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民国大亨 - xp1024.com
《重生之民国大亨》


第一章 重生旧上海

噫?这是哪里?杜海的神智渐渐清醒,睁开了眼睛。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腾地一声坐了起来,情况不对!

他此时正坐在一棵大槐树下,看着眼前这让他不能淡定的景象。青石板铺成的马路显得如此狭窄,说它是四车道都是抬举它了,沿路两旁是古色古香的青砖房。这是商铺吧?因为门上或者挂着木匾招牌,或者竖着布幌子。嗯,没有铝塑板,没有发光字。

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无一例外都是清朝的打扮。穿短打草鞋光着脑袋的,穿长衫布鞋戴瓜皮帽的,全都是脑袋后面垂下一条辫子。很多人胳膊底下夹着雨伞,那是正经的油纸伞。

杜海一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他闭上眼睛告sù

自己,只要自己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一切都会变成原本的样子。然后他睁开了眼睛一瞧,青石路,布幌子,瓜皮帽,大辫子,一样也没少。杜海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他直咧嘴,这不是做梦!

自己身上的运动鞋,牛仔裤哪里去了?现在一件打着好多补丁的偏襟长袍罩在自己身上,脚下是一双半旧的草鞋。怎么回事?杜海心中一惊,立kè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果然,一条辫子被他摸到。

什么情况?杜海看着手中那只精巧的饭碗,那是因为自己失手打碎了女朋友小苳的饭碗,然后特地跑去学校门口的大成商厦去为她买的。自己不是要去给她送碗么?好像是跌了一跤?可是跌一跤也不至于这样吧?碗上面印着的蜡笔小新的图案正对他张着嘴,似乎也在嘲笑他一样。

这玩笑开大了吧?穿越了?重生了?这不是真的吧?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人品太好了么?在那一刹那间,自己那震古烁今的顶尖人品瞬间冲破了空间和时间的束缚?瞬间冲破了物理学的所有定律?哇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么?

一定是这样错不了,为什么别人不能穿越,而自己就能穿越?一定是上天要交给自己一个重大的任务,一定是这里的人民渴求着自己来拯救!嘿嘿嘿嘿嘿

杜海的思绪越飞越远,自己是要指挥千军万马去指点江山呢?还是要权倾朝野功高盖主呢?又或者是左拥右抱会尽天下美女?要不就是练成惊世骇俗的神功威震天下?想到得yì

处,他不由得飘飘欲仙,轻声哼起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歌儿:“她好比采菊南山阿娇女,我好比陈冠希”

自己要弄清楚现在是清朝的什么时候,康熙?还是乾隆?再次,自己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到了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哼,虽然在学校里自己是垫底货,但是在这里,谁还敢说自己是垫底货?

他理顺明白,就仔细去看那些店铺上的招牌幌子。果然从好几块招牌上面发xiàn

了“上海”的字样。不会吧?清朝的上海?怎么看起来跟个小县城似的啊?民国的上海有搞头,这清朝的上海,算怎么回事啊?看来问题还没有解决,自己还要再问一问这个上海是不是自己知dào

的那个上海。

杜海正在筹划自己伟大的人生目标,忽然一阵浓郁的香味飘到他的鼻子里。他咽了口唾沫,心说再伟大的人生目标也得吃饱了饭才能去做啊。然后他摸遍了全身,岂止银子,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乱糟糟的偏襟长袍,杜海不由得火大了。

老天爷怎么好死不死的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身份啊?这种万中无一的穿越事情,就算自己不做皇帝,可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个王爷或者将军来做吧?居然把自己弄成一个这么落魄的穷鬼,这算什么?

杜海心中咒骂一阵,拿起小饭碗举在脸前,念经似的嘟囔:“碗儿啊碗儿,本来要把你送给小苳的。这下好了,你还是让我用了吧。”念叨一阵,他拿起碗就迈步而走。

杜海顺着青石路向前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卖馄饨的小吃摊儿。此时不是饭口,四五张油腻的矮桌都空着。只有一个穿绸衫的人背对着自己在斯条慢理的吃饭。那人旁边还坐着一个精瘦的汉子,正襟危坐。

杜海刚刚走近,那卖馄饨的小贩立kè

拿起锅盖盖住汤锅,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小瘪三,走开些。”

“谁是小瘪三?”,杜海脸上的错愕和心中的怒气交织着。

那小贩双手叉腰,脸上写足了冷嘲热讽:“瞧你这身行头吧,叫你瘪三那是看得起你。怎么着?非要我喊你一声叫花子你才高兴?”

“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小贩眼眉一扬:“我就再说十遍八遍也敢!你能怎样?你打我啊?”

杜海骂一声娘,将手中碗放在桌上。冲到小贩面前抡拳就打,那小贩生的又矮又胖,就好像一个肉墩,杜海却是瘦瘦小小,两人根本不成比例。小贩眼见眼前这肋巴条似的瘦子竟然真的要打自己,伸出一双大手就要扭住他的胳膊。

没想到杜海灵活无比,他把身子一扭,避开小贩的手。然后右手往上一伸,反手拧住小贩的耳朵。然后手转一个麻花圈,这样一来反过来的手立kè

正了过来,那小贩本来很正的耳朵却被他拧的极度变形,几乎成了S形。

小贩立kè

连惊带痛的呼叫起来。杜海一边手上加劲,一边中指抵在小贩的脸颊上。他那中指伸出来,就好像一根销子一样,使他的姿势更加稳固。

杜海手劲略微一停:“大中午的找刺激!你再嚣张啊?”。小贩伸手就要反抗,杜海手上又轻轻加劲儿,胳膊再往上一提,小贩双脚不由得踮起脚尖,脑袋也歪在一边,以减轻痛苦。

“老子这招大大有名,乃是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老虎踢蹬’,你知dào

厉害了吧?”,杜海一脸正经的开始胡诌。小贩急声道:“晓得了,我晓得了,你赶紧放手,我服了!”

杜海松开了手,看着小贩在那里呲牙咧嘴的揉耳朵。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这招所谓的老虎踢蹬,压根就不是什么武林绝学。而是他小时候,他的班主任对付学生的体罚绝招。

杜海小时候可算是受够了这招的苦。正所谓三折肱为良医,不知不觉的,这一招他也学到手了。并且进一步改进,加上几个变化。从此,这一招就成了杜海压箱底的绝活。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七八年的时间下来,这招老虎踢蹬,在他手上可谓是大放异彩。

两**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小贩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分明是想再跟杜海打一架。可是最终还是放qì

了,他是真有些怵头那招所谓的“武林绝学”。

“小哥真厉害,刚才我错了,你这是要来买馄饨啊?”,小贩改变了策略,他故yì

将“买”这个字声音加重,然后看着杜海,静等回答。

杜海心中一虚,把脖子一梗:“谁说我要买馄饨了?你这破馄饨,能入得了我的法眼么?”

“那敢问您这是要来做什么来了?”

杜海眼珠子一转,伸手抄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只碗,铛铛的敲了两声:“瞧着了吧?爷我有一件国宝级的瓷器,本来是想跟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懂行的高人的——”

“原来是要卖碗啊。”,小贩脸上的恍然大悟近似于做作。

杜海呸了一声:“瞎了你的一双好眼!什么叫卖碗?我这是正宗的好瓷器,你懂个球!”

他往前一迈步,冷不防将那正坐着吃馄饨的绸衫男子碰了一下。杜海顾不得道歉,又装模作样的对着那小贩补上了一句:“今天教你学个乖,以后别再看扁人。难道你不懂得平等么?难道你不懂得**么?”

小贩还没有回答,绸衫男子已经霍然站起,拍了拍掌道:“好一个平等,好一个**!没想到这两个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为什么我说不得?”,杜海把头转向他。

绸衫男却不搭腔,朝着身边的精瘦汉子使一个眼色。精瘦汉子会意,站起身来猛地攻向杜海。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杜海竟然连招架之力也没有,被那精瘦汉子一招撂倒,跌了一个狗啃泥。他刚要咒骂,对方竟将他拎小鸡似的拎起来拖着就走!

第二章 我叫杜月笙

咣当一声,杜海的脑袋碰在一辆马车的车厢壁上,立kè

碰了个眼冒金星。那人随手将杜海塞进马车,拿起旁边的一条绳索手脚麻利的把他捆了个结实。绸衫男进入车厢,精瘦汉子退到车厢外,手中马鞭一扬,马儿拉着马车狂奔起来。

杜海又惊又怒,自己怎么这么衰?自打穿越,一件顺心的事儿也没有!那绸衫男面对杜海而坐,一双眼睛直视他。杜海跟他目光相接,只觉对方眼神深邃无比,如一泓秋水。

那人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受谁指使?是不是西太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上我的?”

“我他妈跟着你干什么?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吧?”

那绸衫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难道是我多疑了?可是为什么你会说出平等和**这两个词?难道不是在嘲讽我?”

