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爱上腹黑将军 - xp1024.com
《重生之爱上腹黑将军》


第一章 醒来

云含之是被渴醒的。

她咽了咽唾沫,嗓子干得疼,心中暗自呼号,这个破身体一到春夏之交就闹情绪,时不时令她这个青春少艾、精力充沛的将门虎女在床上躺上几天。

实在是烦人。

她觉得,得什么病都比这对花粉过敏强。一旦染上,稍微不注意就会发作一下,轻则鼻塞流涕,重则呼吸困难。尤其是这两年,发作起来越发厉害了。比如上次,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差点去见列祖列宗。

虽说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每次犯病后家里人老是想尽各种办法逼她在床上躺着。

她云含之的人生,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床上,云含之闭上眼睛又叹了叹。

感叹完毕,云含之决定先照顾一下几乎快要着火的嗓子。

“水。”就这么一个字,她还得忍着嗓子里火燎般的痛。

话音刚落,便有人匆匆来到床边。云含之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里饱含关切,“小姐醒了,醒了就好了,吓死奴婢了。”

云含之眼开眼睛,看向声音的主人,视线落在来人身上,有点惊讶。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她的丫环晓琴,但又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晓琴一年前经母亲作主嫁给了管家的长子,如今临盆在即,正在家中待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者,晓琴这发型不对,嫁人了不是应该梳妇人头么?

可是现在,晓琴的辫子还好好地挂在脑后,身材纤细匀称,肚子平平,哪里是个孕妇的样子?

云含之正在疑惑间,晓琴已经麻利地将她扶坐起,并体贴地将水递到了嘴边:“厨房里给小姐温着白粥,奴婢这就去取。”

“我怎么了?”云含之问道,嗓子经水的滋润,多说几个字也没觉得那么不舒服了。

晓琴的声音里透着紧张:“小姐你发高烧了,不是烧糊涂了吧?”

发高烧?

除了对花粉过敏外,云含之的身体一向很好,印象中她只发过一次高烧,那时她十六岁。

云含之的视线越过晓琴的肩膀,定在了那张绣着百花图的屏风上。因为好友易倾灵喜欢她这面屏风,云含之在十六岁夏天的时候将屏风送给了她。

如今,这屏风静静地立在这里。

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花粉过敏发作躺在床上休息,没想到一觉醒来回到了四年前。

不会是在做梦吧?云含之暗想。

她重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心中默数十个数,然后睁开眼睛,屏风还在!

云含之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确认,晓琴前脚刚走出门,她后脚就走下床来,在房中东摸摸,西看看,确认房中摆设是四年前的样子。

云含之心中大喜。

四年后的她在离成亲之日只有三天的时候,未婚夫婿永乐侯府世子被人打成了重伤,两家家长商量之后决定将婚期推迟。但据可靠消息,侯府在考虑退婚了。也就是说她可能白忙活了一场,锦都第一美男穆逸轩她十有八九是嫁不了了。

婚礼延期后她很是郁闷,在本该是大喜之日的那天约萧天语在酒馆里借酒浇愁,浇着浇着,不知哪个不懂事的抱了捧花从桌旁经过,引得她花粉过敏之症犯了。花香飘过,她开始呼吸困难,感到窒息,伴随着胸肺间的撕裂之感,失去了意识,脑中的最后的一个场景是萧天语惊慌失措的样子。

本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犯了病而已,不过是严重一些罢了。如今看来,她应该是死于那场犯病,不然灵魂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但,她好想高呼一声,死得好!

死了就使她有机会好好筹谋一番,再次将万千锦都少女的心头爱、锦都第一公子穆逸轩追到手,死了就有机会将他带入洞房,弥补前世的遗憾。

云含之正偷偷乐着,没注意到有人来到了她的屋子。

来人看到云含之背着双手在屋子里傻笑着转悠,收起在胸前虚摇的扇子,“啪”地一声将扇子拍在她身后的桌子上:“云含之,瞎晃什么呢?”

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云含之猛地回头,见到来人是她二哥,声音便不自主提高了八度,“云之义,会吓死人的!”

云之义哈哈一乐,“中气这么足,这病看样子是好了。”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将扇子别在腰间,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喝上了。

云含之夺过杯子:“有话快说。”

“没良心的,有你这样对待亲哥的吗?我可是冒着错过锦都一年一度的鉴宝大会开幕式来的,我跟你说啊,这次的开幕式啊可是很讲究……”

“停停停,倾灵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云含之懒得听她的废话。

听到云含之这么问,云之义停止了动情陈述,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倾灵让我给你带话了?”

“说吧。”云含之心想,怎么知道,能告诉你吗?

若告诉他自己的灵魂来自四年后,吓死他事小,弄得满城都知道才麻烦。她这二哥,话多嘴上没把门。前世受了他二十年的折磨,实在是不想再听他将那些废话再讲一遍。

前世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这不着调的哥哥竟对端庄文静的易倾灵暗生情愫。她曾总结过,从她和易倾灵成为好友后,他二哥来找她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她没去学堂,萧天语也不在,易倾灵有话要带的时候。不然,以他每天除了睡觉和上学堂外都在外晃荡的做派,要想在家里见到他,难。

见云含之这副不耐烦的样子,云之礼也不再磨蹭,“易倾灵说等你精力好些了,她就来看你。”

这是易倾灵的作风,她这个人呢,思虑重,做什么事情都考虑这考虑那的,怕打扰这个怕麻烦那个的。

“你告诉她,我好了,让她明天下学堂后叫上萧天语一起过来。”

“那我还得再跑一趟,你这使唤人也不客气啊。”云之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要不愿意呢,我叫晓琴去一趟安王府也是可以的。”云含之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十分肯定他愿意传这个话。

“算了,就别麻烦晓琴了,我替你传个话就行了,反正我也是每天都要去学堂的。哎,谁叫我是你哥哥呢。”云之义表现出一副通情达礼的样子。

看着云之义离开,云含之估计他心里乐开了花。易倾灵从不轻易和男子多说话,这下替他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第二章 爹娘

云含之所居的这个小院叫汀兰院,在她这一辈七个孩子中,属她住的院子最好。英王府里但凡有好用的好玩的,她的爹娘叔婶哥哥弟弟都乐呵呵地她这里送。真真应了那句朴素的真理——物以稀以贵。身为英王府第三代人里唯一的女孩子,她可算是被家人宠上了天。

云之义走后没多久,汀兰院迎来了新的客人。

云含之正右手拿着勺子,仔细将碗壁残留的白粥刮到一处,左手配合着勺子将碗摆到合适的角度,总算将碗中所有的白粥收到勺中。她将粥送到嘴里,低头一看碗中竟还残余一点粥汁。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果断将勺子放下,双手抱起碗,用舌头再将碗壁认真清扫了一番。等到她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两人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中年男子此时脸色有些发青,他身后的中年女子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云含之见到对面的女子抬起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心下了然。

她立即放下勺子和碗,毫不犹豫抬起袖子往嘴角一抹。顷刻间,白色的衣袖上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痕迹。

对面男子的脸色又青了一青,女子扶额有些不忍。

云含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一个端庄娴淑的礼:“拜见阿爹阿娘。”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青着脸的男子先是叹了口气,后来又有些惊讶,最终脸上青色退去,应了声:“起来吧。”

一旁的夏韵笙想起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自觉没有资格对女儿这一番吃粥的行为进行点评。说到底,女儿这一番惊人之举也是她本人言传身教的结果。为了使丈夫的心情好受一点,她主动承担起了转移丈夫注意力的任务。

“含之这礼行得不错啊!”夏韵笙诚恳的声音中饱含惊喜,评价完后不忘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丈夫:“是吧,相公?”

作为锦都东安里端正严明的典范,云伯年仔细观察了,女儿今天行的这个礼与以往的那些个不同,他竟挑不出半点错处。他已经开始不动场色地窃喜,女儿莫不是要开窍了,想起要学习礼仪与规矩了?但他一向老成持重惯了,便不再发表过多的评价,径自踱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桌旁,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夏韵笙这一番热情的评价,倒是提醒云含之了。她差点忘了,前世的自己鲜少给父母行礼,更别说行这么端正的礼。

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一看到爹娘就想起要行礼了,如今她一看到长辈,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行礼。认真算起来,这一良好的习惯还是托前世里穆逸轩的福。

在锦国,女子过了十五岁便可许嫁。

英王府三代功勋,一门豪杰,靠实打实的军功挣得声望和地位,在锦都名门云集的东安里占得了一席之地。理论上来讲,云含之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应该是不愁嫁的。但在前世里,她的爹娘直到她十八岁都没有等到府里有媒人出现,一方面是她娘不着急嫁女,更多的还是受坊间传闻影响。传言说她礼仪缺失、规矩全无、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虽然实际上她擅长上树抓鸟、下河摸鱼,但体面人家并不看重这些。

对于世人的评价,她娘和她打包票说不必在意,不要被名声所累,一切都是浮云。

但十八岁时,她遇到了穆逸轩,锦都第一公子。他长得好看,有风度,脾气又好。令她一见倾心,动了要嫁人的心思。

她一向说干就干,趁着她大哥回锦都省亲时缠着他替她分析了一番。军师云之礼认真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情况,很快得出了结论——嫁穆逸轩是个死局。

大哥说她的致命劣势是在贵女圈名声太差,而永乐侯府,是个重视名声的。大哥打趣她,与其花力气去改变自己改变世人的评价,不如重新去物色个美男子,后者肯定轻松得多。她被大哥刺激得好胜心起,作出了不拿下穆逸轩决不罢休的决定。

曾经,她和她娘一样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十八岁后,为了顺利嫁入永乐侯府,她下足了功夫。世家女子该会的礼节与规矩她都学了,世家女子懂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她也学了。虽无一精通,但用于应酬已经绰绰有余。

前世里,她努力了许久,打败了所有明在的和暗在的对手,终于得到了穆逸轩和永乐侯府的喜爱。眼见大功要成,偏在最后关头出了意外。

每次想起,云含之都深深觉得遗憾。

可能老天爷被她感动,在死局之中又给了她一条活路。

夏韵笙见女儿久久没有动作,面上的表情一会儿悲一会儿喜,她想起之前那个标准的礼,心中暗道不好,眼前的女儿不会有问题吧。她来到云含之跟前,将右手抚上云含之前额,将左手抚上自己的,疑惑道:“不烧啊,应该没坏吧?”

看到她娘认真的嘀咕的样子,云含之眉头跳了一跳,她娘竟然怀疑她脑子烧坏了。

她一直对她娘的家乡感到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地方,竟能教养出她娘这样的的人。她娘从不要求子女在她面前有任何规矩与礼仪,待人接物也是随意得很。她娘和孩子们玩耍时毫无架子,但坚决反对府里的男子纳妾。那边的语言也很奇怪,经常听她娘说一些没听过的词语,比如二货,帅呆了,爽歪歪之类的。她常常怀疑她娘是不是故意逗她们,自己编造出了那些词语,还非说是家乡的流行语。

“阿娘放心,我已经好了。”云含之将她娘的手送回,道:“我是在想事情。”

“你能想什么问题?”夏韵笙了解她这个女儿,成天想的无非是些玩闹的事。

“大哥的终身大事。”

“你大哥?还小呢。”夏韵笙不以为意,道:“在我们老家,男子基本上都是满二十二岁才成亲的。”

之礼都二十一岁了,还小?云伯年忍不住腹诽。云伯年细心地提示道:“夫人,为夫和你成亲时二十岁。”

“天啊!你那时这么小吗?”夏韵笙听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哈哈大笑,仿佛是自己得了什么便宜似的。

第三章 大哥

“我跟你说,你爹当年在锦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想要嫁他的人那是数不胜数。每次出门必定引起轰动,表白的、扔香囊的、送礼物的不计其数。”夏韵笙眉飞色舞地回忆着往事,而后话锋一转:“可惜你爹眼光不好,放着那么多的天真少女不要,偏偏看上了为娘我。”可惜言语中的得意出卖了真实的想法,云含之没有听出半点她娘替那些少女可惜的意思。

云伯年此时再也坐不住,这些事夫妇二人放在闺阁里讨论他是很情愿的,只是如今地方不对,听众不对。为了防止夫人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连忙起身,虚扶住夫人的手臂,边说边将她往门外引:“夫人,天书阁出新戏文了,不知为夫陪你去看戏可好?”

作为天书阁忠实拥趸,夏韵笙一听到有新戏上演,自然毫不犹豫就被带走了,忘记了她其实是来探女儿的病的。

云含之知道,他爹是面子薄,不好意思听她娘跟她讲二人年轻时候的事。她深深地觉得她爹其实是多虑了,她其实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世家公子爱上乡野村姑的戏码。

爹娘离开后,云含之获得了她重生后难得的清静,有人在,她感觉脑子有些应付不过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理一理头绪,还有一些事情她需要确认。

比如,今后四年中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和原来一样发生?她的出现能不能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还有最重要的是,她这个重生是永久有效的,还是只是临时的?她会不会随时死去?

比如,眼前就有一件事情——大哥的婚事,她能不能解决?

前世里,她直到去世,也没见到她大哥成亲。她无意中得知她大哥有心上人,那位小姐姓楚,住在太平里,是东安里亭长的侄女。她曾出于好奇跟踪过他们俩,恰好远观了一场二人的争吵,争吵过后没多久大哥回到了军中,楚小姐则嫁往了外地。后来听说楚小姐死于难产,等大哥再次回来探亲时知道了消息后,便宣布不娶了。

算起来,现在正是大哥和楚小姐争吵以后,再过两日大哥就会临时接到通知前往边境了。

她叹了口气,大哥有了心上人,以及和心上人吵架了这些事,爹娘估计都不知道。大哥是个闷葫芦,自然不会主动去说,爹的眼里只有娘,自然无暇顾及,娘又觉得大哥还小,肯定不会想到这些。摊上这样不关心儿子婚事的爹娘,她替大哥感到难过。

如今既然占了个“未卜先知”的便宜,云含之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穆逸轩两年之后才会出现在锦都,如今她就全力帮助大哥一把,至于其它的,走一步算一步。

“晓琴。”云含之喊道。

不一会儿,晓琴连蹦带跳进屋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绣云坊一趟,和掌柜地说我娘想要请个师傅教我学习女红。”云含之平静地吩咐。

“小姐,我没听错吧?”晓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你是说你要学习女红吗?”

云含之眉头抽了抽,这丫头,表现得有些夸张了。

晓琴完全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忍不住再次确认一下:“小姐确定是要学女红。”

“晓琴,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云含之说着握起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晓琴看到熟悉的云含之,甜甜一笑,迈步就要往外走。

“晓琴回来。”云含之想起一些事情,补充了句:“就说特别着急,越快越好,最好明天人就过来。”

越急越好?晓琴边走边暗自嘀咕着,小姐怎么突然有了学女红的兴致了,不会又是和谁打了什么赌吧?

看到晓琴离去的背影,云含之叹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她这边已经开始在行动了,不知道大哥那边什么情况,她决定先去看看。

她出门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头顶不见太阳的踪影,身边只有看不见的风。

云含之拿上面纱戴上,快步向大哥的院子里走去,一路上喷嚏不断。

云含之踏入竹遇轩,院子里除了地上有几片落叶在起舞外,没有人。

“大少爷,别喝了。”云含之听到长风苦劝他家主子的声音,心想今天终于可以看到她那端正稳重的大哥失态的样子。

她走进门去,大哥果然一如既往端坐在桌前,若不是桌上的空酒壶摆了一桌,根本看不出他是喝了大量的酒。

长风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了云含之,似乎是遇到了救星,道:“四小姐来了,快劝劝大少爷吧,喝了好多了。”

“呀!大哥喝上了。”云含之看向面无表情的大哥,摘下面纱冲长风说道:“好久没有和大哥喝酒了,长风你快去备点酒菜,我要陪大哥喝两杯。”

“这……”长风看了看正将酒杯送至嘴边的云之礼,又看了看一副不醉不归模样的云含之。他心中疑惑,这个时候,四小姐不是应该劝大少爷别再喝了么,怎么还让备上酒菜了。他刚想上前分辨几句,便被四小姐的眼神赶了出去。

“大哥怎么喝这么多酒?”云含之明知故问。

“好久没听家乡的酒了,便多喝了几杯。”云之礼解释道。

“那我陪大哥一起喝。”云含之知道大哥在胡扯,不想揭穿他,便不动声色的陪着。

“酒伤身,小丫头就别喝了。”云之礼将杯中的酒饮尽,把杯子推到一边,说:“大哥也不喝了。”

“不行,要喝,今天特意来找大哥喝酒的。”云含之开始撒娇:“还要在大哥这里大餐一顿。”前世里云含之和大哥不是很亲近,觉得他和她爹一样,对她管束太多。如今看到他这副自伤的样子,心里的酸泡泡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好,那就喝。”说完给云含之拿起一只杯子,倒了半杯。

“大哥,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云含之沉吟片刻,说出了“来意”。

“但说无妨,只要大哥能帮上忙。”对于这个妹妹,云之礼一直很爱护。

“我和倾灵打赌了,要用南绣的手法绣一副百花图。”云含之郑重地说道:“想要大哥帮忙找一位厉害的师傅。”

“哦?”云之礼听后皱起了眉头。

第四章 剑穗

“我已经让晓琴去绣云坊请绣娘了,但是锦都这边厉害的师傅基本上是用的京绣,懂南绣的不多。大哥认识的人多,想看看大哥有没有认识擅长南绣的。”

云含之前一句说得是实话,后一句就是在没话找话了。她心中其实很清楚,大哥常年在军中,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厉害的绣娘。她不过是看在大哥如今喝了不少酒,头脑应该没有那么清明,应该不会有精力去纠她话中的漏洞,她只是清楚她大哥心仪的姑娘恰好擅长南绣罢了。

听到妹妹的话,云之礼沉默了。

南绣?她倒是擅长,只不过二人如今已经分道扬镳,不相往来了。

想到这里,云之礼脸色暗了暗,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含之假装没有看出云之礼的神伤,神色自若站起身来,在屋里东摸摸、西看看,突然眼前一亮。

她伸手取下书架上悬挂着的宝剑,道:“大哥这个剑穗结得很别致,手法与市面上的不一样,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个。”

云之礼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将酒杯轻轻放下,仿佛是在认真想这个问题,然后轻声答道:“朋友送的。”

伊人赠穗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可惜剑穗虽在,伊人已远。

那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那时他和她已经见过几次面,通信一年。

他回锦都省亲,抽空带了些适合她弟弟读的书送过去。他给那孩子详细指导了一番,说明了所有的注意事项,直到那孩子被交待得有些懵。

看着她进进出出的身影,他发现自己不想就此离去。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交待的事了,默默思索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多停留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见到了本人,他希望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她走过来,替弟弟感谢他,他连忙说不用谢,两人一时无话。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像在信中时那样侃侃而谈,她人就在眼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一段谈话。

还是她先开的口,她问:“不如在院中休息一下?”

他说:“好。”

两人来到院中的石桌子旁坐下,他随手将佩剑放在桌上。

她注意到,每次看见他时他都带着一把佩剑。她笑着问:“你一个读书人,老带把剑做什么?”

他不能告诉她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微笑着回答:“好看。”

她知道有些读书人喜欢拿把剑做做样子,以显得风度翩翩。她脱口而出:“你不用带着这个。”可能是觉得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她补充道:“我是说你很好看,不带着这个也很好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她吐了吐舌头,解释什么啊。

“哦?”他微笑着看她。

她有些恼自己,今天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别别扭扭的,故意在弟弟的书房里进进出出,假装忙碌只为偷偷多看几眼,那个洒脱的自己呢?

看着她有些微恼的样子,他心情很好。

她暗自深呼一口气,决定把正常的自己召唤出来。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故作神秘,努力表现得像写信时那样随性。

他看到她把剑穗藏在了身后,但笑不语。配合地表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酒?”

“不对。”她笑道:“再猜猜。”

“糕点?”他笃定地说。

“不对不对,你猜的怎么不是喝的就是吃的,你可是个读书人。”她觉得自己高明极了,他一定猜不出来。

“文房四宝?”他试探着问。

“不对!”她有些得意,道:“估计你猜十遍也猜不出来,你自己看吧,给你。”说完,递给他一个火红的剑穗。

他接过,他知道那是她亲手编的。结剑穗的手法很特别,很别致。

“你可以系上试试看。”她说。

“好。”他拿过来,打下一个死结。一抬头,看见她正看着自己,眼睛亮亮的。

发现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了,她连忙抬起头,假装发现头顶有奇怪的东西飞过。

“很好看。”他照实评价,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她闻言,脸又偷偷地红了红。

寡言的他突然生出一丝冲动:“你不是说我这个读书人不用拿剑么,怎么准备了这个?”

“我每天与这些绳啊线的打交道,就顺手编了一个。”她镇定地解释时,心中却不似面上的云淡风清。

“是吗?”他嘴上说着不信,心里乐呵呵地看着她辩解。

“是。”她斩钉截铁,假装自己真的是顺便。

两人各自欣喜着,再次陷入沉默中。

正值桃花初开的季节,微风吹过,有几瓣桃花从枝头跃下,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了她的头上,落在二人脚下的地上,落入了他的心里。

云之礼记得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他还记得自己起了很多心思。

那天过后,他郑重约了她一次,想和她聊聊今后。只不过后来人是见到了,话也说了,她却通知他二人没有以后了。

想到她那日的决绝,云之礼心下一片苦楚。

云含之见大哥陷入了沉思,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沉思什么,但她觉得肯定和那个姑娘有关。见大哥也没有提及楚梦晴的意思,她决定下猛药。

时间来不及了,拖着也不是办法。

“在学堂的时候,听云月华她们说楚姑娘的南绣很好,我想请她来府里来教我。”她状若无意地提起,仿佛真是在认真和大哥商量。

妹妹竟是打算请楚梦晴过来么?云之礼很是意外,她会来么?

“只怕她不愿意来。”云之礼道。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必不愿踏入这英王府中,但一想到她兄妹二人的处境,他又觉得不一定,她兴许会来?

他突然觉得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看到大哥悲喜不明的脸,云含之有些心疼。

像大哥这样情感内敛的人,不知道如何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有时候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内心世界早已是波澜壮阔。一旦钻进牛角尖了,反应更是激烈,他不想再看到大哥前世里那落寞的样子。

云含之想,若她能顺利将人带到大哥的眼皮子底下,以前世大哥的用情程度来看,他应该不至于无动于衷。若大哥在感情方面真是木讷的话,她可以想办法给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

若她不能将人请到的话,她这两天就往大哥这里多跑几趟,不断刺激他,最好刺激他找到人家家里去。

若二人能和好,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至少可以制造个机会把话说开,不至于留下遗憾。

第五章 眉目

云含之想要透露给大哥的信息已经交待清楚,现在还需要等晓琴回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见长风端上了好饭好菜,云含之便不再多说什么,就当自己是来蹭饭的,坐下来不客气地享用了。

云含之吃饭的姿势有些不雅,但很有感染力。在酒坛子里泡了几天的云之礼看到妹妹吃得香,突然感觉有些饿了。在长风惊喜的眼神中,云之礼提起筷子,食指大动。

长风舒了一口气,幸亏有四小姐。也不知道四小姐和大少年说了什么,大少年现在的情绪终于不似之前那般低落。他近些年随大少爷呆在军中,与四小姐接触不多,对四小姐的了解都来自传闻。如今看来必是传言有误,四小姐并非传闻中那般靠不住。

酒足饭饱后,在兄长及长风惊讶的眼神中,云含之打着饱嗝戴上了面纱,不慌不忙地边消着食边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云含之刚走进院中,晓琴就迎了上来。

看样子是有眉目了,云含之心想。

晓琴将云含之迎回屋里,道:“小姐,绣娘已经找好了。”

“不错嘛,效率很高。”云含之取下面纱,很是满意。

“谢谢小姐夸奖。”晓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绣云楼掌柜的听说咱们府里要请绣娘,很是热情,当即决定给小姐安排最好的绣娘过来,但是有点麻烦。”

“哦?请个绣娘还能有什么麻烦?”云含之不解,示意晓琴继续说。

“奴婢没注意到楚夫人在场,说话的声音没有控制住,被楚夫人听到了奴婢和掌柜的说话。”

如她所料,云含之暗想,不动声色问道:“那又如何?”

“奴婢被楚夫人缠上了,她缠着奴婢极力推荐她家侄女,说什么她家侄女绣功一流,是锦都城里最懂南绣的,她家侄女不光南绣,京绣也会。找她侄女一人相当于请了两个师傅,说得天花乱坠的。还说楚小姐和小姐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方便。不光如此,她还一路跟着奴婢,奴婢走到哪她跟到哪,直到奴婢答应她回来让主子定夺才让奴婢走。”

晓琴难得对自己办差不满,连忙补充道:“幸亏奴婢机智,回来的时候向绣云楼里人打听好了,楚夫人都是每天上午去绣云楼交活,奴婢过会就去给掌柜回话,让绣娘明天过来。”

云含之对晓琴带来的消息很满意,她本就是想让晓琴和楚夫人“巧遇”,借楚夫人将楚梦晴送到府中来。

前世里,云含之在得知大哥不娶是因为为楚梦晴伤情后,出于义愤曾细细打听过楚梦晴。

楚梦晴本是北境将领楚捷之女,楚捷于北境与戎国的战乱中战死,楚梦晴之母容氏因伤心过度离世。楚梦晴与弟弟楚梦泽相依为命,来到锦都投靠小叔楚平。

楚平才能平平,托兄长荫庇得了个东安里里长的职位,不过是属于官阶最低的官员。楚平和妻子包氏育有三子,一家人勉强度日。楚梦晴姐弟到来后,楚平家的经济状况更加差,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为贴补家用,包氏给绣楼里做些针线活计。包氏是粗人,针线活并不好,只能做些纳鞋底之类的粗活,每日上午将纳好的鞋底送至绣云楼,很是辛苦。自从楚梦晴来家里后,包氏去绣云楼送鞋底的时候,还顺便打听哪家需要南绣师傅。

楚梦晴之母容氏是楚郡南绣支脉的传人,楚梦晴自小由母亲亲授绣艺,因此是南锈好手。楚梦晴来到锦都后,为供弟弟上私塾,和替叔婶减轻生存压力,靠教授绣艺挣钱。由于她是闺阁女子,绣品不宜流落在外,又不愿过低自降身价,因此只给有需要的世家小姐们指点刺绣手艺。

锦都向来流行京锈,世家女子学南锈的并不多,因此南绣并不是梦晴愿意教就有人学的。虽然她的京绣也不差,但与锦都顶级的京绣绣娘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加上世家女子多在意才名,愿意拜在有名气的绣娘名下,因此愿意让她教绣艺的人并不多。。

当包氏听到英王府的小姐要学刺绣,自然会极力推荐楚梦晴,她知道世家对于子女的培养历来舍得。若英王府请楚梦晴教南绣,自然意味着一笔丰厚的收入。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楚家共有四个孩子在私塾念书,开销不少。云含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不明真相的包氏掺和进来。

云含之想过,若她直接去找楚梦晴,会显得突兀,怕会弄巧成拙。

她现在是在赌,赌包氏会对英王府的报酬心动,赌包氏不明白楚梦晴与大哥之间的纠葛,赌包氏会劝楚梦晴前来,她赌楚梦晴对大哥有情。无论哪一条赌错,楚梦晴都来不了。她拐了个大弯给了楚梦晴搭了一个台阶,不知道她会不会下。

想到这些,云含之暗叹,两世为人,自己考虑问题竟变得这么周全了。前世里她虽然为了追求穆逸轩勉强自己做了不少事,但除了追求穆逸轩那件事情外,她基本上还是率性而为的。如今她做事之前竟会这般思前想后,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只是事关大哥终身大事,她不能不慎重一点。云含之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插手这种事了。

晓琴见她家小姐扶额不语,以为她是发烧没好彻底,犯头疼了,连忙拉过凳子来扶她坐下。

“小姐,先休息一下,奴婢去请大夫来。”说完转身要走。

“回来。”云含之叫住她,道:“大夫不用请了,你去楚府一趟吧,给楚夫人回个话,让她带楚小姐明天过来。”

“啊!真要请楚小姐啊?”晓琴惊讶,道:“东安里的小姐们都请的是名师,小姐要请就请绣云坊最厉害的绣娘,到时吓她们一跳。”说完开始发挥想像,仿佛看到了嘲笑小姐绣艺的小姐们被小姐打败的样子。

“我是想学南绣。”云含之解释道。

“现在不流行学这个啊。”晓琴再次被她家小姐惊道。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云含之假装恼怒,抬起手作势要打她。

“小姐好凶,我去就是了。”晓琴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小姐能想起学习绣艺就不错了,她还是赶紧把人请来,免得小姐后悔又不学了。

第六章 楚府

太平里,楚府。

包氏站在门口,满眼笑意地冲离去的客人挥手告别,直到那姑娘走出了视线才转身往院里走去。

在英王府的丫环晓琴到来之前,包氏是很愁的,不过现在好了。

包氏边往回走边想,也许是老天爷看出了她的不容易,忍不住出手帮她一把。

想到这里,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感谢了一下上天。

“夫人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丫环芙蓉见到夫人,行了个礼,笑意吟吟地说。她此时正捧着楚梦晴刚给少爷们改好的夏衣,想要拿给包氏,没想到在院子里碰上了。

“可不就是好事么。”包氏喜盈盈道:“你家小姐在吗?”

“在呢,小姐正对着些边角布料发呆,琢磨着要缝点东西。”

“真是难为她了。”包氏叹道。

“夫人别这么说,小姐常说,若不是老爷和夫人收留,她们姐弟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倒是得感谢梦晴呢,若不是她劝我,我哪能想到要送那三个臭小子去学堂。昨天我去学堂,先生还说他们是读书的好材料呢。”

“那就先恭喜夫人,三位少年肯定能给您增光,您就等着享福吧。”

“就你嘴甜。”想起懂事的儿子们,笑容不自觉挂在了包氏的脸上:“对了,我有事情要去找你家小姐,这些衣服你就放到少爷们的房间里去吧。”

二人分别,包氏往西厢房走去。

房间里,楚梦晴正盯着大小不一的布头,想着怎样进行旧物利用。

包氏走进门,看见有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刚好将眼前的女子笼在光影里。年轻的女孩子虽然衣着朴素,打扮简单,却掩不住出尘的气质,周身的光华使得原本漂亮的她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包氏想起得知楚梦晴姐弟要来投奔他们夫妇二人时,她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们姐弟相处。

包氏出生于市井家庭,所嫁之人也是普通人,本来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官家小姐的。后来随着相公来到权贵世家云集的东安里赴任,她才陆续耳闻或是目见了一些官家小姐。她见到的小姐们基本上都是礼仪周到,处事有度。她不懂世家小姐们的那套规矩与礼仪,对她而言,小姐们总归是难以亲近的。

包氏见过她嫂子容氏,容氏就是世家女子出身,虽然娘家败落了,但礼数与规矩都在。由于妯娌间缺乏共同语言,所以并不亲近。包氏知道楚梦晴姐弟的教养是由嫂子亲自在抓,因此在见到楚梦晴之前,便将她和嫂子归为了一类人,只可远观而不知如何相处。

直到后来接触后,包氏才发现楚梦晴是真的知道她照顾一大家子人的辛苦、理解她的难处,也是真的愿意替她分担。因此后来在涉及她们兄妹俩的事情之时她便不再过度揣测,而是以一个婶婶应有的姿态站在前面。包氏不再担心楚梦晴有别的想法,因为她相信楚梦晴理解她的善意。

察觉到有人进来,女子抬起头,低头福身:“婶婶好。”

“快起来,都说过了不用这么客气。”包氏扶起楚梦晴。

“婶婶,我认真考虑过了,我自己学习京绣也有一段时间了。自认为虽比不上最好的绣娘,但水平至少也算中等以上了,我想做一些绣品由婶婶出面替我换些钱,弟弟们上学开销太大。”这番话,楚梦晴已经想了很久了。

“梦晴,婶婶知道你是想替我分担,婶婶衷心地感谢你。但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经手的东西不能拿出去卖。”

“我不用南绣,这样别人也不会知道。”楚梦晴心存侥幸,道“世人只知道我惯用南绣。”

“若被有心人发现,再加以利用,对你的闺誉有损。”

“那些都不重要了。”楚梦晴闷闷地说。

“那个很重要,梦晴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知道厉害。放心吧,有叔叔和婶婶呢。”包氏动情说道,心中感叹这姑娘太懂事了,可惜命不太好。她补充道:“再说了,婶婶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还请婶婶告知。”楚梦晴道。

“是有位贵人想要向你学南绣,报酬很丰厚。”包氏答道。

“那太好了。”能替这个家分担压力,楚梦晴也很开心,毕竟当初只剩下姐弟俩相依为命时,只有眼前的叔叔婶婶愿意收留他们。

“是啊。不怕你笑话,虽说昨日老爷领了俸禄,我也领了工钱,但去学堂将欠下的学费补上后家里确实就没剩下多少钱了。如今正值换季,我还正在发愁如何才能给大家换一身新衣服呢。老爷出门办差,总要置一身新衣服才是。那四个半大小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虽然得你手巧改了些,但一人总得置办一身新的。梦晴你是个姑娘家,至少也该置办几身漂亮衣服换着穿。”

“婶婶说得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呢?”

“东安里英王府家的小姐。”

“英王府?”楚梦晴惊讶。

“是啊,英王府的姑娘我知道,虽然是顽皮了些,但那姑娘人挺好的,我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就应下了。”见楚梦晴没有说话,包氏以为她是在鼓励她继续说,道:“前期的报酬英王府已经让丫环送了过来,我就作主先收起来了,托你的福,给大家置办新衣服用。后面的报酬你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自己存起来,留作私房钱,将来好给自己添嫁妆。”

英王府,是他么?

听到是要去英王府,楚梦晴下意识想到了云之礼。

她觉得很生气,好一个云之礼,之前骗了自己一次,不知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可怜自己被他文质彬彬的样子骗到,还以为遇见了良人。

一想到婶婶答应了并已经收下了英王府的订金,楚梦晴觉得心里很苦。

若此时和婶婶说自己不能去,以婶婶的精明只怕是会问刨根问底,她该如何说?

若是去了,遇到了他,又该如何面对?

第七章 好巧

见楚梦晴没有意见,包氏高兴地离开了,留下了楚梦晴一人在房中纠结。

一夜无眠后,楚梦晴终究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她提醒自己,记住本分就行了。谁又能强迫她一个大活人,就算遇到他,又能怎样呢?

想起那日,她仍觉得郁郁难平。

那日,他约她,说有事情要告诉她。

他向她坦露感情的那一刻,她满心喜悦,整个人似乎要飞起来,失去双亲的痛苦和对前路的迷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她高兴得太早,他随后告诉了她另一些事实。他说,他是北境的军师,并非是读书人。

她心乱如麻,质问他:“为什么骗我?”

他神色痛苦,却不解释。

见他竟然不屑于解释,她气极。马上得出了结论,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她恨恨地:“走!你这个骗子。”

他想挽留,但她不想听他说话,她喊:“再也不想再见到你!骗子!。”

她赶走了他,想起了娘亲的话,难过地不得了。

娘亲说,梦晴,今后找相公的话不要找像她爹那样的军人。娘亲说,她这一生,一直充满不安,既不忍心阻止她爹保家卫国和建功立业,又总是忍不住提心吊胆。娘亲说,梦晴,千万不要像娘一样。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她真傻,她想,她其实不只一次怀疑。

人是易倾越带到她面前的,易倾越是北境的将军,常年在军中,怎么会和一介书生走得那么近?

他一介书生怎么会对边防战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一介书生,怎么会将剑舞得那样好?

说到底,还是自己故意忽略了那些怀疑。

等他将事实摆在了台面上,证实了她的自欺欺人之后,她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的话他竟然当了真,真的不去找她和解释了。

她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或许是他的感情并没有说得那么深?或许是自己的期望太高?

她回忆两人相处的情形,基本上是她说他听,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主动太可笑。她想自己一定是一厢情愿,她既羞又恼,生他的气,生自己的气。

楚夫人将楚梦晴送至云含之那以后,见云含之周到热情,便放心地离开英王府去绣楼送鞋垫去了。

云含之怕芙蓉无聊,让晓琴带着出去说话了。

两位女子初次见到对方,心中都忍不住感叹。

好一个漂亮的女子,云含之想。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楚梦晴想,和她哥哥一样。想到那个人,神色不自觉一暗。

“楚姐姐,请你过来有些大材小用。”云含之坦言:“我自知不是学南绣的料,便不强求了,我从别处看到了一个穗子,很是好看,因此我请你主要是想学习编穗子。”

“编穗子么?这个容易,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楚梦晴实话实说。

云含之细细描绘出来,自然是在胡说一通。

教人技艺,自然是教人想学的,楚梦晴便按着云含之的描述开始编穗子。

只不过由于标准由云含之掌握,所以编了很久也达不到云含之满意的效果。楚梦晴听得出,云含之是真的对女红一无所知,描述起来特别不清楚。

她忍不住说道:“要是能看到实物就好了,我肯定能编得八九不离十。”

“我是很想把实物拿过来,可惜主人不愿意。”云含之叹道。

“想必穗子的主人对于穗子比较看重。”楚梦晴随口接道。

“是啊!我大哥对那穗子宝贝得很,我说就借过来看看,大哥都不同意。”云含之语气故意夸张。

楚梦晴闻言,心中一惊,竟是那个穗子?他当成宝贝吗?

云含之故意忽略楚梦晴的失神,突然提议:“楚姐姐,我这形容得估计也不准确。不如你陪我走一趟,你看一眼后估计就明白了,我们俩在这里也琢磨不明白。”

自己说过的再不相见,又出现在他面前,这合适吗?楚梦晴纠结,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是默认要去见他了。

“楚姐姐是担心见被人说闲话?不会的,我打听清楚了,大哥今天不在,一早就出去了。”云含之信誓旦旦道。

楚梦晴有些失望,原来他不在,楚梦晴默默地想。

见楚梦晴没有立即提出反对,云含之赶紧拉着楚梦晴往竹遇轩走去。

院中无人。

“楚姐姐,我就说没人吧!”云含之故意大声喊道。

书房里,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的人警觉性自然强于常人,立刻就察觉到了院中的动静。云之礼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突然听到了云含之的声音,和她话语中提到了“楚姐姐”三个字,她来了?

云之礼突然有些紧张,“长风。”他下意识地喊,长风不在。他从座位中起来,在书桌前走了两个来回,深呼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楚梦晴下意识想要逃走,身体却没有动。

“大哥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云含之故作惊讶。

云之礼不知道云含之怎么有这一问,但见到她在冲自己眨眼睛,便沉静地回答:“事情办得比较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大哥,我想看看你那穗子,我请楚姐姐教我呢。”

“好,在书房里。”

云含之挽着楚梦晴的手来到了书房。

一踏入房中,云含之皱起眉头,道:“大哥,你屋里是什么味道啊?好难闻。”说完她充满歉意看了楚梦晴一眼,道:“楚姐姐,不好意思,我鼻子容易过敏,不能呆在这屋子里。姐姐比我懂女红,麻烦姐姐替我看看那穗子,我去院子里等着。”

说完,冲云之礼偷偷地眨了眨眼睛,捂着鼻子出去了。

云之礼心想,这屋子里哪有什么味道。但他此时无暇顾及这个,因为他看出眼前的人想要逃走。

楚梦晴心想自己不用看也知道那穗子如何编,在他面前又不知如何自处,不如先出去,走一步算一步。

只是今天的他不似往常的那个他,她每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死死挡住她的去路。

她只能无奈地抬起头,讪讪道:好巧。”

第八章 解释

楚梦晴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心中疑惑,自己如何就一步一步来到了这里?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云之礼心中也七上八下。大敌当前他尚可运筹帷幄,在她面前却总是方寸大乱、患得患失。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人,总归还是要说清楚才是。

“我欠你一个解释。”云之礼歉然。

楚梦晴知道,他这是要向自己解释了,忍不住想听他怎么说。

“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他说。

“好。”且听他如何辩解,她想。

“有一位公子,应好友之邀去给好友部下的孩子指导课业,对孩子的姐姐一见倾心。

公子向好友打听女子的情况,好友劝他死心,因为女子的母亲临终前嘱咐她不要嫁给行伍之人,还请了好友作见证。

好友建议公子不要尝试,因为公子正好是军中之人。

对公子而言,那位女子是从小到大第一个有好感的女子。因此在随后替女子的弟弟指导学业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关注她,关注得越多就越倾慕于她。她错把他当成了读书人,于是他将错就错隐瞒了自己行伍之人的身份。

公子想要和女子有更加长远的未来,觉得不能总是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如实相告。

女子听了公子说的真相很生气,觉得公子存心欺骗于他,一气之下宣布二人不再来往。

公子知道女子是在气头上,想等她冷静下来再去解释。

公子后来去找了女子两趟,都没有见到人。

公子以为女子是故意不见,因此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之礼一向少言,酝酿许久,总算将前因后果讲完。他看向楚梦晴,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楚梦晴很快就听懂了,他就是那个公子,自己就是那个女子。听完故事,楚梦晴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如同自己一般有情,悲的是娘亲的交待犹在耳边。

他问她该怎么办,她也好想问一声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

不知道也算是答案,云之礼心下了然。他恢复沉稳模样,诚恳说道:“此事终归是我隐瞒你在先,却私心希望你明白我没有故意骗你,也没有恶意。”

她嘴唇紧闭,眉头微蹙。

像是想了什么,云之礼来到书桌前,取下悬挂着的佩剑,然后动手摘剑穗。由于当初系的是死结,他取下剑穗时费了很大的功夫。

在他解剑穗的过程中,楚梦晴的心像被人抓住了一样,一揪一揪地疼。

终于摘下,云含之拿起剑穗沉吟片刻,似乎在做最后的决定。

他是要把剑穗还给自己吗?剑穗能还,心能要回来吗?

“既是楚姑娘要用。”他双手将剑穗递到她的手中,似平常还东西一般。

楚梦晴此时脑中仿佛倒入了一整碗浆糊,各种念头像绣线一样缠在一起,令她没办法思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伸出的双手,何时接过的剑穗。低头看到手中的这一抹火红,心中一片凄然。

等在院中的云含之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聊不完,看到院中立着根练武用的木桩,于是上前胡乱踢打起来。

长风办完差回到院中,看到了正手舞足蹈的四小姐,走上前,道:“四小姐,小的正要去找您呢。”

见是长风,云含之好奇,问:“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昨日大少爷听四小姐说要学刺绣,便寻了几本有关刺绣的书,今日一早叫小的给您送过去。奴才在汀兰院没有见到您,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了。”

送书?偏偏今日送?云含之觉得有点意思,大哥不会是想让长风去打探楚梦晴来没来的消息吧。看来,大哥是个有心的。她心中大定,后面的事情估计大哥自己能应对了,好歹是一军之师。

与前世相比,在大哥与楚梦晴这件事里,她就是将人带到了大哥面前,在大哥去军营之前制造了个机会让两人见上一见。希望这次见面能改变一些事情,有时候,机会很重要。

想到楚梦晴和大哥单独在屋子里面,云含之冲长风道:“长风,遇见你正好,我那屋子里缺一张绣架,你替我去找一趟管家,现在就去。”

长风有些疑惑,四小姐怎么会突然使唤他?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左右也无事,去跑一趟也没什么,于是告别云含之找管家去了。

书房的门开着,长风与云含之没有刻意压制说话的声音,屋里人自然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楚梦晴心中难过,也不想多作停留,平静地与云之礼道了别,转身离去。

楚梦晴出来,云含之迎上前去,挽住她。见到她手中拿着的剑穗,她惊喜地说道:“还是楚姐姐有办法,这个穗子,大哥连我都不愿意借。”

听到这话,楚梦晴的步子一浮,云含之感觉挽着人的手臂一重。

云抬之看向身边之人,她发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因为她看见楚梦晴此时脸色苍白,在听了她的话以后脸色更加白了。

她心想不好,两人估计没有谈好,也不知道大哥说了些什么。

回到汀兰院里以后,云含之察觉楚梦晴的情绪不太对,因为她总是捧着那个剑穗出神,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云含之也不好竟思过多打扰,只在一旁静静陪着。

可惜了,云含之感叹。看样子,就算自己改变了细节,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历史的洪流不会因她的所做所为而改变前进的方向。

但,这种方式的殊途同归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这是不是在昭示着,将来他还是不能如愿和穆逸轩成亲?

与楚梦晴与云含之的失落不同的是,云之礼此时的心情很是愉快。

他记得他问她该怎么办时,她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犹豫着说不知道。

于他而言,这份犹豫说明她对于接不接受他的感情还不确定,不确定意味着还有可能,有可能就意味着他定能得偿所愿,他有这个信心。

第九章 信物

云含之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假装望向窗外,双目却不时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楚梦晴望着桌上的剑穗发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手中的那个穗子总是出错,编了拆,拆了编,云含之这个外行都看出了她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云含之本就无意学习绣艺,无论说学习南绣也好,想要编穗子也好,只是为了将眼前的人带到大哥面前,因此一点也不着急。

云含之站起身来,默默看了看窗外,已经接近午时了。

“楚姐姐。”云含之想了想,轻声道:“我看这个编穗子挺麻烦的,不如我们休息一下,改日再编?”

楚梦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有听到对面有人在讲话,直到云含之拿手在眼前晃了晃,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云小姐,对不住。”楚梦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我刚才失神了,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关系,楚姐姐。”云含之展颜一笑,看向桌上的剑穗,道:“我是觉得这个穗子看着太复杂了,不如你先拿回去研究一下,咱们改日继续。”

楚梦晴回过神来,想起英王府请自己来是有正事的,但一上午过去,自己其实是什么也没干,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但此时她实在是提不起教人的心思,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答应了。

“我这几日有些别的事情要做,等忙完了再去请姐姐,不知道是否可以?”。云含之觉得,眼前的女子如此地魂不守舍,她也有责任,不知道大哥说了什么,令楚梦晴这样。但二人既然已经见上,她也不必将人强留在此。

如此也好,楚梦晴想,她也需要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看着楚梦晴离去的身影,云含之叹了一口气。

楚梦晴如此,不知用情极深的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云含之忍不住又担心起了大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还没走进竹遇轩,云含之就听见了院中刷刷地舞剑声,走进一看,原来是大哥在舞剑。大哥本身就身材颀长、身姿挺拔,纵使她不懂剑术,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只是不知道大哥这舞剑的心情如何。

“好!”院中传来叫好声,云含之循声望去,原来是在亭中随伺的长风。

云含之抬脚走了进去,找了张凳子坐下,试探着问了句:“大哥今天心情不错嘛!”

“是啊!小的从管家那回来后就发现大少爷在舞剑,本来还担心这天气渐渐热了,怕大少爷像前些天拿身体出气。后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大少爷心情似乎不错,还笑了几次。小的就松了一口气,难得大少爷开心,就随他高兴了。”

长风心情放松,话了就多了些。

是个体贴人,云含之评价。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见到云含之过来了,云之礼挽了个收尾的剑花,提着剑冲云含之他们走了过来。

云之礼满头大汗,但显然心情十分愉悦,眉眼里尽是笑意,晃了二人的眼睛。

“痛快!”云之礼说,声音里满是兴奋。

云之礼的愉悦与楚梦晴的郁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云含之心中充满了疑问,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大哥,我想吃春风楼的点心。”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语,云之礼先是一愣,这丫头搞什么鬼?

但他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妹妹有要求,他自然是有求必应。

“长风,你去一趟,给四小姐买些点心,桂花糕、红枣糕和绿豆糕一样来一份,其它的你看着买。”

“谢谢大哥。”云含之甜甜笑道。

待长风走后,亭中剩下兄妹二人。

“不知含之今日到想和大哥说什么?”云之礼想起妹妹两次奇怪的眨眼,和刚才没脑的一句要吃点心,他猜测她这次也是故意支开长风。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云含之看到大哥的样子,知道他心结已解,放心不少。

云之礼觉得妹妹一定在隐藏些什么,那两次奇怪的眨眼就是证据。

“楚小姐是你故意引入我那里的?”云之礼试探性地问。

大哥看样子是已经怀疑了,云含之暗叹,不过她本来也没计划刻意瞒住大哥。如今事情已了,便半真半假答道:“我前些日子撞见你们俩吵架,知道大哥你性格沉稳,怕你太沉稳了错过佳人,就设法将楚姐姐带来了。”

原来如此。得知妹妹如此关心自己,云之礼心中一暖。

“天涯何处无芳草,愿大哥早日找到心仪的女子。”云含之语气郑重,希望大哥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向前看。

云之礼闻言觉得奇怪,妹妹已经得知她和楚梦晴之间有情,这话就有些不对了,事关楚梦晴,他需要确认一下:“含之此话何意?”

见大哥这样问,云含之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大哥这样,似乎并不认为已经和楚梦晴结束,说明两人之间应该谈得还算可以。但从楚梦晴的表情来看,又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二人的反差如此大,难道又发生别的什么事?

云含之暗自思索着,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躺在石桌上的佩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哥的佩剑一向不系剑穗的,突然多了个剑穗,如今剑穗又到了楚梦晴手里,楚梦晴又老是对着这个剑穗出神,难道这个剑穗有问题。她大胆假设:“大哥你原先的剑穗是楚姐姐送的吗?”

既然云含之猜出来了,云之礼也不否认,含笑称是。

云含之心惊,她倒是没有想到,那个剑穗竟有这样的深意。她之前来探云之礼时,还没想好怎样引楚梦晴来竹遇轩。当她看到剑穗,才临时起意,以想编云之礼那样的剑穗为由引她过来来看。

“不会是定情信物吧?”云含之惊讶。

这丫头也真是什么都敢说,云之礼心想。不过算起来,也算是。

见大哥不否认,云含之困惑:“大哥为何将剑穗还给楚姐姐呢?”

云之礼此时觉得妹妹这话奇怪了,道:“不是你说让她替你看看吗?我见她要用,就拿给她了。”

此时云含之算是明白了,云之礼认为他只是将剑穗给楚梦晴用用。按楚梦晴的神情,她可能想成了别的。什么情况下会拿着定情信物失魂落魄?大概信物被退回是一种吧。

云含之心中一叹,大哥这情路,真是不顺。

第十章 决定

时近中午,这个季节的日光已经有些热。

车外一片温暖和煦,却暖不到楚梦晴的心里。

楚梦晴曾有冲动,好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他为什么?收了的东西岂能想退回就退回?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难为情,说不再往来的是自己,母命难为的也是她自己。他体谅她的孝顺,选择不再为难她,如此说来是不是还要感谢他一番,谢谢他替自己作出了选择?

一旁的芙蓉见自家小姐柳眉微蹙,神色郁郁的样子,很是担心。想起关于云家小姐的种种传言,心中暗自打鼓,道:“莫不是云家小姐欺负小姐了?”

“没有的事。”楚梦晴收起思绪,强忍心中酸楚,努力摆出往日里平和大方的样子。

一路上楚梦晴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怕芙蓉私下揣测。她与云之礼的事本来芙蓉也不知情,如今更加不适合让芙蓉她们知晓了。

“吁”地一声,车夫悠长的声音响起,马车稳稳停在了门口。车夫摆好车凳,芙蓉先下车,然后从下面接应,扶楚梦晴走下马车。

楚梦晴脚刚沾地,远远就听到有人叫她“姐姐。”

楚梦晴循声望去,是上午放学归来的弟弟楚梦泽,看到满脸欢喜飞奔而来的弟弟,心中的抑郁顿时散了几分。

“姐姐。”那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跑到楚梦晴面前,扯住她的衣袖,双眼灿若星子。

“梦泽下学了。”楚梦晴柔声道:“不要跑这么快,天气热起来了,出汗后后容易着凉。”

“哦。”男孩子乖巧回应,而后欣喜地冲姐姐说道:“先生今天夸我了。”

“哦,先生是怎么夸你的?”楚梦晴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行文很有章法,不错不错。”楚梦泽轻咳一声,故意压着嗓子,模仿先生说话。

被弟弟故作老成的样子逗乐,楚梦晴露出了从英王府出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芙蓉抬头看了看天,感觉阳光刺眼,见姐弟俩当着门口聊上了,道:“小姐少爷去屋里聊吧。”

姐弟二人边走边聊,楚梦泽说着学堂里的趣事,楚梦晴打起精神,配合地笑着乐着。

一旁的芙蓉见少爷鼻尖已有细汗,连忙先一步进屋去打好温水。

进屋后,楚梦晴接过芙蓉递上的毛巾,仔细替弟弟将脸上的汗水擦掉。

男孩子神采飞扬,因奔跑和阳光的原因脸上红红的。楚梦晴被弟弟充满活力的样子感染,心中暗自决定,无论自己遭遇什么,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守护住弟弟的笑容。

想到这里,楚梦晴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无力。心中突然充满豪情,想到爹娘去世的痛苦她都扛过来了,如今只是感情有些不顺,不应该让自己自暴自弃。

她当即作出了决定。

“梦泽。”她拉起弟弟的手,轻声道:“姐姐有事情要和你说。”

“姐姐想与我说什么?”楚梦泽立在一旁,很好奇姐姐接下来要说的话。

“李云大哥今后不会来给你指点课业了。”说完,楚梦晴心中微哂,云之礼?李云?连名字都是假的,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为什么?”楚梦泽惊讶,他很喜欢那位李云大哥,话虽然不多,但是对他极好,他的文章如今能在同窗中脱颖而出也和李大哥的指导有关。他心里很喜欢那位大哥,愿意与他多亲近。

“李大哥是一个大忙人,家里离得也远,每来一次都特别不方便。所以,咱们不能老是麻烦他了。”楚梦晴费心解释道。

“若是李大哥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找他啊。”楚梦泽提议道。

“不可以,李大哥最近特别忙,不能给他添麻烦。”楚梦晴正色道。

“哦。”楚梦泽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他一向听姐姐的话,姐姐说不可以,那他不找就是了。

察觉到弟弟的失落,楚梦晴柔声说道:“梦泽如今是男子汉了,姐姐相信学业上的事情就算没有李大哥的指导,你也可以完成的很好。对不对?”

听到姐姐说自己是男子汉,楚梦泽心中的志气被激起,朗声道:“我可以,我还要考取功名,给姐姐争光呢。”

“姐姐相信你。”楚梦晴鼓励道。

姐弟俩再说了会别的,便去饭厅随叔父一家用午饭了。用完饭后,楚梦泽回到了东厢和堂兄弟们合住的屋子,楚梦晴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楚梦晴叫住正在收拾屋子的芙蓉,道:“今后若李公子再来找梦泽或者我,就说我们不在。”说完拿出个穗子,思索良久,扔进了放碎布线头的笸箩里;而后又叹了口气,捡了回来。一会又扔去了,但多久又捡了回来。扔扔捡捡好几个来回。

芙蓉难得看到小姐如此犹豫不决的一面,心中虽有疑惑,但她看出来小姐目前显然有心事,答了声知道了便继续干她的活。

她隐隐觉得,小姐手中的这个穗子有些眼熟悉,似乎在别的地方看到过,是哪里呢?

下午的时候,包氏邀楚梦一起去绣云楼去买夏衣的衣料去了。包氏觉得楚梦晴有自己陪送,便叫芙蓉留在了家中。

芙蓉正在整理换季要用的衣服,听到门房说有人来找小姐。门房见小姐随夫人出去了,想起了在府中的身为楚梦晴的贴身丫环的芙蓉。

芙蓉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才走到门口,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前段时间辅导少爷功课的李云李公子。

芙蓉行了个礼,恭敬道:“李公子,我家小姐出去了,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云之礼神色平静答道:“我前几日给楚公子指导课业时,不小心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楚府中,想托楚小姐代为寻找。”

“不知公子想要找的东西是何物,请公子告知,奴婢等小姐回来后好告诉小姐。”

“这个……”云之礼一幅很为难的样子,道:“此物事关重大,需要找楚小姐面谈。”

“这……”芙蓉想起小姐之前的对话,知道小姐是有意不见李公子,但李公子此时一幅必须和小姐面谈的样子,芙蓉道:“小姐此番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不如公子留下手信,奴婢代为转交。”。

“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家小姐去了哪里,我直接去找她?”见芙蓉犹豫不决,云之礼提议道。

“奴婢也不太清楚。”芙蓉硬着头皮答道。之前楚梦晴姐弟俩的对话没有避开芙蓉,芙蓉知道她家小姐那样的态度是摆明了不想见李公子,虽然她不知道原因。倘若她泄露了小姐的行踪,小姐知道后不得怪死自己。

门房见芙蓉听说不太清楚小姐的行踪,以为夫人和小姐走得急没有告诉她。他见李公子往日来过,是熟客,于是好心提醒道:“小姐不是随夫人去了绣云楼了么?”

闻言,芙蓉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瞎添什么乱。

“如此,谢过了。”云之礼闻言,转身向绣云楼赶去,希望可以遇见。

云之礼转身的一瞬间,芙蓉想起来了,那穗子不正是在李公子腰间的佩剑上见过?

第十一章 遇见

繁华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云之礼行走在人群里,只盼自己能够再走快一点,好在楚梦晴离开绣云楼前见到她。

若真如妹妹所猜测的那样,自己的无心之举令她想成了别的意思,这误会就大了。他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绝对不能放任这误会发展。他必须赶快来到她的面前,将事情说清楚。

云之礼到达绣云楼时,刚好遇见楚夫人包氏和楚梦晴二人从绣云楼门口出来。二人手中都拿了一些布料,正准备拿到马车上去。

云之礼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包氏手中的东西,道:“我帮您拿。”

包氏感觉手中一轻,见到帮忙拎东西的是云之礼,很是惊喜,将东西递给云之礼道:“原来是李公子,好巧,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云之礼微笑道:“路过。”说完接过了东西,放在了等在一旁的楚家马车上。

包氏听后心里更加开心了,路过都来帮她们拿东西,这李公子真是个好心的。

包氏在家里见过李公子几次,知道他是已故的楚捷的上锋易倾越请来指导楚梦泽课业的。李公子这人大方,见楚梦泽和她三个儿子年纪差不多,便将四个孩子一起辅导了,也不收费。包氏虽然对读书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李公子水平究竟怎么样,但李公子的那种斯文得体让她很是信服。在她看来,此人心地善良,待人和气,长得还好看,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包氏私下里觉得,李公子和楚梦晴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让人移不开眼睛。如今既然二人恰好遇见了,她心生一计。

“哎哟,瞧我这记性。”包氏拍了自己的脑袋一把,冲楚梦晴说道:“差点忘了,家中的绣线没有了。梦晴你在这里等着,先和李公子聊一聊,我回去买点绣线,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楚梦晴回答,包氏转身就走,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包氏一转头,心里就乐开了。她听楚梦晴说过,这个李公子是个读书人。她觉得既然是请来辅导课业的,想必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不然也不会出来教书了,但看他谈吐举止,家庭条件应该也不会太差。楚梦晴原先也是大家闺秀,后来家庭遭遇了变故,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和教书先生也相配。包氏暗叹,楚梦晴已经不小了,十九了,该考虑婚事了。之前虽有人来提亲,但楚梦晴以弟弟还小为由回绝了。如今她怎么看李公子都合适,回头一方面要好好开解开解楚梦晴,另一方面也去打听打听李公子的家庭情况。

与包氏见到云之礼的欣喜不同,楚梦晴见到他,觉得很是尴尬。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同他来往,决心不再将感情放在他的身上,一旦想通了这些,守着这个准则心里反而清明了许多。只是毕竟有一段似有似无的过往,心境还难以做到完全古井无波,因此楚梦晴觉得尴尬。

此时被婶婶留在这里,楚梦晴正暗自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巧妙而又不失突兀地避开眼前之人。毕竟他对于弟弟而言是恩人,她最好做得得体一些。

云之礼见楚梦晴一直沉默不语,但神色一直很平静,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作想。他心中虽是百转千回,但不知道究竟如何表现才是正确的。于是干脆心一横,直接说明来意:“我是来找你取东西的。”

楚梦晴还在暗自思索应对之法,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她有些惊讶,她拿了他什么东西?

见楚梦晴露出疑惑的表情,云之礼微笑着给出了答案:“剑穗。”神情就如平常和她说话时一样,温文而雅。

“什么?”这东西出乎楚梦晴的意料,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昨日我去含之那里,想要将剑穗拿回,含之说你拿走了,我便来取了。”

原来如此,楚梦晴已然明白,看样子是自己误会了。但一想到自己被这个误会弄得又是伤心又是伤神的,对方却好像是无事人一样,楚梦晴觉得好生气。谁知道他这模样是真的不知道他昨日的举动令她误会了,还是假装不知道呢?她冷冷地说:“我的东西,为何要拿给你?”

云之礼看到她小脸通红,言语间尽是冷意,但他分辨地出,眉眼间并没有客气与疏离,顿时心中大定,微笑道:“你已经送给我了。”

想到这个剑穗的含义,楚梦晴脸色又一红,不想就此便宜他,要为自己的伤心难过讨一个公道:“你昨日还给我了,现在就是我的了。”

云之礼此时乐得和她解释:“我见含之说要你用,所以就给你用了,是借给你,不是还。”云之礼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楚梦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从来没有打算过要还。”见她耳朵都红了,继续补充道:“今后也不打算还。”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楚梦晴微恼。她本想再和他争辩几个回合,但此时感觉到周身都是他灼热的目光,加上他那几句话,心里被弄得乱槽槽的,气势便弱了下来,不自觉垂下头,闷闷道:“没带。”

这下,云之礼听清了她话语中的潜台词,心放下来了。道:“没关系,我明日上午去楚府取。”云之礼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开。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楚梦晴在心里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说好的不再相见,不再来往呢?

在绣云楼一楼买绣线的包氏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向,一见云之礼离开,便拿着绣线笑嘻嘻地走出来。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来看,要说那李公子对楚梦晴没有好感她才不信。

察觉到婶婶已经过来,楚梦晴赶紧收了心神,冲满脸笑意地婶婶问道:“婶婶遇到什么好事了?”

“刚才买绣线,老板给我优惠了。”包氏睁着眼胡说。

婶侄二人上了马车也从绣云楼离开。

一坐上马车,包氏心里就盘算开了。楚梦晴爹娘不在了,她们夫妻二人作为楚梦晴最近的亲人,自然要去她张罗。既然李公子有意,她就先去将对方的家庭状况打探一番,如果是个知情知性的好人家,就可以考虑让二人继续交往。若不行的话,就赶紧掐了这个苗头。既然是要打听,得先知道一些基本情况。

“梦晴啊,李公子家是住在哪里的?”除了知道对方姓李、是个读书人外,包氏知道得不如楚梦晴多。

楚梦晴见包氏上车后也没说话,于是不知不觉开始想自己的心事了。突然间听到包氏这么一问,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实话就已经出去了,“东安里。”

东安里?包氏心惊,东安里她是知道的,锦都著名的有权有势的人家聚居的地方。包氏心想,这事还得找老爷参详参详。

第十二章 失约

自从云含之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没有打喷嚏以后,她知道她这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于是命晓琴将房内所有的门窗都打了开来,并令晓琴将面纱之类的东西统统收走。

日头已经爬在屋顶以西,微风吹过,给室内送进阵阵暖意。

晓琴在挪着一副绣架。

云含之面朝门口坐在桌前,边吃着点心,边和晓琴随意闲聊着。

晓琴见她家小姐毫无形象地大块朵颐,眉头跳了一跳:“小姐,不是说点心要等萧小姐和易小姐她们来了再打开的吗?怎么客人没到您自己先吃上了?”

云含之本来在享受着美食,经晓琴这一提,有点生气。因嘴里有东西,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这怪不得我,是她们失约在先。”

本来呢,云含之托二哥给易倾灵她们带了口信,让她俩下学堂后过来。对女子而言,上学堂只用去半天。楚小姐走的那个时候正好是学堂下学,她匆匆往大哥那去了一趟后就过来等她俩了,她算好了时间,还预备了午饭。

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见易倾灵和萧天语,她前世里最好的朋友,因此心中很是期待。

没想到午饭的时间都过了还不见人,于是她又去小憩了一会,让晓琴在院里守着,也不见人来。

她觉得,自己一向是个通情达理的。要不能来,告知一声也可以,但她昨天没有收到二哥给她们带口信说不来。她二哥一向靠不住她知道,怕他二哥忘记告诉她,昨天还特意去确认了一番。

如今她既没有得到她俩来不了的消息,又没有等到她们人。见二人失约,云含之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别的,一气之下就将原先预备和她俩一起分享的点心独自享用了。

晓琴昨天就听云含之说了和易倾灵她们的约定,于是知道一些情况。此时见小姐有些不开心,便出言安慰道:“您和易小姐说是下学后,现在也是下学后,她们也不算失约嘛!”

这丫头!云含之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快速嚼了几下口中的食物,瞪着晓琴,道:“晓琴你哪边的?”

“小姐这边的啊!”晓琴毫不犹豫说道,晓琴假装害怕,拍了拍胸口补充道:“奴婢是觉得,若您只是叫了易小姐,她肯定现在已经坐在您面前陪您吃点心了。但您还叫了萧小姐啊。”

萧天语么?云含之不得不承认,晓琴说得有道理。

萧天语这个人,不仅没有时间观念还爱耍滑头,她定时间的时候不应该说什么下学以后,而应该定在午时整,或者是未时三刻这样确切的时间。

易倾灵这个人呢,在她云含之和萧天语面前,一向又作不了主。估计是萧天语又起了别的什么念头,易倾灵无奈陪着一起迟到了。

她能想象出来,倘若呆会她们过来了,自己质问她们为何不守时,萧天语必定会反咬一口,说自己理亏,拿出晓琴刚才说的那一套来反驳自己。

想到要被萧天语捉住漏洞,云含之暗叹自己考虑不周。低下头,默默拿起桂花糕重重咬了一口。

晓琴本来是想安慰小姐一番,但小姐似乎并没有开心起来。她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身为小姐的贴身丫环,有义务让小姐的心情变好。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小姐,绣架放这里行吗?”

自从管家将绣架送到以后,从昨日到现在晓琴已将绣架挪了三个地方,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云含之觉得,其实是她这屋子就不适合存在绣架这种东西。“不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道:“对着窗户。”

“好吧。”晓琴依言将绣架重新挪了下,并坐在前面试了试,道:“小姐,这个地方视野很好,绣累了可以看看窗外休息一下。”

“嗯。”云含之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决定再给自己最后一块点心的机会,正犹豫着是吃桂花糕呢还是吃红枣糕呢还是吃绿豆糕,回答时头也没抬。

很快,晓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小姐,这幅绣架似乎有些小了。”

云含之暗想,不小才怪,这还是十岁时她娘一时兴起给置办的。她娘也并非真心想让她学习,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小姐,绣架这种东西今后也是要常用的。小姐已经及笄,说不定很快就要绣嫁衣了,不如置办新的吧?”晓琴觉得,她作为一名忠仆,自然是要想小姐所想的,更要想小姐想不到的,继续问:“小姐您是想去绣楼买现成的呢?还是请木匠现做?”

云含之听到晓琴的话,漫不经心道:“不用这么在意,差不多就可以了。”她可没有打算真的学什么绣艺,当初让长风找管家送来也是为了支开他,这架子摆出来也就是做做样子。

见晓琴张嘴还要劝她,云含之赶紧找了个借口:“你快去看看萧小姐和易小姐来了没有。”

“好嘞。”晓琴站起身来,临出门前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她家小姐,道:“那奴婢再去一趟绣楼,给小姐挑一个最好的绣架,现做太慢了。”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云含之正嚼着绿豆糕,差点噎到,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赶紧倒了杯水给自己顺一顺。

一杯水下肚,云含之长叹了一口气。

前世里,她和易倾灵她们其实是没有这一次会面的,那日她之所以临时提出要在家里见易倾灵她们,其实是想看一看她能否改变历史。她一直没有收到易倾灵她们不来的消息,于是满怀期待等她们过来,只要她们出现,就说明她在这一世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改变历史的。但左等右等她们还没有来,她有些失望。

她本来就有些灰心,大哥那里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改变两人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今易倾灵她们失约,再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测,她改变不了历史。

云含之此时的挫败感强烈极了。自己忙前活后,以为能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最终事情却变成了和前世一样。明明知道结局,却做什么都是徒劳。

云含之抬起头,看向远方的苍天。她想问问,老天爷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样的重生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是嫌前世里自己死得太突然,这一世里特意让自己倒数倒数着日子走向死亡吗?太残忍了。

云含之正暗自忿恨着,突然听到晓琴的声音,晓琴人还没有来到屋子,话先送到了:“小姐小姐,有急事。”

云含之疑惑,不是让她去看易倾灵她们来了没有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一幅急匆匆的样子,她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姐,奴婢刚出院门,遇到了夫人的丫环文佩姐姐,说老爷请小姐去大堂里呢。”

“你有问什么事吗?”

“没有,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晓琴一幅理所应当的模样。

第十三章 亲人

云含之脚一踏进大厅的门口,亲切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府里的人除了她娘及二叔二婶外,其它人都到齐了。

想到四年后自己可能要再次离世,离开宠她爱她的亲人,云含之鼻子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默默走进大厅。

大厅里的人分为两拨。一拨是云含之她爹和她三叔。另一拨是她三婶和兄弟们,她的六个兄弟都在,之字辈,兄弟们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由长及幼依次是礼义仁智信乐,此时哥哥弟弟们正围着大哥说着些什么,最小的弟弟由于个头太小,由三婶抱着。

云之义由于站的地方视线正好对着门口,因此最早发现云含之进来,见到云含之一副难过的表情,他摇着把扇子走了过来,道:“算你有良心,大哥要走了还知道伤感一下。”

云含之懒得理他言语中的调侃,道:“大哥要走了?”她差点忘记了,按时间算的话,今日正是大哥要离开家前往北境日子。

和前世一样,前世里大哥就是今天辞别了家人回到了军中。想到这里,云含之沉默了,心情更加沉郁。

随着云之义的走动,其它的兄弟们也发现了她。可能是云含之前段时间由于鼻子过敏和发烧的原因一直在院中休养,大家最近见到她的次数都很少,因此都冲这颗英王府的掌上明珠移了过来。

云之礼见妹妹神情郁郁、不似以往活泼,以为她是为自己的离开而伤感。云之礼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大哥是公务在身,事情完了,就回来了。”

想到大哥此行一去,下次回来便再也见不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云含之觉得心痛不已。想到自己明明有未来四年的记忆,却改变不了大哥凄凉的结局,云含之感觉身体像被冰水泡着,痛却无力。

“大哥能不去么?”云含之扑进大哥怀里,抬起头,闷闷地问。她多希望大哥不要去,留在这里,她再想想办法。

妹妹在她面前极少露出这种姿态,云之礼心中一软,也只能抱歉地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云含之。”这一次出声的是云之智,小她半月的五弟。由于他个头从小就比云含之高,不服她做姐姐。加上云含之又不是个好说话的,因此两人向来不对付。云之智此时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她,道:“大哥这是去建功立业,是天大的喜事,你别在这里磨磨叽叽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可不就是个小姑娘么?”叶心薇看到云含之心情不好,心都要碎了。叶心薇是云含之三叔的妻子,她在闺中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个姊妹,来云家后特别希望自己能生下个女儿,结果生下了两个儿子——云之信和云之乐。云含之比云之信大一个月,她对云含之比对云之信还要好。她放下手中的云之乐,拉住云含之的手,“来三婶抱抱。”

一旁的云之信看见她娘对云含之这一幅宠溺的模样,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女人就是矫情,他不屑地说道:“平时可不见有点姑娘样。”

云之智连忙附和,道:“就是。”

“你俩再说一遍!”叶心薇柳眉倒竖,怒道。

云之智最怕她三婶了,云之信也想起了她娘发怒的样子,两个人齐齐抖了一抖,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老被云之智和云之信欺负的云之乐见这俩哥哥不自在的样子,得意洋洋地冲他俩做了个鬼脸,她娘终于替他讨回公道了。挪着小步子,颠颠地跑过去,抱住云含之的大腿,甜甜地叫了声:“姐姐抱抱。”

与这边的热闹相比不同的是,另一头的两人神情严峻。

“三弟的意思是?”脸上常年难得有表情的云伯年此时微微皱着眉头。

“恐怕是要打仗了。”云叔平思索再三,将自己的怀疑说给兄长听。

“何以见得?”

“户部在商讨调遣和采买粮草的事宜。我想了想,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有粮草调动也是正常的,按往常来说也是惯例。但是这次的调动量有些大,是去年的两倍。去年是一个丰收年,按理说地方和百姓应该都不缺少粮草,调动量不应该这么大。所以我私下里认为,应该是要边境要打仗了。”

云伯年本身也是官场之人,经云叔平这么一提,也想明白了。坊间并没有要打仗的传闻,可见事发突然。边境有战事肯定是宫里先知道,百姓的消息本来就没有军报传得快。况且在这种时候,但凡是明白人坐在官府中,也会注意消息的传播,以免引起民众恐慌。不过,这种消息也隐瞒不了多久,最多一两日,边境起了战事的消息就会传来。

云伯年想到,大儿子云之礼本来是在探亲,却突然说要提前回边境,估计是边境出了事情,让他不得不前往。云之礼是个嘴巴紧的,不和家人说,估计也是怕大家担心。

想到这里,云伯年心中叹了口气,连他也不说吗?儿子是担心他会告诉夏韵笙?也太小看他了,他虽然看似什么事情都不瞒夏韵笙,但事实上该瞒的事他肯定能瞒得住的,儿子太不了解他了。

此时,在一边的竹遇轩里,夏韵笙和长风二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夏韵笙忙着给儿子打包东西,长风忙着劝夫人不要带太多东西。

“这……”长风看着夫人指挥着丫环收拾好的东西欲言又止,夫人这架势是要将整个竹遇轩都搬过去。少爷吩咐言犹在耳,他看着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夫人,忍不住道:“此次行程比较紧,大少爷说要轻装上路。”

“我知道。”夏韵笙一副我懂的表情,解释道:“只收拾了些必须要用的东西,那些可带可不带的就都不带了。”

“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东西?”长风的眉头跳了一跳,大少爷有这么多东西要用吗?

夏韵笙看出了长风的疑惑,道:“北境天冷,冬衣的肯定是要带的吧,天冷衣服不容易干,多带几套是有必要的吧?手冷的话暖手炉得带两个吧,用一个备一个。开春了的衣服至少得带上三套吧,穿一套留一套换洗再备一套万一弄湿了脏了什么的。冬天天冷也没个消遣,他又是个安静的,书籍,棋都得带着吧。那边吃的东西少,总得带点吃的吧?还有……总之,这些实在都是用得着。”

听着夫人把每一样东西的用处都解释了一遍,长风很想说,少爷是去打仗的,根本无暇顾忌换不换衣服、手冷不冷、有没有消遣的玩意。但少爷交待了,他不能说,只好点头称是。

夏韵笙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亲眼看到丫环们一件一件打包好,看着长风和丫环们将东西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整张桌子,很是满意。她感叹道,之礼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再过几年也该娶妻生子了,她这当娘的亲手给他收拾东西的次数也不会多了。

“好了,走吧。”确认完毕,夏韵笙示意长风跟着,一起朝大厅走去。

长风心想,赶紧走吧,真怕夫人又再想起别的什么东西又是必须得用的。

第十四章 别离

大厅里。

人已到齐,云伯年轻咳一声,其它人相互示意着安静了下来。厅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云家的实际家长要讲话了。

“之礼此番回家探亲,替他值守的同僚家中出了事情,因此要先回北境军中。”说完这话,云伯年心下一叹,云之礼也算编了个还不错的借口,能哄住女人和孩子们也就可以了。

其它人听后心下了然。近些年来天下太平,云之礼这几年探亲算上在路上的时间有一个月时间,在家可以待个二十来天,今年才刚待了十二天。特别是几个长辈,有些感慨。

“之仁,给你爹娘捎的东西准备好了么?”云伯年看向云之仁,二弟云仲景的长子。

“回大伯,东西已按阿爹的来信备好了。”蓦然听到大伯的提问,云之仁心中一紧。他快速回忆了要带的东西,确认无误后,舒了一口气。

云之仁原本觉得大哥此番休假时间充裕,起初没有着急办理。骤然收到大哥要提前离开的通知,还真是让他有些着急,好在阿爹提到的东西不多,又都是现成的,费点心、手脚麻利点,也就顺利办妥了。不然会被大伯的眼神杀死。

对于小一些的男孩子们来说,个个都很羡慕云之礼能够在军中建功立业,一展抱负。对云家的男孩子来说,军中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因为英王府本是以军功挣得的家业。

当年还不是英王的云振坤,也就是云含之的爷爷被国公府赶了出来,一怒之下投笔从戎,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在军中闯出名堂。后来云振坤追随先帝,有从龙之功,被先帝破格封为亲王。不过出人意料的,云振坤拒绝了先帝的好意,说明要么只受爵位,要么辞官归隐。因此英王成为了锦国第一个没有封地与门客的亲王。

在皇权与将相之间,向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云振坤因为当初的坚持,赢得了先帝的信任。先帝驾崩以后,英王府不偏不倚,只负责把守边关,反倒在皇室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弟弟们都围着云之礼,虽然这几年无战事,听他讲军中的故事,觉得在军中可比在学堂有意思多了。可惜他们都不到十八岁,只要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去军队历练一番了。个个都巴不得可以立刻身赴疆场,一旦战事起,留下千古英名。

只有云含之一人,神色黯然,众人都以为她是为离愁。哥哥弟弟们都笑话她,她也懒得解释。

儿子和丈夫的配合得太好,夏韵笙也就只当儿子是去执行寻常的军务,因此也看不见她脸上太大的愁苦。其实她心里是觉得,既然拦不住儿子,便只好努力看淡离别,也使离家的人少一些牵挂。

见云含之脸色一直不好,众兄弟把哄这个宝贝疙瘩的任务交给了云之礼,谁叫他是大哥。

这一番提议正合云之礼的意。

兄妹二人并排走着,云含之却始终心不在焉。大哥要离开了,大哥要离开了,云含之满脑子都是这一个念头。她觉得她应该冲到大哥面前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让他再考虑考虑。她也该冲到楚梦晴面前告诉她不要嫁给别人,等她大哥回来,只是她以什么样的理由劝她呢?

云含之很是苦恼。

“含之。”兄妹俩走到了云含之的住处,刚踏进房门,云之礼喊了她一声。

云含之转头,发现她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跟她说。

“大哥有话要对我说?”云含之疑惑。

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云之礼虽然心中觉得不是特别妥当,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哥想请你帮一个忙。”

“大哥要我做什么?”云含之想,无论大哥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去做,大哥太苦了。

云之礼拿出一封信,白净的面庞上掠过一丝红晕,说:“想请你帮我交给楚小姐。”

云含之注意到大哥的神情,有些惊讶:“给楚姐姐?”

“对。时间太紧,来不及和她道别,所以写了封信给她。”离开得太突然,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云之礼觉得他也只能交托给妹妹了。见云含之一幅惊讶的表情,他补充道:“今天和梦晴约好了,明天一早去找她的。突然离开没个交待也不行,所以麻烦妹妹了,还请妹妹当一回信使。”

云含之发现,大哥的脸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眉眼里透露着愉悦。她突然好想大呼一声,以驱赶这两日来的失落与担心。

云含之开心地说道:“我愿意当这个信使!”

见妹妹一幅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云之礼虽然不知道妹妹为何,但他也很开心。在这个家里面,有一个人分享着他的喜悦。他欣然道:“如此,就谢过妹妹了。”

“不谢不谢,保证交到楚姐姐手上。”云含之拿起信,乐呵呵地冲云之礼道。

怕妹妹声音太大惊扰了太多人,云之礼有些不好意思。示意云含之声音小点,同时正式同云含之告别。

云含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眼弯弯地冲云之礼告别。

离别虽然令人伤感,但从哥哥的感情之中看到的希望冲淡了这份离愁。云含之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大哥就安心的去北境吧,他的爱情她来守护。

第二天一大早,楚梦晴比平常早一些醒来,但她没有惊动芙蓉,自己躺在床上默默东想西想。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娘亲的交待怎么办?自己究竟想怎么办?她的家人不赞同怎么办?她默默问自己。

她想得头皮都发麻了,也没有给任何一个问题想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清楚的是,如果他来,她会很开心。

等到往常起床的点,芙蓉过来服侍楚梦晴穿戴洗漱。看到楚梦晴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脸,芙蓉心中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回来就这样?

刚用过早饭,门房告诉楚梦晴英王府云小姐过来了。楚梦晴向门房确认,是云小姐还不是李公子。心里不由得暗自发慌,若是要让自己去教绣艺的话,叫丫环来知会一声就行了。这大清早的亲自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楚梦晴也不好让人久等,整理了一下妆容,忐忑不安地朝大厅里走去。

才一进门,发现云含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见到她来,云含之连忙起身,亲热地扶住她的手臂,道:“楚姐姐,听说绣云楼里新到了一批布料,你是行家,你陪我去挑一挑呗。”

这是哪一出?

楚梦晴有些为难,她和云之礼有约呢?

可能是看到了楚梦晴的犹豫,云含之也不急,冲晓琴使了个眼色。

晓琴会意,走去芙蓉身边,道:“芙蓉姐姐,我突然想去净房,不知芙蓉姐姐陪我去一趟可好?”

芙蓉心中明白,云小姐是有话单独想对自家小姐说。她用眼神请示了一下自家小姐,得到了肯定答复后随哓琴离开了。

见四下无人,云含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至楚梦晴手中:“姐姐,大哥让我交给你的。”

“那你大哥呢?”楚梦晴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太过急切,脸上笼上了一层红晕。

“大哥接到命令离开锦都了。”

第十五章 送信

楚梦晴接过信件,双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眼神落在“楚梦晴亲启”几个字上。

云含之坐在厅中,打量着楚梦晴,心情很是愉悦。

拿到大哥的信,她的心就活了起来。想到大哥出发前没有像前世那样和楚梦晴断了联系,说明她的努力起到了作用,不枉重生了一场。如今大哥愉快地离开,楚梦晴看上去也是一幅有情有义的模样,她的心情怎么能不好。

云含之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开口:“姐姐,我看这院中的花开得正好,想去赏玩一番,不知是否可以?”

楚梦晴收信心神,将信揣入袖中,道:“我陪你。”

“不用不用。”云含之摆摆手,冲楚梦晴眨了眨眼:“姐姐还是看看我大哥留下了什么话吧。”说完也不理楚梦晴的反应,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楚梦晴心中惊讶。但她此时无暇理会这份惊讶,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

他为自己的失约致歉,他请她保留住剑穗,待到重回家园之日,便是二人相守之时。

楚梦晴读得双脸发烫,这是明显的诉衷肠了。以往通信中,两人聊得最多的是各自的见闻和听到的趣事。虽有提及男女之情,但都是对他人情事的评价,倒没有关乎两人的。

楚梦晴捂住发烫的双颊,心花怒放,她知道这便是自己希望的了。往日的犹豫在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面前,统统烟消云散。她想,她幸福了,娘亲应该就不会怪罪了吧?

她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在外头看花的云含之,深呼一口气,抬脚走出门去。

“云小姐。”楚梦晴走向云含之,脸不由自主又红了。

听到有人叫她,云含之的视线从眼前的花朵移向来人,见到楚梦晴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姐姐太见外了,叫我含之就好了。”云含之调皮地说道。

楚梦晴注意到了,只有她们二人在场时,云含之对她的称呼由楚姐姐变成了姐姐,心中一动。听到云含之这个有意无意地调侃,心中明白,估计是云之礼将二人的事情告诉妹妹了。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楚梦晴也不再扭捏,冲云含之大方一笑:“含之。”

“诶!”云含之夸张地应声,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欢喜。

在南厢房里奉命缠着芙蓉的晓琴听到院内传来的笑声,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她放下手中的南绣,兴冲冲地向院中二人跑去。

“小姐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快说快说,我也听听。”

芙蓉跟着晓琴出了厢房,心里疑惑重重。

晓琴从净房出来后,没有着急去找自家小姐,而是朝院中张望了一番。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提出要和芙蓉交流绣艺。

芙蓉知道她是奉命缠着自己,因此也配合。芙蓉带晓琴到了自己的住处后,发现晓琴隔一段时间就朝院中看一眼,想来这主仆二人是有什么约定。就是不知道云小姐找小姐说了什么,还说了这么久。

“就不告诉你。”云含之冲晓琴做了个鬼脸,抬脚就跑。

“说嘛说嘛!”晓琴拔腿就追。

楚家主仆二人看着云含之主仆满院子追赶目瞪口呆。

早就听闻云含之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如今看来不光她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连贴身丫环都是特别的。

云含之自小跟着家里的哥哥弟弟们追赶打闹,身手自是比一般的女子灵活。

晓琴追了几圈没追上,便停了下来。她皱着眉头,叉腰摆手,气喘吁吁道:“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我不追了……”

云含之得意洋洋走到晓琴面前。

晓琴眼珠一转,突然伸手。

芙蓉一惊,晓琴这丫头胆子真大,估计是要得手了。

云含之似乎是料到了,突然撤身。

晓琴扑了个空。

云含之看着气急败坏的晓琴,挑眉道:“不错啊,还知道突然袭击了啊。”说完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晓琴连忙拱手求饶,一幅讨好模样:“小姐,我错了。”

“这样才对嘛。”说完揽着晓琴的肩膀,来到楚梦晴面前,神色轻松,道:“楚姐姐,咱们走吧?”

“好。”有人在场,云含之对楚梦晴的称呼又变作了从前的样子。楚梦晴闻言,心中了然,云含之看似行事无状,实际上是个细心的,对她好感顿生。

四人前往绣云楼。

因云含之盛情邀请,楚梦晴主仆便和云含之主仆合坐一辆马车。晓琴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基本上就是她在那叽叽喳喳地说着,云含之挑着回应几句、逗几句。楚梦晴和芙蓉看着二人说笑逗趣,这一路上过得很是愉快。

“吁……”随着车夫的一声疾呼,原本行驶平稳地马车突然刹车。车内毫无思想准备的四人顿时东倒西歪。

勉强坐好以后,云含之回过神来,刚想问车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车夫已经在车外开始汇报了:“小姐,我们走不了了。”

除了车夫的回答,还有奇怪的声音传入云含之的耳中,她心中疑惑,什么叫走不了了?想到这里,云含之冲惊魂甫定的三人道:“我去看看。”

云含之撩起车帘,纵身跳下马车,向车夫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示意云含之看向右方。

云含之一看就明白过来,车夫说得不错,她们确实是走不了了。

她们此时所在之地,是一处十字路口。她们要去的绣云楼,在十字路口右拐的街道上。而右方街道正有军队列队而来,她们刚要驶入路口,马车前面突然涌进一大批随着军队前进的民众,云含之之前听到的奇怪声音正是军队列队行进的声音。他们此时只能停下来,总不能去和军队抢道。

锦国已有多年没有大的战事,能够波及锦都的战事更是要追溯到十六年前。远离战火的锦都百姓很少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出动,因此很是兴奋。军队前进一段,群众也路边跟着前行一段,他们情绪激动地看着热闹,热烈地讨论哪个士兵的步子乱了,哪个将军的铠甲好看。

云含之搜索一下前世的记忆,据她所知,这次战事不会持续太久。

十六年前,锦国和北边的戎国订立了和平盟约。由于戎国是战败国,每年需向锦国纳贡。戎国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以后,国力得到了恢复,便不再甘心继续再向锦国朝贡,近几年来开始在边境小打小闹。

三年前,驻扎在北境的部队组织了一次有力的回击,这便安生了几年。

如今,戎国自以为准备充分,又挑起了战事,但看到锦国大规模军队集结以后,戎国军队没多久就不战而退了。

据说,在此次锦国和戎国对恃中,易倾越带兵偷袭了敌营,烧掉了敌人的粮草,从根本上打断了敌人持续作战的可能性。易倾越在此次战役中获得了首功,年轻将军的威名得以传播。

据说,眼前的军队正是由易倾越统率。

云含之挤进人群,惦起脚尖朝队伍望去。

易倾灵的哥哥,她还是小时候见到过,好些年没有见过了,一时有些好奇。

第十六章 将军

易倾越坐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街边的少女们久居锦都,见的多是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如今一身戎装的易倾越出现的她们的眼前,年轻将军挺拔的身姿和冷酷的容颜吸引住了她们的注意力。对少女们来说,眼前之人虽然面色冰冷,但难掩帅气。一个个见了之后心潮澎湃,喜不自胜,庆幸又多了和闺中姐妹闲聊的谈资。

易倾越渐渐反应过来,一旦他看向哪里,哪里就会引起少女惊叫连连,便只好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队伍由远及近,云含之渐渐看清队伍最前面那人的脸。

那人面部线条硬朗,薄薄的嘴唇紧抿,微黑的皮肤加上冰冷的表情衬得他一副杀神模样。虽然许久不见,云含之还是凭他那双眼睛认出了他。

常年行走在行伍之间,易倾越的警觉性高于常人,他察觉到了有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易倾越本能侧目,找到了身上那道视线的来源。

云含之身边顿时人声鼎沸。

听到少女们的尖叫,云含之嗤之以鼻,至于吗?

论长相,易倾越比不上她家中的哥哥弟弟们。与穆逸轩比,更是差很多。云含之感叹,这些人的标准真是不高。

自从云含之下了马车以后,车夫老马一直在附近跟着。老马的神情高度集中,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云含之,云家的这个宝贝若是被人磕着了碰着了,他回去准会被管家念叨死。但他也不能劝小姐不去看热闹,小姐是个好奇心强的,如今这里这么热闹叫她回去她肯定不会回,还白白惹了小姐的不快。老马一点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只盼军队赶紧过去,小姐赶快回车上去。

见云含之转身往回钻,老马喜出望外,连忙挤近,用身体替云含之挤出一条路来,不断冲周围的陪小心:“借过,借过。”

两人终于穿过重重人影,来到了马车前。

老马抽出车凳,唤了晓琴一声。

晓琴掀开车帘,将云含之接应至车内。

云含之踏入马车,见楚梦晴和芙蓉二人正撩着车帘津津有味地看着车外。

晓琴将她家小姐扶进车以后,回到了刚才看热闹的位子,一脸认真进行点评:“这些人也太夸张了,难道都是在看最前面的那个将军吗?那人跟个黑面神似的,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有我们大公子好看。是吧,小姐?”晓琴嘴上在问她家小姐,实际上头也没回。

“那你的脖子还伸这么长?”云含之调侃。

“我得看他哪里好看啊!”晓琴漫不经心答道,车外的队伍在前进,她得换了个位子重新找角度。

“那你看出来没有?”云含打趣。

“这人的眼睛长得还不错。”趁着那人的视线朝向她们所在的一边,晓琴赶紧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一番。她此时只恨自己站得不够近,看得并不十分清楚。她觉得有些奇怪,喃喃道:“看着有些眼熟。”

云含之离得近,听到了晓琴的自言自语,她弯了弯嘴角,心想不眼熟才怪。

“啊!我想起来了!”晓琴惊呼:“和易小姐的眼睛很像!”转念一想,视线终于离开了车外,落在云含之身上,道:“不会就是易小姐的哥哥吧。”

云含之不置可否,想了一会,不紧不慢说道:“据我所知,倾灵就只有一位亲哥哥。”

“啊……”晓琴突然靠向云含之,抓住她的手臂,一副祈求的模样,道:“小姐,我这话千万不要告诉易小姐啊。”

云含之忍住笑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看情况吧。”看到正含笑看着她俩的楚梦晴与芙蓉,补充道:“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听见,你也得跟楚姐姐与芙蓉打好招呼啊。”

“哼!楚小姐和芙蓉才不会像小姐你这样……呢?”晓琴故意省略了两个字,摇头晃脑说道。

“晓琴放心,我们不会告诉易小姐的。”楚梦晴微笑安慰。

“我就说吧。”晓琴朝云含之做了个鬼脸,冲楚梦晴甜甜一笑,道:“还是楚小姐好。”

“但是……”楚梦晴笑语盈盈,话锋突然一转:“我们会直接告诉易将军。”

“楚小姐,你也坏。”晓琴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理你们了。”

楚梦晴不懂晓琴的情绪,以为自己真的惹恼了她,求助地看了云含之一眼。

云含之自是看到了楚梦晴的眼色,冲她摇摇头,示意她没关系。

背过身去的晓琴正等着人给她一个台阶下,却发现车内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理她。她心中暗想,难道她们又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了?可别错过了什么。

晓琴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来,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情,道:“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了。”

云含之含笑,道:“是是是,你最大方了。”说完起身,拉着晓琴在她身边坐下。

晓琴冲云含之一乐,笑眯眯地坐下了。

云含之主仆二人的这一番互动看得楚梦晴芙蓉一愣一愣的,这小姐不像小姐,丫环不像丫环的。

但云含之和晓琴二人这样相处惯了,并不知道楚梦晴二人此时的想法,再说她们这样早就见怪不怪了。

“楚小姐,你们认识那易将军啊?”易倾越那幅黑脸令她印象深刻,晓琴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认识啊。”楚梦晴微笑道。

“你不会真的和易将军说吧?”晓琴有些紧张地问道。

云含之扶额,这个傻里傻气的丫头。“放心啦,楚姐姐逗你的。”云含之拍了拍晓琴的脑袋。

“不会说的。”楚梦晴认真地保证。

“这我就放心了。”晓琴安下心来,面上的表情也由多云转晴。

晓琴心情一好,话就会有些多。

“楚小姐,你怎么会认识那个黑面神一样的易将军?”晓琴一脸好奇。

楚梦晴见晓琴几次提及易倾越是个黑面神,忍不住解释道:“易大哥只是看上去严肃了些,不难相处的。”也许是察觉到自己一两句话不够有说明力,楚梦晴补充道:“三年前,我爹被戎国人偷袭,伤重不治而亡。那个时候是易大哥帮了大忙,他助我给我爹安排后世,替我娘请大夫治病,我和弟弟来锦都,也是他从旁帮忙,还替弟弟找了辅导学业的先生……”

见楚梦晴一幅将易倾越当成恩人的模样,云含之暗暗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她觉得楚梦晴应该是被易倾越骗了,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她两世为人,自认为不会看错。

第十七章 学堂

身边的三人正在讨论着易倾越是如何英勇仗义,云含之也有她的判断,不过和楚梦晴的有些不一样。

前世的时候,云含之和易倾越并不熟,仅接触过两次,两次都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小姐,我们出发吧?”老马出声提醒,告诉小姐们坐稳了,他要驾车了。

云含之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估计军队已经过去。这队列看着威风,其实人并不是很多,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不需太长时间。

“走吧。”云含之答道。

到达绣云楼后,晓琴拉着芙蓉兴冲冲去挑绣架,留下两位小姐挑选布料。

绣云楼是锦都最大的绣楼,一楼卖普通的布料,做的是薄利多稍的生意。二楼卖上好的布料,设有雅间,做的是贵人的生意。二楼有有贵客上门时,只需要往雅间一坐,便有机灵的伙计奉上最时兴最好的料子。

云含之和楚楚晴坐在雅间里,云含之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料子。

云含之心中叹息,难道她真的要习回一堆这些东西学习女红?她之前说要学女红只是为大哥制造机会找的一个借口。今天说要买料子也只是给见楚梦晴找个借口,用来搪塞晓琴的。果然不能老说谎,说了一个谎得用一堆来圆,圆着圆着把自己陷入里面了。她这胡诌的理由晓琴信了,所以一心一意替她选绣架,建议她买料子。楚梦晴也信了,也在认真替她选料子。她家里人也信了,就不奇怪她最近怎么突然和楚梦晴走得近。

云含之觉得,大哥回来必须请她吃一顿好的,以补偿她为这些连环谎费的心力。

云含之默默腹诽着,不知道一旁的楚梦晴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楚梦晴有些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不该和弟弟说不和云之礼来往了。既然已经和弟弟约好,便不能再让弟弟知道她和云之礼通信了,若是被弟弟发现,还需要费心解释一番,弟弟已不像小时那样好糊弄了。若是被弟弟知道她私下还与云之礼通信,只怕到时她这当姐姐的威严将不复存在。

楚梦晴心里希望与云之礼继续通信,看着对面的云含之,她直觉云含之愿意帮她的忙,但她自己始终觉得有些难为情。

思索再三,楚梦晴心一横,趁着伙计去拿布料去了,伸手在发呆的云含之面前晃了晃。低低地开口道:“含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话刚说完,脸上已经浮上一层红晕。

云含之一看楚梦晴娇羞的模样,心中猜测肯定是和大哥有关,她心中一喜,道:“姐姐但说无妨。”。

看到云含之一副真诚的模样,楚梦晴心中的不安稍微减少了几分,她轻呼一口气,道:“想等你和云大哥写家书的时候,帮我给他捎上一封信。”

家书?云含之疑惑,他从不给大哥写家书啊。但很快反应过来,欣然答好。

“不知含之打算什么时候寄信?”楚梦晴心想既然已经开口了,干脆就大胆一些,拼命将心中的那份难为情压住。

云含之心下了然,眨了眨眼,调皮道:“姐姐什么时候写,我就什么时候写。”

被云含之这么一说,楚梦晴心中的难为情会部又回来了,将白净的脸面染得通红。

看到楚梦晴突然红透的脸,云含之暗自责怪自己,楚姐姐不似自己和萧天语,面子薄,自己不该老是打趣她。她告诫自己,以后要注意点。

二人约好,今后见面还是以学绣艺为借口。两人若有不便时,让丫环传话就行。

云含之心想,楚梦晴是女孩子,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男方主动一些,她有义务替楚梦晴掩饰和制造便利。等大哥和爹娘坦白以后,她也就不用非得以学绣艺的名义约楚梦晴了。虽然爹娘不干涉她交友的事情,但目前这样最稳妥,免得到她娘哪一天突出奇想盘问她时她还要解释。最迟,大哥明年探亲的时候也就回来了,根据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战事不会拖很久,她不相信大哥非得熬到回家了才向家里坦白。

挑好东西后,马车先将楚梦晴主仆二人送到楚府,再回到英王府。

一回汀兰院,晓琴连忙命人将旧的绣架挪走,坐在新的绣架前面好好感受了一番。

晓琴突然想起一件事,向云含之问道:“小姐,你如今过敏之症好了,该回学堂了吧?”

