起身,朝着苏将跪下了:“晚辈知道,与晚辈的几个兄弟相比,晚辈不是最优秀的。可是晚辈为了月儿,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给她一个安全完整的家。”

“还请苏将成全,在晚辈没有进棺材之前,务必不要将月儿许给其他人。”梁子邺的眸光黯淡了片刻:“除非除非她自己愿意。”

这些话,梁子邺面对着苏月娄是说不出口的,也只有面对苏将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哈哈哈!”苏将将梁子邺扶起来,眼里的赞许毫不隐藏:“想不到你对月儿有这样的心思,你倒是跟老夫说说,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宝贝女儿动心的?”

是在前世。梁子邺看到一个被欺负了躲在花坛后面的小姑娘,那时候,他便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梁子邺答道:“在花园边,晚辈见她蒙着面纱,一个人出神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哈哈哈,老夫若是不成全你,恐怕月儿也会有意见吧?”关于之前梁子邺和苏月娄的事情,苏将也略有耳闻。若不是梁子邺三番两次救下苏月娄,恐怕苏月娄就被陈氏曾经的相好给害了。

“那”

“苏将、肃王爷!”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对着两人拜了拜:“仵作来了,如今也验出了结果来。”

“哦?”两人听了,一前一后地从正殿出来,赶到发现苏玉伶尸体的客房。

“怎么回事?”苏将问道。

“回将爷。”仵作行了礼,才答道:“这位妇人是中了鹤顶红死亡的,距离现在已经死了两三天,死后还曾被人埋入土里,所以身上带了些泥土。”

“死亡时间”仵作有些受惊吓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梁玉霄,还是如实说道:“与那位奴才供认遇害的时间相同。”

如今证据确凿,梁玉霄想来是无话可说了。

“四殿下。”苏将看向梁玉霄。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苏将庆幸嫁给他的不是自己的嫡女血脉苏月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无话可说!”梁玉霄站在原地,撰紧了拳头。也许是他大意了。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设计了他的是谁。

“既然如此,四殿下谋害前皇妃已属事实,那老臣就回宫复命去了。”苏将看向一边的梁子邺和刑部官员。

“周大人,六殿下,劳烦你们随老臣,带四殿下走一趟了!”

哪怕梁玉霄再不受器重,可他是皇子,宫中人人都敬畏。如今他杀害苏玉伶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各宫去。进宫的时候,四处的宫女太监都赶来看热闹。

“岂有此理!”尚书房内,梁宣帝听说了梁玉霄的事情,龙颜大怒:“朕以为你善良知事,谁知道,你这逆子竟如此歹毒!”

“你若不喜欢她,就算养在府里也无不可;就算你要休她,大可以与朕商量,何必如此糊涂呢?”

“父皇。”梁玉霄跪在冰凉的地上,一时找不到措辞:“儿臣知罪,儿臣糊涂,竟犯下这样的大错,儿臣甘愿领罚。”

原本以为梁玉霄会辩解,会将大多的过错都推到苏玉伶身上,梁宣帝憋了一肚子气要发呢。结果梁玉霄轻飘飘地承认了罪行,竟然让梁宣帝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了的感觉。

“算了。”梁宣帝摆摆手:“这件事情朕知道了。朕无心管你的破事。你在宫中的职务也不必做了,其他的,你问问苏将想怎么处理吧,苏将曾养育苏玉伶十多年,这件事情,他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原本停了宫中的职务,梁玉霄便觉得十分沮丧了;现在,梁宣帝竟然说要将他交给苏将处理。

苏将那么恨自己,若是让自己给苏玉伶抵命难不成

“四殿下。”察觉到梁玉霄的目光,苏将不满地乜了梁玉霄一眼:“你如今知道畏惧了。当初杀害苏玉伶的时候,又如何没有畏惧呢?”

按理说,除了卖身的奴隶外,杀了百姓,就是要杀人偿命的。苏玉伶就在百姓之列。可梁宣帝显然不想梁玉霄为苏玉伶偿命,所以还算手下留情。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苏将了。

“苏将,这件事情,你说怎么处置他,便怎么处置。朕绝无怨言。”梁宣帝大手一挥。话是这么说,可圣意难测,若是真的从重发落梁玉霄,那苏将以后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好!”苏将说着,转身出了尚书房,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刀剑,持剑进了尚书房。

“苏将,你”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苏将却不为所动,将剑拿到尚书房,抵在了梁玉霄的脖子上:“四殿下,你罪有应得,如今证据确凿,你如何向苏玉伶谢罪?”

“苏将发落,即使当场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梁玉霄不是不害怕,他是在赌,赌苏将不会当场杀了他。

“哈哈哈哈哈!”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苏将大笑着:“那么,我要你将苏玉伶以王妃的名义、礼制下葬,要你在她的坟头守丧十日,你能做到吗?”