杜海嘴角一翘:“这都算嘲讽?你得有多敏感?难道这两个词只有你说得,我就说不得?”

绸衫男子一怔,随即洒然道:“说的是呢,这两个词应该是人人都可以说的。”,接着他又双眼直视火云,语调平缓的道:“我是康有为!”

杜海随口一笑:“哈,名字不错嘛。”,接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个绸衫男,失声道:“康有为?戊戌变法的康有为?”

“不错,我一直在观察你脸上的神情。你神情不似作伪,我就姑且相信了你的话吧。嘿嘿,难得你这样的人也知dào

我的名字,我在那馄饨摊子面前吃碗饭,小老弟你就去找他的麻烦,我还以为你是冲着我来的呢。”

康有为一边说,一边动手为杜海松绑,忽然他又加上一句:“就算你真是西太后的人,我也不怕!”

杜海终于知dào

了自己到了哪个时代了!

此时康有为已经慢慢解开了绑缚着杜海的绳子。杜海急切的抓住康有为的胳膊一阵摇晃:“这就是天意啊!你是不是要来带我去大显身手的?走吧,赶紧的!我要写一个大大的安邦治国的论文——”

杜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康有为失声而笑:“且不说我现在是从日本偷偷回国,自己朝不保夕。只说你的反应吧,你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安邦治国?”

杜海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孟Lang了。杜海决定改变话题,他嘿嘿一笑,正式的抱拳行礼:“刚才是我莽撞了。对不起。”

“左抱吉财,右抱凶丧,小老弟你右手抱着左手向我行抱拳礼,所为何来?”。康有为纠正了杜海的姿势,也不知dào

是好心提醒还是在揶揄他。

杜海哪里料到这么一抱拳居然也有讲究,他嘿嘿一笑,收回抱拳礼:“我不懂啊,您懂得可真多,这又教了我一招儿。”

接着他试探着问:“你不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么?不是天下闻名么?怎么这么落魄?”

“举世皆知的原因,你为什么还要再问?”,康有为脸色忽然变冷,似乎杜海戳到了他的痛处。

举世皆知?杜海拼命地在脑海里思索,根本一点也记不起来。杜海悲哀地发xiàn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恨只恨自己平时不上进,此时哪里能想起什么是所谓的“举世皆知的原因”?

他只好又换了一个话题:“你知dào

现在是哪一年么?呃,我原先记得的,现在忘了。”

康有为微微一笑,开口道:“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年。”杜海听得糊涂,只得追问一句:“公元——?”

康有为双眼一亮:“是西元吧?你居然知dào

洋人的西元历?果然你学过西学!对不对?”

杜海哼了一声,摇头晃脑道:“不可说,不可说。”。康有为点一点头:“你不说就算了。不过可惜了,可惜你的见识。既然小兄弟你学过西学,为什么不学以致用?偏偏作出一副混世的模样?”

杜海心中暗骂,我他妈都吃不上饭了还学以致用个屁啊?脸上却嘿嘿一笑:“就等着你来提拔我呢。我要跟你一起去斗慈禧那老娘们!”

康有为哈哈一笑:“你倒是爽快,可惜这是不现实的。我奉劝老弟一句,以后说话要嘴上把门,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到了你的大不敬的话,恐怕会招致杀身之祸。”

接着康有为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随即洒然道:“嘿,现在信得过我康某人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嗯,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难得小兄弟接触过西学,又肯为国出力。这样吧,我现在暂时有些要紧事要去处理,我推荐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里安心等我,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相见的。”。杜海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康有为解开脚边的一个包袱,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一边写一边对杜海道:“十六铺的鸿源盛果品行,那里的刘海生大掌柜是我多年挚友,你到那里去等我吧。你去跟他学徒,刘掌柜必能改一改你身上的放荡之气。”

杜海听的心中一阵发毛:“这个刘海生难道是个心黑手狠的角色?”

康有为摇一摇头:“胡说,刘掌柜为人谨慎正直,怎么可能心黑手狠?鸿源盛在十六铺,你从这里顺着陆家嘴路一直向西,过了黄浦江就是了。”

“那咱们说好了啊,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哦,不能言而无信。”,杜海生怕康有为耍他,连忙加上了这么一句。

康有为点头笑道:“我再帮你改个名字,刘掌柜最爱博学之人,你有个好名字,容易博得他的好感。西方之乐为镛,东方之乐为笙。你就叫杜镛吧,号月笙。你看怎样?”

杜海心说,杜镛就杜镛吧,反正在这边也没身份证。他立kè

满脸堆欢:“好啊好啊,真不错。杜镛,好名字。”康有为笑道:“一般都是称号的,你应该这样说你自己。”一边说,一边拿过杜海的手,在上面写上了“杜月笙”三个字!

杜海心中一惊,杜月笙?!这个名字,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呢?!他隐约知dào

,民国似乎的确有一个叫杜月笙的,是个混混。难道自己跟他重名了?这么巧??还是说,自己就是那个人?!

不,不会的,自己可是怀揣一颗救国救民的心来到这里的。自己不是一个大好青年么?嗯,应该是偶然的情况下重名了,错不了的!嘿,重名倒是个好事儿,自己可以拿这个名字招摇撞骗。

想到这里,杜海胸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豪情,大声道:“没错,从今天开始我就叫杜月笙!我就是救世主杜月笙!不是流氓杜月笙,也不是混混杜月笙!”

康有为从刚才就看杜海脸色变幻不定,似乎自己一时兴起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此时又听他陡然大喊大叫,倒真被吓了一跳。接着康有为失声一笑:“真是眼高手低到了失心疯的地步了,不过有理想总是好的,那我就叫你杜月笙了啊?”

杜海,呃不,杜月笙哈哈一笑:“当然,这名字我要用一辈子!”,接着他又心虚的想,万一自己真的跟那位老大是重名的话,还是趁早改了的好,要不可能会死的很惨。

忽然赶车的精瘦汉子敲了敲车辕,康有为探出头去问道:“怎么了?”

那人低声道:“先生,后面有尾巴。”。康有为脸色一阵紧张:“是冲着我们来的?”,精瘦汉子摇一摇头:“不像,我看是冲着车里那小子来的。”

“他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怎么会惹到尾巴的?”,康有为皱起了眉头询问那精瘦汉子沉吟道:“这人从咱们一上车就远远地跟在后面了。刚才车里那小子在馄饨摊旁边,亮出那只瓷碗的时候,我就看这个尾巴似乎动心。我想,这人十有八九是冲着他的瓷器来的。”

康有为微微一笑,放下心来:“我也曾扫了一眼他的那件瓷器,那不过是一个有些怪异的普通瓷碗罢了,没想到却惹上了没有眼力的毛贼。”

“先生,咱们要不要帮他摆平?”

康有为摇一摇头:“不用了,让这孩子受点挫折是好的。这事儿,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康有为缩进头来,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杜月笙手中抓着的那个瓷碗,开口道:“杜老弟,你记清楚地方了吧?把我给你写的信拿好,千万别遗失了。”

“你不送我一程?”,杜月笙瞪着眼睛追问康有为笑道:“咱们不顺路,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成大器么?成大器者,就要先受磨练!”。说着打了一个响指,那精瘦汉子伸进手来,又将拎小鸡似的吧杜月笙拎了出去,随即马车扬长而去。

杜月笙被跌得七荤八素,立kè

火冒三丈。他一骨碌身子爬了起来,指着前面远去的马车,跳着脚大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杜月笙!你居然敢欺负杜月笙?!”。他这么大喊大嚷,周围路过的人被他吸引,渐渐聚拢过来。

已经远去的马车上,康有为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如此惫懒之人,我居然会欣赏?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希望他能走上正道吧。这孩子虽然有些混不吝,但是胸中却有见识。学好了,必然以后能帮到我。”

车外的精瘦汉子沉声道:“先生,你为什么要对这小子吐露身份?难道你不怕他泄露出去?”

“绝对不会,这一点我信得过他!我是不会看走眼的。以后,他说不定还能是一大臂助呢。”,康有为缓缓回答那精瘦汉子,显得信心十足。

周围的人跟看疯子一样看着杜月笙,好心肠一点的也投来怜悯的目光。杜月笙心头更是火大,他连声询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胆敢将杜月笙丢下马车的人?!”

周围的人立kè

异口同声的道:“疯子!”。接着爆fā

出一阵哄笑。

杜月笙心中一把无名火正无处发泄,因此他的口气就有些重:“呸,一群不开眼的东西!以后你们会知dào

老子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吓尿你们!”

周围的人立kè

愤nù

起来,远远跟在康有为马车后面的一匹马上,一个黑脸汉子跳了下来,指着杜月笙嚷道:“他骂人,咱们揍他!”,如果那精瘦汉子在这里,他就能认出这人正是跟踪杜月笙的那个尾巴。

这些人本来就被杜月笙骂的很不爽,听了这人的挑唆,脸上立kè

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脚步缓缓的往里迈。杜月笙双眼一瞪,以手叉腰:“你们敢群殴杜月笙?!你们怎么敢群殴杜月笙?”