闻言,云含之感叹,这丫头,说她心大吧,有时候天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在;说她心细吧,有时候心细起来令她感到害怕。

晓琴说得也对,如今大哥的情事已经理得差不多,她也是时候去学堂会一会她的那些好朋友坏朋友了。

“明天就去吧。”云含之心中已决定好。

“好的,小姐,我去告诉管家一声。”晓琴说完,便出去找管家去了。

云含之明天要去的学堂是她家的私塾,先生名叫邱永宁,青城人,大家都叫他青城先生。青城先生年轻时原是打算科考入仕,但每逢乡试时不是身体出问题就是家里出事情,所以考上秀才后再没有顺利参加过考试。青城先生错过了五次乡试后感叹自己与科考无缘,索性就不考了,将心思放在了钻研学问上。到青城先生四十多岁时已是名动一时的大学问家,机缘巧合之下被云振坤请来教导云伯年三兄弟。

青城先生的名气太大,东安里其它世家也想将孩子送到青城先生座下受教。于振坤问了青城先生的意见,在东安里建了一座学堂,其它世家的孩子想来的也可以上学堂。

到了云含之这一辈,云含之的娘亲觉得云含之也得和哥哥们一起去学堂。其它世家一看,也将女儿送过去了。

由于青城先生本是云家请来的,因此来学堂里的都是和云家孩子年纪相仿的,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孩子。

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学习目的不同,所以要求并不相同。比如女孩子只用上半天学,不用学科考相关的课业,不需要学作文章,略通文墨就行,并且一旦许了亲,便不能再去学堂了。

第十八章 上学

云含之眯着眼睛捂着嘴,打着哈欠晕乎乎来到桌前,渴睡的眼睛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现在觉得,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去学堂的。

“小姐,快点吧。”晓琴有些无奈地看了她家小姐一眼。

昨天傍晚,云含之去她娘亲那里请了个安,顺回来几个话本子,看得入迷便忘了时间。直到晓琴怒将话本子夺了,云含之才去睡,可那时已是深夜了。

桌上早餐早已摆好,云含之端起碗,正要将粥碗往嘴边送。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喊叫:“云含之……”

云含之被这一声大喊震得睡意全无,心中暗叫,坏了,要迟到了,先生最烦人迟到。她赶紧喝了口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边咽边含糊不清地指挥晓琴将桌上的包子包好。

晓琴手忙脚乱地包好包子,匆匆拿起帕子给正抬脚出门的云含之擦了擦袖子,然后又飞快的摸了个干净的手绢塞进她的书袋里,拎着书袋紧跟着出了门。

云含之一出房门,便见到了黑着面的云之义和笑眯眯的云之仁立在院中。因是理亏,她走上前去讪讪道:“二哥,三哥。”

“这都什么时间了,还在这磨蹭,光等你就等了快半个时辰。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道吗?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子不懂吗?同样是在早上,兄弟几个都已经练完功,连之乐都起来蹲了马步,你还在这里磨蹭,你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不如吗?你说你也不练功,究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磨蹭那么久呢?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云之义在家中向来是被说的那位,如今逮住了训人的机会,自然是要尽情发挥一把。

云含之本来是有歉意的,被云之义这一番连珠带炮地数落后歉意就慢慢消散了,她很想反驳一下,但苦于找不到机会插话。

她向云之仁投了个求助的眼神,云之仁冲她点点头。

云之仁轻咳一声,正滔滔不绝的云之义立刻闭住了嘴。

耳边终于清静,云含之一直很奇怪,话痨一般的二哥怎么那么听寡言的三哥的话,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云之仁的寡言和别人的不一样,云之仁的寡言是因为懒,懒得说话。他这个人,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做事情必须等到最后一刻。

英王府离学堂并不远,步行的话一刻钟时间。王府有规定,上下学堂期间不得乘轿,不得坐车,不得带小厮。不过云含之不受这个限制,因为她是个女子,英王府里小辈中唯一的女子,她不仅可以乘车,还可以带丫环,只不过晓琴嫌上学堂没意思,一般不和她一起去罢了。

云含之心中清楚,眼前的二人等自己只是顺便,蹭车才是目的。最初的时候云含之是不愿意坐车上学堂的,是三哥强烈建议的,采取了三哥的建议后,车上多了一个固定乘客。

云之仁接过晓琴手中的书袋,三人匆匆行至大门口。老马早将车凳摆好,等三人上车后,扬起马鞭,急急离去。

除了车上的三人,云家还有两个人在上学堂,云之智和云之信。云之义和云之仁同是十八岁,云之智和云之信十六岁,所以同岁的兄弟常常一起行动。

想到云之智和云之信,云含之心中一乐。

云含之、云之智和云之信三人同一年出生,那一年英王府里添了三个孩子,因为云含之是唯一的女孩子,因此得到了更多人的宠爱。

云振坤那时还在锦都,已经有三个孙子了,好不容易盼来第一个孙女,老爷子高兴了许久,特意给取了个和小子们不一样的名字,以视重视。含之含之,意指这个家一直会将这个宝贝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放在心里。

对于云伯年兄弟来说,他们之前有一个小妹妹,可惜没有长大成人,心中一直有遗憾。如今云家来了个小女孩,潜意识中的保护欲纷纷冒了出来。但凡云含之与哥哥弟弟有冲突,他们会毫无争议地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坚定地站在云含之身边。夏韵笙那俩妯娌遗憾自己没有个女儿可以疼爱,便只好将心中的那份对女儿柔情转移到了云含之身上。

长辈们偏心导致的结果就是,云含之的哥哥弟弟们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概括起来就是又爱又恨。长辈们长期的教导使兄弟几个将维护云含之这个信念印在了脑子里,但常年笼罩在长辈偏心的阴影之下使他们对云含之种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行为深恶而痛疾。

云之礼、云之义和云之仁自忖年纪稍长,云含之又是女孩子,对她稍微能够容忍一些,一般不和她一般见识,能让就让了。对于和云含之同岁的云之智和云之信,确是忍不了。

三人都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由于年纪相仿,他们的娘亲们就经常将他们带着一起玩耍。

云之智和云之信是男孩子,在爬行走路方面比云含之厉害,抢玩具和吃含食的时候云含之抢不过他们。

在长期的争抢东西过程中,云含之总结了一套自己的办法。每当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无论那东西在谁手里,就小嘴一扁,小脸一皱,指着东西吧嗒吧嗒流眼泪,惹得大人心疼不已。

起初兄弟俩的东西被云含之抢去也哭,但这个哭却没有什么效果,大人不以为然,一脸理所当然说:“含之是女孩子,你要有风度一点。”想来,是他们哭得不如云含之情真意切,引不来大人的怜惜。做不到云含之那个掏心掏肺的哭,兄弟俩只好放弃用哭这一招,只能在大人不在场时偶尔找回场子。偏偏云含之说话比他们早,告起黑状来比他们俩顺溜多了。

总之,婴儿时期打下的基础使得云之智和云之信二人的成长史成了一部和云含之的斗争史,令人扼腕的是他们是战败的一方,这部斗争史对二人来说又是一部血泪史。

第十九章 迟到

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噔的急促而有规律的声响。

云之义不时用扇子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放下,一会儿看看车外,一会儿看看车内的两人,心中长叹不断,这俩人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就要迟到了,一个在悠闲地吃着包子,一个还在闭目养神。

嚼着包子的云含之此时心情不错,对厨娘的手艺很是满意。见云之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二哥,老马已经尽快在赶车了,这里的车速就这样,你就是把帘子撩烂也没用。”由于口中有包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云之义闻言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道:“云含之,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你在马车上吃包子本就不对,你还边吃边说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注意点仪态呢?”

在云之义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像易倾灵那样,坐有坐样,站有站样,温婉娴淑,端庄大方。

云含之白了云之义一眼,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地问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

云之义虽然心里承认自己在仪态方面做得也不尽人意,但口头上是不会落下风的,大声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哪用在意什么仪态,但你是个女子啊!当心将来没有敢娶你。”

云之义说完有些恼,他也是为了她好,偏偏她总是不领情,但他觉得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阿爹一向少言,自然不会时时对妹妹进行提点;娘亲是个不靠谱的,应该想不起来给妹妹进行指导,再说她越是指导越是乱套;大哥常年在军中,纵使有心提醒也隔着十万八千里;他身为亲哥,虽不能以身作则,但凡事想起来就提醒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云含之自然不知道云之义的想法,只觉得二哥特别逗,明明他就是家里最不靠谱的孩子,偏偏每次见到她都要耳提面命一番。

“没办法,近墨者黑,有你这个哥哥榜样在前。”云含之摊手,随即补充道:“你就放心好了,你未来妹夫不光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到时你别自惭形秽。”想起穆逸轩,云含之心情更好了,笑眯眯地咬了口包子。

见云含之一副欣喜的模样,云之义心惊,这个丫头难道有心上人了?

云之义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小小年纪不许胡思乱想,什么妹夫姐夫的?婚姻乃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完后,云之义回味了一番自己的话,他觉得这番提得既委婉又有原则,妹妹不是个笨的,应该能听进去。

云含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云之义那番提醒上,她眼珠一转,忽然想逗一逗他这个二哥:“我年纪小,不可以胡思乱想;二哥你年纪大,你可以想,你想娶谁啊?”

云之义没想到云含之有此一问,心中一惊,差点实话实说,好在他本是机敏之人,马上就想好了应对之词:“越说越没边了,赶紧吃你的包子吧,那么多话,再不快吃就要到学堂了。”

见二哥转移话题,云含之心中偷笑。

云之义那点心思云含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以前倒没发现二哥也是个害羞的。看他此时假装若无其事的撩着帘子看车外,她估计他心中早已是心潮澎湃了。

云含之冲着云之义的后背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乐呵呵地吃她的包子,没注意到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云之仁在听了她问云之义想娶谁时眼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兄妹二人。

云之仁早就察觉到云之义有心仪的姑娘了,不过他本是个懒人,也没多加打听。如今听见云含之这一问,而后看她一副偷笑的模样,心中暗想,难道她是知情人?

云之仁不动声色开始分析。

云含之向来与东安里的闺秀们性格不合,相互之间连勉强的客套都维持不住。

若云含之知道的那位姑娘是那些闺秀中的一员,她定会反对或者是炸毛。从她刚才说话时的证据和神态来看,她对那位姑娘应该没有反感,甚至还有些好感,说明那位姑娘不是东安里的那些闺秀。

以云含之目前的交际圈来看,让云含之有好感的姑娘并不多,一是她的两位密友,萧天语与易倾灵,二是先生的外孙女向青菡;三是听说她最近和府里教她绣艺的楚姑娘走得勤;四是宫里那位小公主。

以他对云之义的了解来看,云之义向来欣赏那些知书达理,温柔的女子,如此看来,萧天语和小公主需要排除。楚姑娘他没接触过,不了解,暂时算作候选之一,如今看来,那位女子八成就是易倾灵、向青菡、楚姑娘之间的一人了。

云之仁分析完毕,重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忖,稍后到学堂一观便知。

路程本就不是很长,就算是东安里限制马车疾驰,不到一刻钟也到了。

“吁”地一声,老马稳稳停下马车。云含之刚好将最后一口包子放入口中,拿手抹了抹嘴角,而后漫不经心地用云之义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

兄妹三人拎上书袋,跳下马车。

三人双脚刚踏上学堂门外的台阶,正好听到先生将戒尺在桌上一拍。

三人拔腿就跑,赶在先生道“上课”之前,急急跑入自己的座位中。

学堂的少男少女们原本正襟危坐、准备上课,突然听到响动纷纷忍不住偷偷侧目。霎时间堂中眼风不断,齐齐刮到了三人身上。看到此时出现的云含之,学生们顿时眼前一亮,心道这下热闹了。

见到三人毫不形象的狂奔,青城先生眉头一跳,学堂之上岂能这般没有规矩,忍不住将戒尺再次拍响:“云之义、云之仁、云含之,迟到,罚字五百。”

其它人一听,庆幸迟到的人不是自己。先生这惩罚,看似简单,却是很难。

先生历来的要求是:那五百字须用小楷写于一张纸上,错一笔,重来;漏一字,重来;乱一字,重来,个中滋味,写过的人才懂。

正当其它人或是同情或是兴灾乐祸之际,堂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先生,我们并没有迟到。”

第二十章 异议

云含之一向敬重先生,她此番出言并非是想故意驳先生面子,而是这个惩罚对于她来说有些为难。

前世里,十六岁的云含之虽然认识些字,但一手字写得不堪入目;十八岁的云含之为了驳得穆逸轩母亲的好感在琴棋书画上面狠下了一番功夫,尤其是书法;到云含之二十岁时,琴棋书画的水平在同龄女子中已经勉强够得上中等水平了,一手小楷算得上中上。

如今,云今之被罚写字,她虽已不怵写字,但若要二十岁的云含之将字写成十六岁的水平,有些难。到时众人一看便要怀疑,先生一看直接穿帮,她不想惹麻烦。

青城先生见出言之人是云含之,眉头一锁,不知这孩子这次又想闹什么?

云含之见到先生正捊着胡须,双目烱烱地看着她,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往常先生都是戎尺一拍,再道上课,然后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上课。今日先生在喊上课之前,我们已经坐在了位子上,这便算不得迟到。”

原来如此,没喊上课吗?青城先生疑惑地看向向青菡。

向青菡心中微叹,外祖父的记忆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上一刻在说的话,下一刻就能忘,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青城先生见后恍然大悟,道:“哦,这样便不算迟到了。”紧接着话锋一转:“你们三人在学堂中行为无状,罚还是得罚,那就改为一百字吧。”

先生的话语刚落音,后桌的云月华酸溜溜的话语就飘了过来:“有些人就是运气好,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少受惩罚。”

云含之还没动,就被同桌的易倾灵拉住了袖子。云含之反应过来,易倾灵这是怕自己暴起和云月华起冲突,惹得先生不快,再得个无视课堂纪律的罪名。就算先生不怪罪,云月华她们也有办法令自己入套让先生不得不罚,谁让前世十八岁前的自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呢?

云含之心道,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十六岁的云含之,云月华这点激将法对她还起不了作用。

云含之冲易倾灵微微一笑,让她安心。

易倾灵收到这个微笑,却是一愣,她在云含之的脸上竟然没看见半点气愤,这一个月真的修身养性了?

见云含之并没有像预料中暴起,云月华有些吃惊。但她心中就是不服气,她就是看不惯云含之。

云月华出生国公府,国公府早年也是功勋世家,根基深厚,如今因为人才凋零声望不及从前。算起来,英王府还算是国公府的支脉,只不过因为早年的恩怨,英王府并不当国公府是本家。

云月华觉得,若论才学教养,自己比云含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论出生身份,自己才是云家嫡亲的小姐。在云含之面前,本该是自己高她一等,偏偏云含之没有这个自觉。凭着一副不错的容貌,和疼她爱她的亲人,成天耀武扬威,明明是个草包却被人高看。她不服。

同样对云含之的无动于衷感到惊讶的还有云月华的同桌,何昭言。

何昭言之父是户部侍郎,姐姐是太子侧妃。何家想让嫡长子何宏业娶云含之,但何昭言不情愿,因为她喜欢云之仁。她清楚,若是哥哥娶了云含之,那她肯定嫁不了云之仁,因此云含之对于她而言是敌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因此何昭言和云月华走得近。

何昭言和云月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而后交换了个眼神,已有算计,二人合伙起来整云含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生,我不服。”何昭言站起声来,大声说道。

“哦?”青城先生感叹,这些女孩子还是太年轻,总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斗来斗去。但既然在他的课堂上,他总是要公平公正的,青城先生神色平静道:“你有何不服?”

“依学生看来,先生的戒尺一响,就表示已经开始上课了,至于先生说不说上课那两字,是无关紧要的。云含之认为自己没迟到,在学生看来她其实是迟到了的。今日她迟到了而不受罚,他日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迟到了?”

“何昭言你没听清先生的话吗?先生都说了不算迟到了。”云之智忍不住开口道,他们兄弟欺负云含之可以,外人欺负她就得先问问他们了。

“先生有先生的标准,学生也有学生的看法,学生不敢不听先生的,但也不能不将自己的看法表达出来。”何昭言义愤填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不公正的待遇。

听到何昭言的话,何昭丽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蠢人又被人当枪使了。真不知道何昭言是怎么想的,既然中意云之仁,何苦还要做得罪云含之的事,论起来,云含之还是她将来的小姑子。

何昭丽有时也会感叹命运的不公,何昭言那样笨,却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自己想要任何东西要么等人施舍,要么只能百般算计,就因为何昭言是嫡出的,她是庶出的?不过她觉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她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何昭丽不会去提醒何昭言,何昭言表现得越愚蠢,她越能得到父亲的看重。

何昭言不知道何昭丽的想法,也一向瞧不起她,认为她不过是她娘的丫环生下的女儿。她这一番行动自有她的打算。

当初听到先生罚云含之她们五百字时,她心中一喜,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何昭言中意云之仁,虽然她知道云之仁是个懒的,但她觉得他懒的很好,什么都好,还偷偷学了他的字。如今云之仁被罚,她正好可以借机替他罚字,先生罚得越重,她需要写的字就越多,虽然是辛苦了点,但可以让云之仁承她的情。在她看来,替云之仁罚的字越多,越能体现出她的情真意切。

所以,当得知先生只罚一百字时,她心中有些失望。既然现在有借口让先生重罚云含之她们,她当然要把握住。

青城先生问:“那你认为该当如何呢?”

“自然是迟到的惩罚也得有,藐视课堂的惩罚也得有,六百字。”何昭言一幅理所当然状。

学堂里的人听了这番话,都觉得何昭言是疯了,纷纷觉得她脑子里装着的大概是早上没喝完的粥。

云月华心想完了,何昭言太狠了,若是她答个二三百字,先生或许会考虑。如今先生肯定不会同意,先生虽然烦学生迟到,但更烦同窗间相互拆台,何昭言表现得太有针对性了。

果然,云月华听到先生说:“既然如此,关于这个是否迟到大家还有争议,那就暂时搁置,我们先上课。”

何昭言疑惑,怎么就搁置了呢?她还想辩解一番,还是云月华实在看不下去了,拉她坐下来。云月华觉得,自己找了个猪一样的对友。

第二十一章 原因

迟到风波暂时揭过,学堂里恢复上课。

到了课间休息时刻,云含之想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一个来月没有这样端端正正坐着上课了,越坐到后面越是觉得如坐针毡。她刚起身,便被冲过来的萧天语按住了。萧天语冲她摆手,示意她往易倾灵那边挪挪,给她腾点地方。

萧天语刚一坐下,便朝云含之一拱手,道:“机智机智,佩服佩服。”以此表示对云含之刚才免过一罚的赞许。

云含之面目含笑,双手拱至萧天语那一侧:“好说好说。”

而后两人扑哧一笑。

易倾灵见惯了她俩这幅模样,含笑着看着二人。

有些天没有见到二人了,云含之心情很好。

“不过有些可惜……”萧天语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那段插曲,略有遗憾地说道。

“可惜什么?”云含之抬了抬眉,示意萧天语将话说全。

萧天语收起刚才的笑脸,沉吟了一会,一本正经道:“可惜没看到你暴起的样子,许久没见,甚是怀念。”

易倾灵闻言掩面而笑,这俩人就是爱相互挤兑,成天打打闹闹。

云含之腹诽,这看戏的就不嫌事大,到时要受罚的又不是她。云含之毫不客气地扔了个大大的白眼给萧天语,她也不想解释她为什么没有暴起,转移话题:“还没有问你俩那日为何失约呢?我白白等了一中午加一下午。”

萧天语刚收起正经脸,闻言面色一僵,正琢磨着打个哈哈过去,发现易倾灵此时也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摸了摸鼻子道:“我忘记了。”不想被云含之刨根问底,萧天语准备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云含之岂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扯住她,道:“怎么回事?”

“就是忘记了嘛!有什么好说的?”萧天语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随意看向别处。

云含之见易倾灵也一脸疑惑的样子,估计其中还有些事,但易倾灵多少也应该知道点别的。她道:“倾灵你说说。”

“那日得到你二哥的信息后,我同天语商量好了,下学了就去早你。结果还不到下学红锦来接我说哥哥找我,所以我就先走了,托天语和你说一声。”

“好你个萧天语,你一句忘了就害得我白白等了一下午。”云含之握起拳头,捶在萧天语身上。

“那也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那四弟云之智,谁叫他惹我,气得我离开学堂就去天书阁听戏去了,看完戏就回家了,想起要给你递口信时已经是晚上了。大半夜的我也就懒得再叫人去给你送信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正事嘛!”萧天语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还有理了?”云含之作势要挠她。

萧天语跳起来,道:“当然有理啊,弟债姐偿啊!”

什么债什么偿?云含之一听萧天语这口气就知道她要开始不讲理了,于是也跳起来加快了挠痒痒的动作。

萧天语左躲右闪,还是被挠得东倒西歪,等稍微缓过来一点,连忙撒腿开逃。

云含之奋起直追,道:“萧天语,你给我说清楚。”

“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云之智是你弟弟,他得罪了我,你白等一下午当是替他陪罪。”萧天语边退边道:“至于你想要讨你的债,那就去找云之智去吧。”

还关云之智的事呢?她才不掺和到他们俩中间去:“你俩的债你俩算去,别扯上我。”

看到云含之和萧天语嬉笑打闹的样子,云月华忍不住冷哼。这萧天语也是个不识抬举的,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侄女,眼高于顶,竟对于她的有心结交视而不见。何昭言此时不在她的旁边坐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趴在桌上放松后背的云之仁看了看一旁发呆的云之义,见到他视线所在的方向后,心中明白了,原来是易倾灵。

云含之和萧天语追赶着路过门口时,没注意到从外面放风回来的云之智。因门槛有些高,云之智又是低着头迈入,一不留神和退着小跑的萧天语撞在了一起。

所幸萧天语的速度不是特别快,云之智又有武功底子,本能的扶了一把,所以两人才只是勉强撞歪了身形。

比较尴尬的是,萧天语此时正好被云之智揽在怀中。等撞在一起的二人反应过来,像见鬼了一样的赶紧散开,一个满脸嫌弃,一个翻着白眼。

萧天语觉得自己应该去拜拜神,这接连两日被人撞,还是被同一个人撞。

昨日下学后,她见易倾灵不去云含之处,自己也不想去了,因为听说天书楼又上新戏了,她想去看戏。

她离开学堂大门后才记起没给云含之捎口信,于是折回去找云含之的兄弟们,刚踏入院门,被被匆匆出门的云之智撞到,云之智还责怪她走路不长眼。

本来被撞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撞她之人总是一幅嫌弃的模样,令她很是不爽。

同样的,云之智也觉得自己倒霉,遇到这个萧天语就没有什么好事。好在过完这个夏天他就十八岁了,到时直奔军营,离那个粗鲁的女子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云之智刚回到位子上,隔壁桌子的刘明丰一脸坏笑地凑过来:“云兄好福气,接连两日佳人在怀,还是个郡主。”

“她?佳人?”云之智抬手在刘明丰眼前晃了晃。

“别闹别闹。”刘明丰视线被阻,用手中的书本拍掉云之智的手。

“刘兄的眼睛没毛病嘛!怎么眼神这么差?”云之智问。

“其实吧,你俩挺配的,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俏可人。”刘明丰认真道。

“别别别,你俩更配。”云之智道。

“云兄慎言,我已经有表妹了。”想到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刘明丰心情愉悦,还是忍不住补充了句:“你俩有缘。”

云之智懒得理刘明丰这人,自己动了春心,便成天将眼前的这些人配来配去,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天天想着成亲生子呢?

还未立业,何以成家,他心系在远方,只等过了十八岁,就可以身赴疆场了,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再说了,要娶妻就该娶个温柔娴淑的,娘亲和伯母们,没一个温柔的,父亲与伯伯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他可不想做个妻管严。

第二十二章 苦恼

学堂内,有人在打闹,有人在闲聊,像云之仁这样沉默着的,很少。不过云之仁一向这样安静惯了,其它人对他的静默早就见怪不怪。所以当云之仁叹了口气后,也只有坐在他后面的亲弟弟云之信注意到了他垮下的双肩以及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云之信知道,哥哥之所以发出这声叹息八成是想到了娘亲的那封家信,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娘亲说,若是哥哥还是没有心仪的女子的话,她就要委托伯母和三婶给哥哥安排相亲了。

云之仁和云之信的娘亲马绣巧与她的大嫂夏韵笙不同。夏韵笙总觉得孩子们太小,不赞同他们过早成亲。马绣巧则觉得,男子成亲以后才会更有责任感与担当,她丈夫就是例子。所以兄弟俩一过十五岁她就开始替二人张罗娶媳妇的事情,她的目标是儿子们二十岁的时候必须娶上媳妇。

马绣巧并不是那种包办的家长,她给儿子们自由选择的权利,儿子们十八岁前可以自己选择将来成亲的对象。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儿子们十八岁时若还没有想好,就必须无条件接受相亲。

令马绣巧感到欣慰的是,小儿子云之信在很小的时候就找好了青梅,并且二人发展的势头一直很好。可惜的是,大儿子天性懒散,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

所以,趁上次云之礼回家探亲,马绣巧托他给兄弟俩、主要是云之仁带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

云之仁绝对相信他娘亲的行动力,若自己的回信中不提已有心上人。等她娘下封信到来之时,便是他身陷相亲烦事之时。

云之仁给他娘亲回了一封信,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已有心上人,怕她娘亲不信,说那位姑娘温柔娴淑,深得他心。只不过由于不久前才确认自己的心意所以还没有向姑娘表白,恳请他娘宽限一些时日,半年之内必定有所斩获。

真实的情况是,云之仁觉得温柔娴淑的女孩一般都讨人喜欢,他这样说娘亲应该不会怀疑。往日他的休息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根本没有时间结识女孩子。总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只不过,她娘亲的眼线太多,他也不能照旧一幅与世隔绝的状态,有些时候必须做做样子,比如去结识一位温柔娴淑的姑娘。

想到要去结识姑娘,云之仁只觉得心中万马奔腾,实在是觉得麻烦;但若不去,相亲更麻烦,他根本不喜欢与女子相处,麻烦;若不去相亲,娘亲估计会从北境杀回来,到时家里估计都呆不下去,也麻烦。全都是麻烦。

先假意逢迎一下,争取点时间想办法,相对而言是最不麻烦的了。他已经观察好了,那位姑娘是好说话之人,每次晚交作业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到时和她讲明情况,请她帮帮忙相信她应该会理解。

云之仁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向青菡的身影。

云之仁来到学堂后院的小花园,她果然在那里。

向青菡所在的小花园因为位置有些偏僻,所以来的人很少,她天性喜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朋友,所以休息时间时不是帮外祖分发批改好的作业,就是来这块小花园里发呆。那个小花园云之仁也爱去,他既不喜欢在学堂里和人打闹,又不喜欢在人多的前院里和人闲聊,平时不想趴在桌子上了就来这个小花园里发发呆。

两人遇到过几次,因为各自的性格原因,仅仅点头致意一下,便各自想各自的事情去了。

向青菡正在看山茶花上的两只蝴蝶,白的那只飞,黑的那只就飞,白的停,黑的也停,不知道它们在玩什么游戏,她觉得有趣,脸上便不自觉带上的笑意,没有注意到走近的云之仁。

云之仁见她弯着腰站在花前,眉眼弯弯的样子,心想这哪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由于好奇,也弯下腰,凑了过去。

感觉到有阴影掠过来,向青菡本能的抬起头,看到个低头看花的云之仁。心想,他今天怎么来这边了?往常不是在花园的亭子里躺着的吗?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刚好站在路的中间,花园里的小路本就窄。

向青菡站起身来,见他此时也站起来看着自己,于是像往常一样和他点头致意,侧身让出路让云之仁通过。

云之仁并没有如向青菡料想地走过去,而是问她:“你在看什么?”

嗯?他怎么说话了,这很罕见。向青菡先是一愣。见他确实是在问自己,她答:“蝴蝶,花。”

“这有什么好看的呢?”云之仁好奇。

“呃……有趣。”向青菡答。

“哦。”

两人无话。

云之仁很少与女子交流,在与女孩子交流的方面极度缺乏经验,他决定直接说明来意。

“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和你多说说话?”

“嗯?”向青菡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没说清楚?云之仁疑惑。那解释一下吧。

“老在这里看见你,不知道可不可以过来和你说说话?”

这是什么要求?向青菡想,不过说说话应该可以吧。

“嗯,可以。”向青菡答道,耳朵红了红,家人希望她能够多与人沟通。

“那以后就多多打扰了。”云之仁目的达到,露出笑容。

“那我就告辞了。”云之仁施礼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向青菡。

向青菡马上就十五岁了,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经成亲。

向氏夫妇一直觉得向青菡太过内向,怕她老闷在家里越来越内向,于是将她送至锦都青城先生这里上学,他们觉得这里同龄人多,希望能让她开朗点。青城先生只有向青菡她娘亲一个孩子,见女儿女婿将向青菡送过来承欢膝下自然欢喜,便应女儿女婿之请将她安排进学堂。

向青菡体谅外祖父年事已高,便主动承担了收发作业的活。她不知道怎么主动和人结交,也不想参与到学堂中女子之间的拉帮结派,更不知道怎么和男子沟通。因此无论对谁都是淡淡的微笑,在学堂里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第二十三章 变化

云之仁这个人一向很懒,但他更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云之仁从不迟到,因为迟到后需要罚写字,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上次迟到是出乎他的意料;云之仁从不漏交作业,因为漏交作业会招来先生问话,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云之仁从不主动去交朋友,因为一旦交了朋友就需要为维系友谊去花精力与时间,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有云之义这个兄弟兼朋友就够了。

云之仁有一个优点,就是一旦认定事情是不得不做的时候,便会将事情做好。自从云之仁决定请向青菡帮他打掩护以后,他便真的开始行动起来。

云之仁觉得,只有先和向青菡把关系打好,后面的事情才会顺利,麻烦会比较少。

云之仁认为,向青菡虽然看上去好说话,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现在他们俩并不熟悉,若自己贸然开口请她替自己打掩护,肯定会吓跑她,到时会比较麻烦。

前期他需要一步一步来,比如说先从朋友开始做起。

等到关系好了,再自然而然提出请她帮忙,应该就不会那么突兀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向青菡,这是因为放眼学堂,云之仁觉得就向青菡合适。

之所以觉得向青菡合适,还是因为云含之的缘故。

云之仁观察过了,云含之交朋友的眼光不错。

易倾灵是云之义心仪之人,萧天语不够沉稳,这两人都不适合来帮他的忙。

既然云含之对向青菡有好感,那他也不必再费心去了解学堂里其它姑娘了,麻烦。

若从学堂外再找一位女子,要先认识,再去了解,需要费的精力更多,更麻烦。

既然已经决定好,云之仁便开始执行他的交友计划,比如向青菡收发作业的时候,他会去帮忙;向青菡去小花园的时候,他也会跟过去想办法和她说上几句话。他是想以最高的效率去和向青菡交上朋友。

云之仁的打算,自然不会和云家的亲人们说,怕他们充当他娘的眼线,坏他的事。不过他的这些变化,兄弟们和云含之都看在眼里。

这天课间,云之仁又随向青菡出去了,云家兄妹个个一副不可思议状聚在了云之信桌前。

“之信,之仁这是准备要做什么?追求向青菡?”云之义先沉不住气。

云之信沉吟半晌,他也很奇怪云之仁最近一系列的举动。他回忆了一下这个变化开始的时间,恍然大误:“肯定是我娘的信起作用了。”

其它人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云之信于是将她娘的那些话跟眼前的兄弟和云含之说了一遍。

其它人闻言替云之仁默哀。

云之义庆幸自己的老娘没有这个要求。再说大哥都还没娶亲,怎么也轮不到催他,心中放心不少。

云含之倒是知道一些情况,前世里云之仁是成了亲,但他的妻子并不是向青菡,而是另外一位世家女子,相亲认识的。

前世里云含之并没有听说云之仁对向青菡的这一番举动,这一世里变了?什么时候变的?

云含之轻蹙眉头,沉默不语。

其它人此时没有注意脸色有变的云含之,云之仁的这一番变化给他们带来的触动太大。

同样触动最大的,还属小花园里的向青菡。

这日,向青菡不用收发作业,正在自己的位子上休息。一抬头,看见云之仁正朝她走过来,赶紧逃也似地离开了位子,朝小花园走去。

除了至亲外,她很少与外人说话,更别提和男子说话。

这些天,她虽然已经有些适应和他在小花园里面讲话,但若是要当着众多的同窗的面和人谈天说地,她还是很不习惯,她会紧张。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不再那么紧张。她发现,交个朋友聊聊天还挺不错的,她可以不再一个人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了。何况,她发现,云之仁从前不说话似乎是因为对说话的兴趣不大,一旦开起口来,懂得还挺多,聊起天来还挺愉快。

对于云之仁来说,既然要和她做朋友,肯定需要聊天。他不知道怎么聊,发现她更加不会聊,于是就找他认为她喜欢的话题聊。

他见她在花园里面常常看花看蝶看鸟,估计她喜欢,于是下学后就顺便翻翻书,了解一下,反正他过目不忘记,也不费什么精力。等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将书上看的结合实际讲一讲。

云之仁滔滔不绝地讲着,时不时看她一眼,每每能够得到她微笑。

云之仁终于明白云含之为什么对向青菡有好感了,大概是她这笑令人觉得很舒服。

下学后,云之仁一回家就钻入了书房,云之信心中有疑问,便跟了进去。

见云之仁聚精会神到处翻找,云之信忍不住问:“哥,你在找什么?”

“你帮我找找那本《茶花纪》?”见是云之信,云之仁开口问道,多一个人找可以快点。

“你要那本书做什么?”云之信好奇。

“向青菡也许会感兴趣。”云之仁实话实说。

他听过一个说法,要与人维持联系有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借书。借了书总得还,这一借一还就可以来往两次。这次借了这本,下次可以提出借下一本,借了书还可以借机交流读后感,这样借来借去来来往往就不用愁会断了联系。

于他而言,借书是一个绝佳的办法,不用每次都绞尽脑汁想借口。

向青菡没有提出向她借书,他也不知道应该向向青菡借什么书,那就自己拿书出来借给她吧。

“哥你不会真的在追求向青菡吧?”云之信听云之仁自己提到向青菡,并结合他这些天的举动,好奇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云之仁反问,他不准备正面回答。这种事情最好是让旁人看起来是虚虚实实。

“就有,就是太……”太意外了,云之信没有说。想到哥哥一向鲜少与人交流,如今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不能出言相讥,坏了哥哥的兴致。他觉得他应该马上去娘亲去信通报这件喜事。

“太什么?”云之仁面无表情地问。

“太好了。”云之信真心实意地回答,向青菡他觉得不错,性子温顺。

“找书吧。”云之仁结束了对话,正事要紧。

“不用找了。”云之信不好意思地冲云之仁笑笑,弯下身抬起书桌的一只腿,从桌子腿下抽出了一本书,起身递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容家

绣云楼,二楼,雅间。

小高第一次上二楼服侍贵客,激动不已,二楼的佣金是最高的。

小高乐呵呵地拿出第六批一等绣品,放在桌上。

“夫人,您看这批绣品可有满意的?”

小高观察到,每一批绣品中,这位夫人必定会留下一件。到目前为止,已经留下五件了,这五件绣品赚的佣金抵他三个月的工钱。

“嗯,不错,都是精品,这一副副俱是色彩鲜明,质感强烈,形神兼备,妙!实在是妙!我挑这副双面绣屏风吧。”

“好勒。”小高心喜,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第六幅了,小高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笑眯眯道:“不知道夫人您还想看些什么样的,小的再去给您拿。”

“我看你拿上来的这些都是京绣作品,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类型的?”肖凤环随意问道。

“其它的绣品也是有的,有南绣,交绣,不过工艺比京绣相对而言稍逊一点。”言谈之间,小高知道这位夫人是懂行人,又是大主顾,自然不能随意糊弄,小高继续道:“锦都是京绣的发源地,因此这边顶尖绣娘均是京绣。”

“不瞒小师傅,我是楚郡人,对南绣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本还想挑几件南绣绣品呢。”肖凤环略显遗憾说道。

“夫人你稍等,我这就去取南绣绣品。”取一趟可能又会有一笔佣金,小高此时心花怒放,告诫自己一定要将这位贵客伺候好。

一旁的容光庭看着乐呵呵的小伙计,撇了撇嘴角,可怜的小伙计。

“娘,您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容光庭陪肖凤环在这里已经看了快半个时辰了,有些呆不住了.

“庭儿!”肖凤环疾呼,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你小声一点。稍安勿躁,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了,没耐性可是不行的。”肖凤环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对做生意一点都不上心。

“直接说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厉害的南绣绣娘不就行了吗?”容光庭不懂她娘为何要这样弯弯绕绕。

“若直接要见绣娘,绣云楼就该心生警觉了,我们此番来锦都,本来就是来考察的情况。将来若是在这里开绣坊,与这绣云楼就是竞争对手。多看看他们家的绣品,算是提前了解对手,要知己知彼。”

“哦。”容光庭不以为然,道:“您考察就好了,我留在这里也没用,先走了。”说完不顾肖凤环的喝止径自出了绣云楼。

容光庭是第一次来锦都,自然要好好玩耍一番。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肖凤环么叹一口气,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容光庭是老来子,她自责当初不该对孩子过于溺爱,使他养成了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性子。

肖凤环默默叹息。

不一会儿,小高捧着新一批绣品过来,道:“夫人,这是我们楼里最好的南绣绣品了,您看看,是否有合意的。”

肖凤环顷刻间换上了亲切华贵的笑容,认真审视这些新来的绣品。

绣品材质不错,可惜绣艺并不出色,只能勉强算是中上,达不到她的心理预期。

小高没有从肖凤环脸上看到满意的神色,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了,凭心而论,他也觉得这些绣品与之前的那些相比确实不够出色。但是绣楼是要做生意的,小高道:“这些绣品虽然不是顶尖的,但已经是锦都最好的南绣了。锦都虽然有最好的南绣绣娘,可惜她的绣品不卖,只在闺中教世家小姐们绣艺。”

小高心想,楚姑娘擅南绣这也是锦都各绣楼都知道的事,说说也没什么。他这样说只希望这位夫人能够明白,绣云楼没有的,别的绣楼也没有。

听到小高的话,肖凤环按住内心的激动,随口接道:“不知道那位绣娘姓甚名谁,能否引为一见?”肖凤环其实内心有些激动,她此番就是来找顶尖南绣绣娘的,本想在绣云楼找几个,但她们的手艺并不能令她心动。如今听说有最好的南绣绣娘,自然起了心思。

“那位绣娘是位未出阁的女子,要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高实话实说。

“我家中正好有想要学习南绣的女儿,不知道小师傅可否代为引见。”肖凤环诚恳地看着他。

既是贵客,小高稍作犹豫,心中已有计较:“夫人稍等,我去问问楚夫人。”

小高说完,离开雅间,刚才看到楚夫人在楼下送鞋垫,希望她此时还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肖凤环见小高领了个中年妇人来到雅间。

“夫人,这位便是楚小姐的婶婶了,您想要见楚小姐可以和她说。”小高指着包氏向肖凤环道。

“楚夫人好。”肖凤环起身,和包氏致意。

看到这位贵妇人主动和自己问好,包氏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

“不知夫人想要找南绣绣娘做什么?”包氏主动问起。

“是这样的,我家里有女儿想要学习南绣,听闻楚小姐绣艺高超,想要请她当一回师傅,不知道是否可以。”肖凤环言辞恳切道。

一听眼前这位夫人要请楚梦晴教授南绣,包氏满口答应。

见包氏想也不想,肖凤环怕楚小姐的绣艺是言过其实,她拿出一方手帕,交予包氏,道:“还请楚夫人代问楚小姐一下,是否能绣。”

包氏知道这位夫人是想考较楚梦晴的手艺。各家请绣娘时,各有各的考量方法,肖凤环这一番举动也不算突兀,于是接下了,和肖凤环约好了还手帕的时间和地点。

包氏离开后,肖凤环也跟着离开了。至于之前看好的绣品,肖凤环没拿,本来就没有买的打算。

小高从没想过这位夫人竟会这样,看着她之前挑好的绣品郁闷不已。

肖凤环回到和容光庭落脚的客栈时,容光庭还没有回来。

一想到容光庭,肖凤环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容光庭行事更加张狂,也越来越不受兄嫂待见。

容家本是楚郡名望族,靠祖传的南绣绣艺发家。当初和狄国的战争中,他们因是支脉,没有受到主家那么大的迫害,加上逃跑得及时,他们这一支得以保存。

肖凤环她们逃到戎国以后,靠着手艺重新做起小本生意,得以生存。后来回到故土,在婆婆和丈夫的开拓下,建立起了南绣坊。南绣坊经过十多年的经营,成为楚郡最大的绣坊。

肖凤环自知南绣坊要发展,还得将它交还给长子容光耀。她相信南绣坊有容光耀的掌舵和次子容光祖的协助,南绣坊将来还大有可为。若任凭容光庭在楚郡胡来,生意和兄弟关系都会受到影响。

肖凤环将手中的权力交了出去,名义上是让容光庭陪着在外游山玩水,实际上暗中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给南绣坊开分店,想让容光庭也能有份家业。她最放心不下容光庭,想趁她现在还能干,协助他几年,等她百年以后,容光庭这边她也能没有牵挂。

第二十五章 舅母

等肖凤环和容光庭来到得月楼时候,包氏和楚梦晴已经等着了。

得月楼是一家小的酒楼,整洁而清净,适合谈事情。因不在繁华的主街上,所以价格不贵,这也是包氏她们选择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容光庭对她们所谈之事不感兴趣,进门后自己在边上找了一桌坐下,百无聊奈地四处打量。

楚梦晴见肖凤环走来,站起身来大方地冲肖凤环施了一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肖凤环因是年长,心安理得受了这礼,而后含笑落坐,心中却满是惊讶,好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锦都最顶尖的南绣绣娘竟会是她?

见肖凤环已落座,包氏拿出楚梦晴绣好的手帕,展开至肖凤环面前。

肖凤环低头看去,不看则已,一看惊叹。

之前为了考验楚梦晴,她掏出的并不是一方普通的帕子,而是出自楚郡名家之手。眼前楚梦晴所绣的帕子的绣工与针法,与她带的那块帖子相比,丝毫不落下风,放在楚郡也算得上一流了。

“楚姑娘好手艺,不知道姑娘师承何处?”肖凤环本是经营绣坊的,看到好的绣娘,特别是好的南绣绣娘自然起了爱才之心,更是对楚梦晴的师承感到好奇,问话时声音中不免透露出了惊喜与急切。

容光庭早已将楚梦晴细细打量一番,认为楚梦晴这容貌与身量都是极好的。见她娘如此,心中一动,而后假装若无其实继续四处打量。

“谢夫人赞誉,小女子的绣艺传自家母。”楚梦晴回答,不卑不亢。

肖凤环闻言心惊,她敢肯定楚梦晴的母亲来自楚郡,甚至可能和她们容家有关系。看到楚梦晴的针法,有她容家针法的影子。难道楚梦晴她娘亲是容家嫡系一脉的后人?

“不知令堂和楚郡容家是何关系?”肖凤环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道。

楚梦晴不知肖凤环为何会有此一问,她知道母亲的家乡确实是楚郡,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所说的容家有关系。

楚梦晴心有好奇,道:“家母确实姓容,不知道与夫人所说的容家是不是一家?”

果然是容家的人,姓容又会容氏针法的还能有谁,肖凤环心中唏嘘不已。

当年容家嫡系一脉是何等风光,自与狄国那场战事过后,嫡系那一脉连后人都再也难以找到,更别提当时名动楚郡的南绣绣艺了。

如今,肖凤环所在的这一脉虽然人口得以保全,因是支脉,并没有人懂得容氏针法的精髓。

既然得知楚梦晴确实是和容家有关,肖凤环就得另作打算。

“实不相瞒,我来自楚郡容家,是你娘亲的族人,你这南绣绣艺便是证明,这是只有我容家才懂得的针法。”肖凤环诚恳说道。

楚梦晴对肖凤环这番话虽感到意外,但闻言已是信了九分。

她听娘亲提过当初与家人在战乱中失散,只是不知道娘亲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容家,难道是娘亲以为家人都不在了而不忍提及?

见楚梦晴一幅疑惑的表情,肖凤环估计她应该不知道更多的内情,问:“不知道是否方便告知我你娘亲的姓名,我想知道她与我家是什么辈分关系。”

既然对方是娘亲的族人,楚梦晴心生亲切之感,便不藏着掖着,她答:“容晚华。”

容晚华,竟然是她!肖凤环很是震惊。

“晚华!你竟是晚华的女儿!苍天见怜,终于让亲人重聚!我是你大舅母!”肖凤环动情说道,上前拉住楚梦晴的手,激动说道:“你娘现在在何处?快带我去见见她。”

有容晚华这位小姑子在,对南绣坊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肖凤环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上这位小姑子。

“娘亲已不在人世了。”楚梦晴闷声说道。

若娘亲在世,得知了亲人的消息,应该会很开心吧。

竟然是这样,肖凤环深感遗憾:“我可怜的妹子,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见是至亲,楚梦晴将家中的情况告诉了肖凤环。

肖凤环听得也是十分动容,回忆起当年与容晚华失散时的情景。

“那时我刚嫁给你大舅舅,你二舅舅还没成亲,你娘亲还未及笄,狄国的军队突然就打到了楚郡。老太爷,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于是带上两位夫人和我们这些子女逃难。

在战乱中我们被抢走了盘缠,受尽了欺凌,成天过得胆战心惊,既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苦难等着,也不知道这仗会打多久。

就这样提心吊胆逃了两个月后,老太爷决定带领大伙远离战争,逃往没有战火的戎国。

戎国远啊,我们逃了整整三月才到,几乎是一路乞讨过去。

在逃难的过程中,最令人心痛的事情发生了,你娘亲和二太太,也就是你娘亲的生母与我们失散了。

我们剩下的人就去找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老太爷由于积劳成疼,加上承受不住与你娘亲及二夫人失散的打击,心情郁结,在路上撒手西去了。

就算是我们后来到了戎国,回了故土,你大舅舅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娘亲母女俩,可惜直到他去世也没有得到她们的消息。”

似乎是回忆太过令人伤心,肖凤环的双眉始终紧锁,眼眶湿了几回。

楚梦晴不忍见肖凤环如此,上前轻声安慰道:“舅母,都过去了。”

肖凤环看到眼前亭亭玉立地楚梦晴,终于破涕为笑:“是啊,都过去了,老天开眼,总算让我遇见你了。”

包氏听到肖凤环这番话,才知道原来自家嫂子还有这样的经历,心疼不已。见到楚梦晴和亲人相逢,感慨不已,眼中不自觉含了泪花。

她一向可怜楚梦晴的遭遇,如今见到楚梦晴与这样一位这样富贵而亲切的舅母相认,想到她在楚郡还有至亲,由衷替她高兴。

一旁的容光庭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之前不知道家中还有这一段往事,见这边的女人们又是泪又是笑的,便走了过来,冲肖凤环道:“娘亲应该高兴才是,找到了姑姑的女儿,我们这一家人也算是重聚了。爹若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是是是,庭儿说得对,如今重逢,该喜才是。”肖凤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欣喜说道。

容光庭安抚好了肖凤环,转身冲楚梦晴施礼,道:“原来你是姑姑的女儿,不知道该称姐姐还是妹妹,我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

楚梦晴抬头,看清了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柔声道:“表弟好。”

第二十六章 心思

肖凤环母子从得月楼离开后,由家仆老丁驾着马车前往落脚的客栈朋来客栈。

自从见过楚梦晴后,两人各有心思。

容光庭去了这一趟,心中疑惑很多。“娘,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还有一位姑姑?”容光庭好奇。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肖凤环不太愿意提及此事,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哦。”容光庭知道她娘亲的性格,再说她对这也不是真的那么关心,因此便不再问,他有更加关心的事情:“娘觉得表姐如何?”

“才貌俱备,端庄大方。”肖凤环对楚梦晴印象不错。

“若我将表姐娶了,娘亲觉得如何?”容光庭初见楚梦晴,便被她吸引,对楚梦晴一见钟情。

闻言,肖凤环看向一脸郑重的容光庭,心中吃惊,这小子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反正迟早要娶妻,相亲也有些日子了,总遇不到合眼的,这回见着表姐,我觉得就挺好的。”容光庭对于自己的提议并不觉得不好意思,“表姐虽说门弟差了点,长得确实不错。”容光庭一幅神往的样子。

“你这臭小子。”肖凤环嗔怪,但听到儿子的提议心中一动。

容光庭因为书读不进去,做生意也没有兴趣,十八岁了还成天在外晃荡,肖凤环这个做娘的都不得不承认他没个所长。所幸他是生在了容家,当了她肖凤环的儿子,若是出生在条件不好的人家,估计早就饿死了。

为了让容光庭成熟起来,肖凤环明里暗里操了不少心,并有意给他结一门亲事让他收敛收敛性子。

但是楚郡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愿意将自己优秀的女儿嫁给他,门第太低的,模样不好的,教养不佳的姑娘他们母子又不满意,所以容光庭这亲虽然相了有两年,却迟迟没有一个结果。

经容光庭这一提,肖凤环还真在和楚家结亲这件事情上看到了不少好处。

首先,容光庭自己满意。婚姻是人生大事,若能看到儿子高高兴兴地成亲,当母亲的自然欣慰无比。

其次,楚梦晴的模样好,礼数周到,举手投足都很有规矩,一看就知道容晚华对她的教养花了不少心思,娶这样的儿媳妇本就是她所希望的。

再次,楚梦晴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弟弟年幼,将来嫁到楚郡容家也就只有容家当她的依靠。

最重要的,她对楚梦晴的绣艺动心,嫡脉的传人她们苦寻多年也没找到,如今找到了楚梦晴,就意味着她容家的南绣坊在楚郡至少还能再红火个几十年。

在南绣绣艺中,容家的针法独领风骚,所以能够引领南绣一代又一代。

容家有祖训,嫡系那一脉的,凡是女子,过了七岁便要开始学习拿针;凡是男子,所娶新妇进门三月后便要开始学习。支脉的,每一支每一代人之中可以派一位女子去主家学习,人选由各支自行决定,可以送女儿去,也可以送媳妇去。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因为容家先祖觉得:保证嫡系的绝对优势可以减少支脉对家族产业的觊觎,可以使嫡系不用分心在家庭内斗上面而专心从事生产经营活动。之所以还让支脉学***绣艺,目的是万一遇到嫡系覆灭,还可以留下一点希望,容家绣艺不至于失传。

绣艺这门技术,要真正掌握是需要时间积累的。等到支脉的那一人经过十几二十年成长起来后,嫡系那一脉早已培养了十人八人了,人才就是优势。

当初这一脉的容老太爷对容晚华这个女儿十分喜欢,不顾老太太反对,不等新媳妇娶进门,径自将容晚华送到了嫡系那一边学习绣艺。

如今嫡系那一脉的后代遍寻无果,楚梦晴算起来是最正宗的容氏针法的传人了。肖凤环看到她自然高兴。

肖凤环还有一个心思,只有楚梦晴嫁到了容家,这容氏针法才能算是真正由他们这一脉掌握在了手里。

想到这里,肖凤环对于让容光庭娶楚梦晴志在必得。

容光庭见肖凤环半天不语,以为她在发呆,轻扯她的衣袖将她的思绪拉回。

“娘,你说表姐万一不愿意嫁给我怎么办?”容光庭思来想去,头一次自忖斤两,心里有些打鼓。

肖凤环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来楚梦晴不是个没有主意的,若楚梦晴不愿意嫁给儿子,她得提前想好办法。

见儿子祈求地看着自己,肖凤环的心顿时变得柔软,她笃定道:“别担心,娘自有办法。”

容光庭闻言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凡事皆有他娘,得意道:“娘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肖凤环笑道,只要儿子懂她哪怕是让她上山下海她都愿意。

老丁专心地驾着马车。

他本不愿意听那母子俩的谈话,奈何车帘的隔音效果太差,被迫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老丁一向看不惯肖凤环教养孩子的方式,由于身份悬殊,顶多在心里吐槽几句。

三少年因是老来子,又是早产,夫人对他倾注了格外多的关注,将他从小溺爱到大。

原先老爷在世的时候还有人管一管。如今老爷不在了,三少爷行事更是无方。偏偏夫人向来是一颗心偏袒到底,仗着是家里辈分最高的,撒泼耍横,陪着三少爷胡闹。大少爷二少爷他们又气又恼,只好不再去管老娘与弟弟。

老丁觉得,容光庭如今这般无能肤浅讨人嫌,肖凤环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可叹这母子俩自我感觉良好。连他一个车夫都明白惯子如杀子,不懂夫人看着还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一点上就是想不明白。

老丁隐约听到容光想娶什么表姐,他有些疑惑。他在容家三十多年了,一直给主子驾车,从未听说过容家在锦都还有亲戚,不知那位小姐是哪位亲戚家的小姐?

后来转念一想,以容光庭的名声,在楚郡确实相不到才貌双全的小姐,如今也只能将眼光投向楚郡以外了。

老丁忍不住替那位小姐可惜,有肖凤环这样溺爱儿子的婆婆,有容光庭这样百无一用的丈夫,将来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想到这里,老丁暗中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年纪越大,越爱多管闲事,觉得自己实在是瞎操心。老丁赶紧收起思绪,决定还是好好驾车,主子开心了,没准能多得到几个赏钱。

“娘准备怎么做?”容光庭在问。

老丁还是听到了。

第二十七章 恳求

楚府,西厢房。

晓琴正例行扫洒屋子,楚梦晴正对镜整理仪容。

想到舅太太这些日子对楚梦晴姐弟的殷勤照顾,晓琴衷心替小姐能够和舅母重逢感到高兴,真诚地说了句:“小姐,舅太太真好。”

的确,楚梦晴能够感觉到舅母和表弟对他们姐弟的好,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的,还周到的照顾到了叔父一家。但楚梦晴总有一些不安,至于是哪一点令她感觉不安,她也说不上来。

“舅太太和表少爷是真的要离开锦都了吗?”芙蓉边整理床铺边问道。

“是啊,说是月底就返回楚郡去了。”楚梦晴答。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知道还有至亲在世,她心里也是高兴的。相处这些日子,许是血缘关系起了作用,想到舅母她们要走,也有一丝伤感。

“小姐不随舅太太去楚郡看看?”

“暂时不去了,梦泽现在要上学堂,等他放假了或者大些的时候再去吧。”

“也是。今日舅太太在朋来客栈设宴,等会先接了少爷再去?”

“不了,你去告诉车夫一声,让他到快下学时去学堂,将梦泽送往朋来客栈。你随我先去,不好让舅母她们久等。”

“好。”

楚梦晴和芙蓉来到大门口时,肖凤环派来的车夫老丁已经在候着了。

楚梦晴总觉得老丁有些奇怪,老丁总是偷偷打量自己,神色晦暗不明。但人是舅母派过来的,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老丁等楚梦晴主仆二人上车,开动了马车。老丁觉得,此时的马车车轮并不是压在马路上,而是碾在他的心上。

通过肖凤环母子这些天的谈话,老丁已经知到了楚梦晴真实的身份。原来她竟是二太太的外孙女。

想到故去的二太太常氏,老丁愧意难平。

当初他落难,是二太太出言相助,使他能够在容府有个安身之地。他还得到了老爷的赏识。

后来在逃往戎国的过程中,他暗中发现了大太太使计支开二太太,目睹了二太太母女与众人失散。

为了自己的前程与性命,当初的他选择了无视。以致老太爷失去了二太太他们的音讯,后来也因此郁郁而终。

而他像个懦夫一样,背着这个秘密苟言残喘近三十年。

他原本以为时间会淡化他的罪恶感。但看到楚梦晴时,往事却重聚心头,像长满了锈的旧钉子一样,扎得他的良心一阵又一阵的痛。

如今知道了楚梦晴是二太太的至亲,又知道了肖凤环母子要有意加害楚梦晴。老丁感叹,这或许就是天意,也许是冥冥之中二太太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余生能够重新活得轻松。

“吱”的一声,马车忽然停在了路边。

车内二人见车停下来了,以为是寻常的紧急避让。二人等了一会,马车没有动静。

“丁伯,出什么事了吗?”芙蓉起身,撩起车帘前去问询。

老丁终于鼓起勇气,他没有回答芙蓉,而是冲车内的楚梦晴出声:“表小姐,老夫斗胆,恳请您不要去朋来客栈。”

芙蓉回头看了楚梦晴一眼,而后疑惑冲老丁道:“丁伯,您这是要做什么?”他不就是来接小姐去赴舅太太的宴的么?

“表小姐,千万不要去朋来客栈,他们要害你。”老丁心一横,索性道破肖凤环母子的意图。

芙蓉闻言吃惊,回头看到了同样惊讶的楚梦晴,迟疑道:“丁伯,话可不能乱说。您可有什么证据吗?”

老丁知道自己这样空口无凭,难以令人信服,何况夫人表现地与表小姐极为亲近熟稔。

“表小姐,老夫当初生死之际受你外祖母施饭之恩,因此不忍她的至亲受夫人与少爷蒙骗。小姐此行危险,希望您能听我这个老人家的劝靠,就此回去。”

楚梦晴心中本就有不踏实之感,听老丁这么一说,倒是信了三分。

楚梦晴知道她不该怀疑舅母,但老丁这么说,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楚梦晴走出车来,问:“请问丁伯,舅母她们要如何害我?”

“夫人想让你做她儿媳妇,见你上次回绝了他,打算此次趁席间灌醉你,让三少爷和你将生米煮成熟饭,令你不得不嫁给三少爷。”说完,老丁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他说出口都觉得难堪,不知道夫人和三少爷怎么会做得出来,真是造孽。

“什么?!”楚梦晴和芙蓉齐齐出声。又是灌酒,又是生米煮成熟饭,她们虽是未嫁女子,一听也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闻言真是又羞又恨。

楚梦晴心惊,当初舅母提议让她和容光庭结亲,她当场婉拒了,舅母除了表示遗憾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还大方地表示理解与接受。而后对她们姐弟一如往常,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

芙蓉更是惊讶,她实在想不通,那个亲切和善的舅太太竟然有这么肮脏的手段?这些手段竟然是要施加给小姐?

芙蓉觉得难以置信,道:“丁伯,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

老丁见二人似乎仍是不信,他心想自己既然站在了楚梦晴这一边,索性就将过去的那段旧事原原本本讲与二人听。

听到老丁说完,楚梦晴心中原本存在的一些疑惑也就解开了。

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容老太太之间的恩怨情仇她无权置喙,但这些恩怨影响了她娘亲的一生。她之前以为娘亲不愿提及家人是因为伤心的缘故,如今看来恐怕是因为当初被抛弃的恨,恨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尽量不再提起。

她可以肯定自己此时对于肖凤环的感情是恨了。

她恨肖凤环不该利用她对往事的一无所知,将当初老太太使计抛下她外祖母和娘亲之事故意说成是碰巧失散;她恨肖凤环觊觎她手中的容氏针法却背地里使这样下作的手段;她恨肖凤环为了一已之私竟要破坏她的人生。

楚梦晴更恨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就轻信了她。

绝对不能让她得惩。

楚梦晴反应过来,眼前的丁伯这一番提醒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她无以为报,唯为深深向老人鞠躬。

老丁见楚梦晴已经想明白了,心中也松了口气。从今,他再也不用背着负担前行了。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做?”芙蓉好恨,真恨不得上去扑咬一番,替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丁伯,麻烦您将我们送回去,再去客栈那边回个信,就说我突然被英王府的小姐叫去了,脱不开身。”楚梦晴想了一下,向丁伯说道。

芙蓉闻言,觉得小姐找的这个借口比较妥当。若是说别的,容家夫人可能会生疑。云小姐声名在外,谁都知道她向来霸道,小姐推辞不掉也是理所应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芙蓉知道关于云小姐的传言多半不实,云小姐对小姐很好。容家夫人那样的人,真需要有人去收拾一番。

老丁将二人送回楚府,楚梦晴二人刚下马车,英王府的马车也到了。

第二十八章 不忍

车帘被撩开,晓琴探出头来。见楚梦晴和芙蓉正站在门口,欣喜道:“楚小姐,芙蓉姐姐,太巧了,正要找你们呢!快上车吧。”

几天不见,晓琴还是那副样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她家小姐最近又闹了什么笑话,萧家小姐又犯了哪些傻。

原本郁闷的两人被晓琴这一路上绘声绘色的描述吸引,心情好了一些。

“晓琴,你这样编排你家小姐不怕她打你吗?”芙蓉打趣道。

“怕什么,小姐又不在。”晓琴笑眯眯说道:“你们也不是外人啊。”

晓琴这个理由还真是特别,芙蓉无言以对。

“那你说萧家小姐不怕她找你麻烦吗?”芙蓉继续问。

“不怕啊,有小姐在呢!她肯定会护着我的。”晓琴理一幅理所当然模样。

真是个幸福的小丫头,楚梦晴心想。

一进汀兰院,晓琴拉着芙蓉去别处说话去了,留下两位小姐进房中。

自从小姐告知了她和云家大公子的事情以后,芙蓉知道两位小姐此时八成是有关于云公子的事情要谈。

“好几天没见姐姐了,甚是想念啊!”云含之夸张说道。

“口是心非。”楚梦晴笑道:“这些天也不见你来找我。”

“这些天真是没空啊,天天陪着我娘亲。”想到这些天被娘亲纠缠,云含之也很无奈,道:“再说我找过你啊,你老不在。”

想到自己这些天花时间和精力作陪的那两个人竟要那样对她,楚梦晴神色一黯。

云含之将楚梦晴引至桌前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茶,而后自己去梳妆镜前翻找了一通,趁楚梦晴低头喝水之际,将东西藏在身后道:“这次是真有事情要找姐姐你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楚梦晴将茶杯放下,抬起头看向云含之。

“是啊!有人着急找你呢。”云含之正色道。

楚梦晴闻言好奇,还有谁会找自己呢?

云含之对楚梦晴的神色变化很是满意,走到她跟前,拿了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促狭道:“是他找你!”

楚梦晴看到云含之所拿之物,顿时知道了云含之叫她来的用意,原来是他来信了。楚梦晴红着脸,伸手去接,含笑道:“谢谢含之啦。”

“给你。”云含之将信递过去。

楚梦晴去接。

楚梦晴的手刚要触到信封,云含却将手中的信收回。

“好你个坏家伙,竟然骗我,不理你了。”楚梦晴将空手收回,佯怒道。她背过身去,眉目中却尽是笑意,知道云含之是在逗她呢。

云含之将信从楚梦晴身后凑至她的眼前,问道:“姐姐不要了?”

楚梦晴刚抬手要接,怕云含之又是在逗自己,赌气道:“不要了。”

“真不要?”云含之又晃了晃,见楚梦晴不上当,幽幽说道:“可怜的信啊,姐姐不想看你,我就只能把你先收起来咯。”说完作势真的要拿走。

“站住。”楚梦晴回头,扯一扯云含之的衣袖。

云含之赶紧将信塞到楚梦晴手里,嬉皮笑脸道:“物归原主了。姐姐现在是有靠山的人,万一在回信里向大哥告我一状,等大哥回来我就惨了。”

楚梦晴闻言自然而然想起了她的靠山,心中感叹含之这丫头说话越来越大胆了,老是打趣她。红着脸故作正经道:“我才不会告状。”

“是是是,姐姐你不会告状。我怕我耽误了你看信,大哥见回信慢了,还是将罪名算到我头上。他舍不得责备姐姐你,自然会算到我头上了。”云含之叹了口气,幽幽叹道:“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楚梦晴被云含之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弄得满脸通红,瞪了她一眼。拿起信,找了个角落看信去了。

云含之瞧见楚梦晴看信时满眼的笑意,心情很好,不辱使命。

“咚”地一声,房门被人狠狠推开,将屋内的二人吓了一跳。只见晓琴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个神色歉然的芙蓉。

“晓琴,你这是怎么啦?吃爆竹啦?”云含之心想,难道和芙蓉吵架了。

“小姐!我快被气死啦!”晓琴现在情绪激动,不知道怎么跟小姐说,气得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芙蓉,这是怎么回事?”楚梦晴注意到了芙蓉神色不对,估计她是知情人,小声问道。

“对不起,小姐,奴婢多嘴,将舅太太做的事情说给晓琴听了。”芙蓉小声答道,意识到自己的多嘴后,芙蓉很是不安。

“你也真是。”楚梦晴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小姐,我是忍不了了。”晓琴大声冲云含之说道。

云含之被晓琴这突然的出声吓了一笑,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别急,慢慢说。”

晓琴于是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从芙蓉那里听到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云含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去。

楚梦晴心生感动,晓琴这丫头竟能为自己鸣不平,不过那二人也没能如愿,她以后是打算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是这样的吗?姐姐?”云含之转头,看向楚梦晴。

“是。”楚梦晴答道,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替那二人遮掩。

“小姐你说,是不是应该将恶人揍一顿替楚小姐出出气。”晓琴义愤填膺,道:“敢欺负我们英王府的大少奶奶,真是不想活了!”

楚梦晴和芙蓉闻言一惊,大少奶奶?!

楚梦晴正要劝云含之不要为这种事情破坏心情,月底那二人就回去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没想到云含之口中的话令她更是惊讶。

“走,揍人去。”云含之撩起袖子,拉着楚梦晴向院外走去。边走边吩咐晓琴去找老马,去大门口候着,遇到云之智和云之信将二人拦下。

云含之、楚梦晴和芙蓉三人赶到大门口时,晓琴和老马已经先一步到了,车旁还站着两人,是刚下学堂的云之智和云之信,二人手里还拎着书袋。

云之信和云之智二人冲楚梦晴施了一礼,待女子们上车后,不发一言也跟着上了车。

马车很大,六个人坐下并不觉得拥挤。云家三姐弟坐在一起,其余三人坐在一起。

楚梦晴看这势头,知道云含之说要去揍人并不是气话,连打手都找好了。

楚梦晴自从得知那二人的计划后,对二人早就没有做亲戚的心思。她虽然也很想出一口恶气,但她觉得,人揍了固然是出气了,但她觉得肖氏并不像是好惹的,后面收拾起来也麻烦。

楚梦晴刚想劝云含之还是回去算了,云家姐弟却已经在讨论揍人计划了。

好不容易三人讨论停止,楚梦晴忍不住说道:“还是算了吧,真要把人揍了,家里人该责怪你们胡闹了。”

“嫂子,你就说这件事情你生不生气?”云之智神色平静问道。

第二十九章 行动

嫂子?!楚梦晴闻言,注意力都集中在云之智对他的称呼上。现在车上人有点多,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姐姐是不忍心你舅母和表弟被打?”云含之正色问道。

“当然不是!”楚梦晴脱口而出。

“那就行了。正所谓嫂可忍,叔不可忍。嫂子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云之信道。

“正是。”云含之和云之智附合。

起初,云之智和云之信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一到家便被晓琴堵在了门口,说云含之有急事需要帮手。

基于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二人也不问缘由,等在了那里。

云含之之所以找云之智和云之信二人,是因为三人合称云府三剑客,常年一起行动。经过从小到大的磨合,三人之间的配合用天衣无缝来形容不为过。三人虽然时常窝里斗,但在涉外问题上一向团结。

三剑客好久没有行动了,所以当云之智和云之信骤然听到晓琴说云含之那边有行动,说心中不激动那是假的。

二人之前没有和楚梦晴打过交道,为了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二人表现得一直很沉稳,直到上车后听云含之简要说了事情的经过。

“竟敢欺负我英王府的人,活腻了,你们说!给他什么样的惩罚!”云之智一拳重重砸在马车上,看得对面的三名女子心头一颤。

“五哥,消消气,吓着嫂子她们了。”云之信拍拍坐在身边的云之智,道:“我已经想好给他准备什么东西了。”说完,露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云含之看着云之信的表情瘆得慌,朋来客栈的两位是要倒霉了。

应三人的要求,楚梦晴说明了从丁伯那里听来的肖凤环的计划。那二人在肖凤环的房间里面摆了席,酒中下了蒙汗药。等楚梦晴到了,肖凤环想办法支开楚梦泽。容光庭想办法让楚梦晴喝下酒,然后为非作歹。

云含之三人很快制定好了行动方案,商量好了细节,并给车中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

路过药店时,云之信下去了一趟,笑眯眯地回到车上来,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

途经市场时,云之信买了些冰镇的乌梅汤。

六人到达客栈。

二楼,肖凤环的房间内。

母子二人正对着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可惜着,此席本为楚梦晴姐弟所设,但他们却不能过来了。最遗憾的是,计划泡汤。二人正你看我,我看你,盘算着下次再找机会。

门外,楚梦晴深呼一口气,抬起手来敲门。

屋内二人听到了“咚咚咚”的叩门声,以为是伙计上菜来了。肖凤环看了无精打彩的容光庭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只得自己起身去开门。

“梦晴,是你啊!”见到门口站着的是楚梦晴主仆俩,肖凤环大喜过望,回头冲容光庭喊了一声:“庭儿,你看是谁来了。”

肖凤环将二人让进屋内,引至桌前坐下,惊喜道:“还以为你们来不了了呢。”

“事情办完了,就过来了。迟到了,还希望舅母不要怪罪。”楚梦晴自从知道了肖凤环的计划后,看到她就心火直窜,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微笑同肖凤环说话。

“梦晴又说客气话了,一家人还说什么早啊晚的,来得正好。”肖凤环拉起楚梦晴的手,亲切说道。

“表姐来了。”容光庭原来沉下去的心此时活了过来,欣喜地同楚梦晴打招呼。

楚梦晴强忍着心中的鄙夷,神色淡淡地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候。

“夏天天气炎热,路过市场时见有卖冰镇乌梅汤的,便给舅母和表弟带了点来,解解暑。”说完,楚梦晴示意芙蓉将乌梅汤盛出来。

“楚晴真是体贴。”肖凤环笑盈盈道,说完端起来就喝,她确实有些渴了。

楚梦晴自己也端起一碗,冲容光庭道:“表弟不尝尝?”

“尝,尝。”容光庭一想到眼前的漂亮表姐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女人,顿时心花怒放。看到楚梦晴冲他举碗,容光庭端起一饮而尽。

楚梦晴小口小口喝着,都含在嘴里,并没有吞下去。

“咚”地一声,楚梦晴看到了肖凤环倒在了桌子上,然后她也跟着倒在了桌子上。

见到楚梦晴倒了,容光庭心中窃喜。

正高兴着,容光庭突然反应过来,楚梦晴喝的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酒,而是她带来的乌梅汤。

坏了,容光庭心想,这汤有问题,表姐怕是着了人的道。而后反应过来,自己也喝了这汤,容光庭默默想着,闭上了眼睛。

“小姐,好了。”见母子二人都已经晕迷过去,芙蓉上前叫楚梦晴起来,她们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芙蓉打开房门,晓琴在门外望风,云之智和云之信走了进来,驾起容光庭向另一间房间走去。

等将容光庭驾到云含之所在的房间之后,二人撬开容光庭的嘴,灌了两壶酒。

“准备好了吗?”二人冲坐在床上的云含之问道。

“准备好了。”云含之回答。

云之智上前,对着容光庭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原本昏睡的容光庭吃痛,皱着眉头悠悠醒来,还没看清楚动手的是何人,就见到一阵拳脚朝自己袭来。

云之信见揍得差不多了,冲床边看热闹的云含之和晓琴使了个眼色。

二人收到讯息,云含之背过身去,拿出云之信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洋葱,睁大眼睛瞪了一会,直到泪如雨下,才令洋葱递给晓琴拿走。晓琴将洋葱拿出去扔了,而后站在门口。气沉丹田,开始了她的任务。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客栈里的宾客们正把酒言欢着,突然听到二楼响彻整栋客栈的惊呼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出于好奇,忍不住或上楼、或打开房门,向惊叫声的来源之处走去。

惊呼声是从门口丫环打扮的姑娘发出来的,她边喊叫边冲屋内正打人的两位年轻公子恶狠道:“少爷,打死他。”

宾客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前面的,只看到地上正躺着一位年轻的公子,抱头躲闪,边躲边求饶。再看那两位打人的公子,手上没有一丁点要停下的意思。后面被挡住视线的,心里更是好奇的紧,纷纷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晓琴见众人在那议论开了,气呼呼道:“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礼,这不知哪里来的醉汉,借着酒劲私闯我家小姐的房间,妄图行不轨之事。幸得我家公子前来找小姐时发现,才没让他得惩,诸位说他该不该打?”

坏人闺誉,确实该打,众人听说是这个理由,纷纷喊该。

看到那位坐在漂亮姑娘坐在床边梨花带雨的,大妈们的母爱开始泛滥,齐齐开始指责被打的容光庭。

容光庭此时苦不堪言,浑身快被打散架了。他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连声高呼冤枉。

云家兄弟估计他们再打下去可能会将人打废,于是收了手。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口口声声喊冤枉,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冤枉你了?”晓琴双手握拳,义愤填膺道。

第三十章 辩解

感觉身上不再有拳脚相加后,双手护头的容光庭才敢睁开了眼,松开了手,一看室内的究竟。

容光庭瑟缩着眯着眼,双手始终虚护着脸,谨防万一突然出现的拳头。他看见原先揍他的两人停了手,门口说话的姑娘话也落了音,都瞪大眼睛正看着自己。

他朝门口看去,发现一堆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他说出个究竟。

但是,他哪里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容光庭整理了一下思绪,脑中有如装满了浆糊一般,嗫嗫发声,道:“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众人一看,明白了,这人理亏到无话可说,活该。

云之信暗中打量了众人的神色,冲看热闹的人拱手,正色道:“我兄弟二人并非好狠斗勇之人,只因这人所犯之事不能忍,实在是气愤不过才动了手。我承认我们一时激动下手有些重,但诸位家中也有姐妹,站在我兄弟角度一想,若有人要侵犯自家姐妹,想必也是和我等一样不能忍爱。”

众人听了云之信这话,觉得他说得合情在理。

反观那地上的公子,话都说不利索。

两者的表现一目了然,云之信他们就是占理的那一方,地上的那位是过错方。潜意识就信了云之信的话,心中那杆毫不犹豫倾向了云之信他们所在的那一边。

容光庭此时在茫然四顾。

怎么还有个女子坐在床上哭泣,身形真是妙,和表姐有得一拼。

想到这里,容光庭心中抽了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

娘亲呢?娘亲在哪里?

满眼都是陌生人,自己如今又是这般状况,娘亲又不在,容光庭方寸大乱。

见容光庭一脸无措状,晓琴心想此人真是无用,这样就被吓破了胆。见此人目光正对着自家小姐,怒道:“看哪儿呢?”

被晓琴一声怒喝惊醒,容光庭战战兢兢低下头。

云含之脸上一脸羞愤状,背对着众人坐着,肩头一颤一颤的,众人看了觉得她很是可怜。云含之心中却在呼号,肖凤环怎么还没来啊?

没想到容光庭这么快就被拿下了,真没意思。

云之信他们也有同感,或许乌梅汤里的药性应该再轻点的,应该早点让肖凤环醒来。

云之信估摸了下时间,向人群中的一个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此时,在另一边的房间内。

肖凤环转醒,她费力地抬起头,摸了摸昏昏沉沉的脑袋,心想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了那乌梅汤以后竟然昏倒了。肖凤环大惊,楚梦晴要害她!昏意顿无。

肖凤环转头,看到了正昏迷在桌上的楚梦晴。原来是自己多想了,楚梦晴怎么会是那种人,哪有害人的同时还害自己的。见楚梦晴也昏迷了,肖凤环得出结论,是这乌梅汤有问题。

庭儿呢?肖凤环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容光庭。

“舅太太您醒了。”芙蓉上前,扶住肖凤环。

“我儿光庭呢?”肖凤环焦急问道。

“奴婢见三位主子喝了乌梅汤后昏倒后吓坏了,急忙去找大夫,回来时已不见表少爷。但大夫说了,主子们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就好了。奴婢心想表少爷可能先醒了出去了,所以就守着舅太太和小姐了。奴婢心想表少爷是男子,应该无碍的。小姐还在昏迷着,奴婢不敢走远,所以奴婢也不知道……”

说完芙蓉暗中吐了吐舌头,今日说的谎比她一年说的谎都多。

儿子不见,肖凤环很是着急,她知道儿子肯定出事了。若儿子醒来发现楚梦晴昏迷着,楚梦晴也不会此时昏迷在自己身边了。

也不知道儿子在哪里,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

想到芙蓉竟然都不去找,肖凤环怒火中烧:“你怎么不去找我儿呢?”

芙蓉气结,她又不是容家的丫环,凭什么给她当差?!

楚梦晴见肖凤环上火了,也不再装昏迷,扶着头悠悠转醒,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芙蓉看到楚梦晴一脸疑惑状,心想小姐的演技也不赖嘛!

这时,小伙计前来,站在门外喊:“容夫人,容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儿子有音信了,肖凤环毫不犹豫推门而出。

楚梦晴望着肖凤环出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小姐,咱们也过去吧。”

肖凤环随着伙计的指引来到容光庭所在之处,见到被打得不成形的容光庭,连忙扑了上去,将容光庭护在了身后。“我的儿,谁将你打成了这样,谁干的?”肖凤环恶狠狠道。

容光庭见到亲娘过来,靠山来了,顾不得场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楚梦晴和芙蓉赶到时,容光庭正在肖凤环身后哭。

围观之人面面相觑,容公子还真是说哭就哭啊,看上去也成年了吧。

肖凤环安抚了一下儿子,环顾了下四周,看到正坐在床上抽泣的云含之,再闻到儿子满身的酒气,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肖凤环暗自懊恼,儿子就不是个消停的,自己才一会没有看着他就惹出了这事。

估计儿子犯浑了,见到漂亮姑娘起贼心,被人发现了,挨打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该打她的儿子啊,脸都打变形了,自己都舍不得打呢。有什么损失赔钱就好了,容家有的是钱。

肖凤环打量了一下边上正对她们母子俩怒目而视的少年,穿的很是普通,就是普通的青衫,心中有了主意。

肖凤环一声长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母子是外乡人,还请诸位给我作主。

大家别被眼前这几个人给骗了,这女子看似正派,其实作风放荡,这几人是团伙作案。

都是我的错啊,出门在外不该露财,被他们给盯上了。

这几人看中了我家的钱财,屡次令这女子前来勾引,我儿却不为所动。

如今不知道这女子使了什么下三烂的手段,令我家单纯善良的儿子着了她的道。

她们想要讹钱,但要价太高,我没答应,便打伤我家儿子。

诸位替我评评理,在锦都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是不是应该报官?”

这种事情肖凤环处理起来很有经验。

以往就算是儿子理亏,只要不是真的坏了女子清白,以女子的名声为质,她们一般都不敢闹大。

如今这女子看起来应该没有吃大亏,她若真是敢喊敢闹的烈女子,早就该闹到官府去了,也不会坐在这里嘤嘤哭泣了。

说到底,锦国虽说风气开放,但在男女之事上,总归是女子容易吃亏一点。

肖凤环已经想好了,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先维护好儿子的名声。

回头再给女子一笔钱,问题应该就能解决,没有人和钱过不去嘛!

她就不信了,这话都是人说的,都是红口白牙的,众人还能偏偏不信她。

第三十一章 解决

听到肖凤环的这一席话,容光庭心思也活过来了。他差点忘了,这种事情,将错往女子身上推就行了。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犯诨、为何身上酒气熏天,他想,还是先配合母亲占据了舆论的上风再说。

容光庭相信,有他娘在,他们肯定不会吃亏。

想到这里,容光庭感觉底气噌噌往上升,他抹干眼泪,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理,就是这个女子勾引的我,我是被陷害的。”

见儿子反应过来了,肖凤环抿嘴偷笑。

围观的人群见肖凤环这边也不似作假,心中那杆称不知不觉往中间拨了点。两边的人各有各的说法,谁也不能肯定哪一方说的才是实话。

不过她们认同肖凤环的说法,女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此事不宜闹大。

云家兄妹听到肖凤环的话,俱是一愣,肖凤环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不错。

很快,他们觉得有些无趣,原本期待的大战三百回合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你说我们是看中了你家的钱?”云之智先忍不住,问道。他很惊讶这女人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样理由来的。

“难道不是吗?”肖凤环再次偷偷打量了下云之智。以她的长年经营绣坊的眼光来看,这小子身上的料子很是普通,小康之家做衣服常用这种面料。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云之智被肖凤环眼中的不屑惊到。

肖凤环摇摇头,心中暗道管你是谁,都是穷鬼。

“英王府你听过吗?”云之智问。

“难不成你们还是英王府的少爷小姐不成?”肖凤环不以为意。

“知道你还满口胡言!”云之智黑着脸吼道。

看热闹的人群听到这一声暴喝,顿时无声,竟是英王府的公子小姐!

人群此时已没有半点犹豫,纷纷站在了云家兄妹这边。他们心惊这对母子胆子真是大,若此次被欺负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经这妇人一狡辩,他们怕是已经信了几分,那可怜的女子估计只会白白受了委屈。

众人感叹,这妇人真是厉害,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扯谎。人们如今已经看清真相,忍不住对肖凤环母子指指点点。

听到云之智的话后,肖凤环也慌了。她虽然远在楚郡,也是听过英王府的名号的,锦国唯一的异姓亲王。

“你们真是英王府的?”肖凤环总觉得难以置信,英王府的人怎么会穿成这样?她并不知道学堂有规定,上学堂期间男子都是着统一的青衫,很普通的衣服。

“这有什么可说的,还用骗你!”云之智怒道:“说!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姐姐?”

肖凤环真是想不到儿子惹上的竟然是英王府的人,她这胡乱攀咬直接将自己的后路断绝了,英王府的小姐怎么可能为了她家的钱去勾引她的儿子,肖凤环心里已经打了自己无数个巴掌。只怪以往这招太好使了。

容光庭更是被对方的来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肖凤环先反应过来:“民妇乃楚郡人氏,容家肖氏,这是幼子容光庭,我们母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还望各位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儿,各位受的委屈我们愿意赔偿。”说到最后,声音中已有哭意。

给肖凤环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英王府作对。此时只能尽可能地做低伏小,先让眼前的小姐少爷们消消气。

见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云之信走上前来,冲门外众人拱手道:“如今事情已经清楚,多谢各位做了见证,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人说我英王府仗势欺人。眼下正值用餐时间,就不敢再麻烦各位作陪,各位请回吧。”云之信说完向众人揖了一礼。

英王府的公子开口了,众人就是再好奇,也只能纷纷散去。好想看那母子二人最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那母子二人也真是作死。

众人遗憾地散去,楚梦晴走了进来。

“嫂子。”云之智云之信恭敬道。

楚梦晴心中忐忑,表面上大方地点头致意。她看到了全过程,此时对肖凤环母子的为人才算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容光庭的怂样,肖凤环对云含之的恶意中伤,都令她印象深刻,真是耻于与他们为亲戚。

“嫂子,这两人欺负我。”云含之转过身来,哀戚戚走向云含之。

肖凤环偷偷抬头,看到楚梦晴立在眼前,英王府的人为何都叫楚梦晴嫂子?!

肖凤环如遇上大救星,迎上去,欣喜道:“梦晴,你来了太好了,我们母子和英王府的公子小姐们有些误会,都是一家人,你听舅母解释就知道了。”

“舅母不用多说了,我在外面都看见了。”楚梦晴冷冷说道。

“你要相信舅母,你表弟肯定不是故意得罪云小姐的。”肖凤环见楚梦晴神色疏离,抓着她说道。

楚梦晴自然是知道容光庭根本就是中了圈套。

原本楚梦晴想不通,既然只是为了出口气,偷偷打容光庭一顿就可以,为何一定要将事情闹得众人皆知。

如今看来,庆幸闹大了,舅母他们没有脸在锦都呆下去了。众人皆知他们得罪了英王府,哪里还能让他们在锦都混得风生水起。

难道云含之她们是故意闹大的?让她不用再面对这两人?

云含之她们当着舅母的面称自己为嫂子,是想替她撑腰?

“舅母,表弟不对在先,您不该纵容他胡闹。”楚梦晴神情淡淡地说。

看到容光庭一幅吓坏了的样子,肖凤环又急又气又心疼。

“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了他这一回”云含之轻描淡写道,“不过……”云含之话锋一转:“再让我在锦都看到他,我怕我会忘了他是嫂子的亲戚打死他。”云含之恶狠狠道,哪里还有之前楚楚可怜的样子。

见云含之松口了,肖凤环如遇大赦,连连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我们马上就回楚郡。”

说完拉着容光庭头也不回地赶紧逃离了这个地方。

肖凤环边走边庆幸,幸好今天原本的计划没有成功,若是成功了容光庭只有死路一条。她倒是小看了楚梦晴这丫头,难怪会拒绝做她的儿媳妇,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见二人走后,兄妹三人收回刻意作出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太没意思了,这么简单就摆平了。”云含之意犹未尽。

“赶走了就行了,容光庭也白白挨了一顿打,不亏。”云之智道。

“看这母子的行径,往日估计没少祸害人,我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云之信看着神色不自然的楚梦晴,道:“嫂子不会怪我们吧?”

“不会不会,是我该感谢你们,不光替我出了气,还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还这样抬举我。”楚梦晴诚恳道。

云含之三人心情大好,楚梦晴是个明白的,对她的好感增了几分。

楚梦晴此时很纠结,好想问问他们为何一口一个嫂子,但这话叫她又如何问得出口。

第三十二章 见面

直到楚梦晴被送回楚府,她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口。一路上有云之智和云之信,她不意思问。

芙蓉憋了一路,不懂为何云家兄妹都叫小姐嫂子,这意味着英王府的人都认可小姐了?她一向稳重,此时忍不住想问个究竟:“小姐,为何他们都叫您嫂子?”

何止芙蓉困惑,楚梦晴也满脑子疑问,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了。

楚梦晴决定,明天一定要去云含之那里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明天就知道了。”楚梦晴道。

第二天早上,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如今已经到了夏天,一天之中云含之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这早上。今日恰逢学堂旬休,想起昨日楚梦晴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模样,云含之决定稍后去找楚梦晴一趟。

云含之正惬意地吃着早餐,边吃边猜楚梦晴可能会问她的问题。

突然听到了院中有亢奋的女声传来。

“含之……”

“赶紧把门关上。”云含之冲正在房中收拾的晓琴喊道。

晓琴看了一眼院中,面色犹豫:“小姐,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赶紧赶紧。”

“好吧。”晓琴默默走到门边,准备要关门。一犹豫,院中的人已经来到了门边。

“晓琴晓琴,等等等等……”夏韵笙拦着晓琴,推开门来到了屋内。

“夫人好。”晓琴冲夏韵笙行了个礼,看到脸色不豫的云含之,急忙道:“小姐,奴婢先下去了。”

“含之……”夏韵笙凑到云含之跟前,满脸笑意道:“今天去楚府怎么样?”

云含之不管她娘,端着碗将身子转个了个方向继续吃粥。

边喝粥边在心中腹诽,爹也真是的,连个秘密都守不住了。

云之礼上回写信回来,向云伯年坦白已有心上人的事情,并向他爹旁敲侧击嫁娶相关事宜。

云伯年暗中调查了一下,觉得姑娘人不错,不小心告诉了夏韵笙。

夏韵笙本来以为以云之礼的性子,她做婆婆还得再过几年。如今惊闻儿子开窍,觉得是好事,于是全府人都知道了云之礼有意中人了。

夏韵笙得知云含之是知情人后,天天缠着云含之,想去楚府拜访认识一下未来儿媳妇。

她实在是好奇,儿子常年在外,又一向沉默寡言,他是怎么追求到姑娘的?对方又是怎样的人?

“含之,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真的,我发誓。”夏韵笙再一次对着女儿陈述自己的态度,这保证已经说了百来遍。

夏韵笙也很苦恼,难道在大家心中她竟不靠谱到这种地步吗?儿子在给丈夫的家信中三令五申不许告诉她。丈夫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告诉了她儿子有意中人之事后,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要去打扰人家姑娘。

云含之只顾着喝粥,并无并点松口的意思。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夏韵笙有些生气了,作势要走,见云含之不拦她,回头问道:“我走了啊!我自己去了啊!”

“我告诉爹去。”云含之轻飘飘说了句。

夏韵笙气恼地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夫人小姐,楚小姐来了。”晓琴跑过来,兴冲冲向屋内二人说道。

云含之放下碗,起身去迎,并冲夏韵笙道:“娘您先回去吧。”

而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多费唇舌,这种情况下娘怎么会回去。

云含之回头一看,她娘果然激动得不行。

也罢,漂亮媳妇总有见不靠谱婆婆的一天的。

“娘啊,你可得注意点,别吓着人,到时大哥面前我不会帮你说情的啊。”云含之心中有千言万语,化成对她娘的这一声交待。

“好好好,你放心。”夏韵笙信誓旦旦。这一个个的,都不相信她,真令她伤心。

“含之。”

夏韵笙听到一把温柔的声音传进室内,随后走进来一个面容皎好,身形修长的漂亮姑娘,姑娘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美女总是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儿子这眼光不错。

“这位是?”楚梦晴来过云含之这几次,但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有些好奇。

夏韵笙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婆婆时的情景,怕楚梦晴紧张。在云含之介绍她时抢先答道:“奶娘,我是含之她们兄妹的奶娘。”

夏韵笙觉得自己这个灵机一动真是绝妙。

说起来这也不算骗人,她是孩子们的娘,确实也算是奶娘。

云含之闻言差点没站稳。

晓琴更是目瞪口呆,暗自嘀咕夫人这是要唱哪出?

楚梦晴倒没有觉得奇怪,她知道很多大户人家都会用奶娘的。看奶娘的穿着打扮,在府里应该还挺受重视。

既然对方是长辈,楚梦晴就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夏韵笙受了这一礼,很是满意。

云含之怕她娘再说出什么样的惊世之语,决定还是尝试着支开她:“奶娘,您先去给我爹回话吧,我爹刚派人来传话了,说有事要问您。”搬出爹来,娘应该会给点面子吧。

夏韵笙知道云含之这是在赶她走了,但若现在走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无妨,老爷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和夫人汇报过了,她说她替我向老爷说。”夏韵笙看了云含之一眼,心道小丫头还想跟老娘斗。

云含之知道了她娘的决心,只好了然似的道了声好。

此时三人已经坐在了桌边。

四方桌,夏韵笙和楚梦晴分别坐在云含之两边,二人相向而坐。

晓琴早已将云含之的粥碗收走,给一人端上了一杯茶。

云含之正端着茶杯送至嘴边,猝不及防间听到右边的娘亲说了一句话。

“楚小姐就是之礼的意中人吧?”

云含之正吞着茶水,差点全喷到桌上,呛了个面红耳赤,娘亲这一问也太直接了吗?

楚梦晴见势抬起手拍拍云含之后背替她顺一顺,顺便掩饰一下被这句话带来的惊讶。

看到楚梦晴由白转红的脸,夏韵笙终于想起来自己这话问得是有些太突兀了。

她好心安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俩男才女貌,很是般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也没有外人。”

云含之算是服了她娘了,只管往外蹦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和人熟吗?外人都道她云含之是个不靠谱的,那是因为她们没见过她娘。

云含之心中一叹,也罢,随娘去吧,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她是掌控不了这个局面了。

“之礼那个闷葫芦,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夏韵笙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心中的疑问。

云含之本来只想看戏,奈何受不了楚梦晴那求助的眼神,只好代为发声:“奶娘哪有你这样问话的,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问大哥的,你问楚姐姐一个女孩子她多难为情啊。”

古人都这么害羞吗?夏韵笙却还是不想放弃:“这有什么的啊,讲一讲嘛!”

“云大哥不闷,我们聊得很好。”楚梦晴硬着头皮道。

“嗯,这个好。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聊得来,话都说不到一起去的话,多没意思。”夏韵笙认真点评。

第三十三章 提议

楚梦晴觉得,可能是奶娘表现地太亲切友好了,令她失去了防范之心。

等到她将和云之礼是如何相识、相知、相恋全部都交待清楚以后,才意识到若自己再继续呆下去,恐怕会被眼前的奶娘将二人的通信内容都问得一清二楚。

想到自己竟然将心事在不知不觉中都摊在了她人面前,楚梦晴涨红了脸。看着一脸和善、意犹未尽的奶娘,楚梦晴心生警惕,果断起了身,匆匆辞别了二人,而后一路落荒而去。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想问的事情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云含之问清楚。

看着楚梦晴离去的身影,夏韵笙有些可惜,怎么就走了呢?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呢。

满腹遗憾的夏韵笙并不知道自己这番打破砂锅问给楚梦晴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夏韵笙听得很开心,觉得从戏文和话本中看爱情故事和亲当事人讲爱情故事并不是一回事,何况还是听儿媳妇讲和儿子的恋爱故事。

她很震惊,之前并没有见到任何儿子有了心上人的苗头,没想到这个寡言的儿子竟不知不觉给她将媳妇都已经找好了。

夏韵笙好奇心正浓。

“含之,你再补充点,再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把楚姑娘请到府里来的?难道是你大哥让你给他打掩护的?这小子可以啊……快说说……”

云含之抿上嘴巴,以行动表示她无可奉告。

云含之清楚,她一旦开口,一时半会就别想将她娘打发走。

“臭丫头,说不说!再不说不给话本子没有了啊!”夏韵笙收起嬉笑,假意威胁。

云含之将嘴抿得更紧,坚定地摇摇头。

说是不会说的,至于话本子肯定还是要看的,到时想别的办法咯。

“哎呀!”夏韵笙故作生气,“说说……”见云含之一幅我就不说的表情,无奈地跺了一脚出去了。

云含之看着她娘的背影,替楚梦晴叹了一口气。

楚姐姐那样容易害羞的一个人,多提几句大哥的名字都会脸红的人,竟被她娘的厚脸皮给拿下了,将二人的故事交待了个一清二楚。照楚姐姐最后走时的神情来看,以后怕是今后看到这个奶娘怕是要绕路而走了。

云含之也看了出来,她娘显然对楚梦晴很满意,不然也不会话痨附体,问了一大堆。她娘虽然爱说话,但也仅限于对家里人和熟悉的人,在外人面前可是一幅清冷模样。

回到山海轩后,夏韵笙神情愉悦,先是往书房去了一趟,没见到丈夫才想起他今天早上有事情出去了。

文佩没有跟着夏韵笙去云含之那里,不过作为山海轩的管事妈妈,夏韵笙一回来自然就有人传话给她。

文佩见到夫人在老爷常坐的凳子上陷入了沉思,有些担心。

她跟着夏韵笙二十多年了,很少见到她有这么严肃的神情。

这几天一直听夫人说着要去见大少爷的心上人,但被老爷和小姐拦住了。难道是和小姐关于这个见与不见的问题起了争执?又或者是见到了楚小姐却不满意?

文佩正暗自猜想着,直到听到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松了一口气,老爷回来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文佩上前,轻声提醒道。

夏韵笙闻言抬头,看向门口,见到进屋之人,顿时喜笑颜开,道:“相公,咱们去提亲吧?”

文佩惊讶,夫人原来是在琢磨这个?听着有些突然啊。

云伯年示意文佩退下,等屋里剩下二人后,问:“见过楚姑娘了?”

“见过了啊,是个大美女诶,气质也是棒棒的。”夏韵笙乐呵呵回答。

“去了楚府?”云伯年问。

“没有。”夏韵笙答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道:“我也是糊涂了,楚姑娘本就是含之请进府里来教她绣艺的嘛,派个人在汀兰院蹲点就可以了啊。

我之前竟没反应过来还一遍遍求含之那丫头带我去楚府找她,将我作娘亲的架子都弄没了,真是丢脸。”

说完瞪了伯年一眼,道:“你也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下。幸好今天在含之那里遇见了,不然这脸还不知道要丢到什么时候。”

云伯年心中偷笑,心想平时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是谁?这时候想起在女儿面前该摆的架子了。

不过这话云伯年是不会说出口的,他摆出一幅受教模样,道:“夫人说得是,为夫考虑不周,今后一定注意。”

“你以后真的要提醒我啊。”夏韵笙郑重说道,今日被云含之这丫头的态度给刺激到了,那哪是对待娘亲的态度。

云伯年正色称是。

“相公,咱们去提亲吧。”夏韵笙再一次提议。

云伯年疑惑地看了妻子,她以前不是觉得云之礼还小么?

“我仔细想过了,既然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挺好的,不如先将亲定好,等之礼下回探亲回来就可以成亲了。”夏韵笙说出了她的理由。

“做好当婆婆的准备了?”云伯年打趣。

“没当过,应该很有意思,哈哈。”夏韵笙眉眼弯弯,一脸期待。

想到丈夫的翻版似的云之礼,夏韵笙好奇他和楚梦晴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既然郎有情妾有意,这里又没有谈恋爱一说,只能让二人成亲。

“你就不问我同不同意?”云伯年看到夏韵笙一幅神往的模样,有些好奇。

“你要不是提前都调查打听好了,会将这事不小心说给我听?”夏韵笙哈哈大笑,反问:“这不就等着我去考察一下嘛!这难道不是你的计划?”

心思被揭穿,云伯年脸过闪过一丝尴尬。

自从接到云之礼的信以后,云伯年是喜出望外,儿子终于开窍了。要知道,他自己当年十六岁的时候就认定了夏韵笙,虽然被夏韵笙以不能太早成亲为由耽搁了四年,但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是成亲了。

以他自己的标准来判断,云之礼都二十一岁了还没听说有意中人,他是觉得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他作为一个高冷的大老爷们,也不好天天催着儿子去找对象,何况家里还有一位天天念叨儿子还太小的孩子他娘。

云伯年拿到信以后,第一时间发动关系去打听了女方的家世人品,得知结果不错后巴不得马上替儿子去上门提亲。

想到妻子一贯的态度,只好违背儿子的叮嘱“不小心”将消息漏给了夏韵笙,算是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原计划等儿子下次回来的时候,夏韵笙已经适应了儿子有心上人这个事实,再去提亲对妻子而言便不会显得突兀了。

没想到,结果比他预料要好。

如今,既然妻子这样愉快地接受了,他当然是巴不得赶紧将这件事情定下来。云伯年心中大喜,之礼这个大龄青年要订亲了。

第三十四章 求娶

楚夫人包氏这段时间有些纳闷,自从上次与李公子一别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来家里给孩子们辅导课业。

她原以为,李公子既然对楚梦晴有意思的话应该会经常出现在家中的。

难道自己想多了?

她曾旁敲侧击问过楚梦晴,没打听出个所以然。

她也让丈夫去打听过李云这个人,但丈夫告诉他东安里并没有李云这么个人。

打听无果,包氏只能先将这件事暂且放下,等下次他再出现时当面问清楚。

这天早上,包氏吃完了早饭,给门房交待了几句,打算趁着早上天气还比较凉快去绣云楼交活。

包氏像往常一样,右手挽着个包袱。因她出门是要朝东走,阳光有些刺眼,便抬起左手在眉骨上方做了把伞挡一挡光线。

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相向而行的宋媒婆。

宋媒婆包氏知道,是锦都有名的官媒,听说有不少世家显贵家的亲事都是经她之手。

包氏和宋媒婆没有交集,之所以认识她是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经熟人指着辩认过一次。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包氏看到了宋媒婆那张喜庆和善的脸,心想不愧是大媒婆,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就叫人看得就很舒服,想必这副笑脸也为她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包氏心想,宋媒婆虽不认识她,出于礼貌,到时擦身而过时若有眼神交流也要给人回个得体的微笑才好。

“楚夫人早。”宋媒婆先出声,亲切地打招呼。

包氏惊讶,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巷子里面没有别人,确认对方是在叫自己。

包氏走上前,回了个得体的微笑:“宋媒婆早。”

“您这是要出门?”宋媒婆问。

“嗯,出去一趟。”包氏答道。

“看样子我这来得不是时候。您今天什么时候方便?我到时再来找您。”宋媒婆诚恳问道。

包氏惊讶,宋媒婆竟然是特意来找她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宋媒婆人面广,说不定是哪家小姐托她来找楚梦晴教绣艺的。既然是新主顾上门,她这交活倒不着急了。

“不用,哪好意思再麻烦您多跑一趟,我不着急。”包氏欣喜道,将人往家门口方向迎,“咱们屋里坐吧。”

宋媒婆也不再推辞,随着包氏来到屋里。

宋媒婆从业以来,给自己定的规矩是多看多做少打听没用的,把手上的活做好才能持续不断的接活。

宋媒婆随包氏进屋,一路上客气地和包氏寒喧,同时不动身色打量楚府。

在宋媒婆看来,楚家的院子不大,不过收拾得很整洁。看院中晾晒的衣务,宋媒婆能看出这家人过得并不富足。

越往后看,宋媒婆心中的惊讶之感更甚。

她原以为,凭英王府的地位,所求的必定是哪家的贵女。没想到英王府委托她上门求的的,并不是她熟知的锦都的任何一家显贵,只是小小的东安里里长的侄女。认真算起来,那位小姐还是个孤女。宋媒婆对楚家以及那位小姐充满了好奇。

包氏热情地将人引进屋,亲自端上茶水,而后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在手上。

宋媒婆双手接过,抿了一口后微笑着放下,而后冲包氏道:“我是来给夫人道喜的。”

包氏疑惑,喜从何来,介绍个活也不用特意恭喜一番吧?不过看到宋媒婆的满脸善意,她客气道:“托您的福。”

宋媒婆决定直接进入正题,说明来意:“我是受英王府之托,前来说亲的。”

啥?包氏难掩惊讶,手中的茶水差点泼到身上。

看到包氏的神情,宋媒婆觉得自己当初得知这件事情的表现算是很镇静了。

“英王府?云家?说亲?”那个功勋卓著,名满锦都的英王府?