梁玉霄跪了好久,才朝着梁宣帝磕头:“好。”

毕竟父女一场,即使将苏玉伶逐出了家门,却始终还是有从前的情分在。这些东西,已经是苏将能给的最后的仁慈了。

从宫里出来,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苏将回到苏府,远远地,就看见张氏在门口等着他。

“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年近半百的老将军,见到张氏在风口等着,立马上前搀扶着她进门。如今张氏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了,更加马虎不得。

张氏望着苏将,心里只觉得甜蜜:“老爷,妾身在等着您呢。今日府里的姨娘小聚,妾身想等您一起去。”

“好!好!”苏将点头,搀扶着苏将进去。府里的人小聚赏花,在场的有各个姨娘,还有府中的小姐。

苏月娄也在其中,见到张氏走来,立马和苏向薇上前去扶她:“姨娘!父亲!”

“娘!”苏向薇也上前。如今她长开了,虽然还总是怯生生的,但是她生得漂亮,倒有一种芙蓉泣露的美感。

“哎哟。”看见张姨娘,底下的李姨娘、肖姨娘等人也纷纷迎了上来,迎接老佛爷似的将张氏和苏将迎了过去。

“哎哟,娇气什么?”张氏在苏将旁边坐下,羞得用手帕捂了捂嘴:“想我原来也怀过孩子的,如今倒是越发金贵了?”

“那是。”苏月娄笑了笑,接了话:“姨娘如今怀着孩子,我们都盼着是个男孩儿呢。再说了,姨娘如今掌家辛苦,自然应该得到尊敬的。”

“呵呵呵”张姨娘笑了笑,伸手在苏月娄的鼻尖刮了刮:“我就是喜欢二小姐这样的性子,要是向薇能像姐姐一样,活泼些,我就开心啦!”

“哈哈哈哈”苏将见了眼前的一派祥和,眼底也有了几分笑意,一扫刚才在宫中的阴霾:“向薇文静,月儿活泼些,倒是相得益彰。”

“是啊,二小姐和五小姐都长得漂亮,性情也是极好的。”肖姨娘笑吟吟地开口:“五小姐还小些,若是再长大些,怕是跟二小姐一样,求亲的人都快要踏破门槛儿了呢。”

“是啊是啊,就像二小姐。”李姨娘在一旁笑着:“我还听说,昨儿还有几个求亲的呢。”

苏月娄脸红了:“各位姨娘,月儿还想留在父亲和姨娘身边几年呢,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都乐了。

“月儿,我可是听说”正在这时,她们都安静了,张氏开了口:“那朝中的六殿下,是喜欢你的?”

张氏的目光落在苏月娄脸上,将她看得火辣辣的。

“也没有的”苏月娄脸红了:“只是有几次遇到危险,恰巧他救了我而已,哪有说的那么”

“我见六殿下是极好的。”另一个姨娘也附和道:“跟那个四殿下不同。六殿下是当朝的宠妃所生,而且文韬武略,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春闺梦里人呢!二小姐,若真是有这么一回事,你可得把握住了。”

“哪有”苏月娄害羞。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苏向薇神色黯淡了些。

“老爷!”苏将正吃着糕点,冷不防一个下人前来禀报:“六殿下来府中了,说是新得了一块美玉,想要送给您。”

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子,七嘴八舌的姨娘们聊得更加起劲儿了。姨娘们一味鼓动着苏月娄去见见六殿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完结

苏月娄害羞,若无其事地剥着瓜子儿:“我与六殿下清清白白,可不是姨娘们想的那样。”

苏将起身去见客。苏月娄在众目睽睽下,索性大大方方坐在原地嗑瓜子儿。毕竟六殿下是皇子,不能妄议过多,聊着聊着,姨娘们就把话说到其他地方了。

譬如今年的螺子黛啊,府里的花儿啊,宋相家那个总也嫁不出去的姑娘啦

苏府的后花园里,姨娘们谈心的谈心,姑娘们说话的说话,几个更小的丫鬟也放了假,在一边踢毽子,好不热闹。

这样的热闹中,无人注意到一个姑娘不动声色地溜出了后花园。

苏将来了前厅,就见到了被家丁带到厅里等着的六殿下。经过上一次的洽谈,苏将心里也认同了梁子邺,于是上前:“六殿下!”