第三章 你们别惹我

杜月笙眼看自己的吆喝镇不住这些人,并没有掉头就跑。他深知痛打落水狗的法则,万一自己露了怯,那才真的完蛋了。这么多人,就算一人一脚,也得把自己踹成猪头。

杜月笙伸手往身上摸索,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件铁家伙。他眼睛往地下一扫,无巧不巧,脚下正好有半块砖头。杜月笙脚尖踮在砖边一压一翻,将那块砖头踢到腰间,然后一把抄住,这也是他练熟了的动作。

杜月笙脸上现出狰狞疯狂的神色,双目尽赤的吼道:“哪个不怕死的给我出来!”。正是一砖在手,天下我有!

当地人天性文弱,看到杜月笙那疯狂的样子都犹豫起来。杜月笙绷住了脸,稳住了手,拿眼睛不住的来回扫视众人。这时候拼的就是气场,只要自己的气场压住了他们,那就万无一失。可万一压不住,那就完蛋大吉了。

刚才那个喊大家动手的黑脸汉子又高喊道:“他一个鸡排似的小瘪三,咱们怕他做什么?揍他揍他!”

周围本来已经准bèi

打退堂鼓的闲人一听挑唆,又立kè

不安分起来。杜月笙心说坏了,自己苦心营造出来的气氛全完了。这会儿若不先发制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杜月笙朝着那个黑脸汉子哼了一声,接着猛地冲向人群。周围的人哪里想到这小瘪三居然这么横,在形势极度恶劣的时候还敢先出手伤人。众人一阵慌乱,杜月笙吼道:“砸死一个够本,砸死两个赚一个!”手中那半块砖头朝着黑脸汉子旁边的一个胖小子就拍了过去!

杜月笙早看准了这个人,他约莫十几岁的样子,跟杜月笙看起来个头差不多大小。此时砖头拍来,早吓得僵立不动了。周围的人发一声喊,场面立kè

混乱。

那黑脸汉子隔得最近,大喊道:“小瘪三,你要打人?!”,他一边喊,一边看着杜月笙胸前的凸起,那里放着那只小瓷碗。

没想到杜月笙一个急转身,手中砖头贴着小胖子的脑袋拐了一个弯,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拍在那个黑脸汉子的脑门上!

黑脸汉子的注意力放在碗上,全然没料到会挨这么一下。他立kè

惨叫一声,脑袋当时就被开了瓢,鲜血涔涔而下。

杜月笙得理不饶人,拿着砖头对准那黑脸汉子的脑袋又是一下!周围的人一看杜月笙这么横,吓得大喊一声,轰然而散。

那黑脸汉子被连接拍了两板砖,早就锐气尽失,只顾抱着脑袋惨叫,哪里还有勇气反击?杜月笙嘿嘿冷笑,脸现狰狞:“就你这熊样,还敢挑唆别人来打我?嘿嘿,小爷早就惦记上你了。你以为我会去打那个小胖子是不是?告sù

你,小爷跟你不一样,我可不是专拣软柿子捏的那种货!”

尽管杜月笙瘦弱,黑脸汉子魁梧。可是这么连续不断的两板砖下来,黑脸汉子早被杜月笙打的如虾仁一样,蜷在地上抱头惨叫,鲜血流了半脸。杜月笙也怕把他打出个好歹,终于不再动手。他重重的咳出一口浓痰,呸的一声吐到那人身上:“不打得你桃花朵朵开,你是不知dào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也不知dào

江山为何如此多娇!”

杜月笙骂完,扭头就要走。他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儿想要救人的概念,这黑脸汉子,三番两次的跟自己为难,自己凭什么要救他?他刚要走,忽然看到旁边的小胖子。那小胖子,张着嘴,瞪着眼,满脸的骇然,不知是不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居然挪都不挪的杵在当地,裆里湿了一片。

杜月笙皱着眉头道:“干嘛还不走?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那小胖子还魂似的嘴里忽然嗬的一声,指着那黑脸汉子道:“你你把他打死了!!”

杜月笙扭头去看那黑脸汉子,那人脸上的血越流越多,看着的确瘆人。杜月笙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死不了。”。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蹲下去,从那人身上撕下一块布片,帮他包扎止血。

黑脸汉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委顿在地,呐呐的不出声儿。杜月笙心说,该不会给拍成傻子了吧?想一想又不大可能,杜月笙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要走。那小胖子忽然一把抓住杜月笙,急声道:“你干嘛去?”

“你要干什么?”,杜月笙把脸色一沉,眯起了眼看着那小胖子。小胖子憋红了脸,呐呐的道:“大大哥,你带着我吧!”

杜月笙还以为这小胖子要扭自己去打官司呢。一听说居然是要跟着自己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一拉那小胖子:“走,咱们远处说去。”

小胖子被杜月笙拉着离开了事发xiàn

场,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杜月笙松开那小胖子的手,嘻嘻一笑:“怎么想跟着我呢?”

小胖子伸手在脸上呼噜了一下,开口道:“你很厉害,一个人打那么多。跟着你,我会成功的。”

小胖子说话颠三倒四,杜月笙问了好一阵子才弄明白。原来这小子是附近贫民区的,父母死后全靠周围邻居接济。偏偏又是那种喝凉水都长膘的主儿,一身肥肉看起来哪有半分穷困的意思?这么个体格,当然是越来越得不到同情。人家自己的孩子瘦弱不堪,怎么会接济一个胖乎乎的外人?

万般无奈之下,他打个包袱背起家中仅有的一点干粮外出闯荡,发誓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怎奈连个工作都没找到,包袱里的存粮眼看就要吃光,正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陡然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居然威风凛凛,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竟能将那黑脸汉子放倒,立kè

崇拜之心大起,下定了决心要跟着杜月笙混。

小胖子满脸崇拜的道:“月笙哥,你跟张飞一样,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如那个什么”杜月笙扑哧一笑:“如探囊取物。瞧你这比喻,我跟张飞长得很像么?你不会说我像赵子龙么?”。小胖子立kè

点头道:“对对,像赵子龙。月笙哥,带着我一起吧?咱俩一起闯荡去!”

杜月笙本想拒绝,忽然心中一转念,有个伙伴也不错嘛。想到这里,杜月笙嘿嘿一笑,摸着那小胖子的头道:“好啊好啊,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交你这个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小胖子立kè

两眼放光:“我叫元宝山!”

元宝山?真俗啊,杜月笙心中给下了评价。接着杜月笙嘿嘿一笑:“有姓元的么?这是你的小名么?你包袱里还有干粮对不对?能不能分我点儿?”

“我爸妈还没给我取大名就死了,我一直都是叫元宝山的。”。元宝山一边说,一边大方的解开了包袱,掏出两块已经干裂的棒子面贴饼。

杜月笙一看,纳闷道:“这玩意儿还能吃么?”,元宝山摇头道:“没别的了。”

杜月笙掰下一小块填到嘴里,嚼起来硬邦邦的,但是被口水润透以后,又感觉有一股香味。杜月笙刚要夸一夸,冷不防往肚子里一咽,就好像咽下去了一块砂纸一样,划的嗓子一阵难受。

杜月笙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元宝山把脸一皱:“月笙哥,实在没别的了,将就着吃点吧。”

杜月笙哼了一声:“咱怎么能吃这东东西?走,月笙哥带你吃好东西去!”,元宝山立kè

两眼放光:“你有钱?”

这句话正好戳到了杜月笙的痛处,钱?哪里有钱?杜月笙心中一虚,口中支吾:“有钱去买饭吃谁不会?没钱能吃到饭那才是本事呢。”。接着他气哼哼的从怀里掏出那只陪他穿越而来的小饭碗,连同那两块贴饼子一起塞进元宝山的破包袱里。

杜月笙折腾了一天,实在是又累又饿。再抬头看一看天色,已经到了日暮时分。杜月笙心里正盘算着吃饭的大事,冷不防后面有人拍了他一下:“兄弟,借一步说话。”

杜月笙扭头一看,两个脸色阴沉,一身黑衣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两人的长辫都盘在头上,静静地站着等杜月笙回话。

毫无预兆的,一股危险的感觉在杜月笙心头升起。元宝山却大咧咧的道:“你们找我月笙哥干嘛?”