“正是云家,云大夫人提到她家的小姐跟着楚小姐在学习绣艺,她看中了楚小姐的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想求楚小姐给她家做儿媳妇。我受托来问一声,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

当然是愿意的。

同是世家豪门,单就英王府的男人没有通房与小妾的这一点,英王府就是很多贵女的心仪之所。何况英王府对子弟向来严格,没有听过哪位公子是胡作非为之人。

但是李公子怎么办呢?好像李公子更门当户对一点。

事关终身大事,包氏觉得还是得去问一下楚梦晴。

以包氏的所见所闻来看,荣华富贵与感情都很重要,感情顺了,日子能过得更加舒心。

包氏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找了个借口要出去一下。这点有些出乎宋媒婆的意料,按理说,以英王府的声望,楚府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西厢房中,楚梦晴和芙蓉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到本该去绣云楼交活的包氏,两人吃了一惊,更何况包氏脸上还是一幅震惊的神情。

“婶婶,出什么事了吗?”楚梦起身迎上前。

“是有大事了,”包氏此时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惊讶,问了一句:“你知道大厅里坐的是谁吗?”

楚梦晴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宋媒婆。”包氏答道。

家中又来媒婆了?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小姐这么好,想求娶的人当然多,芙蓉心想。

“宋媒婆此次是替英王府来求亲,云大夫人想让你做她家儿媳妇。”包氏长话短说,说完她看到了预想中的两张写满惊讶的脸。

芙蓉眼睛一亮,欣喜地看向她家小姐。

楚梦晴的脸刷的红了,虽然心里隐隐期待着,但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快。

她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真实的痛感令她确信这不是梦。

“太好了,小姐。”芙蓉看到她家小姐眼里的激动,忍不住开口。

见到楚梦晴红红的脸和眼里掩藏不了的欢喜,包氏明白了,楚梦晴是愿意的,那她可以去给宋媒婆回话了。

“你愿意就太好了,英王府的各方面都是极好的,你要嫁过去的话,不光是你叔叔和我,你泉下的父母知道了,也能放心了。”

心情一放松,包氏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可惜了李公子了,包氏忍不住说道:“原本还以为李公子会先来提亲的呢。”

说完,包氏忍不住心里打了自己一嘴巴,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啊?

包氏吐槽完自己,带着歉意看向楚梦晴,发现她的脸更红了。

接着,她听见楚梦晴难得吞吞吐吐地说:“有件事情一直没敢告诉婶婶……其实……其实李公子就是云公子。”

包氏见楚梦晴说完低下了头,于是向芙蓉看去。

芙蓉笑道:“李公子之前用的是假名,他本就是云家大公子云之礼。”

包氏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难怪老爷打听不到,云之礼,李云,原来如此。

富贵与感情都有了,老天爷对这丫头还不错,包氏这下是真的放心了。

想到楚梦晴竟一直瞒着自已,包氏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不能让宋媒婆久等了。

第三十五章 定亲

纳采已过,接下来就是问名、纳吉、纳征。

望着英王府送过来的聘礼,包氏感慨万千,云家不愧是世家,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

最令包氏欣喜的是,云家对楚梦晴的看重。

在云之礼与楚梦晴的婚事上,云家事事以楚家的要求为先。虽然他们也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但云家的态度令她觉得很舒服。

想到楚梦晴身边的长辈就她们夫妻二人,包氏感觉责任重大。

云家的意思是云之礼不小了,希望可以让两人尽快成亲。包氏夫妇觉得楚梦晴也不算小了,所以同意了云家的请求。

由于锦、戎两国的战事没息多久,云之礼又在军中,二人的婚期并没有完全定下来。不过两家已经精挑细选了几个好日子,到时根据云之礼的时间而定。

自从亲事定下以后,包氏变得更加繁忙,除了继续做绣活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协助楚梦晴置办嫁妆,让楚梦晴可以安安心心、欢欢喜喜的待嫁。

楚家不比云家,拿不出丰厚的嫁妆。

夫妻俩决定,到时让楚梦晴将云家送过来的礼金和聘礼中可以带走的都带走,充作嫁妆。夫妻俩再想想办法,尽量让楚梦晴能够体体面面地出嫁。

自从定亲以后,楚梦晴也就不再接活了,老老实实在家里绣嫁衣。

无论云含之再怎么花言巧语,楚梦晴都不肯常去英王府了。

她还没有嫁过去,云之礼又不在,但云家那几个孩子真是调皮活泼得很,老是嫂子长嫂子短的喊,还有云含之没完没了的打趣,楚梦晴真是害羞得很。真希望他在身边,可以找个靠山躲一躲。

她知道她们都是善意,但总是忍不住脸红,脸一红,又避免不了被她们打趣一番。是不是待嫁的女子都这样?

屋外白日高悬,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

西厢房内沉静如水,楚梦晴端坐在绣架前。手起针落,一对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渐渐出现在眼前。

修长的手指**过那双鸳鸯,笑意不自觉挂在了脸上。

抬头看了一眼,芙蓉没在,心中放松不少。

芙蓉这丫头跟着云含之和晓琴呆一起久了,学坏了,也开始没大没小打趣她。

楚梦晴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颤动,表明她此时心中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她偷偷想,是不是所有待嫁的女子都是这样,心中充满期待,又有很多忐忑?

她祈求着,愿老天爷垂怜,她和他,就像这鸳鸯一样,永永远远,相依相偎这一生。

她这一生,原本过得活泼。后来父母双亡,不得不端庄稳重、善解人意起来。所幸,他懂她,他爱她,让她觉得她的天空原来还有一分自在存在。

她本以为,以二人的家世差别,二人的感情怕是要经历一番波折。

她不敢奢望能够顺利嫁给他。

她默默而又绝决地豁出去,不想顾母命不想顾家世只想爱这一场,爱这一人。

她这一生,除了他以外,别人就再也进不去她的心里了。

爱一个人,是不是就容易将自己放入死胡同?愿意为他划地为牢,死守住心门?

她甚至为自己想好了最后的退路。

若是两人终是有缘无分,大不了她等弟弟成人后自梳了去,放了他,成全自己。

她好想做他的妻,她好怕做不了她的妻,她好庆幸能成为她的妻。

好幸运,这并不是一段绝望的爱恋。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云之礼接到了家中的来信。

长风看到他家少爷握的家信的手在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他满腹疑惑,少爷何时变得这样喜形于色了?

“少爷,家中发生了什么喜事了?”长风凑上前去,受云之礼情绪的感染,脸上也带着笑意。

云之礼将信再看了一遍,生怕自己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他将信收好,站起身来,用力地拍了拍长风的肩膀,大笑而去,出门之前回头交待了长风一句:“不用跟着我。”留下了室内长风与长风的一脸茫然。

北境的草原已经迎来了落日,广袤地草原鲜有人迹。

云之礼策马飞奔在这安静的大草原上,夕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老长。云之礼的心随着骏马的飞驰在驰骋。

此时他觉得心已不在他身上,而是飞了起来,飞过了草原,飞过了高空,飞到了千里之外。

寂静的草原传来答答的马蹄声,云之礼放开双臂大喊,风将他的欢乐带到了整个草原。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骑了多久,直到累了,才跳下马来,找了个山坡躺在草地上。

抬眼望去,天地间俱是喜色。

他长呼一口气,原来这就是得偿所愿的感觉。

他忐忑不安地往家里写信,没想到,他爹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原本以为她还需要犹豫纠结很久,他还计划怎样徐徐图之,既不唐突佳人,又可以使她心无顾虑。还有,就是怎么和家里说。

爹却告诉他,亲已替他求好,新娘是她。

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她。

自那日一别,每逢闲暇之时,脑子里满是她的身影,既挥不去也不忍心赶走。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呢?是在绣嫁衣吗?

想到这里,云之礼心情大好,微笑慢慢变成了咧着嘴笑,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直到被人打扰。

“心情不错啊!”那人说道,声音中尽是调侃。

战事息了,易倾越闲了下来。

他离开众人,像往常一样来到这片人迹罕至之地。将马放去吃草,随意找了个顺眼的地方躺下。

发现坡下有人在飞驰,在大笑,易倾越不是没有想过要避一避,但发现那人竟然是云之礼后,好奇心大发。

什么事能令他这样?

易倾越索性将自己隐藏地更好一点,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云之礼也来到了这片山坡,易倾越也看够了,这才冒了出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云之礼先是一个鲤鱼打挺,而后本能地循声望去,同时双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等他看清来人后,心中陡然放松,双手也自然从佩剑上放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之礼神色自若地问,仿佛刚才放飞自我的人并不是他。

“看夕阳咯,楚姑娘给你来信了。”易倾越神色笃定说道。

二人同年,八岁相识。

二人都不是话多之人,表现却不是同。云之礼沉默寡言,但脸上总是时常挂着微笑;易倾越沉默寡言,脸上却总是一幅严肃冷竣的样子。一个看起来温润公子,一个看上去是冷面杀神。

以易倾越对云之礼的了解,云之礼这样失常八成是和楚梦晴有关。向来让人看不透的云大公子自从遇见了楚梦晴,才能从他脸上分辨出喜怒哀乐。

“关你何事。”云之礼扬眉,不客气答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当初谁将人介绍给你认识的?”易倾越睁大双眼,这人翻脸不认人啊。

“有空关心我的事,不如你自己也操操心,安王府也时候找个女主人了。”云之礼提醒道。

“你这不厚道啊,专在人伤口上撒盐,明知道锦都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易倾越幽幽叹了口气。

“行了,你别在这假装伤春悲秋了。安王府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云之礼认真提醒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苦明日说。”易倾越长啸一声,向远处走去。

第三十六章 酒馆

夏日炎炎,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风没有了动静,树尖上的叶子也停止了摆动。英王府内一片寂静,府内各自找好了休息纳凉之地,连蚊虫都找好了避暑之所。

寂静的庭院里传来匆匆脚步声,原来是晓琴撑了把油纸伞在往汀兰院走。

伞挡住了太阳的直射,却挡不住四周叫嚣着的热气。

汗水顺着晓琴的脸颊淌了下来,晓琴利用空闲的那只手拿着个被汗水浸的半干的帕子,一边擦着额头上往外冒的汗珠,一边寻思着,小姐怎么就非得挑这时候去小酒馆呢,现在可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晚点去小酒馆也不会飞走啊。

想到小姐那幅焦急的模样,晓琴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本来,午饭过后,是云含之的午休时间。她净了面,洗了手,脱下外衫躺在了床上,晓琴拿了把扇子在一旁轻轻地摇,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晓琴无意中提到了今日的日期,云含之听到后却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云含之吩咐晓琴让老马备车,同时起身下床。

晓琴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照吩咐出了门去。

云含之拿起衣服穿好,整理了一下发饰,坐在镜前思索了一会,而后拿出自己的钱袋。

估算了一下时间后,云含之走出了门,碰到了往回赶的晓琴。

“小姐,您怎么连伞都不拿啊?”晓琴边说着,边将自己手中的伞挪过去,将云含之遮了个严严实实。

云含之看着被热坏的小丫头,作势要接伞,道:“你不用跟着了,我去去就回。”

“那不行,奴婢哪能不跟着小姐。”晓琴说完,举着伞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粘人的小丫头,云含之翘起嘴角,便不再多说。二人快速行至和老马约定好的上车地点。

由于是午后,路上罕有行人。云含之命老马将车驾得飞快,好争取点时间。

车帘和车窗被撩起,随着马车的飞驰,车内进来一丝风,晓琴感觉舒服了很多。

“稍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多问,只管配合我。”云含之向晓琴交待,同时陷入了沉思。

“好的,小姐。”晓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她家小姐,她心中有很多疑惑,但看到小姐此时一脸肃静,闭上了嘴。

晓琴心想,小姐一定是要去办重要的事情,她可不能给小姐扯后腿。

老马长长的“吁”声过后,马车稳稳停在了小酒馆所在的巷子口。

因巷子窄小,马车开不到店门口。老马去找地方栓马,云含之和晓琴下车步行入店。

一进门,两人被地上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同时,云含之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人没事。

抬眼望去,看不到一张完整的桌椅板凳,破酒碗破酒瓶破酒缸的碎片撒了一地。

老板老李正破口大骂,他的媳妇李婶正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老李的儿子李久神色不豫,蹲着身子沉着脸在安慰着他娘。

云含之踮着脚尖,提起裙摆往里走,晓琴犹豫了一下,想起小姐的交待也跟了过去。

注意到有人进门后,老李停止了咒骂,见到来人是云含之,老李示意了妻子一眼,李婶立即哭着喊着扑了过去想要去抱云含之的腿。

云含之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晓琴见势连忙挡在了前面,皱着眉头大声喊:“有话好好说,再过来不客气了啊!”

李婶停止了扑的动作,跪坐在地上痛哭。此时老李也原地跪下了,哭丧着脸喊道:“云小姐……您要替我们作主啊……”

云含之头皮有些发麻,哭什么哭啊,哭能解决问题吗?

晓琴看到云含之眉头微锁,脆生生冲老李夫妇道:“要作主找官府,冲我家小姐喊什么啊?我们就是来买酒的。”

老李环顾四周后,满目凄然,双手一摊,号道:“酒没有了啊……全没有了……都被那帮人给砸了……”

“老李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被人记恨上了?”晓琴心直口快,心想谁没事会特意过来砸你家这个小破酒馆。

地处偏僻不说,老板又懒,老板娘脾气又差,还常年缺少人手,有时连个端酒倒酒的人都没有。

虽说酒是一流好酒,但酿好的酒基本上都卖给了酒楼,店门常年紧闭,也只有熟客才会上门,这大热天的谁会没事找事。

“准是归元楼指使人干的!”李久气愤道,他此时站了起来,因他左腿短一截,人虽然是站着,身子却是歪的。

李久因自小身体残疾,老李夫妇疼他怜他,事事替他操劳,对他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他安分守己,不闯祸就行了。

李久吃穿不愁,爹懒娘悍,日子也是得过且过。心情好时就给父母搭把手照顾下生意,心情不好时就拖着个跛腿随处闲逛。

家中突然遭到变故,家人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李久虽然身有残疾,但到底是个年轻人,血性还是在的。

他只恨自己这幅腿脚不便,贼人来时非但不能将人打回去,老父母还得拦着他护他周全。

李久心中憋着一口气,他双拳紧握,恨恨道:“我去找他们理论去,天子脚下,就不信他们还能只手遮天。”话刚说完就一拐一拐地要往外走。

果然,云含心中暗叹一句,出言喝道:“站住!”

李家三人被这一声轻喝惊住,齐齐看向她。

云含之沉声问道:“你说是归元楼的人干的,有证据吗?”

被这一问,李久感觉头上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哪里有什么证据,那些人来了后二话不说,只管打砸。

但不是归元楼的人还能是谁?

他们一家一直老实本分,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仇。最近要说有什么的蹊跷的,就是归元楼提出要买他家的酒方。父亲前脚刚拒绝归元楼的请求,那帮人后脚就到了。

联想到最近的坊间传闻和父亲拒绝时归元楼的人言语中的威胁,李久笃定道:“肯定是他们,就是他们想要我家的酿酒方子。”

老李夫妇也同意儿子的看法,一去对恃就知道了,那帮人砸掉的可都是他们的辛苦钱,必须得去讨个公道。

第三十七章 劝说

云含之当然知道是归元楼想要他们家的方子。

前世里,锦都风头最盛的酒楼归元楼看中了小酒馆的酒方,想买了去,并让小酒馆关张。

老李一家不情愿。

这小酒馆开了几十年了,老李一家虽说没有挣到大钱,但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再说了,老李酿了几十年酒,没有别的所长。他担心若是拿了归元楼的钱,手头虽说能宽裕一段时间,但钱总有用完的一天。

最重要的是,李久有一条腿不利索,干不了别的营生,老李原本指望着李久靠这个方子安身立命。

归元楼可不会这么想。

归元楼如今正处于上升时期,大有超越春风楼成为锦都第一酒楼之势,肯定不会因为一家小酒楼就停了前进的脚步。

归元楼因后头有贵人撑腰,行事极为大胆,看上了哪家的好菜谱或方子就想据为己有,明的暗的手段层出不穷。

对于规模大一些店抢夺起来还稍微有所顾虑,像小酒馆这样的小店却是毫无顾忌。

归元楼这样抢夺惯了,之所以一直顺利,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既然对这方子志在必得,自然也就想好了老李不交方子的应对方法。

若按前世来,小李就是今日上归元楼理论时和人起了冲突,将归元楼的人打成了重伤。

知情人不用看就知道是小李被设了圈套,但归元楼将事情做得巧妙,诬陷了小李。老李气觉得,拖着一条病腿的儿子怎么可能将人高马大的对方打成重伤,气不过去找归元楼理论。

父子俩自然斗不过处心积虑的归元楼,二人被激与人起了肢体冲突,落了个重伤而归,此事最后还惊动了官府。

官府判定老李父子理亏,归元楼提出要赔偿。

李家凑不出高额的赔偿款,归元楼称要么拿方子抵偿,要么父子二人去坐牢。

李婶望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和儿子,情急之下拿出了酒方,老李气得一命呜呼。

李家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云含之之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主要是因为她娘除了爱看戏外还好一口酒,恰好这小酒馆的酒甚合她的胃口,因此对这小酒馆关注得稍微多一点。

前世里,云含之常拿小酒馆的酒去找她娘换最新的话本子,或是犯了错后带上几坛小酒去寻求她娘的庇护。

等她得知李家的遭遇时小酒馆已是人去店空了。

如今,她觉得既然用小酒馆的酒得到了那么多实在的好处,又恰好事先知道些前因后果,还是应该出手管一管。

更何况,老李一家也太惨了点。

所以,云含之决定,拦下李久,不让他去归元楼找人家理论。

“你准备怎么和人家理论?”云含之看着涨红了脸的李久问。

听云含之这一问,李久一愣。

先不要说他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他单枪匹马也不一定辩得过人家。他刚才说要找人理论,终究还是冲动了些。

“那去报官!”李久脱口而出。

云含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李久反应过来,官府办案讲究证据,他没有证据。李久抱着头,气得很,难道就这样算了?

看到李久一幅气恼的样子,云含之知道李久暂时不会冲出去了。

想到官府前世的判定,云含之并不支持他们去报官,因为没有好的结果。

“你觉得归元楼会放弃你们家的方子吗?”云含之看向老李。

她决定不再废话,直接说明问题的实质。虽说她是有打算,但终归是老李家的事情,决定还得由李家的人来做,别到时好心办事还落得一身埋怨。

老李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斗得过归元楼吗?”云含之又问。

李家父子重重叹了口气。

李婶一听慌了神,这打不过、辩不过、斗不过,哭着哭喊道:“老天啊……你指条明路吧……这可怎么活啊……”

晓琴闻言眉头一跳,原来这李婶是个外强中干的,看她平时那样凶悍这时却只知道哭。

不过还是云含之给晓琴带来的震惊更大,小姐今天说话办事可真是沉稳啊。

“云小姐,你给出个主意吧,我们要怎么办啊?”老李急忙道。

云含之直截了当说道:“离开锦都吧。”

“什么?”老李惊讶:“我自十几岁便离开老家来到锦都,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根,如今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要我放弃这一切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云含之沉默,刚想劝说几句。

李婶却是先开了口,激动说道:“云小姐说的是,惹不起总躲得起,咱们回老家。”李婶这些年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在家强横惯了,实然被那帮人一闹,着实有些吓坏了,连忙说道:“他们今日可以砸店,明日说不定就要打人了,咱们还是走吧。”

“李老板,你手艺在手,还怕离开锦都活不了?你只要勤快点,肯定能比在锦都还要好。”晓琴附和道,说完看了云含之一眼,她这算不算配合?

李老板不再说话,神色间也有了一丝犹豫。

李久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认真考虑了一下云含之提的几个问题和建议,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冲出去。同时,他也认识道要想斗过归云楼确实没有希望。思索再三,李久冲老李正色道:“爹,我也同意,咱们离开锦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走吧。”李婶见儿子也站在自己一边,拉着老李的衣袖祈求道。

见妻儿都想走,老李也不再执着,大声说:“好,走!”他虽心有不甘心,其实心里也没底,也害怕那些人再来。

过了一会儿,老李继续道:“既然归元楼想买咱家的酒方,咱就用酒方换一笔钱再走,到时咱们回老家再开起酒馆,相隔十万八千里想必他们也不会发现。砸了咱家这么多东西,总得拿点补偿走才甘心。”

李久听了他爹的话,却是不同意,他郑重说道:“酒方不能给他们,我们如今离去,并不是因为怕了他们,而是先避其锋芒,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咱家的酒堂堂正正地回来,让归元楼的人只能干眼馋却不敢对咱家下手。”

闻言,屋内众人都有些意外,这可不是一个光知道混日子的人会说出来的话。老李更是老泪纵横,儿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李婶见儿子难得如此豪气,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子。

云含之有些意外,但很快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李久,道:“这是酒钱,预定酒用的,下次你回来时我来取。”

李久很是激动,眼眶红了又红,却用力忍住了眼泪。想来自己之前对云家小姐有偏见,以为她是个不靠谱的,如今看来关键时刻她句句话都靠谱,办事也很靠谱。

本来云含之前来劝说一番,李久已经心存感激,不想再拿云含之的钱。但一想到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此行离去确实又需要钱,于是郑重地接住了。

千言万语,无以言表,李久向云含之深深地鞠了个躬。

云含之跳到一旁,边摆手边叫道:“别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这钱也不是白给的,到时你得按现在的价格给我双倍的酒。”

“好!”李久信誓旦旦答道。

第三十八章 墙角

前世里,云含之对李久没什么印象,隐约觉得李久大概是像他爹一样有些懒散的一个人。

现在,云含之开始重新打量李久这个人。

之前听老李提过,李久和他二哥同龄,今年十八岁。

李久中等个子,相貌普通,若不考虑他的腿有些特别,放在人群中很快就会被混淆。不过,此时的他眼神中充满坚毅,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以往的无精打采之态,反而很精神。

云含之心想,若是自己的无心之举能让李久变得有干劲一点,倒也不错。不过,那不是她该管的事,如今她该做的已经做完。

但看到李久这样,云含之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她当初一心追求穆逸轩,吃了许多她之前没有设想过的苦,后来坚持了下来,大概她那时的眼神应该也是像李久这样的吧,认真和热烈。

如今李久想要守护家人,想要担起家业,虽然他俩的目标并不一样,但有目标、肯努力的人就值得鼓励嘛!

要不?再提醒他们一下?

主意打定,云含之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哎呀,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别磨磨蹭蹭的,归元楼的人再来,可不一定是想走就能走的了。”说完,云含之又掏出几张银票,塞进李婶的手中,语气埋怨道:“你们这破酒馆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带的了,赶紧走吧,今天就走。”

李婶感激地看着云含之,心中有些别的担忧,斟酌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犹豫说出了口:“还有几家酒楼还欠着咱们的酒钱呢……”

李婶是想走,但没想过今天就走,还想着先将酒账收回来再说。

李久不同意她娘的想法,觉得云含之说得有道理。他天天在街上闲逛,也不是没有听过归元楼的处事作风。如今归元楼既然看中了他家的酒方,说不定马上就会使出新的招数,到时是什么局面就不知道了。既然要走,没必要为那点钱将自己置于不安全之地。

李久知道她娘心疼那些钱,轻声劝道:“娘,那也没多少钱。如今避开归元楼才是最重要的事,咱们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李久劝完他娘,又回头看向他爹,竟然从爹的脸上看到了欣慰的神色,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老李脸上的欣慰自然不是假的,只不过他对于一向散漫的儿子如今的表现他有些不习惯。老李发现儿子看向他后连忙转移视线,走向他媳妇。

在老李的说道下,李婶抹干眼泪,去后堂收拾行囊去了。

云含之见自己要做的已经做完,也不管李家父子的感恩戴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着晓琴离开了。

随着云含之的离开,隔壁小客栈靠着小酒馆的客房里,一只招风耳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与小酒馆共用的墙壁。

招风耳的主人此时满腹疑云,一脸失望,显然是没有听到自己所期待的内容。

客房的桌子旁,坐着一位俊秀的公子,手中拿着个茶杯把玩。

这两人并非寻常的世家公子,俊秀公子是三皇子萧天清,招风耳是四皇子萧天朗。

看到四弟已经听完了墙角,萧天清转着个杯子笑着说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如果先生知道四弟你的这番所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三哥说得不对,这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要分人,要是被听的那个人本身就不是个听孔夫子的话的,我就不用拿孔夫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

萧天朗并不觉得自己听墙角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听到三哥的话后没有半分不自在,反倒振振有辞。

“能被你这么说的人倒是少见。”萧天清微笑说道。

萧天朗自然明白三哥是想笑他就是个不守礼仪的,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过他也不恼,反而冲兄长得意一笑,心想反正他又不是做得最差的那个。

萧天朗见三哥丝毫没有向他打听的意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拉了把凳子坐下,开始眉飞色舞地说道:“云含之那个人,一向嚣张跋扈、冲动暴躁、还护短。

小酒馆的酒是她的心头好,她要是得知了小酒馆被砸,必定会大发雷霆。要么大骂小酒馆的人没用,要么去归元楼给小酒馆找场子。

本来还指望看一场好戏呢。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这样好声好气,又是劝人不去又是给人钱的,这哪像是她的作风,真怀疑是不是看错人了。”

萧天清有些不解:“或许是你对云家小姐有误解?”

“怎么会!”萧天朗脱口而出,望向他家三哥的俊脸,脸上是一幅难以认同的表情,心中大叫你怎么会这么想。

萧天朗连忙解释:“三哥你常年在封地,你是没见过她之前的张狂样。这么说吧,锦都里的公子小姐,都怕她。”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皱着眉忍不住抖了抖。

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弟这幅模样,萧天清笑着问他:“你也怕她?”

“我怕她?笑话!”萧天朗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大声说道,说完后摸了摸鼻子,再次强调:“我才不怕她。”

萧天清闻言心中了然,四弟言语中的心虚也太明显了。

想起大中午的二人来这里的原因,萧天清正色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李家人都准备要离开锦都了,你还去不去劝他们状告归元楼?”

“不去了,让他们走吧,反正要恶心归元楼也不是只有找李家,还有那么多家呢。”想到归元楼的最大得益者,萧天朗撇了撇嘴。

明王那人最自私,常常不择手段,偏偏父皇和朝中的大臣们还认为他是个好的。

那帮人也够势力的,见明王如今势头最盛便想尽办法巴结讨好,哪怕断人财路,断人活路也再所不惜。

萧天朗自知斗不过他们,但不恶心他们一下感觉实在是没有天理。

所以这才准备将被归元楼欺负的小店发动起来,去官府告状,利用舆论去压制一下归元楼的气焰,最好让世人知道些真相。

他是今日派人来买酒,碰巧知道了小酒馆被砸了,才匆匆拉了三哥过来。

萧天朗和萧天清骑马而来,二人栓好马后步行至巷子口,看到了正往里走的云含之主仆俩。

他原计划游说李家人一番,没想到被云含之抢先了一步。

萧天朗不想被云含之发现,等她们进店了才往巷子里走,急忙找隔壁的小客栈开了间客房,想知道云含之要做什么。

如今既然知道云含之想要让小酒馆的人离开,萧天朗想他还是别横生枝节了,先不说李家人会不会听他劝,若是听他劝留下了,事后被云含之知道了,估计他也没好日子过。

云含之这人,还是别惹为妙。

第三十九章 礼物

出了小酒馆的店门,晓琴打开油纸伞,两人往马车走去。

此时太阳虽然已经不在正当空,不过外面依旧很热。头上虽然有把伞,阳光还是有些刺眼,让人忍不住将眼睛眯上一点点。

云含之眯着眼睛慢慢走着,可能是解决好了李家的事,心情有些放松,又可能平时这个时刻正是午睡的点,稍不注意瞌睡虫都跑出来了。

老马坐在马车上在之前约好的树下等着,远远见到二人过来,麻利地将马凳摆好,招呼二人上车。

晓琴将云含之扶上车后,将油纸伞收好,找了个角落将伞立好。一回头,发现她家小姐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躺下了。

晓琴心中一紧,连忙检查了一下车帘和窗帘,低声道:“小姐,这哪能睡啊,被人看见多不好。”

云含之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

晓琴想起来一件事,在来小酒馆的路上,云含之提过回去时顺便给萧天语把礼物买回去。看着马上就要睡着的小姐,晓琴匆忙问道:“小姐,路过天书阁的时候还要不要叫醒你啊?”

云含之闭着眼睛嗯了声算是回应。

看着已经睡熟的小姐,晓琴心中的疑惑消失了。

最近,晓琴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刚才在小酒馆里就是,云含之看起来竟然有些稳重,这和她熟悉的小姐可有些不一样。

但看到此时不顾形象躺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的小姐,晓琴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在锦都,敢这样在马车上四仰八叉睡觉的世家小姐可算是罕见。

因车穿和窗帘关着,车内有些闷热,晓琴合上右手,用手掌做了扇子,在云含之面前轻轻扇动起来。

车外的老马一扬鞭,马车开动起来,虽然老马的车技很好,但车内还是免不了轻轻一颠。

晓琴原本微微弯腰低头坐着,随着马车的启动身子忍不住稍微往后仰了一下,她迅速伸出左手,撑着云含之所躺着的座位,右手上前扶住云含之,免得她掉地上。

待马车走得平稳以后,晓琴凑到车帘前,隔着车帘冲老马说道:“马叔,咱们不着急回去,慢点驾车吧。”

“好勒。”老马答道。

晓琴又恢复了扇风的动作。

云含之觉得,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了摇篮里。

梦中的云含之长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个天昏地暗,突然间,感觉自己受到了重重的拍击。

云含之好气,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正要破口大骂,看到晓琴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

晓琴此时紧张不已,她是知道云含之的,睡觉时最不能打扰。

云含之已经睡了半个多时辰,晓琴见她没有半分要醒的意思,叫老马找了树荫将车停下,本想让云含之再睡一会。

但是,随着太阳的西行,外头走动的人多了起来,尤其是在树荫下。英王府的马车太过扎眼,不断有人好奇地望向这里。

晓琴想着,小姐在锦都本就是名人,还是那种名声不太好的名人,若是好事者看到小姐的这番模样,肯定又少不了一顿编排。

所以,为了云含之的名声,晓琴决定豁出去,哪怕是被云含之骂一通,也要将她叫醒。

“晓琴你干嘛?”云含之皱着眉头不耐烦叫道,正睡得香时被人叫醒,云含之此时的脸上阴沉地吓人。

“小姐,外面的人太多了。”晓琴小心翼翼地答道。

经晓琴一提醒,云含之意识到,外面确实是人声鼎沸,这是在哪里?

云含之坐起身来,在晓琴递上手帕前,拿手背擦好了双眼。

她撩起窗帘向车外看去,原来是到了河边的树荫旁,对面就是天书阁。

见树影已经拉得有些长,云含之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睡觉的时间,便不好意思向晓琴发火了。

“走吧,去天书阁。”云含之开始整理衣衫。

晓琴向老马说了一声,老马立即摆好马凳。

云含之和晓琴走下马车,向天书阁走去。

不远处纳凉的人大妈大婶看到云含之,纷纷议论开来。虽然她们有意控制音量,但话还是听到了云含之的耳朵里。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云含之不学无术,仗着父兄胡作非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

云含之觉得她娘说得对,那些人估计要么是家世没她好,要么是长得没她好看,要么是生活没她幸福,其实都是在妒忌她。她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才没那些闲工夫去管。

云含之停下脚步回头,故意凶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那些声音立刻消失不见。

她带着晓琴扬长而去,觉得她们的行为有些好笑,估计接下来她们该讨论她云大小姐是如何嚣张了。

当云含之带着晓琴踏入天书阁时,伙计小冯的眼前一亮。

最喜欢这种富贵人家的戏迷和书迷,出手大方。

“云小姐来了,里面请。”小冯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说着将云含之往大厅里的专门给贵客歇息的地方引,“云小姐这次是想听戏还是想买话本?”

云含之其实并不常来,陪她娘来过几次。小冯作为她娘的固定招待,因此也认识她。

“买话本,《七世情》的典藏版给我留一套,我到时来取。”云含之语气平静说道,想起自己的最后几张银票都已经拿给李婶了,云含之补充一句:“记在我娘亲帐上。”

小冯听到这几句话后一脸震惊,云小姐是怎么知道店里出了《四世情结》的典藏版的?这消息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云夫人。

萧天语从前不爱看戏看话本,自从无意中从云含之处看了《四世情结》后深深入了迷,从此沦为作者的拥趸。

前世里天书阁里出了《四世情结》的典藏版,不仅有作者亲笔提字,还是名家亲笔抄写。因为难得,所以罕有。一经面世,很快售卖一空。萧天语最后虽然得了一套,不过花的代价也太大。如今既然知道她喜爱这个,不如买了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天书阁并不知道《四世情结》会这么火爆,消息一经公布,立刻引起了戏迷和书迷的疯狂预定,话本还没有面世,便已被预定一空。

小冯疑惑,今天上午店里才给确切消息,让他们明天再对外公布消息,云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小冯很快就释然了,店里人这么谁,也许是谁一时说漏嘴了。

云含之却是知道,明日后,这套话本便定不到了,所以才会在今天顺便给定了。

“对了,给我娘也留一套。”云含之怕小冯误会她是替她娘定的,特意加了一句。

小冯却有些惊讶,他接待这母女俩这几年,从来没见到过云小姐买话本。不过他很快就掩过了惊讶的神色,道:“这是自然。”

云含之当然不会买,家里给她的零花钱虽然不少,干点什么不好。话本么,还是让她娘去买吧,那么贵。反正她娘那什么类型的都有,也只有戏楼里的话本才会比她娘那多吧。

第四十章 生日

夏天的上午,室外渐渐变得炎热。

忠王府门前的街道上,不断有小厮拿了竹杆或者小网将知了赶走,贵人们不喜欢听这些小东西的叫声。

但总有些胆子大的、或是不明白情况的知了飞过来,停在街旁的树上,在被赶走或是被抓捕前号上几声“热死了热死了”。

老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中盘算着还有哪些人没有来。

他是王府的管家,负责迎接客人,今日是忠王府郡主萧天语十六岁的生日。

来的客人很多,老钟只能逮着没有人前来的时候摸出帕子。

若是当着贵客的面前擦汗,定然是不礼貌;若任汗水随意淌着,也恐怕会令贵客们看着不喜,虽然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对他这个忠王府的管家不喜,但他总还是要有些自觉。

老钟常在府里迎来送往,在听王妃说要在府里替郡主举行生日宴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大的事。

但当他拿到王妃所列的宾客名单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王妃这是要将整个锦都适龄的、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小姐都请过来?

老钟心里默默想着,王妃是要借这次宴会给小王爷和郡主物色对象了。不光邀请了郡主的所有同窗,还邀请了锦都里其它的人。

抬眼望去,刘夫人和刘公子走了进来,这两人是兵部尚书的家眷。老钟将帕子收好,连忙迎了上去,客气一番后派仆人将二人引至王妃那里。

二人走后,老钟心里再次默默核对了一下名单,确认该来的客人都到齐了。

老钟给门前值守的家丁嘱咐了几句,然后朝府内走去。他终于可以去洗把脸,然后找机会把内里湿掉的衣衫换掉了。

英王府会客的大厅里,王妃范玉勤亲切地招呼着客人。范玉勤今年三十七岁,因为保养得宜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

不少夫人见着眼前这位王府的实际掌权人,感叹她容姿秀美、神采奕奕,心底对她或多或少有些羡慕。

王妃和王爷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王爷没有别的长处,却是极度护妻,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做了不知多少,大小事情全听王妃的。

听说当年皇帝见王爷被王妃拿得死死的,亲自作主要给王爷娶侧妃。

王妃听说后不愿意、闹绝食,王爷立马跪到皇帝面前称不能没有王妃,宁死不娶。若皇帝执意如此,宁可随王妃一起离去,甚至连遗书都递到了皇帝案前。

皇帝本是一片好意,见弟弟如此没出息便只能随他了。

从此无人再起嫁王爷的心思,王妃继续在忠王府里当家作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王爷给她提供的一切。

夫人们觉得,王妃实在是好运气。论才貌家世,王妃并不出采;王爷毫无作为,只知道吃喝玩乐,她却什么都有了。

哪像她们,既要操心相公的前程,还要看住相公的莺莺燕燕。多少人与天斗与地斗得来如今的地位,没来得及享受却陷在了宅斗里,哪能像王妃这样意气风发。

再说,世上能有几个像王爷那样的男人呢?

有多少夫妻始于欢喜,最终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罢了罢了,多说心累,多想是罪。

夫人们收起心思,得体地笑着,在丫环和小厮们的指引下,有的去茶室喝茶,有的去凑桌打麻将,不喜喝茶和打麻将的,就聚在一起聊天。

公子和小姐们去的地方是和悦轩,是王妃特意僻出来给小王爷和郡主招待客人用的。

和悦轩里,各种时下流行的游戏都准备好了,投壶、奕棋、猜迷、对酒应有尽有,嫌这些不够激烈的,可以去和悦轩后的大草坪里骑射蹴鞠。

这些都不爱的,可以去和悦轩的花园里纳凉赏花。

花园里有一个人工湖,湖心有亭子,湖面有长廊,隔一段距离便摆好了瓜果,供人享用。

丫环小斯虽不是随处都有,但只要需要,他们都会随时出现。

这些公子小姐,原先也不是互相都认识的,有些人刚开始有些拘束,但人群总有些活泼的会调动气氛的人,没多久大家就各自找到了志趣相同的玩伴。整个和悦轩里,处处都张扬着年轻人的朝气。

夫人们心底对王妃的这一番安排纷纷拍手叫好。

接到王妃的邀请时,夫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王妃这是要为子女选择对象了。

她们没有把握自己的子女一定能入得了王妃的眼,但一想到别的夫人也会带子女前来,心思就开了。此去完全可以去看看别家的孩子,这简直就是一场高质量的相亲宴,夫人们于是纷纷带上自家适龄的子女前来。

萧天语、云含之和易倾灵三人并没有在人群里。

萧天语原本以为今年还是像往年那样过生日,邀上密友和萧天歌兄妹就足够了。

直到生日的前一天,萧天语才知道母妃此次竟然弄出这么大阵势。在她和哥哥萧天澈被王妃领着与人打了一圈招呼后,萧天语觉得她实在是没办法继续按母妃的交待的装淑女了,于是逮住机会拉了云含之和易倾灵到了她的居所,夏宜院。

三人刚进院门,前方突然蹦出个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衣着华丽,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满脸淘气。

“语姐姐要逃跑也该带上我啊!”少女声音如黄莺一般,轻脆悦耳。

云含之和易倾灵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行礼:“五公主好。”

被称作五公主的萧天歌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三人。

萧天语拍了拍胸脯,叫道:“吓死我了你,不能好好出来打招呼啊?”

“不能,谁叫你不招待我的!”萧天歌扭头,脆声说道。

“你又来倒打一耙了,哪是我没招待你,是你没空接见我吧,公主大人。你哪年不是缠着着哥哥们往外跑,今年怎么有空理我了?”萧天语不以为意,并不认为自己招待不周。

“哎……我失宠了。”小公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萧天语闻言一笑,这公主大人又是闹哪一出,笑着说道:“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谁让你失宠了?”

“这有不是在宫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萧天歌一幅理所当然样,而后语气一沉,愤愤说道:“自从三哥回来以后,四哥就不愿带着我玩了。你是没有看到他那样,三哥到哪里他就到哪里,这会又陪着三哥去射箭去了,我不会射箭,嫌我麻烦被他轰出来了。哎……”

听到这话,云含之有些惊讶,前世的时候萧天语的生日宴和今日一样,不过那时萧天清并没有过来,看样子,事情并非一成不变的。

“你可以去捣乱啊。”萧天语出主意。

“试过了,但这个三哥就像个鬼一样,每次想做点手脚都被他发现,没意思。”萧天歌恨恨地说。

和悦轩后的射击场里,萧天清此时正拉着弓,瞄着靶上的红心。只见他长身玉立,俊朗不凡,哪里像个鬼?

第四十一章 场地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萧天歌挽着萧天语在前,云含之和易倾并排在后,四人先后进入房中。

作为萧天语的密友,云含之和易倾灵在今日比常人来得早一些,二人的礼物直接送入了夏宜院,不过萧天语忙着与客人打招呼,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看。

“语姐姐,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了?”萧天歌一走进门,兴奋地问道。她觉得萧天语肯定猜不到,今年的这份礼物,她费了很大劲。

萧天语没见她手里拿什么东西,后头的丫环也不像带了东西,心中顿时明白了。但看小姑娘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也不好直接说出答案,于是在语气中加了一些疑问:“夜明珠?”

之所以猜夜明珠,还不是因为这些年来,每逢她过生日,这萧天歌就送来一颗夜明珠,一点新意也没有。

“啊!这就猜出来了?”萧天歌有些懈气,脸色由喜转嗔,但一想自己的礼物还是有些特别的,大眼睛又亮了,得意道:“这可是一颗特别的珠子,和以往的不同。”

“夜明珠能有什么特别之处?”萧天语好奇,不都是夜明珠么?

“红色的夜明珠,没见过吧?”说完从腰间摸出一颗珠子,看上去和普通的夜明珠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颜色有些偏红。

萧天歌打量了一下室内,想找个暗点的地方,最终三步并两步来到萧天语床前,一把抖开被子。将珠子放入被子底下后,兴冲冲向三人道:“快过来看!”

萧天语扶额。

三人不好拂了萧天歌的意,齐齐将头钻入被中。

黑暗中,小小的珠子发出橙红色的柔光,很是好看。托这位小公主的福,她们三人也算是见过不少夜明珠,从前见的基本上是黄绿色或者是浅蓝色,这种还是罕见。

三人啧啧称奇,萧天歌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面上尽是喜色。

趁着三人整理发饰之时,萧天歌清清喉咙,讲起了这颗珠子的来历:“前段时间不是和戎国在打了一仗么,戎国战败求和,送上来了这么颗珠子。据说这个是他们的重宝,然后我就想办法要过来了。”

萧天歌几句轻描淡写,其它三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个礼物有些贵重啊。

萧天语沉吟了一会,出声道:“这个给我不合适吧,你换个别的。”

“这有什么啊,给我了就是我的了,谁还能管我怎么用,我要过来就是给你当生日礼物的。”萧天歌拿起珠子,往萧天语手中一塞。兴致勃勃问道:“含之姐姐和倾灵姐姐带的是什么礼物啊?”

萧天语拿出二人带来的锦盒,云含之的礼物是典藏版的《四世情结》,分上下两册,是风月先生的新作,由袁翰林书写。

易倾灵的礼物是亲手绣的十二方锦帕,每一方帕子上绣了当月的时令花。

萧天语觉得,还是易倾灵的礼物贴心。她和云含之一样,做不来女红这种细致活,所以像手帕这种随身用品自己绣不来。易倾灵绣工好,还是亲自为她特意绣的,她如何不喜。

至于云含之的礼物,她觉得有些奇怪。云含之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嫌看话本太慢,向来只听戏的,怎么还特意送了一套书过来。不过看着这书十分精美,回头再看吧。

“天啦!这是袁翰林亲笔抄写的吗?”萧天歌随手翻了翻这书,大眼睛里满是惊讶。

易倾灵闻言也凑上前去,一页一页轻轻翻看着,眼里充满惊奇,只有萧天语一脸茫然,不知这二人惊从何来。

“袁翰林是谁?”萧天语忍不住问了。

三人看着她一愣,易倾灵默默低下了头。萧天歌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语姐姐怎么连袁翰林都不知道,他可是锦都最有名的书法家啊!”

看到语姐姐还是一幅不知所以的样子,萧天歌觉得,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给她介绍袁翰林了。她转而走向云含之,晃着云含之的袖子,小脸上尽是激动与急切,脆声问道:“云姐姐,快告诉我你这个是怎么得来的,我也想去弄一套。”

“天书阁。”云含之答,而后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要买这套书的话,最好趁早,听说这个很畅销。”

“语姐姐那我走了。”说完说也不回,在院内喊了贴身侍婢,扬长而去。

“这个萧天歌。”望着萧天歌火急火燎地离去,萧天语感叹道。不过,她倒也不用太担心,这是个机灵鬼,想来一般人也欺负不到她。

想到这里,萧天语默默笑了,果然年龄是最不会骗人的,在家中她常常是被叮嘱的那位。在萧天歌面前,她倒起了嘱咐她的心思。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了会话.

想到今日府中还有这么多的客人,纵使萧天语嫌麻烦,还是在易倾灵的劝说下去了和悦轩。

进到院内后,除了有几个人弈棋外,其它人都不见了,一问是去后院了。

三人到达后院时,果然,人基本上都来这里看热闹了,看这架势,马上要开始一场蹴鞠比赛。

当初建比赛场时颇花了一番心思,给观看之人设了遮阴之所。由于之前没设想过会同时请这么多人,因此场边没有长廊,只在南北两头各设了座凉亭。

此时,后院里的男女自发分了南北。

原本男子和女子的人数差不多,但由于场中去了十二名男子,因此男子那边的凉亭站得颇为宽松,女子这边就比较挤了。

因为没有长辈在场,女孩子们都想往前点,又都不愿离了凉亭的阴凉去阳光下观看,因此亭内挤成一团。

“别拽我衣服……”

“别推了……”

“别踩我的鞋子……”

“……”

“谁撞我?”何昭言气呼呼地喊道,又用手肘挤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张文苑你挡住我了,个子高到后面去……”

高个子女孩瞪了她一眼,重新挤到何昭言前面,岂能被眼前的小个子抢走地盘。何昭言此时一肚子火,哪能容忍别人挤她。这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推搡起来。

“不要闹了,比赛就要开始了,再说惊动大人也不好。”有比较稳重的女孩子提醒道。

云月华见个子娇小的何昭言要吃亏,连忙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带。

何昭言此时一肚子火。

在来这里之前,她见云之仁坐在花园里,本想上前说上几句话。走近一看,向青菡竟然也在。何昭言见到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觉得怒火中烧,一气之下随了云月华前来看比赛。

何昭言惦起脚尖,本想看看场中的情况,他哥哥也上场了。没想到多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向青菡,更令她生气的是,她在这边被挤得要死,向青菡却和云含之她们四个人就占用了一个亭子。何昭言更生气了。

何昭言觉得她如今快难死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论家世地位,她都完胜向青菡。但偏偏她在学堂念书,先生是向青菡的外祖,这令她不光不能对付向青菡,还得对她笑脸相待。

第四十二章 突发

亭中的其它人也注意到了对面凉亭里面的情况,顿时眼前一亮。有几位小姐早已不堪忍受这边的拥挤,顶着太阳急急朝北边的亭子走去。

萧天语注意到对面有人正走过来,向云含之所坐的地方靠了靠,眼神若有似无意向同在亭中的向青菡看了一眼,用胳膊碰了碰云含之,道:“你三哥今日表现得很有兄长风范啊?”

云含之听了她的问话,望向场边站在伞下的云之仁,心想三哥这一番举动怕是不是冲她吧?

原来,她们三人到达这里后,看到了女子所在的那座亭子已经挤满了人,便准备先回院中等一会儿,等丫环们带上绸伞再过来。刚准备往回走,看见了云之仁和向青菡两人正走过来。

云之仁看到云含之,沉吟了一下,走过来对她说:“你等一下,我让他们把亭子让出来。”说完在云含之的惊愕中朝男子们纳凉的亭子走去了。

没多久,就见到亭中的男子们嬉嬉笑笑地从亭子中退了出来,也不知道云之仁向他们说了什么。

云含之此时想的是,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说的,能令得向青菡同他一起赏花看比赛。今日人这么多,向青菡这个平日里在学堂里话都不怎么说的人,今日怎么全程这么高调同他在一起。

云含之不知道的是,她其实是想多了,对那两个人来说,平时不是故意低调,今日也不是特意高调。

那二人因为性格使然,社交生活少,认为与人交往起来不逾矩、懂进退就行了,没有那么多心思。至于他人的眼光,虽能察觉一些,却是不大能反应过来的。

就拿向青菡来说,她虽然天性害羞,不习惯于处在人前,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她觉得自己大概天性就是那种不合群,但也不用合群之人。如今和云之仁聊得来,就与他以礼相交。心中坦荡,行为坦荡。

云之仁向来也是不管他人眼光之人,虽说他与向青菡结交是存了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觉得两人相处起来很愉快自在,因此就愿意和她一起赏花聊天。

那日,向青菡收到了邀请后,准备提前和萧天语说声生辰快乐,到时就不去王府了。

但云之仁告诉她,王府里的荷塘布置得很妙,值得一看。她是爱花之人,听他这么一说自然心动,犹豫片刻后改变主意了。

向青菡觉得今日真是不虚此行,那荷塘布置得确实别出心裁。由湖岸往湖心,那荷花竟然是一圈粉一圈白,一圈又一圈,快到湖心的时候,全部变成了白色。

亭子恰好位于湖心,放眼望去,竟似身在了花海,真是惬意极了,也不知道王府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在赏荷时,无意中听云之仁提到后院要举行蹴鞠比赛,她无意中感叹了句:“以前基本上不出门,光听过蹴鞠,还没有见过呢。”

云之仁一听,自然就邀请她一起去看看。他觉得,人既然是他劝她过来的,自然就该陪着,让她觉得快乐,朋友嘛。

云含之她们四人进了亭子后,萧天语叫来丫环取一些绸伞给阳光下的公子们送去。

对面的小姐们来了以后,亭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笑语不断,大部分是在说睿王是多么的英俊潇洒与风流倜傥。

云含之听了,微微一笑,这才哪跟哪啊,等她们见到穆逸轩,到时听她们怎么说。

云含之看向场中望去,只见少年郎们个个正磨拳擦掌,做着热身活动,准备大干一场。

没有上场的男子们站在绸伞下分析,争论着哪个队伍的赢面更大。

有些人觉得,是王爷队会赢,之所以叫王爷队,还是因为那队伍里有三位王爷,三皇子睿王爷、四皇子琅王还有忠王府的小王爷;也有人认为是学堂队会赢,学堂队顾名思义,就是因为他们的队员都是东安里学堂的学生。他们之所以私自取了这么两个名字,也是为了交流起来方便。

支持王爷队的人看到了之前睿王爷的本事,知道他的射箭水平和骑术都是一等一的,想来蹴鞠应该也是一流的,听说四皇子和小王爷也很厉害。

了解云家兄弟的人则认为,云之智云之信两兄弟武艺高强,又日日练功,想来蹴鞠水平也不差,刘明丰也是个有名的好手,现在论输赢为时尚早。

随着裁判的一场号令,场中的儿郎们跑动起来。

夫人们不在,只有场边远远站了几个仆从,女孩子们便没有顾忌,纷纷站起身来欢呼起来,只不过她们这欢呼并不是为哪个队伍。

“啊……球到了睿王脚下……睿王踢得太好了……”

“……哇……睿王进球了……”

“……哎呀……莫洪声怎么不传给睿王啊……”

似乎那场中只有睿王爷萧天清一人,其它人都不再存在。

场上的儿郎们也听到了这些呼喊,明白了自己就是个陪衬,虽然心有不甘,但又是服气的。今日看过了睿王骑射,看过了睿王奕棋对诗,自认为确实比不过他。

但毕竟都是年轻人,既然已经下了场,心中还是想要比试一番的,他们就不信了,这睿王难道真是全能?

再说了,场边的女子这么多,万一中间有有缘人呢,留下个好的印象也是有必要的。于是收起心中那点小别扭,更加卖力的奔跑与争抢起来。

小小的皮球在场上来回穿梭,小姐们的叫声随着皮球的动向起起落落。

若是惊叫连连,自然是睿王那一方进球了;若是叹气阵阵,必然是睿王一方丢球了。随着场边女孩子们的又一声惊呼,皮球再一次穿过了学堂队的竹门。

赛程已进行近半,似乎还是王爷队的水平技高一筹,进球数量已经领先了不少。

学堂队的那六人不愿被压着打,拼命想要追平,但是心一急便乱了既定的章法,丢球更多了。好在他们也意识到己方有些急躁了,于是开始调整心态与战术,一边加强了防守,慢慢与对方周旋,一边伺机而动,总算追回来了一些。

他们觉得,继续以这个势头进行下去,能追上也不一定。

双方你来我往,比拼越来越激烈。

突然,学堂队的人都不再追着飞驰的皮球奔跑,而是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裁判喊了停,也跟了过去。

场边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云含之一看,原来是刘明丰摔倒了。

学堂队的人围住刘明丰查看伤情,云之智看到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的人,焦急问道:“怎么样了?”

刘明丰试着动了动已经红肿起来的脚踝,抱歉说道:“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跑不起来了。”

云之智让人将他扶了下去。他挠挠头,有些气恼,好不容易看到了点希望。

虽说有替补,但水平比不上刘明丰啊。

云之智向场边望去,犹豫到底是让谁来替补。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看到了一个原本以为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他不是说不来么?

第四十三章 奇兵

云之智原本焦躁的心,突然雀跃起来。他无意识地咧开了嘴角,欣喜地跑向场边,讨好似的冲那人道:“三哥。”

云之仁静静立在一旁,看到刘明丰倒下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赶紧走。若被场中那两人看见,肯定走不了了,这大热天的出一身臭汗,麻烦。

但是向青菡那边……算了……

云之仁心中作出决定,默默束好衣衫,心中暗暗期待云之智不要叫他。但见到云之智正晃着大白牙跑了过来,心中苦笑,也罢。他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淡淡回道:“走吧。”

云之智激动不已,忍不住先跑回了场中,云之信见到了哥哥走来,心中也是一阵狂喜。

比赛继续。

萧天澈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如他所料抢到了球。他脚下生风,连过几人,脚下运球的同时用余光扫了眼四周,结果很是满意。

很好,安全,对方追不上他。

他看向前方,敌方回防不及,萧天清已到达地点准备接应,完美!

他抬起右脚,自信满满地将蹴鞠踢出,仿佛已经提前听到了下一刻球进的声音,然而!突然觉得脚下一轻,球呢?

他猛地看向对面,萧天清已经不在原地。他本能回头,皮球竟然跑到了云之仁脚下,被他越带越远,萧天清正奋起直追、努力回防。

奔跑中的萧天清心中也有疑惑,他原以为这又是一次和萧天澈的完美配合,没想到竟会有人意外杀出。

他看得清楚,就在萧天澈抬脚的那一瞬间,原本应该在远处的云之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萧天澈的身边,他想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抢走,果断带着蹴鞠跑向他们这队竹门。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速度?

萧天澈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冲己方队员高喊“防守”,萧天朗他们虽然很努力,却没什么效果。

只见云之仁左突右闪,如入无人之境,在云之智与云之仁的配合下,已带着蹴鞠疾奔至竹门前。

伴随着云之智地洪亮的“好”声之中,蹴鞠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入高高的竹门,进了!

学堂队的队员见此情景,精神不觉一振。

原本局势处于下风,又失去了刘明丰这个大将,补上来的这位还是个平时不是趴着就是躺着的人,学堂队的其它人已经有些灰心。他们本以为这球已死,心底有些认命,争抢起来主动性有些不足。

出乎意料的是,云之仁竟是个奇兵,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非但救下了球,还打了对方个出其不意,拿到了一球。

学堂队队员相互击掌庆贺,激情被重新点燃。

王爷队的人看着一脸平静的云之仁,心中也是吃惊。想到云之仁刚才的表现,他们并不认为此人只是走了好运。他们不想断送绝好的优势,迅速整理心情,严阵以待。

对战继续。

因为云之仁的补入,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云之仁体力较其它人好,本身又是场中速度最快之人,在他的积极跑动之下,学堂队之前落下的球已悉数追平。

王爷队终于找到了应对云之仁的方法,他们加紧了盯人,同时破坏重点破坏云家兄弟的配合,云之仁要想得球,没有刚上场时那样容易了。

现在双方你一球我一球,咬得很紧,学堂队暂时领先一分。

女孩子们的心,此时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追平了……”

“哎呀……又是那个云之仁……”

“啊啊睿王拿到球了……”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开口闭口尽是睿王,大声谈论着睿王哪个球进得最好,数着睿王得了多少分。

同为花痴,云含之对于她们的狂热能够理解,大概是睿王确实就是一幅完美的梦中情人的样子。长得好看,身份高贵,风度翩翩。

人是王妃请的,场中儿郎的相貌自然都不是差的。

论身份,其它人自然是比不过皇子。

论修养举止,王爷队中的小王爷虽然年纪最大,偏偏行事有其父之风范,行为有些散漫;琅王爷天生一幅娃娃脸,当不得梦中情人;何宏业好女色,莫洪声木讷;黄晓东过于圆滑。

至于学堂队的那几位,云家三兄弟一个成天睡不醒,一个行事鲁莽,一个鬼主意一堆,自然与睿王比不得。刘明丰太八卦,权相宁太忠厚,马骁鹏太粗鲁,冯致远太死板。

总之,其它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睿王只是个不怎么起眼的皇子,但好歹是个皇子,若能得到他的亲眼,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自然什么都有了。

云含之感叹,前世她还是通过穆逸轩认识的睿王,若是她前世没有见过穆逸轩,说不定今日也会如这群少女一样纵情呐喊。

说起来,前世在此地虽然也有一场比赛,但是与今日很不相同。

场中没有睿王爷,没有云之仁,刘明丰也没有受伤,场边没有这么多的女观众。

越来越多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了呢,不知道是好是坏。

盼望穆逸轩能够如期而来,她已经在默默准备,希望到时能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有一段美好的故事,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云含之瞥了一眼身边之人,萧天语此时安静得很,并没有像往常看热闹时大喊大叫。云含之猜想,大概某人今日的表现令她改变了印象吧。

萧天语看了看场中正在奔跑的云之智,碰碰云含之的胳膊,轻声道:“云之智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啊。”

云含之含笑,问:“他平日什么样啊?”

“冲动莽撞,像个草包。”萧天语如实评价。

云含之瞪她,这人说话欠扁,边伸手挠她边恶狠狠道:“在我面前这么评价我弟,你觉得合适吗?”

萧天语连忙闪躲,言语却仍是不客气:“实话实说嘛!你看他平日里咋咋乎乎的,说莽撞还是考虑了你我的交情。”萧天语想要抓住她的手,却总抓不住,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就别以姐姐自居了,人家哪里当过你是姐姐,不害臊。”

“倾灵,捉住她。”云含之手中动作不断,同时向萧天语另一边的易倾灵求助。

“你们俩别闹了,这么多人呢!”易倾易不参与她俩的斗争,轻轻柔柔地提醒,同时替她俩向打闹时殃及的人致歉。

见云含之的手像长了眼睛一样的,一挠一个准,萧天语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今日我最大,你得让着我。”

云含之见她求饶,大方挥手,“放你一马。”

“感谢感谢!”萧天语嘻笑道。

“那你说说,云之智今日有什么不一样的?”云含之想了想,状若随意问道。

“看他组织队员,给队伍鼓气什么的,今天好像带脑子了。”萧天语绷住笑脸,认真总结。

“你又痒了?”云含之扬起眉头,搓着手问道。

“我错了我错了。”萧天语满脸讨好,连忙求饶。

“云之智今日行事很有章法,处事很有一套,蹴鞠也踢得特别好,你弟弟太优秀了。”萧天语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口气说道。

“长了一岁就是好,说话水平也见长。”云含之点点头,一幅孺子可教模样。

“是是是!”萧天语一脸严肃,颔道称是。

易倾灵听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微笑着摇了摇头。

云含之和萧天语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云含之旁边的向青菡也听到得一清二楚,心想这两人真有意思。

第四十四章 结果

比赛如火如荼进行着,激战进入最后一刻钟。

场边的女孩子原不是为看球技而来,当看到睿王原先如沐春风的俊脸上挂上几分凝重之后,她们终于看懂了场上的胶着。

可能是天气太炎热,女孩子们有些累;也有可能是场中局势过于紧张,女孩子们察觉到了,自发停止了喧闹。原来热闹的议论声音小了很多,凉亭里偶尔才会传来一两声低低的惊呼声。

本该去休息的刘明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将身体的重心落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他目光烱烱,双眼紧紧盯着场中,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随着蹴鞠不断变换着归属,刘明丰的双拳也不断握紧放松。他很想冲上前去,但隐隐作痛的伤脚提醒他此时只配在旁边看着。

追赶、缠斗、防守、争抢这一系列动作不断在双方队员间交替上演,或许能赢?刘明丰暗暗地想。

“小心!”刘明丰忍不住喊道。

正将蹴鞠传向云之仁的云之信没有听到这一声提示,就算他听到也来不及了,何宏业从半路杀出,已将蹴鞠抢走。

云之信有些懊恼,何宏业跑得这样慢竟然能从他脚下抢走蹴鞠,自己这是慢到了什么程度?云之信拼命向前追去,离何宏业却始终有一步之遥。

眼看着何宏业离竹门越来越近,云之信脑中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无奈的是,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

终于,云之信觉得两腿一酸,摔在了地上。

倒地之际,云之仁看了眼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正在奋起直追的三哥,或许还有希望?

云含之静静地看着场中,抬眼望去,阳光正无差别地照在场中每一个人身上;风似乎早已遁走,嚣张的热气织了一张张的网,将场中之人牢牢缚住,使他们的动作越变越慢。

云含之知道,他们都已经接近了身体的极限。

场中此时很安静,只有蹴鞠“嘭嘭嘭”的跳动声。

云含之看到,蹴鞠已被三哥从何宏业脚下抢过来。

见此情景,场中人再也跑不动,大概或沮丧或欣慰地看着他。

这时裁判已缓缓扬起手,似乎马上就要喊停。

三哥会怎么做呢?云含之默默想着。

忽然,小小的蹴鞠划过长空,直直地飞向竹门。

随着一声闷响,蹴鞠并没有穿过竹门,而是砸在了网上。

云含之心中暗笑,云家人的作风。

王爷队的人松了一口气。

学堂队的其它人虽觉得有些可惜,已经没有遗憾了。

裁判喊停。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终于结束,虽然最终没有分出胜负,但双方对于自己和对方的表现都很满意。

十二人此时仿佛个个都是从暴雨中走出,被浇了个满身狼狈,哪里还有翩翩佳公子模样。不过,他们的眼睛却是明亮的,仿佛眼中装着星辰大海。双方正互相致意,相约再战,仿佛结下了友谊。

在管家的安排之下,公子们前去沐浴更衣。

等到他们梳洗完毕,到达午宴场所时,其它人已分男女坐好,含笑着等着他们。

随着这十二人的进入,女孩子们又开始蠢蠢欲动。由于夫人们此时就在旁边的席中坐着,女孩子们强迫自己按住了激动的少女心,互相推搡着用眼神交流。霎那间,席间刮起了阵阵绵密的眼风。

夫人们看着女孩子们的模样,心中偷笑,她们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怎么不知道女孩子们的所想。

虽没有前去观看比赛,夫人们却是私下里向仆妇们打听了。哪家的公子长什么样,哪家公子表现怎么样,心中也知道个大概。随着这些公子们前来,夫人在心中默默将人与名对了起来。

不光是这些在蹴鞠场上的公子们,今日所有的公子和小姐们在各处的表现夫人们心中都有数。夫人们心中各有几份清单,如今清单上已经填上了姓名,并排好了序。

总体说来,风头最盛的要数睿王爷了。

众人之前都只知道他是个封在边远之地的皇子,以为他离了宫中的教养会流于常人,没想到他的才华与教养竟如此之好。

“三皇兄今日算是技惊四座、声显名扬了,你看那些女子,都看着你呢!”对于崇拜之人得到众人的关注,萧天朗比萧天清本人要激动得多。

才一落座,萧天朗忍不住低声称萧天清嘀咕起来,眉宇间皆是得意之色,好像是自家的宝物终于见到了光明,还得到了他人的认可。

萧天清早己注意到厅内一双双欲语还休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竟然造成这样的局面。好还是不好呢?

萧天朗对于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继续自顾自说道:“过了今日,媒婆就该上门来,将三皇兄的门槛都踏破了。三皇兄回去要吩咐剑平将门槛钉厚一些”

这是什么话?

“我是女子么?”萧天清早对这个皇弟的某些惊人之语有所见识,闻言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不过他很快恢复情绪,脸上重新挂上淡淡笑容。

“别的男子求亲自然是要请媒婆,三皇兄的话当然就不用了。你这么夺目,自然是小姐们都想给你当王妃。”萧天朗得意说道。

“皇弟慎言。”萧天清并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就算是萧天朗说的是真的,他知道席间肯定是有一位女子没有那个心思的。

萧天清状若无意瞥了一眼临桌,只见云含之正低头和萧天语不知道说着什么,眉眼弯弯,面若桃花。

萧天清虽然嘴上一直很谦虚,但他对于自己在女孩子中的魅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见惯了女孩子们见到他时流露出的惊艳与倾慕,突然见到还有人竟然从不看他,令他心生疑惑。

算起来,回到锦都后,他听萧天朗提得最多的女子便是云含之。

他知道了云含之是英王唯一的孙女,但是听说她行事嚣张、冲动暴躁。

但是那日在小酒馆,他却觉得萧天朗说得似乎不对。

他觉得她冷静沉稳,替老李一家分析与归元楼相斗的后果,并建议他们尽早走。

他觉得她办事体贴,怕老李一家不肯白白接受她的资助,便主动提出来让老李一家将来拿酒来还,并且算是对小李的鼓励。

他觉得她颇具侠义,明明只是个顾客却能老李一家施以援手。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她肯定不是冲动莽撞之人,若抬出英王府的势力,一个归元楼根本算不得什么,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做,没有将自己和英王府置于麻烦之地。

这样的世家小姐,他见得并不多。这样的云含之令他产生了好奇之心,这才临时决定来忠王府会一会这个云含之。

令他失望的是,到达王府后,他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关注之时,她却没有拿正眼瞧过他。

第四十五章 宴席

王府今日安排的席面很是丰盛,新鲜果品和珍馐百味小山似的摆了几桌,男席准备了美酒,女席准备了果酒。

人到齐后,席间觥筹交错,不一会儿就热闹起来。

学堂里公子们自发地凑成了一桌,众人平日里鲜少这样齐地聚在一起喝酒吃席。今日同坐一桌很是兴奋,几杯酒下肚,公子们的脸上泛起红光,回想刚才蹴鞠场上大家齐心协力、并肩作战的场景,觉得很是畅快。

刘明丰端了杯酒,一拐一拐来到云之仁面前,眉目间尽是钦佩之色,他爽朗开口:“云兄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好生佩服,先干为敬。”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之仁本来正在埋头吃饭,突然被人敬了酒,也不说话,端着酒杯站起来,也是一口干到底。而后拿起酒壶,先给刘明丰倒了一杯,而后给自己倒上一杯,举杯饮尽,算是回敬。

学堂里的人平日就对云之仁有些好奇。对他们来说,云之仁平日里毫无存在感,他们私下猜测此人大概是上辈子缺觉,今生不是眯着就是躺着。他们心有好奇,但见他总是一幅遗世独立的模样。因此就算是有心相交,也不好意思相扰。

见刘明丰开了个头,云之仁今日似乎回到了人间,于是众人陆陆续续端着杯子前去敬他,大家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今日比赛,本来他就是功臣。

云之仁今日的表现,云之智自然也是看到眼里,他的心中充满疑惑。

他事后反应过来,按三哥的脾气,以往就是看见他和云之信与人蹴鞠时输得一败涂地也会视而不见的。

今日他去求他,本以为肯定会无功而返,没想到出奇得顺利。

三哥今日不光是答应了,看他的反应,似乎是已经料定了他会去叫他,并且已经准备好了。

云之智看了正在和众人喝酒的云之仁一眼,扯了一把正冲隔壁桌挤眉弄眼的云之信,小声问道:“你说,三哥今日怎么答应上场了呢?”

云之信正在与表妹眉目传情,突然被云之智打扰,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眼色,轻飘飘说了句:“因为向青菡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云之智一拍脑袋,怎么把这点给忽略了,三哥最近可不是和向青菡走得很近。

“你说,三哥是不是决定娶向青菡了?”云之智福至心灵,开口问道。

云之信一听,再叹,这人怎么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不耐烦开口道:“你还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对女孩子那样耐心过,肯定啦。”等云之信再回头望向表妹时,表妹已经和隔壁的女孩子说话去了。

见云之智难得问到这种问题上来,云之信决定趁着表妹现在没空理他,抓紧时间多指导他一点。

“俗话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云之信懂得,和眼前这个人讲某些理的时候,得给他举例子。

“不应该是士为知己者死吗?三哥又不是女子,这和他今日的行为有什么关系?”云之智一脸疑惑,云之信是想说什么?

云之信扶额,这人在感情方面就是个榆木疙瘩,呆子就是呆子,只好继续解释道:“女孩子呢,向来是喜欢崇拜与被征服。向青菡是女孩子,自然不能免俗。

如今三哥在追求向青菡,他拿什么来令她崇拜,拿什么来征服她呢?靠他成日睡大觉和无穷的沉默?显然是不行的嘛!

三哥正好擅长蹴鞠,如今机会难得,正好在她面前好好露一手,好让向青菡看到他的厉害之处,让她心生崇拜嘛!”

“哦。”听到云之信的解释,再回想三哥平日的作派,云之智有些感慨,三哥那么有个性的一个人,竟也会为了追求女孩子做平日里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情爱真害人。

云之智觉得,对于男女之事,他还是少沾为妙。等到功成名就之时,寻个乖巧的爱慕他的女子,多省事。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的心思和力气哪能用在讨女孩子欢心之上。再说了,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哪是简单的事情,哪还有心思用在儿女情长之上。

见到云之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云之信估计自己的这一番解释是有作用了。他扬了扬眉,心中满是感慨,真不知道将来哪个倒霉鬼会看上云之智这个不解风情之人,想想都替那位女子可惜啊!

推杯换盏间,宴席已经进行了大半。

王妃范玉勤见到席间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对自己这一次的安排很是满意。经过今日的观察,对各家的公子小姐也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她寻思着回头同王爷商量商量,将两个子女的婚事定了,她这心中大事就算是放下了。

作为宴会的主人,她的注意力自然不能只在席面上。她抬眼望向正在同邻座谈笑的萧天清,满腔疑惑:今日没有请他,也没听儿子和女儿说过和他有交情,怎么今日他也来了?

王妃觉得,最好是回头向王爷问清楚,后面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从封地回来的皇子。王府里的平静得来不易,如今皇帝的儿子们渐渐大了,可不要和什么争储之类的事情牵扯到一起。

想到王爷,满腔的柔情涌上王妃的心头。她心疼他,明明有经世之才,却只能扮傻瓜充楞、状行荒唐。她感叹自己何其有幸,能够得遇良人。

萧天朗端着个杯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三皇兄和席间众人喝酒猜拳,感叹三皇兄真是厉害,不光文武俱佳,连行酒令都没有落过下风。

他觉得,今日真是不虚此行。既结识了这么多的同龄人,又将三皇兄引见给了众人。

他早就想行今日之事了,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君子,让人知道,除了太子,优秀的皇子可不是只有一个明王,明王那个伪君子。

萧天朗想着,等到稍后宴席结束后,就去向王妃告辞。萧天歌比不他,出宫一趟不容易,等下午天气稍微凉快点后带她去外面逛逛,买点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到时顺便向王妃讨要一下方子,今日一道点心的味道不错,回头让宫里的御厨照着做了给母妃尝尝,估计萧天歌也会喜欢。

想到这里,萧天朗状若无意开始打量,找萧天歌。

他找了一周,哪里有半点妹妹的影子。他暗想,难道和萧天语去别处玩了?但现在正是午宴时间啊!再说,萧天语正和云含之她们正好好坐着,妹妹去哪里了呢?

虽然清楚萧天歌在王府里不会出什么事,但仔细一想,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了,萧天朗的神色里不免带了一些焦急,人去哪里了呢?

萧天清挨着萧天朗坐着,自然很容易发现他的神色有变,冲正说话的人致意后,转头问他:“怎么了?”

“天歌不见了。”萧天清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沉声说道。

萧天清和萧天朗想的一样,以为她和萧天语在一起,也反应过来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去问问萧天语。”萧天清提议。

第四十六章 寻人

“还是先等一下,没准她还在府里,以往她虽调皮,不会自己出去的。”萧天朗觉得暂时不要惊动人,没准她是去方便了。他再看看情况,说不定她马上就回来了呢?再说,若事后被她发现自己这样大惊小怪,估计又会被那小没良心的嘲笑一番了。

惴惴不安中,萧天朗等了一刻钟,萧天歌始终没有现身,他这时有些着急了。

想起出宫之前母妃的交待,萧天朗感觉有些头疼。母妃三番五次交待他一定要将妹妹看好,他本想着王府里她也来了多次,又和萧天语要好,以为她们会在一起,便一时有些放松。

如今老见不到人,他决定不管什么嘲笑不嘲笑了,哪怕是兴师动众,哪怕是今后被她笑话,还是先找到了人要紧。

想到这里,萧天朗站起身来,径直来到萧天语面前,叫她出去说话。

萧天语原本正和云含之说着笑话,骤然看到这位四皇子出现在面前,心中惊讶,这位平时见她绕着走的主今日怎么会主动来找她?见他眉头微蹙似有心事,心中大概猜了一下。

萧天语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作出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跟着他来到了厅外。

“叫我做什么,我还要吃饭呢。”

“天歌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萧天朗问道,努力表现出一幅镇定的模样。

闻言萧天歌心中偷笑,果然与所猜的一样。

“这个问题你问我就有些奇怪了啊,她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她知道我今日会比较忙,和我打了声招呼就去找你了。”萧天语面上惊讶,心中却暗叫萧天歌我替你报了失宠之仇了。

听萧天语说完,萧天朗心中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独自出去了,这丫头会去哪里呢?

“你帮我和王妃婶婶说一声,我得去找天歌。”萧天朗心中一紧,锦都那么大,之前带她去过那么多地方,应该从哪里开始找呢?看样子只能一家一家去找了。

主意打定,萧天朗转身要走。

要去找人啊?萧天语心中暗笑,去看场戏也不错,反正府里的夫人小姐都是她母妃请来的,玩不到一块去,不如也出去走走好了。

“好,我和母妃去说一声,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找。”萧天歌出声,叫住要离去的萧天清。

萧天语的自告奋勇,令萧天朗心下感动,感叹萧天歌没白白与她结交了一场。

两人回到厅中。

萧天语来到王妃面前,凑在她耳边说要出王府去玩。

“这不好吧。”王妃听了女儿提的要求,抬头看了看厅中的众人。想到这些人都是因她萧天语而来,她自己却溜出去,别人要是知道怕是会说闲话吧。

“母妃你请这么多人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这可是我的生辰呢!”萧天语嘟着个嘴,一脸的不情愿。

王妃知道依萧天语的性情,必定不会同意她请这么多人来,这件事上到底是自己理亏。想到女儿都已经满十六周岁了,在她这里撒娇无理的日子也不是很多了,今日又是她的生辰。心中一软,随别人怎么说吧,不管了,女儿高兴最重要。

“你呀!你的生日,就依你,早去早回吧。”王妃含笑,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低说道。

“母妃最好了。”萧天语得到了母妃的同意,自然要卖个乖,亲密地搂了下她的母妃大人,然后乐滋滋地跑向云含之和易倾灵那里。

同一时间,萧天朗将向萧天语打听的结果告诉了萧天清,萧天清此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二人不动声色地离席,来到和萧天语约好的地方。

不一会儿,萧天语领着云含之和易倾灵也来了。

“怎么把她们也叫来了?”看到云含之和易倾灵,萧天朗心中直犯嘀咕。想着这三人向来形影不离,又觉得多个人多个帮手也不错,于是也不再多说会么,急忙朝王府外走去。

萧天语看到萧天朗这副模样,知道他是着急了,心中偷笑,这人就是好骗。

按以往,萧天朗奉了母命,就算是来王府也会将萧天歌看得死死的,从来不允许她单独出去。

萧天歌那个鬼精灵,出门后岂会喜欢带着这么大个跟班给自己找不自由,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将他耍在一边。

萧天歌拉起她蒙萧天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出了门以后都和萧天朗说两人要结伴去女孩子去玩的地方,其实十次有六七次两人离了萧天清的视线后是各自行动,再在约定好的时间携手出现在他面前。

他竟从来没有发现过,令她们都觉得惊奇。他这么好糊弄,不糊弄他糊弄谁呢?

云含之她们三个女孩子一辆车,萧天朗和萧天清一人一匹马,马车走在后面。

一行人按萧天朗的意思前往春风楼,萧天歌好吃。

车中,萧天语和二人讨论着呆会萧天朗得知又被骗后的神色,觉得好玩极了。

“不是都说皇宫里的人啊,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怎么萧天朗这个人却这么单纯呢?”云含之听了萧天语的话,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萧天语深以为然,萧天朗和萧天歌这兄妹俩,哥哥呢,永远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际上特别好对付。妹妹呢,古灵精怪的,总是扮猪吃老虎。

“你们啊,就别老是欺负他了,他又没有得罪你们。”易倾灵觉得萧天朗太倒霉了,老是被她们逗。

“也是,要不还是赶紧告诉他吧,免得还要陪着他一家一家去找。照这个时间,还可以上天书阁看一场好戏,耽误了时间就太可惜了。”云含之提议,她知道天书阁为了给《四世情结》造势,今日会连排这个戏,萧天语可是很喜欢这个戏的。

按这个时间来算,其实还有两场可以看,只不过第二场的时间是安排在晚上,对她们而言有些不方便。有她娘这个天书阁的忠实戏迷在,云含之就算是透露了萧天语和易倾灵不知道的消息,也可以拿她娘亲当幌子。

云含之估计,萧天歌到了天书阁后应该会看上一场戏,说不定她们现在过去,她正在看着。

萧天语撩起车帘,冲萧天朗喊了喊。

萧天朗闻言,打马往回头,来到车窗户边,车马并驾齐驱。萧天朗问道:“怎么了?”

“我们去天书阁。”萧天语答。

“为什么?”

“因为她出门前告诉我了要去天书阁。”萧天语说完,放下车窗的帘子。

“怎么不早说!”车外传来萧天朗的大喊,很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又被萧天语耍了。

萧天清听到萧天朗的喊声后回头,见他原本不安的脸上现在满是恼怒的神色,心中暗想,难道他这是被戏弄了?

第四十七章 戏楼

才一走进天书阁,咿咿呀呀的唱声迎面而来。

抬眼望去,只见那高台上的男女正诉着别离,宾客们正看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

云含之一见台上这情景,便知道不过多久这戏便要散场了。

她寻思着,散场时人多杂乱,还是赶紧趁观众都好好坐着的时候将人找到。

云含之觉得,萧天歌单独出来,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是她告诉萧天歌来这里买书的。

萧天朗虽然知道了妹妹的下落,但一刻没有见到她,心中的不安之感始终难以消除,他觉得还是尽快找到萧天歌比较好。

正准备找个伙计询问一下,他看到个圆脸的伙计朝这边走来,心想这店里的伙计还挺有眼力。

“云小姐,来看戏呐?”小冯看到老主顾,笑眯眯走到云含之面前停住。

小冯觉得,作为一个有志向的伙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必备的技能。所以当云含之一进门来,他就注意到她了,连忙迎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间观察了和云含之一起进来的公子小姐们,看他们的穿着应该都是富贵之人。小冯暗想,若是能将这些人都发展成他的客户,好处费定是少不了;若是云含之高兴了替他引见一下,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小冯的脸上笑意更盛。

萧天朗刚想开口问,伙计却是去向云含之打招呼,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云含之听到了这一声带着不满的轻咳,心想这萧天朗真是幼稚,谁问不都是一样。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是在找萧天歌,还是先不同他计较。

云含之示意小冯看身后,淡淡道:“这位公子有话要问你。”

小冯得令,乐呵呵来到萧天朗身旁,“公子有何吩咐?”

萧天朗向小冯详细地形容了下萧天歌今日的穿着打扮,问他有没有见过。

听萧天朗是要找那位绿衣服的大眼睛姑娘,小冯干脆答道:“见过。”不光见过,印象还挺深刻。

“诸位随我来吧。”

在小冯的带领下,众人前往二楼的雅间。

这戏楼的座位设了两层,按照视野和舒适程度分为四等。

最好的座位设在雅间,在二楼戏台左右,用屏风隔开,雅间里面的座位数根据宾客的需要而定,最多四座。

次一点的座位是散座,位于楼下靠近戏台的廊道内。

再次一点的座位是高座,位于散座后头。

最次的座位位于大厅,就是大厅中放置的那些条凳。

云含之一行要去的,是位于西面的雅间,对应着下场门,戏楼里最好的座位。

众人都看过戏,感叹萧天歌的运气还挺不错。天书阁戏楼的雅座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知道这雅座她是怎么弄到的。

“到了。”小冯将一行人引至目的地,心中却有些疑惑,怎么不见那位姑娘呢?

好在她的同伴还在,小冯指了指里面正摇头晃脑的公子,道:“那位姑娘就是同这位公子一起看戏的。”说完,领了萧天朗给的赏钱退下了。

云含之从后面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有些吃惊:“二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嗯?”云之义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眼前这么些人齐齐看着他,云之义也有些吃惊,云含之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看到易倾灵,云之义赶紧站起来,将口子的瓜子咽下,试探着问:“你们也来看戏?”

接着向众人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戏楼里人多眼杂,没必要将众人的身份宣扬一番,特别是两位皇子。

“五小姐在这看戏?”云含之看到云之义旁边的空位子问。

五小姐?谁啊?云之义心中直犯嘀咕,直到看到萧天朗,才恍然大误:“啊!对啊对啊!”

“她人呢?”

“开场前说要去春风楼买一口酥。”

“一直没有回来?”云含之心想这二哥真是个心大的,这戏都要结束了,听他这意思是人一直没有出现,也不担心?人家好歹是个娇娇弱弱的公主。

“对啊,我估计她见到春风楼好吃的东西太多,不想回来看戏了。我原本还想结束后去找她。”云之义不以为意,说着自己的看法。

看到萧天朗,云之义想起一件事,从座位间的小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他,道:“这下我也不用特意去找她了,就麻烦四公子转交了。”

“一起?”见众人都站着,云之义提议,不过话一出口有些犯愁,这座位很是不够啊。

“看什么看,都要结束了。”云含之看到萧天朗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冲他这不靠谱的哥哥道:“还是先找五小姐吧。”

萧天朗此时是有些生气的,这云之义怎么就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呢?

一旁的萧天清也注意到了萧天朗此时的情绪,他不紧不慢开口,道:“不如我们分头去找,万一她出了春风楼又去了别的地方。”

众人觉得萧天清这提议合理,开始讨论萧天歌之前爱去的地方,决定分三组去找人。

两位皇子一组,萧天语和易倾灵一组,云家兄妹一组,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在天书阁一楼大厅集合。

出门前云含之交待了小冯一下,若是见到那姑娘,让她在这里等。众人出了天书阁,三组人各奔目的地。

“要我说,这四皇子也太大惊小怪了。”二人一边走,云之义一边摇着把折扇嘀咕,他觉得这一番行动纯属多此一举,“她的书还在我这里,肯定会来天书阁取的嘛!我们其实只用在天书阁等着就行了。”

云含之翻了个白眼:“人家小公主又不像你我对于街道这样熟悉,四皇子身为兄长有些担心不也是正常的吗?”

“哟嗬!你竟然会替萧天朗说话?”云之义语气夸张,故意摆出满脸惊讶。

“我只是在替一位担心妹妹的兄长说话。”云含之幽幽说道,瞟了身边的二哥一眼,“别磨磨蹭蹭的了,先去绣云楼。”

马车让给了萧天语和易倾灵,因此兄妹俩去绣云楼靠步行。

“这边这边。”路过一个巷口时,云含之被叫住,而后听到她二哥得意一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算常年混迹锦都街头。”

云之义指着那条巷道,得意地说道:“走这里去绣云楼可以省下一刻钟时间,并且这巷子里的景色不错。”

云含之随着云之义的扇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窄窄的巷道延伸至远方,地面是青石板路,看着干净整洁,就是入口极窄,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若不注意,还真是难以发现这条小巷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条巷子她都没有走过,她有些好奇。

见云之义已经侧着身子走了进去,云含之抬脚跟上,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低声闲聊着。

“二哥怎么会和五公主碰上?”云含之觉得奇怪。

第四十八章 小巷

云之义想起和五公主的碰巧遇见,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含之好奇心起,催促他道:“那你长话短说。”

见云含之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云之义开始回忆:“今日不是萧天语生辰么?我一想,萧天语既是同窗,又是你的密友,我肯定是要去和她道一声祝贺的。

于是,早上的时候便和之仁他们一起去了王府,不比你晚多少。

到了王府后想起今日还与一个朋友有约,于是和萧天语道完祝贺后便离开王府。那人呢,是几个月前在鉴宝大会上认识的,他呀……”

云之义罗里吧嗦扯了一大堆,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云含之想要听的。

云含之见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就是没有入正题的打算,她脸色越来越黑,谁要听他讲几个月前认识的人啊!

云含之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说重点!”

见云含之一幅神色不虞的样子,云之义暗叹这个妹妹老是沉不住气,只好连连点头:“好好好,说重点。就是我从王府出来办完事情后想起娘亲的交待,去天书阁替娘亲取书顺便去退她之前定的雅座,遇到了五公主。”

这不是能说清楚嘛!云含之感叹,而后忍不住开口道:“明明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情,你总是喜欢扯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云之义闻言并不生气,反而一幅你不懂的表情,摇着扇子慢慢慢说道:“这不是见你也不去鉴宝大会,想着多说点让你增长增长见识嘛!”

云含之翻了个白眼,听废话哪能长什么见识。

见云含之一幅不屑的神情,云之义自忖年纪长她,也不跟她计较,说起另一件事来:“你猜我今天有什么收获?”

云含之见他神色间难掩兴奋,心想这还不是明知故问,谁不知道他就爱收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不以为意道:“收到宝贝了?”。

“正确!”云之义言语间尽是喜色,“是夜明珠。”

托那位爱好收集夜明珠的五公主的福,对于夜明珠云含之还算知道一些。

夜明珠虽不是罕见之物,市面上品相好的却不多,真正的精品多在皇宫里面。云之义虽然收集的东西比较古怪,但眼光还不错。

云含之想到他今日是和五公主在一起,如今又是这么个神色,云含之猜测:“五公主给的?”

云之义意外地看了妹妹一眼:“拿东西换的。”而后补充了一句:“公主承诺下次出宫的时候带给我。”

云含之有些惊讶,他能拿什么东西和五公主换夜明珠?

看出了云含之的疑惑,云之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拿《四世情结》换的,上册。”

云含之震惊,二哥这胆子还真是大啊,他就不怕娘亲和他脱离母子关系吗?

云之义显然也是明白云含之这一脸惊讶的来源,心虚地说道:“下册给娘亲留着呢。是这样的,我进天书阁取书时,看见公主正和掌柜说想买书,但掌柜告诉她只剩下最后一套了,还是被人预定了的。

得知是我要将最后一套书取走时,公主提出想买我手中的书。

你也知道的,我一直想收一颗好的夜明珠,看到她自然就心动了嘛!

我提出可以让她拿夜明珠来换,她同意了。

后来我一想这书是娘亲的,提出只能给她一本,她也同意了。我见她答应得这样干脆,为了补偿她,所以就没把娘亲定的雅间退掉,请她看一场戏了。

然后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以娘亲对于话本的执着,想必她能理解我对于夜明珠的执着,何况我还给她留下了下册,她应该能理解我。”

云之义最后自我安慰道。

云含之这一次没有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她心中偷笑,好期待看到娘亲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哎呀!不好!”云之义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急冲冲向云含之说道:“下册落在雅间了,万一被人取走,娘亲会杀了我的。我得先回天书阁一趟,你先过去,我过会去找你。”

云之义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看到云之义狂奔而去的身影,云含之心中笑道,不是说相信娘亲能理解你么?

等云之义不见了踪影,云含之后悔刚才不该光顾着幸灾乐祸了。这条路她不认识啊!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二哥就是个不靠谱的,自己和他一路只能认倒霉了。

云含之停下脚步,现在她面前有三个选择:继续往前走或是原路返回或是在这里等云之义。

稍微犹豫了下,云含之作出了决定,继续前行。

云含之觉得:这条巷子她虽没走过,但是去绣云楼的方向她还是知道的。照前面走过的那段路来看,这巷子虽有拐弯有叉道,但是路倒都是横平竖直,摸索着走应该能走出去。

她们虽然在这巷子没走多久,若折回去,费时间,既然是在找人,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在原地等的话,依二哥那不靠谱的作风来看,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所以,还是继续往前走算了。

刚入巷的时候,巷口很窄小,站在巷外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这里面是条巷子。走过开头的那一段以后,里面就豁然开朗了,三人并行都不会有问题。

巷子里面很安静,除了她匆匆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作响以外,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偶尔闻见一两声狗吠。巷子两边是别人家的后院门,云含之稍微注意了下,这些门都是关着的,有些是封死的,有些从外面上了锁,有些是从里面关着。

云含之暗想,也不知道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地方幽静隐蔽,倒适合金屋藏娇。想到这里,云含之心惊,万一真是有人在这里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自己一个单独出来的女子撞见可不妙。

云含之有些后悔继续前行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边走边想,早知道会这样,出王府的时候就将晓琴带出来了。晓琴要是在的话,还可以壮壮胆。

虽说她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不会武功,但一个人在这种陌生的安静的地方,还真是有点瘆得慌,她脚下的步子更快,几乎小跑起来。

“吱”地一声,前面传来低低地开门声,声音虽不大,但这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含之低下头快走,她不想看谁在开门,只希望那开门的人没有发现她或者不注意到她,她赶紧离开了这地方才好。

然而,那人不光站发现了她,还在追她。

云含之不顾什么形象仪态了,撒腿就跑,但无可奈何的是,那人仿佛会飞一样,她躲闪不了。刹那间,那人来到她的面前。

云含之见避无可避,索性站定,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尽量不露惊讶不露恐惧,神色平静地打量起那人,同时心里暗暗祈祷,也许不是个坏人呢?

等她看清那人的脸时,开始后悔自己的幼稚了,只见那人身高体壮,目露凶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云含之心想,完了。

第四十九章 遇险

当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云含之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个练家子,不然对方不能这么轻易就将她困住。

云含之能感觉出双方实力悬殊。

她自知硬碰硬毫无希望,正琢磨着要不要用她那花拳绣腿来个出其不意给自己争取点逃跑的时间,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眼被蒙、双脚被捆、双手被反绑,似乎是侧躺在一张床上。

云含之不知道是否有人正看着自己,她不敢随意乱动,只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

那人是谁?绑自己做什么?这是预谋的绑架还是自己倒霉撞上了?自己刚才昏迷了多久?

云含之暗暗将自己这一番遭遇捊了一遍,毫无头绪。

云含之眨了眨双眼,眼前一片黑暗,令她分不清这黑暗是因为眼上的布条绑得太紧所致还是现在本来就是黑夜。

云含之想拿头去蹭床,看能不能将眼上的布条弄松一点,好看一看周围的情况。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最终忍住没动。

好在耳朵没有被蒙住。

云含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静听。

她注意到不远之处有脚步声,她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一丁点说话的声音。

难道绑匪只有一个?

那脚步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来来回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云含之猜不出来那人是在做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云含之听见一阵敲门声,那敲门声很有规律,两长一短。

绑匪的同伙要过来?这敲门声难道是暗号?

云含之现在被困住,不可能短时间内逃掉。她只好压制住心底的紧张,凝视屏气,继续倾听。

她发现之前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那人似乎也在分辨这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停下的脚步声突然急促了起来,紧接着,她听到了“吱”地一声,应该是门打开的声间,她估计是那脚步声的主人去开门了。

应该是外面的人进来了,云含之听见一声鸭嗓般的声音恭敬道:“将军。”

想来,这鸭嗓般的声音应该是之前脚步声的主人发出来的。

被唤作将军的那人沉着声答:“进屋说。”声音浑厚,似乎是个中年人。

“吱”地又一声响起,云含之猜想这声应该是关门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云含之被捆在一起的双手越握越紧,她不知道这两人接下来是不是要处置自己。

一股惧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在全身遍布开来,云含之感觉身子忍不住颤抖。她此时心中万分害怕,却又不敢动,她不知绑她的人能不能看到自己。

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看能不能在不惊动绑她之人的情况下多听到一点信息。

好在脚步声停了,云含之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人怎么样?”低沉雄浑的声音问。

“在房里,一直没醒。”鸭嗓答。

“那好,我们收拾收拾,马上离开。”说完,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鸭嗓的主人没有回答。

云含之突然听见“扑通”地一声,鸭嗓这时才说道:“将军,我闯祸了。”声音里饱含惧意。

“怎么回事?”脚步声停,同时那雄浑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很有威势。

那鸭嗓的主人似十分害怕,断断续续说道:“将军走后……我看着那俩人,总觉得锦国人随时要冲进来……屋子里面很安静……很安静……

老远听见巷子里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那男的突然回去……肯定是去找帮手了……那女的要来咱们这里……我怕咱们的行踪泄露……我把她绑来了……”

听到这里,云含之明白了,那鸭嗓就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人。云含之心惊,这鸭嗓这么怕行踪泄露,这两人果然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这下怕是危险了。

依他所言,难道他是将云之义当成了要找帮手的人?以为自己是在查他们的行踪?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啊,不会就因为这样自己被灭口吧?

云含之替自己的运气感到无奈。

“啪”地一声,她听到一声重重的耳光响起。不知道是那鸭嗓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被那个将军打了一巴掌。

紧接着,那雄浑声音怒喝:“蠢货!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出去的吗?有什么可害怕的?”

“人在哪里?”那雄浑声音厉声问。

“在房间里……”鸭嗓小声回答,紧接着补充道:“我先把她打晕了,然后绑了起来,眼睛蒙上了。”

那雄浑声音的主人可能是在考虑,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算了,不管了,赶紧离开,这烂摊子就当是给那老东西掳我妻儿的回报。”那雄浑的声音说道。

“太好了,夫人和世子爷救出来了?”鸭嗓的声音虽不好听,却能听出来那声音里饱含着关切。

“马里那老东西不敢不放。”雄浑声音恨恨道。

紧接着,云含之听到一阵没规律的声音,那两人似乎是在收拾东西。

没多久,又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了说话声,也没有了脚步声,想来那两人算是走了。云含之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她稍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迫不及待用头去蹭床,终于将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弄歪了一些,挨着床的左眼重见光明。

云含之斜着一只眼观察,自己果然是躺在床上。

这时她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不光是自己,竟然还有一人!

由于云含之的头对着的是那人的脚,她看不到那人的容貌,只见那人穿着水绿色的裙子,应该是个女子。

云含之费力地扭动着身子坐起来,勉强用一只眼睛看向身旁的女子,云含之眨眼再三确认,那人竟然是五公主萧天歌!

她心中一凛,什么人这么胆大,竟然敢绑架当朝公主!

五公主似乎是睡着了,呼吸轻浅,毫无动静,难怪自己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

云含之看了看,五公主手脚并没有被捆绑,她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叫醒她后让她帮自己将这绳索解开,二人就可以逃走了。

云含之弯下腰,用肩膀去蹭五公主,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她尝试着去叫她,发现她仍然没有反应。

云含之心中惊讶,她这是昏迷了?现在该怎么办?

云含之环顾四周,发现她和五公主所处的竟是一处厢房,只不过看房中的陈设,应该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云含之见叫醒五公主无望,她抬起双腿,想要下床,看能不能在屋子里找点东西将手脚上的束缚解开。

云含之双脚刚落地,突然又听见一声“扑通”的声音。

精神再次紧绷,她吓得赶紧将双脚收回,再次费力地按醒来时的姿势躺好。

云含之心惊,难道那两人回来了?不会是想改变了主意要处置自己吧?

云含之心中一阵哀号,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第五十章 救兵

“扑通”声过后,周围安静了一阵。

云含之不敢放松,张大耳朵听厢房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再次响起,云含之注意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来到了房门前。

云含之心中一凛。

那人停了下来,似乎正在开门。

云含之手心冒汗,心中紧张万分。

她叹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那人去而复返,肯定是回来处置自己。

想到过个路却被莫名其妙绑来至此,云含之感叹自己运气不好。

重活一场,云含之连穆逸轩的面都没有见上,如今却要不明不白地交待在这里,她好不甘心。

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将门之女,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悲壮的勇气。

她不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宁可拼个鱼死网破。

云含之费力地转过身来,面朝床外侧躺,双腿蜷缩至胸前蓄力,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很快,门被缓缓打开。

因右眼被全遮,左眼部分视线被挡,云含之没有看清来人的面貌,只能勉强看清来人穿着浅草色的外衫。

云含之决定继续假装没醒,先按兵不动。若那来人近身来,不蹬他个人仰马翻决不罢休。

云含之默默等着。

果然,那人靠近了。

此时,她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睛眯着一条缝看那人走近,胸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云含之屏息凝神,近了……近了……

好!就是现在!

云含之双腿收紧,用力一蹬。

那人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闷哼。

云含之不敢放松,继续蓄力,准备下一次出击。

没等到那人再次靠近,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气恼的声音:“你这没良心的,想踢死我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含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以前觉得听到这声音就心烦,这时听着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她放下心来,还没来得及哭出来笑意先挂在了嘴角,她冲来人欣喜喊道:“二哥!是你吗?”

云之义躺在地上接连着哎哟了好几声,愤愤不平回道:“有你这样对待亲哥的吗!”

真是二哥!云含之放下心来。

云含之听到二哥这一声声的叫唤,知道他肯定是摔惨了,毕竟自己刚才是用尽了全力。

她吐了吐舌头,眼睛骨碌一转,昧着良心替自己辩解:“你说你!该出声的时候不出声,看到我眼睛被蒙着也不吱个声,这不是找踢吗?活该。”

云之义闻言俊脸一红,若被兄弟们知道他被这个样子的云含之蹬了个人仰马翻,脸都别想要了,半晌才心虚道:“这不是准备给你来个惊喜吗?”

云之义揉着臀部暗叹这丫头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来到房间,见云含之双眼被蒙,估计她现在心中是七上八下。向来都是她整他,如今机会难得,本想凑过去吓她一吓,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受了她的惊吓。

云含之哪里会接受他这番解释,哼哼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情况,有那心思喜吗?”

“我来救你还有错了?”云之义有些气恼,他这救人挨了蹬不说,还反被她说了一通。

不能助长她的嚣张气焰。

云之义冲到妹妹面前,准备和她理论一番。

但一见她这被绑的模样,连手腕都红了,他只觉得心中一软。

一边上前解布条一边恶狠狠说道:“回家再找你算账。”

云之义眼光一瞟,看到了床里侧躺着的那人,惊讶道:“五公主也在?”

云含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时她就躺在这里了。”

云之义边解绳索,边感叹:“这捆得可真紧,也不知道你这是得罪了谁?。”

云含之心中喊冤,她哪里是得罪人了,运气背而已,“都怪你,非要走这巷子。”

“这关我什么事?”云之义遭此埋怨心中不服,但他一向说不过她,看了看躺在云含之一旁不声不响的五公主,道:“怪她。”

云含之撇了撇嘴,看到正认真给自己解手脚上的绳索的二哥,好奇问道:“二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云之义手中动作没停,看了眼一脸疑惑的云含之得意道:“这就要得益于你二哥我平日勤练武功了。”

啊?云含之睁大双眼,“这和勤练武功有什么关系?”