“苏将!”梁子邺身边站着贴身侍卫白,白手中捧着一樽蒙了布的雕塑:“本王近日新得了些玉石,想着苏将不爱字画,便拿过来,姑且供苏将把玩

“哦呵呵!”苏将点头笑道:“六殿下有心了。”

梁子邺一拂手,玉雕上的布就被揭开了。梁子邺大手笔,随手一件东西,都足以让人亮眼。

只见梁子邺送来的是一件翡翠雕成的白菜,底下是奶白的成色,上面是青绿的翡翠,撇开精湛的工艺不说,单是青白分明的翡翠,就是十分难得的。

“苏将,您对玉石多有了解,您看看,这东西是否能入得了将军的眼?”梁子邺笑着,整个人俊朗得如同清风朗月。

“哟!”苏将也是一愣:“六殿下,您真是大手笔了,这东西想必十分难得,如此不好,不好!您还是带回去吧,省得”

“哎?!”梁子邺没等苏将说完,出言打断了苏将的话:“苏将这样说就生分了。不说月儿,苏将也是当朝元老,晚辈给您送来字画儿或者玉石解闷儿,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是苏将看不上,就随意放着,权当它是一颗普通的白菜也不是不可以的。”

“哎哟”苏将也不好再拒绝:“如此六殿下破费了。”

“苏将。晚辈今日来,还想看看月儿。”说到苏月娄,梁子邺脸上不由自主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古人曾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晚辈从前不知道这是何滋味,如今算是尝到了。”

“晚辈知道,在未成婚之前,总要恪守些礼仪的,晚辈只远远看看她,也就知足了。”苏将正想措辞,梁子邺就先将苏将的疑虑打消了。

“哈哈哈,今日府中小聚,月儿在和府中的姐妹和姨娘说话儿呢。六殿下,您要不要去?”

“既然有府中的姨娘在,那晚辈去自然是不妥的,苏将。”梁子邺笑着朝着苏将点了点头:“晚辈远远看她一眼便好。”

梁子邺说完,转身出了前厅。

梁子邺出了前厅,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苏向薇。

“六殿下,你要成为我的姐夫了?”苏向薇淡淡问道,眼底有些忧伤,可她大概也是为苏月娄高兴的。

看来苏府的人都知道了呢。

“如今姐姐都快要十五了,你再不求娶,若是爹爹看上了其他人,你岂不是亏了?”苏向薇说完就跑开了。

“哈哈哈!”苏将也看到了这一幕,笑着走过去:“年轻人嘛,先成家再立业也不成问题的。”

总要问问月儿的意思。现在苏玉伶已经死了,梁玉霄也没有了实际职权,对他们来说的确构不成威胁了,可他还没有为苏月娄打下半壁江山呢。

听懂了苏将的言外之意,次日,梁子邺带了十里红妆,求娶苏月娄。

往日求娶的人总被拒,这次梁子邺去,就被苏父请去喝茶了。如今苏月娄也到了适婚年龄,若是她愿意

梁子邺还在前厅忐忑,谁知道这时候,红娇送来一个木瓜来:“六殿下,我家小姐给你送来了一个东西,若是你回的东西对了,小姐便答应你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梁子邺一笑,从怀中拿出昨日就准备送给她的一枚玉佩来:“将这个送给二小姐,你说说是不是对的?”

红娇看了看那枚玉佩,点了点头;“小姐说了,若是一枚玉佩,便是对的了。”

“好啊,好!”张姨娘拉着苏向薇走过来:“那我就先向二小姐和六殿下道喜了,到时候啊,恐怕姨娘的孩子也出世了呢!”

半年后。

张氏在苏月娄大婚前,生了个男婴。往常苏府只有苏君安一个嫡子,如今,府中又添了一个小壮丁呢。苏月娄抱着小娃娃爱不释手,张氏也打趣道:“二小姐蒙受六殿下喜爱,想来不久之后,我们会再收到二小姐的喜讯的。”

苏月娄被说得害羞,低头喃喃:“说什么呢,我还未嫁呢!”

“快了快了!”一边的青绾昀湘打趣道。

“二姐二姐!”这时候,苏彦婉领着苏向薇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制衣间将二姐的嫁衣做好了,你要不要先去试试?”

这是苏月娄今生的第一次凤冠霞帔,也是最后一次。

经过了之前的事情,梁宣帝已经不再对梁玉霄有信任了。如今梁子邺和苏月娄大婚,他也去了,他坐在房顶远远地看着,那喜轿进了肃王府的大门,只远远地看着,闷头灌了一口酒。苏月娄她就是从前总是出现在她梦里的女子啊。

酒过三巡,梁子邺进了房,在喜娘的喊声中轻轻挑起苏月娄的喜帕:“月儿”

苏月娄望着梁子邺笑得灿烂。原本她决定这一世都孤独一人的,可在梁子邺曾经从苏玉伶手中救下她的时候,她便有些心动了。见到他来求亲,总不至于拒绝的。

他从前世今生都喜欢、都守护的月儿,终于不再重蹈覆辙,终于被凤冠霞帔迎进了肃王府的大门。

梁子邺望着苏月娄,没来由地,他的心绞痛了一下章回先生说过的逆天改命,不得善终。

可是章回先生还曾让红娇从怀若谷带过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至于那些善终恶终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