杜月笙脸色一变,伸手急扯元宝山,撒腿就要跑。那两个人紧挪两步,一拳捅在元宝山的腰眼,元宝山立kè

佝偻了身子。接着他们撑开一条麻袋,将元宝山装了进去!然后利索的收拢麻袋口,扛在了肩上。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纯熟无比。

杜月笙一见元宝山被抓,再也顾不得逃跑。他扑的一声趴到地上,伸手就抱住了那扛着麻袋的汉子的小腿。杜月笙一用力,那汉子立kè

仰天栽倒。杜月笙顺着往那人身上一爬,双手死死地掐住那人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两个汉子虽然人高马大,但是根本就想不到枯瘦的杜月笙居然敢暴起发难。就在两人毫不提防的状态下,杜月笙一击得手!

旁边那汉子脸上神色大变,飞脚去踢杜月笙的脑袋。杜月笙把头一偏,手上拼了命的加劲儿,那被他勒住脖子的汉子立kè

双眼翻白,挣扎起来。

旁边那人一看情势不妙,也发了狠,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蹲下身来抵在杜月笙的头上,恶狠狠的道:“小瘪三,赶快放手,要不然爷的刀子不长眼睛!”

第四章 胡诌惹的祸

杜月笙对那人的恫吓充耳不闻,脸上现出疯狂之色,双手继xù

用力。他身下的汉子立kè

舌头外吐,眼球外凸,挣扎越来越弱。那拿刀子的人反手用刀背猛砍杜月笙的头,杜月笙头上顿时流出一缕鲜血,一直涔涔的流到脸上,看起来来更显狰狞。

杜月笙不闪不避,仍旧使劲的掐着脖子。拿刀的汉子一看自己的同伴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随时都有可能毙命。立kè

停止攻击:“小兄弟,住手成不成?你这是何必?我俩并无害你之意,何必闹个两败俱伤?咱都住手好不好?”。杜月笙听了这话,手上一松,那身下那人喘一口气,算是还了魂儿。

杜月笙也只不过是稍微的松了一点而已,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扭头看着拿刀的人,任凭鲜血在脸上流淌。

他气喘吁吁的道:“哄孩子呢?不想害我干嘛拿麻袋套我?”。那人慌忙一拱手:“误会误会,在下李四,那位是我哥哥李三。我们兄弟二人奉命请小兄弟走一趟。”

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会儿知dào

客气了?瞧你那怂样吧,欺软怕硬的主儿,刚才我要是一松手,保准会被你打成残废,是不是?”

李四慌忙道:“小兄弟别拿我开涮了,我今天算是遇到高人了,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您这么不要命的。”。杜月笙伸手擦一擦脸上的血迹:“不要命?嘿嘿,你敢杀了我么?听你的话我就知dào

你是奉命而来,若是失手将我杀了,恐怕不好交代吧?”,李四赶紧道:“正是正是。”

杜月笙一指那口麻袋:“去把我的兄弟放出来。”。李四过去解开麻袋,元宝山从麻袋里面钻出来,赶紧走到杜月笙身边,他早已吓得脸色发白。

杜月笙冷冷的道:“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李四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们大哥就在离此不远的天云客栈里,麻烦小老弟跟我去见一见如何?为什么来请您,我实在是不知dào

。”

杜月笙嘿嘿一笑:“不去,肯定没好事。”。李四脸色一变:“小兄弟,可不要让我为难啊。”

杜月笙冷哼一声:“是你在叫我为难吧?——”。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远处啪啪的响起拍掌的声音,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慢慢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道:“有趣有趣,没想到你一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孩子居然能有这般血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杜月笙把目光转到那人身上,那人身后跟着着七八个赤膊的壮汉,都是一脸的阴沉,手上拎着二尺长的一把砍刀。那个被他开了脑袋的黑脸汉子也在其中,只不过显得极为委顿,跟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大不相同。

杜月笙心说,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这群人居然老早就盯上我了?李四一见那人,慌忙跑去,躬身道:“大哥——”那人看也不看李四,一脚将他踹出老远,只是紧紧的盯着杜月笙:“走吧?我陈某人都亲自来接了,你就别拿什么架子了。”

那姓陈的一句话说完,他周围的壮汉立kè

齐刷刷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一见这架势,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自己再硬抗,那可真就大事不妙了。这些拧眉瞪眼的家伙可不会跟李四一样顾忌李三的安危。

杜月笙脑子一转,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当然,当然,陈老大都来了,我自当遵命。”

那姓陈的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不错。”说着转过身来迈步就走。

元宝山一捅杜月笙的肋下:“月笙哥,怎么办?”

杜月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少说话,跟着我就是。”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就有三辆大马车等在当地。姓陈的一努嘴:“你们几个,将这两位小老弟分别请到两辆马车上。”他手下壮汉轰然答yīng

,三人一组,分别押着杜月笙和元宝山进车,剩下两人侍立在姓陈的左右。

那姓陈的看了一眼互相扶持着跟着自己的李三李四兄弟二人一眼,冷冷的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还有脸坐车?自己跑回去吧。”。李三李四一个哆嗦,躬身领命。

此时天色尚未全黑,马车停在大路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但是无一例外,看到这场景的都会远远躲开,根本没人敢走过来。姓陈的一声令下,马车嘎啦嘎啦的动了起来。

马车车厢因为挡着帘子,里面早已全黑。杜月笙安安静静地坐在三个壮汉中间,一动也不动。杜月笙一边感受着三个壮汉嘴里喷出来的热气,一边开始理顺整件事情。

这是一群什么人?应该不是好人吧?最起码对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善意。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从整件事情来看,他们不是临时决定抓自己的,多半是早就预谋好了,不然的话,这姓陈的怎么会出现的恰到好处?

那个姓陈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小角色,可是自己现在呢?标准的小瘪三形象,一没财,二没势,怎么会值得让他这么大动干戈?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么?或者,它们觊觎自己的什么东西?嘿,真搞笑,自己一穷二白,哪有什么好东西?

杜月笙此时根本不敢乱动,开玩笑,身边围着三个拿刀子的主儿,谁敢乱动?不一会儿马车停下,杜月笙听到前面马车上的人的跳车声,接着三名壮汉将自己也推搡了出来,站在一座庭院前面。杜月笙百忙之中抬头一看,门楼上一块木匾,写的正是“天云客栈”。

杜月笙不住的在心里为自己加油,稳住,一定要稳住!自己倘若一个应对不善,可可真就凶多吉少了。杜月笙扭头看看身后的元宝山,元宝山早已双腿瑟瑟发抖,脸色刷白。杜月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兄弟哎,抖什么抖呢?还抖?你这减肥呢?也不挑个好时候。”。元宝山听了杜月笙的话,果然渐渐止住了抖。

姓陈的回头朝着杜月笙微微一笑:“好胆色,好定力。”。杜月笙咧嘴一笑:“我整个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您别往心里去。”

姓陈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一行人推门入室,穿行到一间北屋面前。姓陈的一努嘴,那些壮汉将杜月笙和元宝山推了进去。姓陈的随之进入,跟他一起进入的,还有三个壮汉。

屋内灯火通明,杜月笙打眼一看,里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左右,穿着打扮也大不相同。那年老的满脸肌肉松弛,一条半黑半白的辫子倒是梳的一丝不乱,身上衣着鲜亮,头上戴着缎子做的瓜皮帽,上面镶着好大一颗珍珠。这人手上端着一杯盖碗茶,摇头晃脑的正在闭目养神。

那四十岁左右的人却让杜月笙眼前一亮,大起亲近之心。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西装革履,纤尘不染,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油光锃亮。杜月笙一阵激动,他妈的,总算是看到点现代化的东西了!

那梳着辫子的老头儿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陈当家的,这次可有眉目了?”。他声音尖锐,听起来极为刺耳。

姓陈的赶忙拱手笑道:“万公公,折杀我了,在您面前我哪敢称什么当家的啊?您喊我一声世昌就行了。”。杜月笙心中一乐,原来是个太监?好家伙,这趟总算没白来,见着太监了!姓陈的叫陈世昌?

那个穿西装的也站起身来,点头道:“陈世昌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说着一指杜月笙。他声音硬邦邦的,发音也不准确。杜月笙心说,这个穿西装的是谁?好像是个外国人啊。“果然,陈世昌笑道:“渡边先生,陈某人幸不辱命。”。杜月笙心头一跳,这是个日本人?杜月笙心说,这年头,甭管什么事儿,只要牵扯上日本人,肯定没好事儿。自己可要瞪大了眼睛,别让他阴了。此时杜月笙再看渡边的发型,忽然觉得那头发像是先抹上香油,然后又让狗tian了一遍。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杜月笙此时也豁出去了,他将三个人挨个扫视了一遍,开口道:“我说三位,瞧你们的打扮气派,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干嘛连推带绑的把我弄过来啊?我是窝了娼了还是聚了赌了?还有王法没有?还有法律没有?”

元宝山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心说月笙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敢说这种话?只见那姓万的老太监和陈世昌冷冷的看了杜月笙一眼。万公公冷哼一声:“真是个混不吝!”。陈世昌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这小子一贯如此,浦东是穷乡僻壤,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万公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杜月笙立kè

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孔:“陈老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陈世昌哼了一声,慢慢坐到一张椅子上:“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件瓷器,是从哪里弄来的?”