云之义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答道:“因为我平日勤练武功,所以我跑得快。

等我从小冯那里拿书后,我算了下你的脚程,知道你不可能已经走出巷子。

当我看到你的珠花时,才会停下来找你。”

这是什么解释,云含之越听越乱。她想发飙,但想到二哥今日过来救自己,她难得好脾气了一回,不急不燥问道:“然后呢?还有,什么珠花?”

云之义不好意思地看了云含之一眼,低头答道:“你今日所佩戴的珠花上的珍珠是假的,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上面的珍珠是被我换的,有一段时间我手头比较紧,真的珍珠拿去当了。”

“什么?”云含之气不打一处来,她最爱戴这珠花,没想到日日戴在头上的,竟然是假的,还是被自己的哥哥给换下的。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当成了笑柄。

云含之忍住怒火,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瞪着他道:“然后呢?”

见云含之竟然没有追究他,云含之心中一喜,神色轻松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条巷子是有名专养外室之地,里面的风流故事不少。

我在一户人家的后院门边捡到了你的珠花,又知道你平日里喜欢看些儿女情长的话本子,以为你是去听人家的墙角去了,于是我也就偷偷跟进来听一听。

你一个女孩子家,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也好当个帮手嘛!

没想到没见到你人,却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绑好了、打晕、蒙眼睛之类的。

我一想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人。

我偷偷看了下说话那两人,自认为打不过,就隐藏起来见机行事。

后来那两人走了,我就打算先救人然后再找你,没想到被绑的人是你,说起来你运气真好。”

说完冲云含之哈哈一乐,露出一口大白牙。

云含之总算是听明白了,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原本你救我只是凑巧?”

“呃……这个不重要,你安全就好。”云之义尴尬一笑。

“好了。”云之义将云含之手脚上的绳索已全部解开,云含之终于重获自由。

想起见到二哥前的害怕和无力之感,再到现在有二哥在身边的踏实之感,云含之觉得二哥说得对,安全就好,其它的都是小事。

兄妹俩试图唤醒五公主,无果。

云含之揉了揉被绑得酸疼的四肢,下得床来,问:“现在怎么办?”

“走。”云之义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两人,觉得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万一那两人回来能不能走就不一定了。

见叫醒五公主她无望,云之义索性打横将人抱起,抬腿便往外走。

第五十一章 脱险

云含之跟着云之义,心中却有些担心。

如今虽然已经脱险,但是公主身份尊贵,若想悄无声息回去是个麻烦的事情。

若从前门走,大白天的二哥抱着个女子太招摇了;若被人知道这昏迷的人是公主的话,估计会更加糟糕。

若从后院原路返回,那巷口过不了。

若等在这里去找马车,万一那二人反悔回来就白逃了。

难道要继续沿着巷子往前走?或是去隔壁借个房间先安顿一下?

似乎都不太妥当。

云含之见二哥抱着人正往前院走去,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太招摇了吧?”

云之义哈哈一乐,回头高深一笑,“我早打探清楚了,院里有辆马车。”

云含之闻言一喜,她越过云之义,快步来到院中。果然看见树旁停着一辆马车,连马也在。

她看了眼正慢悠悠地啃着草皮的马儿,心中感叹这家伙真是个狠角色,这大热天的愣是没让她听见一声叫唤,难道是皇宫里的马也知道要慎言?

云含之小跑到车前,将马凳够下来摆好,她先上了马车,准备接应云之义一把。

她站在马车上回头望了一眼,云之义还没过来。她撩起车帘,准备先看一眼车内的情况。

车帘被掀开,车内的热气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云含之忍不住别过头皱了皱眉头。

她捂着鼻子抬眼向车内看去,没想到又看到了两个熟人。

五公主的贴身宫女桐儿和小太监小林子,二人一左一右躺在车内的车座上。

云含之了然,难怪之前觉得这马车看着眼熟,这马车原本就是五公主出宫时常用的。

虽然现在太阳已经不如午间那样热,外头甚至有一丝风,但因为车一直在室外,车帘和车窗又一直紧闭,所以车内比较闷热。

云含之见两人一动不动,满面汗水,不知道之前的那两人对他们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二人这是昏迷了还是热晕了。她怕二人有好歹,急忙走上前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还好。

云含之撩起车帘和车窗,让车内的味道先散一散,也让两人能够舒服一些。

云含之摇了摇桐儿的手臂,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柔点,轻声呼唤她:“桐儿,醒醒,醒醒。”

她又叫了小林子几声,也似乎是没有反应。

云含之记挂着车外的脚步声,她退出车内。

来到车外看到正抱着五公主走近的二哥,云含之忍不住眉头微锁。

云之义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心想难道这车里有什么不对劲,他看向云含之,大声道:“怎么了?”

云含之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他听。

云之义心想遭糕,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想办法将那两人弄醒,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想开口同云含之商量就看见车内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扑通一下跪在云含之脚边,吓了他一跳。

云含之回头一看,这不正是刚才还昏迷着的桐儿么?

“云小姐……公主不见了。”桐儿说完,抱着她的腿放声大哭。

云含之皱了皱眉头,但看到桐儿声泪俱下的样子,有些不忍,她出言安慰她:“别哭了。”

没想到这安慰引来更大的哭声。

云含之有些无措,她向来擅长惹哭人,并不会安慰人。

只好大声说:“你家公主不是在这里么?”

桐儿闻言止住了哭声,她猛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云含之。

云含之抬手,示意她看向云之义。

桐儿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破涕为笑,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水,腾地站起来,利落地跳下马车。

云含之感叹,桐儿到底是个小姑娘,武功虽高,惊不得吓。

同时,她心中一凛,她是知道桐儿和小林子的武艺的。既然对方能让二人都着了道,说明对方要么武艺更加高强,要么这是一次蓄谋的绑架。

在桐儿的搀扶和云含之的接应下,云之义抱着人上了马车。

桐儿先一步走进车内。

云含之打着帘子,只听见车内传来“啪啪”两声,接着小林子尖细的声音响起:“谁打我?”

云含之暗笑,桐儿这两下有她当年的风范,能动手时绝不动口。

桐儿清脆的声音传来:“公主找到了,快把车内收拾出来。”

“真的?”云含之听得出来,小林子这声音里惊喜大于疑惑。

只见小林子腾地坐起,下得座位后和桐儿一起手脚麻利地将车内收拾好。

众人将五公主安顿好,五公主靠着桐儿躺着,云含之坐在另一侧。

小林子去驾车,云之义也坐在外面。

云含之看着一脸放松的桐儿,心中放心不少,她知道桐儿是精通医术之人,有桐儿在五公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云含之见到桐儿从腰间摸出个小瓷瓶,放在五公主的鼻下。

一直昏迷不醒的五公主此时眉头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云含之一脸震惊地看着桐儿,既然她有这好东西,那她刚才还打小林两巴掌。

见云含之看着她,桐儿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云小姐有所不知,这药效果慢,我打小林子那两下是加快他醒来。”

云含之看着已经抬起手扶额的五公主,心中惊奇,这还叫效果慢?

看着桐儿一脸认真给五公主扇风的样子,云含之心中了然,桐儿这是常年武功敌不过小林子,借机报复吧?这桐儿和小林子都是十三岁,常年伴在公主左右,谁也不服谁,相互拆台斗嘴处处要争第一。

云含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啊!

想当年,她这么大的时候也争强好胜,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没想到前世里最后那两年下来,性子竟然沉稳了许多。

“呜……”宽敞的马车里传来低低的呼声。

云含之循声望去,只见原先无声无息的五公主已经悠悠转醒。

“桐儿?”萧天歌一睁眼就看到了桐儿,心中大喜,黄莺般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你们把那两人打跑了?”

桐儿看着公主一脸信任的表情,神色歉然,低声答道:“回公主,小的们无能,没能将人打走,反倒被人困住了。”

“啊?竟是这样,现在脱险了吗?”萧天歌迫不及待问道。

她记得昏迷之前桐儿和小林子两人正和一个壮汉在搏斗,车上突然出现一人拿了个帕子将自己迷晕了,然后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她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桐儿,以为是二人将坏人打走了呢。

看到公主的脸由见她时的欣喜转白,桐儿赶紧解释道:“公主放心,我们脱险了,这多亏了云小姐和云公子。”

桐儿说着这话,同时满怀感激地看向云含之。若不是她们,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将公主给弄丢了,自己一颗人头还未必够,想想都害怕。

第五十二章 计划

顺着桐儿的目光,萧天歌这才看到了云含之。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去春风楼的过程中遇到的歹人,那个时候云含之应该是在王府之中,照理说二人不会有交集,怎么现在同处一车了呢?

萧天歌想不明白,于是开口问询:“云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云含之看着一脸疑惑的萧天歌,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找个人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呢!”

萧天歌再次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感慨道:“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见云含之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萧天歌解释道:“那两人将我绑了,但似乎又对我没什么敌意。我这没挨打也没受骂,除了昏睡了一阵以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这绑匪是闲得没事干么?”

云含之不同意这绑匪是闲的,因为她听到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提到了要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一个叫马里的人,还提到了他和马里似乎有掳掠妻儿之仇。

“公主认识一个叫马里的人吗?”云含之想了想,觉得无论这绑匪是谁,肯定和马里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个名字,萧天歌一惊,惊讶之色从大眼睛里流泄而出:“马里我知道啊,不就是这阵子在锦都的那个戎国大使么?”

“大使?干什么的?”云含之觉得奇怪,怎么还会牵扯到戎国人?

“前段时间,戎国和咱们不是打了一场仗嘛!他们输了,马里就是那边的皇帝派来和咱们这边讲和的大臣。”

见云含之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萧天歌微微一笑,嘴角上现出两个小巧的梨涡:“说起来,今日送给语姐姐的夜明珠还是这马里带来的。”

萧天歌见云含之一幅很有兴趣的样子,嘻嘻一笑,接着说道:“马里这人,是戎国的丞相。因他也是爱好夜明珠之人,因此我对他的关注就多了一些。在夜明珠界,马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戎国最珍贵的夜明珠,就是在他手中。”

“照理说这种极品不都在宫里的么?”云含之不解,难道这戎国和锦国不一样?

“本来也是在戎国皇室里的,不过前任戎国皇帝将那宝贝赏赐给马里了。”萧天歌认真解释道,她是很愿意和人聊所有跟夜明珠有关的话题的。

云含之没想到,萧天歌这个常年待在宫里的小公主竟连这等事情也知道。

说到这里,萧天歌一叹:“可惜了,马里是不会将那夜明珠带在身边的,要是能亲自看一眼,再摸一摸,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云含之见萧天歌那一幅神往的模样,心中惊讶:“你今日送给萧天语的夜明珠是不马里手中那颗?”

“当然不是!那样的极品送给她岂不是糟蹋了!”萧天歌说完,意识到了自己嘴快,大眼睛转啊转的看着云含之,捂着嘴有些尴尬。

云含之想起萧天语,那个人哪里会对这些珍宝感兴趣,送她夜明珠确实还不如送她本拳谱剑谱。她冲萧天歌摆了摆手,一幅我懂的样子。

萧天歌撇了撇嘴,夜明珠这么好的东西,语姐姐怎么就不喜欢呢?语姐姐是她愿意亲近的人,若两个人再有个共同的爱好,岂不是更好!

云含之看了看萧天歌,突然想到一个邪恶的计划。

“这马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含之状若无意问道。

“马里这人吧,鉴赏夜明珠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侍奉主子也是一等一的,只不过在民间的风评似乎不太好,说他权势滔天,欺男覇女,作恶不少。”萧天歌认真将她知道的说给云含之听。

听到这里,云含之主意已定。

她凑到萧天歌旁边,和她耳语了几句。

萧天歌越听到后面,脸上的笑意越盛。

“云姐姐,你太厉害了,这样的主意都能让你想到。”萧天歌一幅崇拜的表情,大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了。

“只是这事做起来还是有些不地道。”云含之感叹。

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她这是在怂恿萧天歌去抢马里手中的珠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遭遇的这一出,又是担惊又是受怕的,还找不到个可以报仇之人;又一想自己只是个女子,不用受那君子之名的束缚,心里也就舒坦了些。

云含之默默想着,身边的萧天语发话了:

“这有什么的,既然那人是因为马里绑的我,那我这也算是替马里受苦了。

“我堂堂锦国公主,还不能找马里要点补偿么?就算是马里本人知道了,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若是我将这事告诉父皇,直接给戎国发兵都是有可能的。

“为了不使生灵涂炭,要他一颗珠子,减少一场战争,这也算是替马里积德了。”

云含之看了看一脸正色的萧天歌,她倒是小瞧了五公主对马里手中这珠子势在必得的决心。

在车外的云之义听到了萧天歌悦耳的声音,知道她是醒了。马蹄和车轮作响,他听不太清二人说得什么,见二人说什么说得兴起,也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云之义摇着扇子,好奇地看着二人:“你俩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萧天歌摇了摇头,笑眯眯答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和云姐姐的秘密。”

云之义看云含之也是一幅绝不开口的样子,只好耸了耸肩转移话题:“公主接下来是想去哪里?”

经云之义这一问,萧天歌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知道自己这一趟在外面也呆不了多久了。她问:“我们离春风楼远不远?”

云之义一听讶然,这小公主还惦记着那一口酥呢?一想到她也是和妹妹一样被关了许久,他温声答道:“不远,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那我们去春风楼。”萧天歌清亮的声音响起,心想这下应该不会有人挡着自己吃一口酥了。

到达春风楼以后,云之义本想让五公主和云含之在车上等着,由他一人下车去买一口酥,没想到那两位大小姐根本不理他这安排,云含之也凑热闹喊着要买点心压惊。

云之义虽觉得麻烦,也只好充当起了护花使者。

云之义见那二人盯着春风楼柜台里的点心双眼放光的样子,心想这两人难道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吗?那些东西不就是面粉里加了点糖吗?至于这一幅样子吗?

尤其是那五公主,竟然都不愿意走了,买了一口酥又尝了红豆糕,尝了红豆糕还要尝绿豆糕。偏偏云含之那丫头也是捣乱,还在给她推荐,这两人难道不打算走了吗?

云之义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二人,见周围那些男人们眼睛盯着二人看的样子,云之义觉得很是不妥。

他叫来伙计,订了个雅间,将二人带向雅间。

嘱咐二人不得离开后,云之义又出去找了趟小林子,让他通知其它人赶来这里。

回雅间路过柜台时,他掂了掂腰间的钱袋,这一趟下来,钱袋子又轻了不少,这个月手头又该紧了。

哎!云之义心中一声长叹。

第五十三章 不说

其它人赶来前,云含之和萧天歌二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二人打着嗝儿喝着茶,商量着怎样和众人解释今日这遭遇。

五公主萧天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一想到亲哥正在赶来的路上,双眼都失去了神采,甚至觉得头有些痛。

“云姐姐,皇兄最怕你了,要不你再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够让皇兄冷静地面对这个事情?”

云含之想了想萧天朗那冲动又磨叽的性格,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乱七八槽,她想认真地摇了摇头:“要让他冷静,太难了。”

萧天歌苦着张小脸,秀气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幽幽叹道:“哎……以哥哥的性子,知道我被绑架后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要是被父皇和母后知道了,我这以后要想再出宫可就难了。”

一想到今后再也不能出宫,离了这宫外的花花世界,萧天歌觉得生活都没有盼头了。

萧天歌决定,只要能出宫,撒泼撒娇她都在所不惜。一念至此,她扯着云含之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云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宫外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可千万不能出不来啊!”

云含之见她那可怜样,虽知道她这泫极欲泣的表情里有极大的夸张成分,也勉为其难答应她道:“好吧,我想想。”谁叫她觉得和萧天歌投缘呢?

听到云含之的答复,萧天歌面上顿时由阴转晴,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看着她。

云含之略一沉吟:“要不,先实话实说。然后你再哀求你哥,让他别和贵妃娘娘说。你哥是个心软的,你多求他几次,他不会不答应的。”

萧天歌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不好:“不行,就算他答应了,还是麻烦。以后我出来时他必定会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那多不自由!”萧天歌想象了一下,将来自己走到哪,哪里都有哥哥不断在耳提面命,想到那个情景她打了个寒颤,否定这个提议。

“这个简单,他的把柄你手上总有几个吧,到时他要跟着你时你可以威胁他。走一步看一步,你这么机灵,还怕出了宫后甩不掉他?”云含之给出建议。

“把柄倒是有,就是每次都要这样的话就太麻烦了,还有就是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恼羞成怒。”

听到这话云含之心中大定,有把柄就行,她替萧天歌出主意道:“他那个人,恼羞成怒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对付他这种注重形象与面子的人。记住一点就行了,就跟他拼一个不要脸与豁得出去。”

萧天歌回想了一下和哥哥的战斗史,觉得云含之总结的很有道理。

她想了一会,觉得这个方法还是有缺陷,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总觉得有些麻烦。”

云含之撇了撇嘴,心想你这要求还不低,还要一劳永逸,哪有这么多一劳永逸的办法?她云含之向来是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的主。

萧天歌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多,连忙赔上笑脸。

两人陷入沉思,继续想办法。

云之义一直在一旁看着二人讨论,他心中疑惑,她们怎么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在他看来,既然萧天歌不打算追究和查个水落石出,那这个这事很简单。

云之义看了看正一本正经商量着的二人,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妥的,他摇着扇子忍不住走上前道:“不跟他说不就行了嘛!”

闻言,萧天歌眼前一亮,声音都清脆了几分:“对啊!不告诉他不就行了?”说完冲云之义甜甜一笑。

云含之却是瞪了他二哥一眼,这公主被绑架可是个大事,还牵扯到了戎国人,瞒着好吗?

她看了眼正乐呵呵的萧天歌,心想这公主也是个心大的,自己被绑架了,家里人都不告诉一声吗?

云含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语气尽量平静问道:“这事瞒着不行吧?”

萧天歌脆脆的声音响起:“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没吃什么亏。再说了,不是已经计划好了讨要利息了吗?”说完冲云含之眨了眨眼。

见云含之还是一幅不认同的样子,萧天歌接着说道:“我这也不是要瞒住皇兄他们,只是暂时先不跟他说,我还要想想怎样跟母妃和父皇说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不想被他先知道了破坏我的计划而已,放心吧放心吧。”

说完想起了什么,和云含之商量道:“云姐姐也先不和家里说,这件事情就先当咱们三个人的秘密了。”

云含之听完一惊:“为什么不能说?”云含之还想着回去向爹爹和叔父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知道给她下手的人是谁呢。

萧天歌冲她一乐,笑嘻嘻说道:“云姐姐你想啊,如果你和英王大人说了,这里面涉及到了戎国人,他肯定会去跟我父皇说的嘛!到时我不就被动了?”

云含之眉头一跳,感叹道:“你这玩得有点大啊!”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不该一时嘴快给萧天歌出主意,干嘛跟她说可以借机让马里将那颗珠子交出来呢?果然,政治还是不能碰啊。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云含之心虚问道。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已经有计划了,云姐姐就看我的吧,到时候这利息不光要讨回来,还要讨得漂漂亮亮、名正言顺的。”萧天歌自信满满地说。

云之义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计划什么利息,好好奇。

他正想上前问几句,敲门声响起来了。

云之义起身,准备去开门,被萧天歌叫了回来,她郑重地轻声交待:“义哥哥,说好了的啊,今日这事谁也不能说啊!”

云之义哪能这么听话,他好歹也要先问清这两丫头要再干什么吧。

他正想借机发挥一下,便被萧天歌一句话封住了嘴。

她说:“要是我从别人那听到了一星半点有关今日之事的流言的话,你的夜明珠我就不给了啊?”

云之义嘴张了张,看了眼正一脸玩味的萧天歌,最终什么也没说,认命地去开门。

第五十四章 孝心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云之义见外面冲进来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男子,那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连忙闪开,给来人让出道,同时在心里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萧天朗前脚刚一踏进门,便开始摇头四顾、到处找人,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天歌呢?天歌在哪里?”

萧天歌看到哥哥这幅着急忙慌的样子,无语地低下了头,但一想到他这一番失态背后蕴含的含义,心头又暖了暖,抬起头笑盈盈地冲萧天朗扬了扬手:“这儿呐!”

此时,萧天歌和易倾灵携手进来,萧天清走在最后。

众人看到萧天歌,见她气色红润、言笑晏晏的,暗中舒了一口气,她们之前可是被萧天朗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给传染了,生怕她有个好歹。

看到萧天歌好好的坐在这里,萧天语再次觉得,萧天朗纯属没事闲得瞎紧张,萧天歌这个机灵鬼,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弄丢。

“你跑哪里去了?害得大家一顿好找。”萧天朗看着一脸天真的妹妹,语带嗔怪问道。

萧天歌听到这话睁大眼睛,而后闷闷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嫌我烦将我赶走的吗?”

她不答反问,仿佛自己真是被萧天朗赶跑的一样。

“我哪是赶你走,不是让你去找萧天语嘛!”见到妹妹语气里似有委屈,萧天朗连忙辩解,他可不敢惹这位小姑奶奶。回去她要是在母妃那里告个黑状,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都去哪里找我啦?”萧天歌大眼睛转了转,状若无意问道。

“春风楼、一品坊、百香阁、如意居……”萧天朗细数了一下他找过的地方,感叹幸好云之义他们找到了她,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萧天歌心中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幅惊讶的神色:“你骗人!我一直在春风楼,你怎么没有见你找我?”

萧天朗心想这可不得了,认真解释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来过春风楼了,三皇兄可以做证,我和他一起的。”萧天朗说完,回头看向萧天清:“是吧,三皇兄?”

“没错。”萧天清点头。

“三皇兄是君子,他不可能骗你的。”怕萧天歌不信,萧天朗拿萧天清的名誉保证,而后继续解释道:“之前来时可能是错过了,我们在大堂里没有找到你,还问了伙计,伙计也说没看到你,以为你是去别的地方了才走的。”

萧天朗有些懊恼,原来人一直在这里,补充道:“可能那个伙计没注意到你,早知道多问几个伙计了。”

萧天歌看着她哥哥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暗自笑道“傻哥哥”。也幸亏哥哥关心则乱,已经被她带偏了。她收起脸上的委屈,大度地摆摆手:“好吧,算我错怪你了。”

萧天朗闻言一喜,解释清楚就好。

萧天清一直在旁边注意着他们兄妹俩聊天,看到萧天歌大眼睛一直骨碌骨碌转着,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云含之原本还担心萧天歌会被萧天朗缠住问个不停,还担心自己是不是需要出言救个场,没想到这萧天歌三下两下就将亲哥带到沟里去了,她也是小看了萧天歌转移话题的能力。

萧天语听到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嘴角上也挂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她才不信萧天歌一直在这里,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萧天朗会信了。

萧天清看了看室外的天色,心想萧天朗兄妹俩这一趟出宫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他在宫外有自己的王府无所谓,萧天朗兄妹却是要按时回宫的。

萧天清轻咳一声,提醒萧天朗:“你和天歌怕是要抓紧时间回去了。”

萧天朗拍了拍脑袋,他净顾着找萧天歌问东问西了,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他向众人拱了拱手,道:“我和天歌要回宫了,下回再聚。”

想到下次出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萧天歌忍不住哀号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

众人自然也知道宫里规矩颇多,不敢强留,便只能无视了她这满腔的不情愿。

兄妹俩和众人互相告别。

云之义看了眼萧天歌,欲言又止。

萧天歌看到他那样,知道他心中惦记着夜明珠呢,离开时她冲云之义眨了眨眼,一幅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云之义收到讯息,心中大喜。

萧天歌看了看众人,下次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出宫呢?

送走了兄妹二人后,萧天语想用马车将剩下的人都送回去。但云之义拒绝了她的好意,并将云含之强留了下来。

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云含之有些不情愿,小嘴嘟得老高,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云之义:“坐马车回去多方便啊,从这走回去得小半个时辰呢?”

云之义忽略她周身的不满,故作神秘问道:“你说我们这出来一趟,是不是应该给娘亲带点礼物回去啊?”

云含之看到他手中的那半套书,顿时明白过来他留下她的原因,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这是怕回去面对娘亲,想拉个人壮胆吧?”

云之义的俊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还是嘴硬道:“没有的事,身为子女尽些孝道不是应该的么?”

云含之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去尽孝道吧,我雇顶轿子去。”

见云含之一幅不上道的样子,云之义着急地又抓了抓头发。

一想到与承受娘亲的雷霆之怒相比,在妹妹面前丢个脸其实并不算什么,云之义坦然说道:“我不知道该买什么,你是女子,更了解娘亲的心思,你就帮着参详参详。”

云含之撇了撇嘴,依她之见,这种情况买什么都讨不来娘亲的欢心,除非二哥能给娘亲弄一套完整的《四世情结》话本。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你说,是给娘亲买点吃的还是买的喝的?首饰玉器她更喜欢哪样呢?不知道胭脂水粉她会不会喜欢呢?”云之义小心翼翼问道,一口气列出了好几个备选的选项,他想,这些东西女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第五十五章 被坑

听到云之义的提议,云含之果断地摇了摇头,她觉得她二哥可能对娘亲有什么误会。

她抬了抬眉头,看了云之义一眼,语气淡淡问道:“你觉得娘亲能喜欢这些寻常女子喜欢的东西?”

云之义神色一黯,瞥到手中的话本后他眼前一亮,欣喜说道:“可以给娘亲买话本,娘亲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了,咱们去买个十本八本的,她准能不计较我这区区小错。”

说完,他合上扇子抬脚就要走。

“回来!”云含之喝道,白了他一眼:“小错?典藏版的话本没有了你觉得这是小错?再说了,她那里什么话本没有,还用你去买?”

云之义很是心虚,慢慢说道:“她那什么话本都有?,那等花多少钱啊?”

“你也太小瞧她了。”云含之幽幽说道。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云之义有些着急,眼见这天色渐晚,再磨蹭一会她娘该发狂了,毕竟他出门前娘亲可是交待让他早些回的。

云含之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云含之原先想着,拿小酒馆的酒讨她娘亲欢心是最有效果的。可惜的是,小酒馆如今人去楼空,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强去找别的酒去浇她娘亲的火了。

云含之抬脚出了这春风楼雅间的房门,示意云之义跟上,二人来到一品坊前停下。

作为锦都最大的酒肆,在一品坊里可以找到市面上所有品类的酒。珍贵如玉湖春,普通如最常见的烧酒,只要顾客能想得到的,没有一品坊里提供不了的。其经营宗旨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顾客买得多了,还提供上门送货服务。

两人走进店门,云之义将她引至大厅,找了张僻静的八仙桌前坐下,说要去叫个相熟的伙计。

云含之坐好,随意打量这一品坊。她本身不好酒,只去小酒馆去给她娘亲买过酒,这里很少来,这里比小酒馆可是大多了。

她看了看,那酒架比她家会客厅还大,她大概估算了下,酒架上摆出来的酒估计不下五十种,不知道还有没有没陈列出来的。

大厅里面整齐布置了十多张八仙桌,此时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

从楼梯往看上,二楼应该还设了不少雅间。

不多久后,云之义领了小伙计过来。

看着这小伙计一副被人欠了钱的表情,云含之心中疑惑,这倒是稀奇,伙计竟会嫌弃客人,二哥这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三人来到酒架前,云之义这一次看也不看那酒架,十分豪气地开口:“来壶玉湖春。”

云含之惊讶地看了云之义一眼,这玉湖春她虽没喝过,却知道这不便宜。二哥这人,除了买他那些所谓的宝贝时眼都不眨一下以外,可是个一毛不拔的主。想不到他今日竟舍得花大价钱给娘亲买玉湖春,看样子二哥这次是吓得不轻。

云含之寻思着,到时候从旁劝说的时候,可以从“难得”这一点入手。

小伙计小马暗暗打量了下与云之义身边的这位姑娘,见她明眸皓齿,姿采不凡,一看也是出自富贵人家。

小马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可惜这位小姐的眼光不好,看上的是个无赖。

想当初,他刚来一品坊的时候,也是被这位云公子的穿着和气质给骗了,不顾老伙计们欲言又止的眼神,巴巴地凑上前去接待他。从此职业生涯上记上了沉重的一笔。

后来接触后才知道,老伙计们之所以都不愿意搭理这位云公子,是因为他不仅爱讲价、爱抹零,还老记账。

对于他们干这一行的来说,遇到个讲价抹零也不是什么事,问题是他次次都抹,还抹得太狠,十九文钱的东西他能抹掉九文。

其实记帐也不是什么大事,谁都有个周转不灵的时候,偏偏这云公子他老不还,一催他他就一个很抱歉的态度:“小马啊,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回头一定给你。”但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差钱的主啊!

敢情是看他资历浅,拿不到大的订单,故意耍他呢?

想到这里,小马的一颗心已快被泪水泡烂。他很想有志气一回,在云公子上门的时候不去理他,偏偏他又确实是拿不到大的订单,没有订单就没有分红。为了生计,只能勉强着应付他,蚊子腿好歹也是肉。

云之义见小马陷入了沉思,还哭丧个脸,拿扇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声重申道:“玉湖春一壶。”

小马看了看一脸笑意的云之义,陷入了两难。

按这云公子的脾性,只怕又是要记帐了。

若卖给他,自己这个月的业绩会很好看,毕竟玉湖春算是店里最贵的酒了;若真卖给他,这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帐不收回,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会被掌柜的给念叨死。

反正有业绩也是被念,没有业绩也是被念,还不如面子上好看点。小马咬咬牙,拿了壶玉湖春。

云之义拿到酒,迫不及待开了个小缝,凑过去闻了闻:“真香。”

云含之看到他这个举动,真想直接给他丢个白眼,一想到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给这哥哥留点面子。她尽量语气平静地部道:“这是拿去送给娘亲的,提前给开了封,好吗?”

云之义闻言,嘴角微不可闻地动了动,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想起来还要去对面找个熟人,这样,稍后你去找我。”

说完,急急忙忙就走了。

听到云含之的话,小马顿时喜笑颜开,原来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云公子的相好,而是她的妹妹云小姐,这就好办了。

他还奇怪,云公子这一次竟然会这么大手笔,原来这钱并不是他出。

想到这里,小马放下心来,笑眯眯冲云含之道:“云小姐,十两银子。”

云含之这时反应过来,难怪二哥这一次肯这样大方,原来这是等着她去掏钱啊!云含之看得飞快离去的云之义,脸都气极了。

小马看到云含之的神色变化,心想完了,这云小姐是被他亲哥设了个套!看样子,这云小姐并不想付这酒钱。

小马觉得头都大了,云公子这架势,是溜了。一想到酒都已经开过了,小马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让云小姐把钱给付了,不然他找谁说理去。

第五十六章 借钱

看到小马对自己一幅严防死守的样子,云含之心中将云之义骂了一百遍,直到骂到对面马路上假装在观察行人的云之义喷嚏连连。

云含之皱着眉头看着小马,听他声泪俱下地控诉被哥哥坑的历史,终于知道了小马那一幅嫌弃的表情的由来。

见云含之始终一语不发,小马苦着个脸,继续可怜兮兮道:“云小姐,您就行行好,将这酒钱付了吧,云公子是不会回来的了,这酒已经开封也卖不出去了。我上有八十岁老父,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您就大发慈悲……”

云含之听得心火乱窜,她觉得只差一个火苗,她就可以原地燃烧了。

云之义不靠谱她一直知道,她只怪自己重生后太大意,没有对他严加防备。她没想到的事,云之义给小马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是没有带钱而不是不愿付钱,小马认为她和他是一样的,以为她是不愿意付这个钱,一幅今日不见到钱热不罢休的样子。

云含之觉得,她今日想要轻松出这个门,难了。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要围上来了,云含之脸上结了层厚厚的霜,她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没有发火。

看着众人开始指指点点,云含之感觉怒意又要往外涌,她想,这克制了半天还是要破功了。

前一世她嚣张跋扈的名声在外,给她和穆逸轩之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重生后,她很少当众发火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是成熟了些,另一方面,是她也有意在控制自己。

如今这么个形势,云含之觉得再忍下去,就要憋出内伤了。她深呼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众人,准备开口。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公子正缓步走来。见他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众人自发让出一条道,让他能够走上前去。

云含之见到萧天清,松了一口气,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也是认识的人,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还是和平解决吧。

云含之脸不自然地红了红,神色有些窘迫,这大庭广众之下借钱还是第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看向萧天清:“不知三公子能否借我点银两?”

啥?

萧天清从楼上下来时,见到了被众人围着的云含之。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她正式认识,见她被困当然要出来解围。

萧天清闻言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是身上没带钱被困在这里了。

听到云含之要向自己借钱,萧天清心中一喜,爽快问道:“要多少?”

“一两。”

萧天清心中一凛,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麻利地翻出钱袋。拿出最后一两银子后,萧天清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带的银子够多,也幸好今天买的东西不太多,不然就太尴尬了。

云含之将钱递给小马,冷冷看着他说道:“没骗你吧,真是没带银子。”

小马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真把那兄妹二人当成一类人了。他连连致歉,并冲看热闹的人挥挥手道:“都散了吧。”

云含之摆了摆手,冲一脸歉意的小马道:“酒拿过来吧。”

“是是是。”小马忙不迭去取酒。

酒架前只剩下云含之和萧天清两人,云含之郑重向萧天清道谢:“感谢三公子替我解围。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差人将银子送到府上。”

萧天清看了她一眼,温声回应:“不着急,什么时候遇见了再给也是一样的。”

云含之听到他那话,心中默默想了下,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她还是觉得早还完钱早了事,免得还要记得这一茬。

云含之展颜一笑,答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应该尽早还上的。”

听到云含之这话,萧天清有些惊讶,一般的女子听到他这种暗示,不是应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羞羞答答说一声“好”吗?她是听不懂?

萧天清觉得萧天朗给的信息有误,他说她嚣张跋扈,没说她笨啊!

他反正是觉得,云含之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她的特别之处在于见了他以后还能这么冷静。他这次替云含之解了围,她还是这种淡淡的神情,这就让萧天清有些想不通了。难道在她看来他这么没有魅力?还是她故作矜持想引起他的注意?

见萧天清似乎在想事情,云含之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云含之有些着急,这天色快要黑了,她还要回去找云之义算帐呢!

“三公子?”云含之不想等了,出声提醒他。

萧天清回过神来。见到她已拿好酒,似乎有话要和他说,他面上一喜,尽量云淡风清地问道:“怎么了?”

“天色将晚,我要先回去了,告辞。”云含之说完,客气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诶……”萧天清惊讶,怎么就走了,再多说几句话嘛!

云之义一直在对面,他左等右等云含之都没有出来,最终还是有点担心,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纠结再三,他还是准备前云看一看,毕竟兄妹一场。

云含之才一出门,遇到了正要往里走的云之义。

见云含之手中拎着的酒壶,云之义心中一喜,兴高采烈走上前去:“买好了?我们走吧。”

云含之见他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脸沉得要滴出水来,将酒壶往他手中一递,气呼呼地往前走。

云之义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顶着不断往自己身上飞的怨念,亦步亦趋跟着。

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云含之觉得自己再忍就是怂包了,她顿住脚步转身盯着他:“说!怎么回事?”

云之义本想打个哈哈,一见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讪讪说道:“不就坑了你一两银子吗,至于吗?”

“一两银子!怎么不早说!”云含之低吼。

“借了不还得还吗?”云之义一本正经解释道:“今日是你自己掏钱付的啊,我可不会还的啊!”

听到这个解释,云含之气不打一处来:“你早问啊!我今日没带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啥?”闻言云之义也是一惊,“没带钱?”。

想起小马平日里讨债时的那幅模样,云之义为自己今日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娘亲还没有搞定,又把妹妹给惹了。

这家,还能不能回了?云之义心里一包泪。

第五十七章 坑哥

落日西沉的时候,顺手拉开了一方大幕。日与夜都不是急性子,二者在交替上场时都不慌不忙,西天还同时存在着双方模糊的影子。

倦鸟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什么,纷纷展翅归巢;没有得到儿女的消息的母亲们,正在门边翘首以盼。

山海居里,云伯年正坐在床上,看着她的夫人蹙着眉头来来回回地走,一圈又一圈下来,将他原本不怎么晕的头现在也晃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他刚想出声叫夫人先休息一下,一声“啊嚏”不受控制地出了口。

夏韵笙听到这一声后停下了步子,急忙走到床前,递上了一方帕子。

“多谢夫人。”云伯年欣慰地笑了笑,声音夹着重重的鼻音安慰她:“不用担心,之义他回来后肯定会给你把书送过来的。”

“真是急死个人了。”夏韵笙搓着双手。

“都是为夫拖累你了,若不是为夫受了风寒,你就可以去天书阁早点看到书了。”云伯年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幅十分内疚的样子。

“千万不要这么说。”夏韵笙连连摆手,在云伯年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头温柔说道:“我哪里是想看书啊,还不是因为这天都黑了,之义还没有回来,我这当娘的有些担心嘛。”

说完,夏韵笙心中一叹,相公什么都好,就是一生病后人就变得十分娇弱与敏感,巴不得时时刻刻都粘着她才好。

她真的是特别想看那个新版的书,但要是她抛下他独自去天书阁,他必定会暗自神伤,神伤过后还会想方设法不让她发现。他这个性子真令她心疼。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能够为了看最新版的话本而他将扔下呢?追书很重要,相公也很重要。

云伯年靠在夫人的怀中,见她一幅言不由衷的样子,心情很爽。平时他纵容她胡作非为,也只有在他“格外娇弱”的时候,才好意思厚着脸皮找找存在感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同时还传来文佩的声音:“夫人……”

云伯年听到动静笔直坐好,一改刚才的虚弱之态。

夏韵笙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

“二少爷和小姐来了。”文佩松了口气,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喜悦。她的这位主子是个急性子,二少爷要不出现,她就得一直注意着大门口的动向,来来回回去探听他的消息。

“好了,你下去吧。”夏韵笙欣喜道。

在回府的路上,云之义一直很是忐忑,毕竟他是实实在在坑了云含之一场。他小心翼翼地道了一路歉,云含之始终不拿正眼瞧她。

正当他为自己现在的处境长吁短叹之时,云含之原谅他了。云之义大喜,感叹果然是血浓于水,关键时候还是亲妹妹讲义气,云之义感动极了。

“小心。”

在云含之踏上房门前的台阶时,云之义特意出声提醒,生怕此时光线不好云含之摔跤。

云含之见云之义这幅好哥哥的模样,淡淡的哼了声,算是回应。

云之义听到云含之出声就已经很是欣喜了,毕竟之前在路上时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兄妹俩准备给爹娘行礼。

夏韵笙将二人拦下,强忍着内心的雀跃,稳重地开口:“快让我看看。”

云之义兴冲冲凑上前去,认真站好,一幅任他娘察看的样子。

夏韵笙一把拨开他:“起开,谁要看你。”

云之义将手中的云湖春奉上,一脸乖巧,道:“特意在一品坊买的,给娘亲尝一尝。”

夏韵笙有些意外,这小子今天挺上道,凑近闻了闻,满意地说道:“不错。”

刚准备拿起酒壶尝一口,想起了正坐在床上殷切地看着自己的相公,心想还是等相公好了后两人共同享用。

见夏韵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云之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云含之,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神色,果然还是云含之了解娘亲。

“书呢?”夏韵笙抚摸了一会酒壶,想起了正事。

“书没有了。”云之义嘻皮笑脸说道。

“什么!”

云之义原本想试试他娘亲的反应,见到他娘原本柔和的脸上顿时布满风云,一幅马上就要兴起狂风暴雨的样子,心虚地打了个哈哈:“书怎么会没有,当然是给娘亲开了个玩笑啦!”边说边看向一旁云淡风清的云含之,用眼神告诉她下面该她出场了。

云含之似乎是收到了他的暗示,向前走了一步。

云之义稍微放下心来,嘴角露出微笑。

云含之看了云之义一眼,又看了看她娘亲,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之义理解她的为难。

夏韵笙倒是奇怪,云含之怎么会有这种犹豫不绝的时候,难道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含之,你有什么话就址说,这里也没有外人,直接说呗,怕啥?”夏韵笙难得体贴了一回,鼓励女儿开口。

云含之叹了口气,她最后看了云之义一眼,终于开了口,她说:“二哥,这事就别瞒着爹娘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啥?”云之义看向云含之,一脸惊讶。

云含之皱了皱眉头,轻声劝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事情早了早好。”说完这句话,她重新看向夏韵笙,一脸担忧地说道:“二哥和人赌博,输了一大笔钱,债主讨上门来了,二哥听说《四世情结》这套书现在有人出高价购买,所以将书给卖了。”

云之义正要反驳,云含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二哥,你就别骗爹娘了,回头是岸。虽然你托了五公主替你圆谎,但一个谎言需要一堆谎言来圆,我怕你万劫不复。”

云之义看到他爹娘此时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连忙将下册拿出来,道:“我没有将书卖掉,下册在这里呢!”

云含之看到他着急的样子,作出一脸痛苦的表情,继续道:“爹,娘,这事我本来也不应该说的,但我怕二哥陷入赌博出不来了,所以才不顾兄妹情谊揭了出来。那下册是因为二哥想要待价而沽,准备卖了钱继续去赌呢。”

云含之拿出自己的假珠花,自责道:“之前二哥手头紧,偷偷拿了我的珠花去当,都怪我那时心软,没有尽早揭发他。”

听到这里,云之义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丫头哪里是在帮忙说项,分别是在报仇呢!话被她说成这样,他这是百口莫辩了,偏偏家里都知道他平时喜欢来个小赌怡情。

“我没有欠债啊!”云之义喊道。

云含之双眼满含委屈,道:“这也没有外人,在爹娘面前,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呢?”

云含之似乎是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向她爹娘施了礼,掩面离开了。

在回汀兰院的路上,云含之心情好极了。

叫你坑我!我坑死你!

二哥啊二哥,你这又是偷妹妹的首饰去当,又是赌博欠债,连娘亲的书也敢拿出去卖,看爹娘怎么收拾你!

第五十八章 求情

暑去秋来,凉风渐起,对云含之而言,锦都一年之中最舒适的季节来临。

平日下学以后,常常邀了萧天语和易倾灵四处走。在不外出的日子里,云含之常常跑去她娘亲那里蹭话本子看。

这日,刚一进屋,云含之见她娘亲已经埋头看上了。

她懂得看话本时最忌被打扰,于是不声不响地挑了自己中意的话本子,坐在一旁也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

文佩轻手轻脚进来过两趟,给那母女俩续上热茶。

室内一派岁月静好,除了偶尔传来轻轻的喝水声,只有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

趁着换书的空档,云含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顺便侧头看了她娘一眼。

这一看,云含之有些惊讶。

她娘此时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话本子上,只见她左手撑着头,右手食指在书本上轻轻地摩挲着,锁着双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夏韵笙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云含之瞄了她娘亲眼前的书名,这本她看过,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不知娘亲为何有这一叹?

紧接着,云含之又听见一声叹息。

云含之心中一紧,娘亲这幅样子,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夏韵笙发了会呆,注意到了正捧着杯茶喝的云含之,喃喃开口道:“你说,你二哥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去赌呢?”

云含之听了她娘这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见娘亲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她脸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喝茶以作掩饰。

那日,她说完话后就离开了,没有见到山海居里那场狂风暴雨。

面对着栽赃陷害他的妹妹,和不听解释的爹娘,背着嗜赌污名的云之义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家对他的恶意。

苦苦申诉无果后,云之义被禁足了,除了每日去学堂外,下学后哪里都不可以去,只能回到他的院中抄家规。

最惨的是,他的月钱减到原来的四分之一,原本就不宽松的手头更加拮据了。

失去了爹娘的信任,对云家的孩子来说,这个惩罚算是很重了。

云含之想了想云之义的处境,又看到娘亲这个样子,她现在觉得,那日胡诌得似乎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成功地坑了回去,顺利给二哥扣了顶嗜赌的帽子。但同时也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

比如让娘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云含之习惯了她娘成天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自那日后,多次见到她娘这样叹息,她觉得很是不适应。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出言安慰:“二哥这次只是贪玩,以后肯定不会犯了。”

夏韵笙看了眼一脸关切的女儿,心中一软,自责道:“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其实都是我的错。每次你爹要严格要求你们时,我都在旁边打岔,认为要给你们多一些自由,如今你二哥撒谎、嗜赌,都是我放任的结果。”

云含之听了心中一凛,这个事情不用上升到这个高度啊。她只是想捉弄捉弄二哥,让他吃一记娘亲的雷霆之怒啊!

娘亲这样,并不是她喜闻乐见的。

云含之有些纠结。

心中有个小人义正严辞地说:快去向娘亲坦白!承认自己诬陷了二哥!

另一个小人一把将其按倒,忧心忡忡说道:坦白了那不就向爹娘暴露出撒谎的是自己了吗?

云含之听了第二个小人的话,想到了二哥如今的处境,果然地摇了摇头,她才不要被禁足。

但是,良心痛了一下,提醒她应该做点什么。

云含之斟酌了一下,郑重说道:“娘啊,我觉得对二哥的惩罚有些重了。”

惩罚确实不轻,但夏韵笙是觉得,相公说的对,云之义这次犯的都是原则错误,不能估息。

云含之见她娘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言辞恳切道:“二哥是您儿子,他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他也就是一时冲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会沉迷于赌的。”

夏韵笙本来是不认为云之义会沉迷于赌博的,不然也不会默许他的小赌怡情了。

但那时云含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立刻就信了。

云含之若是知道她的爹娘为何选择相信她,而不是相信她二哥,肯定会感到很不好意思。

在她爹娘看来,云含之虽然调皮,但比云之义还是稍微靠谱一点点,云含之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如今,夏韵笙看见云含之替云之义求情,一幅手足情深的样子,她心中觉得很是欣慰,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赌博这事不得了,一旦发现苗头,必须果断地扼杀在摇篮中。”

“关了这么些天,那些苗头肯定早就杀死了,放心吧。”云含之笃定说道,而后冲夏韵笙笑眯眯说道:“娘亲不老是说凡事过犹不及,如今二哥关了这么多天了,该想通的肯定早想通了,再关下去要是出问题了可不好,不如将他放了吧。”

见女儿一脸真诚恳的样子,夏韵笙被他们兄妹之间的情谊感动,她潜意识里其实也想将他给放了,松了口:“那你去找你二哥吧,你爹那里我想办法吧。”

“娘亲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让我爹也放心,大不了我替你们看着二哥嘛!”云含之得了许可,乐呵呵朝云之义的住处听石轩走去。

听石轩里,云之义已抄完今日的家规,云之义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成果后,他觉得,照这个速度练下去,练个十年八年的,他的字说不定可以在书法界占得一席之地。

云之义正摸着下巴独自欣赏着自己的大作,突然感觉到眼前多了一道阴影。

抬头看看清来人,云之义觉得血气有些激动,纷纷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是一扭头,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他前些天虽然时常去汀兰院讨伐云含之,却总被她一句噎回去,要么是“谁叫你那日坑我”,要么是“还钱”。

他坑人是真,欠钱是真,没钱还也是真,每次都只能灰溜溜回去。自知嘴皮子功夫不如她,最近干脆懒得去了。

现在见那丫头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云之义忍了忍,还是开口了:“怎么?来吵架?”

云含之看了看他这别扭样,也听到了他言语间的火药味。吵架她是不怵的,良心不安才真磨人啊。

“来接你出关。”云含之无视他的不满,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随意说道。

云之义闻言心中一喜,闭关虽好,自由更可贵啊。因此他口中虽然是淡淡地在问:“爹让你来的?”,但言语间的雀跃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娘亲让我来的。”云含之实话实说。

“这……”云之义原本亮起来的脸暗了下去,这个惩罚是爹亲自定的,爹难得发一次火,没得到他的许可,他不敢私自出关。

云含之见他那怂样,摆摆手道:“放心啦,娘亲说爹那边她搞定。”

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云之义陷入了犹豫。

云含之也不管他,自顾自欣赏起他二哥的那些宝贝来。

第五十九章 消息

微风吹进屋里,送入些许秋意。

云含之在云之义的书房里,随意打量着她二哥的宝贝们,见那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东西摆了一架子,云含之摸摸这个,动动那个,手上还轻没重的。

云之义见她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都揪在了一起,生怕她给弄坏了。心中一担心,但忘了生气,忍不住上前劝说和阻止几回后,最后不知不觉和她讲起了这些藏品的来历。

云含之观察了下云之义,见他一幅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样子,估计他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她心中偷笑,松了一口气。

“小姐……”

安静的庭院中,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还有些细碎的脚步声。

云含之循声望去,见到了个脸蛋红扑扑的晓琴,见她神色匆匆的样子,她问:“你怎么来了?”

晓琴踏入了房中,冲云之义匆匆行了个礼后,来到了云含之面前。她拿出帕子,边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边说:“小姐让奴婢一顿好找。”

云含之这才想起,她去山海居的时候晓琴没在,晓琴不知道她今日的行踪。

她问:“出了什么事?”

晓琴将帕子叠好收入袖中,声音清脆说道:“萧小姐派人来,说五公主在忠王府,请小姐过去一趟。”

自上次与五公主在春风楼一别后,云含之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听到晓琴的话,云含之眼前一亮,她也正有事情要问她。

云含之不再迟疑,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腿便要往外走。

云之义连忙接过云含之放下的那副西洋镜,小心翼翼放好。

云含之和晓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着走着,云含之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重。她回头一瞥,看到了正冲他咧着嘴笑的二哥。

“你要出门了?”云含之想起他之前那幅纠结的样子,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到了大门口,云之义还跟着,云含之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你这是要去哪?”

“忠王府啊。”

云含之恍然大误,二哥和五公主似乎还有一个关于夜明珠的约定。

在忠王府下人的指引下,三人前往和悦轩的湖心亭。

云含之远远看向湖心亭,并没有看到萧天语,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见到萧天歌一人坐在亭中,身边有桐儿和小林子随伺。

依云含之看来,可能是小林子先发现了萧天歌。因为她看见小林子走近五公主并冲她说了什么,萧天歌听完小林子的话后看向了她们这边。

随后,桐儿和小林子退出了亭子外。

云含之估计萧天歌有话要对她说,于是也叫晓琴先退下。

她看了眼身边一脸兴奋的二哥,犹豫着是不是也要先让二哥退下去一会,先听听公主怎么说。

还没等她开口,云之义已经先一步去到了亭子中。

云含之扶额,连忙抬脚跟上,那就先这样吧。

萧天歌见到二人进到亭中,站起身来。

云含之和云之义正要行礼,萧天歌连连摆手,黄鹂鸟般的声音响起:“这也没有别人,不用讲什么规矩了。”

说完,将云含之拉到了一边,眉飞色舞问道:“云姐姐,你猜我这次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云含之见她脸上难掩喜色,大眼睛绽放着熠熠的神采。她想了想,能让眼前这位公主这样开心的,莫非是……

“马里那颗珠子?”

“对!那日我回到去找了父皇,提了一嘴被马里的手下欺负了,想要他那颗珠子当补偿。父皇知道后答应了。这几日我去父皇那里问了,过段时间那珠子就给我。”

云家兄妹听后,心中俱是一惊,这事五公主说起来稀松平常,他们纵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具体公主怎么说的,皇帝怎么想的,朝臣怎么做的,他们不敢揣测。

“恭喜公主。”除了恭喜还能说什么呢?

萧天歌喜滋滋地应着,那颗珠子还真是意外之喜。

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云之义,萧天歌黑黑的眼珠转了转,冲他招了招手。

云之义心中一喜,他迫不及待走上前去。

萧天歌掏出个锦袋,笑眯眯地晃了晃:“珠子我带来了。”

云之义知道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夜明珠,也不婆婆妈妈,麻利地接过,迫不及待的拆开锦袋,将珠子拿出来细细观赏起来。

萧天歌看到他那幅喜爱的模样,心情很好。

云之义拿了个石桌上的空杯子,就近舀了杯湖水,将珠子浸入杯中,遮住杯口细细看了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难道这是出自南海的夜明珠?”

萧天歌听到他这话小脸顿时一亮,没想到他竟是个识货的人,她激动地问道:“义哥哥认得这个?”

“没见过,但听说过,相传这南海的夜明珠不光在黑暗的情况下会发光,遇水也会发光。”云之义第一次见到品相这么好的夜明珠,声音有些激动。

“对。”萧天歌开心答道,见云之义是真的喜爱并且还似乎是个内行的样子,她心中感叹总算遇到了知音。

她现在突然有一种感觉,之前送给萧天语的那些珠子都糟蹋了。萧天语对珠子不敢兴趣,应该将那些珠子都送给识货的人。

“听说,这南海的夜明珠不光有这种蓝色的,还有紫色的和绿色的。”云之义边看边说。

“对!我那还有紫色的和绿色的。”萧天歌开心说道,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她拿来的这一颗在她那堆夜明珠里的品相勉强只算中等,早知道这样,应该带更好的出来。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小气了。

“你竟然都有?那紫色的可是不好找呢!”云之义惊叹。

“确实是费了一些功夫,不如我下次带给你看。”萧天歌大方说道,难得遇到知己,她巴不得立刻将她所收集的珠子都拿出来展示一番。

“那就太好了!”云之义惊喜道。

他虽然爱收集些玩意儿,但向来只敢收些不太名贵的小东西,因为他没什么钱。英王府虽然不缺少钱,但每个月给他们兄弟的花销却是有数的。

云含之站在一旁,见两人似乎已经把她忘了,只好讪讪地退了出来,任那两人津津有味地说那夜明珠去了。

第六十章 来信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不知不觉又过了小半月。

这一日,云含之睡完午觉,吃完点心喝完水,打着饱嗝前往山海居蹭话本子。

秋风习习,天高云淡,行走在这样的天气,人的心情都舒爽了不少。

云含之心情愉悦,脚步轻快,一边回想着昨日话本的情节,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趁着最近天气好邀萧天语她们来个郊游。

一进屋,她顿住了脚步。因为看到了个平日里这个时候不会出现在家中的人,她爹。

云含之看见她爹身上的官服还没有脱下,应该是刚进屋。她偷偷看了一下她爹,见他正满面严肃地端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些什么。

爹爹既然在,云含之给她爹娘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行完礼后,云含之往她娘亲跟前凑了凑,用手肘碰了碰她娘,用眼神询问她爹这时怎么在家里?

夏韵笙读懂了女儿的意思,但她给不出答案,因为她此时心中也是一样的困惑。

本来,她正看着话本子呢,那情节正是缠绵悱恻之时。相公这突然回来,将她眼里的一包泪生生给惊了回去。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是怎么回事,女儿就过来了。

云含之感觉到她爹看了她一眼,她偷偷抬头,看到了她爹悲喜不明的脸,心中咯噔一下,默默猜测起来。

难道是爹对她上次将二哥放走不满?

云含之看了看她娘亲眼中的湿意,难道娘亲没有搞定她爹。她想了想,自己还是回避一下好。

她默默转了身,蹑手蹑脚要往外走。

云伯年瞥了眼小心翼翼的云含之,淡淡说道:“之礼要回来了。”

说完,他默默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

云含之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喜,她连忙收住脚步,转身冲她爹道:“这么说大哥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云伯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若不细细观察他嘴角的那一丝笑纹,会以为他会反对儿子这场婚事。

作为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夏韵笙自然是注意到了。

她终于明白了丈夫今日提前结束公务回家的原因,忍不住暗中吐槽,相公这是有多期待儿子成亲啊!连公务都丢下了。

“太好了!”云含之右拳撞入左掌,捧在心口感叹道。“那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姐姐去。”

说完,云含之向二人行完礼后往汀兰院走。

云伯年看着云含之离开,剑眉一松,脸上挂上了些笑意。

夏韵笙接过丈夫手中的官服拿去挂好,回头见他一幅轻松愉悦的表情,随意问道:“今日还有别的事?”

“收到二弟的来信,说他们月底回来。”云伯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

夏韵笙一惊,云仲景是北境的大将军,怎么能抽得出空来?

似乎是知道夫人的疑问,云伯年不慌不忙解释:“朝廷和戎国已订立和平之约,二弟回锦都述职,顺便回乡探亲。”

夏韵笙一听明白了,两国既然已经约好休战,虽不能真正做到世代修好,但近期内应该不会有战事了。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二弟夫妇才会回锦都。

“不知道他们这次在锦都能呆多久?”夏韵笙边整理衣服边问。

云伯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妻子一眼,轻声道:“信中没有细说。”

夏韵笙“哦”了一声,最后抚了一下衣服,来到丈夫的对面坐下,兴致勃勃说道:“要不干脆趁着仲景两口子都在锦都,将之礼和楚小姐将婚事办了?”

云伯年见到一脸雀跃的妻子,点点头:“正有此意,因此回来同你商量一下。”

不错,挺上道。

夏韵笙笑眯眯地看向丈夫:“那什么时候去楚家定日子?”

“明天。”

“这么快?”夏韵笙惊讶。

云伯年清楚这个妻子不向擅长考虑事情,轻声解释道:“早和楚家通气,那边也好做准备,嫁娶是大事。”

夏韵笙含笑称是。

看到妻子似乎已经有了当婆婆的意识,云伯年想起了一件事,揶揄道:“奶娘一事怎么说?”

夏韵笙闻言一惊,脸上的笑意退了回去,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她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八卦方便,在楚梦晴面前谎称自己是奶娘。至今为止,楚梦晴还一直只当她是位亲切和蔼的奶娘。

夏韵笙一想到将来婆媳要时常见面,那场面一定很尴尬。

她突然觉得,到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看到妻子脸色乱七八槽的,云伯年微笑着给出建议:“要不找机会说清楚了?”

“怎么说?”夏韵笙抬起头,一脸无助地看向丈夫。

“实话实说。”云伯年也是哭笑不得。

当初从她口中得知这个事情,他就惊呆了,这已经是马上要娶儿媳妇的人了,竟然能扯出这样滑稽的谎言来。

夏韵笙摇摇头,这样巴巴地跑到儿媳妇面前去坦白,太没有面子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伯年好奇。

夏韵笙略作沉吟,面上一喜,迅速作出了决定:“先不说,反正已经这样了。”

云伯年扶额,这是什么解决办法?

“你是打算一直瞒下去?”云伯年有些无奈地问道。

她这个妻子,擅长捣乱不说,还挺固执。若是一般的小事情,他也就由着她了,但这个事情事关将来的婆媳相处。

这婆媳关系如果处理的不好,她这当婆婆的心情肯定会受影响。她的心情若是不好,他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事。

该怎么样委婉而又周全地去提醒楚梦晴呢?云伯年陷入了沉思。

夏韵笙看了眼一脸慎重的丈夫,不知道他神游到哪里去了,好心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云伯年回过神来,听见她说:“我想清楚了,其实这件事情吧,我也不算做得不妥。”

云伯年疑惑。

夏韵笙得意地看了一眼丈夫,神色轻松说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云伯年示意她继续说。

“你说,我是不是孩子们的娘?”夏韵笙问。

这是自然,云伯年毫不犹豫地点头。

“孩子们是不是我奶大的?”夏韵笙又问。

云伯年无语,孩子确实是她自己奶大的。当初他不想她太辛苦,准备给孩子们找奶娘,她坚持亲自奶孩子。

这样说来,说她是孩子们的奶娘也没什么不对,云伯年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丈夫沉默不语,夏韵笙愉快地下了结论:“你看,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是儿媳妇自己误会了嘛!”

夏韵笙现在有些期待,儿媳妇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想想就觉得好玩。

云伯年见她那幅使坏得逞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六十一章 婚期

在云家和楚家双方家长认真的商讨之下,云之礼和楚梦晴的婚期定了下来。

婚期挑在了瓜果飘香、五谷丰收的季节。

日子挑得巧妙,十月初十,取十全十美之意。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时候新郎会在锦都,同时,这日是个黄道吉日。

英王府距离上一次办婚礼还是十七年前,那时是云叔平和叶心薇的婚礼。

事隔多年,王府里再办婚事,还是云家第三辈人中的第一场婚事,上上下下都卯足了劲,势必要将这喜事办得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

十月初一,辰时刚过。

云伯年和云叔平率着妻儿和侄子们齐聚大厅,大大小小十口人或站或坐,等着云老太爷的归来。

老太爷致仕以后,将家中大小事情交给了云伯年,邀了好友,也就是夏韵笙的父亲,带上前管家云游四海去了。

除了不定期传家信回来,众人已有三年不见其音容。

听说老太爷要回来,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激动,特别是那些小辈们。

云叔平看了眼正端着杯茶的云伯年,又看了看正在厅内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轻声问了句:“爹爹怎么会选这么个时辰回家?”

云叔平推测,老太爷昨夜应该没有到达锦都,应该是今日一早从锦都外最近的驿馆往锦都赶。这样一算,就算是骑马的话不到卯时就得动身,这样多累。

云伯年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淡淡答道:“不清楚。”

云叔平“哦”了一声,和孩子们聊天去了。

云伯年并不是对云叔平的问话无动于衷,因为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原以为老太爷没有这么快回的,若是他的话,也不会挑这个时辰回。

但根据云炎的消息,老太爷他们一行。昨晚是连夜赶路。云伯年不知道老太爷为何至于连夜赶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因此没有和其它人说。

云之乐年纪小,参与不到聊天中去。

他坐在他娘亲叶心薇旁边的座位上,他觉得自己最近长高了些,想像大人一样将两只脚放在地上。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身高,因椅子有些高,他试了好些次都没有成功,要么是脚着地了身子却离开座位了,要么是人坐在座位上脚离地还有一大截。

云之乐尝试了多次,无果,只好坐在座位上将两条小肉腿随意晃荡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长辈和哥哥姐姐,发现竟然无人提起何时用饭,难道他们不饿么?

云之乐麻利地从座位上爬下来,颠颠地跑向他大伯父面前,一脸期待地问:“大伯父,我们可以吃早饭了吗?”

听到这脆生生的童言,厅内人停止了谈论,纷纷松了口气,在心中为这个七岁的小孩竖了个拇指。

英王府在锦都有头有脸,厅中在座又都是王府里的主子,哪里受过饥饿之苦。对一向在辰时准时用早饭的众人来说,他们此时好饿。

云伯年他们这些做长辈也饿,但不好意思开口。既然说了要等老太爷回来后再用饭,就不能在晚辈面前自乱规矩,要以身作则。

对云含之他们这些晚辈而言,祖父没到,也不好意思提出要吃饭。

众人只好眼看着漏钟慢慢指向辰时过半,咽着口水默默扛着。

幸好还有个云之乐。

云伯年抬头,见众人都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

他轻咳一声,管家云炎匆匆来到厅中。

云炎冲云伯年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说道:“刚接到老太爷传来的消息,老太爷说许久没有回锦都,在外用过午饭再回来。”

云伯年点头,淡淡道:“摆早饭吧。”

众人心中一喜。

云炎退下后,早饭很快就摆了上来。

夏韵笙和叶心薇带着孩子们去了饭桌,云伯年兄弟走在后头。

云叔平在云伯年面前停下,用只有兄弟俩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道:“稍后我们要去拜见爹爹吗?”

云伯年沉吟片刻,答不必。

一屋子人风卷残云之后,云伯年将云炎单独叫到了书房中。

“说吧。”云伯年看了眼云炎,淡淡说道。

云炎心中一喜,老爷不愧是和他最有默契的人,果然注意到了他离去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云炎想了一想,细细道来:“是这样的,今日我派的云宁去接应老太爷,云宁见到了老太爷,说老太爷他们要在锦都先玩上半日再回来。”

怎么又变卦了呢?不是说好辰时到家的么?

“奕叔有没有私下对云宁交待几句?”云伯年心想,云宁是云奕的孙子,祖孙见面,没准备会多说几句。

云炎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发窘。

云伯年注意到了云炎的神色,舒展了下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但说无妨。”

云炎心一横,反正这室内也没有外人,不急不徐说道:“云宁见到了老太爷、夏老太爷以及他祖父。老太爷见前来接应之人是云宁,向我爹使了个眼色,然后我爹就将云宁手中的钱都要走了。”

云伯年心惊,他爹示意云炎他爹将云炎儿子手中的钱都拿走,难道是三位长辈手中的钱都花光了,没有钱住店才连夜赶路的?怎么会如此窘迫?

想到这个可能,云伯年觉得尴尬极了,他低头轻咳一声,以掩饰脸上的神色。

他抬头,给了云炎一个赞赏的眼神,幸好云炎派去的人是云宁,也幸好这番话云炎刚才没有当着大厅里的众人说。若是后辈们知道了祖父这样的行为,威严何在。

云伯年暗叹,爹爹年纪越大,行事越发没有章法了。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云炎问道。

云伯年知道心腹的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再给老太爷们送点钱去。

“先什么都不做,人回来了再说。”云伯年谈谈说道。

他估计,按云炎所说,三位老人一路风尘仆仆,让外人看到三位长辈这样的样子不太好,还是让他们先回家休整休整再说。

想到这里,云伯年吩咐云炎作些准备,好酒好菜肯定是要备上一桌的,沐浴洗漱用品也得备上。

第六十二章 开溜

早饭后,仆人们已将残羹和碗碟撤走。

云含之捧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偷偷打量着众人。

她爹已经离开。娘亲和婶婶正眉飞色舞地讨论着大哥的婚礼相关事宜。叔父被云之乐缠着讲故事。云之义兴高采烈地同云之仁说着什么。云之智和云之信正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想起爹爹今日的郑重交待,爹爹说今日都不许外出,都要在家里迎接老太爷的归来,云含之心里打了鼓。

但她既然已经知道祖父回到了锦都,就有些等不及。她瞅准了时机,开溜了。爹爹虽然厉害,但到底是祖父的儿子嘛!

云含之前脚刚出门,云之智和云之信互换了个眼色,二人找了个借口后脚跟上。

一回到汀兰院,云含之就吩咐了晓琴去叫老马备车,她自己刚在屋里找钱袋子。

“你在找什么?”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

云含之正满屋子翻箱倒柜,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云含之拍着胸脯后退两步,见到来人是云之智和云之信,心中放松不少:“你们俩怎么来了?”

云之智笑道:“还是先说你准备做什么吧?”

云含之一听云之智说话这口气,朝院中望了望,知道二人没有带小厮。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知道自己的计划被二人发现了。但是很快她就放下心来,心想既然被撞见,不如拉二人一道下水。

她灿烂一笑,就像之前三人一起调皮捣蛋一样:“一起?”

“事不宜迟,赶紧走吧。”云之信见这些人还在闲聊,忍不住出声道。

云含之看了他一眼,道:“马车还没有准备好呢。”

“坐什么马车啊,骑马去不就行了。”

云含之有些犹豫,她不是不会骑马,只不过相对而言,更喜欢坐马车一些。

见云含之纠结,云之信开口:“老马今日是不会有空听你差遣的,估计伯父应该让他候着,说不定祖父要用车。”

云含之差点忘了这一点。

府中虽然还有另外的车夫,不过驾车水平不及老马。既然如此,还是骑马去好。

再说,她还不十分确定祖父到底在哪里,去找人的话还是骑马更方便一些。

云含之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若是要骑马去的话,穿着这一身长裙就有些不方便了。

她让二人等一会,自己进去换了身适合骑马的装束。

云含之再出来的时候,云之智和云之信两人一惊,她什么时候还私藏了男装?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了不少。

不理会二人惊讶的眼神,云含之冲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姐弟三人去牵了马,前往锦都的大街。

出门前,云含之叫了个小婢女去通知晓琴,免得那丫头着急。

晨间的凉意已经退去,此时正是秋高气爽,适合外出的好时节。

对云之智而言,祖父就是他的榜样,他立志要像祖父那样建立不世之功勋、扬名天下。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祖父,云之智心情有些激动,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祖父他们现在会在哪里呢?”

云之信冲云含之努了努嘴,幽幽说道:“这个问题适合由云大小姐来回答。”

听到云之信这言语中的酸味,云含之决定不辜负他这语气,冲他得意一笑。

云之信气结,埋怨道:“你说你这人,明知道兄弟们都对祖父的偏心嫉妒得很,还不低调一点。你这是在招仇恨。”

云含之更得意了,脸上的笑意更盛,更加拉仇恨的话语蹦了出来:“你也可以想方设法得到祖父的亲眼,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嫉妒你。”

云之信叹了口气,他又变不成女孩子,怎么讨祖父欢心。他给云含之丢了个白眼:“懒得理你。”

云之智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说现在要去哪里找祖父,上前拦住二人,皱着眉头道:“别扯些有的没的,快说哪里可以找到祖父!”

云之信感叹,这人真是个呆子,跟着走不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

云含之想起祖父对她的偏爱。小的时候,每逢祖父有空,都会带上她满锦都走街串巷,到处给她找好吃的好玩的。

可惜后来她长大了,祖父也不再方便再带她四处游玩。

至于云之智问祖父在哪里,云含之想到了一个地方。

“驾……”云含之轻叱一声,打马上前。

云之智和云之信见状,扬鞭赶上。

三人不急不徐,来到城东郊区一家小店前,隔着马路远远看着。

矮小的土屋前面,搭了个茅草棚,棚里放着一套桌椅。棚子的一侧伸出一根竹竿,一张分不清颜色的布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面”字。

“你确定是这里?”云之智看了看前面这破败的店面,一脸疑惑地看向云含之。

云含之跳下马来,将马随手栓在路边的树上,然后慢慢朝店内走去。她其实不是很确定,但这是她想到的祖父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那日从这里离开时,祖父说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来这里吃一碗面。上一次她来时是祖父离家前一日,那时她十三岁。

祖父一脸笃定地告诉她,这个店里的面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他自知此次离开锦都,一年半载内不会回来,非要来这里吃上两碗再走。

三人走近,原本趴在桌上打着盹的老人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三人:“面卖光了。”

随后拿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草棚子,不耐烦道:“要歇脚去那边。”说完继续趴在桌上,脸朝向另外一边,看也不看三人。

云含之瞥了一眼屋内,似乎有人,她心中一喜。

但云家兄弟被这老人家无礼的举动弄得有些不高兴,两人脸色不好。

云含之赶紧冲两人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出声。她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客气地问道:“文老太爷好,今日我们姐弟三人前来寻人,不知道我祖父在不在?”

文老头听到银子碰到桌上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了云含之一遍,总算是认出她来了:“原来是你个小丫头!”

云含之微微一笑,冲老人行了个礼。她可不敢怠慢老人家,万一得罪了这老太爷,老太爷一牵怒不愿将面卖给祖父,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人现才才认出自己,云含之也不能怪老人家,老人家眼神本身就不是很好,何况自己今日还穿的是男装。

“这点不够,再来一两。”文老太爷拿起银子,敲了敲桌子。

云含之含笑称好,再掏出一两银子来。

一旁的云之智和云之信看得却是一脸惊讶,什么面这么贵,还有这老爷子也太嚣张了吧!

第六十三章 祖父

三人进屋,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逼仄的小店里,仅有的两张三尺见方的小桌拼在一起,三位白发老者彼此错开着坐着,正热火朝天地埋头吃面。

除了三人吃面时发出的哧溜声和碗筷偶尔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屋内没有其它的声音。

云含之隐约知道这店里的面卖得贵,但直到此时看到桌上的空面碗,她才终于知道了文老头所说的一两银子不够是什么意思了。

这三人,到底吃了多少碗啊!

随着三人的进屋,面向门而坐的云老太爷只觉得眼前一暗,他顿了一下,忍住没有抬头,继续捧起碗喝起汤来。

“哈哈!我赢了!”云老太爷刚端起碗重新开动,他听见右边的夏老太爷已经放下碗,欢呼下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得抓紧时间了。

顾不得看左边的云奕的进展,他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喝起面汤来。边喝边盘算着,快点将这面汤干完,就不会落在最后了。

拿余光瞟了左边的云奕一眼,他心中一喜,这场比赛云奕输定了。

云老爷喝得正酣,突然觉得嗓子里传来一阵辣味。

他心想不好,有颗辣椒籽卡在了嗓子眼。

接下来云老太爷觉得嗓子突然像着火了一样,火辣辣的一直烧到了耳朵里面。他没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老脸都咳红了。

想到竟然败在了这里,他有些气恼。他想停止咳嗽,继续未完成的战斗,越是着急咳得越厉害了。

刚进门的云含之他们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三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正对门坐着的是他们的祖父,祖父右手边的是云含之的外祖父夏老太爷,祖父左手边的是府里的前任管家云奕。

三人见到祖父这幅模样,三步并两步围了上来。

云含之给老人家拍背,云之信拿眼光扫了眼室内,小跑到门外去找老板要水。

随着云含之她们三人的走动,三位老人已经看清楚了来人。

夏老太爷刚刚赢得了这场比赛,又看到了外孙女,满眼的褶子开成了一朵花,欣喜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云含之看到外祖父,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顿时心中大安。

见外祖父花白的胡须上都是面汤,祖父又在咳嗽,云含之眉头忍不住跳了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夏老太爷哈哈一笑:“我们比赛呢,每人三碗面,谁最后吃完谁请客,我赢了。”说完后,老人家掏出了个手帕,认真擦起嘴来。

云之智见祖父还在咳嗽,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云之信还没有过来,于是跑向屋内另一侧的厨房,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水缸里面舀了瓢水过来。

云老太爷接过云之智递过来的水,咕噜了几大口后,咳嗽终于止了下来。

云之信拎着壶凉白开水姗姗来迟,见云之智正给祖父扶着个大水瓢,心中一惊。

他在心头忍不住骂了云之智几句,这个呆子,也不想想外祖父年纪大了,怎么可以喝生水。

云老太爷舒了口气,三位年轻人这才正式给三位长辈行了礼。

云老太爷因为被呛毫无疑问地输得了比赛,看到左右两个老家伙都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有些不服气,心中直骂那颗辣椒籽。

“祖父啊,你们比什么不好,比这个?”轻脆的女声响起。

云含之觉得,祖父他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三位都是年逾花甲、直奔古稀的人了。老人家本来牙口和消化能力本来就比年轻人差,这三位偏偏还比谁吃得多谁吃得快。

听见宝贝孙女语气虽然似乎是在责怪,实际却带着浓浓的关切,云老太爷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懊恼。

老太爷爽朗一笑:“这你们就不懂了,这口面条我们三个老家伙可是惦记了许久。”

云之智环顾小店里面,和外面一样破,没忍住心中的疑问:“有这么好吃吗?这店看着挺破的。”想起老板的态度和云含之前付的钱,补充道:“这面也太贵了吧!”

“小声点。”夏老太爷看了看门外,冲云之智说道:“别让文老头听见了。”

云之智声音小了点,还是不解:“这面店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云奕看了眼老太爷,想起了之前打听的结果。

文老头这人是个奇人,做面条的手艺一流,但是开店全凭心情,心情好就开门做上几笔生意,心情不好就干脆关门,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是常态。

偏偏他做的面条好吃,吃过的人总忘不了,总是想着来吃上一碗。

文老头做的面条想卖的时候就卖给客人一碗,不想卖就算是拿刀逼着他他也不卖。

也有想借着手中的势力逼他低头的,却没有人能够成功过。总之,这个文老头是一个神秘的老头,他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了这里,怎么也挪不走。

三位老人家自然知道文老头是个奇人,奇人都是比较有个性的,在奇人的地盘,还是不要随意给评价比较好。因此,三人都没有回答云之智,胡乱找了个话题随意聊起来。

云之智见没人理他,也只好作罢。

“祖父,现在回府吗?”云之信见长辈们面也吃完了,似乎没有什么正事,他恭敬问道。

“不不不。”云老太爷看了眼云之信,摇摇头说道:“没见到你们之前可能是要回府,见到你们了就不用着急了。”

老太爷说完,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

云含之看到她祖父那脸上纠在一起的皱纹,心中偷笑。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袋晃了晃,笑眯眯递到了云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见状,连连给云含之竖了个大拇指,口中连连道:“真是我的乖孙女。”

他们原本计划吃完面后,随便在锦都街头溜达一圈后就回去的,因为从云宁手上拿的钱也花完了。

如今云含之既然送了钱过来,他们也就不着急回去了。

云之智和云之信也明白了,云含之出来这一趟根本不是来接祖父他们回家的,只是来送钱的。

二人见到云含之拿出来的那个钱袋,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云含之可真有钱。

老太爷们已经打定主意先去街头转一圈,也不再客气,将包袱和行囊都丢给了三个小辈,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兄弟俩好奇心起,执意要拆开云老太爷和夏老太爷指定给云含之的包袱,见到包袱里的东西后,兄弟俩傻了眼。

第六十四章 礼物

在包袱打开的那一瞬间,云之智和云之信心中同时升起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看着眼前的林林总总,二人忍不住想问:为什么有这么多玉器首饰?为什么有这么多没见过的点心?为什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最重要的,为什么这些都是指定给云含之的。

祖父难道是把他们给忘了吗?

祖父太偏心,孙儿好伤心。

看着那两兄弟脸上一会儿满是羡慕,一会儿又满是失落的,云含之心中偷笑。得意洋洋道:“早提醒过你们了,说先不拆了。你们非得要现在看,嫉妒了吧。”

还嫌仇恨不够多,加了句:“自找的。”

也不管那两兄弟夹缠着怨念的眼神,云含之自顾自地将包袱系好,将包袱和祖父他们留下的行囊放在一起,神色轻松道:“我们回去吧。”

说完,向二人摆了摆手,抬脚就往外走。

见她两手空空,云之智皱着眉头在后面喊:“你什么也不拿吗?”

云含之前脚刚踏出门槛,听到问话回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么点东西,还要我这个弱女子动手?丢不丢人?”

“呃……”云之智没想到她这样问,语气一顿。

“你自己的东西总该拿一下吧?”云之智看着桌上的七个包袱喊道。

“能有多沉!”门外,传来了云含之的声音。

“还弱女子,也亏得她说得出口。”见云含之一幅爽手掌柜样,云之智气愤道。

“走吧。”云之信摇了摇头。

两人叹完气,扛上大包小包往外走。

三人不紧不慢地骑马往回走,大张旗鼓地到达王府时已经接近午时。

一进大厅,前后脚进门的三人受到了众人的夹道欢迎,不,是小屁孩的怒目而视。

一见到三人,云之乐离开云之久像颗球一样往外冲,冲到三人面前站定,他双手插腰,仰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嘴嘟得老高。

云含之蹲下身来,捏了捏这肉乎乎的脸,笑眯眯问道:“谁得罪你了,生这么大的气?”

“你们出去吃喝玩乐去了,怎么不带上我?”小胖墩气呼呼地问。

“谁说我们是去吃喝玩乐去了?”云含之看了一眼厅内,见云之义含笑地看着这边。

“我自己猜的!”小胖墩脆生生答道。

但,小胖墩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阅历有限,对于撒谎一事不够精通,随即补充了句:“二哥说不能说是他说的!”

听到这话后,云之义默默扶额,臭小子这么快就将自己交代出去了。

云含之瞅了一眼眼神躲闪的云之义,微微一笑,摸着云之乐的头,问:“二哥还说什么了?”

小胖墩努力想躲开云含之的手,一脸不情愿:“别摸头,长不高的!”

云含之松开手,重新捏上云之乐的脸,肉肉的。

终于想起了正事,小胖墩一脸义愤:“二哥说祖父会带好多礼物礼物,但姐姐全部都覇占了!”小胖墩越想越气,跺着脚道:“姐姐怎么这样!”

云之智和云之仁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欣喜地交换了个眼神。

童言无忌,小孩子是最不讲道理的。

二人默默期待着,要是她将那些东西给兄弟们分点就好了。

“二哥骗你的,不信你问你娘亲去。”云含之瞪了云之义一眼,而后努力摆出一幅和善大姐姐的模样,拉着云之乐的手解释。

对小孩子而言,爹娘自然是最值得相信的人。

听云含之这样一说,云之乐又急于知道答案,屁颠屁颠跑到他娘亲跟前去问了,问得她娘一头雾水。

叶心薇是个没有原则的,在她看来,但凡云含之和兄弟们起冲突,云含之都是对的,谁叫云含之是个女孩子呢。

云含之看了幸灾乐祸的三人,走到云之仁面前,用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三哥,祖父给我带了把和田玉打造的小玉剑,玉质出众,制作精巧。不过我一向对这些刀剑不感兴趣,放着也是浪费,不如三哥拿去玩?”

那语气,仿佛是要送走一件麻烦似的。

云之智和云之信听到这话脸色一黑。

那玉剑他们二人也看了,好货色。

没想到云含之就这样轻轻巧巧送人了,好气。

他们俩在归途中也表示过对这个玉剑感兴趣,难道是因为云含之不满他们刚才的表现?好悔。

云之义听到云含之的话更是心惊:“真是和田玉吗?”很贵重呢。

“是啊,还有些和田玉做的其它小玩意。”云含之不以为然。

云之义觉得心头好痒,他搓着手走过来,谄笑道:“和田玉我很感兴趣,不如也给我件小玩意玩玩。”

云含之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

云之义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他默默想着,难道云含之是在想哪一件更符合自己的形象气质?

想到这里,云之义心生感动,感叹云含之不愧是亲妹妹,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出乎云之义意料的,云含之摇了摇头,道:“可惜了,除了那把玉剑,其它的我都喜欢。”

听到云含之这样说,又看到她一脸戏谑的神情。云之义知道自己被耍了,心里默默流下泪水,责怪自己不该利用云之乐耍小心机。

其实理论来讲,这丫头不是个小气的,好好说的话没准那丫头会给,这下好了,被记恨上了。

云之仁看到了这几人之间的恩怨,庆幸自己今日没有掺和到里面去。

他虽然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是今日既然有上好的和田玉拿,自然欣然应下。所谓拿人的手短,接下来就算云含之要唱别的戏,他也得陪着唱了。

刺激完那三人,云含之冲云之乐招了招手,一脸纠结道:“之乐,姐姐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不知道叶心薇和小胖墩怎么解释的,他朝云含之乐呵呵跑了过来。

云之乐向来和云含之亲近,见姐姐似乎陷入了麻烦,使命感爆发,一本正经说道:“姐姐但说无妨,我办事,你放心。”

闻言云含之扑哧一笑,而后正色道:“祖父带回来好多点心,但是那些点心哥哥们不能吃,吃了后会坏肚子。”

云之乐没想过竟然还有这种点心,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云含之郑重说道:“祖父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让哥哥们吃。但你也知道,人一看到好吃的就会想吃,哥哥们肯定也会想吃的。”

想到云含之之前说的,又想了想坏肚子的感觉,云之乐皱着眉头道,:“他们吃了不是会坏肚子吗?”

“是啊!”云含之赞同地点点头,正色道:“所以,姐姐要看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偷吃。但我一个人看不过来,就只好麻烦你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说完,云含之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小胖墩第一次遇到这么重大的任务,事关姐姐的请求与哥哥们的健康,小胖墩神色严肃,认真答道:“姐姐放心,我肯定看住他们。”

“好!姐姐相信你!回头姐姐让晓琴把吃的送到你那里去,无论哪个哥哥找你要都不能给啊!”

“好!我记住了。”

第六十五章 争论

十月初一,酉时过半;英王府,正厅中。

因不确定老爷子什么时候到家,云家大小今日除了处理紧要的事情外,齐齐等在了正厅里。

云叔平踱着步子默默走了几圈,他看了看漏钟,又看了一眼他大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想问,说好的酉时回来的呢,怎么还是没有见到老爷子的人影?早知道就垫点东西再过来了。

云伯年察觉到了三弟的不安,暗自呼了一口气。心中想的是:云炎不是派了马车去接么?怎么还没有回来?

云伯年正思索着,院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二老爷他们到巷口了!”云炎形色匆匆,声音里有些激动。

啥?

听到这个消息,云伯年有些吃惊,给了云炎一个眼神。

云炎收到这无声的问询,调整了一下情绪,端正清明地开口:“老爷,二老爷他们到巷口了。”

“二哥他们不是说明天到么?”云叔平停止了踱步,他一向没有他大哥沉稳,听了云炎的话后,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疑问。

云伯爷看向云炎,示意他继续说。

“云宁带着老马去小姐说的地方去接太老爷,结果太老爷没有接到,却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二老爷一行。老马先送消息回来,云宁在陪着二老爷他们往回走。”云炎躬身回答。

他的声音不小,其他人也听清了他的话。他们虽然惊讶于人怎么提前到了,但更多的是陷入了团聚之喜之中。

云之信最为激动,丢下正在聊天的云之智,拉上云之信,同伯父和叔父说了声后便向外跑去。

接着就是云家的其它小辈们跑了出去,云伯年坐了一会,再也坐不住,起身也往外走去。

云伯年刚下正厅的台阶,看到了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满脸喜色,正是他的二弟云仲景,

“大哥!三弟!”

云仲景声音如洪钟,快步走到了兄弟二人面前。

“二弟!”

“二哥!”

兄弟见面,格外激动。

接下来便是亲人间亲亲热热地互致问候的时间。

身为云家现任的实际当家人,云伯年看着这一大家子人齐聚在一起,感觉十分欣慰。

若是老太爷此时也在,那就更好了。他想。

云伯年正默默感叹着。

突然,院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人都去哪里啦!怎么也没人迎接一下啊!”

众人这时反应过来,因云仲景夫妇及云之礼归家,大家暂时把还在外头的老太爷给忘记了。

云伯年三兄弟连忙往外走,将外头的三人往里迎,不过云奕没有跟着进去。

云老太爷和夏老太爷一左一右坐在了正厅上座,两位老人家看到眼前子孙满堂的样子,也是欣慰地很。

云老太爷坐定,满意地将屋中的晚辈们打量了个遍。她冲云含之招了招手,“丫头,快过来!”笑眯眯地问道:“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喜欢!”云含之乖巧地上前,眉飞色舞说道:“祖父带来的这些,要么是风味独特,要么是制作精巧,要么是好玩有趣,每一样都令我大开眼界,每一件都深得我心,喜欢得不得了!”

“哈哈哈……”老太爷爽朗的笑声响起:“那就好!”

老爷子听云含之说得真心,也是开心得很。

对送东西的人来说,受赠者喜欢就是对他最好的反馈了。

“我跟你说啊,那些和田玉啊,是在莎于国的时候买的,当时……”云老太爷忍不住一件一件和云含之讲起那些东西的来历来。

夏老太爷在一旁,含笑着听着老搭档和外孙女讲着这一路的见闻,时不时的补充个“是”或者答声“对”。

可是听着听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夏老太爷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趁手的地方,冲说得正兴起的云老太爷摆了摆手:

“停停停……你这老家伙,不地道了啊!这东西可不全是你一个人送的,很多都是我给丫头挑的,怎么说得好像全是你带给丫头的。”夏老太爷冲着老伙计忿忿不平地说道。

“咱俩谁跟谁啊,一样的一样的。”云老太爷太想在孙女面前表功,故意将话说得含糊。这下小心思被揭穿,皱纹下面闪过一丝尴尬,打了个哈哈准备蒙混过去。

“这是给丫头的东西,能像你这样糊弄吗?”夏老太爷根本不给老搭档面子,拉着云含之说:“丫头,不能听你祖父胡说,里面的好玩的东西都是我送给你的。”

见夏老头不依不饶,云老太爷急于在孙女面前找回面子,语气也理直气壮起来:

“你这么说不对!那我们来论一论,是,当初那颗夜光杯是你先看到的,但是那次你没有带钱,是我付的钱,那你能说这是你送的吗?”

“那你买胡服的时候还是我付的钱呢!”夏老太爷不甘示弱。

“要我没有提去莎于国,你能买到那些好玩的玉器吗?”

“要没有我,你能找到莎于国吗?”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服气。

云含之拉了这个拉那个,劝了这个劝那个,老人家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引得众人都看向这里。

云之义见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为了分出是谁送给云含之的礼物多这样激烈地争吵,他觉得,每听老人说一句,就有一把刀子插进心窝子里。

他也是两位老人的孙子啊!无论是哪位祖父,给他一样玩意他就心满意足了啊!

云之义觉得心好累,默默咽下了发苦的茶水。他黯然抬头,在厅内扫了一眼,见到几双同病相怜的眼睛,心里才好受了点。

此时,心很累的还有一人,云伯年。

他倒是给妻子投了几个眼神,示意她去帮着云含之去劝一下两位老人。但是,他的妻子却罔顾他的请求,正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位老人家斗嘴。

他好想冲到妻子面前,告诉她一声:啊喂!你可不是在戏楼啊!

云伯年默默叹上一口气,走到越活越回去的两位老人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挂上和煦的笑容:“岳父大人,爹爹,现在传饭菜?”

两位老人看了眼云伯年,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有玉湖春没有?”

云伯年连连称有。

“上饭菜吧!”又是异口同声。

云伯年称是。

两位老人先后从座位中站起,云老爷子先开了口,感叹了句:“好久没有喝玉湖春了。”

夏老太爷颔首称是:“后面咱们手上的钱银不是不够用了吗?”。

“今日咱们老兄弟几个一醉方休,叫上云奕那老家伙。”

“好,不醉不归。”

看到二位老人前后在饭桌前落座,云伯年父女俩齐齐松了口气。

第六十六章 约见

十月初三,晴。

晓琴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云含之今日吃得不多,饭量似乎只有平日里的一半,她有些不放心:“小姐,您不再吃一点?”

云含之看了看桌上的早点,摸了摸肚子,忍了忍:“算不,不吃了。”

晓琴注意到云含之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小姐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云含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见晓琴还是眉头微蹙、一脸紧张的样子,她只好补充了句:“稍后要去春风楼。”

“……”

晓琴明白了,小姐这是要留着肚子吃更好吃的东西。

云含之换了身适合骑马的衣衫,和晓琴打了声招呼,不紧不慢向竹遇轩走去。

才走近竹遇轩,就看到丫环和小厮们拿着各种用品进进出出。

云含之知道,他们这是在往新房里搬东西了。

长风抱着套文房四宝正从门口出来,见到了走近的云含之,他抱着东西上前行了个礼,问:“小姐是来找大公子的吗?”

云含之点点头:“是啊,大哥在吗?”

长风答上了云含之的问话:“不在这,大公子去新房了。小姐要去找大公子的话,就随小的一块去吧,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

“大哥今日要出门?”

今日来得不巧?

“大少爷说今日去新房看一眼后就要出门。”长风想了一下,主动提议:“不如小的先过去看看大少爷还在不在新房,在的话让大少爷等小姐片刻,小姐慢慢跟过来。”

自从上次云含之成功将云之礼从酒坛中拉起来后,长风对小姐很有好感。

新房设在了清风居。

当初建府的时候,老太爷就考虑了子子孙孙的居所,在府中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院落。

云之礼成亲在即,将来还会有孩子,竹遇轩里住不下了,自然要搬到一个大一些的院落里面去。

云含之朝清风居走去,所过之处,所有的墙院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粉得雪白,边边角角里也都经过了仔细地打扫。

树木修剪好了,花草重新布置了。

待那红绸挂起,云家第三代人也成家了。

云含之看着府里的这些变化,她的心里是特别欢喜的。

两世为人,只有她知道知道大哥前世情路断绝。如今看他得偿所愿,她也打心底里高兴。想到大哥这美好的姻缘里自己也有出一份力,云含之觉得自己做了件特别伟大的事情。

可惜这事的细节她不能和外人道,心里的秘密无人分享,她觉得心里跟猫挠似的。她觉得,只有狠狠敲大哥一笔才能抒发自己的喜悦之情。

云之礼听长风说云含之在找自己,他得了消息转身就去找她,兄妹二人在清风居的门口遇上了。

“含之你找我?”云之礼含笑着走来。

云含之看着眼前的大哥,心中感叹不已。

大哥原本就生得俊朗不凡,如今整个人更是如沐春风,一改往日里面清冷之态,她这亲妹妹都觉得哥哥现在的这幅样子很是迷人。

云含之偷偷地想,若大哥以前多在外走动,常将这笑容挂在脸上,没准有不少大家闺秀抢着给她当嫂子。

云含之心中偷乐,打趣的话也说出了口:“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云之礼自然不会被小丫头的几句打趣闹得面红,微笑道:“听长风说你找我有事?”

“是啊!”云含之垮下了脸,有些失落地说道:“本想给个机会让大哥好好谢我一番,今日看来是不成了。”

云含之想得清楚,大哥成亲后心思估计都在楚姐姐那里了,人家新婚燕尔的,她到时再想请大哥陪她闲逛就是很煞风景的事了,她可不要当那恶人。

这事,只能在大哥成亲之前搞定。

云之礼一听,随即知道了云含之的意思,他想了想,爽快道:“没什么不巧的,大哥今日就陪你逛上一天,你想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

“真的?”云含之眼前一亮,还以为要约一个其它的日子的。

“真的!”见云含之一脸惊喜的模样,云之礼庆幸自己是答应了她,不然小丫头可要失望了。

“那你就作好心理准备了,我今日先要去春风楼吃点心,接着要去买成衣,还要去买首饰、香露,还要看一场戏,最后还要在春风楼大吃一顿再回来。”

云含之一口气列出了行程,笑眯眯地看着云之礼。

“没问题!”

云之礼不忍心拂了云含之的意,爽快答道。

听她提到第一个地方选在春风楼,他觉得这样正好。

二人骑马到达了春风楼,伙计接过他们的马匹安顿好。

云之礼定了个雅间,按云含之的喜好点了几样点心。

云含之坐在雅间,想着哥哥刚才交待伙计的话,她觉得有些扫兴。她今天就想和哥哥一起闲逛一天,想要一路上还要跟个黑面人,心里有些不高兴。

云之礼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但不知道她这情绪变化的原因,关切地问一问:“含之你怎么了?”

“早知道大哥今日约了别人,我就不跟过来了。”云含之闷闷地说。

“这个啊!”

云之礼心中一松,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

他含笑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与易倾越今日本来是有约,不过我们也就说几句话,说完后我就陪你去逛。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的。”

“真的?”

“真的!”

原来是这样,只是说几句话的事,云含之放心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雅间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云之礼知道是易倾越来了,他起身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心中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他明白了,易倾越这是和自己一样。

云含之一向不太待见易倾越,又不好假装不认识,只好不情不愿看向门口。

当视线落到门口时,云含之竟然看到了易倾灵,她有些意外。

四人相互见了礼,落了座。

云之礼和易倾越说着些公事,两个女孩子小声地说着些悄悄话。

“你也是拉着你大哥出来买东西的?”云含之凑进易倾灵,小声问道。

“是啊,大哥说现在天气好,带我出来走走。”易倾灵回答。

“你大哥说得对,你就该和我和萧天语一样,多出来走走,老在家中呆着干嘛啊!”云含之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而后说了句:“你大哥今日还算干了件好事。”

“我也喜欢和你们一起出来玩啊,但你也知道我祖母的,她并不喜欢我们家的女孩子在外走动。”易倾灵解释。

她想起云含之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说道:“你对我大哥不要那么大偏见啊,他人很好的,就是看上去凶了点。”

“呵呵。”云含之不以为然。

什么叫看上去凶,是很凶好吗?易倾越那个人,她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第六十七章 得罪

看到云含之对大哥这一幅避之不及的样子,易倾灵叹了口气:“含之你对我大哥的成见太深了。”

成见?要是是你被同一个人凶了一次又一次,还会说那是成见?云含之忍不住腹诽。

想起往事,云含之抖了抖。

她摆摆手,果断换了个话题:“好了好了,说你大哥干嘛,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逛?”

见云含之一幅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易倾灵说了自己的打算。

云含之听得认真,提议道:“既然要去的地方差不多,不如一起?”说一出口,想到易倾越还有个易倾越跟着,云含之立刻否认刚才的话:“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各逛各的吧。”

“还是一起吧。”易倾灵一脸祈求地看着云含之,此时她有个小心思,她真的很想向云含之证明一下大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云含之想了想,勉为其难答道:“可以是可以,要不让你大哥先回去?”

“……”

云含之和易倾越说话声音很小,但是易倾越和云之礼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耳力都很好,她们的对话落入了二人的耳中。

云之礼觉得奇怪,怎么含之总是一幅很不待见易倾越的样子,难道他有什么事情得罪她了?他看向易倾越,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

易倾越扬了扬眉,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云之礼这妹妹也太记仇了。只是这误会要不要解释一下呢?

易倾越想了想,还是算了,难以启齿。

云之礼却作出了决定,他决定稍后好好问一下易倾越到底什么事情得罪了云含之,云家的宝贝被人欺负了,还是被他的哥哥欺负了,他这当哥哥的难辞其咎。

双方都聊得差不多了,纷纷起身。

“不如一起?”云之礼提议。

三人看着云之礼,神色各异。

云含之有些纠结,虽然她很想和易倾灵一起,但是有易倾越在她就不愿意了。

易倾越一脸奇怪地看着云之礼,他难道不知道他妹妹的心思么?

最高兴的是易倾灵了,听到云之礼的提议后她眼前一亮,立刻拉起云含之就往外走。

云之礼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云含之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自己得好好问一下易倾越,有什么事情得罪了妹妹,若有误会早些说清楚,他是受过误会之苦的。

等他问清楚后再分开行动就行了。

两位女孩子走在前面,云之礼和易倾越落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易倾越,你老实说,你做什么事情得罪我妹妹了?”云之礼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问他。

看到云之礼这一脸郑重的样子,易倾越一楞,思索良久,吐出两个字:“误会。”

“什么误会?”云之礼不动声色追问,事关云家的宝贝,他得问清楚。

易倾越知道,今日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讲清楚了。

以云之礼一贯认真的脾气,今日不讲明白,日后他必定会不依不挠。再说,既然云之礼这妹妹还记得的话,一对质也很容易问出来。不如自己先坦白,争取获得个从宽处理。

“九岁那年,以为你妹妹欺负我妹妹,将她凶了一顿。”

云之礼闻言瞪过来。

易倾越的脸红了红,补充道:“十岁那年,骗了你妹妹一次,凶了她一次。”

“什么!”云之礼忍不住顿住脚步,声音有些大。

云含之隐约听到哥哥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云之礼马上向他露出了微笑,指着旁边的百香阁示意她们先进去。

云含之和易倾灵走进了百香阁。

云之礼示意易倾越来到了街道边上,似笑非笑问道:“那时你九岁还是她九岁?”

“我……”易倾越小声说道,他觉得此时尴尬极了,说出来也挺丢人的。

那时确实是误会,他也是几年之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什么!意思是说她那时才五岁!你还凶了她一次又一次!”云之礼是清楚易倾越凶起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他设想了一下五岁的妹妹被易倾越凶起来时的情景,双拳忍不住握紧。若不是此时是在大街上,他就已经出手了。

“我那时确实是年纪小,不懂事。”易倾越心虚地解释道。

他得知真相时确实存了侥幸心理。在他看来,小孩子不都是今天你欺负我一下,明天我欺负他一下,这样互相欺负打打闹闹长大的么?谁知道那丫头似乎不光是记得,似乎还恨上了。

看到云之礼此时脸上的表情,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易倾越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急忙说道:“云兄云兄,你听我解释。”

但转念一想,解释就是掩饰。

易倾越想既然云之礼开始追究了,道歉肯定免不了,他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坏了两人之间的友情。主意打定,易倾越换成一幅诚恳模样:“我去向令妹赔礼道歉,行不行?”

“早干嘛去了!”

“是是是,云兄说得是。”

百香阁,雅间。

看着云含之正若无事事地试着胭脂,易倾灵心里感觉像有只小猫在挠一样。

她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但一边是她的密友,一边是她唯一的大哥,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她曾委婉地问过两人,但两人却总是不说。

易倾灵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含之,我大哥怎么得罪你了?”

拿着盒胭脂的云含之手一抖,满面狐疑地看着易倾灵,她这是怎么了,这样直接。

“呃……”云含之眼珠转了转,这一次该怎样搪塞过去呢?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易倾灵追问。

易倾灵既然已经决心问清楚,一改往日善解人意的模样,目光殷殷地看着云含之。

云含之见易倾灵这幅模样,真是难得,她心中一叹,也罢,说就说吧,今日只有易倾灵,也不算太丢脸。

云含之放下手中的胭脂盒,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轻声问她:“你还记得十一年前云之智生日那天么?”

“十一年前?五岁的时候?”易倾灵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那时却有记忆。”云含之继续说:“那日东安里的孩子们都在,易倾云和易倾翔也在,那易倾云和易倾翔将你捉弄得很惨,被我发现了,正要替你讨回公道时你大哥过来了,易倾云和易倾翔就栽赃在我身上。你们都是安王府的,你大哥信了,吼了我一顿。”

易倾灵惊讶:“那日竟然还发生了这事?”

第六十八章 往事

一想到家中那些烂事,易倾灵毫不怀疑伯父家那俩孩子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情。

云含之那时不过五岁,却为了她独自面对七岁的易倾翔和六岁的易倾云,易倾灵心生感动。

大哥错怪云含之,还吼了她一顿,云含之却一直维护自己。云含之从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提过这件事,每次自己问起她为何对大哥有敌意时,云含之还想方设法遮掩。

想到这些,易倾灵觉得自己在云含之面前真是难以自处。

易倾灵觉得羞愧万分,喃喃道:“这事确实是大哥不对了,他该给你赔礼。你一直对我这样好。”

“不是看你傻乎乎的老被那两兄妹整么?”云含之不以为然,她告诉易倾灵真相也不是想让她难堪的,她调侃道:“你那时跟个小傻子一样,遇事就只知道偷偷地哭,告状也不会。”

被云含之这样打趣,易倾灵脸更红了,自己小的时候确实胆小地跟个兔子似的,幸亏有云含之,还有萧天语她们俩一直替她出头。

不理易倾灵的窘迫,云含之认真想了会,道:“我想,大概是你小时候长得太漂亮吧,我不忍心你被欺负!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说起漂亮的人,她想起了穆逸轩,大笑了起来。

再看着易倾灵的脸越来越红,云含之笑得更大声了。

易倾灵看云含之确实没有将过去的事放在心上,她松了一口气。她决定她回去后一定要让大哥给云含之道个歉。

见易倾灵放松下来,云含之也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没有说这件事,最初的时候是觉得丢人。

她自出生后便在英王府里横行,从来没有吃过憋。她不想在云之智和云之信面前丢了面子,想靠自己的力量报复回去。

后来,她和易倾灵成为了好朋友,不管易倾灵记不记得,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特意和她说这个。

如今,再不说,易倾灵该有猜测了。

朋友之间猜测多了,伤感情。

其实,易倾越得罪她的事情还有一件她没有说,更丢人。

时间回到十年前。

那日,太后娘娘六十大寿。

皇帝陛下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热闹,邀请了锦都的公卿世家进宫给太后祝寿。

小孩子们对于宴席的热情只维持半场,纷纷开始扭来扭去。太后娘娘见到孩子们这幅样子,笑吟吟地开了金口,准了孩子们提前离席,让内侍安排孩子们去后花园里玩去了。

太后娘娘怕小孩子拘束,只遣了宫人远远看着。

孩子们玩起了捉迷藏。

云含之十分熟悉这个游戏,觉得其它人躲的地方过于稀松平常。她迈着两条小短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算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爬上了一棵海棠树,躲在了树影里。

如她所料,一刻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找她。

见自己似乎被遗忘了,云含之决定下树。正准备往下爬时,她犯愁了,树有点高,她突然害怕了起来。

云含之坐在树枝上很纠结,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大喊大叫吸引宫人过来。

这时,易倾越从附近路过。

云含之毫不犹豫地开了口:“易倾灵的哥哥。”

易倾越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看到了坐在树上的小姑娘,见她正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

这小姑娘他有印象,就是之前欺负妹妹的人,可惜她坐得太高,他够不到她。

易倾越转身要走。

“易倾灵的哥哥,你等一下。”小姑娘再次开口了,脸上的笑意更甜。

“干嘛!”易倾越回过头,一脸不耐烦。

“你去附近寻一位宫女过来,我下不来了。”

云含之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耐烦,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她已作出了决定,若易倾灵的哥哥帮他寻了宫女过来,她就原谅他上次吼自己。

因为她已经决定了要和易倾灵做朋友,她就该看在易倾灵的面子上,大度一点,原谅他一次。

易倾越听到她这话,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小姑娘真没礼貌,让人帮忙还这样一幅口气。

不过,想到她话中的内容,易倾越眼前都一亮。

转念间,易倾越脸上已换上真诚的笑容:“这才多高,哪用叫大人,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你能接住么?”云含之怀疑,这人也就和大哥一样高吧。

“当然能,我练过武功,身手很好的。”易倾越信誓旦旦道。

“你练过武功!”云含之闻言惊喜,武功她是知道的,二叔的武功就很好,二叔特别厉害。

“对,不骗你!”易倾越这时已经来到树下,张开了双臂,摆好了姿势只等她往下跳。

“但是……”云含之还是有些迟疑,每次他从树上下不来了都是爹爹抱她下来,爹爹是大人,易倾灵的哥哥不是。

见云含之犹豫,易倾越再次说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接住你的,来吧!”

见他一脸笃定,云含之也不再犹豫了,毕竟他会武功,并且这棵树也没有家里的高。

“好吧!”她展颜一笑,“那我来咯!”

易倾越嘴角也挂上了个微笑。

云含之朝着易倾越纵身一跃。

“咚”地一声,云含之听到了自己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满心以为自己会跌入一个怀抱中,没想到屁股上传来了疼痛。

“哇”地一声,云含之哭了出来:“你骗我!”

泪眼婆娑中,云含之看到了易倾灵的哥哥正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她看得清楚,刚才她跳下的一瞬间,他就利落地闪到了另一边。

他脸上的表情她认识,就跟云之智他们捉弄了人时的表情一样。

“就骗你了,怎么样?我怎么可能接得住你,这你也信,人傻只能怪自己。”易倾越冷漠的声音响起。

刚听到小姑娘的哭声时他确实有一些不安。

但一想,这地上都是草坪,他也不是没有从树上摔下来过,疼是有些疼,但也不至于受不住,于是他便理直气壮了起来。

今日略施惩戒,就当是给妹妹报仇了。

云含之见他要走,忍住疼痛站起来,捏着小粉拳头追着要揍他。

易倾越看到了她的动作,剑眉倒竖,举起拳头恶狠狠道:“你过来试试!”

六岁的云含之被笼在了十岁的易倾越的影子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凶过云含之,因易倾越是背着光,云含之站在阴影里骤然见到这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她怂了。

后来,每次云含之想起这件往事时,她都为自己的怂感到后悔。

如果她没有被他那个恶狠狠的样子吓住,她就不会在那日的宴席上浑浑噩噩的,错过了向大人告状的最佳时机。

这件事情她每想起一次,脸红一次,以她云含之的威名,说她被易倾灵的哥哥一个眼神就给吓坏了,她觉得太丢人。

好在,易倾灵是一位很好的朋友,她默默认了这个怂。

从那以后,每当听人提起易倾越时,她心中出现的都是他那个恶狠狠的样子,潜意识让她离这个人远一点。

第六十九章 分道

云含之正想着往事,心中暗暗叹息。

直到耳边传来易倾灵的声音,她才收回心思,定了定心神。

见易倾灵一脸担忧的样子,云含之诧异,问:“怎么啦?”

易倾灵看云含之虽是满面疑惑,神色却还自然,舒了一口气,道:“是我想问你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云含之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易倾灵哦了一声,见云含之没有要说的意思,她转移了话题。

她示意云含之看眼前的各式胭脂和香露,问:“想好买什么了吗?”

云含之认真看了看,她平时也不用这些,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什么样的,但每次都会买一些拿来送人。

想了一会儿后,她拿起了一盒胭脂和几瓶香露,道:“就要这些了。”之后又拿起一瓶玫瑰香露,自言自语道:“给萧天语也带一瓶。”

易倾灵微微一笑,云含之这人对朋友真是没得说。

选好东西后,云含之叫来了伙计。云含之和易倾灵一前一后走出了雅间,随着伙计来到大堂。

一进大堂,二人就看到了在大学等候的兄长们,以及各路偷偷看向二人的小姐太太们。

云含之忍不住感叹,这两人往那一坐还真是养眼。

大哥今日穿了一声浅青色长衫,因近日心情好的缘故,平日里冷肃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

至于易倾越,多年如一日,穿着黑色劲装。她虽对易倾越没什么好感,也承认易倾越有幅不错的皮囊。

云含之不经意看了易倾越一眼,感觉他脸上似乎有尴尬的神色,暗暗称奇。

易倾越警觉性非常人,注意到了这淡淡的一瞥,暗自咋了咋舌。

他觉得,今日不该出门。不然往事也不会揭开了,丢人。

结完账后,四人从百香楼出来后,云之礼提出分开行动。

易倾灵也松了一口气,知道了云含之和大哥之间的过节后,易倾灵也不好意思再提一起走。

目送易倾越兄妹离开后,云之礼一脸认真向云含之说道:“易倾越向我保证了,会和你正式道歉。”

“道歉?”云含之疑惑,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正疑惑间,云含之又听见她大哥说:“虽说易倾越和我是知交,但是你是我亲妹妹,受了欺负怎么不早说,难道我还能不替你出气?”

在他看来,妹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之所以一直隐忍不说,肯定是看到自己和易倾越私交甚好,不愿两人之间添了嫌隙,想到这一层,他觉得很是惭愧。

云含之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大哥怎么会知道易倾越欺负过她?易倾越说的?

她看了眼一脸歉疚的大哥,知道大哥误会了。她哪里是怕大哥不替她作主,她是觉得这事说出来太没面子了。

重活两世,她算是看明白了,谁不会挨几次欺负,丢几次脸呢?过去太久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陈年旧帐了,不算也罢。”云含之轻松说道,沉吟片刻后,突然说道:“不如我们去看戏吧?”

云之礼愕然:“我看你一直不待见她,以为你心中一直难平。”

“虽不打算不依不挠,但要我和颜悦色待他是不可能的,以后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吧。”云含之想了想,继续道:“大哥可以帮忙转达一声,这事过去了。”

她才不想去面对易倾越那个黑面神呢!

云含之摇摇头,决定换个话题。

她觉得,难得拉大哥出来闲逛,再讨论易倾越就是对这美好时光的怠慢,她不能将时间用在令她不开心的人和事上。

“大哥,咱们快走吧,去得晚了没有好位子了。”云含之决定转移话题,催促云之礼道。

“好!”

兄妹二人来到了天书阁,很不巧,被云含之说中了,没有好位子了。

“我们等下一场再过来吧。”云之礼提议,他觉得一楼人多眼杂,妹妹是个女孩子,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等下一场有雅间了二人再来。

云含之虽然失望没有好位子了,听了她大哥的提议却不同意:“不行,我看过布告了,今日这场戏我特别喜欢。”

见大哥似乎还要劝自己,云含之赶紧摆出一幅可怜模样:“大哥,求你了,我们就看这一场好不好?”

云之礼最受不得云含之这个样子,心一软,答应了。

二人找了张条凳坐好。

没坐多久,跟前来了个身着褐衣的小厮。冲二人行完礼后,恭敬说道:“云公子云小姐,我家公子邀请二位去二楼雅间一同看戏。”

兄妹俩都是一惊。

云含之认识这人,是四皇子的亲随。雅间的话,看戏时的视眼最好。想到这里,云含之心中一喜。

云之礼却不认识这人,他看向妹妹,见妹妹冲自己点了个头。他心想,有自己跟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他冲小厮点了点头:“烦请带路。”

小厮走在前面,云之礼特意稍微压了一下步子,心中有点疑问。

“这二楼的公子是谁?”云之礼悄悄地问。

“三皇子睿王。”云含之像他大哥一样,压低了声音,轻轻地答。

“你们很熟吗?”云之礼好奇。

“不是很熟。”云含之如实回答。

“那你还让我接受人家的邀请。”云之礼疑惑。

“楼上视野好,看得清楚。”

“……”

云之礼暗想,早知道对方是皇子,就找借口不上来了。

二楼,雅间里,想到云含之接下来就会出现,萧天清觉得自己有一丝紧张。

上次云含之向他借完钱后第二天真的差人还上了,这令他有些意外。

萧天清觉得云含之和其它闺秀不一样。

他见多了爱慕和崇拜他的眼神,对他这样视若无睹的还是很少见。

他怀疑,这人与萧天朗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刚才,萧天清因站得高,又因为戏还没有开演,便站起了身来随意打量起了大堂里的情况。这一打量,竟然看到了云含之,这令他很惊喜。

她身边既没有婢女,作陪的又是一名男子,那男子便只能是她兄弟了,听说云含之有六个兄弟,只有两个他没有见过,听说她最小的兄弟才七岁,因此陪着云含之的便是她大哥了。

不知道她这次看到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不会还是视若无睹吧?

“云公子云小姐,到了。”

听到剑平的声音,萧天清默默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仪容。

“云公子,云小姐。”萧天清向二人拱手,将二人迎至雅间。

二人回礼。

见过礼后,云之礼和萧天清攀谈起来。云之礼夸萧天清年纪轻轻就才名远播,萧天清佩服云之礼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军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云含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一眼不眨地看着戏台,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人正聊得兴起,云含之突然回过头来,提醒二人,示意二人小声点,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章 兴起

锣鼓点响,唱声响起,看戏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了戏台上。

云含之也一样,自从开场之后,目光就紧盯着戏台。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一会儿悲一会儿喜,思绪已全然投入到戏中。

萧天清右手端起茶杯,左手拿杯盖浮了浮茶叶,有意无意地往云含之那瞥上一眼。

云含之的心思都在戏台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云含之在看着戏,萧天清和云之礼没有她这样投入,一会儿谈一谈台上的唱腔,一会儿论一论生旦的身段。

萧天清想问:这戏有这么好看吗?她怎么眼睛一眨都不眨呢?

他叹息着,眼前这情景和他想的很不一样。今日见到云含之兄妹,他原本是想借机和云含之多说上几句话的。因为无论是萧天语的生日,还是上次在一品坊,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但见这样认真,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她,强行找她聊天。

云含之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

这一次来戏楼,云含之身负重要任务。

她不知道穆逸轩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锦都,觉得生活有一些无聊。

虽然很多事情与前世相比有了变化,但更多的事情是一样的。

但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知道天书阁哪天会排哪些戏,百香楼何时会推出新的花露,锦都的时兴的衣服会经历怎么的变化,等等。

对生活少了一些期待,这让她觉得有些不爽。

所以,云含之觉得,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云含之很有自知之明,琴棋书画女红中,除了书法有点兴趣外,其它的没什么兴趣。思来想去,她觉得既然自己喜欢看话本的话,不如试着写话本子。

云含之一向说干就干。

以前没有写过话本,第一步当然是要学习。既然要学习,就琢磨琢磨眼前这部自己最喜欢的戏文,她得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为什么会喜欢。

说不定,自己也能写出风月先生那样受人喜欢的作品。当然,她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既然要做了,总得有个态度,至于能坚持多久那就随缘了。

她看得认真,雅间的二人也不打扰她,直到曲终人散很久,云含之才回过神来。

云含之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冲自己致意的萧天清,见两人都很有耐心地等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云含之想起来,应该向萧天清道一声谢谢,她走上前,一脸真诚:“多谢三皇子提供方便,让我好好看了一场戏。”

萧天清微笑:“举手之劳,不足挂此,云小姐不必客气。说到底还是云公子云小姐给我面子,陪我看了场戏。这比一个人看戏有意思多了。”

随着云含之的走近,萧天清觉得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飘来,淡淡的,很好闻。

萧天清这样客气,云含之想起上次还银子的敷衍,认真再次道了谢。

云之礼想起云含之出门时提出的今日行程,他上前揖礼,抱歉道:“因今日我们兄妹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所以今日先告辞了。”

目送两人离开时,萧天清欲言又止。

等等!这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又走了?

要不要跟上去见机行事呢?

不跟上的话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遇到,要怎么样才可以再遇呢?

他得好好计划一番。

剑平见萧天清似乎陷入了沉思,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家主子常年被女子爱慕,突然见到了个对他没有兴趣的,他自己起了好奇心。

但他不方便多说,只能轻声提醒:“主子,我们该走了。”

萧天清看到有人通往所在的雅间,知道了剑平的意思。

戏楼的雅间难求,他们看戏前伙计交待过看完后不方便过久停留,下一拨预定雅间的人来了。

萧天清应声走出,二人下楼。

他寻思着,萧天朗和云之智、云之信两兄弟很熟悉,以后从这方面着手和云含之接触?

在去成衣楼的路上,云之礼想了想,状若无意地问云含之:“含之和三皇子是怎么认识的?”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在天书阁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萧天清的视线似乎不止一次放在云含之身上,难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妹妹还小。

云含之虽然惊讶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听完云含之的话,云之礼知道她和萧天清不过是点头之交,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说了会别的,说着说着说到云之礼的婚事上去了。

云含之瞥了嘴角带笑的大哥,嘻笑着提议:“不如我们去找楚姐姐吧?”

这当然好!云之礼心想。

他与楚梦晴虽然一直在通信,但已有小半年没有见面,还是很想见她的。

但是,他有一些犹豫。

“大哥是担心老人的说法,成亲典礼之前新人不适合见面?”见到哥哥眉间的犹豫之色,云含之猜测他的担忧。

云之礼见云含之对他和楚梦晴之间的事最清楚,努力克制住一种叫做不好意思的情绪,点了点头。

云含之兴致正好,兴奋地劝道:“娘亲不是说了吗?这是迷信,她和爹爹成亲前就见面了,你看他们俩多好。”

为了说服这个一向和他爹一样端正的大哥,云含之回忆起她娘亲的话,道:“很多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新人见面后对方的相貌不满意,闹出需要解除婚约的麻烦问题。”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承认,娘亲的话有时候听着奇怪,但是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见哥哥面色稍霁,云含之继续说:“你们这叫自由恋爱,不受那些规矩的限制。”

云之礼闻言心动,想了想,开口道:“那就请妹妹帮我将梦晴约出来。”

云含之奇怪:“直接去楚府不就行了吗?”

转念一想,他们兄妹和楚姐姐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万一楚夫人不接受呢?万一街坊邻居不接受呢?还是不要惹无关的口舌。

想到这里,云含之连忙点头:“那我去找楚姐姐了,大哥在春风楼定好雅间等我们,中午正好大餐一顿。”

云之礼自然赞同,将云含之送到了太平里。

第七十一章 招待

十月初十,天高云淡,风朗气清。

英王府里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气。

云含之接受了她双亲的嘱托,在小花厅里招待同龄的女宾。

她想,不管平日里和这些人的关系如何,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她总是要友好待人才是。

至于有私人恩怨的,过后算帐也不迟,不能破坏了这喜乐的气氛。

所以,当云月华、何昭言这些平日里和云含之有不愉快的,看到云含之一脸笑意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亲切地同她们寒喧问候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忐忑。

她们心里嘀咕着,云含之平日里都懒得瞧她们一眼的,今日里怎么会这样友好?反常必有妖,其中有古怪。

她们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云含之这是挖了什么坑在等她们跳?

还是云月华先反映过来:“今日她大哥成亲,她不敢乱来的。”

萧天语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拿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云含之,笑道:“快收起你的假笑吧。”

云含之神色不变,转头看向萧天语,一脸疑惑,有这么明显吗?

一旁的易倾灵和向青菡见她这神情,用帕子掩着嘴轻笑。

“你没发现你吓到人了么?”萧天语示意云含之。

顺着萧天语的指示,云含之看向那几人,她视线刚扫过去,她们便将将视线转向别处,掩饰的动作很明显。

刚才她们是在观察自己?对她们笑一笑还有这效果?

云含之脸上的笑意更浓。

只不过云月华和何昭言没有看到,云含之这一次是真的笑了。

“老这么坐着真没意思!”萧天语感叹。

“是啊!”云含之应和。

“含之你可不能走,厅里这些女宾呢。”易倾灵生怕云含之丢下这厅内的宾客们自己出去,轻声提醒。

“我也知道啊。”云含之感叹,早知道这样让娘亲请别人来这里招待好了。

“不如请大家都一起去外面玩吧,反正你家花园也大。”萧天语提议。

“我看行。”云含之同意萧天语的提议。

云含之找了趟晓琴,吩咐了几句。

没多久,晓琴回来了,轻声道:“小姐,花园里没什么人。”

这太好了。

萧天语和云含之面上一喜。

云含之起身,邀请大家去花园里玩。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在这里坐的时间也不短了,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都有些坐不住。

向来客随主便,主人不提,她们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提。

一众人陆陆续续前往英王府大花园。

与忠王府花园的风格不同,忠王府花园布置得是雅趣,英王府这花园的风格是闲趣。

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顺着地势布置开来。地势高处堆了假山,地势地处开了人工湖。

为了利于排水,花园里开了条浅浅的小沟,沟底铺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沟边种着不同季节的花草。

小沟曲曲折折,一路蜿蜒而下,也成了一景。

云含之她们一行十几人沿着湖边小道步入花园中,远处假山那头陆陆续续冒出来一群青年男子。

原来,是云家的弟兄们领着同龄男宾前来。

锦都风气开放,像这种男女群游虽不鼓励但也不禁止。

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刚开始还有些害羞,男女各占花园一头。

有些有婚约的,此时抓紧机会多看对方两眼。渐渐地,有些胆大的男子,往中间走了些。慢慢的,整个花园里男男女女也能玩到一起去了。

花园里真是欢声笑语,其乐隆隆。

见各人都玩得好好的,云含之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带大伙出来,她也乐得轻松。

云含之起身,准备先返回小花厅,算时间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我和你一起。”萧天语起身跟上。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小花厅。

“你说,向青菡会不会成为你三嫂啊?”萧天语八卦兮兮地问。

向青菡,挺让人意外的,云含之暗想。

今日早些时候,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云之仁竟然跑到她的面前,让她关照一下向青菡,当时就让她吃了一惊。

来到花园后,还没有坐多久,云之仁就找了过来,邀向青菡去假山边的亭子里去坐了。

云含之回头看了一眼,那二人还在。

“不清楚。”云含之摇一摇头,根据她前世的记忆,三哥的妻子根本不是向青菡。

也许,二人只是聊得来?云含之决定,回头找机会去三哥那问一问。

三哥向来不在意他人的说法,向青菡看着也是个懵懂的,或许二人都没有意识到两人交往过密,流言蜚语有时候会让人很头疼的。

“你说,咱们将来嫁人时是怎样一幅光景呢?”

萧天语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问。

啥?云含之惊讶:“想嫁人了?”

前世里,萧天语和她一样,直到二十岁没有嫁出去,怎么现在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见到云含之一脸揶揄,萧天语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畅想一下。”

云含之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要是别的女子被人这样问了,一般都会红着脸,低着头,绞着帕子声若蚊蝇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但,萧天语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紧不慢说道:“具体的我也还没有想好,但是,至少要嫁一个像我父王那样从一而终的。”

从一而终?云含之失笑,被忠王听到女儿这样形容自己不知道他是高兴呢还是欣慰呢还是别的呢?

“不许笑!”萧天语瞪向云含之,她说得这样认真,云含之竟然笑话她,

“好好好。”云含之求饶,道:“不如我给你推荐个人?”

“快说快说!”

“云之智啊!”

前世里,云含之死的时候,萧天语和云之智暧昧地很。对于云之智能不能从一而终,云含之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英王府的传统在那里。

“他!”萧天语大惊:“不厚道了啊,你弟弟娶不到媳妇也不能来坑我啊!”

“说!你是不是变心了,认为云之智比我好了?”说完,抬起袖子做出拭泪状。

知道萧天语是在装模作样,云含之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有那样差吗?”要真有那样差,前世里你还要嫁他?

“样貌是不错的,就是觉得吧,他这里似乎有点问题。”萧天语指了指头,道:“缺根筋。”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嘛,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改观呢?”云含之笑道。

“改不了了,相识十几年了。”萧天语很笃定。

云含之含笑称是,心想,到时看你怎么说。

第七十二章 偷听

高高的假山北边,有座掖翠亭,掖翠亭里,坐着一男一女,正是云之仁与向青菡。

假山西南侧,云之仁他娘亲马绣巧正贴着假山探着头,努力在往亭子的方向挪,她迫切想看清那二人的神情,但又不想被人发现。

距离隔得有点远,她依稀能听到一把温柔的女声,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马绣巧想靠得近一点,但又不敢靠得太近。

片刻的纠结过后,好奇心促使她再往前挪了挪。她侧着耳朵倾听,可惜挪得距离不够,听得没有更清楚。

她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过来,心中放松了一些。

她寻思着,再往前挪个十来步。

贴着假山,她再往前挪了两步;看一眼,再挪一两步。挪到第六步的时候,被人拉回了起点。

这突然的拉扯将马绣巧吓了一跳,待回头看清楚来人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眼见功败垂成,她有些气恼:“臭小子,拉你娘干嘛?”

“娘怎么在这里?”云之信也是一脸疑惑。

他本来在花园中和人说话,看到有人在这边鬼鬼祟祟的,这才过来看上一眼,没想到走近了才看清这人竟然是他的娘亲。

马绣巧努了努嘴。

云之信疑惑地走出假山的阴影,向她娘亲努嘴的方向看去,是掖翠亭,他的嘴角抽了抽。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马绣巧一把拉回。

他听见她娘低声喝斥道:“毛毛躁躁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了怎么办?您还好意思说!

云之信扶额:“娘啊!您怎么能在这里听哥哥的墙角呢!”那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虽然是在质问,听起来却有些无可奈何。

“这不是好奇吗?”马绣巧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在好奇心面前,她这一丝的尴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绣巧拍了拍儿子,神色自然道:“给我守好了啊,有人来的话告诉我一下。”说完扭过头去,一幅要继续未完成的事业的样子。

还要自己当帮兄!

云之信觉得心好累。

他急忙扯住他娘亲的衣袖,低声道:“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堂堂镇北大将军的夫人听儿子的墙角,传出去了怎么办?爹的面子不要了?我们兄弟的面子不要了?”

马绣巧闻言瞬间有些失语,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拍着云之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就要看你的了!”

什么?

云之信手里揪得更紧,皱着眉头:“我不干,娘要继续偷听的话,我就告诉哥哥去。”

马绣巧看着这个平日里聪明机警的小儿子这样古板,气极:“老娘管不住你了是吧?”

云之信梗着脖子不说话。

见儿子一幅誓死不从的样子,马绣巧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回去吧。”马绣巧无可奈何道。

“那我陪娘亲去说说话。”云之信松了一口气,乖巧地虚扶住他娘亲往回走。

马绣巧恋恋不舍地看了掖翠亭最后一眼,而后重重地嗯了一声。

随后,云之信也瞥了掖翠亭一眼,待看到那二人的身影时,笑意浮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到,哥哥的手抚过了向青菡的头。

哥哥终于开窍了,出手还一点不含乎,云之信乐呵呵的想。

“娘啊,您就放心吧,哥哥这次是真的上心了,没准咱们府里下一场婚事就是哥哥的了。”云之信信誓旦旦道。

“那最好不过了,今日我可是羡慕死你伯母了。”马绣巧感叹道。

他也很羡慕大哥啊,云之信心中默默感慨。

可惜哥哥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他也不好意思提出要在哥哥的前面办婚礼。

好在,现在看起来,哥哥的好事将近了。

这么一来,他迎娶表妹也是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云之信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掖翠亭里,向青菡的心中却充满了疑问。

她与云之仁正讨论着锦都接下来要举行的菊展,他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跟前,将手抬至自己的头顶。

向青菡抬起头,清亮的眸子中疑惑之色一览无余。

“别动。”云之仁微笑。

向青菡闻言一动不动,头微微低着,只有一双眼睛眨呀眨的。

从云之仁的角度看去,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像小刷子似的一下一下刷着,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呢?

云之仁往后退了一步,将手摊在她的面前。

向青菡轻呼一声,原来是头发上有片叶子。

她将叶子从云之仁中拿起,抬头冲着云之仁菀尔一笑:“多谢了,不然顶着这片叶子行走多尴尬。不过,这片银杏的叶子还挺好看的,我收着了。”

云之仁含笑不语,默默回到原本坐着的位子上,心中却一直想着她刚才的一颦一笑,以及她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他手心时的感觉。

难怪温柔如水只用来形容女子,女子的手碰起来是凉凉的,柔柔的,像水一样。

见云之仁陷入了沉默,向青菡主动挑起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月底我要青城了。”

云之仁惊讶:“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来年开春了再回去的,怎么突然提前了几个月?

“近日我大伯父和伯母来锦都游玩,说月底会去洛城赏菊,我想随他们一起去看看。之后我和他们一起回青城,免得开春后爹娘再派人来接。”向青菡解释道。

“说到底,还是托你的福,我知道了洛城的菊花。”向青菡真诚地向云之仁道谢。

听完向青菡的解释,云之仁觉得有些遗憾。

难得遇到这么聊得来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还会回锦都吗?”他听见自己问。

“可能不会回了,明年我就十五岁了。”想起离别,向青菡情绪也有些低落,难得交上一个朋友。

云之仁表示理解,女子十五岁及笄,及笄之后就可以议亲了。

向青菡这次回去,她家里人估计会开始给她说亲事了吧,也不知道将来谁会有那个福气呢?

离别,真是令人伤感,云之仁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以娘亲对他亲事的执着来看,想必她已经默默打量过向青菡了,应该不会有怀疑了。加之自己的行动向来不避云之信,想来也可以在娘亲面前助自己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云之仁舒了一口气,可以轻松几年了,心情好了一点点。

第七十三章 你好

小花厅里的人都去了英王府的花园,所以,花厅里面没有其它人,偶尔有几个仆人在走动。

云含之和萧天语不确定萧天歌什么时候会过来,两人决定先在花厅里候着,并打发了晓琴去前院盯着。

在花厅里当值的小丫环端上来两杯茶,在云含之和萧天语之间的小桌子上一左一右各放了一杯。

云含之端起茶杯吹了吹,准备喝上一口。

晓琴“蹬蹬蹬”地跑了进来,秀气的脸上微微泛红,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小姐,五公主来了。”

“来了就来了,值得你这样兴奋。”萧天语端着茶杯,笑语盈盈地问她。

“和五公主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特别俊美的公子。”晓琴双手捧心,眼神里透着惊艳之色。

“瞧你这出息。”云含之不以为然,难道还会有男子长得比穆逸轩出色?

晓琴赧然。

萧天语听到晓琴的话有些心动,能让晓琴这样称赞的,其俊美程度应该在云家兄弟之上。

“走吧。”萧天语说完后起身,朝云含之看了一眼,示意她一同前去。云含之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就陪萧天语走一趟吧。

晓琴见二人要走,想起了五公主的嘱托,连忙出声阻止,道:“萧小姐,小姐,五公主说她马上就过来,让你们在这里等她。”

“好吧……”萧天语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美男子呢。

云含之却觉得,晓琴肯定是言过其实,不用过去正好。

萧天语回到座位上,重新端起茶杯,用杯盖浮着茶叶随口问道:“今日还是四皇子随五公主一起来的?”

晓琴想了想,答道:“还有三皇子。”

“哦?”萧天语有些惊讶,萧天清什么时候和云家的关系这样好了?

疑惑间,她抬眼向云含之看去。

云含之摊手,她怎么会知道萧天清怎么会过来。

“云姐姐,语姐姐……”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二人循声看去,厅内走进来一位着水碧色罗裙的妙龄女子,正是五公主萧天歌,只见她一脸喜色,身后是她的贴身宫女桐儿。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给她行礼,萧天歌摆了摆手,道:“不用行礼了。”

说完,萧天歌三步并两步来到云含之面前,一脸认真地问云含之:“义哥哥在哪里?”

“扑哧”一声,萧天语口中的茶水差点全喷了出来,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脸不解:“还义哥哥,你什么时候和云之义这样熟了?”

“这说来话长。”萧天语快速答道,略过了这个问题,将刚才问云含之的话又问了一遍。

云含之感叹,这位小公主可真是个急性子。

“在花园里。”云含之答。

“那我们快过去吧,我今天带来了好多夜明珠。”萧天歌兴冲冲地说道。

为了今日的出行,她老早就进行了准备,若不是哥哥阻挠,她准备将自己的珍藏都带出来,让云之义开开眼。

可惜拗不过哥哥,今天只带了一小半过来,只能等下次再找机会了。

“桐儿,你过来。”萧天歌冲桐儿招了招手。

桐儿将手中的锦盒奉上。

萧天歌含笑着将锦盒打开。

云含之和萧天语看到锦盒中的珠子后眼前一亮。

只见那大的小的、绿的蓝的紫的夜明珠满满装了一盒,云含之粗略估计了下,估计得有三四十颗。

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这得值多少钱,两人默默吞了吞口水。

“不如,我让人找二哥找过来吧。”云含之提议,这么一盒夜明珠也太打眼了。

“也好。”萧天歌欣然同意。

离开小花厅后,云含之和萧天语再次来到花园里,朝湖边走去。

云含之冲云之义使了个眼色,他和交谈之人拱了拱手,收起扇子小跑过来。

“有话快说,我这忙着呢!”云之义催促道。

“五公主来了,带了一盒夜明珠。”云含之淡淡说道。

“真的!她在哪里?”云之义听到这话,脸上的不耐烦之色迅速换成了惊喜之色。

“小花厅里。”

云含之话才刚说完,云之义就不见了踪影。

望着云之义如风一般的身影,萧天语忍不住评价,道:“你这哥哥也是个急性子。”

云含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含之。”

突然,背后传来易倾灵柔柔的声音。

云含之闻言转身。

怎么会是他!

看到云含之脸上狂喜的表情,易倾灵松了一口气。她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了大哥来给云含之道歉,心中还有点忐忑,怕两人之间的嫌隙一时之间解不了。见到云含之这样,她默默猜错着:也许她等大哥的这个道歉很久了?

易倾越心中也是一喜,两日前云之礼告诉他云含之已经不计较当年的事情了。他当时还不相信,云含之这个小姑娘这么记仇,怎么会突然就会忘记当年的恩怨。

直到看到云含之笑着走近,易倾越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毕竟,老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记恨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今日了断旧事,他对云之礼也算有个交待。

萧天清此时却是心花怒放。今日跟着萧天朗来这一趟是来对了,云含之终于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了。

萧天清默默挺胸收腹,深呼一口气,脸上挂上了最和煦的笑容,思索着怎样打一个友好又特别的招呼。

直到云含之从身旁经过,易倾越才意识到,原来她不是冲自己来的。易倾越心中好奇,慢慢转身,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站着两位皇子和一位年轻男子。

他看到云含之走到那位陌生的男子面前,用一把温柔如水的声音说:“你来了。”那语气,仿佛是遇见了相知多年的老友。

听着这不似从云含之嘴里溢出的声音,萧天语感觉自己抖了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心里忍不住开始疯狂吐槽,云含之也太夸张了吧!那位公子不就是长得好看一些,至于这么巴巴地凑上去吗!太不矜持了吧!不是应该徐徐图之吗?云含之接下来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吓到那位公子啊!千万不要吓坏美男啊!吓坏了的话见美男的机会就少了啊!好纠结啊!要不要把云含之拉回来啊!

被打招呼的人此时也是有些懵,眼前这位姑娘要干什么,他不认识她啊!好在,他常年被这样打招呼,很快就镇静了下来,礼貌而客气地开口:“你好。”

第七十四章 故人

听到身后传来朗朗的男声,易倾灵也忍不住回了头.

她看到到云含之此时正站在一位陌生男子的面前,她看不清云含之的脸,才知道了云含之刚才的那个大大的笑脸不是冲大哥的。这人是谁,怎么之前没听云含之提过?

萧天语满脸含笑走了过来,心情好极了,心中感叹:帅哥的声音太好听了!难道长得帅的男子声音都这样好听吗?

穆逸轩还是云含之熟悉的样子,容颜俊美,气度雍容,不过比她印象中的更年轻一些。直到看到他脸上客气而疏离的微笑,云含之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穆逸轩这个时候是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她觉得自己太不沉稳太心急了。

她心中默想,只怪他出现地太突然了,以至于自己慌了心神。

云含之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脑中念头飞快地转着,笑道:“常听祖父对我们说永乐侯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孙子,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幸会幸会。”

此情此景,只能拿祖父当幌子了,还好祖父和永乐侯是旧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这一番自来熟。

云含之对自己的这一番解释打了八分。

穆逸轩却觉得,这位小姐的搭讪并不高明,什么“老听表哥提起”,“常听舅母说起”“叔父常说”之类的,他听得多了。

因此,穆逸轩只是淡淡回了个微笑。

果然是他认识的穆逸轩,还是一如既往的矜持,云含之心中大喜。

察觉到众人的眼神都盯着这里,云含之心中一凛,她觉得此时她需要独处,她怕自己会惊喜而失态。

今生第一次和穆逸轩见面,她不能搞砸了。

想到这里,云含之作出了决定,她匆匆冲众人打了个招呼,借口她娘亲有事情找她,溜了。

萧天语心中疑惑,这云含之是怎么回事,今日云含之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没听到云夫人找她啊!再说,她这当主人的,要走也应该先将美男介绍给她认识后再走啊!

帅哥在前,萧天语也是要顾忌形象的,她只能无奈地看着云含之望去。不过,帅哥是和萧天朗一起过来的,这么看来没有云含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萧天语心中大定。

云含之一个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云里,小心脏似乎已经飞了起来。

她好想大叫两声,狂笑三声!老天爷真是对她格外宠爱啊!

她一直设想着两人再会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一直在等着他来,想与他再续情缘,将前世的遗憾补上。

她好怕今生出了差错,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

好在,他来了,还是提前来了。

想着想着,云含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出来了。

哭着笑着,心中的那些担忧与不安终于都消失不见。

她允许自己喜极而泣了一会儿,哭够之后,她豪气地抬起袖子抹掉了泪水,而后又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穆逸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云含之豪情万丈地想着。

过了好久,云含之才意识到自已的这一番失态,她心中一惊,不会被谁看到了吧?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其它人,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

她想,好在自己明智,走的是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看着云含之的身影越走越远,易倾越也松了一口气。

也不怪云含之没有发现他,因为她刚才打量四周的时候根本没有抬头看。

看着云含之又是哭又是笑的,易倾越觉得奇怪。

在湖边的时,云含之笑意盈盈地从他身边路过之后,易倾越才意识到云含之根本不是在同他打招呼。直到看到身后的人以后,易倾越默默吐槽,那小子不就是长得白一点么,她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

他觉得,这小丫头肯定是故意的,用无视来报复自己。他高估她了,这果然是个记仇的。

易倾越懒得和她计较,也不想自讨没趣,索性离开了众人。

他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跳上了一棵大树。

他觉得自己挑的这棵树真不错,够高,视野很好,看着花园中的人打打闹闹也还挺有趣的。

没想到的是,这小丫头也来了这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他就不懂了,不就是来了个小白脸,至于激动地这样?女孩子的心思难以理解。

云含之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起这一世的变化来。

穆逸轩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呢?

穆逸轩和萧天清一起出现她可以理解,前世里她听穆逸轩说过,萧天清还在封地的时候,二人就已经是好友了。

但是为什么他会在今日出现呢?

难道是永乐侯来了?

永乐侯是祖父的好友,难道是祖父将大哥成亲这事通知了永乐侯,所以穆逸轩随他祖父一起来锦都了?

肯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穆逸轩的出现。

一想到永乐侯也来了,云含之心中大定。

前世的时候,永乐侯对自己挺满意的,在面对穆逸轩的娘亲的挑剔的时候,永乐侯还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不知道今生是不是还可以继续靠着永乐侯这棵大树呢?

云含之离开后,众人也各自找到了去处。

易倾灵不忍见萧天语因花痴而频频失态,好说歹说将人带走了。

萧天朗没有见到萧天歌,陷入了找妹妹的事情之中。

穆逸轩身边只留下了萧天清一人,以及远处多双含情脉脉的眼神。

“刚才离开的这位就是你说的云小姐?”穆逸轩看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同伴,轻声问道。

和普通女子也没什么两样,一样以貌取人。

“是啊……”在发小面前,萧天清没有掩饰住自己的失望,他哀怨地看了穆逸轩一眼:“早知道不和你一起了,又抢我风头。”

穆逸轩沉默,他也不是故意的。

萧天清觉得,如果说他这人生有什么遗憾的话,可能就是认识了穆逸轩。

他自为容貌才学都一流,偏偏穆逸轩都比他稍胜一筹,以至于有穆逸轩的地方他就沦为了陪衬。

最令他气愤的是,自己竟从来没有过和他绝交的念头,难道这人被压制地久了潜意识里就变得顺从了吗?

这些年,爱慕他的女子不少,他也收到过无数惊艳的目光。可是,一旦穆逸轩出现,她们无一例外地见异思迁。

萧天清原本以为,云含之对自己从来都是淡淡的,以为她是个特别的,以为她不看重相貌,他还计划拿自己的人格魅力来打动她。

没想到,她见到穆逸轩了也是那样,他认为自己只是眼睛比穆逸轩小一点,差别就那样明显吗?

萧天清很苦恼。

第七十五章 不爽

穆逸轩并不知道萧天清心中的百转千回。

他看了萧天清一眼。却见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识相地闭上嘴,给萧天清点时间冷静一下。

穆逸轩开始随意地打量所在的花园。

不出意外的,他的视线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响起了低低的女子特有的嬉笑声。

穆逸轩苦笑,他可不像萧天清,享受不来这种被不相关的人关注的感觉。但是,他又不得不肩负起替萧天清挡桃花的责任,假装出一幅甘之如饴的样子。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每逢萧天清表现出对某个女子有兴趣的样子,他就要不动声色地跳出来吸引那位女子的注意。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穆逸轩感叹。

说起来,萧天清也是个苦命人。天生贵胄,婚事却由不得自己。不过,以云小姐的家世,想必宫中那两位应该不会反对吧。

萧天清被阵阵嬉笑声提醒,他回过神,很快被不断飞向这边的眼风刮得烦躁起来。

萧天清无奈,有穆逸轩的地方就这样。

看着对眼前这一切视若无睹的穆逸轩,萧天清想了想,低声道:“你以后离云含之远点。”

穆逸轩惊讶。

“别问。”萧天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穆逸轩失笑,这倒是稀奇了,他们俩相识多年,从没见过萧天清提过这样的要求,难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心思?

他问:“这云小姐有什么特别的吗?”

在他看来,这位云小姐除了长得好看一些,和其它女子也并无不同。

萧天清纠结,难道告诉他云含之的特别在于对自己特别不上心?

萧天清略一沉吟,道:“她特别有主见。”

对自己的美色无动于衷,相对一般的女子而言,也算是有主见了吧?

萧天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到云含之那样看穆逸轩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虽然那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他就不信了,没有了穆逸轩在一旁干扰,自己还不能靠人格魅力令她多看自己几眼?

要知道,就算是论样貌的话,他自认为并不比穆逸轩差多少,况且他觉得自己是耐看型的。

“你这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穆逸轩提醒他。

“你可以不说出来的。”萧天清瞥了他一点,这穆逸轩今日太没有眼色。

萧天清觉得这跟信心没什么关系,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想确保云含之的注意力不会跑到穆逸轩哪里去,这样她就会有足够的机会发现自己的好。好吧,其实确实是对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天清默默丢了把眼刀。

穆逸轩识相地闭了嘴。

两人一时无话。

远处又传来了嬉闹声,萧天清循声望去,原来是云之智一众人正在玩投壶的游戏。

“咱们也过去吧。”萧天清这时想起,他有义务领着穆逸轩去结识一些新的朋友。

两人来到人群中。

云之智先注意到二人,率先走了过来,冲萧天清行了礼。

他看到萧天清旁边站了位俊秀公子,见他气度雍容,衣着看似简单,却像是好料子,他估计这位公子必定不是萧天清的长随或者小厮。他冲俊美公子点头致意,拱手道:“我是英王府云之智,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永乐侯府,穆逸轩。”穆逸轩也客气地拱手回礼。

“幸会幸会。”云之智口上客气,脸上却没有掩饰住疑惑,永乐侯府?没听说过,回去问问云之信。

穆逸轩注意到了云之智脸上的神色,心想暗想,那位云小姐搭讪的话果然不可信。

云之智一看就是没听过自己,老英王没理由单独只对云含之提及自己。

穆逸轩虽然没有来过锦都,却并非萧天清所想的对锦都一无所知。

相反的,他知道的比萧天清多得多。

比如眼前这位他就知道,他知道云之智就是老英王第三个儿子的长子,老英王的第五个孙子。

“不如一起玩?”身为主人的云之智提议。

萧天清摆摆手,“我就不玩了,你们玩吧。”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在忠王府的时候,他来了个一鸣惊人,引得一众人艳羡不已。今日没必要在这里沦为穆逸轩的陪衬,给他们留下点想象的空间吧。

再说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英王府,他得赶紧想想办法,必须和云含之说上话才行。

穆逸轩果然如萧天清所想技压群雄,那身姿那准确率令同玩的人佩服不已,他每投一次,人群中就响起一片叫好声。

惹得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女孩子们再也按耐不住,手拉着手围了上来。

很快,锦都的年轻人之间就都知道了永乐侯府有个出色的年轻人叫穆逸轩。男孩子们多了一个学习的榜样,女孩子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打听他是否婚配。

在一旁观看投壶的萧天语更是兴奋不已,原来这帅哥不光长得好,还有点本事。

游戏继续,这一次是背着投。

又轮到了穆逸轩,“咻”地一声,最后一只羽箭准确无误地落入壶中,又是全中。

萧天语两眼放光,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旁的易倾灵有些无语,她扯了扯萧天语的袖子,示意她小声点。周围人虽然不少,但就听到她一个女声,这太招摇了。

萧天语才不管什么招摇不招摇,高兴嘛!又没有招惹谁!

云之智却觉得自己被惹了,这萧天语太聒噪了。

游戏嘛!有输有赢正常,技不如人他认了。

偏偏在一旁干看着的萧天语找事,有人投歪了的时候,一旁的人要么轻轻地哎呀一声要么微微叹息一下。等到他投歪了的时候,这萧天语非要大声喊出来“没中。”,他投歪一次,她就喊一次,似乎是想让人觉得所有没投中的都是他云之智投的,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存心的。

他本不想理会,可这唯一的、高亢的女声令他想假装没听见都难,真是气死他了。

偏偏这里人多,他又不好怼回去,显得他多么小肚鸡肠一样。

看着云之智一幅假装不在意、实际上青筋不时暴出来的脸,萧天语喊得更起劲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看到云之智这样不爽她就放心了,谁叫他老讽刺她没修养不像个女子的。

易倾灵在一旁看得无语,萧天语针对云之智也太明显了,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就行了,何苦要成为她人的谈资。

第七十六章 婚礼

少年们兴致勃勃地嬉闹声,少女们低低浅浅地絮语声,伴着朗朗秋光洒在英王府的花园里。仿佛走进了这个花园,便到了一个独立的专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的世界。这个世界并非是与外面隔绝,花园外,由远及近的鞭炮声与锣鼓声传了进来。

听到那传达着喜庆的声音,人群中开始蠢蠢欲动,有人开始奔走相告起来,互相道着“新娘子来了”。

众人丢下手中的游戏,与谈了一半的话题,拔腿朝花园外走去。

很快,热闹的花园安静了下来。

看着大多数人都在朝英王府正门方向跑,萧天语稍微想了一下,道:“我们去正厅。”

易倾灵欣然点头,她知道萧天语的意思。

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以她们二人的脚程,就算是全力赶往门口,等她们到了大门口肯定也找不到好位置看新娘下轿了。不如先去正厅,占个好位置去看新人行礼。免得两头都看不上。

二人不紧不慢地前往正厅。

等到到达的时候,她们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她们显然是低估了英王府的宾客人数以及大家看热闹的心情。

原本,和她们存一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英王府的正厅虽大,里三层外三层的,除了正厅中央,都站满了人。现在进去,根本找不到视野好的观礼的位置。

易倾灵冲萧天语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乖乖地站到后面去。

萧天语进门后她看到了两个人,心中却是一喜。

运气好就是这么美妙。

萧天清和穆逸轩好巧不巧正好站在第一排,他们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去外面挤,提前来到了正厅里。凭借敏捷的身手,二人占了个极佳的位置。

在收到易倾灵的暗示后,萧天语哈哈一乐,拉着易倾灵来到了萧天清和穆逸轩的面前。

她大大方方地冲两人笑了笑,利落地拉着易倾灵站到了两人的前面,冲二人道:“你们往后退点。”

萧天清和穆逸轩俱是一楞,但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两个女子起争执。

见身后之人似乎没有动静,萧天语再次催促:“快点啊!”

穆逸轩苦笑,抱歉地向身后之人打了个招呼,率先往后面退了半步。

他们这一退,身后的人势必也要跟着退,站在后面的离觉得远了视野更加不好了,抱怨声便一层一层地向前传来,直到萧天清和穆逸轩的耳朵里。

萧天清听着身后人的埋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着声音不满着冲前面的人道:“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站位置,你怎么不排队?”

听到这质问,易倾灵感觉如芒在背,似乎所有人都在冲着她们俩指指点点,窘迫极了。

萧天语连忙拉住易倾灵的手,生怕她顶不住压力退回去。她笑眯眯冲萧天清道:“三皇兄,亲戚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忙么?你一向好心又大方,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这猝不及防的高帽子,令萧天清感觉头上一沉,不过片刻之后,心情好了一点点。

反正萧天语身高不及他,也不影响他视野。既然抱怨已经挨过了,难得听见萧天语说句好话,萧天清也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

“这样行吗?”易倾灵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轻声问道。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经验教育她,要想活得顺遂一些,就得遵守规则,不然,流言蜚语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天语和易倾灵不一样。

她和云含之一样,背了个嚣张跋扈的名。有时候她倒感谢这个名声,可以在不便之时行些方便之事,比如现在。

周围的人确实如萧天语所料,只是在心里默默腹诽着萧天语的不讲规矩,明面上却又只能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天语含笑着看了看四周,轻声安慰她道:“有什么不行的,你看都没有人反对。”

易倾灵向来说不过萧天语与云含之。

穆逸轩一脸玩味地看着前排的两人,一个当着众人的面插起队来毫无愧色,一个胆子似乎小得很,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还真有意思。那胆子小的看起来也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恐怕在萧天语的威势之下只是个跟班吧。

萧天语和易倾灵已经站定,后脚进门何昭言此时瞪大了双眼,握紧了帕子,心中恨恨地想着:这萧天语的脸皮真是太厚了。

她可没有她那样厚的脸皮,冷哼一声,昂道挺胸朝后面走去。

云月华倒希望自己的脸皮可以厚一点,这样就可以像易倾灵那样站在永乐侯世子跟前。

“来了来了!”又是一阵人潮涌动,众人伸着脖子朝门外看去。

在傧相的簇拥之下,新人正缓缓步入正厅。

新郎剑眉星目,此时的眸子中更似闪着星光;新娘身姿苗条纤长,风姿绰约。两人往正厅一站,引得宾客交口称赞。

在赞礼者的赞声中与宾客友好的嬉笑声中,新人行了礼,被送入了新房。

在锦国,高门大户的婚礼是没有闹洞房这一环节的,会有一些公认的有福气的妇人前来观礼凑趣。挑完盖头后,宾客散去,新郎回到席间去敬酒。

敬过酒后,云之礼在兄弟们的搀扶下回到了新房中。事实上,很多人认为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不胜酒力,至少他的步子还是很有章法。

不过,此情此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也不会追究这个。

云之仁和云之义将大哥送到门口,二人再次回到了席间。

独自坐在房中的楚梦晴屏气凝神,默默听着门口云之礼和二位弟弟说话。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直等待的人回来了,楚梦晴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问一答间,已经有了夫妻间的默契。

听到这里,想起昨夜婶婶含含糊糊地给她讲起怎样成为人家的妻子,楚梦晴的脸色偷偷红了。

云之礼慢慢走近。

楚梦晴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和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那幽深的眸子里面映出一个俏娘子的模样,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喜棚里,宴席已经结束,云含之她们三人凑在了一起。

萧天语拿胳膊肘碰了碰云含之,打趣道:“你大哥成亲,你看你笑得,跟自己成亲一样。”

云含之的笑意到达了眼底,道:“我开心嘛!”

开心得不得了。

大哥得偿所愿,不用像前世那样孤苦一生。

穆逸轩提到来,她的幸福指日可待。

亲人们都健康喜乐。

好朋友们伴在身旁。

云含之觉得,她这人生简直太完美了,要什么有什么。

第七十七章 认亲

秋风乍起,西山的红叶们正打着旋儿往下落。

云含之站在风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她的身体虽然感觉冷,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她搂住双肩,打着哆嗦愉快地看向身旁之人。心中感叹着,都说秀色可餐,原来俊男可以抗寒。

这感觉,特别极了。

只见美男穆逸轩蹙了蹙眉,把外衫脱了下来,麻利将她严严实实裹住,关切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云含之乖巧地点了点头,克制住内心的狂喜含情脉脉道:“好了。”

“那就好。”穆逸轩搓着手心,满足地说道。

云含之对他这表现出来的关心特别满意,仗义地说道:“我看你怪冷的,不如我抱着你吧,暖和一些。”

“好吧。”穆逸轩的脸色红了红,不好意思地张开了怀抱。

云含之激动极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穆逸轩喜欢她沉稳一点。她深呼一口气,慢慢向他的怀中靠去。

正当她靠上梦寐以求的怀抱的时候,穆逸轩……倒了!

云含之看到自己朝地面上的穆逸轩扑去,她先是一惊,随后面色一红,这姿势也太尴尬了吧,欣喜地嘀咕着:“穆逸轩你怎么了,这样靠不住?”

没有等到穆逸轩地回答,云含之听到了晓琴的惊呼声“小姐!”

接着,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疼痛地感觉从一侧的身子向全身弥漫开来。

然后,她醒了。

本能地,她揉着胳膊从地面上惊坐而起,茫然地看着飞奔而来的晓琴。

“小姐,您没事吧?”晓琴冲过来,扶起云含之。

晓琴关心则乱,下手的地方恰好是云含之刚才第一时间和地面接触的那支胳膊。

“疼疼疼。”云含之的脸皱成一团,号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和穆逸轩在西山赏红叶吗?

晓琴偷偷看了一眼她家小姐。

小姐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能滚到床下,真是笑死人了。

晓琴强忍住笑意,道:“小姐赶紧起来洗漱吧,再晚就赶不上大少奶奶认亲了。”

看到云含之又是一阵呲牙咧嘴,晓琴有一些自责。

说起来也怪她。

她看到小姐蹬了被子,应该趁势叫醒她的。

而不是一时心软,帮她把被子盖好任她继续睡。

最不应该的是,自己不该去打水,把小姐一个人留在房里。

晓琴给云含之揉胳膊揉得更用心。

云含之感觉不那么痛,才想起晓琴刚才说过的话来,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半。”

“赶紧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今日还有一场好戏呢,无论如何得赶上。

主仆俩一阵忙碌。

晓琴一路小跑着跟着云含之,看着云含之不时抽着气摸一摸之前摔疼了的手臂,心中有些感慨。

还是楚小姐,哦不,大少奶奶面子大,小姐为了参加她的认亲仪式,这也可以忍。

二人到达正堂门口,正好云之仁从另一边过来。

云含之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还是晚了,连三哥都到了,说明其他人肯定早就到了,就是不知道哥哥嫂子来了没。

云含之迫不及待抬脚进屋,果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还好,哥哥嫂子还没到。

“来来来,宝贝孙女儿,来祖父这。”云老太爷一见云含之,笑眯眯喊道。

其它人闻言一阵恶寒,还好没有吃早饭。

云含之倒是习惯了,乐呵呵地向老太爷走去。

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她娘亲的脸色,见她脸上果然有些不自然。云含之冲她做了个鬼脸,用眼神嘲笑她,让你撒谎,呆会看你怎么办?

夏韵笙不客气地瞪回去,老娘见招拆招能怎么样。

云伯年默默注意到了妻子和女儿之间的互动,眉毛抖了抖。

突然,众人感觉门口的光线一暗,新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好一对璧人!

男的长身玉立,英气逼人,因为脸上的笑意,整个人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和煦了几分。

女的身姿窈窕,容颜秀美,脸上虽然有些娇羞,确也是大方得体。

云家长辈连连点头。

小辈们第一次参加这种认亲仪式,心中也是很兴奋。

小辈中最兴奋的要数云之信。

看大哥的脸色这样好,他默默盘算着,也许应该想办法赶紧将表妹娶了。

新人来到了厅内,楚梦晴来之前已从云之礼那里知道了今日这会见哪些人。

第一次见长辈,所以当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后心中很是惊讶。

没想到奶娘的地位这样高。

还没来得及多想,云之礼已经将她带到了老太爷面前,她收住心神,认真给老太爷磕头敬茶。

老太爷很开心,象征性地交待了几句,赏了他们两个大大的红封,还赏了楚梦晴几样首饰玉器,每一样都是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

接着,楚梦晴跟着云之礼来到了云伯年夫妻面前。

云之礼示意她拜见爹娘。

楚梦晴乖巧地点头,等等!不是奶娘吗?

楚梦晴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她看见熟悉的奶娘似乎笑得有一丝不自然,心中明白了,原来奶娘就是娘。

想到之前和奶娘说的那些话,楚梦晴的脸忍不住红了。

夏韵笙得意地冲云伯年看了看,向他示威,看我这儿媳妇可不像你女儿那样成天想着看老娘出丑。她对楚梦晴表现出来的镇静很是满意,笑眯眯地接过儿媳妇茶。

云伯年对楚梦晴默默进行了评价,不错,是个沉得住气的。

接着,在夏韵笙的引见下,楚梦晴认真的给其它长辈磕头行礼。

府中添了新人,马绣巧和叶心薇也很开心。

马绣巧将这认亲当成了一次她当婆婆的预演,一颦一笑她都拿捏着分寸,演着演着,完全进入了角色之中。一想到儿子娶了媳妇,她觉得人生圆满了,脸上的笑意很浓。

叶心薇此时也笑意盈盈,下次在府里组局打叶子牌终于不用担心三缺一了。

云之乐最小,他一直等着和大哥大嫂说话,偏偏他娘管着他,不许他乱动乱说话。

终于等到哥哥嫂嫂向自己走过来,云之乐迫不及待从座位上滑下来,学着哥哥们和姐姐拱手道喜,“恭喜大哥大嫂。”

楚梦晴拿起准备好的红封,笑盈盈递到云之乐手上。

“谢谢大嫂。”云之乐最喜欢收红封了,娘亲说等他存够了钱,就可以娶媳妇了。

身为云之乐娘亲的叶心薇,看到小儿子今日表现得如此沉稳,欣慰地点了点头。

云之乐看了看她娘亲的脸色,心中一松,一脸期待地看着楚梦晴,问:“嫂嫂什么时候生个弟弟给我玩?”

他受够了哥哥姐姐老拿他当小孩子,他不想当最小的,他想有跟班,他想当大哥。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催生,楚梦晴脸色刷地红了。

叶心薇抱歉地冲楚梦晴笑了笑,连忙将小屁孩子拉入怀中,低声喝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云之乐不服,脆生生道:“我才没有乱说话!小舅妈成亲后肚子里就有小宝宝了,嫂嫂这不是也成亲了嘛,肚子里也会有小宝宝嘛!什么时候生嘛!”

夏韵笙知道楚梦晴面子薄,忍不住过来救场:“小宝宝会有的,不要着急。”

楚梦晴窘:“……”

叶心薇在一旁教育儿子:“你嫂嫂就算有了小宝宝你也是叔叔,不是哥哥。”

云之乐不满:“我才不要当叔叔,叔叔都是大人当的,我是小孩子,我要当哥哥。”

“你是你大哥的弟弟,所以你大哥的孩子要叫你叔叔。”叶心薇认真解释。

“我不要当叔叔……”

“……”

一场本该严肃庄重的新人认亲陷入了向云之乐解释他为什么是叔叔的讨论中,还是云伯年受不了大儿子心疼媳妇而发出的求助眼神,硬生生转移了话题:“摆饭吧。”

云之礼感觉到身边之人松了一口气。

第一章 懿旨

从遇到穆逸轩的第二天起,每日下午,云含之没事的时候就呆在房中练字,从不懈怠,已经持续了半月。

晓琴捧着个针线框走进房间时,云含之正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练大字。

晓琴见到云含之这幅样子,喜笑颜开,小姐最近难得上进。

她轻手轻脚来到绣架前,欣慰地坐到绣架前绣帕子。

没错,那绣架现在是晓琴在用了。

当初这幅绣云楼出产的最好的绣架还是晓琴特意替云含之选的,可惜的是云含之对刺绣完全没有兴趣,几乎没有碰过。

晓琴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白白放着实在是太可惜,所以就自告奋勇找楚梦晴和易倾灵请教了一番,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绣架前给云含之绣帕子。

谁叫她自我定位是要做一位体贴的忠仆呢?

晓琴一边绣着帕子,一边心里默默感叹着,小姐现在这幅认真的样子真是迷人。

谁要再说她家小姐毫无所长,她必须上前和人争论一番。

虽然说小姐就这个字写得好看,但也还是会写一个不是。

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小姐为什么小姐明明认识那么多字,这一天到晚却只写这一个字呢?

难道是其它字写得太丑了?

晓琴想起来了,萧小姐曾经笑过她,说她写的字还不如蒙童。一定是这样!

但是,自己是不会笑她的啊,小姐也不能因为怕被嘲笑不练其它的字啊!越是不会的,越是要练习啊!

晓琴决定去劝劝云含之。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来到云含之的桌前。

见到云含之面前的纸张写满了,晓琴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声音都比平时柔美了几分:“小姐写的水字真好看。”

云含之正在收着最后一笔,听到这话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这个字毁了,可惜了。

云含之一脸惊讶地看向晓琴,慢慢问道:“你说这是个水字?”

“对呀!”晓琴回答地斩钉截铁,“和那个水乡阁的水字很像嘛!据说那个招牌还是名家写的呢!”

听到这话,云含之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该高兴晓琴夸自己的字有大家风范?还是该不高兴晓琴都不知道她写的什么?

见云含之不说话,晓琴认真开始点评起来:“不过小姐这个水字似乎比水乡阁那个招牌上的水字多了一点。”

见云含之还是没有表情,晓琴决定鼓励她一下:“小姐很有当书法家的潜质。”

云含之忍不住接话:“我这个水字,不光多了一点,那一竖那里多了个弯呢。”

晓琴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还真是,难道这就是大家说的不同字体?。”

不同字体!你懂得真多!云含之默默感叹。

她觉得,有必要教晓琴认字了。

云含之写的是永字。

前一世的时候,为了看话本,她认识了不少字,但是一手字写得却是惨不忍睹。

当初在寻找书法速成大法的过程中,她偶然遇到一位高人,高人让她从写永字入手。事实证明,高人的指点很有成效。

以至于后来每当她想要练字时,就写永字,已经习惯了。

至于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她不是很关心,她没有打算成为大书法家,这样练已经能够满足她的需求了。

“今天起,你也跟着学认字吧。”云含之作出了决定。

“不要啊,小姐,我不想学,太难了。”晓琴的头摇地跟个拨浪鼓似的。

“比绣花还难学吗?”云含之无语,这丫头太不上进了。当初她也觉得学习琴棋书画很难,后来还不是入门了。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古人诚不我欺!她也是后来也明白的。

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还说:“绣花不难,我喜欢绣花。”

云含之无奈,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就像她自己一样,当初为了嫁给穆逸轩,虽然强迫自己将琴棋书画都学了,可最终感兴趣一些的,也只有书法了。

就在主仆二人还在争论到底是书法难学还是绣花难学的时候,云含之她娘亲的贴身嬷嬷文佩过来了,说夫人有要紧的事情找她。

云含之到达山海居里,夏韵笙正捧着话本看得泪水涟涟。

文佩退下,房中就剩下了母女俩。

云含之刚要凑过去,夏韵笙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冲她摆摆手:“你先等等,我先把这一回看完。”

云含之想问,不是说有要事么?随即她也理解了,在她这个娘亲的面前,能有什么比看话本和看戏重要的呢?

夏韵笙合上话本,拿起帕子擤了擤鼻子,一向不拘小节的云含之看着她娘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夏韵笙声音中夹杂着鼻音,一脸认真说道。

云含之示意她继续。

“太后大寿,来了懿旨,让我带你进宫。”夏韵笙说完,仔细观察云含之的神色。

云含之了然。

果然和前世一样。

前世里,太后就是用做寿的名义请了锦都适龄女子到宫中参加寿宴,其实是想替萧天清选王妃。

“能不去吗?”云含之没有表情地问道。

她对萧天清又没什么兴趣,她只对穆逸轩有兴趣,何故要去被人挑挑拣拣。有那时间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快点和穆逸轩勾搭上。

“你怎么不激动?”夏韵笙疑惑。

皇宫里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女儿这是转性了?或者有比对皇宫里的点心更感兴趣的东西了?

“我为什么要激动?”云含之扶额,她经常搞不懂她娘亲在想什么。

“你有意中人了?”夏韵笙突然问道,决定逗一逗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问提得云含之猝不及防,好在她是机敏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脸上的惊色掩去,神色如常道:“乱说什么啊?”

云含之倒不怕她娘亲知道,想当初她娘亲还是一大助力,不过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

还真有情况!夏韵笙心中一笑,想逃过老娘的法眼,你还嬾了点。不过,这丫头嘴向来紧,估计也诈不出别的来了。

夏韵笙其实也猜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意图,做什么寿需要特意指出要将家中的女儿带上,太明显了,无非是想给宫里某个皇子选妃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

“我也不想去啊!女儿!但是太后的面子咱们不能不给,就将出去吃顿大餐吧,你表现得平庸点。”

云含之又一次被她娘亲惊到,当父母的一向不都是要求儿女在外面表现得出色点吗?

第二章 进宫

每逢太后生辰那天,皇宫里的热闹程度仅次于除夕。皇帝不光亲自带领群臣给太后贺寿,还会邀请重臣女眷进陪太后说话解闷。

十九年来,年年如此,世人都道皇帝是一个孝顺的皇帝。

今日,带领子侄臣工给太后拜完了寿后,皇帝领着男子们先行离开。寿禧宫里只留下了一众娘娘夫人和公主小姐们。

云含之远远望了一眼上座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心中默默想着,太后娘娘还会将夫人们与小姐们分开吗?

没多久后,太后娘娘果然发话让各位夫人们陪着她去偏厅休息,将正厅留给小辈们。

夏韵笙离开前,郑重嘱咐了云含之一句:“低调点啊。”

云含之认真点头:“知道了。”

这一幅配合的样子,看得夏韵笙一楞,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云含之当然要低调。

前世里的今日她就是因为没有拿捏住分寸,落在了众夫人眼里,亲自将这嚣张跋扈的名声坐实了。

这一次,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也许可以借机作出一些改变?

宫女鱼贯而入,麻利地在各位小姐的案前摆上了瓜果点心,而后退了下去。

云含之扫了一眼殿内如释重负的小姐们,想说:你们现在放松还太早了。

不过,这话她不好说。

云含之猜测,太后这样安排还是有些用意的。

宫中的娘娘们和各位夫人在的话,小姐们肯定会不自在。

上头有太后娘娘和众多娘娘看着,身边有娘亲管着,她们肯定会谨言慎行,一来怕被宫中的贵人们轻视了去,二来怕被其它人比了下去。

如果都是这样一幅端庄娴静的样子,难以看出秉性的差别。

现在就不一样了,殿内没有长辈,小姐们大多数又是相互认识的,行事说话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看样子传闻不假,都说太后娘娘最疼的孙子是萧天清。

太后娘娘竟然会借着自己的寿宴亲自把关,还特意观察小姐们的性格,想来是真的在意他,也重视他的婚事。

因为没有了管束,年轻的小姐们很快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凑起堆小声说起话来。

她们觉得,太后娘娘身份高贵,总不至于听墙角吧。

她们想得都对,太后是不会听墙角的,太后娘娘只会派人听。

“你们说,那位穿紫衫的夫人就是穆夫人?”何昭言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同伴,她觉得难以相信,那位夫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穆逸轩这么大儿子的人。

“那还会错?穆公子的那双眼睛和穆夫人简直一模一样。”回答她的是易倾云,声音中难掩兴奋。

“好你个易倾云,观察得够仔细的啊,连穆公子的眼睛长什么样都记得这么清楚,快说,你是不是对人家穆公子上心了?”云月华笑着打趣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特意去春风楼和穆公子偶遇呢!”易倾云反驳。

“……”

“……”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隔壁桌的云含之眉头直跳。

穆逸轩这个不省心的,才到了几天,就引得这么多人垂涎。

不过,越是这样,等到她到时将人收到石榴裙下,越能体现她的魅力。

她就不信了,前世里尚且能将人拿下,这一世已经占得先机,难道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含之乐呵呵地想着,老天爷真是要助她,不光让她重生,遇上了穆逸轩,今日还将穆夫人也送上来了。

前世里,穆夫人并没有和穆逸轩一起回锦都。

穆夫人觉得云含之配不上穆逸轩,还一度成为了两人之间的阻力。

然而,今日自己的一番表现似乎给穆夫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刚才她还冲自己笑了。

真是天助我也,云含之越想越兴奋。

“你在想什么,笑得贼兮兮的?”萧天语凑过来,一脸好奇。

“请注意措辞。”云含之以白眼回应来人的不友好,“我这是大方得体的微笑。”

“你看看倾灵。”萧天语示意云含之,道:“你那是贼笑,倾灵这才是微笑。”

“哪儿来回哪里去。”云含之再度飞了个白眼,下逐客令。

“这又不是你的位子。”萧天语不理云含之,挨着易倾灵的另一侧坐好,道:“倾灵,将她赶回去。”

“都不许走。”易倾灵笑眯眯的挽着两人,知道这二人是见自己形单影只,来陪自己呢。

萧天语看了一眼隔壁桌眉飞色舞的易倾云,再看了眼什么时候都没有存在感的易倾灵,皱了皱眉头:“你说,你才是忠王府正宗的谪出的小姐,怎么就被易倾云压得死死的呢?你倒是争点气啊!”

易倾灵苦笑:“现在就挺好了。”

她和易倾灵与云含之不同。她是占了谪小姐的名头,但父母双亡,祖母不喜,哥哥常年在外,忠王府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

如今她能够偏安一隅,她自认为已经尽力了,也满足了,不想再多费一点心力,也无法再多提供一些力气。

对易倾灵来说,这两个人就像是她的小太阳,她羡慕她们的恣意,喜欢她们的温暖,和她们在一起,她就很轻松。

见易倾灵始终这样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萧天语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叹了口气。

云含之如果不是重活一世,肯定会提议撸起袖子收拾易倾云一顿,或找机会黑她一黑。她知道易倾灵不容易,将这些提议咽了下去,不能给易倾灵制造麻烦。

因为知道易倾灵不容易,所以他觉得易倾越不是个好大哥,连自己的妹妹都守护不了。

气氛有些压抑。

“你们觉得,穆逸轩配不配得上我?”云含之示意二人凑近,轻声问道。

“你!”萧天语大惊失色,惊讶之后想起这是在宫中,重新低下头,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应该问你配不配得上穆逸轩?”

“一边去,会不会说话。”对于萧天语泼冷水的行为,云含之很是不满。

“我觉得,穆逸轩勉强配得上含之。”易倾灵笑眯眯说道,她觉得云含之配得上最好的那个人。

“你听,这才是叫说人话。你看你,都不知道我想听什么,白和你相交这么多年。”云含之对于易倾灵的上道很满意,忍不住提点萧天语。

“这一次准备看上穆公子多久?”萧天语一脸戏谑。

云含之脸一黑:“孺子不可教也,刚才不教过你怎样说话吗?”

萧天语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沉声说道:“十二岁那年,你看上了王侍郎家的二公子,喜欢了三个月;去年,你看上了张员外家的小公子,喜欢了不到一个月。我现在问清楚,将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本来,云含之有喜欢的人,萧天语也是很激动的,可以充当狗头军师嘛!

但每当她兴致勃勃地想要献计献策的时候,云含之那边却没了兴致,搞得她一腔热情没用处,很憋闷的。再说了,云含之那人喜欢人只看脸的,虽然穆逸轩目前是长得最好看的,但万一哪一天又来了个更好看的呢?

听到萧天语的话,云含之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毕竟萧天语说的是事实。

但是,她很快又气上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没有个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

知道她最不愿意面对那样不懂事的自己,还提?还好朋友?

第三章 才艺

见两人互不相让,易倾灵站了出来,道:“也不知道那穆公子喜欢些什么呢?”

二人停止了争辩,知道易倾灵这是在给他们找台阶了。

那就下呗。

若要问她们上一秒明明还在吵架,下一秒却讨论上了该如何和美男搭讪,这样切换起来会不会尴尬。

她们肯定会说,那有什么的,台阶下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嘛!

当偏厅内的太后娘娘听到贴身嬷嬷在耳边的低语后,老人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这些小姑娘们谈论的都是穆逸轩啊?

老穆家的子孙有出息了,她身为穆逸轩的姑祖母很高兴是不错;但是今天她是想替孙子萧天清选正妃的啊!

姑娘们,搞错话题了啊!

太后娘娘觉得,不能任她们继续谈穆逸轩了,该给小姑娘们找点别的事情做。

她在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会儿,正厅里出现了两个宫装丽人,太子妃和太子侧妃。

正厅里的轻声絮语立刻停止,众人恭敬地行礼。

太子妃笑语盈盈道:“你们不必拘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随和不过了。我怕你们玩得无聊,来陪陪你们。”

众人纷纷道不敢。

太子妃又说:“听说各位妹妹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如大家交流切磋一番,也是一件雅事。”

太子妃说得这样明显,在坐各位哪里有不明白的,太后娘娘这是借太子妃的口邀请大家展示才艺呢!

众人心中大喜。

都说太后娘娘最喜爱三皇子睿王,若被太后娘娘看上,成为睿王妃,荣华富贵就不愁了。最主要的,三皇子才貌双全,听说性子也好,是良配。

就算当不了睿王妃,在太后娘娘面前露了脸,以后对于说亲也是极有帮助呢!

除了云含之她们三人,其它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但一个个的又抹不开面子当这第一个,据说女子太爱出出头了不好,小姐们互相推搡着,巴不得赶紧有个人先站出来。

太子妃看着稍微有点着急,难道要她点名不成?

“姐妹们不好意思当这头一个,我脸皮厚不怕,就先跳出来抛砖引玉了。”

一个爽快的声音响起。

众人心头一松,齐齐看向那位说着话的红衣小姐。

那位小姐皮肤白净,眼神清澈,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原本英气的脸因为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甜美了几分。

见终于有人主动出来配合,太子妃心中一喜,笑道:“有请程小姐。”

程凌凌含笑“献丑了”,说完从腰间取下玉笛。

她也不啰嗦,横笛、站定。

稍顷,清越的笛声飞在正厅,飞入了偏厅。

原计划矜持一番的小姐们这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地撇了撇嘴,心中嘀咕着,这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

偏偏这位程小姐长得好看,笛声又好听,曲子还选的好,这可是给她们设下了不小的难度。

早知道自己应该早些站出来,这下竟然让一个生面孔抢了风头。

好气。

萧天语用视线光明正大在厅内扫了一圈,看到那些向来眼高于顶的小姐神色不虞的样子,心情变得很好,对那位程小姐也产生了好感。

“这位程小姐吹得是什么,怪好听的。”萧天语五音不通,求助一旁的易倾灵。

“《百鸟朝凤》。”易倾灵轻声回答。

萧天语对程小姐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在太后的寿宴上率先吹上这么一曲,这明显是在向太后娘娘示好呢。说明这人不光是个胆子大点的,还是个有心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云含之这时也陷入了沉思,她也在想这位程小姐是哪里来的,但她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随后她就释然了。

本来就有很多事情和前世的不一样了。

比如,前世里,她仅见过萧天清一次。这一世里,不光见过他好几次,还认识到他并非前世里以为的一幅冷冰冰的样子。

最令她惊喜的是,这萧天清简直是她的贵人,穆逸轩就是他带到自己的面前的。

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穆逸轩来了就行了。

有外来的程小姐优异的表现在前,其余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拿出了擅长的才艺。

大家原本存的是攀比之心,以为会拼个胜负出来的。

出乎意料的,小姐们渐渐放开心中那点小心思。

一般来说,有真才实学的人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是不会存在轻视的心理的,所以,越往后面,小姐们基本上也能平静地看待彼此的才艺来,看到精彩之处,也绝不吝惜那一声叫好。

一时间,正厅里笑语晏晏,一派和睦。

太子妃田婉茹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之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失不见,她最不喜欢处理女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了。

太子侧妃何昭容状若无意地看了眼太子妃,看了看一直在冷眼看众人表演的云含之三人,她心中一动。

“不知道云小姐今日准备的是什么才艺呢?”何昭容清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都看向云含之。

众人都听说过云含之家世显赫、长得漂亮,却是没有什么才学的,连最起码的字都写得不忍直视,对她一向很不屑。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偷笑了,巴不得看到云含之出丑。比如向来有才名,长相平平的云月华。

云含之对上何昭容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懒掩心中不喜,以至于何昭容看到云含之这眼神后心中一喜。在她进太子府之前,云含之就是这种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性子,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这云含之还是这个性子。

不过,这样正好,何昭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云含之懒得理她,这何昭容就是个爱出幺蛾子的,云含之估计她又在像前世一样算计自己。

所以,她瞟了何昭容一眼后,继续吃她西瓜去了,这个季节的西瓜可是十分难得,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保存的。

见云含之不说话,何昭言忍不住了:“云含之,我姐姐问你话呢。”

虽她们姐妹俩和云含之不和,但她姐姐好歹是个太子侧妃,在太子妃面前,云含之这样不给她姐姐面子,这不是也在打她的脸么?

何昭言不能忍,决定好好惩罚她一下,让她为自己的嚣张得到教训!

第四章 展示

这正厅里,最了解云含之的就数易倾灵和萧天语。

萧天语除了瞪着何昭言以外,也只能在心里骂她了,谁叫她和云含之一样,也没有个拿得出手的才艺呢。

这时侯,萧天语看向易倾灵,易倾灵了然地点点头,她准备起身替云含之解这个围。

没想到,云含之示意她不着急,易倾灵重新坐好。

云含之望了望何昭言,心中感叹着,虽说有些东西变了,但也有些东西没有变,比如那姐妹俩的台词,前世里,那两姐妹和今日里说的话一模一样。

前世里,易倾灵替自己解了围,但那之后,那俩姐妹不知何固执着于要让自己表演才艺,好像非得让人知道自己来不了这琴棋书画。她们倒是如了愿。

如今,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云含之擦了擦手,站起身来,道:“太子妃娘娘,接下来我们三人也想要表演一个节目,给大家助助兴,还请太子妃娘娘能够帮忙提供一下工具。”

太子妃好奇,今日倒是没有看到有人同时表演,这倒是稀奇,她爽快道:“你需要我提供什么?”

“剑、琴、笔墨。”云含之回答。

“这个容易。”

太子妃向随侍的宫女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宫人按云含之的要求将东西呈了上来。

云含之看了身旁的二人,道:“一起吧。”

萧天语和易倾灵不解,这还关她们俩的事了呢?不过看到云含之让人提供的东西,也就大概明白了。

那剑是给萧天语准备的,她对剑术十分感兴趣,可惜没什么天赋,但是外行人看着还是很有派头的,舞剑她喜欢。

至于易倾灵,公认的才女,抚琴不在话下。

两人对于云含之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不过她们俩替云含之捏一把汗,她要了笔墨来,不是自暴露其短么?她字都写不好,画画更不用说了。

不过,既然云含之这样安排了,就相信她吧,没准她有什么奇招?

二人心中放心了一点点。

“倾灵你就弹一曲《十面埋伏》吧。”

易倾灵颔首,这曲子很难,但对她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三人准备好。

厅内突然响起内侍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给太后行礼。

“起来吧。”太后娘娘看着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们,笑得一脸慈祥,“我听说你们这边很热闹,就过来看看,大家不用拘礼。”

她刚才虽然人在偏厅,但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听说了云含之她们三人要一起表演,她也起了好奇之心,也就过来看看了。

“开始吧。”太后笑眯眯地示意云含之她们。

三人躬身称是。

琴声响起,萧天语循声舞动,云含之那边也摆好了笔墨纸砚,正要提笔。

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三人身上。

众人没想过以这样的形式组合起来表演,没想到还别有一番趣味。

场中三人,有舞有剑,有琴有音,有文有武,有静有动,相辅相成。

连云月华这个自视甚高的人看得,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番展示还挺赏心悦目的。

何昭言看得着急,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她冲何昭容使了个眼色。

何昭容看着远处姿势标准端正的云含之,心中觉得奇怪,云含之不学无术她是清楚的,她什么时候还会写字了?

她就是认定了她一无所长,还易冲动才出言邀请她表演才艺的。

她原计划的是,到时云含之拿不出本事来,她再从旁真真假假引导几句,让人知道云含之空有世家女的名头。

等她坏了名声,锦都体面的夫人们自然瞧不上她,导致没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她的爹娘态度诚恳一点,替弟弟去求娶云含之时希望不就大一些了吗?

再不济,云含之晚一天定亲,她不是还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吗?

眼前这情形,和她预计得很不一样呢!

论心眼,她自认为比个田婉茹还行。可惜太后娘娘在此,她有些不敢耍心机。

何昭容给了妹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何昭言觉得,姐姐有时候办起事情来太委婉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些好奇心强一点的小姐们凑到云含之身边去了,那位程小姐也在,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写得好快!”程小姐感叹。

其它人虽然也认可她的说法,但要她们现在去称赞云含之,一时却难以做到。

“每一个字的写法还不一样呢!”程小姐再一次感叹。

其它人默然再次颔首,依然不说话。

“太有意思了。”程小姐这时是有些崇拜了。

其它人也承认,云含之这个才艺展示地,实在是妙。此时也开始啧啧称赞。

云月华和何昭言对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

别人不清楚云含之的底细,她们俩是清楚的,她那一手字,怎么变得这样好了?

也不是特别好,但与她们印象中的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况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成这样,确实是很不容易了,云月华自认为书法在场场中人间是数一数二的,也不得不对云含之刮目相看。

“程凌凌,你过来。”太后娘娘看着场中众人,突然出声。

程凌凌含笑着地应声而去。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程小姐全名是叫程凌凌。

“你给本宫说说,你在那一惊一乍地感叹些什么呢?”太后和蔼的声音响起,一脸好奇地望着程凌凌。

程凌凌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云含之,笑眯眯道:“我不能说,云小姐是在给太后娘娘准备惊喜呢,提前说了就没有意思了。”

其它人听了她的回答,感叹这程凌凌果然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怎么能和太后娘娘这样说话呢,太随意了!

太后也是一愣,她在上位久了,底下的人向来对她是知无不言。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样和她回话,还真是少见。

想起她就是之前那位演奏《百鸟朝凤》的小姑娘,太后对她的容忍度也就大了一些,爽朗地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就再等一等?”

“保证让您满意!”程凌凌一脸笃定,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云含之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心中忍不住咆哮:“程凌凌你是谁啊!乱打什么包票啊!万一太后不满意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啊!”

第五章 作品

云含之没想过太后会亲自来看她们展示才艺,因为上辈子太后在这一环节没有出现。

她只是打算堵一堵那些小姐们的口,免得她们老拿她什么也不会说事,这才临时起意展示一番的。

之所以把萧天语也带上,是想让众人看清楚,萧天语的剑也是舞得很好的,别在老说她一无是处了。

虽然她原先不是特别在意这个名声,但现在不一样了,穆逸轩她娘在啊!总要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趁着蘸墨的间隙,云含之默默腹诽了一番,腹诽过后,她深呼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一些,继续写手头没写完的字。

当易倾灵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时,萧天语挽了个收尾的剑花,云含之正在吹干墨迹,三人很有默契差不多同时结束。

这一番表演赢得了太后的称赞。她表扬了一番易倾灵的琴技,对萧天语的这一场剑舞也很是满意,最后看向云含之,道:“含之丫头,你给哀家准备的是什么惊喜啊?”

程凌凌连忙走向云含之,和她一起展开宣纸,将成果展示在太后面前。

云含之写的是一副百寿图。

红底的纸上,不同字体、不同大小的寿字排列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云含之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份才艺应景应心,太后很是喜欢,乐呵呵地连连喊赏。

对老人家而言,小辈亲笔书写的百寿图是一幅很好的贺寿礼物。尊贵如太后,也不能免俗。

今日的云含之令太后觉得有些意外。

她是知道云振坤的这个宝贝孙女的,听说她和萧天语一样,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净干些捉弄人的事,是其它小姑娘们的公敌。

没想到她也有靠谱的时候,萧天清向她说起时她还不信。

萧天语也让她惊讶,原来她不光会捉弄人,这剑舞得还挺好。

其它人望着太后大喜过望的样子,有些羡慕,有些不甘,有些无奈。

羡慕云含之她们表演的时候太后娘娘亲自来看。

不甘的是云含之的字其实也并不是最好的,多数人可以写成她那个程度,只有她凭借着一点小心思获得了太后的赞赏。

无奈的是她们写起字来没有云含之的速度,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在完成一幅百寿图。

便宜她了。

何昭言望着那头笑得刺目的那人,一肚子疑问,云含之是怎么能够在半年内将字练到现在这个程度的,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她作弊?

但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有机会,难道是有什么机缘?

同样疑惑的还有云月华。

她一直以为,云含之不过是长得好看一些,英王府不过是这些年走了运,才使得云含之仗着家里人的宠爱目空一切,没想到她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可气这云含之,平时装出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原来是故意想在贵人面前露脸。

可怜自己一直被她蒙蔽,还以为她是个没有心机的,真是大错特错了,好气!她怎么这样有心机呢!

易倾灵和萧天语也看到了云含之的成果,两人对视一眼,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们都不知道云含之的字已经写得这样好了。

喜的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不学无术了。

萧天语今天也很高兴,满厅之中,她就不信还有谁剑术会比她好。看着众人惊艳的眼神后,她才意识到,以前怎么就没有想过将这视为自己的特长呢?

以后有人问起她的才艺时,再也不用心虚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擅长舞剑了,好开心!

萧天语决定,多去学习几套剑法,中看不中用也行啊!

有了云含之三人表演在前,还没有展示才艺的人也不好意思主动提了,原本打算压轴出场的云月华也只好悻悻的收起一鸣惊人的心思。

宾主尽欢,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众人离宫的时候。

女眷们和太后辞行的时候,太后娘娘特意向夏韵笙表达了对云含之的欣赏,夏韵笙心中很是惊讶,但她替云含之感谢太后的抬爱时表现得十分得体,得体大方地令云含之觉得她似乎是换了个娘亲。

等到马车出了宫门后,夏韵笙收起那一派端庄淑静,皱着眉头问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令太后这样夸奖你?”

归途漫漫,总要找点话说,云含之于是将事情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听到云含之的讲述时,夏韵笙先是眼神一亮,后来神色黯淡下去了,叹了口气,道:“不是让你低调点吗?”

“咦?”

这下轮到云含之觉得奇怪了,竟然会有人对自己的女儿表现突出不高兴的,她问:“为什么啊?”

昨日娘亲说让她低调行事的时候,她没有在意,以为她是在提示自己在宫里不要太于随性,别和人斗嘴斗气惹下祸事,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夏韵笙看了眼一脸不解的云含之,陷入了思考。

她之前总觉得云含之还小,从来没有和她聊过感情这个话题,如今一想,是到了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在这个世界里,女儿其实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于是,夏韵笙收起惯常的开玩笑和打趣的心思,罕见地认真地同云含之解释了起来:“你这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是,被太后夸奖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要找你嫁到某个皇子就惨了。”

“对有些人家来说这可能是莫大的荣耀,但对咱们家来说,并不需要这种荣耀。我们就希望你能嫁给你所爱的、同时真心爱护你的人。”

这什么情况?眼前这人确实是她娘亲?

云含之先是一楞,而后鼻子一酸。

前世里,她的爹娘确实是这样做的,只要她开心,在一向疼爱她的祖父不看好穆逸轩的时候,她们二人顶住了压力站到了她这一边。

云含之偷偷看了她娘一眼,心中直呼不得了,她娘亲似乎有一丝伤感,她连忙收起想哭的情绪,不以为然道:“娘亲你这是看话本太多了,嫁皇子哪有这么容易的?”

听了这话,夏韵笙心中默默感叹:对你云含之来说,嫁皇子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想娶你的皇子大有人在,因为你是出生在英王府。

第六章 掩饰

英王府自老英王云振坤以来,在军队里一直就很有声望。近些年来,其刻意保持着低调,风头虽然不及当年,但其影响力一直还在。

英王府向来不管皇权争斗如何,只听坐在皇位之上的那一人的命令,是朝廷稳定的象征。

皇子们羽翼渐丰,新一轮争斗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序幕,在世人看来,谁娶了英王府的宝贝,就算是靠住了英王府这棵大树的人,十分划算的事情。

然而,锦都人都传云含之不学无术、嚣张跋扈。

皇子也好、高门大户也罢,对这样的云含之望而却步。

越是门庭显贵,越是重视名声。最理想的还是那些既是门当户对、又是行为典范的女子。

在他们看来,云含之无才又无德,想要娶她,攀附的意味太明显,必定会沦为他人的谈资。皇帝目前身体康健,他们还需要观望,不能惹了皇帝猜疑,失了圣心。

这样的局面,是云家长辈乐于见到的,甚至是一手促成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牺牲她一时的名声,也不愿她成为他人向上爬的垫脚石。

她们知道云含之的性子,清楚那些传言中夸大的成分。

之所以一直纵容世人这样传,是想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原想着让云含之这样“嚣张跋扈”地长大,也放她在云家的视线之内横冲直撞,说不定能够让她撞见一个她喜欢、他们也喜欢的人呢?

最不希望的是怕她和皇室扯上关系,历朝历代,除了当朝强悍的忠王爷,哪个王爷皇子没有几房姬妾呢?

没想到这丫头今日误打误撞,让人看到她并非传言中那样不堪,还得了太后的青眼。

夏韵笙越想越觉得心惊,突然打破沉寂,拉起云含之的手语重心长说道:“你千万不要和哪位皇子扯上男女之情。”

云含之自顾自撩了窗帘看风景,正看得兴起,这她娘这一番举动吓了她一跳。

“哎呀,娘啊!你吓死我了!”云含之拍了拍胸口。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韵笙一脸认真,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云含之惊讶。

“放心吧,不会的。”她信誓旦旦回答。

娘亲真是想太多了,她是要嫁给穆逸轩的,怎么可能会和哪位皇子扯上关系。

见云含之神色自然,不似在敷衍,夏韵笙放心不少,看来女儿对嫁皇子没什么兴趣。

她决定回去后和相公商量一下,怎么处理今天这突发情况。

“你什么时候偷偷练字了?”夏韵笙想起太后的夸赞,换了个话题。

她很久没见过云含之写字了,但她清楚云含之的水平,和她不相上下。以她对云含之的了解,这练字简直不像是她能干的事。既然今日云含之能得到太后的夸奖,想来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练的。”云含之纠正她娘亲,“闲的无聊就练字咯!没想到我似乎在写字上面还有些天赋。”

“说实话。”天赋!信她才怪。

“没骗你,不信你去问晓琴。”

云含之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所以这半年来她有空的时候会练一练字,免得到时让众人看到她的字后太过惊讶,毕竟熟人都对她那一手鬼画符很是熟悉。

她计划着先私下里练上一段时间。

为了防上有人看出端倪,练字这个事情她一直瞒着,就晓琴知道。她认为,瞒得越久,到时候别人问起时越好解释。

她交待晓琴,说自己想要在书法上来个一鸣惊人,所以晓琴很听话的没有把她练字这件事情说出去。

晓琴是个不认识字的,看不出字里真正的好坏,只知道她经常练字。

现在就算有人来问,有晓琴这个证人,这件事情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夏韵笙听了云含之的话,觉得有些惊讶,她不会是受了什么打击吧,怎么会去练字,她决定回去也要问一问晓琴。

女儿大了,当娘亲的操心啊!

寿禧宫里女眷走了以后,没多久萧天清就出现在那里。

太后笑眯眯合着眼,享受着孙儿给她捶背。虽说萧天清这手法比宫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心里欢喜得很。

“有什么话就问吧。”太后睁开眼,笑意盈盈说道。

她这个孙儿从一进来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才不信她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

萧天清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之前祖母已经笑话过他了。

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吧。

他心中一定,不慌不忙地开口:“皇祖母觉得云家小姐怎么样?”

竟是云振坤的孙女?

太后感觉落在她肩上的拳点快上了几分。

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乐呵呵地从孙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窘迫。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慢悠悠说道:“云小姐啊……”话说了一半,似乎在认真思考该怎么评价。

萧天清只觉得心中紧张得很,万一皇祖母不喜欢她怎么办?

太后感觉到捶背的手顿了一下,她心中偷乐,道:“不错。”

说完,抬起手肩膀上的另外一处位置。

萧天清探头,见祖母心情似乎不错,他心中欢喜,按照太后的指示按过去,愉快地说道:“我没有骗您吧,我就说萧天朗信息有误,云小姐哪里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

“是啊!不光不跋扈,还很有才呢!”太后表示赞同。

萧天清倒是没有听说过云含之有什么才艺,在萧天朗那听来的信息看来,云含之算得上是不学无术。

他手中的动作未停,心中好奇,问:“她今天表演了什么才艺?”

“亲手给哀家写了副百寿图。”

这么说这个云含之是个擅长书法的,萧天清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提到云含之,太后又想起了另一人。

“听说那程凌凌是从苏城来的,你的封地在苏城么,你之前认识她么?”

太后对程凌凌印象不错,觉得她是个爽快的女子。

“她也来了?”萧天清惊讶。

没听谁提起过程凌凌来了,她来干什么?她在苏城呆得好好的,跑来这时做什么?

太后注意到那个“也”字,下了结论:“这么说你们认识。”

“认识倒是认识。”萧天清脱口而出。

就是有些后悔认识她。

“这位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萧天清坐下来说。

“程凌凌是苏城太守的二女儿。您都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那泼辣跋扈得,可怕得很。”

说起程凌凌,萧天清有一肚子的控诉。认识这么个人简直是他的不幸,萧天清决定先将她放在一边,说多了是泪。

太后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疑惑道:“我看这程小姐爽朗大方得很,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她这个孙儿一向宽厚,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这位程小姐也是个能人了,这下更加好奇了。

第七章 慧妃

萧天清想不到这程凌凌也有靠谱的时候,竟然能得到皇祖母的好评,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道:“皇祖母肯定是被她那个样子骗了,她最擅长装模作样了,您别看她家是诗书之家,其实是个异类。”

“有多怪异?”太后好奇。

程天青当初可是名动一时的状元郎,她的女儿是个异类?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人说了个可以使昙花白天开放的方法,将她爹养得昙花弄得半死不活,后来又来祸害我。您之前不是问我,我养的昙花怎么样了吗?我那时都没有心情告诉您,那些话其实是都被她弄死了,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那么难过。”

萧天清每次想起他那两盆不忍直视的昙花,心中总会窜起一团火苗,想将程凌凌烧了。

“啊?”太后惊讶。

这位程小姐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最终成功了没?”

这下萧天清惊讶了,皇祖母似乎是对程凌凌很感兴趣呢,她做了什么?

“皇祖母,你应该关心我那可怜的昙花吧。您说我那花养得好好的,都让她给弄死了。”

“是是是,那我替你罚她。”太后连忙称是,一幅要发懿旨惩罚程凌凌替萧天清出气的样子。

萧天清连连摆手,道:“那倒不用,我已经惩罚过她了,不过就是有时候还会想起我那几盆昙花。”

“真的不用皇祖母帮忙吗?”太后认真询问。

“不用不用。我看皇祖母暖阁里面的昙花长得好,不如赏赐我两盆吧。”萧天清回答。

太后听了失笑,拍着他的头道:“你这个皮猴!说了半天,你是想从哀家这里顺东西啊!”

“赐我两盆呗。”萧天清笑呵呵地求她。

太后想了想,道:“行,我就作主了,你让人去挑两盆。”

“好咧!”萧天清乐呵呵地答。

他发现,每次他主动向皇祖母讨要东西时,老人家就特别高兴,可能是感觉到自己被需要了吧。

“不过,我这昙花你搬回去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啊。”

萧天清有些惊讶,他之前从祖母这里顺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见她这样交待过自己。他连连答好:“我肯定会好好照顾的,等以后每次进宫都向您汇报一遍。”

“你这孩子。”太后哈哈直乐。

祖孙俩又说了很久,萧天清见太后似乎有些累了,准备回去。

“你今日进宫后还没给你母妃请安,去见见你母妃吧。”太后拉起萧天清的手,小心翼翼地嘱咐他。

萧天清知道太后这是想当中间人,给他们母子俩当和事佬呢。

他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不去。”

“你母妃也不容易。”太后温声劝道。

能有什么不容易的?后宫中最体面的后妃之一,温柔敦厚的慧妃娘娘。

是他不容易才对。

他们母子向来不亲近。

小的时候他也很想像兄弟姐妹们一样在娘亲怀里撒娇,但他不敢,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更怕惹得母妃不开心,令母妃更加厌恶他,所以小心翼翼地从不靠近。

他不懂,为什么每当母妃看着自己时,眼神中常年透着纠结,偶尔能看到她眼中的害怕,就是看不到关爱。

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失去了母亲的小猫小狗十分可怜。所以他庆幸自己还能时时见到母妃,所以他很满足,只想安安静静呆在能看得到她的地方。

没想到,他刚满八岁,便被送往了苏城,是她的主意。从此就再也看不到她,连只言片语的问候也没有。

他不懂,父皇有那么多孩子,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问候他。娘亲只有他一个孩子,却对他从来不闻不问。

他想不通,他不能释怀。

所以,当太后提出让她见他的母妃时,他想了不想就拒绝了。他一向和太后亲近,一向愿意事事随她的心意,这件事情他勉强不了自己。

见知道太后还想劝他,只好歉然一笑,抬脚离开。

当初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出现;如今她想见他了,就让他过去。

当他是什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吗?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望着萧天清离去的身影,太后叹了口气,冲内室轻声喊了一声:“他走了,你出来吧。”

太后的话刚落音,内室里走出来一位宫装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神色落寞,她正是萧天清的生母,慧妃娘娘。

她走到门口,望着萧天清离开时的方向,半晌没有说话。

太后看着这对近在咫尺却宛如天涯的母子,心情觉得,她轻声问慧妃:“要不要当年的事情告诉他?”

“不急。”慧妃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她耐心地向太后解释:“永乐侯和程天青他们刚到锦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很多既定计划还没有执行下去,等局面稳定下来再说。”

“但你们俩这样,误会会越来越深。等他将来知道了这一切,以这孩子的性子,恐怕是现在对你有多恨,将来会对自己有多悔。”太后忧心忡忡。

“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摊上了我这样的母亲。”慧妃惨然地笑了笑。之后,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就让他恨我吧,我心里也能好受点。当初的决定是我做的,我知道这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也够大的了。”太后喃喃说到。

对一个母亲而言,不能像正常的母亲一样去疼爱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而只能将他远远推开,这是多大的折磨。

“所以,为了我自己,我也要萧武死,将属于萧遇的东西夺回来!”说到这里,慧妃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狠戾,与她柔和的五官掺在一起,看着说不出的违和。

萧武是当今皇帝。

萧遇是慧妃曾经的爱人,也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儿子。

想起早逝的儿子,太后也收起心中的犹豫与纠结,面色肃然:“听你的。”

已经隐忍了十九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刚才清儿在时,我怕他发现,不敢离得太近,隐约听到他在问什么云小姐?”提到儿子,慧妃的脸上有一丝暖色。

“清儿似乎是中意英王府的小姐。”太后想起在寿宴前,萧天清让她多留意一下云含之。

寿宴后,萧天清还特意过来问自己对云含之的看法,看他的神情,估计是对云含之中意。他这些举动说明他在意自己的看法,这让太后觉得很欣慰。

“英王府吗?”慧妃想了想,“不错。”

如果能让英王府成为萧天清的助力,那胜算会大很多。只是,让英王府同意将女儿嫁给皇室中人,这并不容易。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第八章 出游

这一日清晨,云含之拥着软乎乎的被子从床上坐起,刚睁开的眼睛又慢慢合上,若有似无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来:“晓琴,开窗。”

闻言,晓琴停下手中的针线。

她看了眼睡眼惺忪的云含之,心中嘀咕着,这大清早的开什么窗,寒气多重,再说今日又不用开窗,小姐不是在说梦话吧?