瓷器?什么瓷器?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转念一想,该不会是自己那只碗吧?杜月笙忍不住扑哧一笑,那算哪门子瓷器啊?自己胡诌的一套骗街头小贩的词儿,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几个家伙给当真了。

陈世昌冷冷的道:“你笑什么?”。杜月笙刚想把事情说明,忽然心中一动,如果自己照实说了,那陈世昌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像这种人,如果在别人面前让他没面子,他大概也不会让自己痛快吧?至于怎么个不痛快法,杜月笙不用想也猜得出来。再说了,照实说该怎么说?说那只碗来自二零一二年的大成百货商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刺激么!

第五章 两个鉴定师

杜月笙无法,只得跟他周旋拖延:“难道说从那个路边馄饨摊开始你们就盯上我了?”。陈世昌冷冷一笑:“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了,我只问你,那件瓷器你是怎么得来的?”

杜月笙只能硬着脖子扯:“当然是我家传的啊,难道还是别人送的不成?”

陈世昌冷声道:“家传?就你这一身行头,也敢说家传两个字?陈某在道上混了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你这套把戏还能骗得过我么?这是你从哪里弄的?说!别的瓷器都在哪儿?!”

“我说了,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杜月笙无奈的解释,忽然他心中一动,刚才陈世昌说别的瓷器?难道还有好多?杜月笙脑子一转,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多半是这姓陈的有一批瓷器或者古董,在这附近被人劫了,他乍一见我这穷酸潦倒的居然口口声声有瓷器,立kè

就联想到我身上了。

陈世昌冷冷的道:“连大元这种粗胚都能看出你那件瓷器不同寻常,不是古董是什么?我敢说,整个浦东掘地三尺,连一个古瓷片儿都找不出来你信不信?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家传?哼,看来不动点真家伙你是不会招认的了!”。杜月笙心中一凉,心说这下要遭了!

陈世昌一挥手,一个壮汉上前就扭住了杜月笙的胳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杜月笙的耳朵边。陈世昌缓缓的道:“像你这种瘪三我见得多了,不给你放点血你就不说实话!你一个人也没本事犯下这件案子,我奉劝你,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免得身上缺了零件!”

杜月笙感受着脸颊上冰凉的钢刀,只能放软口气:“我那饭碗实在不是什么古瓷,若是不信你们找行家看一看就知dào

了。”

陈世昌点一点头:“拿过来吧,我虽然不懂,但是万公公和渡边先生,可都是瓷器行里面的大行家!小子,你想清楚了,万一确认了,你的耳朵就没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就是这么办,你看看我那件是不是你丢的瓷器。”。说着微微一挣,挣开了壮汉的劫持。走到元宝山面前,伸手道:“拿来。”

元宝山哆嗦道:“拿什么啊?”,杜月笙呸了一声:“真够不出息的,当然是拿包袱来啊。”。元宝山颤手从肩膀上褪下包袱,递给杜月笙。

杜月笙慢慢解开包袱:“几位,请上眼!”,伸手拿出那只沾了许多贴饼子屑的饭碗举起来,陈世昌使个眼色,一名壮汉接过碗递给陈世昌,顺便用袖口将碗上的贴饼子屑抹干净了。

陈世昌一见之下,果然发xiàn

这碗大不寻常,单是上面那个图案就让他觉得蹊跷。陈世昌心说,这谁画的图案啊,怎么这么丑。不过丑归丑,倒是十分鲜亮清晰。陈世昌将碗递给万公公,开口道:“万公公,您是行家,上上眼吧。”

万公公点一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副珐琅老花镜戴上,将碗接过来。刚看了一眼,万公公就“咦”了一声,然后腾地站起,口中喃喃道:“怪哉,怪哉,这是什么东西?”。那边的渡边一听万公公的话,早已忍耐不住,急忙站起来,凑到万公公身前仔细去看那碗。

陈世昌不由得问道:“怎么?这碗有古怪?”万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吵。杜月笙嘿嘿一笑:“我这碗,哦不,我这件瓷器,非行家不能懂其中的奥秘,陈老大,你就别瞎凑热闹了。”

陈世昌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我陈某人的规矩,从来都是不滥伤无辜。只要证明了你跟这件事没关系,我自当放行。可是我奉劝你一句,小孩子家不要说话太损,要不然,嘿嘿”。杜月笙心中一禀,点头道:“有吃的么?我饿坏了。”

陈世昌深深地看了杜月笙一眼,蓦然哈哈一笑:“小东西,真够没心没肺的。刀架在脖子上还有心情管肚子,真不像是一个街头瘪三的作风。嘿嘿,不过我陈某人欣赏你的胆色。也罢,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就给你点东西吃吧。”。说着一招手,一名壮汉出去招呼店小二用茶盘端来点心。

浦东虽是小县城,但是天云客栈乃是这里最大的客栈。店小二又知dào

这些人绝对惹不得,因此端出来的都是精致糕饼。茶盘里一碟高桥松饼,一碟眉毛酥,一碟擂沙团,一杯盖碗茶。杜月笙没工夫去分辨这些地道上海糕点的好坏,抓起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他宛如饿虎扑食,眨眼之间将三碟精巧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抓起盖碗茶,饮驴似的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这下肚子里总算是有货了,杜月笙满yì

的拍拍肚皮,一阵心满yì

足。他看一眼站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的元宝山:“宝山啊,要不也给你叫一份?你大概还没吃过这种好东西呢吧?”。元宝山拼了命的摇头,开口道:“我不吃,我不吃。”,杜月笙只得作罢,自顾自的心满yì

足的打了个饱嗝。

陈世昌早等的不耐烦了,对还在仔细研究那碗的万公公和渡边道:“两位看得怎样了?这是不是咱们那批货里面的?”。渡边伸手一摆:“万公公,还是你来说吧,你的瓷器经验,比我更加专业。”

万公公也不推辞,摇头晃脑的道:“真是一件怪物件啊,咱家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瓷器。”。杜月笙一听也来了兴趣,他倒要听听,自己在大成商厦花了十五块钱买的这个碗有什么蹊跷之处。

万公公继xù

道:“好瓷器讲究个薄如纸,细如针。很明显这件还没这个境界,但是它的材料我参详不透,似乎是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还有,它的烧制方法我也看不出来。工艺这么差,可是烧得又这么均匀,而且整个物件都是规整无比。碗口也好,碗底也罢,还有碗身的弧线,竟然这么规整,实在是大大的古怪。”

杜月笙问道:“此话怎讲?”,万公公满yì

的点一点头,此时他正需yào

有一个人来接上一句“此话怎讲”,要不然干巴巴的说教有什么意思?

万公公继xù

道:“除非这是西洋机器造出来的东西,要不然就是大行家造的。可是西洋机器虽然精巧,却绝对造不出瓷器,因为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绝活。可要说是大行家所制吧,工艺又这么差,显得不像。”说罢苦苦思索起来。

渡边接过话茬:“万公公所说的非常专业,其实整个碗身,最奇怪的就是这些图形还有碗底的字。”说着渡边一指碗上的蜡笔小新,迟疑的道:“我和万公公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在碗上印制这种花样的,居然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孩子。”

陈世昌心想,这他妈有什么可爱的?真是要多丑有多丑,可他怎敢讥笑渡边?陈世昌试探着问:“这会不会是给小格格,小阿哥们专门做的碗?”

杜月笙使劲儿憋住了笑,忽然心中一动,给阿哥格格们用的碗?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老态龙钟的万公公一眼,心说陈世昌口中的那批瓷器该不会是来自故宫,哦不,来自皇宫吧?

一旁的万公公哼了一声:“一派胡言!就算是小阿哥小格格们用碗,也该印制一些先贤圣人,怎么会出现这种丑陋至极的东西?”,渡边连忙摆手:“万公公,我不敢苟同你的观点。我看这个小孩图案十分可爱,怎么会丑陋至极呢?”

万公公不欲在这种事情上跟渡边纠缠,他指了指那蜡笔小新的图案,开口道:“姑且不论这家伙是丑是俊吧,只说这图案,如此清晰,颜色如此鲜明,倒也真是少见。”

接着他将手中的碗反过来,指着碗底道:“还有碗底的这个印章,哼,或许不能叫印章,只能叫文字,实在是让人费解,我参详不透这话的意思。”

渡边点一点头:“没错,瓷器的底部,一般会印上出处刻章,可是这碗底上印的,实在是令人费解。”。杜月笙抻直了脖子一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碗底分明的写着五个字:微波炉适用!

陈世昌早已不耐烦,只得开门见山:“那依两位的意思,这瓷器——?”,万公公摇了摇头:“这物件很怪,但是绝称不上好,也绝不是古窑烧制,断然不是那批货里面的东西!”。陈世昌不由得脸现失望之色:“忙活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又是白费力qì

么?”