疑惑间,她试探着唤了声:“小姐?”

晓琴没有听到回应。她看到云含之正闭着眼睛,乱蓬蓬地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的。晓琴顿时明白了,小姐还没睡醒呢,估计还得有一会。

于是,晓琴低下头继续安安静静地绣起帕子来。

室内一时无声。

过了许久,晓琴收了针,仔细端详了一番她这新完成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说着:“小姐,我又给您绣了个新帕子。”

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云含之趴在床上睡着了,整个身子盖在被子上。

晓琴立刻起身,由于起得有些猛,腿碰到了绣架,疼得呲牙咧嘴。

她顾不得揉一揉,冲到云含之的床前,伸手一摸,手下一片冰凉。心中暗自祈祷,可别受了风寒。

她拉了拉被子,想给云含之盖上,奈何被子被云含之死死压住。她只好轻声呼唤:“小姐,小姐,快起来了。”

云含之“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床上的人没有了动静。

晓琴又轻轻喊了几声。

云含之“嗯”了一声,又翻了个身。

均匀的呼吸声换了个位置响起,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晓琴只好拔高声音,大声喊道:“小姐,起床了!”

她也很无奈,她也想做一个温柔一点忠仆。但天气稍微一冷,小姐起床时就是这幅样子,这让她也很为难。

云含之终于不再翻滚,被这声音一惊,麻利地坐起,揉着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晓琴:“现在什么时辰了?”

晓琴看了眼漏钟,答道:“辰时过半。”

闻言,云含之头脑突然清明,大呼“哎呀哎呀!晚了晚了!”她一边惊呼着跳下床,一边打了个喷嚏。

晓琴连忙拿起衣服给云含之披上。

见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晓琴莞尔,提醒她:“今日是旬休!”

“旬休!你不早说?”云含之秀眉微蹙,坐回到床上,真冷!

既然是旬休的话,就不用担心去学堂迟到了。

想到这里,云含之重新躺回床上,裹紧了被子。

身上越来越暖和,加上她心情放松,便忍不住打起醒瞌睡来。

晓琴见云含之一幅要睡回笼睡的样子,想起一事,问:“小姐,您昨日不是说,今日要去西山的吗?”

对啊!西山!今日和萧天语她们有约呢!

云含之再次惊坐而起,她就隐隐约约觉得今日有事,却是真的忘记了这一茬。

平日里,为了使头脑尽早清醒起来,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晓琴开窗。

比起迟到了被先生惩罚,云含之宁愿每天吹一遍冷风。

她再一次起身下床,急急忙忙指挥晓琴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来,让她派人叫老马备车。

她和萧天语和易倾灵约了巳时在西山脚下见面。

每年深秋的时候,是西山风景最盛的时节。

身为锦都人,如果在这个时候不亲自去爬一爬西山,看一看百亩枫林,秋天就跟没有过似的。

很快,去通知老马的人回来了,告诉云含之他今日一大早出门了。

云含之撇了撇嘴。

她向来只习惯坐老马的车,既然老马不在,她决定骑马前去。

云含之接过晓琴递上的冒着热气的帕子,想了想,吩咐道:“你速去找几个人分别去二哥三哥五弟六弟那,看谁今日有空送我骑马去一趟西山,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在马房集合。还有,再叫个人让马房的人将我们几个的马备好。”

她拧了帕子擦了擦脸,加了句:“跟少爷们说,有酬劳的。”

晓琴得了命令离去,去院里子安排去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云含之。

要是她会骑马就好了,小姐就不用每次骑马出门时去找少爷们了。

但一想起学骑马时的情景,晓琴感觉浑身隐隐作疼,她打了个寒噤,心想自己这辈子与骑马是无缘了,她只能做个不完美的忠仆了,真是造化弄人!

晓琴走时,叫了个小丫环服侍云含之梳洗,并体贴地叫人将早饭摆了上来。

云含之抬头看了看漏钟,已经到了巳时。

她估计萧天语她们已经到了,正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地等着自己。突然,云含之打了个喷嚏,她心中生出一丝愧意,心想这估计是萧天语在骂自己。

云含之洗漱完毕,默默坐在桌前用起了早饭。

既然已经迟到了,那就先用个早饭吧。

晓琴“噔噔噔”地跑了回来,看到正在桌前吃着包子的云含之,一脸兴奋地说道:“二少爷和五少爷有空,三少爷出门了,六少爷今日也要出门。二少爷和五少爷说会按时去马房。”

云含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突然,她感觉喉头一紧,胸口像堵了块棉花。她连忙抬头端起面前的白粥喝了一口,总算将哽在喉头的包子咽了下去。

吃太快了。

晓琴没有闲着,领着小丫环们准备山上要用的东西。

得了云含之的信后,云之智左右也是无事,就先到达了马房。

他抚摸着刚从胡人那里买来的匕首,纠结着地立在马房等着云含之的到来。

他内心里其实是拒绝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又没有办法,云含之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手中这把匕首,不光花光了私房钱,连这个月的零花钱也用掉了一大半。早知道,以前应该多存点钱了。

他还惦记着趁胡人还在锦都时给手中的匕首买一个套子,带宝石的那种。

但最近手头实在是太紧了,兄弟们又帮不上忙。

大哥刚成亲,听娘亲说成亲后的人家中开销大,不好意思向大哥去借。

二哥不向他借钱就不错了。

三哥借钱要收利息。

云之信的钱要给表妹买首饰。

云含之虽然有钱,但娘亲说女孩子置办衣衫首饰特别费钱。以云含之的性子找婆家估计不容易,再不好好收拾一下估计更难了,也不好意思向她借钱。

但是云含之主动提出来有报酬,虽然不好意思,但真是很心动啊!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加倍把钱还给她,先解一解燃眉之急,买个套子再说。

一想到是要送云含之去见萧天语,云之智又犹豫了,真是不想见到那个女子啊!要是去陪云含之打架就好了,他肯定毫不犹豫,不收报酬也可以啊!

去还是不去呢?好纠结!

第九章 讨价

云含之带着晓琴及丫环小厮到达马房。

远远地,她看到云之义正对云之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等她走近一些,云之义停止了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幅亲切友好的样子。

云之智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云含之走向二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云之义冲云之智眨了眨眼,兴高采烈说道:“我跟你说啊,这个时候选择去西山真是太正确了。百亩枫林层层红遍,漫山红叶翩翩起舞,真是美不胜收,从山顶往下看,整个锦都可以尽收眼底。我告诉你啊,要说最适合观景的地方,可不是在山顶。有两处,上午的时候,最好的观景点是在……”

呃……又来了!云含之白了她一眼,示意他闭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二哥一开口讲东讲西的时候,她的心中就会有朵小火苗在那窜啊窜的。

他会不会听话啊?问的话他没答啊!她知道这个时候去西山好啊!不用他解释啊!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

云含之命自己平静下来。

不再看云之义时,云含之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少。

晓琴她们正按她的吩咐将东西拴在云之义和云之智的马上,云含之来到自己的马旁边。

云含之牵了马往外走,发现两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道:“你们怎么了?赶紧的啊,赶时间呢!”

云之义轻咳一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摇着扇子,扬了扬眉。

云之智想起云之义刚才交待自己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云含之一眼。

“忘了什么?”云含之扫了一眼要带的东西,吃的喝的都不缺。她蹙着眉头看向自家二哥,表示什么也没落下。

见她不上道,云之义轻叹一声,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搓着中指,用行动提示她。

云含之皱了皱眉头,她倒是差点忘了,眼前站的是个不见钱银不动身的主。

二哥人就这样,因为爱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钱总不够花。钱不够花自然就要想办法挣钱,要挣钱所以就在平时干些替人跑跑腿的活。

比如替娘亲去天书楼买个书话本订个雅间,替婶婶买点零嘴,或者在她不去学堂时替她给萧天语她们传个话什么的。

不过,她一般不用他,要价太高。

要不是今日怕其它兄弟都不在,并且要赶时间,她也不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叫他了。

今日情势所逼,云含之也不犹豫,爽快地出价:“一百文。”

得赶紧将人打发了,早些出发才行。

云之智闻言震惊,这么多!他们兄弟的月钱才一两,这样跑十趟的话就抵得上一个月的月钱了!难怪二哥这么热衷于打杂跑腿,这收益可以啊!

他那些大心脏有些蠢蠢欲动,要不要也想办法跑起来,可以早日将套子买到手呢!

“两百。”

云含之和云之智差点喊出声来,这要价也太狠了吧?

云含之弯了弯嘴角,冷哼一声,“八十。”

“咦?”这下轮到云之义惊讶,不对!价可不是这样还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她还个一百五吧?自己再喊个一百八,然后成交。

他正想委婉提点云含之两句,注意按规矩行事,他一抬头,发现云含之正一脸玩味看着自己。

云含之一脸不以为然,偏了偏头,示意他旁边还站着个云之智。

云之义了然,若自己不答应她,自己这一桩生意就要泡汤了。所以这丫头才有恃无恐,随意还价。她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还敢威胁他!真是太幼稚了!

他防着她这一招,早有准备。

云之义弯了弯嘴角,道:“一口价!一百五十文!给,五弟和我跑这一趟;不给,你就自己去!”

说完,定定地看着她,一副你看着办的神情。

他就不信了,你云含之不是赶时间吗?看你急不急。

云含之愕然,二哥今日很硬气嘛!

她难道会这样屈服,笑话!

她看向云之智,看他怎么想。

云之智想起云之义之前交待的,尴尬地点了点头。

二哥说,他们兄弟齐心,宰云含之一顿。

他之前是觉得这样太不厚道,但云之义告诉她云含之特别有钱。

若不是云之义说起,他还以为云含之手头也紧张呢,以前每次出门就没见她掏过钱,以为她的钱都用来买首饰衣衫了。

也许自己是低估了云含之的财力。

既然是二百文呢,那就宰了吧。

云之义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一番交待起了作用,腰杆站得更直,看向云含之时也更有底气了。

云含之瞥了一脸得意的云之义一眼,冷笑一声,偏不让你得逞。她转头,问云之智:“云之智,要不你一个人陪我跑这一趟,一两银子怎么样?”

“一两?”云之智惊讶。

这么大手笔!原来云含之真是个有钱人,那她之前还常常哭穷?!还一直蹭吃蹭喝?!

“对,一两!”云含之毫不犹豫。

云之义气结,太狠了!你有钱了不起啊!

“五弟……”云之义看向云之智,暗示他关键时候不要掉链子,要遵守兄弟之间的约定。

云之智却看也不看他。

看到云之智越来越灿烂的笑脸,云之义知道自己是败了。

云之智欣喜不已,一两银子,这下半个套子有着落了,冲云含之点了点头。

他觉得此时应该向云之义道个歉,想说二哥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但弟弟我是有苦衷的。

一回头,云之义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只有声音飘荡在马蹄扬起的灰尘里:“就这么说定了啊,一人一百五,我先行一步,你们跟上。”

“二哥……”云之智着急不已,想说:二哥你可以回来吗?大不了到时分你二百文啊!一两对三百文,这样不划算啊!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景,云含之心情大好,站在原地叉着腰哈哈大笑。

晓琴欲言又止,“小姐,这……”

小姐你这样离间两位少爷合适吗?!你不是赶时间吗?!你倒是赶紧上马走啊!两位少爷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啊!

这些话晓琴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提醒:“小姐,现在要出发了吗?”

云含之心中咯噔一下,对啊!要出发了啊!

云含之反应过来,爬上马背,扬鞭催马。

她心中大呼,前面的兄弟啊,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第十章 缘分

云含之一人一骑,向云之义和云之智追去。

等她匆匆追到大街上时,依然没见到那两兄弟的影子。

云含之一气,索性也不追了,骑着马慢悠悠在街上走着,直到走到一个路口,她在心中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到底是要从哪边拐啊!

带路的人却被自己给弄跑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要不干脆回家算了吧!

不去的话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承受得住萧天语的雷霆一怒啊!

迟到总比不到强吧!

算了,还是边问边走吧!

云含之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心中感慨,大家闺秀们通常是不会这样在街头抛头露面亲自问路的,还好自己对这个名声并不十分执着。

想通后,她开始向街边的人问路。

正好,眼前就有一位卖糖葫芦的大爷。

云含之拱了拱手,客气地向老人家问道:“大爷,请问去西山怎么走?”

“啊?你说什么?”大叔皱着眉头眯着眼,拿耳朵对着云含之,示意她再说一遍。

没想到大爷耳朵不好,云含之只好加大声音:“我是想请问您,西山怎么走?”

大爷心中唏嘘,这姑娘长得好看可惜脑子不好,同情地看着她:“啊?你说西瓜哪里有啊?西瓜这个季节没有!明年再来买吧!”

云含之闻言一愣,原本大爷的耳朵不方便。她向大爷拱手道谢,准备换个人问。抬眼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云含之心中一喜。

果然是缘分天注定啊!走在路上也能遇上!

萧天清看到云含之也很高兴,感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原来,正当云含之问大爷怎么去西山时,萧天清和穆逸轩恰好从春风楼出来。

云含之的声音有些大,恰好被萧天清给听到了,他觉得这声音熟悉,本能循声一看,竟然看到了云含之。

萧天清脚步轻快,来到云含之面前,微笑着问道:“你要去西山?”

云含之瞥了一眼他身后之人,喜笑颜开:“对啊,你们也要去吗?西山这个时候的风景特别美。”要是能把穆逸轩能一起去就好了,云含之暗想。

萧天清正愁着制造机会和云含之偶遇,既然天公作美,自然欣喜应道:“是啊!不如一起去吧?”

穆逸轩走过来,听到萧天清的话一愣,他们什么时候要去西山了?不是说好接下来去见程大人的吗?

云含之听到萧天清的话后感叹天助我也,连忙道:“好啊!一起!”

见到云含之眉眼弯弯的样子,萧天清只觉得心头一跳,强按着激动的心情去牵马。

穆逸轩回头往卖伞的摊位看了一眼,抬脚向萧天清的方向走去。

“不是要去程大人那的吗?”穆逸轩沉声问他,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无妨,也没有正式下拜贴,去也只是碰运气。”萧天清不以为然,愉快地冲穆逸轩摆了摆手。

“真要去西山?”穆逸轩无奈,虽说是碰运气,但是好歹也去碰一碰啊,人家程大人从苏城来了这么久了,不去拜会也不好吧?

“去!当然要去,西山这时候的风景最好,不去你会后悔的。”

“收起你的谎言!”穆逸轩示意他停止胡诌,心中默默腹诽,要是不能和云家小姐同游西山你才会后悔吧!

心思被揭穿,萧天清也不恼,冲穆逸轩哈哈一笑。

在萧天清和穆逸轩去牵马的时候,不远处摆成一排的绸伞后面,躲着两个妙龄女子。

“小姐啊,咱们干嘛要躲在这里啊?直接出去找睿王殿下不就好了吗?”霜儿不懂,以小姐的身份地位,干嘛一直要偷偷摸摸地跟着睿王,叫睿王来见她也不是不可以啊。

“说了你也不懂,好好呆着吧。”要是她去找他,肯定会被轰走的,才不会那么傻呢。

“小姐,您说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啊?”丫环霜儿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

“嘘……你小声点。”程凌凌压低声音,探出头看了看,而后又躲在了伞后,道:“应该没有,要是被那萧天清发现了,早来撵了。”

“那穆公子似乎往这看了一眼。”霜儿想了想,肯定地说道。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

“……”

卖伞的大娘见这俩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好心提醒道:“两位姑娘,你们盯着的那两位公子要走了。”

两人急忙从伞后走出来,看见萧天清在前方不远处,正准备上马。程凌凌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位姑娘!

程凌凌心中着急,她提起裙子就开始跑,边跑边大声喊道:“表哥,表哥,等等我。”人若是跟丢了,怎么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呢!

霜儿愕然,怎么又成表哥了?

她心中着急,急呼“小姐别跑啊!”

众人被这声音提醒齐齐看向奔跑中的程凌凌,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霜儿真想捂住脸,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样子,真是,真是丢死人了,小姐你好歹注意一点形象啊!

见程凌凌已经跑远,忠仆霜儿只好一跺脚,也跟着小跑起来。

大娘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啧着嘴摇了摇头,这年头,小姑娘们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有独自骑马也不带个丫环或者兄弟的,有追着男子跑的,哪像她们当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萧天清听到了这声音,猛地打了个激灵。他顾不得云含之在旁边,头也不回,扬起鞭子就要向前冲。

程凌凌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稳稳立在萧天清前面,一手握着鞭子的另一头,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云含之很少见到女子有这样漂亮的身手,忍不住拍手喝彩。

程凌凌听到掌声这才看清楚她,心中不觉得一惊,他们竟然这样熟悉了么?都一起同游了?

云含之也认出了程凌凌,冲她点了点头。云含之突然想起了萧天语,萧天语似乎对她很有好感。不如……

“程小姐,不如一起?”云含之突然出声,友好地看着她。

萧天清一楞,痛苦地眯了眯眼,皱着眉头瞪着程凌凌。

程凌凌见萧天清这样爽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应下。

穆逸轩从后面看到了萧天清垮下的双肩,默默地摇了摇头,萧天清你自求多福了。

“我表妹不能去。”萧天清终于还是出声了,抱歉地冲云含之笑了笑。

“为什么?”程凌凌疑惑。

“因为她不能骑马。”萧天清看了看周围,没有见到她的马车,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下看你怎么跟着。

“这个好办,云小姐带着我就行了。”程凌凌往云含之前面一站,理所当然地说道,而后抬起小脸,真诚地问道:“云小姐你会带着我的吧?”

第十一章 搭救

眼前这位姑娘的表情,让云含之想起了太后生辰那日,她也是一脸笃定地站在太后面前,替自己打包票。

云含之此时好想问一句:程小姐你是不是很习惯替人作决定啊?

不过,她没有问出口。

见到她这一脸信赖与诚恳,云含之心中一软,心道:看在你长得漂亮、身手也漂亮的份上、萧天语还喜欢你的份上我就带着你吧!

她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程凌凌见目的达成展颜一笑,她也伸出手来,借着云含之的力轻轻一跃,如燕子般盈盈地落在云含之身后。

坐定后,她冲强颜欢笑的萧天清做了个鬼脸。

这下,萧天清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看着更加勉强了。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带上程凌凌这个祸害啊!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她啊?

云含之心中却在疑惑,这程小姐身手这样好,怎么就不能骑马呢?

霜儿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但她收到自家小姐的警示,只能黯然地先回府。

事已至此,萧天清除了一声长叹也无力改变什么,只好任由她去。

为了不看到程凌凌那张幸灾乐祸的脸,萧天清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云含之刻意控制着速度,始终与穆逸轩并行。

这令穆逸轩很是疑惑,这个云小姐是想做什么?

云含之望着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偷偷直乐。

穆逸轩才不会知道她这样是想多看几眼他帅气的侧脸!

云含之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程凌凌原本揪着的心,在这一路行走中慢慢平静了下来,越往后面,都有些激动了。

谁都知道那日太后是有意在替萧天清选王妃,她程凌凌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日见云含之得到了太后的青眼之后,程凌凌便回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些云含之的情况。

比如云含之骑术高超。

不然,今日她也不会贸贸然请云含之骑马带着自己了。

刚才在大街上,她见到云含之和萧天清一起时,以为二人是相互有意,心中不由得一酸。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她发现,云含之老是在偷偷看穆逸轩!根本没有看萧天清啊!

以她的经验看来,若意中人就在附近,是不会有什么心思去看别人的。

显然,云含之属意穆逸轩。

既然云含之对萧天清无意,事情就简单了!她也不用拿云含之当对手了。

想到可怜的萧天清,最终还是需要自己来拯救,程凌凌心情大好。

心情一激动,一阵不合时宜的心悸随之袭来。

程凌凌锁紧了眉头。

云含之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样,发现她呼吸变重。

云含之放慢速度,回身问程凌凌:“你怎么了?”

程凌凌脸色白了白,微笑道:“没事。”

云含之将信将疑。

“真没事。”程凌凌摆着手重申。

云含之回过头。

程凌凌默默深呼吸,将心悸驱散。

如今这个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咯,不能不重视了。

一行人继续向西山赶去。

西山脚下,望枫亭里,萧天语蹙着眉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走。

易倾灵已想不起来自己这是第几次劝她:“别着急了,含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紧张。”萧天语一反常态没有炸毛,神色有些凝重,道:“云含之和我不一样,她虽然一向也不怎么靠谱,但她一向守时,这半个时辰快过去了,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萧天语神色也有些凝重,派了丫环红锦带上车夫前往英王府去打探。

萧天语的贴身丫环音儿见她不时抱着双臂搓着手臂,道:“小姐,奴婢去马车那给您去取件披风。”

说完,不等萧天语拒绝直接前往马车停放的地方了。

“这丫头就是固执。”萧天语停止下意识地动作,有些尴尬地解释。

“我倒觉得是你更固执。”易倾灵摇着头轻笑。

如今已入深秋,萧天语下马车前,非不肯披上披风,说爬山不冷带着披风麻烦。

萧天语却觉得,稍微有一点点冷而已,扛一扛就行了,爬起山来一点又不冷。裹着披风多累赘,不符合她一向利落飒爽的女侠形象。

不过,她确实没有想到需要在这里等这么久。

还真是冷呢!

突然,一声闷哼想起,将两人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见一人似乎是被台阶绊倒,正趴在地上。

秋风拂过,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二人蹙眉,这是遇到醉鬼了,抬脚就要走。

那人锲而不舍,继续靠近,舔着个脸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语。

二人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薄过,顿时秀美倒竖,杏眼圆瞪。

那人看着有趣,言语更加张狂了。

易倾灵握起萧天语紧握的拳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萧天语不以为然,既然躲不过,那就打一架好了,好歹她也学习了多年的武艺。

她出言相激,将那人引向自己,做出放弃抵抗的姿态。

易倾灵不知道萧天语的打算,眼见那醉汉向萧天语扑去,自己来不及去助她,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萧天语假意不敌,此时她全神贯注,默默估计着距离,只等那人再近一点,她好奋力反击。

她有十足把握,让他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一辈子。

突然,眼前略过一道身影。

只听见“咚”地一声,那醉汉应声倒地。

好可惜!

萧天语看到这道身影,很是生气:“你干嘛!”

抢了她实战的机会!新学的招式还没用过呢!

云之智愕然,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不是应该道一声谢的吗?怎么世上还有这样不识好歹之人?

“谢天谢地。”

看到倒地之人与云之智,易倾灵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对云之智怒目而视的萧天语拉到一边。

萧天语非常不满云之智的多管闲事:“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云之智无言地摆了摆手,既然眼前之人是萧天语,他也就不指望能听到什么好话了。

他默默走到亭外,对着颗大树猛地踢了起来。一脚下去,大树晃了晃,自己也踢了个龇牙咧嘴。

易倾灵有些歉疚地看着这一切,轻轻拉了拉萧天语的袖子:“你这样不好吧,人家好歹是替咱们解了围。”

“我又没有要他帮我。”萧天语故意大声说道,就怕云之智听不到。明明是自己报仇更爽吧!

云之智气结,转身就想离开。

但一想都说送佛送到西,万一她们二人再遇到登徒子。

看在云含之今日给他付了报酬的份上,姑且无视这萧天语一回。若有下次,绝对躲得远远的。

第十二章 爱好

“二哥,我们回去吧。”云之智看了看不远处的望枫亭,冲一旁的云之义提议。

醉鬼已被赶走。

萧天语的丫环音儿已经回到了她们身边,就算再有三五个醉汉靠近,以音儿的身手也不会有问题。

他们兄弟二人给云含之运的东西也已经和萧天语她们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看着有些恋恋不舍地去之义,云之智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需要留下。

云之义脸上一派平静,不时瞥一眼望枫亭,看到易倾灵正一派娴静地和萧天语说着什么。心中暗自希望云含之快点过来,他也好名正言顺云打招呼。

毕竟,要让他主动去找易倾灵说话,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云之义否决了云之智的提议,道:“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来到了山下,自然是要去爬一爬这山,看一看这景。”

总得等去含之来了,和易倾灵说上几句话再走。

“那你在这里看,我先回去了。”云之智觉得,有那游山玩水的时间,不如回去多练习一套拳法。

“我跟你说啊,现在回去是不行的,既然把云含之带了出来,当然要把她送回去,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再说了,收了报酬就是要有始有终,这是跑腿的觉悟,你知道么?你要是这样冒冒失失就回去了,下次谁还敢请你跑腿?”云之义认真地提点有心在跑腿界有所作为的弟弟。

他一个人也不好去他们女孩子那边,留下个云之智可以壮壮胆。

“好吧。”云之智将信将疑。

“不要怀疑我的说的,来来来,我再和你讲讲跑腿的诀窍。首先呢,你要去找一个跑腿的活,这个活要怎么找呢?第一,你得……”

这个话题合云之智很感兴趣,将回去练拳这件事先放下,认真听云之义“讲解”了起来。

等到云含之到达望枫亭的时候,云之义已经讲到如何还价了。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我们先过去。”看见云含之,云之义心中一喜,果断结束了话题。

“二哥你先给我讲完,我们迟一些再过去不迟。”云之智听得兴起,一脸意犹未尽。

“贪多嚼不烂,你先把我刚才说的记下,回头我再和你说剩下的。”云之义快速说道,神色闪过一丝尴尬,自己这为了拖延时间扯的一些话他怎么就这样深信不疑呢?

真是个单纯的少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云含之已经步入亭中,云之义向望枫亭走去。

云之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萧天语一直悬着的心,在见到了云含之和她带来的人后,放松了下来。

难怪今日会这么迟,原来是遇到穆逸轩了。

萧天语觉得,看在穆逸轩的面子上,她完全可以不追究云含之迟到的理由,谁叫穆逸轩长得好看呢?

既然说是要爬山,众人寒暄了一番后便不多作停留,一齐朝山上走去。

男子们走在前面,女子们走在后面。

云含之和萧天语一凑对,就忍不住开始聊一些八卦,易倾灵一如既往地在一旁笑着看俩人闹。

谈得最多的是穆逸轩。

程凌凌本来还想矜持一番,但听她们说得热闹,心里痒痒,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萧天语随意问了句:“也不知道这穆公子都有些什么爱好?”

云含之含笑不语,当着众人,她也不好将穆逸轩的爱好暴露出来。

前世的时候,云含之无意中知道了穆逸轩这个爱好之后,他还别扭了好一阵。

她猜想,可能是穆逸轩也自知这个爱好与他本人的形象反差有些大吧。

云含之却觉得这样的穆逸轩很可爱,像个凡人。

走在前头的穆逸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程凌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零嘴。”

“啥?”萧天语一脸错愕。

云含之还没有来得及打岔岔开这个话题,一旁的程凌凌已经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穆逸轩唯一的爱好是零嘴。”

似乎是怕萧天语不信,程凌凌补充了一句穆逸轩的格言:“他说过,饥饿会使人变得丑陋。”

见到萧天语眼中的惊讶更盛,程凌凌继续道:“离穆逸轩三步之内,必有零嘴。”

“这个倒是挺……出人意料的。”萧天语想了想回答,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清俊优雅的穆大公子的唯一爱好是吃零嘴?这太特别了吧?

当程凌凌说出“零嘴”那两个字时,穆逸轩觉得,自己已经在秋风中乱成了一团,乱得无法形容。

看到萧天清和云家兄弟的神情,穆逸轩知道,他们已经听到了。

想想也是,萧天清和云家兄弟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耳力比常人要好,女孩子们虽然声音不大,既然他已经听到了,那他们肯定也听到了。

怎么办,好尴尬!

穆逸轩努力令自己镇定下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没有说。

他决定忽略身边之人的眼神,假装他们只是在越过他看路边的风景。

穆逸轩默默舒了一口气,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在他们看来,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在逃跑,三人相视一笑。

穆逸轩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平生第一次觉得,也许做个聋子或者是瞎子也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女孩子们的话题已经变了,这时绕到了萧天清身上。

听到女孩子们夸自己能文能武、才貌双全之时,萧天清心中欢喜,极力掩饰住得意的神色。

别人的意见他倒不怎么在意,他觉得,既然想要得到云含之的心,能够得到她的兄弟与好友的好感也是极好的。

只希望程凌凌不要在从中横生枝节才好。

俗话说得好,越是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程凌凌的声音不恰当地想起:“你们是不是对萧天清有什么误会,他哪有你们说得那样好?”

自从从程凌凌那里得知了穆逸轩的爱好后,萧天语对她的话已经深信不疑,既然得知了他们都是来自苏城,想来她对他们的了解更深一些。

“那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表哥不在锦都长大,所以她对于他确实不怎么了解。

萧天清听到了程凌凌的声音,又看了看前面的穆逸轩,连忙热情地招呼二人:“云兄,不如我们比试一下,看谁先到山顶?”

云之智欣然同意,比试什么的他最喜欢了,实战的一种嘛!

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云之智,云之义扶额,这就是个缺心眼的,比试哪有听女孩子们说话有意思!

第十三章 邀请

云之智率先离开,萧天清远远看了一眼程凌凌,再次向云之义发出邀请:“云兄,一起吧?”

云之义打定主意,连连摆手,道:“今日有些不巧,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参与比试了。”说完拱手真诚说道:“好遗憾不能和三皇子切磋一番。”

萧天清眉头跳了跳,只见眼前之人面色红润、生龙活虎,一副做好准备听八卦的样子,哪里会是身体不适?

他忍不住扶额,好想说一句:兄弟,你这借口也太拙劣了,稍微用心掩饰一下好吗?

云之义此时兴致勃勃,无暇顾及萧天清的心思。他张开耳朵,放慢脚步,在萧天清的错愕中离女孩子们越来越近。

云含之和萧天语她们聊得兴起,不经意间抬了一下头,猛然见到云之义这幅八卦兮兮的样子,眉头跳了一下,又跳一下。

云含之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蹭蹭蹭来到云之义面前,咬牙切齿沉声问他:“你这是要干嘛?”

太猥琐了好吗?

云之义抬起头,环顾四周,收起贱兮兮的表情,整理了一下仪容,一派轻松说道:“我看风景呢!我跟你说啊,这里风景真是不错,你看左边这棵枫树,至少得有二十年了。你猜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我跟你说啊……。”

“停停停……”云含之示意他停止,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这个样子让倾灵看到了怎么想?”

云之义一脸疑惑:“这和易倾灵有什么关系?”

云含之扶额,这人难道没有点自知之明吗?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够给易倾灵留下一个好印象!

前世里,易倾灵的感情之路比她还不如,她死之时,易倾灵还是孑然一身。

既然知道二哥倾心于她,当然要撮合一下。

二哥这个样子,云含之感觉压力好大。

“你还没说清楚,和易倾灵有什么关系呢?”

见云含之表情沉重,云之义忍不住出声提醒,易倾灵怎么了?好担心。

云含之暗叹,对二哥而言,暗示是行不通的。

云含之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倾心易倾灵吗?”

“你怎么知道?”云之义惊讶。

他原本想着,这样日日在学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自己表现地太明显了,怕易倾灵不好意思。

过完年后他就不用去学堂了,他原打算等过完年以后再去向易倾灵诉衷情去的。

云含之怎么会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你承不承认?”云含之懒得和他废话。

“嗯。”云之义红了脸,点了点头,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承认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

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啊!还指望云含之能够适时地行个方便呢!

“那就收起你那八卦兮兮的表情。”云含之对他说话一向不客气。

“我有吗?”云之义不解,他堂堂云家二少爷怎么会和那几个字扯上关系。

没有更多了好吗?云含之忍不住腹诽。

“我跟你说,倾灵一向规矩端庄,想来也是会欣赏这种男子,你记得以后言行举止要稳重一些。”千万不要像刚才这个样子。

“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我平日里不就是稳重大方的吗?”云之义觉得,妹妹似乎对自己有些误会llq!

云含之无言,二哥对他自己的误解有些深啊!

哪里看着稳重大方了?哪个不长眼的告诉他的,出来,保证打不死他!这不是害人吗?

“那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云含之惊讶。

“不……免说得太对了。”谁叫他今后会有求于她呢?

“好了,你先走吧。”二哥这时不时八卦兮兮回头看一眼,令她这个亲妹妹都有些受不了。

“啥?”不是要帮他的吗?

“走吧走吧,也不急在这一时。”云含之知道他的心思,但她也得探探易倾灵的意思。

云之义只好作罢,在云含之嫌弃的眼神中,恋恋不舍地向云之智他们追去。

云含之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三人跟过来。

萧天语看了云含之一眼,问程凌凌:“那……以你对穆逸轩的了解,你觉得穆逸轩她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程凌凌心惊,锦都的女孩子们说话都这么不含蓄吗?

不过,她喜欢。

程凌凌快速扫了三人一眼,道:“这个我不是特别肯定,不过他倒是一直对温柔娴淑、知书达礼、文静端庄的女子有好感。”

萧天语听完,心中咯噔一下,看来云含之希望不大啊!

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那种性子比较活泼的呢?”

性子活泼的?穆逸轩会嫌闹吧!程凌凌差点脱口而出。

她刚想回答,不经意间瞥见云含之正殷殷地看着自己,程凌凌在心中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

太不谨慎了,差点犯错!

明知道云含之中意穆逸轩,还实话实说,万一云含之因为自己的话受打击,不去追求穆逸轩了,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谁说感情开始的时候必须两情相悦?

她就不信这个。

想到这里,程凌凌一改刚才的不确定,笃定道:“当然!活泼开朗的当然讨人喜欢啊!”

听完程凌凌的话,萧天语心中一轻,想到程凌凌与穆逸轩相识多年,相信她的话不会有错。

云含之的心情也很好。

穆逸轩当然喜欢活泼的,前世里她们差点成亲就是证明。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从他人口中得知又是另外一回事,总之都是很开心。

几个女孩子继续叽叽喳喳说了开来,不知不觉到了山顶。

这时候,四位男子都已经在山顶等着了,各有心思。

萧天清和云之义心里希望能够和女孩子们一起行动,多个接触的机会嘛。

云之智和穆逸轩则觉得,和女孩子们在一起太麻烦!

本来,在萧天清的盛情邀请之下,穆逸轩是准备果断离去的,但一想到身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穆逸轩勉为其难留下了。

云之智见其它三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又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游山玩水。稍一犹豫,就等到了云含之她们到来。

萧天语到达山顶后,见众人在等着,意味深长地冲云含之一乐。

云含之收到她的暗示,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

第十四章 任务

萧天语看向云含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接下来她的任务。

萧天语负责去将不相干的人引开,易倾灵陪着云含之去找穆逸轩。

这一次有点麻烦,多了一个程凌凌。

不过,萧天语很快就想出了解决方法。

“程小姐,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萧天语看了看对周围一切一脸好奇的程凌凌,有些心虚地问道。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凌凌就好,不知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呢?”

程凌凌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在锦都也没有闺中密友。

难得得眼前这几位小姐都很对她的脾气,心底盼望能和她们拉近关系,因此格外友善。

见程凌凌答应得爽快,萧天语面上一派轻松,内里却依然很心虚,说道:“你也知道的,我这堂哥回锦都也没多久,对这西山也不熟悉,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他去四周看一看?”

说完这几句话,萧天语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个理由真是太突兀了,简直难以启齿!但一时也想不起更好的理由了。

为了云含之,这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程凌凌听到萧天语的话后一脸错愕,这是什么请求?

难道萧天语不知道自己来锦都的时间更晚,对西山更不熟悉吗?萧天语是想干嘛?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管他呢!

谁叫她对这个请求喜欢得不得了呢!

从她来到锦都后,萧天清似乎消失了一样,她都没有机会单独会一会萧天清。

这真是一个十分合她心意的请求。

程凌凌深呼一口气,将脸上雀跃的表情敛了敛,爽快地答应了。

见程凌凌二话不说就答应,可见她对自己的信任,萧天语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萧天清正和穆逸轩闲谈,没来由地觉得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得穆逸轩一愣,这山上虽有点凉,但也不至于这么冷吧?

接着,萧天语来到云之义跟前,面上十分诚恳,道:“云二哥,想麻烦你一下帮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去给山下的丫环小厮们去送个信,让他们提前将午饭送上来。当然,也不好意思叫云二哥白跑一趟,一两银子怎么样?”

云之义闻言惊讶,先是惊喜地看了萧天语一眼,而后又状若无意看了易倾灵一眼,有些纠结。

去还是不去呢?

去的话这报酬不少,萧天语比云含之可大方多了,一两呢!

但要是去了的话,易倾灵就会暂时不在他的视线之内,还没找上机会和易倾灵说上话呢!

怎么办?

萧天语不知道云之义的纠结,在她看来,云之义应该是最好搞定的,熟人们都知道他乐衷于跑腿赚零花。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云之义并没有一口答应,那神色竟然看着像是犹豫。

难道最近涨价了?他不好意思加价?

萧天语觉得,云之义真是多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都是熟人,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吃亏。

“二两怎么样?”萧天语试探着开口询问。

云之义闻言心惊,萧天语真是看得起他,跑个腿而已,出价这么高!

既然萧天语这样客气,他要是再推辞就有些不仗义了。

“好,我去。”云之义不再纠结,一口答应。

萧天语松了一口气,萧天清和云之义都搞定了。接下来只剩下云之智这个障碍了。

她想了想,走到正在发呆的云之智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我们比试一场怎么样?”

云之智正愁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这突然间被人打扰,心中有些不悦。

云之智抬眼,见到打扰他的人是萧天语,还提出要比试,他更加不悦了,睨视着她,一脸不屑地问:“你凭什么跟我比试?”

他很不理解,萧天语是哪里来的信心与勇气,竟然敢来挑战他。

萧天语一直知道云之智对她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出声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他不屑一顾的样子惊道了,弯弯的秀眉不知不觉间蹙起,心潮止不住开始澎湃,她冷哼一声,“好心”劝他道:“怕输的话认个输就行了,不用这样阴阳怪气!”

怕输?云之气极。

实力对比很明显好吗?说得好像她什么时候赢过她一样!

“来来来,你说怎么比?”

云之智也不想再多费唇舌,直接接受了萧天语的挑衅。

接着,他不紧不慢道:“有些人就是心大,几天不被虐就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水平。”

说完抬脚就走,示意萧天语跟上。

云之智打定主意,就算明知道萧天语这是激将法,他也认了,对付她这种人,就得拿出绝对实力令她闭嘴。

萧天语偷偷向云含之示意了一下,早有默契的云含之和易倾灵会心一笑。

也不知道程凌凌对萧天清说了什么,萧天清一脸不悦地随程凌凌离开。

很快,山顶上只剩下了穆逸轩、云含之以及易倾灵三人。

穆逸轩站在一边,云含之和易倾灵站在一起。

云含之心中欢喜,终于可以和穆逸轩正式认识一下了。

她一抬头,见到穆逸轩正冲着她们颔首致意。

云含之心中高兴,眉眼弯得不能再弯,打算走过去冲他打招呼。

秋风刮过,将穆逸轩的衣袂吹起。

他背对着光,不疾不徐向二人走近,在云含之她们看来,穆逸轩整个人仿佛是从天而降,显得遗世而独立。

穆逸轩越来越近,云含之觉得心中似乎有一百面鼓在捶,东一下西一下,左一下又一下,令她激动不已。

眼前之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云含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呼一口气,盈盈一笑,冲来人施了一礼。

今生算是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了吧,云含之默默地想。

不像前世,他们第一次相见并不愉快,她花了好多时间才让他改观。

看到云含之的举动,身边两个人同时一惊。

易倾灵惊的是,云含之什么时候学会了行礼,这真是太难得了。

穆逸轩惊讶的是,这云小姐果然是个活泼这人,这礼行得也这样活泼。

第十五章 尝尝

三人打完招呼后,云含之想了想,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风景极妙,不如我们去看看?”

说完冲易倾灵使了个眼色,易倾灵明白她说的地方,含笑着点头。

穆逸轩见云含之说得真诚,不忍拂了她的意,也点了点头。

三人边走边寒暄,一齐向落枫崖走去。

落枫崖,顾名思义是一处落满枫叶的山崖。

落枫崖崖顶地方很大,三面高一面低,树叶被刮到这里后便停了下来,使得这里的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枫叶。

“……这个时节坐在崖边的亭子里从往下看时,满眼都是红色,十分好看……”云含之十分体贴地介绍起来。

她知道,放眼整个西山,穆逸轩对这落枫崖的景色最为满意,所以毫不犹豫将他带往这边。

随着三人踏入落枫崖,树叶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别有一番趣味。

云含之心情愉悦,便不再拘着自己,开心地围着易倾灵踩来踩去,引得易倾灵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穆逸轩被这笑声吸引,默默地看着二人嬉闹。

他一边欣赏着崖顶的风景,一边看着片片红枫打着旋儿落在地面。

极目望去,视野十分开阔,穆逸轩深吸一口气,身心愉悦,感觉惬意极了。笑意不自觉挂在了唇边,整个人看上去都和煦了几分。

云含之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她心中欢喜,穆逸轩的眼光果然没变,还是喜欢他前世喜欢的东西。

她回头,冲易倾灵眨了眨,眼底的笑意大大方方地溢出。

易倾灵会心一笑,自己觉得美好的地方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她也很开心。

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是易倾灵带云含之来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渐渐爬至头顶。

秋天的阳光虽然不再炎热,但是晒得久了,还是会觉得阳光有些刺目。

云含之看了看同游的二人,穆逸轩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边的山石,易倾灵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红了。

云含之抬起双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再次左右查看了一番。

不远处,有两座不大不小凉亭,可惜的是里面都有人了。

云含之定睛一看,亭子里面的人似乎已经悄悄换了一批。

看着两个亭子里的人互相笑闹着来来往往,云含之觉得她们运气真好,不知道上去请她们腾出来一个亭子可不可以呢?

毕竟,这种亭子容上十个八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要不,去问问看?都是同龄人,说不定好说话?

云含之打定主意,抬脚向离得比较近的那座亭子走去。

离亭子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对面的亭子里面走出来个少女,十一二岁的样子,圆脸,穿鹅黄色纱裙。

云含之以为那少女是要去隔壁的亭子里,她冲来人点了点头,准备和她擦肩而过。

然而,对面的少女扑哧一笑,蹦蹦跳跳来到云含之面前,亲切的叫了一声:“姐姐好”。

这是什么情况?

云含之抬头,疑惑的看着来人,指向自己:“你叫我?”

“对呀!”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能找自己有什么事?

不等云含之问出口,少女笑眯眯地看着她,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姐姐们让我来问问小姐,看你们愿不愿意去我们的亭子里遮阳。”

云含之心喜,自己正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不过,看着眼前殷殷望着自己的少女和她的姐姐们,云含之有些不确定。

她愿意,易倾灵和穆逸轩可能不习惯啊!

少女似乎是看中了她的心思,笑道:“姐姐们说,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腾出来一个亭子给你们用。”

这当然好!云含之欣然回答:“那就先谢谢你和你的姐姐们了。”

云含之乍一听也觉得她们要让出亭子给她们用很突兀,但转念一想,这光头化日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和少女道完谢以后,云含之给穆逸轩和易倾灵讲明了对方的来意和自己的想法。

易倾灵被晒得有些头晕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

穆逸轩老早就看中了亭中的题字,也是欣然同意。

等到左边的亭子中的人都退出去以后,二人随云含之一起来到了亭中。

看到穆逸轩踏入亭中,隔壁亭子里的女子们松了一口气。

想要看个美男真不容易。

等到云含之看到对面亭中之人都挤到离她们近的这一侧时,才想明白了对方主动让亭的用意。

离前世里与穆逸轩同游的时间太久了,她都差点忘了和他一起出门有这个好处。

早知道她们是冲着穆逸轩的美色,她就可以早一点过来和她们说嘛!哪里还需要犹犹豫豫纠纠结结。

云含之笑眯眯地冲对方点头致意,不知道她们能够忍多久呢?

圆脸少女的姐姐们感受到了云含之的友好,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看到从对面有两位女子起身,云含之心中偷笑,果然不出所料。

不一会儿,一红一紫两位女子来到云含之她们所在的亭中。

红衣女子爽朗道:“相逢就是有缘,今日与几位在此遇见就是缘分。这是新摘的葡萄,请你们也尝尝。”

说完,笑意盈盈打量着穆逸轩。

穆逸轩早已习惯被人这样看,早已经练得波澜不惊,脸上看不清喜怒。

两位女子越发大胆,看了穆逸轩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云含之剥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心中盘算着下一波人什么时候会过来。

等云含之吞下第五颗葡萄的时候,亭中多了一粉一绿两位女子,看年纪比刚才那两位小一点,比她们的姐姐害羞一些。

绿衣女子轻声道:“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新橘子,请姐姐们尝一尝。”

说完后,害羞地偷偷瞟了穆逸轩几眼。

粉衣和绿衣的女子到姐妹们所在的亭中以后,和云含之说过话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冲上来,挽着绿衣的女子的胳膊,问:“四姐,那位公子真的有大姐和二姐说得那样好看?”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认真答道:“是。”

这下,原本对穆逸轩不怎么感兴趣的小姑娘也来了兴致,冲旁边正神游天外的穿天蓝色纱裙的女子道:“五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不去。”天蓝色女子想也不想回答,有什么好看的。

“去吧去吧,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小姑娘撒娇坚持。

天蓝色女子哎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怕被这个妹妹缠上。

第十六章 比试

圆脸女孩看了看姐姐们。

大姐正吃着最后一颗葡萄,其他的姐姐们人手一个橘子,或在剥或在吃。

她再看了看食盒,发现里面基本上是空荡荡的了。

她有些不满,嘟囔道:“姐姐们也真是的,东西都快吃完了,这下我该用什么东西去搭讪?”

声音不大不小,一向心直口快的大姐刚好听见。

大姐离她最近,闻言停下将葡萄送往口中的动作,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疑惑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好奇的吗?”

大姐的声音一向响亮,其他姐妹闻言纷纷侧目,含笑着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

只见这老六一脸无辜,摊手道:“这还不是要怪你们,个个都说那位公子好看,惹得我好奇心犯了。你们要不这样说,我还会好奇吗?我现在想去亲眼看一看,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东西都被你们用完了,真是麻烦。”

“臭小六,你这胡说的本领见长,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啊!”紫衣的二姐一脸不认同,继续道:“之前笑话姐姐们的是你,现在埋怨姐姐们的也是你,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多事?”

“其实要让我不多事很简单的。”说完,小六狡黠一笑,脆生生道:“二姐将你新打的首饰送给我就行了,我不光乖乖地像之前那样去借机接近好看的公子,还可以去替姐姐们打听一番那公子姓甚名谁,有无嫁娶。”

“你个小妮子,给姐姐们办点事还讲条件,真是白宠你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二姐假意生气,瞪着小六。

“我哪里是给姐姐们讲条件,是给姐姐们机会让你们好好宠我嘛!”

小六走上前,摇着二姐的手臂撒娇,甜甜笑道:“那就说好了,我先去给姐姐们打探消息去,回去后去二姐姐那里去取东西。”

说完,她拉起又在神游的五姐,一齐向云含之她们走去。

看到亭外的正在翩翩起舞的枫叶,小六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了几片枫叶。

其他姐姐们看到她捡树叶这一幕眉头直跳,这也太随意了吧?

小六拿着枫叶来到云含之她们这边,将枫叶往三人面前一放,道:“我这里有几片特别好看的枫叶,拿来给你们一起看看。”

云含之看了看横陈在眼前石桌上的一抓一大把的叶子,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叶子哪里特别了!想看美男就直说,这借口找得太拙劣了好吗?”

云含之稳了稳情绪,再次看向来人。

只见这位圆脸小姑娘仿佛是在观看什么珍宝一样,不顾她一旁的姐姐出声提醒,那认真的样子连她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云含之默默感叹了下,还是年纪小好,看个美男都可以毫无顾忌。不像她,都不能这样看穆逸轩,好可惜!

受到小六的启发,等小六回去以后,她的姐姐们也轮流拿着枫叶请云含之她们看。

云含之看着眼前堆成了小山包一样的枫叶,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啊!现在的女子都这样不害羞了吗?

好后悔借了她们的亭子啊!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宁可晒晕啊!好后悔啊!

另一边,云之智现在也是满心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有问清楚比试什么就接受了萧天语的比试请求。

云之智站在池塘边,握了握手中的鱼叉,愤怒地向水中刺去,仿佛面前游着的那条鱼名叫萧天语。

一旁的萧天语见他这样一副吃瘪的表情,心情畅快极了,越发对自己的提议感到满意。

为了恶心云之智,她这一次是煞费苦心,一路上都没有告诉云之智比试的内容,直到来的山下的湖边。

云之智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一紧,不会是要比试游泳吧?他不会啊!

没想到这萧天语还有点脑子,知道凭实力大不过他便想出了这个歪招,真是可气!

这次真是大意了!云之智巴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竟要毁在这里,还是毁在萧天语手中,好气!

他还是不甘心,不死心地问了句:“要比什么?”现在的他觉得,只要不是游泳,比什么他都认了。

若真是要比游泳,他只能投降了,他的人生不应该和那两个字挂上钩的。

萧天语不理他,径直来到池塘边的茅草屋,她摸出来两把鱼叉一个木桶。

她丢给云之智一把鱼叉,道:“我们就比试一下,看谁先叉到十条鱼。”

她早想好了,将叉到的鱼带回去,弄烤鱼吃。

听到萧天语的话,云之智原本灰暗的眼神陡然一亮,只是叉个鱼吗?太好了!

只要不是游泳,什么都行啊!

虽然没有叉过鱼,但不用下水他就已经很满意了。这叉鱼看上去是个技术活,他就不信笨手笨脚的萧天语能够比得上他。

想到这里,云之智心中大定,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自信,果断答应:“好!比叉鱼。”

云之智话音未落,萧天语已经挽起袖子,提起叉子来到池塘边。

笨鸟嘛!当然要先飞一下,云之智暗暗地想。同时开始琢磨应该怎样叉鱼。

萧天语这时开始全神贯注搜索鱼的影子。

很快,她发现了一条鱼,她蹑手蹑脚地随着鱼的位置移动自己的身影。时机成熟,她果断出手。

一阵水声响起,萧天语的叉子刺破水面。

接着,湖边传来萧天语的惊呼声:“抓到了。”

说完,她收起鱼叉,得意地举起鱼叉冲云之智晃了晃。

晃得云之智原本十足的信心再增添了几分。

叉鱼竟然是这样容易?

云之智回忆了一下萧天语刚才的动作,也适时的刺了出去。

他收起鱼叉一看,竟然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萧天语自然也关注着云之智的动作。

这一看不打紧,她竟然发现了一个事实,原来云之智不会叉鱼。

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哪里有平日里出拳出剑时的那样干脆果断。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萧天语心情更好了,她原本只是存着将他支出来的心思才随意定了个比试。

眼前的情景令她信心大增,这一次说不定真的可以赢下云之智啊!

萧天语设想了一下云之智输了比试的样子,好像特别好玩,这一次,她要抓住机会赢下这一把,灭一灭他一向嚣张的气焰。

想想都觉得好玩。

第十七章 继续

云之智毕竟有武功底子,且武艺高强,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便慢慢找到了叉鱼的诀窍。

没过多久,他已经能够叉到鱼了。

只见他手起叉落,等再次提起叉时又收获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这已经是他叉到的第二条鱼了。

经过这次实战,云之智正式确认自己真的掌握了这项技能,再练习几次准确率肯定会提高不少。

他喜笑颜开,忍不住再次大喝一声“好”,为自己这新得了个技能喝彩。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萧天语身体微蹲前倾,一只手提着鱼叉,一双眼死死盯着离她最近的那条鱼。她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与脚步,蓄势待发,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

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将这条鱼拿下之后,她就收获第五条了。

萧天语暗想,想她打靶射箭骑马打拳样样都不如云之智,为此经常被云之智耻笑文不能当个合格的大家闺秀,武不能成为巾帼女英雄。

真是受够了!

不过,她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叉鱼这件事情上压制云之智一回。

她觉得,这次就是她打翻身仗的大好时机。她再次提醒了自己一次,此次务必要保持冷静克制,漂漂亮亮地赢云之智一把,令他输的心服口服,好将之前收到的嘲讽悉数还回去。

萧天语设想了一下云之智灰溜溜的样子,变得干劲十足。

她屏气凝神,仔细判断。等到心中预想的那个时机一到,果断地出手。

然而,云之智这突然的出声吓了云含之一跳。

她心中一惊,手便一抖,叉子入水的位置出现了偏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标悠哉地甩着尾巴离去。

感觉那鱼的尾巴似乎是甩在自己的脸色。

萧天语自觉良机已失,气极。

她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交待,拎起鱼叉匆匆来到云之智面前。

只见她秀眉倒竖,杏眼圆瞪,一声怒喝砸向一脸欢喜的云之智:“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这人真是的!又吓走了她一条鱼,之前那次她忍了,这已经是被他吓走的第二条鱼了,还能不能让人安安静静地叉鱼了?

云之智这头正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打算趁着手感乘胜追击。

他找好目标摆好了姿势,正要下鱼叉。没想到萧天语一脸不悦地冲到了他面前,还丢给他莫名其妙的质问,完全扰乱了他的计划。

“你这是做什么?”云之智觉得扫兴极了,皱着眉头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鬼喊鬼叫做什么,把我的鱼都吓跑了!”萧天语见他一脸无辜,更加生气。

装无辜难道有用?装无辜就能掩盖他刚才吓走自己的鱼的事实?

想得太美了!

云之智闻言惊讶,这人说得是什么话!

什么叫鬼喊鬼叫,鬼会叫得他这样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笑话!

他决定忽视她。

在他看来,这萧天语就不是个能讲理的人,你回一句她能顶十句。谁知道她这时抽什么风,有那时间和她掰扯不如好好叉鱼。

叉鱼多有意思!

云之智打定主意,拿起鱼叉朝下一个地方走去,打算继续巩固他这叉鱼之技。

看着云之智目不斜视地离去,萧天语的嘴角抽了抽,自己这是被无视了?

突然间,她感觉心中原本滋滋燃烧的小火苗陡然间窜起,呈现出一派燎原之势。

她强令自己要冷静,最终没有忍住,大喝一句:“你给我站住!”

云之智闻言回头,见到了一幅怒火中烧模样的萧天语,他撇了撇嘴,面无表情继续离去。

她说停下就停下,笑话!

再说了,现在停下简直就是傻!

他很清楚:此时的萧天语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头一昏,必定会乱,一乱必定不能好好地叉鱼。

对他自己来说,虽然目前已经掌握了方法,但毕竟实战经验不多。眼下他还落后两条鱼,此时正是赶超的好时机。

萧天语不知道云之智的想法,以为他是故意气她,气得在原地跺脚,真想拿起叉子朝他刺去。

好在,萧天语之前对自己的一番提点起了作用,她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等到看清池塘另一边的云之智后,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看到云之智正好提起了鱼叉,那叉子上竟然又是一条鱼。

这下,自己只领先一条鱼了,好险!云之智不是不会叉鱼吗?

反观她自己,自从刚才被云之智干扰以后,一直处于暴起的边缘。

若再继续这样下去,鹿死随手犹未可知,那她就真的危险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胜云之智一把。

她不甘心,也不会放弃!

萧天语这一刻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她决定,一切恩怨等她赢了云之智后再算。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云之智自然也不会认输。两人都不想输,很快便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一心一意投入到叉鱼中来。

池塘边恢复了安静。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便各自收获了九条鱼。

比试陷入了僵局,都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的心思完全黏在鱼的身上,他们盯着各自的目标,不知不觉随着各自在追的鱼朝同一个地方走去。

直到“砰”地一声响起,两人撞到了头,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在互相丢了一个白眼以后,两人记起了目前的大事,很有默契地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跟去。

萧天语此刻很是心中焦急,没想到云之智那个莽夫竟然追上来了,并且他现在状态似乎不错。

这次她追的那鱼似乎特别活泼,沿着岸边都游了将近半个池塘也没有给她机会。这个时刻的鱼难道变得聪明起来了吗?

好着急!

萧天语忍不住那眼睛余光扫了云之智一眼,见他此时也是一脸认真。

萧天语赶紧收回目光,将视线全部放在鱼之上。

不好!萧天语心中暗自呼号,那鱼游的方向不对,似乎是要向池塘中间有过去了。

“喂!”鱼你等等啊!萧天语差点脱口而出。

出完声后,萧天语扶额,鱼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完了完了!萧天语在心中惊呼。

既然如此,便只能孤注一掷了!

萧天语顾不了那么多了,与其眼睁睁看着鱼越游越远,不如试试运气。

她握紧鱼叉,向水中刺去。

第十八章 施救

在出手的那一刻,萧天语便认清楚了一个事实,今日她败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正在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向水面扑去。

她估计,下一刻耳边便会响起她跌入水中的声音;随着她的跌入,沉静多时的池塘必定会溅起一池的水花。

一想到这个季节,萧天语心中哀叹,水一定很冷,想到这里,身子骨不由地一寒。

若是那些水花能淋云之智一身就好了,她想。

但是就算是将他淋成了落汤鸡又怎样?

今日本该是她在云之智面前扬眉吐气的大好时机,结果却是云之智用来嘲笑她的笑料又多了一笔。

好气!

最重要,这大冷天的,待会她从池塘里面爬出来后,肯定要穿着一身湿衣服去马车那里去换。

万一在去马车的路上再遇到几个人多事之人,她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估计就再也别想要了。

这真不是一样令人愉快的事情。

“啊……”

萧天语忍不住张嘴大喊,想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驱散一些。

她一边呼喊着,一边认命地闭上双眼,准备与这一池秋水来个亲密接触。

一个呼吸过后。

萧天语愕然,她发现自己既没有等到落水的声音,也没有变成落汤鸡。

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她的左手被人拉住,右手中的鱼叉被人拍掉。感觉到一阵眩晕过后,身体原地转了几圈,她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脚下的厚实之感令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她脱险了。

不用落水了,开心!

此时,云之智却不像萧天语这样开心。

刚才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用得是最趁手的动作,又将这个麻烦精拉进了怀里。

眼见怀中之人这时也没有动作,云之智心里暗自感叹这是什么毛病。

云之智一向不信怪力乱神,此时却忍不住感叹,也许他该去拜拜了,与这萧天语在同一个地方就没有什么好事。

盼望今后少与她打交道。

萧天语光顾着高兴,没有看到云之智殷勤不定的脸。

等她反应是被何人所救之后,心中直呼要命!怎么又是他!

她快速扫了一眼二人的姿势,脸色忍不住红了红。

这个姿势也太不雅了!

自己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被云之智圈在怀中?

她们二人不应该是这种姿势,这不是戏文里面的那些公子小姐你侬我侬时的经典动作之一吗?

这云之智是犯了什么毛病?

萧天语忍不住抬头打量云之智的表情,却发现那人正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

萧天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人是什么意思?这副嫌弃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才合情理吧!

再说了,他这抱的也太紧了吧,骨头都勒疼了呀!

这人难道不看戏文的么?他这样粗鲁,将来怎么能讨女孩子欢心,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么,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倒霉蛋会进他的门。

光想着就替那位可怜的女子痛心,眼前这位可是个榆木疙瘩啊!

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萧天语用力挣扎了一下。

她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轻松,反而感觉抱着她的胳膊却越收越紧,同时,头顶响起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呵斥声:“别动!”

再动就要掉进池塘去了!

什么!他竟然还吼自己?萧天语愤然抬头,没好气道:“松开!”

这人难道看不出来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吗?

云之智气结,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她的身后半步不到便是池塘,他若松开,萧天语必定会跌入池塘。难道她人还在岸上脑子却先进了水?还是她自信不会掉下去?也太无知了吧!

云之智腹诽,若自己依她所言松开,她必定会再次掉入池塘里。那样的话刚才救她不就白费力气了吗?那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既然这样……

云之智懒得废话,索性再用了点力,一把搂起萧天语。

他像抱着他那根练武的木桩那样抱着萧天语,往后退了几步,将萧天语放在了她认为安全的地方。而后毫不犹豫松开双手,仿佛刚才那根木桩是布满了刺。

将人放下以后,云之智头也不回地离开,向刚才他情急之下扔出去的鱼叉走去。

萧天语被放下后,洞悉了云之智的意图。

她看了一眼刚才被云之智扔掉的鱼叉,心中一动,快步向云之智走去。

云之智只觉得身边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紧接着一道亮丽的身影冲到了他的面前。

“你做什么!”云之智看到萧天语已经捡起地上的鱼叉,大声惊呼!

萧天语看了看自己早已没入水中的叉子,得意地举起手中的鱼叉晃了晃,笑眯眯地道:“不干什么,叉鱼咯!”

说完转身要走。

云之智气极,抢步上前,喝道:“还给我!”

他简直快要气死了,这萧天语也太坏了。自己刚才好歹也救了她一次,虽然没有想过会从她嘴里说出感激的话,但是抢他的东西这就太不对了吧,这不就是恩将仇报么!

萧天语感觉到了云之智都不悦,但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声呵斥就乖乖将鱼叉还给他。

她原本已经认为自己败了。

没想到现在自己不光没有败,反而赢得机会陡增,她怎么可能会白白将这个机会叫出去。

“不给!”萧天语握紧了叉子,断然拒绝。

此情此景必然是得叉者得胜,眼见成功唾手可得,让她拱手相让,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虽说自己的做法是有些不厚道,但所谓兵不厌诈,他一个立志要成为大将军的人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这是我的!”云之智来到萧天语面前,准备亲自伸手去拿。

萧天语见状躲闪,质问他:“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写你名字了?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云之智语塞。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给我!”云之智重申,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就知道,女人就是麻烦!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救她了,让她自己喝水去。

萧天语见他神色不豫,留给他一个白眼,高高兴兴地找鱼去了。

第十九章 状况

萧天语如今自觉稳操胜券,身心很是愉悦。

她不紧不慢地绕着池塘找着鱼,时不时还瞅上云之智几眼。

想到自己和他从小斗到大,武斗从来没有赢过,吵架也常常旗鼓相当。今日成功地让他吃瘪,这感觉惬意极了!

看到云之智那气呼呼的模样,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云之智看着竟有些可爱。

萧天语心中偷乐,估计是因为现在心情格外好,所以对他宽容了些。

这时,云之智被晾在了一边,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天语喜滋滋地晃来晃去,放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见她又得意洋洋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云之智深呼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萧天语面前站定,脸色阴沉,再次重申:“鱼叉还给我!”

他想清楚了,萧天语向来以打击取笑他为乐。若自己今日真是输给了她,以她的性子将来她岂不是要上天?为了今后的清静,此战他只能胜不能败!

所以,鱼叉他必须拿回来!先把那第十条鱼抓回来!令她心服口服再说!

萧天语不知道云之智的想法,含笑着再次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差,但行为还算克制,心中更加放心。别的她不敢肯定,但云之智总不至于伸手来抢,那并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当听到了云之智讨要鱼叉时,萧天语直接选择了无视。既然他不屑于来抢,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天语将手中的鱼叉换了个手,打算重新找个地方。

现在的这个地方的景致不够好,叉鱼时也不太好下脚。那就再找一条鱼,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着急。

萧天语不知道,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在云之智看来简直就是挑衅。

云之智气呼呼地想,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是故意来气他的吗!

他大步上前,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萧天语身边。

实在不能再忍了!

出手!得手!

转身。

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

萧天语只感觉握着鱼叉的手突然一轻,回过神时,鱼叉已被云之智提着离她而去。

一时间,她愣了愣神,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还动手抢了呢?云之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品了!

要输了!萧天语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不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站住!”萧天语大呼一声。

云之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一横,加快了脚步。

抢都已经抢了,就别扭扭捏捏的了。

虽然云之智走得快,但萧天语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主。

好歹她也是时不时蹲个马步,想起来就在腿上绑几天沙袋的人,脚力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强上很多。

两人距离本来就近,云之智没有第一时间跑开。很快,萧天语就追了上来。

出手!没得手!

再抢。

又没得手!

萧天语气极。

云之智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认真闪避。

打架他不怕,却怕萧天语缠他,总不能将她打伤吧。

云之智心中懊恼,拿着个武器却不能用、不能丢,还要防着伤着人。他行动起来一点也不畅快,感觉很是烦闷。

萧天语见他出手顾忌,心中一喜,动起手来更加张狂。

她考虑过了,正式过招的话她打不过,只能使些小伎俩了。

比如,挠痒痒。

先挠了再说,萧天语追上去。

云之智左躲右闪,却总是躲不过。

萧天语和云含之常年这样打闹,在进攻与防守之间切换自如。

云之智与人比拼实力之时,从来没有用过这招。自然不是萧天语的的对手。

自从萧天语用上这招以后,云之智节节败退。他心中暗道奇怪,这萧天语怎么像是手上也长了眼睛一样的,一挠一个准。

挠的他上蹿下跳,乐不可支,偏偏心中真实的情绪是又恼又怒。

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他们是三岁小孩子么?

不能这样了,云之智暗道,这样下去他必输无疑。

云之智握紧鱼叉,收起心神。在痛苦的笑意中尽量摒除杂念。他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使得他可以从萧天语似乎无处不在的手中暂时脱开身来。

他边向前跑边往后看,防止萧天语突然袭击。

由于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萧天语的手那里,以至于他忽略了脚下的土地。

由于没注意地面,以至于他没有看到路面上的坑洼,导致他一脚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躺在地上的云之智气极,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了。

不过,现在光是生气也没用。

云之智定下神来,准备来个鲤鱼打挺挽救一下形象。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原本一心一意挠他痒痒的萧天语突然从天而降。

云之智暗想,这人果然难缠,自己都摔成这样了她也不放过!

下一刻,云之智身上没有感觉到痒,只感觉到身上一沉,同时有个软软的物件贴在了他的唇上。

完了,云之智心想。

这辈子都完了,他要走伯父们和爹爹的老路了!

这可是肌肤之亲啊!

他得娶她啊!

可是,他并不愿意当个妻管严啊!

他想娶的是爱慕他且温柔娴熟的女子,并不是萧天语这样的啊!

突然觉得,接下来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希望这只是幻觉,云之智心中默默祈求。然而,他此时又很清醒,知道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但是,云之智还是闭上了眼睛,万一这真的只是个梦呢?不都说梦是反的吗?

就在云之智百转千回间,萧天语也惊呆了。

这个动作也太……那个了吧!

自己如今竟然趴在云之智的身上,最关键的是她的嘴唇竟然和云之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只是想挠她他一下而已,他怎么就摔倒了呢?自己又怎么会被踢到他的脚绊倒了呢?

这种情况在戏文没有见过啊!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啊!

萧天语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手忙脚乱地起来,无意中撑在了云之智的胸膛,情急之下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不忍直视的画面,手上的力气大了点,引得身下之人一阵闷哼。

萧天语偷偷看了一眼云之智,见他一脸死灰,了无生意,看着竟像是吓傻了。

她拍了拍胸膛舒了一口气,虽然事情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从看起来显然是自己表现地好一些,与云之智相比她还是从容多了。

第二十章 讨论

云之智睁开双眼,再次确认了这个令他害怕的事实。

他心中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他才十六岁啊!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萧天语等了一会儿,发现云之智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躺着。她心中一喜,机会来了。

她蹑手蹑脚来到云之智身边,伸手去够那把鱼叉。

云之智虽然希望自己陷入沉睡,但他毕竟醒着,且五感灵敏,所以他很快意识到了萧天语的动作。

他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起身站起,脸上也有了新的表情。

他看了看一脸轻松的萧天语,皱了皱眉头,道:“你休想!”

云之智心中疑惑,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怎么能表现地若无其事呢?心也太大了点!

再说了,为了今后少受点指责,今日他更加要赢,以正夫纲。

此时的萧天语确实没有了当初的慌乱,她想起一件事情,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前不久,她和云含之易倾灵同云含之她娘亲讨论戏文时,云大夫人说过一番话,令她印象深刻。那话的大意是,万一不幸被人轻薄了,不要过于在意,不要因为所谓名声名节搭上一生。虚名都是别人评的,日子才是自己要过的。

当初听到这话时觉得有些离经叛道,如今看来这话似乎简直就是为她而说的。

在萧天语看来,自己虽然看上去是轻薄了云之智,但是这只是个意外。

她很清楚,云之智中意的人并不是她,她也没有想要嫁他的心思。

她想嫁之人必定是那种知情知性、英武有趣之人,而不是云之智这种木头疙瘩一般的人。

所以,既然两个人并不是两情相悦,便不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应将这次意外置之脑后。

虽然这并不容易。

但是,若只是因为这样接触了一下就强行嫁娶,今后的日子估计会过得更加不容易。

萧天语瞥了一眼云之智,见他还是一副剑眉紧锁、脸色灰暗的样子,默默替他叹了一口气。

这才刚开始,他就担心成这样了,要真是两人成亲了,估计他是没办法好好活了。

难得见他接连在自己手上吃瘪,萧天语心情愉快,决定逗一逗他。

她蹙起秀美,一改之前张扬之态,小心翼翼问他:“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云之智闻言看向萧天语,本想责问她怎么这样不小心,酿成了大祸。

但见到她这幅怯懦的样子,他心中一惊。一直以来,他就没有当她是女子,既然是女子肯定就会在意名节,彪悍如她也不意外。

他心中一痛,怎么办?除了娶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坏人名节后还不管不顾,虽然他讨厌她,但也不能毁了她!

希望成亲后她能够收敛一点,对他好一点。

“我会娶你的。”云之智下定决心,低头闷闷说道,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怕一看到萧天语的样子就后悔了。

这个答案原本就在萧天语的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时,她心中还是有些吃惊。

这可她第一次从男子口中说出来想要娶她,莫名其妙的,萧天语觉得脸上一热。

鬼使神差的,她听见自己轻声问他:“真的?”

云之智抬头,疑惑地望着她。见她脸色微红,一副惊讶的模样,云之智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她还是在意的,怕自己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云之智有些气愤,这萧天语历来低看他,看这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但是,他怎么会是那种不负责任之人,真是太小瞧他了。

为了显示自己有担当,云之智大声说道:“你放心,我回去就禀明了爹娘,去忠王府提亲。”

见萧天语看着似乎还是不信,他继续道:“你是想让我请官媒还是想请什么人做媒?以你的身份需不需要我请爹爹在圣上面前讨一道圣旨?你是想早一点成亲还是想先定亲了?你……”

云之智将平日里听云之信在他耳边念叨的相关问题都问了她一遍。

这个时候,他心中有些感激云之信,要不是他时不时念叨着娶表妹要注意的事项,今日他在萧天语面前估计就抓瞎了。

虽然这些事情都可以假手于人,但他也得做到心中有数不是。

他想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接受吧。既然必须要接受,那就做得好一点,努力让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

对这种事情他了解得不多,但他也算是有所耳闻。他们这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有了肌肤之亲的,传出去肯定不好听。

那么,在其它方面就更得注意。

这就跟行军打仗似的,在知道己方的弱点之后,要么不让敌方发现这弱点,要么将加强弱点加强。

听完云之智都一席话之后,萧天语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盛了,照他这意思,他似乎是认真的。

只见他条理清楚,逻辑分明,似乎并不是突然想起来的。

萧天语再看了看他的脸色,已没有了之前那副要死要活的神色。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萧天语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他不是真的打算先娶了自己,之后拿回去折磨吧?

萧天语忍不住看向他,见他冲自己笑了笑。

她心中打了个寒颤,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母妃说过,嫁入对女子而言简直是第二次投胎,她不能投地这样不明不白。

萧天语主意已定,她摆了摆手,认真道:“我不同意你的一切提议。”

云之智闻言惊讶,问:“为什么?”

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他没有考虑到吗?

萧天语不想继续与他再聊这个话题,直截了当道:“我不想嫁给你。”

云含之疑惑,他们不是已经……他怕直接说明会冒犯她,朝嘴唇指了指。

萧天语脸上闪过尴尬,诚恳道:“你可不可以忘记这件事情?”

云之智睁大眼睛,她这是什么意思?

萧天语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件事情就你知我知,我们都不说不就行了?”

“这样可以吗?”云之智迫不及待问道。

“难道你是真的想娶我?”萧天语反问。

“当然不是。”云之智脱口而出。

萧天语:“……”

“真的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吗?”见萧天语不说话,云之智忍不住再问,怕她改变主意。

第二十一章 感恩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萧天语语气郑重,生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心。

“太好了!”云之智闻言心中一松,忍不住惊呼起来。

他想娶的是爱慕他且温柔的女子。得知不用和萧天语绑在一起,云之智不能再高兴了。

萧天语看到云之智一扫之前的阴郁,现在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忍不住暗自腹诽,自己竟然这样不招他待见?

那个呆瓜,竟然敢不待见她?

她有些气愤地想,真应该让他时不时就像刚才那样不痛快一下。可惜要搭进去自己,那还是算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对云之智倒是有些改观。

她心想,原来这人除了木讷呆板,还是有优点的。至少责任心还挺强,那个就碰了一下就想着要负责,希望他将来能够遇到个他喜欢的女子。

想到这里,萧天语吓了一跳,她竟然希望他好。

之后她也释然了,也算是相交多年,总不能希望他不好。接着,她放任自己继续感慨。

仔细想想,不知不觉间她们都已经长大,不出几年便要各自嫁娶,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相互逗弄斗气的时间也不多了。

想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伤感呢!

萧天语决定,趁着他未娶她未嫁,要抓住一切机会、不遗余力地与他斗,谁叫他呆好欺负呢!

想到这里,萧天语自顾自笑了起来,她实在是很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啊!感觉自己好像个变态。

云之智原本还担心她吃了亏心情不好,因此一直密切地注意着她的情绪。

见她现在看上去也是一脸轻松、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心里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毕竟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心情抑郁的话,他也没办法坦然。

总而言之,现在他是彻彻底底放下心了。

云之智认真想了一下,他很少见到萧天语这样不锱铢必较,还是在吃了这样的大亏的情形之下。

他想着,虽然她说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但他是真的很感激她不愿意嫁给自己。

人生似乎又重新充满希望了呢!

云之智决定,所谓投桃报李,萧天语既然放过了他,他这边理应有所表示才是。

既然是真心想要感谢她,总得落到实处。他思来想去,觉得她身为堂堂郡主,自然是不缺少什么东西的,送她东西就有些不够有诚意了。如果非要感谢她的话,还是要实在一些,那就以后多让着她一点,或者有机会的话替她跑跑腿什么的吧。

不过,将来的日子很长,他也不可能一直让她,替她跑腿什么的。

那就三次机会吧!

云之智决定了,自己替她办三件事情,就算是报答她的不嫁之恩了。

不过,回头一想,三次似乎也不多,那就定五次!

做完决定后,云之智的心情特别好,头脑在飞速转动着,他在想,眼前可以做点什么补偿她呢?

他看了看一旁的萧天语,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鱼叉,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他犹豫了一瞬,很快打定了主意,冲萧天语说道:“这个给你吧。”

说完,将手中的鱼叉递给萧天语,还真诚地冲她笑了笑。

既然她那么想赢,那就让她一次吧,这算是为她办的第一件事。

对于云之智这突然的举动,萧天语十分惊讶,他这是怎么了,其中不会有诈吧?

萧天语心中虽然满腹疑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她懂的,错过这次机会她可没有把握再次抢过来。先拿在手里再说。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鱼叉,打败他就全靠这个了。

萧天语刚接过鱼叉,转身去叉鱼。

刚转过身去,听到身后一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传来:“……哪个兔崽子又把老子的鱼叉偷走了!老子的鱼桶呢!那该死的,你给老子死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四周太安静,那人声音太大,云之智和萧天语二人想不听见那些都难。

二人闻言转身,看见池塘另一边的茅草屋里跳出来一个老大爷,正叉着腰吹胡子瞪眼地跳脚。

萧天语脸上一寒,睁大眼睛瞪着云之智,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有诈!

她就说嘛!云之智怎么可能那么好,将胜利拱手相让!

云之智感叹老大爷火气真大,偷叉之人真损人。刚想和萧天语吐槽几句,却见到萧天语正小心翼翼地避着老人的视线将鱼叉偷偷贴着池壁往水里扔。

以他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这是做贼心虚。

云之智心中确定,这偷叉之人正是萧天语!

他心中一喜,眼下,第二个机会来了。替萧天语摆平这位老大爷后,他就只欠她三件事了。

他迈开脚步,准备向老大爷走去。

还没走出一步,云之智脚步一顿,衣袖被萧天语拉住了。

云之智转头,见到她一脸谨慎,仰着头小声问他:“你要干嘛?”

云之智朝茅屋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替你去向老人家解释啊!”

萧天语嗤之以鼻,他会有这样的好心?只怕是要去向老大爷告状吧!

萧天语心里苦,如今老太爷在前,云之智这个死对头在后,她这算是腹背受敌。

老大爷的不依不挠她老早以前就领教过了的,她可不敢让老人家发现。眼下得先稳住云之智再说。

“你不许去!”萧天语急道。

“为什么?”云之智疑惑。萧天语虽然是有错,但是将事情和老人家好好解释一番,再多补偿些银子,想必老人家也能理解,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就是不许去!”萧天语一脸紧张,再次重申。

“这……”云之智有些纠结了,萧天语这表情似乎有些怵那位老人家,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故事吧!

好想看看她出糗的样子啊!云之智心中有些痒痒。

但一想到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他按住了自己想看热闹的心。

云之智深呼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既然已经觉得要替她办事,自然要按她想要的方式来。

“好,不去。”云之智应声。

晚了,萧天语暗叹,原本想抓紧时间溜掉是不可能了。

想不到老人家还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只见老人健步如飞,抱着他们用过的鱼桶正向他们走来。照他这速度,几个呼吸间就能来到他们的面前。

第二十二章 往事

萧天语深呼吸一口,以只有云之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你一会配合我。”

云之智还来不及反应,见天语一改刚才担忧之色,脸上换上了真诚的笑脸,向老大爷走去,同时她带着好奇的声音响起:“隋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云之智听到他这话猛地看向萧天语,心中疑惑,这老爷子难道不是被萧天语气的?难道自己的推测有误?不可能啊。

先听听老人家怎么说吧。

云之智随着萧天语走上前去,来到正向他们走来的老大爷面前。

萧天语口中的隋老太爷看上去已是古稀之年,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身体看上去好得很,不然刚才那顿叫骂声也不会那样中气十足。

老太爷这时已停下脚步,认出了萧天语,气呼呼问她道:“臭丫头!是不是又是你偷拿了我的鱼叉?”

他不能不怀疑她,这丫头是惯犯。

萧天语闻言摆手,连忙否认,一脸认真道:“我哪敢拿您的东西啊!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老爷子记忆力真好,那么久的事情来竟然还记得,不能忘了这茬吗?

鱼叉虽是她拿的,不过现在就算是打死她也不能承认啊!老太爷的惩罚她受不起啊!

早知道老爷子今天也来西山了,她说什么也不会提出和云之智比试叉鱼的。

云之智听到老爷子这话,听出了一点故事,看样子这萧天语以前是偷拿过老爷子的鱼叉,并且还被发现了的。

她就那么爱叉鱼?不过,看她一个女孩子,叉鱼叉得那样娴熟,肯定是经过多次练习了的,那一定是因为真心喜爱吧!

“丫头你知道老头子我的性格的,骗我可是要完蛋的!”隋老太爷才不信她的话,这丫头机灵着呢!

“老太爷您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怀疑我呢?”萧天语闻言涨红了脸,泫然欲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一旁的云之智嘴角抽了抽,她这表演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熟。

老太爷左右打量了一番,决定放弃对萧天语的盘问,他懒得和她磨。

“小兄弟,刚才有没有人在这里叉鱼?”老太爷四下环顾了一番,发现在附近除了眼前二人之外并没有别人。

这位少年虽然看着和萧天语是同伴,但相貌忠厚,不像是惯于撒谎之人,还是从他那里问话比较好。

若是平常,云之智也就无视萧天语不让他说的暗示了,不添油加醋一把都有些罔顾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他乐得见她出糗。

不过,如今他不可这样做,要报恩呢。

“倒是有看到。”云之智老实地回答。

萧天语气极,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老太爷看出端倪。

不是说好了让他配合一下的吗?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云之智是巴不得看到自己出糗的……

“快说……”老太爷有些迫不及待,他好久没有训人了,实在是口痒得很,来个人被他骂一骂就好了。

萧天语生怕云之智实话实说,连忙抢在云之智前头,道:“没多久之前,看到有两个人在池塘对岸拿鱼叉叉鱼。”

“真的?”老太爷喜出望外,注意到萧天语说的是不久前,这说明他追上那两个小偷是有希望的。能骂人了,好开心。

“那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隋老太爷急切问道。

萧天语指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道:“去了那边。”

云之智心中暗叹,糟糕,功劳被抢了,其实他原本也是想要和老太爷这样说的。

听了萧天语的话,隋老太爷再次看向云之智,向他确认。

这个小子看上去憨憨的,肯定不会骗人。

云之智虽然没说实话,但对于骗老人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没办法啊,要报答萧天语啊!只能先昧着良心了,回头再补救吧。

老太爷急于想要抓到偷叉之人,没有仔细观察云之智的神色。

得到他的肯定后,老太爷抱着木桶急忙走了。

直到老太爷已经离他们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萧天语才松了一口气。她一抬头,见到云之智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这人是什么表情?想看她笑话,有这么容易吗?

见萧天语的危机解除,云之智不再掩饰自己的疑惑,他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故事。

他是这样想的,多知道一点其中的故事,他可以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去做,这样一来他可以早日完成报恩的任务!早完事,早轻松嘛!

萧天语怕老太爷想清楚了折回来,她有些急于离开这里,和云含之她们汇合去。

云之智上前一步,挡在横在面前,问:“你怎么那样怕这老太爷?”

“起开。”萧天语推了推云之智一把,准备继续上前,神色间很是有些不耐烦。

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讲什么讲,还是对云之智这个死对头讲。

云之智急于想完成报恩,执拗劲上来了,一脸坚定地看着萧天语,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样子。

萧天语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原本应该消失在视线中的老太爷还在,她生怕他去而复返,冲云之智小声道:“边走边说。”

云之智欣然同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天语叹了口气,似乎在想到底怎么说。她沉吟了片刻,问身边之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叉鱼的本领还不错?”

云之智客观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被迫学会的。”萧天语叹了口气,继续道:“四年之前,有一次来西山游玩,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池塘的池塘边的茅草屋,看到那破旧的茅草屋以及里面的鱼叉,一时好奇不问自取了,结果被老太爷发现了。”

“然后呢?”

“被老太爷惩罚要给他叉一百条鱼。”

听到老太爷的惩罚后,她整个人都蒙了。她那时只是个女童啊!哪里会叉什么鱼啊!

但是,在老太爷的亲自监督下,她不情不愿地学会了叉鱼。

老太爷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像忠王府里的人生怕她不高兴,因此挨骂就多了些。

骂的她都怕了,宁可撒谎也不愿意过去的经历再来一遍。

第二十三章 提议

两人一时无话。

萧天语见时间已经差不多,和云之智原路返回,前往与云含之约好的地方与她们汇合。

萧天语设想的是,有她这么不遗余力地撮合,云含之与穆逸轩之间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现在大概在一起看风景吧。

她还没有到达落枫崖,便看到云含之抓耳挠腮的地在离落枫崖不远的石壁后走来走去。

萧天语心中奇怪,大步上前,抓住云含之的胳膊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倾灵呢?穆逸轩呢?”

云含之叹了口气,朝石壁后的落枫崖努了努嘴。

萧天语疑惑,准备前往落枫崖看看情况,却被云含之一把拉回。云含之示意她先不要过去,只许她从石壁后探头看上几眼。

萧天语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穆逸轩被包括易倾灵在内的七个女子团团围住,一行人正热闹地说着什么。

萧天语回头,同时忍不住想,云含之怎么变得这样没用了,自己的意中人竟然看不住?

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向云含之,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太没用了吧!送到手的机会竟然把握不住?

云含之见到萧天语这幅模样,知道她这是想要兴师问罪了。她见云之智也在,来不及八卦二人都做了什么。她将萧天语拉到一边,长叹了口气,道:“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

说完后,她低下头颅,垮下双肩,一副受了极大的打击的样子。她希望以此消沉的形象赢得萧天语的同情、获得她的支持,最重要的,避免被她絮叨。

眼前的情形她有些说不出口,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果然,萧天语看到云含之这个样子以后,神色缓和下来,想了想那边一派和乐的八人,轻声问了句:“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和穆逸轩待在一起吗?怎么单独跑出来了?”

此情此景,云含之心中应该不好受吧。

“哎……”云含之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道:“此事一言难尽。”

萧天语快人快语:“那你长话短说。”

“……这亭子本是她们让与我们的,我见她们想看一看穆逸轩,又觉得她们这样一批一批来比较麻烦,索性就邀请她们一起过来了。”说完,云含之不好意思地看了萧天语一眼。

“然后呢?”萧天语觉得,理论上来讲,云含之邀请她们这也没什么不妥!一起看美男嘛!怎么她会一个人单独在一旁呢?

“然后话题不知道怎么聊到作诗上面去了……”云含之赧然,有些尴尬地看了萧天语一眼。

闻言,萧天语陷入了沉默。云含之的尴尬她很是理解啊,吟诗什么的太难了啊!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云含之。

“那你当时没有婉言反对一下?”萧天语不解,云含之也不是不机灵之人,不会连那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吧。

“没有,因为……我当时走神了。”云含之心虚地回答,如果她告诉萧天语那个提议是自己提出来的,萧天语应该会哈哈大笑吧。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说不出口啊!

她知道穆逸轩欣赏有才华的女子,前世里她们认识时她不是,但现在她面前算是了,吟诗什么的,她会一点啊!她还记得前世里自己做过的诗啊!恰好有三首还很符合今日出游的意境呢!

哪知道她刚提出以西山入诗,那六姐妹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了。

“好啊!不如我们增加点难度,西山范围太大,我们将范围限定一下,限定在落枫崖怎么样?”

“落枫崖范围也不小,不如我们再做一下限定,诗中需得提到枫字。”

“光提到枫字也不算难,不如再加上藏头或者藏尾吧,每人的诗作中每句的头或者尾的连起来需要是一个典故。”

“……”

云含之听得心头直跳,做个诗应个景而已,不用弄得这么难吧!

喂喂喂!你们说话要不要这么快啊!好歹给个插嘴的机会反对一下啊!

诶诶诶!怎么都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啊!这是作诗啊!有那么好玩吗?

啊啊啊!还能收回刚才的提议吗?要玩脱了啊!

云含之在心中默默地打了自己好多巴掌,她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脸,感觉肿起来了怎么办?

像她这样挖坑给自己跳的,应该也算是凤毛麟角吧,这算不算是另一种与众不同呢?

呸呸呸,这时候管什么与众不同啊!

见云含之秀眉紧锁、一脸愁苦地陷入了深思,萧天语无言地叹了口气,云含之在意中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应该很不好受吧。

她默默地拍了拍云含之的肩,轻声问她:“那你是以什么借口逃的?”

她并不是想,哦不对,她确实是想看笑话啊!

因为事已至此,光难过也没有用啊!不如说出来讨论一下,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样得体而又不失风采的离开。

毕竟,两个人商量一下,意见可以相互参考与补充一下。

好歹先看看云含之是怎样犯蠢的吧。

云含之无言地抬起头,一脸哀怨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安慰她一下吗?

两人从还不会说话时就一起玩,萧天语自然明白云含之这无声地责问,她哈哈一笑,道:“说出来让我也……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说错话了怎么办?哈哈哈……

云含之竭尽全力给了她一个最大的白眼,不客气道:“这话转得很生硬好吗?”

萧天语吐了吐舌头,果然还是被听出来了。

既然这样,更加不用藏着掖着自己的好奇心了,她催促云含之道:“说嘛说嘛!”

云含之定定地看了几息,又是一声长叹。

她抬手扶额,心中默默感叹,今天的气叹得似乎有些多呢。

罢了罢了,说吧,没准萧天语能助她一把呢。

“那个……她们讨论完了以后我就以身体不舒服借机去找茅房了。”

“呃……”萧天语语塞,这种情况下用这么拙劣的借口好吗?

云含之看出了萧天语的对她的鄙视之情犹如泛滥的江水不断向她浇来,她定了定神,不甘示弱地反问:“还有什么借口比这更好用?”

萧天语再次语塞,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说得对!”

云含之得到夸奖后,神色迅速黯淡了下来,幽幽道:“你说我现在要怎么样夺回我这女主人的位子呢?”

第二十四章 主动

“噗……”萧天语的口水差点喷云含之一脸。

云含之嫌弃地后退两步,皱着眉头看着她。

这个恶心鬼!

“哈哈哈……女主人……你好意思说?”萧天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一边忍不住反问。

哪有这种靠近男主人还要找借口的女主人?再说,这么容易就被夺走的,好意思说自己是主人?

云含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朝云之智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低声警告她:“你小声一点。”

这要是被云之智知道了,怕又少不了一顿嘲笑。

萧天语回头,看到云之智正看向这边。她压低了声音,问云含之:“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云含之轻叹了一口气,垮着个脸,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这不是明显的没想好吗?”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想好啊,这不是等着你求我嘛!”萧天语随口接道,一脸促狭。

“好你个萧天语!还给我摆起了架子!就问你一次,说不说!”

云含之气极,她这是交的是什么样的朋友!关键时候不想着帮忙却尽顾着看笑话。还是易倾灵好,这会正在那里乖乖地替她“监视”穆逸轩。

见云含之的一双无影手正朝着自己全身遍布的笑穴袭来,萧天语连连摆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她虽然深谙挠痒痒之道,但对手是云含之,对于胜利她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萧天语心中清楚,她们二人的挠痒痒之战一旦开始,必是一场持久战。她不敢随意开始,还有别的事呢!

“那你赶紧的,现在怎么办?”

见萧天语不慌不忙,云含之知道她是有办法了。

萧天语见云含之一脸期待,有些失望地看了看云含之,埋怨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现成的理由都不会用。”

说完,萧天语头也不回向穆逸轩他们走去。

云含之疑惑,想起要问一句“什么现成的理由”。奈何萧天语的行动过于迅速,使得她向萧天语详细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云含之不敢露头,万一被亭中之人看到多尴尬,她只好侧着耳朵贴在石壁上倾听另一边的动静。

云之智一直在她们附近,被她们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云含之听到有人走了过来,通过谈话的声音她知道是萧天语她们走过来了。

她在心中默默跳脚,这个萧天语,也不说清楚,她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迎接穆逸轩的到来啊!待会该怎么解释她出现在这里啊!

冷静!她需要冷静,先想个理由。

“咦?含之也在这里?”云含之正在紧急思考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萧天语在说话。

云含之转头,见到了萧天语,及她身后的易倾灵和穆逸轩。

萧天语冲云含之眨了眨眼睛,多年来的默契使得云含之很快就知道了她问这话的用意。

云含之心中清楚,萧天语这是在给自己搭台阶下呢!这下她不用解释为何一直躲在这边不过去了。

云含之先冲萧天语赞许一笑,暗示她这个台阶搭的很好,她很满意。转瞬,她的脸上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声音中带着些惊讶:“好巧,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

既转移了话题,又找到了机会再次和穆逸轩同行。云含之微笑,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我们准备去山顶的云畔草原,一起吧。”萧天语的声音响起,云含之这回的反应她勉强看得下去。

云畔草原是山顶的一处平坦开阔的草场,是山上最适合聚众野餐之所。是之前萧天语同程凌凌、萧天清以及云之义约好的汇合之所,也是他们这一行人中午进行野餐的地方。

云含之这时反应了过来,萧天语所说的现成的理由八成是“穆逸轩你该去云畔草原吃饭了”之类的。

可是,她当时沉浸在即将和穆逸轩深入交流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萧天语那时的话,哪里知道什么云畔草原。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云含之欣然加入队伍,来到易倾灵的身旁,笑意盈满了眼底。

一直在旁边观看二人表演的云之智嘴角抽了抽,这两人真能演!

云之智走上前来,和易倾灵和穆逸轩打了招呼,走在穆逸轩的身边。

萧天语放慢脚步,来到云之智身边,冲云之智使了个眼色。

云之智被这眼色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本不想搭理,但想起了现在处于给萧天语报恩的特殊时期,他决定多听一听萧天语的需求。于是,云之智放慢了脚步,步调变得和萧天语一致。

在萧天语和易倾灵的配合下,原本并行的五人很快变成了两排,云含之喜滋滋的站在的穆逸轩的旁边。

“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虽然一开始穆逸轩就觉得云含之在找借口,但出于他的教养,当时他不好拆穿。

既然云含之是萧天清心仪之人,萧天清又是他的知己好友,他得自己得对人友善一些。出于社交礼仪,才有了这一番寒暄。

“好多了!”云含之脱口而出,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脸上微笑着回应,心中实际上是乐开了花。

她高兴地想,这一世果然是开了个好头!穆逸轩性子那样清冷之人,竟然主动问候她了,好难得!今生肯定会比前世更顺利!

穆逸轩对云含之言语中的快乐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以他看来,这云小姐虽然言行跳脱了些,但似乎是个性情中人,难怪萧天清对她心生好感,易倾灵拿她当好朋友。

穆逸轩不怀疑萧天清和易倾灵的眼光,突然对云含之起了好奇之心。

他心中暗想,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想要更加全面的了解一个人,确实有必要去看看他平时与哪些人往来。

想到这里,穆逸轩觉得,了解云含之变得十分有必要了。

云含之正暗自懊恼着,平时总希望见到穆逸轩,但真的见到了,自己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了。

她状若无意瞥了眼穆逸轩,见他陷入了沉默,心中自责不已。穆逸轩好不容易主动和她打次招呼,她刚才回答却太没有技巧,谈话该如何进行下去?

现在,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话题,既显得有趣又显得有水平呢?

第二十五章 交谈

云含之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耳畔传来了穆逸轩清晰的声音,他问:“听易小姐说,你们是多年的旧识?”

云含之喜出望外,笑眯眯答道:“对啊,我们认识五岁就相识,相交已有十一年了呢!”

回完话后,云含之心中偷乐,穆逸轩再一次主动找她说话了呢!

没想到重生还有这样一个好处。也许是老太爷看她上辈子不容易,这一次格外维护她,顺手改变了他们的处境。

前世的时候,由于是她先对他动心,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主动。主动找理由见面,想方设法想一些说话用的话题。

今生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这一日他都已经两次主动挑起话题了。

云含之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他竟然就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了?甚至倾心于她了?

想到这里,云含之忍不住心潮澎湃,偷偷看了穆逸轩一眼。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看不到穆逸轩脸上全部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云含之看得认真,除了看到一如既往的帅气以外,还看见了少有的温暖和煦。

她心中震惊,同时有了判断。

一定是这样!穆逸轩肯定是对她有好感了!云含之为自己的发现狂喜不已!

她了解穆逸轩,他嘴里一向不会说出多余的话,今日他这样反常,一定是对她有好感了。

云含之转念一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她觉得,既然前世里他们俩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穆逸轩肯定也是真心愿意与她共度一生了,她肯定自己肯定有某些特质令他着迷。那么,今生他肯定是提前发现了她的特质,提前对她动了心。

云含之快乐地想,既然穆逸轩有意通过谈天来了解她,她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她理解那种绞尽脑汁追人的艰辛,决定让穆逸轩轻松一些。既然他俩的结局已定,都是两世的有缘人了,那就助他一臂之力。云含之心中作下决定,既然这样,那就多透露一点信息给穆逸轩,免得穆逸轩费心思打听她。

他早日了解她,他们也好早日成亲,那才是正事。

云含之接起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想来你已经注意到了,除了易倾灵外,萧天语也是我的知己好友。易倾灵这人沉稳安静不多话,待人处事十分体贴。萧天语看着不着调,实际上最爽快讲义气不过了,以后接触得多了,你就会明白了。”

她本来想向他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的,她想了想,如果一上来就向他介绍家里情况,怕是会显得有些突兀,万一吓着他了不好。

她突然福至心灵,认为这个时候向他介绍自己的朋友就比较好。

听到云含之的话,穆逸轩心中有些疑惑,虽然她说的内容他还比较感兴趣,但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至于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暗暗感叹自己想多了。

“那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穆逸轩想了想,问道。

云含之觉得自己的推测简直太准了。穆逸轩都已经开始关心他日常的活动了。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一五一十告诉了穆逸轩自己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答完穆逸轩的问题后,云含之心中升起无限感慨。她觉得,她平日里过得这样快乐舒心,很大一部分愿意是因为有易倾灵和萧天语两人给自己作伴。

想起今日这两人不由分说地配合她,替自己出谋划策,云含之心中一暖。

她决定,一定不能让前世里的事重演。她直到死时,两位好友依然婚事未明。如今她的幸福已经来到眼前,她一定要让两位好友也幸福起来。

穆逸轩好听的声音时不时在云含之耳边响起,问她锦都的风土人情,以及不厌其烦地听她讲她们平日里都去哪里吃、哪里喝、哪里逛以及哪里玩。

渐渐地,两人越聊越多,云含之之前的担心与拘谨都不见了。

她意识到,难为情与不安只会成为她与穆逸轩往来的障碍。两世为人,在与穆逸轩的亲事之前,她没有必要扭捏。

慢慢地,穆逸轩也获得了不少的信息,同时感受到了云含之的热情。同时,穆逸轩心中升起一种叫做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们俩继续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在两人的身后,萧天语也拉了易倾灵窃窃私语。

萧天语看了看前面似乎聊得还不错的二人,拿手做了个屏风,立在易倾灵的耳边,低声问她:“你觉得云含之这次可以坚持多久?”