杜月笙适时的插上一句话:“陈老大,这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陈世昌心情正差,杜月笙这么一插话,他更增恼怒:“证明什么?我们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给我滚到一边去!”

此时敌强我弱,杜月笙只得忍气吞声。渡边忽然一招手,示意陈世昌噤声。他对杜月笙道:“小兄弟,你这件瓷器十分的新鲜好玩,可不可以把他送给我?”

杜月笙心说,这日本鬼子真够没羞没臊的,开口要东西算怎么回事?杜月笙脸上立kè

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渡边先生,我一见你,就觉得您是真zhèng

的正人君子,要是别的东西,我保证立kè

双手奉送。可这是我家中唯一留下的东西,我不能把它让给你。”。陈世昌怒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小瘪三,渡边先生喜欢那是给你面子,你怎敢拒绝?”

渡边挥了挥手,打断陈世昌,低头对杜月笙道:“我不会白要你的,我可以给你钱,怎么样?”接着渡边认真的道:“实不相瞒,下个月我要回一趟日本。我在日本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叫臼井。臼井家与我渡边家是世交,他给我来信,说他的孙子已经出生,我想把这件瓷器当做礼物送给他。”

第六章 拘禁杜月笙

杜月笙伸手搔了搔头:“这可难办了,你知dào

,这件宝贝是先祖留给我的——”,陈世昌冷声打断他:“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敲渡边先生的竹杠!”,渡边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白的东西:“杜老弟,这个不知dào

够不够?”

陈世昌伸手一推渡边:“渡边先生,您稍安勿躁,让我来对付用他!”,接着陈世昌扭头对杜月笙道:“小子,你的脾性很合我胃口,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混?不是做我的跟班,也不是做我的打手,而是做我的门生,怎么样?”,杜月笙敏锐地感觉到,陈世昌说出这句话之后,身旁的两个壮汉脸上微微现出惊讶之色。

杜月笙心中的念头转了又转,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如果不答yīng

,今天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但是如果答yīng

了,谁知dào

这姓陈的那里是不是狼窝虎洞呢?自己可别被他玩死了,这人跟康有为可不一样,自己必须得提防着点。

杜月笙心中一阵忖度,拿定了主意:“陈老大,我还不知dào

你是做什么的呢,你让我如何选择?总得给我做个介shào

啊。”

陈世昌笑骂道:“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样呢?我陈某人能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你居然还要挑三拣四,坐地起价?”,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不叫坐地起价,我最起码得知dào

自己卖给了谁啊。”

陈世昌摆一摆手:“我是做什么的,你以后自然会知dào

。杜老弟,你现在还不是我门下之人,所以我不能命令你,我想跟你打个商量。相信你也从我们的字里行间听出话音来了,我丢了一批古玩。这些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杜月笙奇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陈世昌接口道:“咱们定下一个约定,我将这批货的明细告sù

你,若你能想方设法帮我打探到货物的去处,我陈某人就记你一个人情。到时候,若你还想跟着我,那我必然虚位以待。到时候你若还想做个闲云野鹤,我也当你是个朋友。日后若有需yào

我帮忙的地方,陈某一定义不容辞,如何?”

杜月笙还没说话,一旁的万公公双眉一拧,尖声尖气的道:“陈老大,你懂不懂规矩?随便泄露雇主的私密,这可是大忌讳!”

陈世昌冷冷一笑:“万公公,你按足了道上的规矩行事么?你们没把我陈某人当押镖人,我也没必要把你们当雇主吧?再说了,我陈某人可不靠押运混饭,我不是此道中人。”

万公公尖声道:“陈老大,你可想好了。此事非同小可,我身后的人,想必你也猜得出来,你还是不要以身试法的好。万一惹怒了我的主子,把你陈老大连根拔起可就不好玩了。”,陈世昌哈哈一笑:“万公公,您老人家久在深宫,不在世面上走动,现下的局势,你可能不大了解吧?”

万公公怒道:“世面上怎么了?”,陈世昌冷笑一声:“现下的大清国,可不是万岁爷的大清国!”

万公公惊怒交加:“陈世昌,你敢说这种大不敬的话!”。陈世昌冷冷一笑,往身旁略微一拱手:“现在的大清国,是老佛爷的大清国!万公公,如果这事儿捅到老佛爷驾前,你该知dào

有什么后果吧?”

万公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陈世昌继xù

道:“而且,就算是老佛爷又能如何?陈某人生在小东门,长在十六铺,那可是租界边上!在洋人的地方,就算老佛爷的手,恐怕也伸不过去吧?”,杜月笙心中一跳,十六铺?康有为不正是要自己去十六铺等他么?

万公公浑身乱颤:“你你怎敢说这种大逆之言?”。陈世昌微微一笑:“万公公,陈某也不是个背祖忘宗的人。我陈某虽是一个街头混混,但是也知dào

忠孝节义四个字。可话又说回来了,咱大清国,把我们那边卖给了洋人,凭什么还要求我们供祖宗似的供着大清国?”,万公公怒道:“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陈世昌一指身边的渡边:“我陈某人,之所以答yīng

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渡边先生的关系,可不是迫于皇威。不过话说回来,我陈世昌终究是大清的子民。你受命于万岁爷给我摊派下这个任务,我陈某人一定做到最好。可是呢,怎么做,就不需yào

你操心了。总之,我平平安安的将那批货找到,交到渡边先生手中,并且不走漏风声,那就对得起你,对得起皇上!”

杜月笙叫一声好,一挑大拇指:“陈老大,你真是个爷们!这话说的,真带劲儿!”,陈世昌微微一笑,接着对万公公道:“万公公,您稍安勿躁。刚才我话确实说的有些急了,我劝您一句,安心回宫等我的回话,你看如何?”。万公公哼了一声:“希望陈老大不要让咱家失望吧,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径自走了。

杜月笙皱眉道:“陈老大,这死太监会不会背后使绊子啊?”,陈世昌沉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接下这件差事?”

杜月笙问道:“如果我没办成这件事怎么样?”,陈世昌笑道:“办成了算你本事大,办不成也是常情,我不会为难你的。”

杜月笙一拍手:“我答yīng

了!”,陈世昌笑道:“君子一言。”,杜月笙接口道:“快马一鞭!”。陈世昌哈哈一笑:“痛快,你先跟你的那个小兄弟道隔壁厢房等我一等,我跟渡边先生商量点事。”

杜月笙点一点头,回身牵着元宝山的手。元宝山满脸惊愕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向他使个眼色,二人由两名壮汉带领,退了出去。待两人退出,陈世昌对渡边笑道:“渡边先生,刚才你一定有话想说吧?你的涵养就是好,居然可以一直忍住。”

渡边点一点头:“陈先生,你这么气走了万公公,恐怕不妥当吧。再说了,我们的事情难道真要靠这个少年来帮忙么?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我们。”,陈世昌微微一笑:“我若不气走万公公,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可有多不方便?至于杜月笙嘛,我也根本不认为他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我。”

“什么?”渡边惊讶道:“那您为什么刚才那么说?”陈世昌嘿嘿一笑:“这小子,敢拼命,不怕死,能镇定,有头脑,深得我的欢心。刚才我抛出要收他为门徒的诱饵,如果是一般小瘪三,早就高兴的蹦起来了。他居然不为所动,首先想到的是问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从这里足见他的心性之沉稳,绝不像表面那样浮躁。”

渡边纳闷道:“恕我愚昧,可是这跟你们刚才的谈话有什么关系呢?”陈世昌点一点头:“我们青帮的规矩,收徒之前应当师访徒三年,观其品性和作为,绝不会一句话就收下门徒。我正是要让他去做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好观察他的应对方法。”

渡边摇头道:“为了一个还不确定的门生,您就将我们的事情随便透露出去,这值得么?”,陈世昌脸上杀气一现:“他不是个傻子,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若他敢胡言乱语,我会立即取他小命!”

杜月笙和元宝山来到隔壁的一间偏房之中,杜月笙朝那两个壮汉咧嘴一笑:“哎,我说两位,还跟这儿杵着干什么呢?瞧着没?你们老大对我多客气啊,您两位门外站会儿怎么样?这大晚上的,回去歇歇,抱着老婆睡觉多好呢。”,两名壮汉对望一眼,其中一个抱拳道:“小兄弟,我们门外站立。”说着两人退了出去。

杜月笙待他们两一走,伸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碗,轻手轻脚的走到墙边,将茶碗扣在墙上,自己把耳朵贴在茶碗地上偷听陈世昌和渡边的谈话。

元宝山急忙走过来:“月笙哥,别这样,他们会对付咱们的。”。杜月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小点声儿?门外还站着两条狗呢!你小子怎么这点胆子都没有?咱要不能知己知彼,死都不知dào

是怎么死的!”

杜月笙刚听了没两句,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杜月笙立kè

飘身离开墙边,抬头一看,原来是店小二来了,托着一个茶盘,里面是一壶热茶和一排切开的西瓜,以及一柄水果刀。

店小二看到杜月笙拿个茶碗从墙边退开,满脸惊讶。刚要发问,杜月笙立kè

大声招呼道:“小哥,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干这行可真累啊。”,店小二立kè

被感动,点头哈腰的道:“您多照顾,您是好人。”,说完立kè

退了出去。杜月笙长舒一口气,刚才好悬,差点就让门外那两人知dào

自己偷听了。

杜月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已经是深夜了。杜月笙看着元宝山嘟囔道:“这大晚上的,看来是不能睡觉了,真是倒霉催的,居然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元宝山正在蘸着热茶水吃贴饼子,口中吧嗒有声。杜月笙撇嘴道:“我真服了你了,刚才那么好的糕点你不吃,现在吃这砂布似的贴饼子吃的这么香。”

元宝山抬起脸来嘿嘿一阵憨笑:“月笙哥,要不咱们跟了陈老大吧,傍上这棵大树,咱以后就不用愁了。”。杜月笙呸了一声:“你想的美,他算哪门子大树?这人有些血性和见识,做个朋友是好的,但是要给他做小弟嘛,嘿,我还真不稀罕。”。杜月笙心中却说,我要真跟了他,以后康有为可能就不会提拔我了吧。这姓陈的怎么能跟康有为比?

第八章 听话要听音

陈世昌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月笙沉吟道:“不知dào

陈老大你想过没有,光绪皇帝之所以避开慈禧老佛爷,偷偷将这批瓷器转送给日本人,无非是为了获得日本人的支持,好达成他的一些目的。你也知dào

,慈禧太强势,光绪爷被架空太久了。”

陈世昌点一点头:“这我也想到过,尤其是自从二人从西安返回京城之后,皇上肯定心中忧急如焚。他之所以示好日本人,肯定是为了得到支持,想再与老佛爷杠上一杠。正是想明白了这些,我才决定出手帮他。我说的很清楚了,不管怎么说,咱也是大清的子民,为皇上做点事情,总是好的。”

杜月笙哈的一笑,接着沉声道:“陈老大,你有没有深入想过?既然光绪认准了这批瓷器能帮他达成所愿,那这批瓷器肯定是宫中的精品。陈老大,你这么将咱大清国的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拱手送予日本,还称什么大清子民?!”

陈世昌脸色也阴沉下来:“我还用你教xùn

?若是这批瓷器能帮皇上达成所愿,那也是用得其所!”,杜月笙一呲牙:“日本人贪得无厌,难道你真的天真到以为这些瓷器就能收买他们?”

陈世昌被杜月笙一阵抢白,脸上怒气横生,冷冷的道:“杜月笙!陈某人告sù

你这些,是诚心要你帮我探查一下!不是要听你教xùn

的!就算我不做这件事,也总有人做。你如此激怒于我,是不想活了么?”

杜月笙心中一惊,暗骂自己糊涂。姓陈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就算自己要劝他,也得绕着弯子的来。现在这么赤裸裸的指责,实在大大不该。自己怎么这么糊涂?难道说,自己这个学校里的后进生,也有书生意气么?

杜月笙立kè

换了一副嘴脸,他嘿嘿一笑:“陈老大,你先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刚才那些是大道理,说着冠冕堂皇好玩的。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最重yào

的。”

陈君容扑哧一笑:“你这小子,倒会见风使舵。”

陈世昌寒着脸道:“好,我就再听你说一说,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怪我姓陈的不客气!”

杜月笙咽了一口唾沫,整了整思路:“陈老大你想过没有?若这是光绪皇帝跟整个日本的交yì

,难道真能避得开慈禧太后么?难道仅凭一点儿瓷器就够么?这些瓷器,只不过是送给日本的某一个人的罢了。若要运抵日本,只需yào

从天津送走就行了,干嘛要运来上海?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继xù

说。”

杜月笙又深深吸一口雪茄,喷出一团烟雾:“渡边只不过是一个理事,标准的文职,他怎么能做这种接运贵重货物的活儿?陈老大,看你的表情我就大概猜到了,日本方面跟你接洽的只有这个渡边吧?还有,为什么要选在浦东交接?这不合常理啊。从北京到上海租界,需yào

先经过浦东么?直接让你运抵租界边上不就好了?”

杜月笙越说越来劲儿:“浦东如此偏僻,陈老大你又是惯走江湖的人,谁能察觉你来这里做这个交yì

?难道没可能是日本人方面散布出去的消息么?甚至,有可能就直接是他们下的手!”

陈世昌眉头深皱,良久不语。陈君容一拍陈世昌:“哥,我觉得小月笙说的很对啊。”,陈世昌任凭手中的雪茄静静燃烧,恍如不觉,也忘了抽一口,只是在那里皱眉思索。

杜月笙一直在仔细的观察陈世昌的表情,这时他试探性的道:“陈老大,你的意见呢?”,陈世昌看了看正紧抓着一块贴饼子的元宝山,元宝山立kè

更加紧张了。杜月笙推了元宝山一下:“吃贴饼子噎着了?”,元宝山神经质似的一抖。

杜月笙对陈世昌道:“放心吧,我这个兄弟单纯得很,不会到处嚷嚷的。”。陈世昌点一点头:“月笙老弟,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杜月笙嘿嘿一笑:“拖!你就这么拖下去。跟渡边抻住了,看谁抻得过谁。到时候他那边坐不住了,自然会有动作,那时,该出现的人自然会出现,事情也会逐渐明朗起来。”

陈世昌是个聪明人,听了杜月笙的话双眼一亮:“不错,我可以留下些人在此地继xù

寻找,装装样子。而我现在就动身回小东门,只要时日一久,该现形的自然会现形。”,杜月笙嘿嘿一笑,又美美的吸一口烟,一脸的大包大揽:“着啊,陈老大,您尽管回安心回去,这边,就让我来帮您盯着吧。”

陈世昌却一摇头:“月笙老弟说哪里话来?既然日后这件事情要着落在租界那边,你当然是要跟我一起回去了,我怎能留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杜月笙刚要说话,陈世昌摆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咱们一起回去。好了,天也不早了,你睡吧。”说完陈世昌拽着陈君容走了,陈君容将放在桌上的手枪顺手带了出去。

杜月笙看着陈君容背后的曲线,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嘴里恶声咒骂道:“杀千刀的陈世昌,真他妈是一条老狐狸!”

元宝山刚要说话,杜月笙却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大声道:“宝山啊,天真晚了,咱们睡觉吧,我要一觉睡到大天亮。”,说完噗的一声吹熄了灯,强行将元宝山按在床上,两人和衣而睡。

元宝山起始在床上非常紧张,心中十分纳闷为什么月笙哥这么急着睡觉,甚至连衣服也不脱。可是他终究是打盹了,将手中的贴饼子放在床头,一会儿就鼾声响起,沉沉睡去。没想到睡到后半夜,忽然杜月笙捏住他鼻子,硬生生将他憋醒。

元宝山刚要说话,杜月笙一把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小子可真够缺心少肺的,在这地方居然也睡得这么瓷实。不过多亏了你的呼噜,我估计门外那两条狗也走了,至不济也得在门外睡着了。宝山,咱们不能睡,趁着现在没人偷听,我得把咱们的形势跟你说说,好让你心中有底。”

元宝山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杜月笙把被子扯上来,蒙住了两人的头。顿时,一股油灰味儿冲进了杜月笙的鼻子。杜月笙皱眉道:“宝山,你他妈几个月不洗澡了?”。元宝山惊讶的道:“月笙哥你洗澡很勤么?”,杜月笙立kè

哑然无言。

杜月笙忍住了刺鼻的味道,又使劲往元宝山身边靠了靠:“宝山,跟你说正事儿呢。这下坏了,咱们跟姓陈的一走,那可是羊入虎口,大事不妙啊。”

元宝山奇道:“怎么可能呢?他还指望着月笙哥帮他找东西呢。”。杜月笙轻轻的呸了一声:“做什么清秋大梦呢?你可真会高抬我。”

元宝山愕然道:“月笙哥?”,杜月笙嘿的一声冷笑:“陈世昌这老小子,气走了姓万的太监,你知dào

是为什么么?”。元宝山摇头不知,杜月笙接口道:“他对渡边说是看不惯万太监的做派,嘿嘿,可笑,早没看不惯,晚没看不惯,偏偏这时候看不惯。我猜啊,他肯定是想独吞这批瓷器!甚至,有可能这批瓷器就是他自己吃下去了,现在倒是在贼喊捉贼。”

元宝山大吃一惊,期期艾艾的道:“不会吧?两头都这么大,他有这个胆子么?月笙哥你想太多了吧?”