“不知道。”易倾灵实话实说,摇了摇头。

她想起那日云含之将她和萧天语拉到一边,郑重对二人说道:“我心仪穆逸轩,我要嫁给他,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起初的时候,她和萧天语还笑话了她一下。

她原本以为云含之这次对穆逸轩和对之前的漂亮公子一样,就是想认识一下而已。

哪一次她不是说“我心仪……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结果,长得再好看的公子她关注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个月,所以,她根本就不信云含之说的话。

虽然不信,出于义气,她和萧天语还是决定陪着她无伤大雅地闹上一闹。

但是,易倾灵觉得,云含之这次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在她看来,穆逸轩文武兼备,谈吐风雅,比云含之之前看上的优秀多了,她真的东西也是正常的。

萧天语和易倾灵的想法不一样,她觉得这又是之前那样的一场闹剧而已,根本不看好。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就不搭。

萧天语心中一动,冲易倾灵道:“我们来打个赌,赢了的人可以指示输了的人做一件事情。”

她有信心赢易倾灵,要易倾灵做的事情她都想好了。到时候让易倾灵给她绣几个帕子,上次易倾灵给她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两人说话虽然有意避着云之智,但云之智武艺高强,耳力极佳,萧天语和易倾灵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他的耳中。不光是她们俩的,脸穆逸轩和云含之的对话她也可以听见。

云之智闻言眼角直跳,他想不清楚,云含之这是偷偷在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念想

落枫崖和云畔草原的距离并不远,不到一刻钟,云含之她们一行五人到达云畔草原。这时,其余人都已经到了。

云含之她们才刚一露面,萧天清就含笑着迎了上去。

程凌凌见状,深深地看了萧天清一眼。

见他脸上已不再有刚才和她说话时的不耐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与激动,程凌凌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不断往下沉。

以她对萧天清的了解,她知道萧天清这一次是真的动心了。

以往他虽然也和苏城的女孩子来往,但他一直是淡淡的,态度永远是客气而疏离的。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见到女孩子时会有这种急切与兴奋的神情。而且,她还看到了不止一次,早上在街上遇到云含之时他也是这样,激动之情掩都掩不住。

这时,萧天清已经兴致勃勃和云含之她们打上招呼了。

萧天清爽朗的声音传过来,一下一下敲在程凌凌心上,敲得她心疼。她心中暗叹,这一次她是遇到真正的麻烦了。

之前,她从未将苏城的女孩子们放在心上,因为他没有动心。

从萧天清离开苏城之日起,她已有数月没有见到他。就在刚才,她原本想借机和他叙叙旧,增进一下感情,他却再一次拒绝了她。

她很清楚,他这一次和以往的委婉不同。他直截了当,不留一丝情面。

他说,程凌凌你别在缠着我了!就算你从苏城追到了锦都,我也是不会喜欢你的。你们家好歹也是诗书之家,你能不能稍微顾忌一下身份,矜持一点。

程凌凌心中苦笑,他知道他的意思,他只差一点就说她这倒追的行为是在丢爹娘及祖宗的脸了。

她知道,萧天清是想尽快断了自己的念想,不想自己再缠着他了。

但是,十年的心意,怎么可能是说断就断?程凌凌默默叹了口气,想要萧天清接受她的心意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想起了云畔草原之前和萧天清的不欢而散。

她说:“萧天清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云小姐是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萧天清反驳:“她喜不喜欢我我现在还不好说,但我肯定是不会喜欢你的,别再缠着了好吗?”

程凌凌气结,差一点没有忍住,说出“云含之喜欢的是穆逸轩”这样的话来。

但残存的理智将她来回,她不可以率先传播云含之中意穆逸轩的话语,万一隔墙有耳,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对云含之而言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见程凌凌突然变得沉默,萧天清以为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

以为程凌凌听进去了自己的劝告,萧天清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他也好,程凌凌也好,都不小了,程凌凌虽说比他小两岁,也有十七岁了。他不能再由着程凌凌胡闹了,相识一场,他得让她早日认清现实,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才是真的对她好。

程凌凌表面上看上去跟个无事人似的,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懊恼地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头,仿佛这样才能将心中的那团郁结之气踢走似的。

顺着被踢飞的石头的轨迹,程凌凌看到了不远处的云含之,默默将她打量了一番。

她发现,云含之虽然和周围之人说着话,但眼神投向穆逸轩时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知道了这个事实以后,程凌凌原本感觉被揪住了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点。

她想,只要云含之不喜欢萧天清,她的希望还是挺大的。现在的她需要重新收拾一下心情,将萧天清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消化掉。

对于萧天清,她还是志在必得。

穆逸轩见萧天清只顾找云含之说话,一副没有看见自己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百无聊奈中,他默默看了程凌凌一眼。

见她神色落寞,秀眉紧锁,不用猜也知道萧天清刚才说了什么。

他们三人同在苏城长大。这些年,程凌凌对于萧天清的心意他知道,萧天清的态度他也明白。程凌凌与穆逸轩都是他的好友,他自认为该劝的他都已经劝了,该做的他已经做了,他无愧于心。

感情的事,他虽说是身为二人的朋友,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替她们做主的权利。他只希望再过一两年,一切都好了。

见程凌凌行单影只,穆逸轩来到了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轻声道:“你这是何苦呢?”

程凌凌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而后自我暗示了一番,她相信她能够苦尽甘来的。十年她都等了,再坚持几年又何妨。

另一边,云之义拿了萧天语的重金,他除了感叹萧天语大方之外,还决定助她一臂之力。在通知了丫环小厮们之后,云之义回到云畔草原后就主动指挥起丫环小厮准备好午饭时到要用到的吃食和用具来。

萧天语身为这次游西山的发起者,虽然后来的来客有些多,萧天语来到云畔草原后还是主动承担起了主人之责。

出于报恩的心理,看到萧天语忙前忙后的,云之智自然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原本想要帮忙的易倾灵看着大家都忙前忙后的,她没有了用武之地,等在一旁。

穆逸轩见程凌凌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来到了在一边随时候命的易倾灵身边。

察觉到身旁有人过来,易倾灵转身,冲穆逸轩点头致意。

两人相视一笑。

在落枫崖时,易倾灵对穆逸轩的博学多才印象深刻,穆逸轩对易倾灵的才思敏捷刮目相看。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出声。

自从易倾灵来到云畔草原之后,云之义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易倾灵身上。

他暗自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和易倾灵去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她似乎不愿与男子多说话,云之义怕自己骤然前往,冒犯了她。

现在,从云之义的角度来看,穆逸轩正一脸笑意站在易倾灵的身边,同她说着什么。见易倾灵脸上似有笑意,云之义羡慕死了穆逸轩。

第二十七章 解救

对于要不要上去找易倾灵说话,云之义犹豫得很。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头慢慢走着,走着走着就离目的地有些远了。

另一边,云之智还等着云之义手中的食盒,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心中大呼奇怪,大步来到了云之义面前。

见云之义还是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云之智忍不住提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二哥?”

云之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这突然的出声吓得一跳,他夸张地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来人,问:“怎么了?”

云之智对他这夸张的肢体动作早已熟视无睹,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二哥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云之义闻言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自己所处之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刚才想事情太投入了,他这是要拎着食盒离云畔草原而云啊!

他定了定神,道:“我也没想要去哪里,就是随便看看,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

云之智挑了挑眉,接过云之义递过来的食盒,回去继续给萧天语帮忙去了。

云之义看到那边的穆逸轩还在易倾灵身边站着,他心中作出了决定。

老祖宗常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今日便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向穆逸轩和易倾灵所在之处走去。

他自认为,他这样摇着扇子的时候看上去最有魅力了。

云之义默默打量了一下穆逸轩,再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白净的面庞,心中顿生自惭形秽之感。同为长得好看的男子,他必须承认穆逸轩还是稍胜一筹。

不过,此情此景,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

诚然,穆逸轩现在是站在了易倾灵的身边,和她攀谈了起来,看上去占上了先机。

但是,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个说法,大意是这样的,若是一个女子不喜和男子交流,若有男子不管不顾地前往搭讪,在那女子心目中,搭讪的男子和登徒子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显然,易倾灵就是那种不喜欢和男子交流的女子。

正因为如此,就算是他想要与易倾灵亲近,就算云含之是易倾灵的好友,就算他与易倾灵是同窗,就算他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从不违背她的性子,不想冒犯她。他爱慕她,从来都是远观。

现在,不了解易倾灵的穆逸轩不管不顾地凑了上去,一站还这么久。

云之义觉得,易倾灵肯定感觉被冒犯了。

穆逸轩也可怜,明明长得那样好看,在易倾灵心中的形象大概也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登徒子了。

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易倾灵的神色,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恼意,对易倾灵的好感更甚。

也亏得是易倾灵修养好,就算是被人冒犯了也隐忍着不发,懂得顾全大家的面子。

这要是云含之被人强行搭讪,估计早就甩脸子了。

考虑到这一层,云之义顿时觉得豪气顿生。他不能再让易倾灵受苦,也顺便挽救穆逸轩一把,该出手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含糊!

经过这一事件以后,易倾灵对他的印象会好上几分吧。

云之义偷偷地想,心情好好呢!

他收起折扇,笑意盈盈冲穆逸轩拱手,道:“穆兄,好巧。刚才都没有好好地和你说上话。”

他刚才就想过了,既然大家都是文明人,还是以比较委婉一点的方式比较好。

这个时候找穆逸轩说话,可以牵制住他的精力。这样一来,穆逸轩就没有精力再打扰易倾灵了,易倾灵也就比较好脱身了。

穆逸轩正和易倾灵说到刚才落枫崖吟诗时的妙处,正在兴头在被云之义打扰,他心中有些不快。

但是祖父说了,他们初来锦都,应该主动与锦都的少年公子们交好。长辈的命令在前,云之义还是主动前来打招呼,穆逸轩只得收起心中的不快,抱歉地看了一眼易倾灵,认真地同云之义寒暄起来。

易倾灵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自觉没有继续在这里呆着的必要。她冲二人微微一笑,前去给萧天语帮忙去了。

佳人离去,云之义感觉十分有成就感,他算是将易倾灵解救出来了,在心中疯狂地夸赞了自己一把。

易倾灵刚才可是对他笑了,笑容里那浓浓的感激之情他自认为是不会看错的。

萧天语那边收拾地差不多了,看到易倾灵过来,好奇心顿起。

她将手边的活计推给音儿,一把将易倾灵拉到一边,确认周围没有人后,用只有萧天语听到的声音八卦兮兮地问她:“怎么样?穆逸轩学识人品如何?”

之所以有这样一问,是因为每逢云含之看上哪位公子之时,她们二人身为好友都会很有默契地分工。

萧天语主意多,负责替云含之扫清障碍,制造静距离接触的机会。易倾灵沉稳,负责暗中观察那公子的言行品行。

哪怕云含之不在场,她们俩的工作也是不会停的。

比如在落枫崖时,云含之借机遁走时易倾灵没有跟上,而是留在了原地,这是因为她要继续充当云含之的眼睛。

听到萧天语的问话,易倾灵决定不瞒她,她一五一十将今日的观察结果说与萧天语听。

萧天语闻言,心想闪过一个念头。云含之眼光真是越来越高了。这穆逸轩不光皮囊好看,学识品性也是不错。

她唯一有一点担心,云含之才学不行,两个人要是聊不到一起去的话,那就尴尬了,也不知道云含之是怎么想的,回头找机会问问她。

两人继续对云含之这个追夫行为讨论了一番。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了快小半个时辰。

易倾灵一边和萧天语闲聊着,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之人。她的视线再次扫过程凌凌后,她轻轻推了推萧天语,示意她看向程凌凌那里。

见她一直形单影只的,萧天语抬脚走了过去。

萧天语觉得,老让程凌凌一个人呆着的话,就显得她这个组织者太不周到了。

注意到有人向自己走来后,程凌凌收起心中的酸涩,长长地呼了了一口气。

她想,她这被萧天清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该习惯了。

程凌凌她握了握双拳,心中暗暗决定,势必要与萧天清死磕到底。

第二十八章 放弃

调整心情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啊呸,又是一名女侠,让拒绝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程凌凌闭上双眼,再呼了一口气。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里的失落与阴霾一扫而光。

她眸子晶亮,笑意盈盈地朝萧天语走去。

萧天语有些不安地走近程凌凌,见到她一派清明的样子,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刚才见她一直一个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还以为她心情不好,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一起过去吧。”萧天语朝着摆放吃食的地方努了努嘴,友好地冲程凌凌说道。

程凌凌含笑称好。

两人一起往回走。

萧天语稍一侧目,就看到了朝云含之和萧天清,见他们气氛融洽,聊得正好,她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云含之是怎么回事,怎么分不清重点,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和穆逸轩交流感情吗?管萧天清做什么?

萧天语停下脚步,一脸歉意地看向身旁的程凌凌,道:“你先过去吧,我去叫云含之他们。”

程凌凌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和你一起去。”

萧天语点头。

萧天语和程凌凌走近时,云含之正在听萧天清讲苏城的好山好水,集市庙会。

她小的时候总随祖父走街串巷,但都只是在锦都的范围内活动,还从来没有离开过锦都。经萧天清这样一说,倒是真的生了几分想要去苏城玩一玩的心,忘记了穆逸轩离开后的不快,真心实意地一脸神往。

萧天语看了看云含之的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故意重重拍了她一下,道:“该用午饭了。”

午饭?就要吃午饭了?云含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萧天语,见萧天语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云含之心中暗忖,自己这是哪里得罪她了?

不过,现在没空管她。

云含之轻飘飘冲萧天语答了声“好”,而后看向萧天清,示意他一起往用饭的地方走。同时,她一脸好奇问道:“照你这么说,苏城现在也是一年中风光最盛的季节,不知道与这锦都相比特别之处在哪里?”

萧天清见云含之问得真诚,知道她是真的对他所说的感兴趣,他心中欢喜得很。他看了程凌凌一眼,之后冲云含之点了点头跟上了云含之,边走边神采飞扬地讲述了起来,“其实我刚才说的也不太准确,应该说苏城的四季美得各有特色,比如,在春天的时候……”

被无视了的萧天语愣在原地,云含之这是什么意思?

机会这么难得,云含之不去和穆逸轩去探讨人生,反而和萧天清讨论起了苏城的风景。云含之不会说移情别恋了吧?

不应该啊!从云含之流露出中意穆逸轩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呢!穆逸轩长得这样好看,据易倾灵说又有才华,不该是这样没有吸引力啊!萧天语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云含之犯糊涂了。

想到这里,萧天语心中一紧,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身为云含之的军师,她不能眼见云含之错失与穆逸轩增进感情的机会。

萧天语望着云含之的背影,顿觉责任重大。

程凌凌想起萧天清刚才看向他的眼神,心中一喜,她从他那个带着些许歉意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

萧天语想来想去,她感觉心里跟有只猫在挠一样。她觉得,还是得先确认一下云含之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这作为军师的,自然是要先听听将军的真实想法,然后有针对性地布局。

她不能再等了,不问清楚饭都吃不下。

萧天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正和萧天清说话的云含之拉到一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盘问了起来。

萧天清眼睁睁地看着云含之被萧天语拖走,他清楚知道这二人的关系,怕她们是有要事相商,不敢贸然去营救。

稍一恍惚,原本落后几步的程凌凌已停在了他的身旁。

萧天清打量了身边之人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萧天清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问:“你还要说什么?”她不是来问罪吧?

的确,自己之前是有些着急了,不顾她受不得刺激就说了那些重话,好在她现在无恙。但他那不是为了将事情说清楚么?这样对大家都好嘛!

“没事。”程凌凌微笑着回了两个字,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见程凌凌一脸平静,萧天清抓住机会解释了起来:“我也不是要故意说那样狠的,就是之前每次说得委婉一点你都故意装听不见。咱们现在不都长大了吗?又不是小时候过家家那会儿了,你一个女子老缠着我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了,我之前已经暗示地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只有兄妹之义,你老说想要嫁给我,我都怕了你了。我真的只拿你当妹妹,你要不能接受的话我今后就不能再见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天清说完,认真地看着程凌凌,希望她不要再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程凌凌听完他的话,心中唏嘘不已。诚然,再一次听他说一遍拒绝的话的确令她有些难过。但是,她关注的是另外的事情。

他这郑重其事地为他之前说过的重话作解释,不正是说明他还是关心她怕她难过吗?他说拿她当妹妹,不正说明他对她有爱护之情嘛!

认清了这一点,程凌凌的心情好了很多。感情基础在,总得再拼搏一把,兄妹之情也是情嘛!放弃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程凌凌想,既然之前的死缠烂打不奏效,那就改变一下策略,先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她心中主意已定,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缠着你了,我放弃了。”

萧天清闻言,一脸难以置信,她这么快就想通了?早知道拒绝时态度坚决一点效果这么好,他之前就不该瞻前顾后的,屡次委婉暗示,这快刀斩乱麻省了多少事!

程凌凌见萧天清似乎不信,朝云含之所在的方向看去,闷闷道:“知道你有意中人了。”

萧天清顺着她视线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程凌凌淡淡答道。不光知道你中意她,还知道她并不中意你。

萧天清见程凌凌始终平静得很,认定她已经接受了现实,这样一来他心中放心不少。

此情此景,他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她之前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说什么非他不嫁,也只是说得玩玩!这样最好。

第二十九章 座次

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第一大难题,萧天清倍感舒坦,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回首再看程凌凌时,也不像之前那样发怵了。心结既然解开,他便不再吝啬对她的微笑,真诚向程凌凌说道:“一起走吧。”

说完,他示意程凌凌跟上,一脸高兴地走在了前面。

在他看来,程凌凌喜爱恶作剧整人是不错,但本性是极好的,只不过缘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强求。只要她今后再也不提要嫁他,安安心心准备嫁人,他这个做兄长的,怎么对她好都是不为过的。

萧天清这一前一后的态度程凌凌都看在眼里,她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心里有些苦,连带着心也疼了起来。

原来,与她划清界限令他这样开心。

她想将一腔真情交付,他却只当那是束缚。

想到这里,一阵心悸突然袭来。老毛病了,程凌凌不想兴师动众。她咬了咬牙,抽了一口凉气,不动神色地站在原地等那段不适过去。

萧天清此时沉浸在解脱了的喜悦里,根本无暇顾及程凌凌的神色。他上前走了几步,感觉到程凌凌并没有跟上,于是回过催促她:“你快点。”

才一转头,看到了程凌凌发白的小脸,萧天清快步回到程凌凌跟前,急忙问道:“你没事吧?”不会是犯病了吧?

程凌凌摇了摇头。

从前想方设法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如今不知怎的,不希望这幅模样落入他的眼中。

之前总是故作娇弱,是想引起他的爱怜,如今算是明白了,她想要的他根本给不了。既然这样,这幅样子还有什么用?

程凌凌摆了摆手,道:“没事。”这时,有一阵秋风刮过,她果断抱起双臂,语带埋怨道:“就是有点冷!”既然他都看见了,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原来是怕冷,萧天清松了一口气,不是犯病了就好。

“你等一下。”说完,萧天清向目的地跑去,不一会儿,拿了件萧天语的披风过来。

萧天清觉得,既然决定了要像兄长爱护妹妹那样对待她,出门在外自然要照顾好她。

“披上吧。”

“谢谢。”程凌凌接过萧天清递来的披风,郑重道谢。

既然他那么想要划清界限,自己好歹也要争气一回。他又不是没有亲哥,谁爱当他妹妹谁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了?”萧天清见到她这样客气,先是觉得十分难的,又被她这认真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

她向来不都是认为他们之间不用见外的么?

“你不是常说我太不客气了吗?”程凌凌反问,笑意盈盈看着他。

萧天清闻言哈哈一乐,答:“那倒也是。”

之前她可是非常不客气的,认为对他好的东西非让他用,认为不适合他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取走。

她又受不得刺激,他只能背地里被她气得要死,明面上却只能对她进行委婉提示。

偏偏她总是故意忽视她的提醒,让他总是觉得,是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一时无话,两人各怀心思走向午饭地点。

穆逸轩不经意间瞥见萧天清和程凌凌走近,而后忍不住再次各打量了两人一眼。

他总觉得那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他冲云之智说了声抱歉,来到二人面前,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人不清楚张绍武(叔叔)为何有此一问,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穆逸轩对于二人之间的纠葛熟悉得很。刚才他看到萧天清一脸亢奋,程凌凌的神情则是淡淡的,与他们俩平日的状况正好相反,这令他不得不吃惊。

萧天清回答:“没怎么,我们俩能怎么?”说完冲穆逸轩使了个眼色,意思示意他回头与他细说。

程凌凌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了另一边,和易倾灵说起话来。

没多久后,在一边说悄悄话的云含之和萧天语手挽着手走了回来。

萧天语既然一直以组织者的身份自居,安排座次之事也不由分说挑了起来。

丫环小厮已将毡席铺好,吃食放好,帷幕遮好。

按照萧天语的安排,她的的右手边依次是云之智、云之义、萧天清以及穆逸轩,左手边依次是易倾灵、程凌凌以及云含之。八个人依次坐好,围成一个圆。

听完萧天语的安排后,萧天清朝穆逸轩挑了挑眉,穆逸轩知道他的请求,含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到最后落座的时候,云含之的左边并不是穆逸轩,而是变成了萧天清。

这一点令云含之比较郁闷,她原计划和穆逸轩挨着坐的,正好可以和他就今日的点心交流一下。从吃的上面来看,他和穆逸轩算是同道中人,不用费心思就可以愉快顺畅地交流,可惜被萧天清横插了一脚。

除开这个小插曲以外,云含之倒觉得在这云畔草原用午餐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虽然没有好菜,但是气氛很是热闹。都是年轻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几杯水酒下肚,大家的脸上都泛着红光。

云之智拿起一块红豆饼,再看了看正歪着个头同云含之说话的萧天语眉头皱了皱。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呢?说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吃什么东西,虽然说话是很重要,但民以食为天,一切得等吃完饭后再说吧!

云之智打量了一圈,将红豆饼和核桃酥各拿了一块,绿豆糕拿了三块,一起放在了萧天语面前的碗中。

他本想多拿一点,有些不好意,因为所剩的东西不多了。

做好这些后,云之智满意地笑了笑,这算是帮萧天语做的第一件事吧,毕竟他让她免于饿肚子了不是?

云含之视线正好在萧天语这个方向,因此云之智的动作都落在她的眼中。看到云之智的所作所为之后,云含之心中满是疑惑,云之智和萧天语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难道她错过了什么?

云含之怎么也没有想到云之智这个榆木疙瘩似乎开窍了,竟然帮萧天语拿吃的,要不是今日亲耳所见,要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话她是不信的。

第三十章 惩罚

席间,云之义正口若悬河地向众人讲述着他的那些宝贝,以及他得每一件宝贝所经历的种种曲折。

他声情并茂,动作夸张,众人听得兴致勃勃。

云含之丝毫没有兴趣。

那些故事她已经听过好多遍了,差不多快能背下来了。

再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注,比看穆逸轩的绝世美颜还要重要。

云含之看见云之智趁众人不注意,在萧天语的碗中又放了一块红枣糕。

若不是怕自己表现地太明显,引起众人的侧目,她巴不得立即喊云之义停下,拉住云之智和萧天语,听听他们的说法。

到目前为止,她看到云之智统共在萧天语碗中放了一块红豆饼、一块核桃酥、三块绿豆糕、两块黄豆糕、一块枣糕,替她续过两次乌梅汤。这些东西他并不是一起放的,都是在萧天语的碗中只剩下一样东西以后才补充上下一样。

云之智替萧天语拿吃食本来就令云含之觉得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萧天语似乎还特别配合,云之智拿什么,萧天语就吃什么。

她自认为是最了解这二人的人,更是清楚这两人之间向来不对付。眼前的情景却是,云之智始终镇定自若,萧天语吃了那些东西后神色如常,一派和谐默契的景象,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左思右想,想得脑仁都疼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偏偏此情此景,她又不确定将两人拉到一边去询问是否合适。

云含之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了众人一圈,落在了穆逸轩身上。她想起了前世,突然福至心灵。

在她去世前夕,萧天语还向她诉过苦,她抱怨道:“你说云之智是不是真是榆木疙瘩啊?怎么还不找人去向我父王提亲?”

那一副恨嫁的模样,惹得她当初还揶揄了萧天语一番。

萧天语非但没有不自在,反而还大言不惭地说“你帮我转告他,他是再不行动我就让我父王去找你三叔提亲”。

想到这里,云含之了然一笑。再看向二人时,眼神中不自觉多了浓浓的八卦意味。她断定,这两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得问一问萧天语。

云之智见众人兴起,他对云之义讲的那些故事也毫无兴趣,想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他想过了,等萧天语吃饱了,他就只需要再替她做四件事情了。

他之所以决定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自己心安。

虽说萧天语说过不计较两人的肌肤之亲,但他身为男子,作为占了便宜的那一方,不去负责任本来就有些理亏了。她可以不计较,自己却不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这是做人的准则,这不嫁之恩是必须要还的。

之所以决定默默做这些事,是为了不那么尴尬。

如果每做一件事遍告诉她一次,不就相当于要提醒她五次,自己占过她的便宜。云之智觉得,她作为一个受害者,肯定不愿意将这事重提。

云之智不动声色地看向萧天语,看到她拿起枣糕咬了一小口,然后将枣糕放下,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酸梅汁。

他再一次想,原来萧天语吃东西的时候是这样的,似乎还挺秀气,与她平日里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作风并不符。

转念一想,又觉得萧天语这份秀气是应该的,她好歹也是皇室中人,该有的教养肯定也不会差的。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她怎么就不愿意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那样安安静静的、温温柔柔的。远的不说,她多学学易倾灵多好,怎么就偏偏学了云含之,真是可惜了。她也就吃东西的时候比较文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等到云之智认真看了萧天语的嘴以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原来她并不是故作秀气,是她的嘴太小了,只能咬下那么一点。

那时候只觉得她的嘴唇软软的,倒没有注意过大小。

这么小的嘴巴,也不知道这块枣糕她要吃多久,估计得有一段时间。他暗想,如果换做自己来吃的话,顶多两口就吃完了。

云之智状若无意地探了探头,往萧天语的杯子里看了看。杯子里的乌梅汁不多了,快要见底了。

云之智寻思着得再添点了。

萧天语这时已经咽下口中的枣糕,侧着头正和程凌凌窃窃私语。

云含之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们二人,知道云之智接下来的动作了。

她收回目光,假意去拿自己碗中的食物。

云之智照例用眼神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他连忙拿起壶,将萧天语的杯子里倒了八分满。

云之义作为讲故事的人,为了讲好他的故事,自然会和听众进行眼神交流。虽然全程云之智和云含之拒绝与他进行交流,但这并不妨碍他观察他们。

云之义注意到,云含之的目光只在穆逸轩、云之智和萧天语之间切换。云之智的目光更加好辨认了,基本上就黏在萧天语身上。

云之义意识到,自己可能洞察了一些事情,没想到云之智和萧天语与之间似乎有故事,云之义暗暗为自己的明察秋毫欣喜。他一激动,讲起故事来更加卖力了。

众人吃完点心和干粮,决定利用下午的时间去看看上午没有看过的地方。

云含之此时感觉有百爪挠心,一离席就将萧天语拉到一边,迫不及待问她:“快说说你和云之智之间发生的事情。”

萧天语注意到,云含之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她心中一惊,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既然她和云之智已经约好,那件事情她是不可能知道的。一念及此,她心中坦然了些,不紧不慢道:“没有发生什么,我和他能发生什么?”

说完后,萧天语反应过来,云含之问她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掩饰和云之智嘴唇相接这件事情。虽说是意外,但总归是件不寻常的事,萧天语的面色忍不住一红。

云含之一心一意想从她这里问出点什么,自然格外注意她的神色,萧天语那一瞬的脸红没有逃过她的视线,她笃定道:“你别想蒙我,说!你脸红什么?”

既然打算让这件事情随风飘散,萧天语当然不会想再次提起,她急中生智道:“我那是激动的,你也知道云之智向来看不上我的身手,今日与他比试叉鱼,我们打了个平手。”

听萧天语这样说,云含之就能够理解了,以他们二人的“交情”,萧天语肯定会不遗余力打击挖苦云之智,想想觉得他可怜。

于是,云含之一脸好奇问道:“难道云之智给你拿吃食也是他没有赢你所受的惩罚之一?”

第三十一章 猜测

萧天语闻言愕然,疑惑之色不加掩饰,问:“云之智替我拿吃食?”不可能吧!骗人的吧!

云含之见萧天语一幅不相信的样子,觉得很是奇怪,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有什么可否认的。

但云含之转头一想,萧天语有可能是不想交待,故意在那里混淆视听,她有些不悦,跳到萧天语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都看见了,你今日所吃的喝的,都是云之智拿给你的。”

说完,还将那些吃的喝的一样一样说给了萧天语听。

听完云含之的话后,萧天语心中已有结论。若说那碗里是巴豆迷药,云之智拿给她吃她还信;这好好的食物,他能拿给她吃?

萧天语连连摆手,笃定道:“不不不!这绝不可能!我那些吃的都是易倾灵替我拿的。”

每逢她们三人在外用餐时,易倾灵都会信心地布菜。今日易倾灵就坐在她旁边,肯定是易倾灵。

“你是亲眼看见易倾灵做这些了?”云含之不客气问道,这人怎么这样固执!

萧天语不想和她废话。

所谓反常必有妖,这妮子此时此刻不去围着穆逸轩转,反而凑在她这里说些乱七八槽的话,信她才怪。萧天语觉得,就算是云含之说得再真也是假的,她那幅八卦兮兮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

再说了,难道云含之还不知道她和云之智的关系,那是天生的不对付。这怎么可能?

不能信不能信,肯定有圈套。

云含之被萧天语气着了,叉着腰在原地转了几圈,道:“走!去找云之智对质!我怎么会骗你!”

萧天语闻言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骗我的次数还少,无奈道:“算了算了,去吧,怕了你了。”

不过话一说完,萧天语又有些不确定了,云含之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对质,这难道是真的?不会吧?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云含之故弄玄虚。

但是,万一是真的,也好问清楚云之智给她的吃食里面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还是去吧!

云含之和萧天语俩人抬步朝云之智走去。

云之智有些头痛,因为刚一散席,他就被他这最擅长缠人的二哥给拉住了。

云之义摇了摇扇子,一脸玩味地开了口:“五弟,二哥有一件事情要问一问你?”

云之智不想搭理他,沉默不语。他想换个地方呆着,却被云之义横出的扇子拦住了去路。

他皱了皱眉头,问:“什么事?”什么事情需要二哥这样贱兮兮地问?云之智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再说了,就算是有事,他也不愿意和这位二哥说,二哥可是个藏不住话的主。

云之义朝萧天语和云含之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探究道:“据我所知啊,五弟你和萧天语一向不对付,怎么刚才在用饭时一直是你在给拿吃的呢?”

云之智闻言暗道糟糕,之前光想着不让萧天语发现,没想到被二哥给发现了,不知道没有有被其它人注意到,早知道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该怎么和他说呢?

实话实说是行不通的,既然已经和萧天语说好了不再提这事,那就肯定不能向第三个人说。但若要是撒谎的话,要怎么撒呢?这不是他的所长啊!要云之信在就好了,他的主意多。

云之义见云之智一幅陷入了沉思的样子,他来了兴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还没等云之智有所反应,云之义自己已经自顾自将他猜的答案公布了出来,道:“肯定是萧天语给你好处了。”

啥?什么好处?那不算吧,但似乎也算。

云之义见云之智有些发懵,以为是因为他猜得过于准确过于快将云之智震住了。他不由自主得意一笑,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故作高深问道:“你猜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管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但是该怎么说啊?云之智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怎么办?

云之义看云之智一幅一言不发,自嘲地摇了摇头,云之智又不是云之仁,怎么可能时时了解他的想法。

他觉得有些扫兴,继续向这个弟弟解释道:“我是这样推断的,你且听一听。今日早些的时候你不是向我咨询如何找到一个跑腿的活么?以你和萧天语的关系,也只有在银子的份上你们俩才会不吵架,所以我估计是萧天语给你报酬了。至于她为什么要给你报酬呢,我也猜了个大概。你看啊,刚才我们有八个人,云含之她们准备的食物其实不够多,萧天语她一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去抢吃的,所以让你出手替她拿吃的,我猜的对不对?”

说完,云之义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虽说是在问他,但那神情分明就是我猜得好对,你快来夸我。

云之智沉默了,二哥这思维他就算是骑马也跟不上了,他可真能想!

不过,这也倒不失为一个解释。既然二哥已经做出解释了,他还免得费脑子了,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

云之智打定了主意,重重地点了点头,简洁地答了一个字:“是!”

“哈哈!果然被我猜对了!”云之义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忍不住将胸前的扇子快速摇了几次,问道:“那她给了你多少报酬?”

那神情在云之智看起来实在是太八卦了,实在是不忍直视,那八卦的样子和刘明丰说起女子时简直一模一样。

云之智定了定神,反问他:“二哥你觉得多少报酬合适?”他哪里知道这种问题应该怎么答,他又不精于跑腿之道。

云之义闻言,继续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不紧不慢道:“我今天替萧天语也跑了一趟腿,她付我二两银子。我那件事情是替她下一趟山传个消息,事不复杂,但是走得路多且费时间。依我看你这个事不费力,但是稍微有点不正当,毕竟是抢东西吃,说起来不好听。萧天语估计不希望别人知道,总得给你点封口费……”云之义还在自顾自分析着,一会儿过后,有些不确定道:“我思来想云,应该也是二两,对也不对?”

说完,云之义一脸郑重地看着云之智,十分想从云之智口中得到正确答案。

云之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喃喃道:“二两……”

原来跑腿的行情这么好吗?早知道他早该入行了啊,早点入行,说不定买那个刀鞘子的钱早有了啊?为什么他早没有注意这件事情呢!

“果然猜对了!我就说嘛!我怎么会猜错!”云之义十分开心,没有丢跑腿界资深人士的脸。

云含之携萧天语走过来,见云之义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猜什么?”

第三十二章 转折

云之义准备再指导云之智几句,刚要开口,被云含之的出声打断了要说的话。他有些不悦,待转头看清楚来人后,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

“你来啦?”云之义的脸上堆满笑容,摇着扇子走上前去热情地冲萧天语打招呼,声音都比平时热络了几分。

他算是看明白了,替人跑腿这么久,萧天语算是出手最阔绰的了,金主在前,他有必要好好巴结。

云含之自嘲地撇了撇嘴,她这位哥哥听人说话时向来听不到重点她是知道的,但这样被他无视还是第一次,他怎么了?

她看了看云之义,又看了看萧天语,再看了看一旁的云之智,心中疑惑顿生,似乎这两兄弟突然之间和萧天语熟稔了很多。

是时候一探究竟了。

“云之智!”云含之出声,叫住转身欲走的云之智,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云之智暗道糟糕,溜慢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云含之和萧天语一起过来,心头突然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虽然临阵脱逃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但总觉得她们俩过来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先走为妙的心思,这要走的心思一起,腿脚就忍不住行动起来了。

出逃计划被发现,云之智默默站定,心一横,反问道:“谁说我要走了?”无论如何,逃兵的名声他是绝对不能背的。

云之智不动声色地安慰自己,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两个女子,能有什么可怕的?自己刚才肯定是魔怔了,才会想要逃。

云含之问:“我问你,刚才用饭的时候你是不是给萧天语拿吃的了?”

闻言,云之智心中咯噔一下,云含之竟然也看见了。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如今萧天语就在眼前,二哥那里又已经给了一套说法。事情很快就会清楚,无论他怎么说都会漏馅,要怎么样才能圆得不那么难看呢?好着急。

云之智脑中飞快的转动起来,同时,听到云含之的问话的云之义也陷入了沉思。

云之义觉得,如今他已经知晓了一切,知道云之智是替萧天语抢吃的,看在萧天语今日给予了他重酬的份上,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他有必要维护她一番。

他想过,云之智是个直肠子,被云含之一诈,说不定会将实情诈出来。在他看来,萧天语和云含之交情好,她在云含之面前丢脸倒没有什么。但是,他们兄弟与萧天语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若她抢吃的这件事情当着他们兄弟放在明面上来说,萧天语虽说脸皮比一般的女孩子厚些,总归应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万一伤到自尊心就不好了。所以,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想到这里,云之义觉得自己考虑问题简直又周到又全面。

再说了,若这件事情当着他的面揭穿了,没准萧天语今后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连带着都不愿意多看他几眼,那他这损失就大了。

他还指望今后和萧天语有更愉快的合作,从她那里多挣点银子呢!

这件顺水推舟的事情太有必要做了。

云之义主意已定,接过了云含之的话,道:“这个事情你问我就可以了,我知道。”

说完,他冲云之智给了个警告的眼神,让云之智不要着急,一切听他指挥。

云之智听到云之义自告奋勇要给云含之解惑,眉头不由自主紧锁,心中哀号一片。

穿帮是必然的了。

说谎被当面揭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感觉脸好疼。

云之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他反思了一下,这次行动是他大意了,行动之前考虑不周,漏洞太多,以至于不好补救。要云之信在的话就能够替他出主意了,果然出门之时还是要带上云之信。

不过,事已至此,难过也没用,见招拆招吧。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务必要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多向云之信学学。

云含之和萧天语不知道这两兄弟的想法,两人好整以暇,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云含之给了云之义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之义见三人都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摇着把扇子不紧不慢道:“我跟你们说啊,事情是这样的。五弟要和我打赌,说他能够在不惊动萧天语的情况下给他碗里放上吃的,我一看他提的这赌局有趣就答应了。说起来你们来得正好,现在刚好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了。”

说完,他一脸微笑地看向萧天语,示意她可以说结果了。

而后,他转头看向云之智,不断给他使眼色,告诫他不要说话。

云之智收到了云之义源源不断的警告的眼神。事实上,不用云之义提醒,他这个时候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哥哥的思维了。

听完云之义的花,云含之和萧天语恍然大悟。没想到吃个饭而已,里面竟然还有这件事。同时,她们二人相视一笑,觉得那二人真够无聊的。

云含之想起萧天语之前的表现,抢先道:“所以……是云之智赢了?”

“呃……对!”萧天语答,照云之所说,她在用饭期间确实没有发现那些吃的是云之智所给。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成为了这场无聊之极的事件里的裁判。

事情突然反转,云之智这个时候除了傻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原本以为绞尽脑汁都搞不定,没想到被哥哥误打误撞,轻松解决了。

二哥的解释虽然奇怪,但他完全能够接受,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

所以,云之智看了云之义一眼,配合地陈述了一件事情:“我赢了。”

闻言,云之义也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云之智愣起来不顾他这个哥哥的权威,如今看来,这个家伙也没这么呆嘛!事情终于按他所期望的发生。

云之义觉得,他回头好好得安抚一下云之智。

云含之和萧天语兴致勃勃跑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两个人顿时没有了兴致,手拉着手一起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突发

云之义脸上挂着微笑,保持着挥手告别的姿势。

金主要走,他不能强留,万一萧天语回头了呢?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是极有必要的。

预料之中的对峙没有发生,云之智这时完全放下心来。为了避免再出现突发状况,他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之智刚准备离开,云之义回了头。了解云之智的意图后,云之义快走了几步,来到了云之智的面前。

他想起刚才云之智的配合,决定就今日之事给他个交待。

“我跟你说啊五弟,今日哥哥我之所以扯了个谎说和你打了赌,实际上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方便和你说。你只要知道我这也是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说的。都是自家兄弟,想必你肯定也清楚哥哥我其实是一个耿直正派的人,向来是不喜欢做这个种骗人的事的。我这个人呢……”

云之智闻言加快了脚步,巴不得没有听到云之义这些话才好。他突然对云含之多了几分理解,这真不能怪云含之不愿意听这二哥讲话,太啰嗦了。

“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云之义眼看着云之智越走越快,他有些不解。一想起云含之平时也是这幅德性,顿时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一言一语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喲,真是没有耐心。”

另一边,穆逸轩正和易倾灵谈论着锦都的美食。难得遇到这么投机之人,易倾灵今日话也多了许多。

不经意间,穆逸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三确认后,穆逸轩心中疑惑,他怎么来了?

“抱歉。”穆逸轩打断易倾灵的话,向她解释:“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易倾灵表示不介意,道:“穆公子客气了,正事要紧。”

穆逸轩朝那人走去。

那人名叫青竹,是穆逸轩的奶兄。青竹比穆逸轩大一岁,两人一起长大,青竹和穆逸轩名为主仆,实际上亲如兄弟。青竹性子沉稳,从不擅作主张。

穆逸轩来到青竹面前,见青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隐约有焦虑之色,他暗暗吃惊。他不动声色地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青竹露现出这幅表情。他问道:“青竹你怎么来了?”

青竹抬头,见到了穆逸轩后,他松了口气,他找穆逸轩有一段时间了。他回道:“请世子赶快回府,侯爷病了。”

穆逸轩闻言吃惊,祖父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生病,他急道问道:“怎么回事?”

青竹如实告知:“侯爷今日突然在府中晕倒,已经请了大夫,情况未明。夫人在侍疾,命小的速来寻世子。”

寥寥数语,穆逸轩已经听出了事态的严重。祖父病情不明,娘亲遇事一向没有什么头绪,穆逸轩突然感觉肩上多了一幅沉重的担子。

时间紧迫,穆逸轩不能向众人一一告别了。他想了一下,找到了萧天清,向他说明自己需要先行离去。

萧天清听穆逸轩说明原因,也是吃惊不已,侯爷的身体状态他是清楚的,他毫不迟疑道:“我陪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

再说,在苏城的时候,老侯爷对他多有照拂,他心里甚至拿老侯爷当自己的祖父来看待。得知老侯爷生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前去探望。

穆逸轩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萧天清,道:“府中的情况不明,我先自己回去。时间紧迫,这边的众人还需要替我解释一番。”

萧天清闻言,自责刚才考虑不周。老侯爷一倒下,永乐侯府里没有个主心骨,若自己前往,穆逸轩还得分心顾着他,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想到这里,萧天清也不再坚持,但他承诺会替穆逸轩向众人解释。

说完,穆逸轩主仆二人离去。

萧天清看着穆逸轩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替他担心。

永乐侯府人丁不兴,永乐侯只有穆逸轩的爹爹这一个孩子。穆逸轩的爹爹早逝,只留下了穆逸轩这一个孩子。所以,永乐侯府祖孙三代,只有一老一少一妇人。

永乐侯府之前是永乐侯当家做主,穆逸轩的娘亲性子绵弱,主不了事。老侯爷这一病,永乐侯府里里外外的事只能由穆逸轩担着了。

虽然穆逸轩自幼得到侯爷的亲自教导,但到底只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想到这里,萧天清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不用像穆逸轩一样要担负起振兴家业的责任。

他身为皇子,祖宗的基业现在有父皇打理,将来有太子去传承,他只需当个闲散王爷,到时携一位称心的女子共伴一生,岂不美哉。

萧天清正暗自感叹着,没注意到程凌凌走近自己。

他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拍着胸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程凌凌见他这一幅戒备的样子,暗自撇了撇嘴,心底升起一股怒气。语气也就不怎么客气,道:“你放心,不是来找你的。”她扬了扬眉,朝穆逸轩离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穆逸轩怎么突然走了?”

她虽已决定不再理萧天清,但视线还是会忍不住往他这里飘。视线飘啊飘的,就看到了穆逸轩主仆脸上的担忧之色。

她潜意识地认为,竹青突然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身为穆逸轩的好友,忍不住过来问一句。

萧天清见程凌凌不是来找他,他心中放松不少,于是将情况和程凌凌说了。

程凌凌听完,果断道:“我还是先回去吧,穆夫人这时估计已经方寸大乱,我去陪陪她,稳住她,也算是去给穆逸轩搭把手。”

萧天清闻言很是吃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凌凌。

程凌凌被看得发毛,确认刚才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定了定心神,皱着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再说了,就算是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又能怎么样?

萧天清没想到程凌凌竟然还有这样细致的一面,还以为她只会捣蛋作乱,微笑道:“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

程凌凌很是意外,这人还会有认同她的时候?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程凌凌叹了口气,道:“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不能骑马,自己也没有马车,想回去也回去不成。”来西山本是临时起意,不要说现在赶回去了,就是待会怎么回去也是个问题。

萧天清见她秀眉微皱,他拍了拍胸脯,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解决。”

第三十四章 回去

萧天清说完,就去找了萧天语。他向萧天语说明了情况,看她能不能帮忙想一下办法,让程凌凌先回去。萧天清没有说穆逸轩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回去,只说他家中有事情需要去处理。

闻言萧天语让出了自己的马车,她决定回去的时候坐易倾灵的车。

程凌凌坐了马车往回走,马车行驶了约二里地。

“程凌凌。”有人高声叫她。

程凌凌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还是支起了耳朵。

“程凌凌,你等等。”真的是有人在叫她。

程凌凌觉得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叫她?难道是同名同姓的?

看个热闹再说,她出声让车夫放慢了速度。

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程凌凌,是我。”

这个声音听着似乎有点熟悉?

程凌凌撩起车帘,循着声音看到了来人。

“你怎么来了?”程凌凌冲那人喊道,她心中有些打鼓,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萧天清策马追到了与程凌凌并排的位置,扭头看向车内之人,道:“我来送你回去。”

程凌凌注意到,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送我?你会有这么好心?”程凌凌格格笑道,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萧天清闻言愕然,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这个印象?她以前不是巴不得时刻与他同路的吗?

转念一想,这也怪不得程凌凌,谁叫之前对她一直是避之不及呢?

不过,他之所以这样,也是程凌凌一直嚷着要嫁给他吧!

想到这里,萧天清心里有了些底气,神色也自然了些,反驳道:“你这样想就有些不对了啊,我真是好心才来送你的。”

程凌凌倒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刚才准备下山的时候,萧天语提到了她和易倾灵在山下遇到了醉汉。程凌凌不会武功,车夫的身手也不好,万一遇到个情况,萧天语怕程凌凌不够安全。所以,她提议萧天清送她。

她心中很是期待,看向萧天清时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她注意到,萧天清那时根本就不情愿,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可是不会看错的。

毕竟,他现在一心一意想和云含之亲近呢!

现在,他或许是想通了,怕她出事,出于礼貌过来护送他一程。

但是,既然不情不愿,谁稀罕!

她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她。

程凌凌冲萧天清摆了摆手,不紧不慢道:“这光天化日的,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不用你护送,想去哪里去哪里吧。”

说完,她将帘子一放,招呼车夫继续前进。

“诶……”萧天清的话还没有落音,一旁的马车已经疾驰而去。不得不说,车夫虽然早已不在年轻,但驾车的技术确实不错。

萧天清为了不落后,双腿一夹马腹,赶紧跟上。

另一边,穆逸轩走后,云含之虽然觉得很是可惜,由于有萧天语在一旁打趣,原本怏怏不乐的云含之很快忘记了不快,和好朋友们享受起西山的美景来。

云含之、萧天语和易倾灵她们三人兴致勃勃地游玩了一下午,云之义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

等到云含之和云之义意犹未尽地回到英王府时,已经是接近酉时。

云含之刚到汀兰院,晓琴便迎了上来。她一边动手替云含之解披风,一边说起今日院里发生的事情。

云含之一边配合晓琴抬手转身,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说到最后,晓琴提起了一件事,言语中有些疑惑,“……今日来个了小位伙计,说是受人所托给小姐送了封信过来。奴婢问了半天他也不说是受何人之托,只说不方便透露主人的身份,还说小姐看了信就会明白,其余的信息奴婢也问不出来了。”

“奴婢本想跟踪他一下,没想到那人武艺似乎十分高强,奴婢将人给跟丢了。”

“奴婢回头想起请护院帮忙时,那人早就不见了。”

说到最后,晓琴已经有些不安了,她怕由于她的轻举妄动坏了云含之的事。

云含之从晓琴的花语中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她见晓琴正一脸不安地看着自己,云含之安慰晓琴,道:“你做得很好。”

闻言,晓琴的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

但是,才高兴没多久晓琴似乎是陷入了矛盾,天人交战之计,那一双秀眉忍不住蹙起,担忧之情缓缓从口中流出:“小姐,这人来历不明,咱们不能理他。”

“哦?”

这事还得一个多月前,云含之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是重生过来的,这件事情不能向他人道,因此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

秘密守得久了,她总担心有一天会忍不住说出口。

所以,写话本一方面是她喜爱读话本,另一方面是将她重生的故事利用话本真真假假地宣泄出去。

云含之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走近晓琴让人准备好的温水面前,他洗手净面擦了手,不动声色道:“你将信拿来给我看看。”

晓琴从袖中拿出信件,云含之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她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明亮。

天书阁家大业大,她将自己的作品拿给天书阁。她原以为天书阁至少要过三五个月才会给他答复,没想到天书阁这么快就给出了答应了本。

就在云含之看信的期间,晓琴已经带人将晚饭摆好。

云含之细细读了两遍来信,认真回忆了下信中的内容,再谢谢家里的饭菜,顿时觉得这些家常菜都比平时更加诱人了几分。

“晓琴,我今日要大吃一场,你快去叫厨房再加一个大菜。”云含之开心地吩咐道。

晓琴闻言忍不住腹诽,小姐你哪天没有大吃几场。

在晓琴的指挥下,不一会儿,下人们便麻利地将晚饭摆好了。

云含之知道这一切都是晓琴的安排。她今日白天没进一口热汤,看到晓琴精心为她准备的晚饭后,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躁动起来。

晓琴见云含之食指大动,知道她是饿了。

她这精心准备的吃的得到云含之的认可,晓琴也感觉到十分荣幸。

第三十五章 练字

汤足饭饱之后,云含之捧了杯茶,一边消着食,一边期待着第二天去天书阁。

晚上的时候,云含之由于过于兴奋睡得很晚,睡着以后做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卯时刚过,晓琴已经洗漱完毕。她来到云含之的闺房,打算开始她新一天的工作。

刚走近内室,看到床中之人之后,晓琴吓了一跳。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脸谨慎地看向云含之。

她见到云含之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身上没有盖被子,眼下发青,双目无神。

晓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小姐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起床的,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一念及此,晓琴有些慌了神。

她听说过一个说法,这人一旦梦游了,可能会做出些怪异的举动。最重要的事,对于梦游了的人,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可以将她叫醒,那样会惊了魂。

但是,若就任小姐这样坐下去,肯定会着凉的,怎么办?

晓琴忧心忡忡地看着云含之,如今已进入深秋,云含之却只穿了中衣,晓琴光是看着身子骨都不自觉地发冷。

怎么办?

犹豫了片刻,晓琴转身拿了件披风,站在云含之后方,又想替云含之披上披风,又怕惊了云含之的魂。

晓琴踌躇着不敢上前。

“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带着疑惑的女声响起,将正在进行天人交战的晓琴拉回现实。

晓琴循声望去,看向声音的主人,视线落在云含之身上,她脱口而出:“小姐您不是梦游了么?”

“梦游?”云含之惊讶,她拉起床上的杯子裹上,问:“我什么时候梦游了?”

晓琴快走几步,来到云含之的面前。她观察了云含之的神色,见她恢复了神智,顿时放下心来,这才将刚才的所见和所推测一五一十告诉了云含之,还问了云含之梦游是什么感觉。

云含之闻言嘴唇抖了抖,她停下手中扯被子的动作,瞪向一脸好奇的晓琴,道:“你才梦游!你天天都在梦游!”

她不过是发了一下呆而已,便被这丫头认定为梦游,发呆难道有罪?

晓琴见到云含之一脸的不悦,暗暗嘀咕,是了,听说梦游过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梦游,果然是这样,她今天见识到了。

晓琴回头看了一眼漏钟,她走近云含之,并将手中的披风放在床上。

她仔细将云含之的被子掖好,一手托住云含之的头,一手将她往枕头的方向按。

“你这是做什么?”云含之被晓琴这一套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在将倒未倒之际,她果断从被子中伸出双手,稳住了重心后挣扎着坐好。

晓琴没有料到云含之会是这个反应,她也是一脸吃惊,提醒她道:“现在才过卯时。”

“卯时怎么了?卯时还不能起床了?”她今天是特意起早,为了提神,她故意不盖被子让身体冷下来。这大冷天的,若在迷迷糊糊之际裹着暖乎乎的被子,怎么可能起得来。

“小姐您不是一向卯时过半才起的吗?”云含之这突然的变化令晓琴始料不及,她猜来猜去猜不到原因。

见晓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云含之也不再卖关子,宣布了昨晚作下的决定:“从今日起,我每日会在卯时起床。”

晓琴不动声色,“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云含之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继续道:“我是说真的。”

晓琴不动声色,又“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默默地想,你哪一次做出决定时不是这样,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第一天信誓旦旦,第二条兴致缺缺,第三天索然无味,第四天回到做决定前。

晓琴觉得自己还是脾气好,没有丢出四个字“信你才怪”。

晓琴的无视令云含之有一些不自在。

诚然,她以前是做过很多次要早起的决定,却没有一次坚持下来,但那个时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么?

云含之敢拍了拍胸脯,笃定道:“你相不相信,这一次肯定会不一样,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新的追求。”

晓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随意接口道:“现在又是定了什么目标?”

“话……花时间练字。”云含之砸了砸舌,差点说漏了。写话本一事她决定还是先不让晓琴知道,等后面情况稳定了再说,目前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听到云含之说起早起是为了练字,晓琴倒是有一点相信了。认真算起来,练字这件事情确实是云含之坚持得比较久了的。

不久前,还坚持练了半个多月呢。

想到这里,晓琴觉得她对自家小姐实在是太苛刻了。

小姐一向贪玩,现在难得上进,她身为贴身忠仆,理应毫不犹豫地支持小姐鼓励小姐,甚至创造条件让小姐专心致至志而没有后顾之忧。如今,她不但没有加油助威,反而在小姐兴起之时泼冷水,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晓琴自责地摇了摇头,将脑中怀疑与不信通通摇走,脸上换上了一副真诚的笑脸,道:“小姐,奴婢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含之闻言错愕,晓琴情绪变化地太明显了,也不知道她这是脑补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感觉很欣慰,满意地笑道:“日后就辛苦你了。”

说完,云含之吐了吐舌头,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好尴尬。

“好了,你去帮我准备笔墨去。”云含之这时已将衣服穿好,吩咐晓琴去做准备。

昨晚临睡前她就已经决定好了,每日卯时起床来写话本,写上三刻钟以后去吃早饭,然后上学堂,下午的时候去娘亲那里看话本或者出去找素材。

没准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像风月先生那样名动天下。

当然,下午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想办法和穆逸轩制造机会偶遇。

毕竟,成为风月先生那样的大家过于困难。还是先抓住穆逸轩再说。

“小姐,您要现在就开始念吗?”晓琴拿过来笔墨。

“嗯。”云含之已做好准备。

一会儿以后。

晓琴一边研磨,一边辨认着云含之写下的字。于她而言,能暂时只能区分字的大小,却不认识云含之些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打听

第二天,学堂里。

云含之一到学堂,便看到易倾灵穿梭在座位间分发作业。

她来到萧天语的旁边,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看不远处的易倾灵,问:“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不都是向青菡在发作业的吗?

萧天语抬头瞟了一眼,她看也不看云含之,视线立刻回到了话本上,道:“向青菡今日没来。”

云含之朝向青菡的座位一看,果然。再看了另外一个地方一眼,云之仁也没来。

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百无聊奈间,云含之伸手拿起萧天语正在看的话本,她合上话本一看封面,惊讶道:“《四世情结》?”

因为前世的经历,云含之早就知道萧天语会喜欢上这套话本,但萧天语一向视武功秘笈之外的书本如洪水猛兽,亲眼见到她这沉迷的模样,她觉得很好玩。反差太大。

萧天语正看得兴起,书本被夺她很是不高兴。

“还给我!”她一把将书抢回,翻到刚才看得那一页,拿胳膊肘压好,防止云含之再施黑手,继续看了起来。

见萧天语看得这样认真,云含之微微一笑。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了云之仁这些日子的变化。

在这些兄弟之中,云之仁向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他很少出门,也不访友。

但是他近来一改以往的作风,不光和向青菡走得很近,还时不时出门,甚至昨日还和向青菡同游了西山,难道这一世里云之仁的感情之路也会变?

前世里,云含之从未听说过云之仁成亲之前与哪位女子有过牵扯。

云之仁二十岁时,经人介绍与洛城的杨氏成了亲。

二人成亲后月余,便一齐前往云之仁为官的地方。

所以,云含之与那位嫂子并不熟悉。

只不过在那两年内,每次听家人谈起云之仁时,隐隐有些惋惜之意,似乎他们两人过得并不幸福。

她那时一心扑在穆逸轩身上,没有详细追问他们之间的故事,现在就算是想问也不可能问到了。

云含之想,既然前世里云之仁过得并不好,如今她重生归来,那他的感情之路必须有所改变。

她本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便不能算是闲事了吧!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场,没准是意识到了月老乱点鸳鸯谱的行为,让她前来更正的。说起来,她这说不定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云含之决定去多探听一些有关云之仁和向青菡的消息。

趁着先生还没有到,她向云之信走去。

云含之走近时,云之信正抿着嘴偷笑,拿着笔不知道写些什么。

云含之好奇他为何发笑,低下头去一看究竟。

云含之的突然出现将云之信吓了一跳,他连忙将所写的东西拿书本盖好。

“你来干什么?”云之信一脸谨慎地看着她,那些有足为外人道的诗句她没有看到吧?

“你在写什么?”云含之反问,不掩脸上八卦兮兮的表情。

“没什么!先生布置的作业。”云之信随口胡说。

云含之了然一笑。

这个云之信,生怕自己的媳妇跑掉,隔三叉五就给那位自小定亲的表妹送点饰品、包点零食、写封信。那纸上大大的“表妹”二字她刚才可是瞥到了,云之信又在给表妹写信了。

年轻人啊,真是沉不住气。

她好歹多活了一世,也算是见识多了那么一点,就别去挑破这个少年的情怀了吧。

云含之决定揭过这个话题,她意味深长一笑,道:“我来是想问你,三哥今日怎么没有来学堂?”

云之信心中先是一惊,云含之今日竟然没有刨根问底。之后他心中一喜,见云含之不再追问,他放下心来。云之信生怕云含之再绕回刚才的话题,他迫不及待地回答起云含之的问话,道:“三哥今日送向青菡去了。”

云含之闻言惊讶,照现在这个发展势头来看的话,这一世里向青菡怕是会成为她的嫂子。她注意到云之信的措辞,问:“送?向青菡要去哪里?”

云之信据实回答:“向青菡要回青城老家行笄礼。”

云含之再问:“那三哥怎么打算的?”会不会去提个亲?

云之信知无不言:“三哥的意思是向青菡还小,让娘亲不要着急派人提亲,等向青菡明年及笄了再说。”

“二婶同意了?”云含之惊讶,二婶这人向来最担心云之仁娶不上媳妇,如今既然看到了点儿媳妇的影子,难道还沉得住气?

云之信知道云含之的心思,解释道:“三哥打听过了,向家那边发话要将女儿留到十六岁以后,不接受提前提亲。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三哥劝娘暂且按捺住娶儿媳妇的心思。也不知道三哥是怎样跟她说的,她同意了三哥的请求,等向青菡十六岁以后再说。”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三哥做得太保守,这要是我的话,这个时候就找人去向家观礼,最不济也要将求娶之意委婉转达给向青菡的父母,再请咱们先生保个媒。所谓好女不愁嫁,向青菡虽然内向了点,但以她的家世,估计到时候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她的爹娘相中别人了,答应了别人,那三哥就该哭了。”

说完,云之信还摇了摇头,表示他对云之仁的安排极不赞同。

一想到向家提的十六岁,云之信想起了他自己的婚事来,他苦了个脸,哀怨道:“我讨厌十六岁!”

云含之知道云之信所说的十六岁的特殊含义,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道:“那你可有得等了。”

“是啊……”云之信一声长叹,表舅母也说要将表妹留到十六岁,这样一来他还要等两年才能将表妹娶回家中。

长日漫漫,没有佳人在侧的日子,甚是难熬啊。

突然,学堂内打闹的同窗们停止了打闹,云含之知道这意味着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她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云含之前脚刚离开,云之信就迫不及待地将盖在信上面的书本拿开。看到信上的字后,云之信直呼糟糕。当时太匆忙,墨迹没有干信纸便被盖上了,如今有些字都已经糊了,只能重新再写一封了。

不过,是给表妹写信的话,多写几遍也没事。

光阴似箭,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完。

下学之后,云含之从书袋中掏出一封鼓鼓的信。她将信塞入怀中,将书袋托云之智带回去。

之后,她独自前往天书阁。

第三十七章 见鬼

云含之揣着信封,独自行走在锦都的大街上。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出门,做一件不能向外人道的事情,隐隐地,莫名有些兴奋。

她默默地想象着,若将来她出名了,等到身边之人议论纷纷时,她再跳出来承认时会是怎么一幅有趣的情景。

不过,现在先要低调行事。她打算给天书阁写话本这件事暂时没有打算向任何人说,所以,云含之连晓琴也瞒着。

在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向晓琴扯了个谎,说下学后她与萧天语她们有约,让晓琴不要来接。

天书阁。

小冯笑眯眯地将客人送出门口,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大街。

这个时候正值用午饭的时间,街上的人很少,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低头走来的云含之。

见到老主顾,小冯一愣,云小姐怎么一个人来了?

很快,他的脸上就挂上了笑容。

小冯快走了几步,来到云含之面前,他一边将人往店里请,一边热络地问道:“云小姐今日是来买话本?”这个时候没有戏文上演了。

云含之闻言抬起头,循声看到了小冯那张乐呵呵的大圆脸,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之所以决定今日前来,其实是不愿意碰到小冯,太熟了,万一穿帮怎么办?

但是,来都来了,似乎也不好转头就走掉。

云含之心念一动,状若无意问了句:“你今日没有休息?”

闻言,小冯突然生出一些感动,没想到云小姐连他今日轮休都知道,真是看得起他。

他感念云含之对他的看重,回答起来就格外诚恳,道:“今日上午小张家中有事,我替他半天。”

只是半天?这就好办了。

云含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回答起了小冯之前的问话,她道:”我来看看有新的话本。“

多亏天书阁里的她就接触了个小冯,其它人对她并不熟悉。

“好勒,我这就带云小姐去看。”

说完,小冯殷勤地带云含之去看陈列话本的屋子,里面空无一人,一派安静。

云含之巴不得小冯快点去轮休,向小冯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先看会。”

小冯闻言有些愧疚,云小姐太善解人意了,他道:“今日本该陪同云小姐的,但我马上就要下工了,我现在要回去和掌柜的交班,所以接下来就不能招待云小姐了,实在是抱歉。”

抱什么歉,不用抱歉!云含之闻言一喜,这下好了!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温和道:“不碍事的,你去吧。”

小冯十分感动,都说女大十八变,云小姐竟然变得这样善解人意了。

他深深鞠了一躬,一脸愧色地退出去了。

云含之深呼了一口气。

她决定先在这里看会话本,消磨点时间,确认小冯离开天书阁后再说。

云含之随意拿起一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以前看话本时,只看其中的故事,纯粹为消磨时间。如今拿起书本来,不知不觉有了新的关注点。

比如,她现在竟然有意识地注意起其中的行文措辞以及节奏结构,等她意识到这一点,自己都忍不住暗暗称奇。

“什么破玩意!”

安静的屋内传来一声气极败坏的斥责声。

正捧着本书看得入神的云含之被吓了一跳。

刚进来时,里面不是没有人吗?这是哪里来的声音?不会有鬼吧?

云含之被自己头脑中生出的想法惊住了,瞬间又觉得她这个设想很是合理。作为一个重生的人,她有什么理由相信这个世上没有鬼?

云含之忍不住抖了一抖,她自知没有和鬼斗的本领,特别是面对这种暴脾气的鬼,她不认为自己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她默默放下了话本,准备使用三十六计之中的上计,她准备开溜。

她刚抬脚,身后传来一声喝斥:“你站住!”

云含之假装没有听到,她脚步不停,心心默默叫道,傻瓜才会在这个时候乖乖停下来吧!

“你个臭丫头,竟敢不听话!”那人声音又近了些。

云含之没心思腹诽,加快了脚步,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几声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之声过后,云含之感觉头底有东西飞过,眼中闪过一片灰白。

还真是鬼啊!

云含之心头一跳,害怕得闭紧了双眼。

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大叫两声?

但是店里现在人很少,等伙计赶过来,会不会已经激怒了这个暴躁的鬼?

要怎么自救?

不过,这鬼的声音这么好听,应该长得不会太吓人吧,说不定只是脾气大了点?和他讲讲道理?

云含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虽然作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那鬼须发皆白,看上去比她祖父年纪还要大一些。

只见他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宽大的灰袍子下面看着只剩下了骨架子,似乎来阵风就能将他吹倒。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生气,只有一双眼睛亮着,看上去倒是一个干净的鬼。

这看着像个人,但是又像是只鬼,这到底是人是鬼?

云含之暗自揣测着,那个东西又发话了:“你跑什么?”那个东西吹着胡子瞪着云含之,一双大眼睛在枯瘦的脸上看上去甚是吓人。

光天化日这下,云含之竟然感觉有些腿软,不自然道:“你追什么?”

突然,她反应过来,现在是白天啊!

她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停在窗子边上。那人气呼呼地跟上,叫道:“你又跑!看你往哪里跑!”

云含之默默看了眼地上,有影子,这是人啊。

不过,这人也真是的,明明是个人,干嘛要装鬼吓人!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怂样子,好气。

既然认清了那人的身份,云含之心里有了些勇气,回答起问话来声音也有些不客气:“你不追我干嘛要跑!”

“你还顶嘴!”那人皱了眉头,一脸气愤,小小丫头竟然这样对待他!

云含之听到这话不开心了,一脸不悦地反驳道:”您这老人家可真有意思,我在这里好好的看书,您突然蹦出来吓我一跳,您吓到我我还不能跑了?“

这老人家这么瘦,应该打不过她吧?

但是,这老人家似乎会飞啊?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三十八章 合理

听到云含之的质问,那人顿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苍白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他脸上重新怪上了那幅生气的表情,厉声问道:“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怕!”

云含之语塞,你这个样子跟鬼有什么区别?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好女不和老人斗,看着老人家一把年纪的份上,她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云含之往前走一步,抬头示意那人让路,那人挑衅地看了她一眼,脚步一挪,挡住了去路。

云含之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准备绕路走。

那人身法诡异,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再一次挡住了云含之的去路。

哟嗬!大爷今日似乎是和她杠上了。

云含之这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如此,总得先问清楚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云含之顿住脚步,努力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尽量语气平静地问老人家:“您这大中午的不去吃饭,拦着我到底想干嘛?”明明不打算发火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那人见云含之终于不再想着溜掉,他心中一松,拿起手里的话本塞到含之的手上,道:“你先看看这个。”终于逮到了个人。

云含之:“……”

这是什么情况?

在那人的再三催促之下,云含之不情不愿地拿起了话本,她一看到封面,便将话本递给了老人,道:“这本我看过,你要问什么?”

那人心下一松,这样最好不过,省了不少功夫。

老人一脸期待地看向云含之,问:“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很不合理?”

说完,一幅想要和云含之进行深入讨论的模样。

云含之:“……”

敢情这位大爷费了这么大的劲将她留下,只是为了和她讨论个剧情?

好诡异的感觉,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爷啊?

见云含之不发话,大爷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问:“你不是说你看过吗?这就不记得了?来来来,我给你翻一段看看,你温习一下。”得抓紧时间才好,他的时间可是不多呢。

说完,他将话本翻开,将结局摊到了云含之的面前。

云含之愕然,她这是被嫌弃记忆力不好了吗?

怎么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好想替自己正名怎么办?

云含之看也不看,她一把合上话本,决定和这位老人家作个对。

他吓她,她恶心他,互不相欠。

云含之整理了一下思绪,不紧不慢地道来,“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是合理,这故事中女主人公长得漂亮又聪明,男主喜欢她、其它的男人们爱慕她、所有的男子都愿意对她掏心掏肺,这也正常嘛!”

正常!正常个屁!

老人家忍不住想说脏话,真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作者是怎么想的,完全不合理好吗?

更令他觉得奇怪的事,这样的话本竟然大有人在看。

难道他的想法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明明注意到了,这位小姑娘刚才所看的话本也正是他欣赏的类型,他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同道中人,难道他看错了?

他想起自己此时的困惑,不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已经与时代格格不入,不死心问道:“我还是觉得这个故事不合理,不能是所有的男子见到了她以后跟丢了脑子一样吧?”

云含之见他纠结,偷偷一乐,先逗一逗老人家再说。

她压制住向笑的冲动,不客气反问道:“她不是聪明漂亮么?”

老人辩解:“也不能只因为她聪明漂亮所有男的都围着她转,这太不合理了。这世间还有很多不能同时占据了聪明和漂亮的人,甚至更多的是聪明漂亮都不沾的人,他们也过得很好。”

云含之提醒她:“万事万物不能光讲合理,怪力乱神不是也不合理?”

老人反驳:“合理一定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的,在一定的范围内,总要能自圆其说……”

云含之含笑着听老人滔滔不绝地讲着,她一边听一边不时地点头,一副好学且受教的模样。

老人看了后自然是很欣慰,他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解释一番。

老人家说完,云含之一脸认真进行了总结:“老人家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故事的合理性,她聪明漂亮而且是女主人公,就是这个故事的理!”

话毕,她还一脸真诚地看着老人家。

就是要胡说,就是要气你!

闻言,老人气结,刚才是在对牛弹琴了,没想到眼前个是个油盐不进的!

看着这位老人家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撇嘴的,云含之觉得尴尬极了。这位老人家骨子里怕是住着个女子。

再看看他不时翘着兰花指,云含之默默地搓了搓胳膊,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搓了下去。

老人这个时候觉得,和云含之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了。

他见云含之这也年轻,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他不忍心云含之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忍不住出言提醒她:“以后这类话本还是少看点。”

云含之闻言抬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云含之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老人家已经开始一脸认真地询问起云含之平日里都看什么话本来,并就个人意见对那些话本做出了一番评价。

他见云含之所读的甚合他的心意,忍不住向她推荐起话近日来他觉得不错的话本来。

他说:“……我最近还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文笔奇差结构松散,唯一可取之处在于这个故事有点新意,讲的是一位小姐重生前后的故事。我先大概和你讲一讲,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闻言,云含之心中咯噔一下,老人家说的故事不正是她写的那个吗?

“……可信,她那个故事估记还没有写完,好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云含之此时心中犹如翻江倒海,她没想到,竟然亲眼见到了自己的读者。

她格外用心地听老人家进行点评,鬼使神差地,她掏出那个信封,拿出昨晚写的内容,双手奉到老人家面前,道:“写这个故事的人正是我的朋友,但是她不方便见客人,所以我就待她转交,顺便替她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人家打开稿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有贼

老人在看纸上的内容的时候,云含之一直默默关注着老人的神情,她见老人一幅津津有味的样子,她的心情也是好得很。

既然老人没有第一时间将纸扔了,说明她这写的还是有可取之处。

想到这里,云含之忍不住偷乐,或许她在写话本一道上能够有所作为呢?

虽说现在是在白天,但是做做梦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等到老人的视线不再落在纸上,云含之判断老人这是看完了。

她微微一笑,恭敬地将伸出来双手,理所当然地去接老人手中的稿纸。

她计划着,先将东西收好。毕竟这几张纸对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天书阁的来信说了,她须得带着这个来洽谈相关事宜,正事重要嘛!

云含之的双手刚伸出去,老人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捧着稿纸的手躲向一旁。

云含之先是一愣,不还?

很快,她心中有些窃喜,难道是自己写得太好了,让老人家欲罢不能?他想多看几遍?

一定是这样!

她决定再给老人家一点时间,让他继续再品味一会。

为了防止胸中窜出的得意之色暴露地太明显,云含之忙将视线移往别处,假装在看别的东西。

她觉得,既然老人家这样喜欢,那就多给他看几遍也无妨。

通过刚才的交流,云含之算是知道了,这个老人家不简单。她能够感受得到老人家他似乎看过不少话本,对于话本有着独到的理解。作为一个生手,她觉得有必要多听听他人对于她这个故事的看法,集思广益有助于进步嘛!

再说了,写话本这件事算起来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下定决心要干好的事情。既然决定了,总得想方设法去做成才是。

这样看来,稍后听听老人家的看法就变得更加有必要了,为了写好话本嘛!

就像她前世里追求穆逸轩一样,那么多人不看好,她通过创造条件、改变自己最后还不是做到了。虽然离完美的结局还差一步之遥,但是她这不是感动了苍天,今生就来完成这最后一步来了嘛!

意识到思绪有点飘远了,云含之将其拉回。她收回漫无目的的视线,微笑着向老人看去。

她看到的不是她设想中的老人如饥似渴读她故事的那一幕。

她看到老人家已将稿纸对折好,正若无其事地放入怀中。

这是什么情况?这位老人家年纪虽然是大了些,但是说话时条理清楚,逻辑分明,应该不至于将她的东西错认为是他的东西吧?

云含之觉得,要将她的东西拿回来,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伸手抢回来。但是男女有别,纵然她的脸皮比一般的姑娘厚一些,也不好意思去男子的怀里去抢东西。

她克制住想伸手的冲动,语气尽量平静,道:“老人家,您拿的是我的东西。”

老人闻言抬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老人刚回完话,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老人神色一变,不知道使的是什么身法,一溜烟不见了。

云含之这时反应过来,这是遇上贼了?

这可是她熬夜赶出来的呢!

还有,正事还没有办呢!

这可如何是好?

云含之不甘心东西就这样被带走,她拔腿就向门口追去。

一出门,碰见一大群伙计在一个中年女子的带领下向天书楼的大厅跑去,那中年女子口中还在大喊,“站住!别跑!”

隐隐地,前面依稀还有点灰白的影子。

原本真是遇到贼了!

还好有人在追贼!

云含之也跟着跑了起来,她还指望那群人将那个贼捉住,她好将东西要回来。

很快,那群人就跑出了天书阁的范围,去到了街道上。

云含之不顾形象跟着跑了一段,可惜她脚力比起前面那些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只能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消失在了视线中。

云含之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天书阁,直呼倒霉。

信中可是明说了,必须拿上她写的东西才好继续详谈。如今她东西已失,根本就没有了与天书阁相商的条件。

只能回去重新再写一遍了,并且,要想不被人熟人知晓,她下次去天书阁还得避开小冯,小冯七天轮休一次,这样一来,又得再等七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含之下学后的时间基本上被两件事情占据了。

一是在在穆逸轩出没的地方与他制造偶遇,另一件事情是不急不忙地写话本。

以致于萧天语提议过几次她们三人好好去逛一下胡人的集市,云含之都拒绝了。

萧天语觉得云含之太不够义气,这几天已经给了她好几个白眼。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云含之照例上午日日去学堂。

这日,又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

云含之已经了解到,穆逸轩今日是不会出现在锦都的大街小巷里了,他有正事要做。

经过几日的忙碌,云含之的话本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觉得,是时候去顺一顺萧天语的毛了。

先生刚宣布休息,云含之就迫不及待地向易倾灵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一齐前往萧天语的座位上,准备让她高兴一下。

还没有走近,就看到萧天语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面,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也就是这几次没答应陪她去玩而已,不至于这样吧。”云含之向易倾灵小声嘀咕。

易倾灵抿嘴一笑,摇了摇头,平日里课间时萧天语是最活跃的,难得见到她这样安静的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思考人生大事?”云含之敲了敲萧天语的桌子,好笑地看着她。

“你们来了啊。”萧天语抬眼看了看二人,有气无力答道,才一答完,忍不住一声长叹。

云含之和易倾灵面面相觑.

云含之见她这样,有些自责,说到底最近她确实对萧天语忽视了许多。

是时候做点事情弥补一下了,她不再卖关子,向萧天语说起了二人的来意,她道:“明日旬休,我们去逛一逛胡人的集市怎么样?”

“哦。”萧天语有气无力地回答。

见她这样一幅兴致缺缺的样子,云含之心中疑惑,问:“听说明日是最后一天了,你之前不是老说要去看一看的吗?”

第四十章 受邀

“哎……”萧天语又是一声长叹,苦着个脸道:“我倒是想去,但明天要去参加皇姑祖母的宴会,没空啊……”

闻言,两人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云含之试探着问了句:“是高月大长公主?”

萧天语黯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心下了然,既然是高月大公长公主的宴会,她们也就能够毫不费力地理解萧天语为何这样一幅了无生趣的样子了。

这位高月大长公主是先帝的一母同胞的幼妹,如今她年过半百,虽一向深居简出,却十分热衷于给人牵线搭桥和劝人嫁娶。

高月大长公主在皇室中的辈分极高,身份极贵,就是当今皇帝也要让她三分,以至于皇室中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特别是像萧天语这种适婚的皇族中人,甚至都十分害怕见到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这位皇姑祖母拉出去与人凑作对。

“不如你装病?”云含之提议。

“上次用过这招,不管用。”萧天语想起上次的经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日接到传信之人的口信之后,她刚向传信之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因病去不了,没隔多久,传信之人就带来人大长公主的关怀,大长公主的原话是:“正好,我特别擅长治疗疑难杂症,正好技痒了。”

萧天语哪里还敢称病,只能回信说托长公主的福,她这病神奇地好了,然后灰溜溜地去赴宴。

这一次,传信之人又带来了长公主的口信,说她如果有事要办的话让她以正事为重。大长公主给萧天语留下了一个选择,问她想嫁到哪个国家去和亲。

萧天语心中一凛,她才不要被送去和亲。

“算了,你们不用替我想办法了,我就是先难过一下。”毕竟,到了长公主那里,可是要开开心心地,任她揉捏呢!

将所有的不高兴的情绪都发散出去,接下来会不会高兴一点儿?

见一向不撞南强不回头的萧天语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反抗,云含之和易倾灵心中也有了数,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在是对手太强大。

云含之和易倾灵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大长公主,多少也从家人口中听说过她的鼎鼎大名,此时此刻,除了向萧天语表达同情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既然这样,我和倾灵明天就先不去胡人的集市了,后天下学后等你一起去。”云含之打起精神,给了萧天语一个亲切友好的笑脸。

关键时候不能与萧天语同在,作为好友,事后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也是身为好友的本分。

易倾灵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坚定地看着萧天语。

萧天语抬眼看了看二人,复又垂下了眼皮,她无言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先行离开,她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

下学以后,云含之用过午饭后睡了个午觉,午觉后去她娘亲那里看了会话本,回来后写了会话本,半天就过去了。

晚饭后,她坐在桌前,挑了灯准备看今日从她娘亲那里顺过来的话本。

云含之身后,晓琴又是翻箱又是倒柜的,还时不时拿了些衣服首饰凑到云含之跟前比划一番。

云含之索性回过身,看着晓琴忙碌,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注意到晓琴手中拿着的衣饰,云含之疑惑,问:“晓琴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日也就是旬休而已,不用给她准备这样隆重的衣饰吧。

晓琴将手中拿着的饰品小心地放好,她回过头来,笑道:“我给小姐准备明天赴宴的穿戴。”

“哦。”原来明日要去赴宴。

身为世家小姐,谁没事还不赴个宴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宴会么,不都差不多。云含之懒得细问,转过身,翻开了话本。

晓琴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忙碌,她来到云含之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一脸兴奋地看向云含之,道:“小姐,我现在好激动啊。”她克制了一下激动地心情,一脸神往道:“也不知道这高月大长公主长得是什么样子,听说年轻时是个绝色的美人呢!”

云含之头也没抬,随意接口道:“大长公主美不美关你什么事,你激动个什么劲?”

“当然关我的事啦,这不明天就会见到大长公主了吗?听说她一向不怎么现身呢!”晓琴因为情绪激动,回答起问题来声音都大了几分。

云含之停止了翻书的动作,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的贴身丫环要去见高月大长公主?

云含之抬起头,问:“我明日参加的是什么宴会?”

晓琴脆生生地回答:“高月大长公主的寿宴啊!”

云含之闻言心中一惊,照理说来,她前世今生和这大长公主都不会有什么交集,怎么突然间她要去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

云含之一脸狐疑,问:“你确定你没有弄错?”

晓琴连连摆手,斩钉截铁道:“奴婢不会弄错的。今日上午的时候,大长公主府上的人拿了她的手信过来,邀请小姐参加寿宴。”晓琴想起了什么,转身从一个抽屉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云含之,道:“您看,信还在这里呢。”

云含之拿起一看,果然是大长公主的手信。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大长公主的字体,但那的确是大长公主的印章,当朝应该没人敢伪造大长公主的印吧。

看来这是真的了。

云含之苦笑,上午她才向萧天语表达过同情,没想到她自己也是个可怜人。

早知道她也受邀,就应该和萧天语商量个对策的,她心里也好有个底嘛!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想到这里,云含之看了晓琴一眼,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晓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时候才告诉我,晓琴你这样令我很被动你知道吗?”

晓琴闻言脸色一白,喃喃道:“小姐您真是冤死奴婢了,您不是常说宴会都是走个过场而已,让奴婢不要特意提醒您,免得您还要费神想着,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而已,您这样……”

晓琴觉得自己受了极大了冤枉,忍不住辩解起来。

云含之见她这委委屈屈的样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一把拉住泪珠在眼里打转的晓琴,温声哄劝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心情不好就将错处怪到你身上。你没有做错,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闻言,晓琴看向云含之,一脸哀怨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云含之信誓旦旦回道。

“这还差不多。”晓琴终于多云转晴。

云含之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的心情很快又沉重了起来。

高月大长公主的宴会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呢!

第四十一章 对策

云含之想了一下心情,问晓琴,“除了我以外,府里还有别人的受邀吗?”

晓琴摇头,“没有,奴婢向大长公主的传信人打听过,咱们府里就请了小姐,就是夫人也没有收到邀请。”

这是为什么呢?为何这位大长公主单单就邀请了自己?云含之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罢了,天色已暗,多想也没用,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打起精神直面明日的挑战。

次日一大早,云含之没有赖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配合晓琴进行穿戴。

云含之不了解长公主的性子,但她知道有些贵人喜欢拿人的礼仪与穿戴说事。初次见面,慎重点总是没错的,这也是她前世里得到的经验。

厨房得了云含之的吩咐,老早就将早饭送了过来,比平时足足早了三刻钟。

用过早饭后,云含之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后,带着晓琴前往忠王府。

深秋的早晨是寒冷的,夏宜院里却是人来人往,一片火热。

“兰儿,洗脸水凉了,赶紧换一盆!”

“眉儿过来,准备给郡主梳妆!”

“巧儿,你手脚麻利点,裙摆后面整理。”

“沐儿,去厨房盯着,马上上早饭。”

“……”

音儿看到丫环们都忙了起来,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了眼她家主子,这个时候还一幅睡眼惺松,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她眉头一锁,上前走了两步,郡主的衣领处稍微有点不服帖。

音儿抬手,将萧天语的衣领抹平,退后两步打量了一下今日的穿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兰儿将温热的帕子递上来,服饰萧天语洗手净面。

萧天语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吹欠,慢条斯理地坐到梳妆台前。小丫环眉儿立刻就开始替她梳头。

泪眼朦胧之中,萧天语看了音儿一眼,边打着哈欠边劝她道:“你不要着急,看你把这一屋子人给吓的。”

音儿闻言背过脸去,心中默默腹诽着,要是您早起那么一点,这一屋子人用得这样着急忙慌吗?

一阵忙碌过后,萧天语收拾妥当,她坐到了饭桌前。

“郡主,云小姐来了。”丫环匆匆来到室内,向正在喝粥的萧天语禀报。

萧天语放下勺子,疑惑地看着来人,问:“是英王府的云小姐?”

“正是。”除了英王府的云小姐,您也不认识别的云小姐啊。

萧天语觉得奇怪,云含之不是清楚她今日要去参加大长公主的宴席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暗道不好,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萧天语赶紧起身,匆匆走出门去。

音儿还来不及问萧天语发生了什么,她担心萧天语会迟到,连忙跟着萧天语向院外走去。

两人刚走出夏宜院的门口,便看到云含之主仆二人也来到了门口。

音儿松了一口气,还好郡主没有走远。

萧天语看到云含之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她小跑至云含之面前,半开玩笑半感叹道:“云含之你今日怎么了,穿得这样隆重,以咱俩的交情,你大可以随意些的。”

“打住打住。”云含之白了她一眼,制止萧天语想继续打闹的念头,道:“我有正事找你。”

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打量萧天语。

她见萧天语穿得很是随意,与平时并无二致,她心中疑惑,不是要去赴大长公主的宴么?这样可以么?

她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戴,她俩俩这是谁穿错了?

萧天语听到云含之的话,收起嬉闹的心思,她一边将云含之向她的院内引,一边询问起她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等云含之三言两语讲清来意以后,萧天语很是震惊,“你也受到邀请了?”

云含之点了点头,她正是来向萧天语打听宴会相关情况的,她不认识这位大长公主,听说她性格怪异,云含之心里没底,来和萧天语合计合计。

音儿听到她们的谈话,忍不住指着漏钟提醒了一下两位主子。

萧天语一口气喝掉一碗白粥,让音儿拿了两个包子带到马车上去吃。

音儿又是一阵忙碌。

萧天语和云含之匆忙向院外走去,半路上还和偶遇的王妃打了个招呼。

因为云含之有话要问,两人决定同坐一辆马车。

萧天语先一步来到车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向云含之道:“有什么话你问吧。”

云含之刚才注意到了,王妃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她问:“王妃也不去吗?”

萧天语笑道:“对啊,母妃不去的。皇姑祖母这个人有些奇怪,每次寿宴的时候都只让我们这些小辈参加,说是她年纪大了,要想保持活力,只与年轻人接触。”

听着像是个有意思的人。

云含之见萧天语随意坐着,面上挂着十分惬意的微笑,丝毫没有之前那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她笑道疑惑道:“你已经想好应对之法了?”

萧天语眼神一亮,道:“知我者,云含之也,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我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云含之催促她道:“说来听听。”

萧天语接过音儿递过来的包子,微微一笑,道:“我就和皇姑祖母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云含之闻言吃惊:“心上人?谁?”

她快速地回忆了一遍萧天语前世今生的情史,没见她提到中意哪位公子。她心中一动,道:“难道是云之智?”

萧天语听到这话,差点没有被一口包子噎死。

在接过音儿递过来的水囊咕噜了几口水之后,萧天语才将哽在嗓子眼里的包子咽下去,她咳嗽刚停,立马反驳道:“笨!我这是缓兵之计!再说了,云之智,你还真能想。”

因刚被呛过,萧天语的脸色还有点红。

在云含之看来,那颜色和不好意思差不多,她笑道:“我有什么不也想的,你看,你脸都红了,不要不承认了。”

“你的眼睛是忙着吃包子去了吗?没看到我刚才噎到了?”萧天语白了云含之一眼。

“好好好,说正事,为什么你这个计就能奏效?”云含之也适可而止,还有正经的事情没有弄清楚。

萧天语懒得理她,在吃完一个包子这后,才不紧不慢和云含之道:“皇祖母这人虽然爱替人作媒,但从不棒打鸳鸯,我如果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了,她是不会再给我安排相亲了的。”

第四十二章 八卦

云含之和萧天语到达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其它人都已经来了,大伙正捧着热茶在正厅里闲聊着,大长公主没有出现在正厅中。

二人进入大厅之时,萧天歌正好看向门口,所以她第一个看到云含之和萧天语的到来。

萧天歌等萧天语很久了。

她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宫了,肚子里积攒了一大堆八卦要说。

她倒不挑听她讲八卦之人的身份,但总还是希望找一个对讨论八卦感兴趣的人。

萧天歌曾试过将这类事情说给萧天朗听。

她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之后,只得来萧天朗一个听不出情绪的“哦”字,这令她觉得很是无趣。

所以,当看到萧天语和云含之这两个可以和她一起讨论八卦的人同时出现时,萧天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连蹦带跳地来到二人面前,亲热地拉了二人的手,道:“你们来了。”清脆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其它人被她这黄鹂鸟般的声音提醒,纷纷朝门口的二人看去。

当他们看到云含之时,目光中都露出一丝疑惑,她怎么来了?这不是家宴么?云含之又不是皇亲国戚,她来做什么?

萧天歌也在疑惑云含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懒得去猜,于是问出了声:“云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云含之眉头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萧天语冲上座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道:“估计这得问皇姑祖母了,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位姑祖母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要想猜清楚她的想法,难。”

萧天歌点了点头,一脸赞同道:“那倒也是,就好比皇姑祖母的寿宴,每年她都会邀请咱们这些小辈参加她的寿宴,但是每年的时间都不一样,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可能,谁办个寿宴会这样不分季节想办就办嘛。”

大长公主还真是……任性,云含之默默总结。

突然,萧天歌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了一件事情,你们想不想听?”

云含之和萧天语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点了点头。宴会上,不聊点八卦聊什么呢?

“三皇兄怕是要选王妃了。”萧天歌神秘兮兮地说道,一幅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的样子。

萧天语和云含之闻言沉默。

没有等到两人的惊讶的表情,萧天歌有些不解,问:“有什么问题吗?”

萧天语免得她继续自说自话,决定点破她:“这件事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你换一件讲。”

萧天歌愕然,疑惑地看着云含之,问:“云姐姐也知道了?”

云含之点点头,给她解惑,“太后寿宴的时候就很明显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啊……”萧天歌有些挫败,她以为自己搞知道了个大消息,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可惜她那个时候被禁足了。

即使如此,萧天歌还是有些不死心,她得出这个结论可是费了不少脑子,她问:“那你们知道定了哪家的小姐吗?”

萧天语和云含之一齐摇了摇头,这个她们倒是不清楚,她们也不关心。

仔细想想,萧天语似乎还不错,那位女子应该还算是个有福气之人。

看到二人的表情,萧天歌的神色这时候重新明亮了起来,“哈哈,原来你们不知道。”

“难道你知道?”萧天语反问。

“我还真的知道。”萧天歌顿了一下,想了想应该怎么说,她道:“我跟你们说啊,这件事情我是从我的贴身宫女桐儿口中知道的,桐儿是怎么知道的呢?桐儿是无意中从两个小宫女闲谈时听到的,至于那两个小宫女怎么会知道呢?这是因为其中有一个小宫女的师傅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当差,我这么说你们听明白了吗?”

萧天歌一口气说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两人,她生怕自己没有讲清楚。

萧天语闻言眉头一挑,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萧天歌,道:“我的小公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直接说是谁不就行了吗?”

萧天歌吐了吐舌头,飞速道:“这不是想让你们知道前因后果嘛!再说了,我这猜来猜去猜得这么辛苦,总得让你们知道我这一番辛苦吧?”

说完,萧天歌捂住了嘴,她好像说错话了。

猜?

萧天语猛地看向萧天歌,道:“所以……你所说的人选其实是根据太后娘娘宫里人的话语中猜测出来的,你并不知道真正的人选咯?”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已经对萧天歌所说的人选不感兴趣了。

萧天歌闻言面上一红,喃喃道:“我这推测也是有根据的好么?又不是胡编乱造的。”

萧天语追问:“那你倒是说说,你猜出来的人选都有谁?”

萧天歌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给萧天语听,“我觉得有可能是云姐姐,那天云姐姐得到皇祖母的夸赞了;也有可能是程凌凌,听说她是从苏城来的,和三皇兄是旧识;也有可能是云月华,听说她是锦都有名的才女;还有可能是柳小姐……”

不一会儿,萧天歌已经列出了五六个候选人。

萧天语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摆了摆手,挤出一幅笑容,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将来萧天清的王妃肯定会是你说的这些人之中的一位。”

萧天歌得到了肯定,一脸惊喜,道:“可不是说嘛,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猜得多么准了。”

一直没说话的云含之这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萧天歌见云含之一脸愉悦,乐道:“你也觉得我说得很对吧。”

云含之想说的话萧天语已经说了,她只能含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萧天歌认真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还是云姐姐的希望最大。”

萧天语这时已经不想听她分析了,说得不都是些她们早就知道的废话么,她敷衍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萧天语想换一个话题,她环顾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大长公主。

她看向萧天歌,道:“你这马上也要及笄了,得提前想好怎么应对咱们这位皇姑祖母的催婚了。”

萧天歌听到萧天语的提醒后灿烂一笑,道:“我不会让皇姑祖母有这个机会的。”说这话时一幅自信满满的表情。

她这个样子就有点出乎萧天语的意料了,整个大厅之中,还真没有发现有人无惧大长公主的催婚。

萧天语对她的自信很是好奇。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确定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第四十三章 当嫁

萧天歌见到萧天语这一幅仿佛被雷霹了的表情,她哈哈直乐,道:“这还不容易,在皇姑祖母下次举办生日宴之前,我将附马人选定下来不就行了。”

说完,她还顺便催促了萧天语一把,“语姐姐你也真是的,都十六了还在这里怕被皇姑祖母催,也太没用了。”

萧天语瞪大双眼,一脸吃惊地看着萧天歌,道:“你才多大啊,就附马附马的挂在嘴边,也不害噪。还有,我才十六岁,又不是三十六四十六,没定亲怎么啦?”

萧天歌抿着嘴摇了摇头,她对萧天语的这个观点不赞同,她反问道:“你不是也说过了吗?我这不过多久就及笄了,及笄了不就代表可以嫁人了嘛!我是公主,将来我的夫君就是附马,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萧天语后退两步,仿佛不认识萧天歌似的,道:“公主殿下你这张口附马闭口附马的悦贵妃娘娘知道吗?这才多久没见你,这想法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呢,你之前不还是一幅要在宫中活一辈子的模样吗?”

听到萧天语提起自己的母妃,萧天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很快,那抹不自然的神色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萧天语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道:“不能怪我想法变了,这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世事无常。”

“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错过了。”

“我之前想一辈子就呆在宫里,那是因为我觉得在皇宫里我能够随心所欲,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与其担心着那一天的来临,不如早些跳出去。”

几句话听完,萧天语目瞪口呆,她迟疑道:“你这话不会是背的话本里面的吧?”怎么听着那样熟悉。

萧天歌临时起意装模作样一把,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萧天语看穿。

她面色一红,暗怪自己冲动。她怎么就忘记了,那套话本萧天语也有一套,这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要是就这样在萧天语面前承认,那也太没面子了。

萧天歌决定无视萧天语的惊讶,她清了清嗓子,道:“大道理嘛,听起来自然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萧天语见萧天歌脸上还故意挂着一幅高深莫测的神色,心想你可够了。

她不能让这丫头继续胡说下去了,该聊的八卦还没有聊完呢。

她轻呼了一口气,挑了挑眉,脸上换上了一幅促狭的笑容,道:“我们接着之前的话题,你既然这么有把握能够不被皇姑祖母催婚,想来你那位附马已经出现了?”

萧天歌闻言脸不红飞不跳,嗔怪道:“语姐姐你说什么呢,人家还小,哪里有什么附马。”不想跟她好好说话。

萧天语:“……”之前不是一幅信心满满的样子吗?刚才不还一幅看透世情的样子吗?这转变得太快了吧?

见萧天语瞠目结舌的样子,萧天歌自得一笑,好听的声音继续响起:“语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以我的条件,找个附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没有,不代表明日也没有嘛!“

“你还真不谦虚。”萧天语不客气地提醒她,说得那样容易。

“为什么要谦虚,事实明摆着嘛!你看我,身份高贵,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条件这么好,附马么,当然是想有就有。”

“是是是,你条件好。”萧天语敷衍着,她故意看了看萧天歌的胸前,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只有一点好奇,就你这么个小女孩样,谁会心甘情愿将你娶回去。”

萧天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俏脸一红。

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心里已将萧天语骂了十遍。

语姐姐也太坏了,明知道她只对自己这一点没有自信,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有个当姐姐的样子。

萧天歌有些气恼,决定还击回去。

她也挑了挑眉,故意看向萧天语的胸前,皮笑肉不笑道:“你就算已经是个大女人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人看中你,你还不是得忍受着被催婚。”

“萧天歌!你够了啊!”萧天语边说着话,边捊起了袖子,“我都不操心我什么时候能嫁人,你老操什么心。”催婚什么的最讨厌了,她还小好吗?

是时候让这位小公主感受一下她这特制的痒痒挠了。

萧天语举起双手,作势向前扑去。

萧天歌平日里养尊处优又不爱动,身手自然没有萧天语敏捷,她见情况不对,连忙跳起来躲在了云含之的身后。

云含之一直站在旁边笑着看二人打闹,眼见着自己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她再也不好袖手旁观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你们要再热闹点,大家就都该过来了啊。”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她这句提醒还是让二人清醒了点,毕竟是在大长公主的正厅里,热热闹闹确实有点不太好。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偃旗息鼓,等到来日再战。

“大长公主来了。”离云含之不远处不知是谁喊了句。

那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云含之循声望去,看到两个男子,一个高一点瘦一点,一个矮一点胖一点。因为两人人都是背对着她们这边,所以她看不到两人的面容,也分不清刚才是谁发出的声音。

听到那人的提醒,众人奔走起来。

顷刻间,厅内的众人便自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两人共用一张案几,厅中共布置了八条案几。

往年的时候,萧天语和萧天歌在一起坐,今日两人看对方不顺眼,连坐都不想坐在一起了。

萧天语拉了云含之,萧天歌赶走了萧天清,强行坐在了萧天朗的旁边。

萧天朗眼看着萧天清离去,心里跟下了一场暴雨似的,整颗心都湿漉漉的。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云含之,都是她的错。

要是她不来,萧天歌就不会落单,她就不会挤走萧天清。

自从穆逸轩来到锦都以后,他可是难得见到三皇兄一次。

好不容易见到三皇兄,正打算和他好好说说话,没想到冒出个云含之,把他的计划都给破坏了,真是气死人了。

第四十四章 皇亲

刚一坐好,云含之就听见萧天语在喃喃自语:“他们怎么来了?”

云含之偏了偏头,顺着萧天语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在了对面那两人身上,这不正是云含之刚才一胖一瘦那两人么?

瘦的那位一脸肃穆,胖的那位神色激动。

云含之猜想,刚才出声的八成就是胖的那位了。

她心中好奇,往萧天语跟前凑了凑,低声问道:“那两人是谁啊?”

萧天语稍微侧了侧身子,小声在云含之的耳边说起,“瘦的是萧天海,胖的是萧天溪。”

云含之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一听她们的名字,就知道那两位是皇亲了。

大厅之内也就这两人她不认识,之前还以为这两人也是像她这样莫名其妙被大长公主请来的呢。

云含之再次打量了两人一眼,她偷偷地想,这两人似乎换个名字更符合他们的形象,溪流是窄细的,大海是宽广的嘛。

萧天语清楚云含之不认识这两个人,她轻声向云含之解释了起来,“这两人的祖父和我皇祖父是从兄弟,他二人是那位从叔祖父的孙子。从叔祖父他们那一支一直生活在蜀地,也就是皇祖父和从叔祖父他们的老家,不知道这兄弟二人这次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萧天语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笑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人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却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好想问问那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含之好奇,“照你这么说,你与他们多年不见,怎么听着你对他们似乎还有亲切之感。”

经云含之提醒,萧天语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她微笑回道:“是啊,太后六十大寿那次,他两人随从叔祖父来锦都给太后祝寿,我和那两位堂兄弟有一起玩耍之谊。”

说完,她换上了个无奈的表情,叹道,“那段时间哥哥和萧天朗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愿意带我玩,你是知道我的,一个人多没意思,就找他们一起玩了,他们人挺好的。”

听萧天语这么一说,云含之表示感同身受,作为一个在兄弟们的嫌弃中长大的女子,没有什么比有人耐心地陪自己玩更快乐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一声闷哼。

抬眼望去,原本跪坐着的萧天溪稳稳地坐在地上,正一脸痛苦地揉着膝盖。

大概是起身时太急了碰到身前的案几吧,她们猜想。

看着萧天溪龇牙咧嘴的样子,萧天语和云含之忍不住想揉一揉自己的膝盖,那滋味,简直奇妙极了。

两人默默地同情了萧天溪一番。

同时,云含之看到萧天溪有些责备地看了萧天海一眼,似乎在怪自家兄弟的毛手毛脚。

接着,她看到萧天海转过身子,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去扶萧天溪。

然而,萧天溪神色一变,胖胖的脸上抖动起来。

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绕开身前的小几,朝大厅正中央走去。

那动作利落地,简直不像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

萧天海扑了个空,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云含之收回视线,却意外发现上座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娇小的中年美妇人。

她心中咯噔一下,大长公主府里,敢做这个位子的,也只能是大长公主本尊了吧。

只是,这位令皇族适婚男女闻风丧胆的大长公主看着也太年轻了吧。

不是说这位是和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同一辈的人吗?

人家太后娘娘都已经满头白发了,这位看着顶多也就四十出头吧。

她是怎么保养的啊!

还有,这位大长公主明明在自己的府里,怎么像个鬼一样的,出现地悄无声息啊!

腹诽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下来。

云含之强行按住自己想要继续腹诽的念头,她深呼了一口气,收敛住了心神。

初次拜见,总不能太失礼吧。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众人,发现除了萧天溪,其它人都已端端正正地坐好,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为了保险起见,云含之也依样学样。

突然,堂中的萧天溪出声。

“拜见大长公主。”他伏身在地。

语气甚是尊敬,动作有点滑稽。

他心中感念大长公主对他的恩德,一闻到大长公主出来,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了出来。

他本想将想身子伏得再低一点,给大长公主行个标准的大礼,以示尊敬。

上次明明还勉强可以行此大礼的,怎么这一次这么艰难。。

难道又胖了?

他不信。

萧天溪再试了几次将上半身压低一点,奈何肚子上的肉太多,用力用到满头大汗也无法如愿。

其它人看着也着急,尤其是他那位兄弟。

萧天海原本就笑得就有些勉强,这时候更加没有心思笑了。

“起来吧。”大长公主懒懒的声音响起。

一屋子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天溪再拜了一下,这才起身。

待看给她行礼之人的样貌后,大长公主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地惊讶,“你是萧天溪?”

见恩人看着自己,萧天溪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因为刚才太用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满眼真挚地回答:“是的,大长公主。”

猜测得到证实,大长公主吸了一口气,斟酌再三后,她觉得还是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听到大长公主的问话,萧天溪的脸色亮了,他真挚地回答大长公主的问话:“托大您的福,孙儿与董家小姐结了亲。”

“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这日子一过得舒坦,心情难免就会好,心情一好胃口自然也好,胃口一好就这样了。”

说完,他想起了家中的娇妻,胖胖的脸上亮得都快发光了。

萧天语这时算是明白了,刚才她还想找个机会问一问。

当年的萧天溪虽然没有长开,但怎么看都是个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苗子,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吃成了这个样子。

这岁月是把刀,肥胖是把剑,刀剑合并,天下无敌!

听完萧天溪的回答,大长公主一改刚才的慵懒之态。

她坐直身子,双眼迸发出熠熠的神采。

她居高临下,睨视众人。

她气运丹田,朗朗宣告:“你们都听到了吗?萧天溪的媒是我作的!小子丫头们你们听好了,看谁以后还敢再在背后议论,说我乱点鸳鸯谱!”好不容易凑成了这一对,必须好好宣扬!

众人:“……”

原来您有自知之明啊!

第四十五章 作媒

厅内,大长公主已经向众人讲起萧天溪的那段良缘来。

大长公主有意让众人知道她在作媒这一事上的英明与睿智,因此不尽其烦地讲起她是如何慧眼祝珠,一眼看出萧天溪与董小姐二人合适,又是如何劝二人放下成见,最后如何撮合二人的。

对萧天溪来说,他这次本是有任务在身,加上他也乐于向大家分享他成亲后的喜悦,所以他也心甘情愿配合起大长公主讲起自己的心路历程来。

两个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像是在排演戏文一样,众人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云含之因为已经有了目标,她自为自己在相亲这件事情上不需要再吸取什么经验,所以她对堂内的表演不是特别感兴趣。

她注意到,每逢长公主的视线不在她们这边之时,萧天语便一会儿向萧天歌挑个眉,一会儿向萧天朗瞪个眼,东瞅一瞅西看一看的,显然她也对那两人所说的并不十分感兴趣。

于是,她悄悄拉了拉萧天语的手,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在来大长公主府的途中,她光顾着听萧天语讲这位大长公主不平凡的一生来,并没有细细打听她的性格和处事风格,看到这么年轻貌美的大长公主,她心中有好多疑问。

云含之扫了一眼四周,她左手拿起茶杯,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嘴巴,作势要喝茶。

实际上,她是在向萧天语问话,“大长公主不是以寿宴的名义邀请的大家么,怎么没看到有人向她祝寿,连提都没有人提?难道后面有什么特别的仪式?”

问完后,她放下茶杯。

闻言,萧天语也举起茶杯抬了袖子,道:“拜寿你就不要想看了,皇姑祖母不允许,她觉得拜寿会提醒她又老了一岁。”

说完,她看了云含之一眼,也放下了杯子。

她觉得云含之做得对,在这里窃窃私语时还是掩饰一下比较好,要是被皇姑母发现了没有听她讲话,估计又少不了一顿训。

云含之:“……”幸好刚才没有喝茶。

“大长公主明明看着很年轻,怎么会怕别人说她老呢?”云含之疑惑,大长公主看着似乎和她娘亲差不多大。

可她娘亲刚当上婆婆,大长公主的女儿再过几年都要当婆婆了。这要是别的女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外孙都快娶亲了,应该是心里偷乐还不是怕人说她老吧。

“因为她易容了。”萧天语淡淡回答,这次回答后她喝了一口茶。

“易容?”云含之惊讶,差点忘记端起杯子,“难道大长公主脸上有伤疤之类的?”是在她那些不平凡的遭遇导致的吗?一定是这样的,大长公主真是太不容易了。

“因为易完容后看着年轻些。”萧天语抿了抿嘴,放下了茶杯。

云含之:“咳咳咳……”呛到了。

她放下茶杯,拿出帕子在嘴角拭了拭,忍不住看大长公主看去。

此时大长公主双含笑,一脸和善地看着萧天溪。

看到萧天溪正眉飞色舞地一口一个大长公主如何,闭口一个长公主如何的,她拿手肘碰了碰萧天语的胳膊,开玩笑道:“按说萧天溪不是应该叫大长公主从姑祖母,或者是皇从姑祖母么,你们皇室里的标准叫法是怎么样的,萧天溪不会也不清楚吧?”

萧天语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大长公主,道:“她不允许别人这样叫她,因为显老。”

“我们这一辈的,当着她的面只能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大长公主。”

云含之:“……”还有这样的事?

突然对这位大长公主产生了好奇,怎么办?

云含之朝天萧语的身边挪了挪,此时她觉得茶杯这样老是拿上拿下太不方便。

她索性不再利用喝茶进行掩饰,她一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假装在整理额发,嘴唇微微开合向萧天语低声道:“你再和我说一说她的事迹,说具体点。”

萧天语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点名了。

“萧天语。”大长公主的视线扫过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了口,“你来办一件事情。”

萧天语赶紧坐好,甜甜笑道:“请大长公主吩咐。”说完摆出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姿态。

看得云含之一正恶寒。

“黄太师你可知道?”大长公主问了一个问题。

黄太师?是谁?太师不是姓戴么?萧天语闻言茫然,一脸歉疚地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见她这幅神情,眉头一挑,声音拉长,“黄太师你都不认识?”

萧天语眼睛睁得更大,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萧天澈暗道糟糕。见被难住的是自家妹妹,他不得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大长公主问的可是前太子的老师黄太师?”

据他所知,本朝历代太师中只有一位姓黄的。不过那是前太子的老师,如今已经致仕归隐。

不知道皇姑祖母怎么会问妹妹这个问题。

前太子。经萧天澈一提醒,大长公主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问萧天语有些不妥,黄太师是从前的老人,萧天语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正常的。

不过,这不重要。她看向萧天语,继续道:“就是你哥哥所说的那个黄太师,这黄太师有一个被退了亲的孙女,你带萧天海去和她接触接接触。”

闻言,厅内的众人吸了一口凉气,一起同情地看向萧天海。

大长公主果然时时不忘记作媒,大长公主作的媒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萧天海一向沉稳,听到这话后差点愤然离席,大长公主这是在羞辱他么?

但,他是蜀地萧家未来的当家人,还是知道一点进退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驳了大长公主的面子。

听闻这位大长公主行事毫无顾忌,专爱在他人的婚事上指指点点。

就因为她觉得不痛快,曾搅了一位长公主的婚事,逼得一位长公主离国和亲,还成功地给当朝皇帝最器重的二皇子添了堵。

连皇帝都要给这位大长公主几分面子。

在长公主面前,他自知自己什么也不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怒给家人招至灾祸。

萧天海手中的拳头攥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他抬眼看向堂中一脸惊喜之色的萧天溪,有些头痛地摇了摇头,也就这个蠢货一心念着大长公主好。

第四十六章 打听

萧天语这时根本顾不上萧天海兄弟俩,她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着,要去哪里找那位被退了亲的黄家小姐。

她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向大长公主讨一点主意,比如那位黄小姐住在哪里,排行第几,这样打听起来也方便点。

萧天语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大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冲着萧天澈。

“萧天澈,你可知道黄太师一家现在是在锦都还是在他老家?”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萧天澈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在大长公主面前,他是不可能这样回话的,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天澈不知。”随即,他连忙加了句,“那我去打听打听?”

语气中竟然可耻地有些讨好的意味,萧天澈鄙视了自己一回。

“不用。”大长公主冲萧天澈摆了摆手。

她收回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问:“你们还有谁知道黄太师如今在何处?”

半晌,没有人回答。

大长公主作罢,她转头看向萧天语,摊了摊手,一脸可惜道:“你也看到了,其它人都不知道,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萧天语心中一沉。

她很想问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情,怎么就找上她了呢?

许是看到了萧天语的疑惑,大长公主开了口,语重心长道:“萧天语你也不要觉得我是在为难你,就当是帮你天海哥一个忙,都是萧天儿女。”

“你看看他,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媳妇,身为长辈的看着揪心。”

“你天海哥在锦都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好直接去找那位姑娘去套近乎,太孟浪。”

“你是女子,作为萧天海的妹妹,和黄小姐那边接触起来方便点。”

“这事情也可以让萧天歌去做,但她身在宫中,行动多有不便。”

“再说了,你和云含之在锦都上窜下跳的,江湖中有你们的传言,说你们是对好搭档。有她帮你,想来事情也会好办一些。云含之我也给你叫来了,事情她也清楚了,你们商量着办吧。”

一口气说完,大长公主松了一口气,今天说话应该够温柔了吧。

随即,她又加了句:“我觉得这是一桩很好的亲事,你们肯定能成功的!”

这样安排,应该比较周到了吧?

这次应该又可以顺利地成就一桩良缘了吧,好期待!一想到才子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她这颗饱经沧桑的心忍不住有些激动呢!

萧天语:这是必须要成功啊!感觉压力好大啊!

萧天海:什么成功!你问过我的感受吗?

云含之:原本我是来当助手的。

萧天溪:好开心!大长公主办事果然靠谱,回去可以和祖父及伯父伯母交差了!

众人:化身为媒婆的大长公主好不习惯。可惜了萧天海,被退了亲的女子呢,士可杀不可辱啊!

一屋子人各有心思,厅内陷入了沉默。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由远及近,云含之抬头一看,有个中年妇人正步入厅中,应该是大长公主管事嬷嬷。

嬷嬷快步来到大长公主的旁边,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大长公主原先挂着笑意的脸神色陡变,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皱着眉头抱怨了起来。

云含之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大长公主说“怎么会少呢?”

这时,大长公主这时已经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她走了几步想起了厅内的众人,停下脚步道:“我今日有急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领着那位嬷嬷急匆匆出门去了。

大长公主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厅内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纷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他们庆幸大长公主被事情缠上了,不然要是大长公主关心起他们的婚事来,那就要命了。

众人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好几个人一溜烟地跑了。

萧天海心中不快,一刻也不想在大长公主的府里多待,他正是率先离开之人。

萧天溪对大长公主心怀感激,他爱屋及乌,觉得大长公主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比别处更好,他倒是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他得顾及一下萧天海的心情,他拖着肥胖的身体,艰难地向萧天海追去。

萧天语由于重任在身,她需要先了解一下萧天海这边的情况,见萧天海已经走远了,只得拉着云含之向萧天溪这个知情人追去。

萧天清看着云含之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萧天语她们很快就追上气喘吁吁的萧天溪。

“天溪哥,你先歇会,反正也追不上了。”萧天语目测了一下这两兄弟之间的距离,以及萧天溪的速度,出声劝道。

闻言,萧天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样子以后真得少吃一点了。

他拿起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欣喜地看着萧天语她们,“你们找我有事?”

天海哥的亲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她们帮忙。

萧天语朝萧天海的方向努了努嘴,“天海哥怎么还没有成亲?”算起来,也该二十六了吧。

她印象中的萧天海可是个小胖子,不像现在这么瘦,跟竹竿似的。

依萧天语看来,萧天海的条件是不差的。

他是皇亲,又是那一支将来的家主,她印象中萧天海很爱笑,性格也挺好的。虽说如今瘦了点,但是样貌也不差。

想起萧天海从前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萧天语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经过,她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天海哥是生了什么病?”

听到萧天语的瞎猜,萧天溪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他连连摆手,急忙道:“没有的事。”

见萧天语眼中浓浓的疑惑之色,萧天溪叹了口气,问起了萧天语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榛儿姐姐?”

萧天语点了点头,道:“记得,当年你们离开锦都时,天海哥买了好多礼物说是要带回去给一个叫榛儿的姐姐。”

“榛儿姐姐和天海哥自小有婚约,她比天海哥小三岁,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双方家长约好等榛儿姐姐及笄后两人就举办婚礼。”说到这里,萧天溪吸了一口气,黯然道:“榛儿姐姐没了。”

第四十七章 过往

没了?嫁给别人了?”萧天语一向惧怕生死,不敢直接揣测这句没了的含义。

“不是,榛儿姐姐在距他们成亲只有三个月的时候病了,没能好起来。”

即使萧天溪说得委婉,萧天语也听明白了。

她和云含之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可惜之色,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萧天溪继续说道:“榛儿姐姐去世后,天海哥一蹶不振,替她守孝三年。”

“三年期间,天海哥多次提出要放下未来家主的身份。长辈们怕他一旦卸下责任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出来,所以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天海哥没能拗过家人的请求去相亲。”

“他没办法拒绝祖父和伯父伯母的哀求,又不法割舍掉对榛儿姐姐的感情。”

“后来,在他相亲的五年内,将那些相亲之人都得罪了个遍,以致蜀地里稍微有点见识的女子都不愿意嫁给天海哥了。”

“没办法,祖父只能向大长公主修书一封,将眼光放到锦都来了。”

还真是一个长情之人,云含之和萧天语听着唏嘘不已。

这样一来,她们感觉压力更大了。先不说黄小姐那边,要想要萧天海心甘情愿接受相亲就很难。

见这两位露出一幅犯难表情,萧天溪捂住了嘴,他意识到刚才说太多了,不该合盘托出的。

但又转念一想,这两位是从中牵线搭桥的,总得让她们了解一下所帮助的是个什么人,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

毕竟,婚事是一辈子的事。

一念至此,萧天溪主动说道:“我会配合你们的,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只管和我说。”三个臭皮匠,应该能搞定萧天海吧。

他也不是特别有信心,但他知道必须要迎难而上。

如果天海哥这次不能成功地将亲事定下来,他也会很惨。

祖父放下话了,天海哥若是不能定上一门亲事回去,他这个作陪的也不用回去了。

想想家中的娇妻,萧天溪顿时觉得动力十足。

三人再说了一会话后就决定分开行动,由萧天溪进一步去劝解萧天海,萧天语和云含之先去打听黄小姐的下落。

萧天语想早点将事情结了,朝正向她们赶来的萧天清摆了摆手,拉着云含之离开。

两人坐上马车,马车开动。

“这是先去休息一下?”云含之见萧天语吩咐老马往忠王府走,以为她想暂时缓一缓,毕竟先理个头绪也很重要。

萧天语摇头,道:“哪里心思休息,我现在巴不得赶紧完事,真不想被皇姑祖母催。”

云含之表示知道了,问道:“那我们这时去你家做什么?”

萧天语答:“当然是先找人打听一下黄太师一家的去处,去问问我父王。”

她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家。”

云含之耸了耸肩,忠王爷这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混迹于酒馆茶楼烟花巷子,要在忠王府里见到他比较困难。

但是要想打听黄太师的下落,以萧天语和她目前的交际圈来看的话,问忠王又似乎是最妥当的。

听闻当年的时候,忠王、前太子和如今的皇帝关系相当亲密,说不定忠王与黄太师熟悉也不一定。

也许皇帝陛下耳目众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但她们也没有那个胆子直接跑到皇帝面前去询问。

进入忠王府,萧天语打算先找管家来打听一下她父王的行踪,二人前往正厅。

刚一踏入厅中,萧天语面露惊讶,欣喜地跑向厅中之人,“父王您今日怎么在家?”

忠王正提着个鸟笼子逗一只红色的小鸟,听到声音后有些笨拙地转过身子,呵呵笑道:“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在了?你不是去大长公主那里了么?”

见到萧天语身后的云含之,忠王笑眯眯地冲云含之打招呼:“含之也来了。”

云含之微笑着向忠王行礼。

她见到忠王的次数不多,总觉得他像个弥勒佛似的,无论是身形,还是形容,都像。

但是,她心中一直觉得有些难以想象,眼前这尊弥勒佛一样的人其实是锦都里最有名的纨绔,已经专注于吃喝玩乐几十年。

萧天语撇了撇嘴,一脸哀怨道:“别提了。”她将大长公主交给她的任务说了一遍。

听完后,忠王脸上的笑意更盛:“这不是好事吗?替人牵线打桥做善事,能够积德的。”

萧天语苦着个脸,“不想积什么德。”

“那你回绝大长公主不就行了?”忠王放下鸟笼,好心地提议道。

“不敢啊……”萧天语叹息。

忠王像是认真想了一下大长公主的为人,点了点头,道:“不要拒绝她了,大长公主这人,你还是不要得罪了。”

萧天语埋怨地看了忠王一眼,幽幽道:“这个时候,父王你不是应该大义凛然地说一句不想干就别干了,有父王在吗?”

忠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道:“这个我说一说倒是没什么,就怕你信了之后坏你的事。”说完,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天语:“……”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父王。

多说无益,萧天语决定进入正题,她收起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黄太师的下落您总知道吧?”

似乎是料到了萧天语会有此一问,忠王想也不想回答:“黄太师的下落我不清楚,不过……”他话锋一转,挤着眼笑嘻嘻道:“他家几个孙女的下落我倒是知道。”

难道,父王这就是亲自向她演示什么叫猥琐?萧天语的嘴角抽了抽。

一想到云含之还在厅内,她心中竟然生出浓浓的羞耻之感。

同样是爹爹,云含之的爹爹是锦都男子的楷模。

她的爹爹一把年纪却只关心小姑娘的行踪。

萧天语冷着个脸,沉声道:“这你也知道!”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嫌弃之色。

忠王根本没有听出萧天语的不满,他自得一笑,讲起了他知道的信息:“那日,我和几个朋友在万花阁听曲,听到有人说见过几位姓黄的姑娘,个个都是漂亮的很。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那些姑娘住在泰康里黄太师留下的宅子里,想来她们就是黄太师的孙女了。”

闻言,萧天语的脸色更黑了,别人说她爹流连于烟花之地,她左耳朵进右耳朵也就出了。这亲耳从自家爹爹嘴里说起,她感觉真是糟心的很,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忍的。

一把年纪了,这又是猜万花阁,又是打听姑娘家行踪的,这个爹爹真是不想要了。

感觉好丢脸。

第四十八章 寻人

萧天语撇了撇嘴,懒得再看自家爹爹一眼,她拉起云含之就走开了。

看到萧天语气呼呼地离开,忠王含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逗逗这丫头还挺好玩。

没有走远的萧天语听到这笑声后脸色更黑,脚下的步子不知学觉迈得更快。

云含之和萧天语又坐回了马车上,云含之一脸羡慕地看着萧天语,道:“王爷真随和,你这样给他甩脸子他还哈哈直乐,我可从来不敢这样和我爹爹说话,他脸一沉,我吓都要吓死了。”

萧天语不以为然,轻声叹道,“我倒是羡慕你。我这个爹爹,哎,真是一言难尽。”

云含之自认为重活一世,对这些虚名什么的看得开一些,她劝慰萧天语,道:“也许,王爷喜欢到处吃喝玩乐是因为他真的是喜欢呢,个人乐趣而已,又不会妨碍到别人,你就随他去呗。”

萧天语扬了扬眉头,道:“那他的爱好也太不像是个正经人了。”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认为她父王不是个正经人!也不可怕了,这是她的偏见呢还是他爹的不幸呢?

云含之不赞同萧天语的观点,道:“人各有志,有的人喜欢用建功立业来彰显自己,有些人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有些人却只想游戏一回人间。哪能说谁对谁错,各自的追求不一样罢了。”

“就像你我,不喜那些逢场作戏,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名声勉强自己学东学西,老被世人说是不学无术,无才无德,但你认同吗?你根本就不认同,别人要是当着你的面说起,你肯定会反驳回去,因为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云含之有一丝汗颜,前世里,她可不就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为了穆逸轩学东学西么?好在萧天语并不知情,这话说出来也不算当着她打自己的脸。

再说了,人活一世,谁没有个自己打自己的脸的时候呢?

见萧天语一脸震惊的模样,云含之决定,索性就让她诧异一把。

她莞尔一笑,继续道:“所以,他人的看法与评价,不要那么在意。关于你父王,你只要知道他爱你,爱你的家人就好了。”

“再说,那些兴趣啊爱好啊什么的,依我看来,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当然要尽可能地满足自己。”

半晌,萧天语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她道:“行啊你,云含之,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话说出来,你竟然也有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时候,失敬失敬。”

“什么话?难道我平时就不讲道理了?”云含之对萧天语这一番评价不满,斜着眼睛看她。

“不错不错,还有些自知之明,云含之,你今日真是与平时不一样。快让我看看,你是不他人假冒的。”说完,还要凑近,一幅要仔细打量的样子。

云含之咬了咬后槽牙,伸出双手挡着萧天语不让她靠近。挡的同时还吐出了两个字:“滚开。”

两人又是一阵唇枪舌战。

不知不觉间,车已行至泰康里。

马车刚驶入泰康里,萧天语突然一拍脑袋大呼糟糕。

云含之靠近,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萧天语脱口而出:“刚才忘记问清父王黄太师家的具体了,泰康里这么多户人家,鬼知道哪一家才是黄太师的宅子。”

听到这里,云含之也不作声了,她也大意了,一路上都没有多问一句,现在折回去太费时间了。

“算了算了,既然来都来了,先找人打听一下吧,问不出来的话再回去问你父王。”云含之提议。

萧天语想了一下,太子的老师一般人担不起。能担任储君的老师,本来就是一种的荣誉,想来这位太师在泰康里应该是名人,打听起来应该不算困难。

她点了点头,道:“只能先这样了。”

泰康里位于锦都皇宫以西,与东安里一左一右分布在皇城两侧。

泰康里所居住的,多半是些朝臣及其家眷。

在这里居住的人家多少都有些身份,各家院门都有人在把守。

宽宽窄窄的巷子除了偶尔有办事的人匆匆经过外,鲜少有人在行走。

按老马的意思,由他前去打听,他是个车夫,行动要比两位小姐方便些。

但萧天语觉得,泰康里说小也不小,老马一个人去打听太慢。

她们匆匆出来,中午饭还没有吃,还是分头打听更快一些。

她们和老马约好,半个时辰后不论打听的结果如何,都在分开的地方汇合,正事虽然重要,按时吃饭也很重要。

这次先将黄太师的宅子的位置弄清楚,用过中饭后再去和黄家人接触。

两人挑了条巷子,从第一家开始打听。

萧天语一马当先,抬脚就来到李府的门口。

“打扰两位大哥,请问黄太师的府邸在哪里?”萧天语向两位守门人一拱手,客气地询问。

被问话的两人俱是一愣,这是哪里来的女子,他们忍不住打量了萧天语一番。

见她衣着光鲜,眉目清明,动作十分爽利,一看就是正派之人。他们以为是遇到了哪位女将军的手下。

以二人的这几年守门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位向他们问话的女子绝对不会是哪家的闺秀,大家闺秀是不会这样抛头露面的。

作为守门人,每逢有客人来访时,他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得罪了这个或者是怠慢了那个,万一给主人带来麻烦,那自己迟早也会陷入麻烦里。

推已及人,一家这门尚且这样不好守,一国之境就更加不好守了。对于驻守在边境的女将军,他们心生敬意。对着萧天语这么个“女将军的手下”,不知不觉也友善了许多。

性子稍微有点急的李二这时已经热络的接过问话了,“实在相瞒,在下没有听说过姑娘口中所说的黄太师。”

说完,他看向对面的同伴,问:“李三,你呢?有没有印象?”

李三仔细想了一想,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如姑娘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禀告管家,去他知不知道,要再不行,我斗胆替姑娘去问一下老爷,看老爷知不知道?”李二热情地提议道。

“是啊是啊!”李三也在一旁帮腔。

“这倒不用了,多谢两位大哥。”萧天语摆了摆手,真诚地向二人道了谢。

萧天语离开李大的门口,向台阶下的云含之走去。

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小,云含之听了个原原本本。

待离开李家门口有一段距离以后,云含之边走,边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一般说来,管家的见识都会比守门人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官老爷更不用说了,你为什么拒绝这守门人的提议呢?”

第四十九章 理由

萧天语回头看了一眼,她回过头来,向云含之解释起她的用意:“等他们去找管家需要花时间,这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太麻烦。”

“咱们这样贸然去问,就算是出于职责,这李府的管家肯定会问一问咱们的来历,比如姓甚名谁,爹爹是谁。”

“再说了,泰康里说大也不大,有老马在帮着打听着,我就不信打听个黄太师的府邸还能超过半个时辰。”

听完萧天语的解释,云含之点了点头,那样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接下来,她们又像刚才那样向五家人打听了一番,依然没有所获。

萧天语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这黄太师不是前太子的老师吗,应该是个名人啊,怎么打听起来这么麻烦。

时间有限,先来不及多想,继续去问吧,萧天语给自己定了定神。

萧天语正要向第七家走去,云含之却停住了,并且将萧天语也拉住了。

“你干嘛?”萧天语不解,作势要挣脱云含之的手,时间紧迫,她得加快行动呢。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云含之想了想,问。

“有什么奇怪的?”萧天语反问。

“我注意到,你一共问了六户人家的守门人,其中三位是年纪在二十岁左右,一位是三十岁左右,两位是四十岁左右。”

“其中,那年轻的四位听到你的问话后虽是一幅茫然的表情,显然确实是不知道,并且他们无一例外表示愿意帮忙向人打听。”

“而那两位年长的,听到你问话后脸色很奇怪,他们似乎是急着否认。我总觉得他们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

云含之说出来她的推测。

萧天语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经云含之这么一提,她想了想,道:“我也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那两位年纪大些的,态度看似客气,却似乎是着急打发我。”

“难道这黄太师有什么问题,和他们是仇人?”萧天语猜测。

云含之摇了摇头,慢慢说出自己的推测,“应该不至于,黄太师好歹是前太子的老师,应该不至于专门去得罪几个年纪大的守门人。”

“会不会是黄太师的身份有问题,他可是前太子的老师。”萧天语是皇室中人,虽然她从来不关心政事,但也知道皇室中一向不缺少秘密。

比如世人都传当年忠王、前太子和如今的皇帝关系很是密切,但萧天语在家中却从来没有听到父王提起过前太子。

这就有些不正常。

在她看来,如果是真的好朋友离开了的话,肯定会忍不住进行缅怀的。

想到这里,萧天语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这前太子和她父王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

黄太师既然是太子的老师,想来肯定是站在太子那边的,那她去找黄太师她父王应该不开心才对,但是实际上他还鼓励她好好完成任务!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想不通,头疼。

“你想什么呢?”见萧天语似乎是发呆了,云含之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有个问题想不通。”萧天语老实将自己的推测给云含之讲了一遍。

闻言,云含之也有些不解。

“算了,别管了,来都来了,还是先继续打听黄小姐的下落吧。既然不确定你父王到底是怎么想,回去后问他一下就行了。”

听了云含之的话,萧天语自知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她同意暂时将问题放下。

到了和老马约定的时间,萧天语和云含之依然一无所获,只得前往约定的地点。

才一到,她们发现老马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老马遇到的情况和萧天语她们差不多,只不过他毕竟年长一些,有些事情他还有印象,他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根源。

“两位小姐,我觉得这样是问不出结果来的了。”老马斟酌了许久,将自己的结论说给两人听。

“为什么?”萧天语和云含之一齐问道。

忙活了半个时辰,她们心中虽然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弄清楚。

“当年太子故去以后,听闻黄太师很不得皇上所喜,于是便致仕归家了。”

“原本以为事情都过了快二十年了,人们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没想到知情人还是不愿意提想黄太师这个人。这一带住着的人基本上都是朝廷命官,都在皇上手下讨生活。既然皇帝不喜那黄太师,这些人为了自己和主人的前程,不肯说也就可以理解了。”

经老马这样一说,萧天语她们再一想,也觉得今日的遭遇能够理解了。

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她们还真是只能去问忠王。

她们这时才清楚,原来在很多人的心里,黄太师是一个禁忌。

两人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忍不住感叹,大长公主怎么就给她们安排了这么个活呢?

皇帝不喜黄太师,大长公主偏偏让她们去找黄太师。难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两个人都惹不起啊,好惶恐,怎么办?

两人这时候虽饥肠辘辘,却没有心思去春风楼大吃一顿,老马驾着车将她们直接送回了忠王府。

巧的是,这个点忠王爷还没有用饭。

美味佳肴在前,萧天语直接拉着云含之上了饭桌。

“没有找到黄小姐?”忠王坐下来,笑眯眯地向二人问道。

“没有。”萧天语喝了口汤,心不在焉地回答。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你说你着什么急,我刚想把黄小姐落脚的地点告诉你,你就拉着含之跑了。”忠王笑呵呵地对萧天语说道。

随即,他指了指眼前的美味佳肴,冲云含之笑道:“跑了一上午也累了吧,含之多吃点,尝尝我这新请来的厨子的手艺。”

萧天语心中有事,不说清楚吃饭不香。她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疑惑向忠王说了。

闻言,忠王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操心地也太多了,皇上和大长公主哪有空管你,你就安心地牵你的线就行了。”

萧天语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真的?”总觉得这爹爹不靠谱。

“比真金还真,我是你父王,难道会害你?”忠王笑道。

也是,萧天语想。

有了父王的保证,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吃饱了,就牵线去。

第五十章 上门

用过午饭之后,萧天语和云含之先是在夏宜院休息了一阵,然后才按着忠王爷给的地址,不慌不忙地前往黄太师的宅邸。

马车晃悠悠行驶了半个时辰,在一处很大的院子前面停下。

云含之和萧天语下马车。

抬眼望去,眼前这座宅子朱门紧闭,门可罗雀,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远远看去,树木的枝桠已经伸出了院墙,随意地伸展在院墙之外,一看就是疏于管理,也不像是有人在里面住的样子。

若不是门口一边挂着一个写着“黄”字的半旧灯笼,两人甚至怀疑是走错了地方。

“来都来了,敲门试试吧。”萧天语轻呼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她快步走上了台阶,来到大门口,她怕稍一迟疑,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里太静了,瘆得慌。

抬手,叩门。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门上传来的一声一声的“咚咚”声。

萧天语敲了一阵以后,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她回头,冲身后的云含之耸了耸肩。

云含之知道萧天语的意思,但她觉得,除了这里以外,她们也没有别的线索,总得再试试。

“再试试看。”云含之提议。

“好吧。”萧天语依言,继续敲了起来。

院内依旧没有回音。

“走吧,看样子里面是没有人了。”云含之叫回萧天语,她们在这里敲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了,如果院内有人的话,应该能够听见了。

萧天语转身,准备往回走。

才刚一转身,身后传来长长的一声“吱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萧天语一跳,她忍不住回头,想要看清这声音的来源。

她见到沉重的大门缓缓在打开,门还没有全开,里面蹦出来一个穿着橙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后还有个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老者正将一扇门推向一侧。

“是你在敲门?”小姑娘来到萧天语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萧天语快速扫了两人的身后一眼,有人影。

不是鬼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萧天语面上一喜,回答起小姑娘的问话,“刚才确实是我敲的门,请问这里可是黄太师的府邸?”

“黄太师?没有。”小姑娘摇了摇头,并打量门口的其它人。

待她的视线落在台阶下的人身上时,小姑娘的眼睛一亮,她一边走下台阶,一边笑眯眯地冲云含之打招呼:“姐姐你来了。”

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点名,云含之有些莫名其妙,她指了指自己,问:“你认识我?”

小姑娘没想到云含之会是这个反应,她脱口而出:“你不记得我了?”

姐姐们不都说她这张圆脸最好辩认吗?怎么还会有人见过她之后认不出她来?

云含之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小姑娘认真地看了一眼云含之,确认没有认错人,她有些不满道:“这才多久以前的事,姐姐你竟然不记得了!姐姐你忘性也太大了吧,你这年纪轻轻轻的怎么跟我爷爷一样?”这位姐姐不会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吧?

牢骚发完,小姑娘伸长脖子看了看马车周围,继续向云含之问道:“那位特别好看的大哥哥和漂亮姐姐呢?没有一起来?”

小姑娘说得煞有介事,云含之不得不认真回忆起来。

仔细一想,还真是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见云含之还是没有认出她来,小姑娘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她,“西山,落枫崖,不久前咱们见过的呀!”

话说到这里,云含之的记忆涌回,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云含之仔细看了一眼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着似乎是瘦了,发型和着装都不一样了。她才见过一次,不记得也正常吧。

再说了,她自认为记性一向不差,却单单忘记了这件事情。她觉得这是她的潜意识在作祟,她压根也不想认出这小姑娘来。

一见到她,也就想起了那日自己在穆逸轩面前丢的丑。

一想到那次丢脸,她的脸色没来由地红了红。

她其实平时不太害怕丢脸的,谁还没有个丢脸的时候呢,只是,有些脸确实是丢不得的。

对于太过丢脸的事情,她一向看得开,不想不提久了也就慢慢没有当时那样尴尬了。

为了更好地生活,西山那次对诗事件,她是打定主意要忘记了的,没想到这老天爷还非得让她记着。

云含之抬眼,看向远处的天空,心中默默将老天埋怨了一遍,真是个不友好的老天。

小姑娘见云含之神色变了又变,料定她已经想起来了,她含笑着向云含之确认,,“姐姐现在可是想起来了?”

云含之闻言看了小姑娘一眼,觉得她这个笑很是刺眼。

也许,这小姑娘是想起了她干的蠢事吧。

好想挖个洞钻进去。

但是,今日是带着任务而来,虽然小姑娘说过了府里没有黄太师,但她既然能够住在这里,说不定与这黄太师是亲戚,她不能不理啊!

云含之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状,“是你啊!瞧我这记性,这没几天不见,你好像又漂亮了几分呢,我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她顿了一顿,故意朝小姑娘身后看了一眼,“咦,你的姐姐们呢?”

突如其来的恭维令小姑娘心花怒放,她捧着脸一脸兴奋地追问:“真的吗?姐姐觉得我变漂亮了?”

云含之点了点头.

果然,不管什么年纪的女子都喜欢被人恭维好看,小姑娘也不例外。转移了话题就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小姑娘心中默默作了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时时与姐姐们在一起了。姐姐们没在旁边,她这姿色就没有人来掩盖了。

她对云含之突然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云含之身后空空的,小姑娘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她转了转眼珠,道:“这位姐姐,我的姐姐们都在家里,这些天刚得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姐姐你也去看看吧,很有趣的。”

说完,不由分说就挽了云含之的胳膊,拉着她往院内走。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老人看到这幅情景,他眉头跳了跳,这小丫头想做什么。

第五十一章 大意

青衣老人来到了小姑娘的身旁,轻声提醒道:“小六不得无礼,你没有征得这位姑娘同意。”

他头疼不已,之前和小姐们强调过好多遍了,在外不要留下行踪。

照现在的情景来看,这小六丫头连人家的姓名都不清楚,还这位姐姐这位姐姐地叫着,明显还与人家不熟,就不管不顾地拉着人往府里带。

若不是他阻止得及时,人都已经带进去了,以前的那些交待都让她当耳旁风了。

小六这时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木爷爷一眼。她知道木爷爷这看上去神色自然,其实是有些生气了。

锦都这么好玩,万一被禁足就不妙了。

她已经知道情况不对,只能先放开了云含之的胳膊。

胳膊上缠着的手拿开,云含之感觉轻松了不少。

她心中暗自称奇,这位小姑娘看上去小小的,甚至比她还矮上一头。没想到力气还真是大,她刚才试着挣脱了几次却挣脱不掉一丝一毫。

看到云含之重获自由,萧天语也松了一口气。

她见这位小姑娘要将云含之拖走,她都快要急死了。见小姑娘举重若轻,拖着个比她还高的云含之行走起来脚步依然轻快,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将人抢回来。

萧天语再次看了看这一老一小,心中暗自咂舌。之前她大意了,见出来的是一小一老,以为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想到这位小姑娘还是个练家子,还是她打不过的那种,早知道这们就不让云含之离她那么近了。

刚才那种情景,她都不知道是应该追着冲进去,还是该先回去叫帮手。

好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萧天语看似随意地来到云含之的身边,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防止小姑娘再次冲云含之下手。

“姐姐,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小六出声,一脸诚恳地向云含之道歉,道完歉后还冲云含之深深躹了一躬。

见她这样真诚,云含之摆了摆手,大概这位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先离她远点再说。

云含之抬脚,向门外走去,重新回到了大门口。

小姑娘这时已经站直了身子,见到了云含之的动作,知道云含之起了戒心。

她心中懊恼不已,刚才确实是有些莽撞了。

自从西山一别,姐姐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漂亮的大哥哥。大伙平时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还时不时说起那位漂亮的大哥哥。

今日见到大哥哥的朋友,她有些激动,事关一批好玩的玩意儿呢。

她寻思着,若是她能将大哥哥领到姐姐们面前,让她们大饱一下眼福,又可以从姐姐们手里讨不少东西了。

她原先是计划着,先将这位姐姐带到府里去,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再请这个姐姐从中搭个桥,让姐姐们再见一见那位大哥哥。

若是这位姐姐不肯从中帮忙,那就将她绑起来,请她写了信让那位大哥哥来领人。

反正她们几天后就要离开锦都了,就算是得罪了人,跑就行了呗。

可惜的是,木爷爷临时出声,坏了她的计划。

即使如此,黄小六觉得,这个机会她也不能错过。

转念间,她又有了新的主意,抬脚要向云含之她们走去。

还没有迈过门槛,木爷爷出声:“小六,回去吧。”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小六知道她不能随心所欲了。

但她知道,她这一进去,大概是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云含之了,姐姐们的那些好玩意她也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入囊中了。

希望就在眼前,她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小六来到木爷爷面前,她干脆答道:“木爷爷,我跟你回去。不过……”她话锋一转,软语求道:“木爷爷最好了,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那位姐姐我认识,姐姐们也认识,今日一别,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进去之前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吗?就几句,就道个别,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真的!”

说完,一脸祈求地看着木爷爷,继续求道:“木爷爷,就一会,很快的!”

见木爷爷没有果断地拒绝她,小六也不再等他反应,她一溜烟来到了云含之她们身边,神秘兮兮问道:“两位姐姐你们想找黄太师?”

闻言,云含之和萧天语两人面上俱是一喜,见小六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小声问道:“难道你知道?”

小六瞟了木爷爷一眼,她点了点头,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明日巳时,春风楼见。”

两人眼前一亮,道:“好。”

说完,双方各自心满意足地散开。

一小一老走进院里,大门缓缓关上。

云含之和萧天语走向马车。

上马车前,云含之无意中向门口瞥了一眼,恰适大门只留下一人宽的间隙,在那间隙中,她总觉得老人看向她们的神情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车轱辘在寂静的车道上传出有节奏地声响,随着马车向热闹一些的地方驶去,那座寂静的院子被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你说那小姑娘会不会骗咱们?”萧天语总觉得这小姑娘有些靠不住,之前问她时,她还说那里没有黄太师。

“就算是她骗咱们也得听她说了些什么。就算她不是黄太师的家人,就冲她住在黄太师的府里,打听起黄太师的下落应该比咱们容易。”云含之叹道,“咱们也没有别的渠道了。”

萧天语点头,“这倒也是,回去我也问问父王,看看父王那里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如果父王那真有什么消息,那咱们明天倒也不用跟她说什么了。”

她总觉得,那小姑娘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像是没有安什么好主意。就冲她强拉云含之那一把,她就对那小姑娘没有什么好感。

“你说,明天咱们要不要找两个帮手?”萧天语想起那个小姑娘的身手,多注意一些总不会错的。

“那你觉得找谁比较合适?”云含之问。

萧天语想了想,论身手的话,还是找云含之的兄弟比较合适,但是明日不是旬休,“不如,就叫萧天海与萧天溪吧,说起来这也是萧天海的事,想来他们也不会推辞。”

“可以。”云含之赞成萧天语提的人选,她觉得,既然萧天海是当作未来家主培养的,想来身手也应该是有一些的。

再说了,就算萧天海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春风楼人来人往,对方一个小姑娘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第五十二章 前情

回家之前,萧天语和云含之去了一趟萧天海和萧天溪的住处,悦园。

悦园原先是辽王的一处别园,辽王是先帝第二个儿子,因罪自裁后这座宅院就空了出来。

因这里环境优美,地方又大,经过重新修缮以后,被用作从外地来锦都的皇亲贵胄们临时落脚的地方。

萧天语和云含之来到悦园,萧天溪接待了她们,萧天海一直没有出现。

三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萧天海大概是以这种方式抗议给他安排的相亲。

当事人这样不配合,她们这些从旁协助的人也很无奈。又因为这是大长公主亲自指定的差事,她们不敢得罪大长公主,就算是心里不情愿也得去做。

三人商量好了第二天的春风楼之约,之后相互鼓励了一番,萧天海送萧天语和云含之离开。

在回房的路上,萧天溪没想到萧天语和云含之对这件事情这样上心,他越想越觉得她们二人仗义。

他觉得有必要告诉萧天海一声,当然,这种事情让萧天海领她们的情是不可能的。但萧天海一向识大体,身为未来的家主,他肯定不会得罪萧天语她们。万一他对萧天语她们这一番忙前忙后感觉到过意不去,从而能够配合一点就最好不过了。

他决定去对萧天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咚咚咚”,叩门声在萧天海的房门上响起。

萧天溪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回应,他渐渐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忐忑。

他是想当然了,天海哥估计已经怨上他了,怎么还会愿意给他开门。

萧天溪抬脚准备离开,他决定想好了说辞再来。

刚要转身,房中传来萧天海的声音,“门没锁。”

萧天溪心中一喜,就知道天海哥不是那种绝情的人。

他推开门,顺手将门关上。进入房间后,在桌旁找了把凳子坐下,道:“她们已经回去了。”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萧天海“嗯”了一声,他头也不回,仍然专注于笔下的那幅画作。

萧天溪等了一会儿,见萧天海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放下茶杯,主动打破沉寂,道:“明天咱们出去一趟。”

“不去。”萧天海面色一沉,想也不想就回答。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给萧天语她们帮一个忙。”萧天溪连忙解释,“她们明日要出门,家中的兄弟没空,想要请两个人暗中作陪。”

“不去。”萧天海继续画画,眼神都没有给萧天溪一个。

见萧天海一句话多余的话也不说,萧天溪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看来这个时候,他在萧天海的心中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当初来锦都前,他信誓旦旦答应过天海哥,无论大长公主做出什么样的安排,他都会和天海哥共同想办法。既不得罪大长公主,又不违背他的心愿,还要给祖父一个交待。

如今,他这一番主动配合萧天语她们的行为在天海哥看来是与叛徒无疑了。

但是,那时他之所以说得斩钉截铁,也是哄骗萧天海前往锦都的权宜之计。说起来,那还是祖父的安排,他是不得已遵照执行,他也是个受害者。

现在,他这里外不是人,萧天溪心里一包泪。

萧天溪正在犹豫着以什么样的理由再次开口,耳边突然传来呓语般的轻声询问,“你还记得她吗?”

萧天溪自然知道萧天海说的是谁,也只有提起榛儿姐姐时,天海哥的声音才会这样温柔。只不过,每次听她提起榛儿姐姐时,总觉得这份特别的温柔总是被浓的哀伤裹挟着,所以,他很少主动在天海哥面前提起榛儿姐姐。

此时此景,萧天溪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加哀伤,自觉地挑些活泼的话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榛儿姐姐那样的一个奇女子,她虽是个女子,说话办事却是十分爽快利索,比不少男子还果断些。最重要的是,榛儿姐姐天性乐观,一天到晚笑眯眯的。”

提醒榛儿,萧天溪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她和天海哥青梅竹马,两人一动一静,脾气秉性毫不相同,却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彼此的眼。

若榛儿姐姐还在,他们二人肯定早已成亲,说不定孩子都会写字作画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已是天人永隔,真是天意弄人。

萧天溪早已放下了茶杯,来到了萧天海的桌前。

他偷偷看了萧天海一眼,见他的神色舒展了几分,估计他是想起了榛儿姐姐还在时的情景。

他注意到,不过多久之后,等到天海哥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纸上时,眼神又落寞了几分,他听天海哥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她的容颜?”

萧天海问完这话以后,手中的笔提了几次,却迟迟落不下去。

萧天溪不由得顺着他的笔尖看去,视线落在了画纸上。

画上的是一位少女身着红衣,衣饰着装皆是榛儿姐姐的模样,只是脸上却没有画上眼睛。

萧天溪努力去回想,却发现已经记不太清榛儿姐姐那双眼睛的模样了。

他有些失落地想,时间果然能够淡化一切。

见天海哥这样一幅不知道如何下笔的样子,萧天溪心中一惊,难道天海哥也是?

若是他意识到这一点,应该会更加伤心吧。

萧天溪犹豫着要怎样安慰萧天海,萧天海这时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枉我在她临终前答应过她,此生绝对不会将她忘记,这才过了八年,我竟然已经画不出她的容颜。”

说完,他将笔一扔,掩面自责,“我对不住她。”

萧天溪在一旁看着,也是伤感不已。

从前的时候,他并不能理解天海哥的执着。直到自己遇到挚爱以后,将自己放在天海哥的处境上,才开始慢慢理解天海哥的行为。

但是他也明白,人活着,不光只为了离开的人,多少还要顾着身边的人。

也许,天海哥也明白,既想守着榛儿姐姐,又不忍将祖父与伯父伯母伤到底。所以才一边答应他们相亲,一边又从不配合。

所以他才那样痛苦。

他那句对不起,是觉得不该来锦都吧。

萧天溪立在原地,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写文已有四月。回头看这段历程,感觉很是神奇。如果不是因为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有一个小家伙需要我照顾,可能我不会停下脚步,重新拿起搁了十多年的笔。

如果没有亲爱的在一旁鼓励和支持,我也不会有勇气和精力一点一点讲出这个故事。

既然已经开始,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会好好地讲下去,请放心入坑。我亲爱的、寥寥可数的小伙伴们,让我们一路相伴,携手到终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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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决定(求首订)

见萧天海一幅失了魂魄的样子,萧天溪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劝道:“天海哥,你不要太自责了。榛儿姐姐已经离开很久了,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了。”

“榛儿姐姐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也会不安生的。”

“老人们常说,这人要没有了挂碍才能安心离去,你应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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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失态

萧天溪一边想着那个声音,一边低着头向桌边的座位走去。突然,他感觉眼前人影一晃,接下来,他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原本坐在桌边喝茶的萧天海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天溪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隔壁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他心中暗叫不好,顿住脚步,转身跟着萧天海向隔壁跑去,因体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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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谎言

黄书真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眶中含着泪水,还目光烱烱地看着自己,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人?估计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是眼睛有病,正常的成年男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对着个陌生人淌眼泪。

被人这样看着,她感觉心里闷闷的。

就好像胸膛里装着的不是一颗心,而是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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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偶遇

见萧天语这么执着于找黄太师,黄书真心中一动,她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找黄太师做什么?”

萧天语心中欢喜,这八成是有戏。

她斟酌了一下,道:“家中有长辈和黄太师是故交,如今有一件事情需要托付给黄太师,所以这才急于知道黄太师的下落。”

父王和黄太师是旧识,大长公主要将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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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意外

“需要帮忙吗?”萧天海重复了一遍。

他在一旁看了半晌,那熟悉的眉眼和表情,令他停下了脚步。她今天穿着水红色的衣服,榛儿也喜欢这个颜色。

榛儿要是还在就好了,他默默地想。

萧天海见她既想往前挤,又似乎有所顾虑。

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走上前来,出声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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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梦里

黄书真带着萧天海来到了不远处的客栈,小伙计领着他们到房间,她四周看了看,表示很满意。

小伙计领了赏钱过后愉快地退下,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好了,你在这里休息吧。”黄书真替萧天海倒了一杯茶,她拿回萧天海怀里紧紧抱着的酒壶,示意他坐下。

“好的榛儿。”萧天海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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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梦醒

黄书真愣在原地,大脑还没有从这人的惊人之举这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里尽是茫然与无措,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从她的角度看去,这萧天海眉头轻蹙,睫毛在轻轻颤动,神色绝然而又悲伤。

很明显的,他将她当成了别人。

她不愿意这样被人冒犯,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口中也在呜咽着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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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身份

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是你这个行为让人心中很是不快啊!萧天溪心中默默腹诽。

但是,萧天语交待了,不能惹得眼前这位少女的不快。

给还是不给呢?

给的话感觉好不情愿,不给的话又怕得罪人,好纠结。

“拿来呀!”黄小六见他不说话也不行动,她干脆自己动手,从萧天溪手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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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头绪

萧天语心中有些着急。

黄书真若是离开,她这任务的难度就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向黄书真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锦都?”言语中有些迫不及待。

早一点知道她何时离开,也好早作打算。

黄书真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

黄小六率先开了口,道:“大姐不和我们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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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搂抱

集市门口。

萧天语看着两手空空的云含之以及晓琴,她皱了眉头不满道:“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啊?”

云含之一声长叹,朝身后指了指,“你问她。”

被点名的晓琴似乎没有看到自家小姐的不悦,她笑嘻嘻上前,冲萧天语道:“郡主,小姐们的东西那能够拿出去卖啊!这要是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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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脱手

云含之看着云之智走远,又看了看萧天语,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两个人。

萧天语无意中瞥见萧天语的神色,不满道:“你笑什么?”

云含之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丫环们在呢,给她留点面子。

萧天语撇了撇嘴,才不信她这笑里没什么。这幅八卦兮兮的表情,哪里像是没有什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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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收获

这一日,除了萧天语觉得有些遗憾以外,其它人都很尽兴。

易倾灵从胡商那里买了不少外番的布料,丫环们买了些异域的香料,萧天语买了一条新的马鞭。

令大家感到惊讶是,云含之除了买了珠宝玉石外,还买了不少书。买珠宝玉石她们可以理解,买书就不像是云含之的风格了,众人看着有些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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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拜访

同上次一样,萧天语和云含之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等到黄府的人前来开门。

这一次,黄家姐妹正忙着收拾箱笼。除了黄木外,没有其它人跟过来。

“老人家,请问黄书真小姐在吗?”萧天语冲青衣老者施了一礼,看黄小六上次对这位老人家的态度,她估计这位面慈眉善目的老人在黄府应该是一位举重轻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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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相亲

萧天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需要因为误亲了人要过来道歉。

他从前就算是喝闷酒,都是在家里喝的,这唯一一次没有在家里喝酒,竟然喝出了事。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懊悔。

事已至此,总得想办法补救。

想起来,今日能够将黄书真约到这里,还是要感谢萧天溪、萧天语以及云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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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联系

萧天海见黄书真对他不再怒目而视,他知道方才的一番解释起了作用,头脑中原本绷着的弦松了不少。

黄书真见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已经对他有所改观。

这世间有很多圆满的感情,也有很多不尽如意的。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

“这件事情就揭过吧。”黄书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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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消息

萧天语见云含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心中默默感激了一下穆逸轩,多亏他长得这样好,让云含之一直念念不望。

“我哥明日约了穆逸轩去家中,你要不要一起去,你不是也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穆逸轩了。”

“当然要去。”云含之脱口而出,是该去和穆逸轩好好交流一下了。

萧天语抿了嘴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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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怪人

云含之将柜台上的信纸递给他,再次问了一遍,“有火漆吗?借我一用。”

她想好了,将稿纸留在这里,托刘掌柜交给那人。若那人有什么要说的,再给她送封信就行了,她懒得再跑一趟。

刘掌柜拿手指在信纸上摩挲了一会,越看脸上的神色越是惊讶,“这信确实是云小姐你的?”

“这难道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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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风月

“先不说了,稿纸给我。”那人摆了摆手,向云含之伸出手来。

“没带。”云含之交握的手紧了紧。

“你不带稿纸来这里做什么?”那人不信,从座位上起来,几步走到云含之面前,再次伸出手来:“给我!”

“没带就是没带。”云含之后退几步,试图与那人拉开距离。

“信上都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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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发现

风月先生倒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对于他来说,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有些屈辱。

因为他当着云含之的面,背诵了几本由他亲自写的话本的开头。

原本他以为背一本就足够令云含之目瞪口呆,结果背了一本最火的《四世情结》的开头以后,云含之根本不信他,说这本书的爱好者太多,他会背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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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劝说

进入腊月,学堂停了课。

每日多了半天时间,云含之觉得日子一下子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这天气冷得很,云含之不太愿意出门。每日除了写话本外,其余的时间就是捧了手炉在屋里看话本。

晓琴坐在绣架前面,拿起了针线,准备在给云含之绣帕子。她见云含之这样一天天的在无聊中度日,一抹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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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进展

云含之从程府回到家中以后,又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萧天溪命人送来的。

他约萧天语和云含之去看天书阁新排的戏文,顺便向她们告知萧天海那边的进展。

云含之心想在家左右也是无事,欣然答应了萧天溪的邀约。

第二天,云含之和萧天语如约到了天书阁。

而邀请的发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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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来意

那不是风月先生吗?云含之默默地想。

他如果是风月先生的话,出现在天书阁也不让人意外了。

要不要上前去看一看呢?

云含之正在犹豫间,一旁的萧天溪托着下巴想了想,笃定地说道:“没错,那人身上的气味和长公主身上的气味很像。”

云含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视线正好落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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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平分

“是这样的。那日在巷中遇险后,悦贵妃对五公主看得很严,轻易不允许她出宫。五公主遇见我,想要我助她出宫一趟。你也知道我的,最是心软了,不忍心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求我。所以,我就决定在咱们府里弄一个蹴鞠比赛,让五公主求四皇子带她出门。”

“为什么弄蹴鞠比赛呢?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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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到来

云之义走后,云含之打开话本看了起来。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晓琴打开房门,她朝外看了一眼,欣喜地冲云含之喊道:“小姐,萧小姐来了。”

说完,她就让房内随侍的小丫环去端热茶和手炉。

云含之合上书本,起身迎接。

萧天语抱着双臂走进屋里,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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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生意

萧天语抬头看了一眼漏钟,大吃一惊,“快,别坐着了,我们该去操练场了。”

听石轩里暖和,她本不愿意出门,但是想到接下来进行的比武,萧天语觉得外头的严寒也不是不可克服。

说完,萧天语示意丫环将她的披风拿过来。

“萧天歌,你去不去?”萧天语看向一直围着博古架转的萧天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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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比武

第七个!

最后一个!

云之智打起精神,嘴角含笑。

只要打败眼前之人,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不知道,场外的看客此时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云之智的武艺竟然这样高!”萧天语看了许久,忍不住说了句话。

她没有想过,今日的比武会是这样进行的,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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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赢了

“咚”地一声,刘明丰应声倒地。

关键时刻他扑了个空,定下了这场比赛的胜负。

云之智收回拳脚,他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之后大步抬脚,向躺在地上的刘明丰走去。

“承让。”云含之弯腰,伸出一只手。

“你真是个变态。”刘明丰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还不忘对云之智进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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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圣意

“那好,说话算话啊。”萧天语急忙说道,生怕云含之反悔。

她听得清楚,云含之说的是让云之智前去找她。那她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哪怕最后闹得不愉快,她也可以回一句“谁让你来找我的”。

主意打定,萧天语心情很是愉快。

冬日的白天短,转眼就到了日暮。

落日西沉,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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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询问

汀兰院,房中。

火红的炉火边,静静躺着两只红薯。香气扑鼻,引得人馋虫齐动。

云含之咽了咽口水,心不在焉地翻着话本。

房门打开,夏韵笙走了进来。

云含之的视线从话本上移开,她惊讶道,“娘亲怎么来了?”

她娘很少来她的院子,多数的时候是她自己去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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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知道

母女俩捧着热茶吃着烤红薯,在吃东西的间隙再讨论一下如何才能在万紫千红中脱颖而出,一个多时辰很快就过去。

夏韵笙离开后,晓琴回到了房中。

晓琴开始收拾屋子,她见云含之又翻起了话本,忍不住来到了她的面前,道:“小姐,这话本再好看也不能没日没夜地看啊,天天这样看下去,当心把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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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道理

萧天语见云含之一脸怒色,易倾灵则是一幅有口难言的样子,她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含之先冷静一下,好好说话。”

闻言,易倾灵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我来解释吧。”

云含之看着她,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凶什么凶!”萧天语看着云含之,道,“你真的不应该对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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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考验

听完萧天语的话,云含之红了眼眶,气呼呼道:“我哪里都不如她,行了吧!”

不用萧天语说她也知道,她确实哪里都不如易倾灵。

论容貌,两人各有千秋;论才情,她连易倾灵的一个小指头也比不上;论性格,易倾灵温柔如水,她一言难尽。

萧天语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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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出气

穆逸轩诚实地回答:“必会争取到底。”

他竟要为易倾灵争取到底!云含之心中大喊。

她想告诉穆逸轩,她云含之才是他前世的未过门的媳妇啊!

这样的话云含之说不出口,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易倾灵不能答应你该怎么办?”

“我已经打听过了,她目前没有婚约。哪怕她暂时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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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来信

夜凉如水,冷月高悬。

外间,晓琴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内间,云含之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云含之想了半夜,床单都被她滚皱了,仍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不通的是,她比前世冷静得多,也懂事得多,这样的她理应更加符合穆逸轩的心意。事实却是,穆逸轩一点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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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问罪

院中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易倾灵定了定心神,她示意红锦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易倾灵从绣架前站起,云含之和萧天语一起跺着脚哈着气冲入屋内。

“太冷了。”萧天语打着哆嗦抱怨道。

云含之在房门口不作停留,直接朝炭炉奔去。

“你们来了。”易倾灵后心中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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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追问

“这有什么尴尬的,穆逸轩也不知道我曾经对他动过心思。”云含之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倾灵,就更不用了。你们又不知道,我中意过的男子何止穆逸轩一个,我现在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那你之前还说非他不嫁呢!”萧天语忍不住提醒她。

“那时候是这样想的,现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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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归来

“我看奇怪的是你,他教你学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云含之想起两人前一世的纠葛,含笑着说道。

“你和我说说,你是怎样说服他的?”萧天语一脸好奇,云之智那个人倔得跟头驴一样,云含之收拾起他来却是一收拾一个准。

“我哪里用什么方法,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你想学习拳法,问他能不能去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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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否决

“哦。”夏韵笙淡淡地答道,她想了起来,云含之之前和她提过。

云伯年有些惊喜地看了云含之一眼,女儿这是开窍了。

他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好了几分。

老太爷一听云含之开始练字了,开心得不得了,他兴奋地冲云含之说道:“祖父那里还有一方端砚,一直找到机会用,你拿去练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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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玩笑

夏韵笙扯着嘴角进了汀兰院,她都不知道待会见了云含之该怎么说。

若说老太爷不喜爱云含之这个孙女,明显是不可能的。

那一院子的吃的穿的用的,在英王府里都是紧最好的送来的。老太爷玩性大,出门短短一个月也不忘记给云含之带礼物。

能将孙女疼成这样的祖父,也算是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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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尚可

听到云含之的回答,夏韵笙感慨不已.

原以为老太爷是在乱点鸳鸯谱,没想到是缘分天注定。

“就是东安里的。”夏韵笙说道,因为心情激动,声音都比刚才大了几分。

还演上瘾了呢!云含之莞尔,“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那人我还认识呢?”

夏韵笙一拍手掌,“还真是!这下我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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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接受

云含之不松口,夏韵笙倒也不是不理解她这莫名其妙被定了亲事的心情。

十几岁的年纪,正好是对未来充满想象的年华,遇到这种事情,也真是糟心得很。

身为人母,在女儿的亲事上面帮上不忙,夏韵笙有着深深的挫败感。关键是,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要来当所谓的说客,她深呼了一口气,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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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确认

夏韵笙还没有从汀兰院离开,云老太爷就抬脚去了安王府。

等一大家子里齐聚一堂欢迎老太爷回家时,老太爷就在家宴上宣布了云含之即将与易倾越定亲的事情。

消息一出,厅内如炸了锅。

除了知情的云伯年夫妇和云含之以外,其它人都睁大了眼睛,纷纷怀疑老太爷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是头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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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趣事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易倾灵含笑着点头,眉眼弯弯的说道,“虽然你和我大哥之间有点不愉快,但是日子久了,你肯定能够发现他的好,大哥他其实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吓人……”

易倾灵还在兴奋地说着。

她知道云含之对易倾越印象不好,以前云含之不愿意听她提起易倾越,她也就配合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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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婚期

易倾灵有些自责,她不应该抢话的,应该给云含之一点缓冲的时间的。

同时,她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得太乐观了。

最好的朋友嫁给她最好的哥哥,这实在是令她开心的一件事情。

她光想着自己开心,没有考虑到现实的情景。

大哥知道这亲事后脸黑得跟炭一样的,云含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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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扫兴

云含之有些不自然,祖父不会是意识到了什么吧,怎么不上钩呢?

“好了,别这幅表情了,祖父答应你的要求就是。”老太爷不忍云含之不快,主动打破了沉默。小孩子么,能提什么过份的要求。

“那就说好了啊,不许反悔。”得到想要的答案,云含之展颜一笑。

“那是自然。”老太爷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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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登门

“小姐?”晓琴见云含之陷入了沉思,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云含之收起心思,对着晓琴说道:“你继续说。”

“好的,小姐。”晓琴甜甜地回答,将她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云含之听,“之前的时候,易将军长期在外地,见过他的并不多,世人对他的印象也不深。最近几个月里,易将军都在锦都,一来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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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确认

“好。”易倾越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从来没过祖父竟然会给他留下一纸婚约。

今日前来,他只是想看看云含之的态度。

易倾越原本以为,以云含之对安王府的了解,她是不会同意这一桩婚事的。

若云含之对这门亲事点头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在云之仁和易倾灵的面子上,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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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躲闪

云含之跳下马车,她看见云之智和云之信一人牵了一匹马,正从马车后面走过来。

云含之在两人面前信下,“你们来做什么的?”

云之信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计划。

他看了云之智一眼,将云含之拉到一边,“陪他买东西。”声音不大不小,云之智正好可以听见。

闻言,云含之也忍不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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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交代

马车停在春风楼前,云含之一行四人走下马车。

晓琴眼尖,她觉得伙计牵着的马有些眼熟,她冲云含之道:“小姐,那不是五少爷和六少爷的马么?”

云含之定睛一看,“还真是。”

云含之偏头看了萧天语一眼,发现她视线躲闪,似乎是故意梗着脖子不看她。

云含之勾了勾嘴角,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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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不要

萧天语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知道的是,云之智此时的内心也是乱糟糟的。

云之智怕的不是云含之,他担心的是云之信。

昨日情急之下不小心毁坏了萧天语的发簪,萧天语恼羞成怒要他赔。

大丈夫敢做敢当,虽说他是不小心弄坏的,但是该赔的他也没打算不认。

然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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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玩笑

片刻后,三人虽然都是一脸懵懂,但是也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音儿,她放下双手,带着哭腔唤了声:“郡主。”

今日她令郡主在云五少爷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回去之后郡主肯定会骂死她。

音儿替自己的处境担忧。

云之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轻咳了一声,托着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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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多余

“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二哥没说,我也懒得问。”云含之摇了摇头。

春风楼的伙计动作很快,新鲜的鱼肉很快就端了上来。

美味当前,萧天语给了云含之一个赞许的眼神,“你今日还真是体贴。”

云含之撇了撇嘴,她淡淡说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幅要拿眼神杀死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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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缘分

云含之明白了云之义所想,以鲈鱼席现在的火爆程度。只要他放出话,十桌席很快就会被人抢售一空。

“我想好了,每一桌我多卖一两银子就成。”他也不是不想多挣些钱,但是,他也不想太招春风楼恨。多亏这鲈鱼席是春风楼刚推出的,他才有空子可以钻。经他这么一闹,后面要再故计重施应该也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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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道歉

因为萧天语的话,易倾越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云含之的场景。

那时他在误会了云含之的情形之下吼了她,这么些年来他并没有想着要道歉。他以为她那时年纪小,早忘记了。

若不是那次陪易倾灵逛街偶遇云之礼兄妹俩,他都不知道原来她意一直记得。

易倾越觉得很尴尬。

“那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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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打赌

云含之打定主意,这笔钱不替云之义还了。

反正萧天语钱多,谁让她自作主张。

她就不信萧天语还真能见她一次催一次,估计那个时候她没烦死萧天语自己就烦死了。

见云含之不说话,只是一幅莫测的表面看着自己,萧天语秀眉微蹙,“怎么了?”

云含之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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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拜见

萧天语哈哈一笑,豪情万丈地说道:“赌就赌,你输了给我一百两。”

在她看来,云含之这就是作死,要给她送钱。

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云含之向她要赌注的时候,她会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那是后话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年关。

对云家小辈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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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玉佩

云含之看着云之义,两人慢慢地朝听石轩走去。

一路上,云之义继续絮絮叨叨着,云含之听着,感觉心里头温乎乎的,似乎周身的寒气都退去了不少。

她抿着嘴笑,眼神亮亮地问云之义说道:“那我以后不凶你了。”

云之义闻言,咧开了嘴笑,“真的?”

他拍了拍手,道:“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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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灯会

她也不想看到易倾越。

其它的先不说,易倾越给她的那块玉佩,她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拿着。

好怕将来骗婚的事情水落石出,承受不住易倾越的怒火。

勉强到了春风楼的门口之后,云含之暗骂了一句自己死脑筋。她完全可以拒绝程凌凌的邀请,然后和云之智他们一起去看灯!

这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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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走散

云含之和萧天语不同,她没有练过武,身手不及萧天语灵活。

她有几次差点和萧天语冲散,只能勉强地拉住萧天语的衣袖。

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之后,两人终于杀出一条路,冲在人圈靠前的位置站定。

“真是不容易。”云含之松开了手中握着的衣袖,她不动声色的将衣衫扯了扯,由衷地感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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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去

云含之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和易倾越心平气和地在一起逛灯会。

她觉得,易倾越今日真是体帖得很。

知道她和他站在一起不自在,他便也没有上前。

易倾越站在云含之的后方,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这来一样,云含之这一趟逛得很是舒心。

既有人来保证她的安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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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变

新年过后,易倾灵和穆逸轩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密,两家似乎要开始商量婚期了。

云之智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教萧天语拳法十分上心。

他原本三天去一趟忠王府,如今增加了去的次数,变得两天一次了。这样一来,萧天语也变得忙碌了起来。

程凌凌回了苏城。

云含之想要出去逛逛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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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发

在英王府阖府人的欢送之下,云含之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

出发之时,一向对这趟行程持否定态度的云伯年再也忍不住,他将云含之拉到一边交待了几句。她让云含之有不舒服的不习惯的一定要和祖父说,不要因为祖父年纪大了就怕打扰他。

云含之面上乖巧地答应,心中的腹诽不断,祖父根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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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路程

饭菜送上来后,云含之和晓琴饱餐了一顿,用完饭后两人早早歇下。

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经过这一夜的休整,两个人第二天醒来时神清气爽。

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五天内,都按着这样模式赶路和休息。

赶得路多了,人就变得格外疲惫。

这一路也不是没有收获,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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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停下

易倾越没想到云含之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云含之一眼,回了声是。

“你为什么想去落日镇?”云含之好奇。

易倾越以为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云含之还会去追问。他掩饰过眼中的惊讶:“公务在身。”

“原来如此。”云含之心中了然,心想这样最好。

她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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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客栈

“实不相瞒,小店住宿费太贵,怕你住不起。”中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呃……”易风睁大眼睛。

在他看来,这家客栈并无奇特之处,他心中有些好奇,问:“有多贵?”

“一间客房二两银子一晚,用饭的话一人一两银子一天。”老板小声说道。

“什么?”易风大惊失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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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想起

晓琴一愁莫展,云含之也很无奈。

很快,门外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

晓琴走到门边,问道:“谁啊?”

“是我。”门外的男声响起。

听到是云宁的声音,晓琴心中欢喜。

她早就想去找云宁帮忙了,但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云宁起了没,也不好意思贸然去叫他。

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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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吩咐

锦国的公主被绑架,由于事关公主的声誉,皇上认为此事不宜宣扬,所以将这事交给了易倾越秘密调查。

他没想到的事,这位五公主是个心大的,她以昏迷为由,来来去去只有一句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来都没说提过她是和云含之一起被关的。

线索十分有限,他这个案子查得很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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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住处

晓琴对易倾越这个安排有些异议,但是房中人多,她不好当面置疑。

大不了阳奉阴违,她心中已有决定。

易倾越和易风他们走后,晓琴将门关上。她走向云含之。道:“小姐,姑爷不知道你不喜欢戴惟帽,下次你自己告诉他吧,刚才奴婢差一点就反驳他了。”

毕竟是姑爷,给他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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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诚意

石鲁看着“昏迷”的云含之,他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怎么这样不巧,他又抓住了这位姑娘。

石鲁看了云含之一眼,他走到火炉前,将炉火拨旺了一些。

石鲁抬头看了看漏钟,这都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将军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心急如焚,不安地走来走去。

石鲁很想出去找将军,但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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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

“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我一个理应死去了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锦国。”马里不动声色地说道。

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当初的愤懑与激动,今时今日他只想将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将妻儿解救出来。

易倾越心中惊讶,他没有说话,他知道马里接下来肯定还会有话要说。

“你有没有想过那一战怎么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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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骑

同样着急的,还有易倾越。

他心里想着,云含之这个时候可以醒过来了。

女子他不是没有抱过,他上一次抱的女子是易倾灵,那时她还不到七岁。

像云含之这么大的女子,他还真没有抱过。

易倾越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此时背对着石元达主仆二人,眉头忍不住蹙起。

云含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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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想像

骑马疾驰了约一盏茶时间,一行人来到了悦友客栈。

云含之这一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易倾越同乘一骑这件事上,以致于她暂时将受伤的那只脚抛到了九宵云外。

她下马时一时不察,脚下一痛,歪在了易倾越的怀中。

同行的人识趣地别过眼去,云含之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白皙的小脸倏地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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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处理

晓琴见自己想错了,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想起易倾越交待自己办的事,“呀”地一声跑向门口。

到达门口一看,原本拿过来的冰块悉数掉在了地上。

晓琴自知有过,她自觉地跑出去再去取一次。她一边跑一边庆幸这天寒地冻的,冰块并不难找。

云含之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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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眠

屋外又是一夜风雪。

外间里,晓琴均匀的呼吸声早已响起。

内室中,云含之因为白天睡得多,此时正睁大着双眼,难以成眠。

她本想翻个身,最终只是轻轻地挪了挪脚。

云含之有些悲观地想,万一易倾越不能按时查到石元达想要的证据,她毒发了怎么办?

一想到毒发,云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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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探讨

晓琴走后,云含之一个人留在了房里。

听到腹中又传来了咕噜声,云含之觉得,她带晓琴出门似乎是个错误。

之前汀兰院里丫环婆子多,到点就有人上来伺侯,那时没感觉到晓琴是个心这样大的。

说好的糖油饼,晓琴并没有给她送过来啊!

云含之无力地靠在床头靠着,她伸手摸出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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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换药

云含之有些无力地想,她最近越来越没用了,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了。

不用坐在铜镜前她也清楚,她这时候的耳朵肯定已经通红,还有,她感觉脸上有火在烧。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不过是眼前有个男的吗!

不就是脚被人摸过吗!

小的时候她的祖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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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刺客

云含之听完,仿佛被雷霹了一下。

这丫头怕是个傻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看来,云宁对晓琴的用心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云含之看着一脸雀跃的晓琴,想起前一世里她嫁给云宁后很幸福,云含之心中叹了声,罢了。

“你去吧。”云含之冲晓琴摆了摆手。

“谢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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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商量

易倾越弯下腰来,仔细在房中一寸一寸地寻找。

他首先看了看那人摔碎的茶杯,拿出银针准备去试探。

云含之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道:“不用试了,是砒霜。”

见易倾越目光中露着不解,云含之解释道:“那人说的。”

易倾越见反正将银针已经拿出来了,就顺便验一验。银针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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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话

听到晓琴的话,云含之有些不服气,她不满道:“哪里艰难了?”

这一世,她明明很受欢迎好么?连皇上都想让她当儿媳妇呢!

更何况,她才区区十六岁,已经有了婚约,虽然是个假的。

晓琴撇了撇嘴,嘀咕道:“那人家的小姐是一到及笄就有人去求亲嘛!”

云含之的耳朵没有漏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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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扮

易倾越最终还是心软,神情淡淡地说了句:“明日辰末出发。”

说完后,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借以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云含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先是看了易倾越一眼,而后又看向晓琴。

见晓琴眼里流露出的笑意,云含之这才相信易倾越说的是真的。

云含之觉得这易倾越也是,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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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庄园

易倾越一马当先,骑在前面。

易风紧随其后,满腹疑惑地紧随其后。

昨日傍晚听少爷说是要去城中的沧兰亭赏雪的,不知怎么临出门前突然决定去庄园。

易风觉得,少爷的这个决定很是不妥。

庄园风景虽然不错,但是位置偏僻,冷冷清清的。

管事的根本不知道他们今日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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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院

云含之他们要去的那座院子叫做荷香院。

一进入院中,一方水池便映入眼帘。

云含之心中暗想,既然这院子得了这个名字,夏季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一池荷花,结合院中的布置,到时一定很好看。

可惜如今是不看荷花的季节,这水池里结了厚厚的冰。

走进房里,云含之发现里面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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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说话

易倾越知道文婶这是要支开他,易倾越有些为难地看了云含之一眼,与其两个人同时留在这里难为情,他若是走开,云含之没准还能自在点。

对于文婶与易倾越之间的熟稔,云含之心中很是惊讶。

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关系极亲近的人才会做的。

没等云含之再做过多的猜测,文婶边替云含之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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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门

用过午饭,云含之去看了一趟晓琴。

见她神色如常,正站在房中文婶谈天,云含之放心不少。

晓琴得知云含之和易倾越马上要去庄园外游玩,她激动不已。

趁云含之拉着她细问伤势之时,晓琴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姐,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闻言,云含之满头黑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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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洞

易倾越点了点头。

有段时间他不光常来,还在这里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两人继续往瀑布的另一侧走去。

云含之暗想,这附近要是能有一座亭子就好了。

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坐上一天,看一整天。

刚想到这里,云含之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她指着前方道:“那里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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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鸟来

易倾越见云含之接过话本,已经翻开看了起来,他心中有些懊悔。

好不容易出来这一趟,给云含之看什么话本。

这下倒好,云含之的注意力都被话本吸引了去,违背了他独自陪她前来的初衷。

易倾越张了张嘴,想和云含之再说上几句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而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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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闯祸

易倾越不想让云含之失望,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向云含之解释道:“河边的路并不好走。”

云含之见他是在解释而不是一口拒绝,心想有希望,她很体贴地说道:“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可以慢慢走。”

易倾越见她执意要去,便不再拒绝,“好吧。”

闻言,云含之的眼睛亮了几分,“我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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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烘衣

易倾越洗了手后来到床边。

云含之见他没有动,催促他:“你快把衣服换上。”

易倾越嘴角动了动,“你看我换?”

云含之见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闹了个大红脸,转身准备向楼下走去。

易倾越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上前几步,来到云含之的身边,将她扶下楼。

云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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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庄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

又是一声“啊嚏!”响起。

云含之合上了话本,将话本放在桌上。

她问易倾越:“你没事吧?”

见易倾越的喷嚏越来越频,云含之有些担心。

“没事。”易倾越摇头。

“衣服干了吗?”云含之看着易倾越手中的裤子问道。

如果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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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烧

云宁一直注意着易倾越手中的那根糖葫芦,他发现易倾越一直拿着,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到了用饭的时候,他见易倾越将糖葫芦放在一个空碗中。

用完饭后,他亲眼看到拿着糖葫芦走了。

姑爷是打算拿这个回去当宵夜?

云宁有些无奈,他据实和晓琴说清楚,她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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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虚弱

云含之走近床边,将易倾越扶着坐好。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起了易风带来的食盒,“你饿不饿?”

云含之不只听一位大夫说过,对于身体虚弱的人而言,白粥是极好的食物。

易倾越摸了摸肚子,轻声说道:“有点。”

“你等着,我去给你盛碗白粥过来。”说完,她就直接朝外间的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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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留下

云含之这下再也不用客气,喜滋滋地吃起糖葫芦来。

易倾越见她吃得欢喜,他默默倒了杯水放到云含之的旁边。

易倾越来到书桌旁边,在书桌上挑挑拣拣。

云含之吃完糖葫芦,拿起手帕擦嘴。

她见桌上的水,十分满意地喝上了一口。

云含之再一次站起身来,她准备和易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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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道

吃饭期间,易倾越一直默默注意着云含之。

云含之吃得很香,仿佛上午吃的那根糖葫芦和那盘子绿豆糕都是吃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易倾越听到云含之和文婶的谈话,云含之吃完饭后似乎还要去睡一个午觉。

易倾越觉得,云含之这样要不得,非积食不可。

晓琴见云含之已经准备好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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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人

想到这里,云含之有些不自在。

易倾越注定要为他的冲动后悔了,他对她根本就不了解,怎么这么轻率就带她来看他祖上的逃生通道呢?

这太草率了。

云含之不安地想,这易倾越可真是会给她找难题,这理应是易倾越的秘密,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将来不让她脱身?

她有些后悔答应易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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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提示

“什么时候出发?”云含之问。

“明日辰时。”

云含之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会配合。

两人兜兜转转,在梅里走了约小半个时辰。

云含之觉得,这里的风景虽然不及瀑布那里好,但是雪是极好的。脚伤一好,就可以想走到哪里走到哪里,所以云含之感觉很是自在惬意。

易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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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达

云含之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荷香院,晓琴迎了上来。

她朝云含之身后看了看,问:“小姐,姑爷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云含之疑惑:“他来干什么?”

晓琴答:“这几日姑爷不是一直和小姐你在一起的吗?”

经晓琴这样一提,云含之觉得,除了睡觉以外,她最近和易倾越差不多形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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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托付

楚梦晴一听,就知道云含之已经知道她怀孕这件事情了,她不禁赧然,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绯色。

云含之难得来到北境,马绣巧见到她很开心。她正准备和两位小辈好好说说话时,却有丫环前来告诉她管家有事情找她。

马绣巧觉得这真是不巧,她有些遗憾地冲楚梦晴和云含之道:“你们俩先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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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反对

楚梦晴冲云含之微微一笑,解了云含之的尴尬。

两人继续说了会话。

云含之之前虽然不愿多谈易倾越,但是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题又不知不觉拐到易倾越那里去了。

楚梦晴听了云含之的描述,明白了云含之真实的想法。

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她清楚云含之对易倾越并没有男女之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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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心

云之仁回头,有些吃惊地看向易倾越。

他之所以反对地这样坚决,还有一个原因是,云含之根本不是易倾越喜欢的类型。

云之仁记得,他们二人相知十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那是无话不谈。两人关于感情一事谈得虽然不多,但在平常的往来中,易倾越对于成亲一事,也曾经透露过一星半点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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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亲吻

两人轻声询问的声音同时想起。

易倾越示意云含之先说。

“你先放开我。”云含之轻轻推了一下易倾越.

意识到刚才被易倾越圈在怀中,她的脸红了几分。

易倾越慢慢松开手臂,怀中的馨香离他而去。

云含之不动声色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她抬眼向易倾越看去,见他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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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乱糟

见易风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易倾越背过身去,他边脱下夜行衣,边淡淡回道:“去打探点情况。”

易风点头,和他想的一样,道:“那少爷早点休息。”说完朝外间走去。

易倾越暗舒一口气。

吹灭了烛火,易倾越躺在床上,他久久不能成眠。

今日借着酒劲,他做出了想做而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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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早饭

云含之定了定神,快步地来到桌边。她抬起手,准备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如果她的手没有抖那一下,云含之差点相信愤怒使她不再慌张。

愤怒过后,云含之又泄了气。

好在片刻后,她就有了面对易倾越的新主意。

云含之将茶壶放好后,易倾越踏入房中。

云含之深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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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闲逛

云含之见他大方得体、面貌周正,当下决定就请这位厨子。

云含之将胡管事请到一边,问清易倾越的地址。

她再向那厨子交待了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带上晓琴离开酒楼。

晓琴看着云含之做的这一切,她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当着外人,没有当面提出疑问。

出了酒楼之后,晓琴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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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诚意

云含之默默看完这两人说话,她心中暗自惊奇。

若是在锦都街头有一男一女这样说话,早就有不少在旁边围观,甚至是指指点点了。

北境的民风比锦都开放一些,云含之得出了结论。

云含之有些不自然地来到晓琴身边,她刚才光怪顾着看戏,没有第一时间问晓琴情况。

晓琴的这一招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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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受邀

和晓琴闲逛了一下午后,云含之回到将军府。

走了一上午,云含之已是饥肠辘辘。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刻,晓琴守着云含之,时不时朝房外张望一下。

“别看了。”云含之见晓琴又向门外走去,她忍不住制止晓琴。

“万一姑爷今日还是会过来呢。”晓琴不死心,她不顾云含之的阻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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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隐情

冲晓琴道完歉之后,田芯儿看向云含之。

云含之见她欲言又止,她道:“田小姐有什么话不防直言。”

闻言,田芯儿像做出了什么决定,她眼睛闪了闪,道:“确实有几句话想和云小姐说。”

云含之看向晓琴,道:“你先出去。”

晓琴点头,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云含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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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两章内容

修改了两章内容,可能会影响到一更新就看了的朋友的体验,抱歉。

自己读后不满意,将一百五十七章和一百五十八章的修改了一下,感觉修改后的会好点。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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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留饭

云含见这封信的内容关系重大,她再次提醒易倾越,“周文悠也有可能知道这封信存在。”

周文悠这个人易倾越有所耳闻,一个纨绔子弟而已,“他怎么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云含之于是将田芯儿找他、晓琴打听到的有关周文悠的情况、以及这二人的关系告诉了易倾越。她心中觉得,易倾越多知道一些,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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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蹊跷

易倾越想起去年夏天的锦、戎两国之战,锦国虽然赢了,但他一直觉得那场仗赢得十分蹊跷。

他不光轻易知道了戎国粮草的位置,还十分顺利地将其粮草光,没有遇到一丁点阻力。后来经石元达一说,他也觉得那场仗简直像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田原朋就是戎国那时的内应,田原朋是云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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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传言

楚梦晴看了云含之一眼,她一直知道这小姑子看似不着调,实则最是体贴。

楚梦晴继续道:“传闻腊月十八那天,田小姐去周府找周三少爷,她没有见到人。田小姐发话,见不到人她就不回去。那日,田小姐在周府前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昏倒在周府门口,她也没有见到周三少爷。当日知道这事的人不少,很快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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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故事

“是啊,都怪你。”田芯儿将手头周文悠手中抽出,将他的头捧起,看着周文悠的眼睛柔声说道。说是责怪,其实是情人之间的呢喃,没有半点怪罪之意。

周文悠抬头,眼中的歉意更甚。

“别自责了。”田芯儿冲周文悠莞尔一笑,“爹爹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准备将时间都花在自责上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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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劝慰

田芯儿继续道:“这失忆的间隔越来越短,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周文悠道:“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你就好了,你就不会被我所害,岳父大人也不会受人胁迫,都怪我……”

田芯儿伸手抚住周文悠的嘴,她仰起脸轻蹙着眉头说道:“说好了不许再自责的。”

周文悠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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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田原朋向苍天求助,苍天没有听见,田芯儿当晚依然头痛欲裂。

生生挺了一个时辰,子时一过,田芯儿昏睡了过去。

那一夜同样昏过去的,不止一人。

第二天天亮,田芯儿在一片茫然中醒来。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周少悠是他的爱人,她必须找到他。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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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缘故

易倾越想了想,道:“这是因为我想要邀你一起看星星。”

看星星!云含之心念一动。

在锦都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听大哥说过草原的夜空,也曾不止一次表达过要去草原看星星的愿望。

因此,她满怀期待来到北境。她计划着,选一个日子约了哥哥嫂子、带上晓琴同去看星星。

然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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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缘故

易倾越想了想,道:“这是因为我想要邀你一起看星星。”

看星星!云含之心念一动。

在锦都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听大哥说过草原的夜空,也曾不止一次表达过要去草原看星星的愿望。

因此,她满怀期待来到北境。她计划着,选一个日子约了哥哥嫂子、带上晓琴同去看星星。

然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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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劝诱

“你之前来过这里?”云含之找了个话题。

“嗯,来过。”

“是和我大哥一起来的吧?”云含之表面是在问,心中却十分确定。

大哥曾经说过,在北境的时候常和一个朋友在草原上策马奔腾,那个朋友肯定是易倾越。

“对,一起来过。”

“你和大哥怎么会成为好友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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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怕

云含之轻轻一笑,道:“易大哥想必听过我的一些传言,在这锦都里面,反正我留下的就是一个飞扬跋扈、嚣张任性的名声,他人若想多添几句,我也是当听不见的。”

“至于退亲后难以议亲,这就更不担心了。遇不到合心意的人不嫁便是。堂堂英王府还是养得起我的,再说了,也没有谁规定女子非得嫁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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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赐婚

那夜,两人还谈了许多。

朋友之间的心扉一旦打开,话题便突然多了很多。

等到离开草原时,月亮已经升至了头顶。

城门已经关闭,易倾越早就打点过,因此两人回城并没有遇到麻烦。

易倾越将云含之送回大将军府,令他们意外的是,大将军府里的众人都没有睡,一看就似乎是有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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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威胁

云含之叹了口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晓琴边替云含之解斗篷,边打量着云含之的神色。她见云含之无精打采,好奇道:“小姐是不是担心婚期太紧了,小姐还不会绣花?”

闻言,云含之闻言一脸震惊,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晓琴以为她猜到了云含之的心事,她抿嘴一笑,道:“小姐,婚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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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建议

“我去。”云含之答道。

她要是空手回去,估计会被萧天语和家里的兄弟们赶出锦都。

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挑剔,要给他们买点东西回去,还真的费不少精力。

云含之匆匆喝了一碗粥,在晓琴的帮助下收拾了番,依小丫环所说的来到了正厅。

一见正厅,云含之就看到了易倾越,马绣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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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境

云含之整理了一下心绪,等到脸上不再发烫后,她抬起头来,假装无意看了易倾越一眼。

她很快就将眼神别过,但刚才的那一瞥令她心中存疑,他为什么一幅怒气冲天的样子?

等到她再次看向易倾越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成平日里那种看不出悲喜的样子。

“你就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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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去

“要不是你及时送信,不光我爹爹会身陷囹圄,我的病也治不好。”田芯儿感激地冲云含之说道。

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也不知道会客气道什么时候。田芯儿这样真诚,云含之也不好继续推脱下去,她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同时,她从田芯儿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个意外的信息,她问:“你的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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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谁

云含之和易倾灵瞪大眼睛,论胆子大不害噪,她们确实也服萧天语。

云含之挑了挑眉,一脸坏笑:“他是谁啊?”

萧天语皱着眉头扬起拳头,“云含之你是不是欠揍,领教一下我这新学的拳法如何?”

云含之连忙作出求饶状,“好了好了,我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她倒不怕萧天语的拳头,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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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指导

音儿见萧天语一会儿神采奕奕,一会儿神情恹恹,她心中的担忧更甚,“郡主,发生什么事了,别吓唬奴婢啊。”

萧天语刚才一直专心地想着心事,这时才注意到音儿的神色,她好奇道:“音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音儿一愣,这句话不是应该她问吗?

“郡主可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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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指导

云之智向来不是犹豫纠结之人,他心中这样想,脚步已经动了起来。三两步之间,人就来到了萧天语的面前。

萧天语察觉到云之智的动作,她本能地抬头,眼中尚未退去的那一抹羞色恰好落入云之智的眼中。

“你怎么了?”云之智问道,他心里其实是想问萧天语害羞做什么。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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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直接

云含之正在怔忡间,萧天语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她要做什么?云之智心中暗想。

萧天语不知道云之智在偷偷打量她,在她看来,云之智这时候正是呆呆的。

他的眼珠偶尔转一下,这样看起来还挺有趣。

萧天语想起她接下来的举动,她忍不住有些紧张。

“你要做什么?”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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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咨询

说完话后,云之智背过身去。

云之智竟然不理她!萧天语气极,她宁愿和他争吵也不愿意被无视,噌噌几步就来到云之智面前。

云之智看见萧天语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萧天语注意到云之智破皮的嘴角,她顿时有些心虚,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她本来是想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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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兴

闻言,云含之的脸登时红了。

她都差点忘了,易倾越确实对她那样过。她不由自主地去回忆那时的细节,片刻间,脸色更红了。

萧天语见到云含之这幅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云含之这时已经注意到萧天语脸上戏谑的表情,云含之斥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我刚才给你解了人生大惑,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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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等人

程凌凌知道萧天语向来爽快活泼,扭捏害羞什么的与她没多大干系,于是就直接问萧天语她的目标是哪位。

萧天语在来之前弄清楚了云之智对她的心思,此时想起他时心中满是甜蜜,她巴不得有人问她,巴不得有人分享她的喜悦。

“是云之智。”萧天语大大方方的承认,神色间洋溢着欢喜。

易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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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你

“这就走了。”萧天语答道,她将准备要说的话重新整理了一下后出了汀兰院。

云之智准时回到了住处,得知云含之有事找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的。

云含之不来找他,他也是准备是找云含之咨询一下的。

自从昨日从忠王府回来之后,云之智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团麻线似的,千头万绪,理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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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匕首

见云之智仍在犹豫,萧天语突然有一点不安,为免节外生枝,她果断拿起那柄小一些的匕首塞进云之智的手里。

云之智觉得手中一沉,她没想过萧天语会强行让她接下,面上露惊讶之色。

萧天语见状,立刻出声警告:“收好了,弄丢了后果自负。”

云之智想过要将匕首放回桌上,萧天语的眼神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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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绣剑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萧天语和每日上午去学堂,每隔三天,云之智会在下学后去忠王府教她拳法。

云含之的生活回到了离开锦都前的状态,每日早早起床以练字的名义写话本。由于她已经定亲,年后便不去学堂了。

她本以为可以抓住这段时间白天好好看话本,她低估了晓琴劝她学绣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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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出

云含之在绣完了一天荷包之后,收获了三个荷包以及一手针眼。

“小姐,别绣了吧。”听到云含之不知道第多少次“哎呦”声后,晓琴再一次上前劝云含之。

“等等,只差一点点了。”云含之头也不抬,眼神一刻不离开她手中的荷包。

晓琴原本担心云含之不肯学绣花,没想到云含之真正开始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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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坦白

自从那日给易倾越送完荷包之后,云含之在绣花一事之上突然多出了很多的兴趣与动力。

云含之现在不用晓琴催促,自觉地留出半日的时间用来绣花。

她早起写话本,上午看话本,下午绣花,晚上看话本。

每日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云含之在闲下来时偶尔会想,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过得最充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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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前夕

云含之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从夏韵笙那里要到那个木匣子。

夏韵笙走后,云含之有些失落地打开了话本。

看了一会之后,云含之才将匣子抛至脑后。正看到津津有味之时,晓琴端了梳洗用的水过来。

云含之听到动静抬头,“今日怎么这么早?”

晓琴见自家小姐完全没有待嫁之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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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出阁

三人嬉笑了一阵,很快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用了午饭过后,云含之来不及小憩,全福太太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堆来看热闹的亲戚。

在夏韵笙和全福太太的指挥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服侍云含之梳洗、穿衣,为出嫁前作准备。

等到嫁衣穿戴完毕,众人皆赞新娘子的美丽,赞这门亲事的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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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洞房

易倾越是真心想娶云含之,但他心里清楚云含之抱的是假成亲的心思。他更想云含之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硬来。刚才情绪有些冲动了。

易倾越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令自己平静下来。

见云含之头顶着重重的头饰,易倾越吩咐晓琴服侍云含之梳洗。

晓琴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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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敬茶

易倾越和云含之并排朝墨霜院外走去,刚出院门,就看到了易倾灵。易倾灵带着红锦等在门口,看上去应该是等了一段时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

云含之没有想到易倾灵会等在这里,她看到易倾灵灿烂的笑脸后,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易倾灵欢喜着叫了云含之一声大嫂之后,云含之更加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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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内情

云含之这时能够确定,刚才正堂里见不到其它人是事有有因了,而这个因多半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易倾越原以为成亲会是在一两年以后,他打算将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干净后再迎娶云含之进门。没想到还是让云含之见到了这样的一面,还是在她嫁他后的第一天。

“对不起。”易倾越向云含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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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了解

云含之见易倾越这响指打得响亮,她也尝试着比划了一下,不响。

“怎么我这响指不响?”云含之好奇。

“我看一下你是怎么做的。”易倾越边说,边朝云含之的位置挪了挪。

他原先坐在云含之对面,易倾灵坐在云含之右边。这么一挪,易倾越就挪到了云含之的左手边。

云含之当着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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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放书

易倾越脑中快速转动着。

云含之以为易倾越也不知道放哪里好,她建议道:“不如你帮我找一个架子,我将话本放在内室?”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话本直接拿箱子装着,但是那样的话翻找起来太不方便了,还是用书架陈列上比较好。

云含之暗叹,在别人的地盘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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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布置

云含之不想和易倾越继续聊这个话题,于是换了个话量,她问易倾越:“我见你似乎对易老太太和二夫人不满,为何对邓姨奶奶格外敬重?”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敬茶的时候邓姨奶奶去了,其它人没有去。

易倾越道:“这些年二太太母子为了世子之位,使出了不少手段,有几次多亏了姨太太暗中相助才得以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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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撞见

穿过琅环院后,易倾越和云含之到达花园。

云含之从前听说过安王府花园的盛景,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花园里有山有水,有亭有阁,与萧天语她们家的花园相比丝毫不逊色。

云含之从前没有来过,这是因为听说这花园基本上是易倾翔招待朋友的居所,里面时常有外男出现。易倾灵身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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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反驳

云含之一边想着话本里的那些人是怎样应对的,一边想着对答之词。

她见韦氏一幅教训小辈的模样,心里很是不爽。

这些人早上敬茶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在,现在却在这里摆出长辈的姿态。

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她原本是想着,她们不拿她当回事,那她也无视她们就行了。

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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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赏景

“我们停下来看会再走吧。”云含之收回自己的手臂,冲易倾越说道。

易倾越先是一怔,他看了看不远处,道:“再走几步就到游廊了,那里有地方坐。”

云含之刚才所说只是借口松开易倾越,他这样一说,甚是符合她的心意。

云含之飞快地答了好,先一步朝游廊走去。

易倾越看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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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出手

收到云含之的目光后,易倾越三两步就来到了那两个婆子的身边。

婆子们向来不将易倾越放在眼里,觉得他虽然是占了长房嫡孙的名头,却无父无母。虽说有功名在身,但总不及世子之位尊贵。府里都知道大少爷与三小姐这两姐弟一向不被老太太所喜,加上二少爷如今风光无限,大少爷的世子之位根本就保不住。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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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晚只有一更

近日事多且卡文,连熬了几晚,有些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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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解惑

云含之扫视了一眼库房,原本该在这里清点东西的易倾灵此时并不在。

她看到显眼处有一个檀木妆匣打开着,有一支发簪横陈在盒盖之上,有一只耳环掉在妆匣附近的地上。

云含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她向易倾越问道:“现在怎么办?”

易倾越此时脸色阴沉,他清楚自家妹妹做事一向细致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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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扶起

易倾灵一直都知道,她们口口声声说对她好,其实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好名声。这一点,她并不介意。

她甚至庆幸她们愿意维持这样贤名,她们求名,她求安稳,双方各取所需,配合着表演,这很好。

至少,她不用像哥哥那样有性命之忧,她还有个可以自己作主的芫芳院。至少这样一来,哥哥可以安心在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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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扶起

易倾灵一直都知道,她们口口声声说对她好,其实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好名声。这一点,她并不介意。

她甚至庆幸她们愿意维持这样贤名,她们求名,她求安稳,双方各取所需,配合着表演,这很好。

至少,她不用像哥哥那样有性命之忧,她还有个可以自己作主的芫芳院。至少这样一来,哥哥可以安心在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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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接管

闻言,易倾灵心中更冷。

云含之心想,她们连易倾灵的嫁妆也能动手脚,肯定不能给易倾灵办一个称心如意的亲事。既然这样,还指望她们做什么,易倾灵也不是没有别的亲人了。

云含之正要开口,易倾越说出了云含之想说的话:“倾灵出阁一事就由我们夫妻二人操持,不劳二婶费心了。”

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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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找补

张氏听着两人的对话,对处于新婚燕尔的二人很是羡慕,就是不知道易倾越和云含之能够将这种如胶似漆维持多久。

韦氏此时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她怕云含之真的找人当面和她对质,她连忙催促道:“钥匙已经给你拿过来了,你赶紧收好。”只要云含之接过了这钥匙,若是发现有东西被调换或者是缺漏,她也可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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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支开

那日,在韦氏不情不愿的陪同下,易倾灵如愿清点了她的嫁妆。

清理到一半的时候,易倾灵和易倾越说了几句话,易倾越回墨霜院拿了份单子给云含之。

云含之一看,那是洛氏留给易倾越的另一半东西的清单。

姑嫂两个将整个库房里的东西清点完后,对韦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之前只是认为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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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拿书

易倾越见她看得认真,就没有过去相扰,他没有回到东边的外间,而是来到了炕对面的书桌前坐下,看云含之将话本一本一本拿起,而后又一一放下。

云含之正依文风将话本分成两类,一类是轻松欢乐的,一类是严肃严谨的。整理理到最后,云含之发现有一套话本只拿了下册,上册不知道是遗留在了书桌上还是在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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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流言

要不要将她听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云含之,晓琴犹豫了一早上。她怕云含之知道后会担心,又觉得流言未必是真的。但她又想到,安王府说大也就这么大,流言迟早会传到少奶奶耳朵里。少奶奶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听到,还不如她主动说了。

晓琴深呼了一口气,道:“少奶奶,昨夜我从丫环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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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勇气

易倾翔一回到屋内,里面就有人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没事,没事。”易倾翔定了定神,“你稍后出门注意一点,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那中年人朗声笑道:“这你就多虑了,你看我现在这装扮,和你们锦国人不是一样的吗?谁能看得出来。”

“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易倾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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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

接下来三天单更,周五恢复双更。

周四有一场必须一次性过的考试,这几天我需要抽时间疯狂刷题。

看在我又是带娃、又是考试、又是赶稿的份上,求呵护。

么么哒。晚安。

《重生之爱上腹黑将军》亲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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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过桥

闻言,易倾越蹲下身,“来吧。”

云含之愕然,看他这架势,是要背她过去了,不太好吧。

易倾越看出了云含之的犹豫,道:“你想自己走?”

云含之再次探头往前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此情此景,她决定引一句萧天语常挂在嘴边的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回头好好答谢他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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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石洞

石门尚未完全升起,易倾越拉起了云含之,两个人弯腰进了山洞。

云含之只觉得眼前一暗,她还没来得及问易倾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伸手不知道在石门边又按了什么,升到一半的石门又迅速降了下来。

随着石门的下降,洞中原本微弱的光线倏地消失不见,整个山洞之内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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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暗格

石室很空,也很大,易倾越手中虽然举了一盏油灯,但是可见的范围十分小。

云含之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她不敢离光线太远,一直紧跟着易倾越。

视线扫过石壁,云含之隐约发现了一段文字。

“靠近一点。”云含之指着眼前的石壁说道。

易倾越依言将油灯靠近了石壁了一些,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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