杜月笙摇一摇头:“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直觉告sù

我,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咱们虽然跟陈世昌接触的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表面仗义,实jì

上是个极贪婪的人。宫中流出的一批瓷器,那可是个天价钱。为了钱铤而走险,原本就是他这类人的家常便饭。”

元宝山纳闷道:“就算是这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杜月笙轻轻地敲了元宝山一个爆栗:“你的脑子怎么还转不过弯来啊?他若是真心想找这批瓷器,那自然没问题。可他要是在贼喊捉贼,把咱们两个搅和进来,你觉得是为什么?”,元宝山摇头道:“我不知dào

,月笙哥你说。”

杜月笙脸上一沉:“咱们两个做替罪羊,明显是不够资格的。可是如果他逐渐把咱们掺和进来,让咱们一步一步的在这事儿里面越陷越深,越搞越大,那咱们就能做他的替罪羊了!你知dào

我为什么拐着弯子的叫他回去,把咱们留下么?就是为了瞅准机会开溜。没想到这家伙滴水不漏,走也要把我们带上。”

元宝山紧张地道:“那咱们怎么办?月笙哥,咱们绝对斗不过陈世昌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接着声音坚定的道:“宝山,既然你做了我的兄弟,无论如何,我都要保证你的安全。嘿,他陈世昌是条老狐狸,咱兄弟俩也不是泥捏的!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bèi

,可不是让你提心吊胆。放心吧,咱们兄弟同心,必能其利断金。”

杜月笙说完,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在屋里小心的摸索着。终于,他摸索到了桌子上的那柄切水果的小刀儿。杜月笙早就瞄上了这把刀,只是睡前无法下手。现在,四下无人,正好将刀子顺走。

杜月笙一边摸着黑用那块擦嘴的手帕将水果刀包好放进怀里,一边喃喃自语:“没个铁家伙防身就是不行,嘿,姓陈的要是把我惹毛了,老子就先给他捅个透明窟窿!”

第九章 来到十六铺

第二天早上,杜月笙睡眼朦胧的时候被叫醒,他跟元宝山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总算是跟个正经人似的了。陈世昌安排下妥当的人留守浦东,然后一行人就在元宝山吃完七笼汤包之后启程了。渡边已经不在,陈世昌没说渡边的去向,杜月笙也没问。那只蜡笔小新的瓷碗,陈世昌也没再提,估计是当顺水人情送给渡边了。

陈君容上下打量了杜月笙好久,杜月笙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了。他嘿嘿一笑:“看什么呢?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是不是?”,陈君容笑道:“还别说,换了件衣服,跟个人似的了。”,杜月笙看了一眼陈君容身后的陈世昌,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陈君容一甩头发:“呦,还学会装深沉了?浦东的小痞子要去闯上海滩了,难道不想说点什么么?”,杜月笙奇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小痞子了?”

陈君容一边拿出一顶帽子戴上,一边笑道:“我听说,你昨天在那个小馄饨摊那里,还有下马车的时候,大闹了两次,更是把连大元的脑袋拍花了。浦东可都传开了,说你是一个穷不要命的无赖呢。”。杜月笙心说,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但是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无赖,真他妈好笑。

陈世昌忽然问道:“昨天那个将你架上马车的,是什么人?”。杜月笙摇头道:“我也不知dào

,可能是江湖寻仇的找错了人吧。反正他们一看我,立kè

又把我丢下来了。”,陈世昌嗯了一声,不虞有他。

众人乘马车而去,陈世昌居然提出要跟杜月笙共用一车,这倒让陈世昌的随员小小惊讶了一把。上海天气多变,一会儿电闪雷鸣,暴雨骤至,轰隆隆的瓢泼一样。杜月笙心说,这场雨可真够及时的,现在雨声这么大,陈世昌无法问话。要不然,陈世昌问东问西的,自己这来历不明的身份,可真不好应答。

马车行得极快,等到雨势稍歇,黄浦江已然遥遥在望。众人下车上船,横渡黄浦江。元宝山趁机又黏到了杜月笙身边,那黄浦江浩浩荡荡,当真是水势汹涌惊人胆,一片汪洋上下翻。

杜月笙一指黄浦江,对元宝山道:“宝山啊,想不想解脱?我有个好办法。”。元宝山兴奋地点一点头:“月笙哥你说。”,杜月笙嘻嘻一笑:“你一头跳进黄浦江里面去,保准解脱。”。元宝山心中一紧,干笑道:“月笙哥你又跟我开玩笑。”

陈世昌却递过一句话来:“月笙老弟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杜月笙嘿嘿一笑:“陈老大,我这逗宝山玩呢,您要这么一说,非把他吓尿了不行。”。陈世昌眼望黄浦江,语气平缓的开口:“大上海是一方宝地,卧虎藏龙,高人无数。每天被投进黄浦江喂鱼的,也不知有多少。”

杜月笙心说,这姓陈的是在敲打我呢。元宝山却好奇的道:“陈老大,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跳河?”,陈世昌微微一笑:“除了那些倒霉鬼以外,绝大部分都是些不开眼的人,自以为有两把刷子,惹到了绝不该惹的人,被人装进麻袋扔了进去。”。接着陈世昌对杜月笙道:“月笙老弟,为人处世最重yào

的就是看清局势,知dào

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说是不是?”

杜月笙哈哈一笑:“陈老大真是句句精辟啊,在下受用终身。”。心中却咒骂道:你他妈在吓唬谁呢?难道我是吓大的?!元宝山紧张地问:“陈老大,你有没有往江里丢过人啊?”,陈世昌笑道:“你猜。”,说着突兀的拍了拍元宝山的肩膀,把元宝山吓得一哆嗦。

杜月笙打个哈哈:“陈老大是大英雄,当然丢过人,陈老大不丢人,整个上海滩还有谁丢人呢?”。陈世昌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月笙老弟,你可真是不吃一点亏啊。”。杜月笙装傻道:“什么意思?”,陈世昌哼了一声,转移话题:“月笙老弟,到了地方我给你安排个去处吧?到时候我们也方便联系。”

杜月笙摆一摆手:“不用了,你到小东门,我到十六铺,咱们各干各的。”。陈世昌面无表情的道:“小东门和十六铺,又有什么分别?你去十六铺做什么?”

杜月笙随口应道:“我有个亲戚介shào

我去鸿源盛果品行做学徒。”。陈世昌点一点头:“这样也好,你现在不是我的人,跟着我住总是有些不自在。你既然住在鸿源盛,跟我是极近的,联络起来方便得很。”

杜月笙笑道:“陈老大,我在鸿源盛学徒,可未必会住在那里啊。”,陈世昌冷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学徒自然是要住在店里的,月笙老弟你可别说你不知dào

这个。”。杜月笙心中一跳,学徒还要住在店里?他似乎有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陈世昌忽然对杜月笙道:“月笙老弟,你有什么理想吗?”,杜月笙嘿嘿一笑:“我的理想很简单,去鸿源盛好好学本事,然后开个小店,娶个老婆,安稳的过日子。”,陈世昌一听杜月笙这言不由衷的话,就索性不再追问。

不一会儿船行靠岸,正是到了十六铺码头。十六铺码头顺着黄浦江长长排开,人声鼎沸,无数的苦力正在装船卸船。一吨吨的货物搬来运往,热闹非凡。杜月笙叹道:“真热闹啊。”,陈世昌点头道:“白天热闹,晚上更热闹。”。杜月笙奇道:“难道晚上也这么多人干活儿?”,陈世昌却不接话。

陈世昌走在码头上,不时有人过来点头哈腰的打招呼,陈世昌一一应对。一路上,陈世昌总有说不完的话,见不完的人。杜月笙看着谈笑自若的陈世昌,心中暗下决心,老子以后绝不能比他混的次了!嘿,姓陈的说破了天不就是一个混混么?靠着这么一个大码头,自己早晚能出人头地!

闲话少说,两队人分道扬镳。陈世昌并没有留给杜月笙联络方式,只是说有事的时候他自己会主动跟杜月笙联络。言下之意,就是只有他能找杜月笙,而杜月笙却找不到他。杜月笙只能答yīng

,谁叫两人身份悬殊这么大呢。

陈世昌有意无意的暗示杜月笙,绝不能私离鸿源盛,造成两人联络的不方便。杜月笙明白,以陈世昌的能力,随时都能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好,自己也要在鸿源盛继xù

等康有为的到来,所以自己是不能离开鸿源盛的。

杜月笙看着前呼后拥远去的陈世昌,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不想跟这种人再有交集,又实在羡慕对方的实力和地位。再看一眼跟在陈世昌身边的陈君容,杜月笙立kè

两眼放光:这假洋鬼子娘们,虽说岁数有点大了,可是真是不错。哼,哪天自己翻身了,一定要翻到她身上去!

杜月笙和元宝山徒然身上穿的体面,怀里实在是一文钱也没有。不但没了钱,元宝山的那个破包袱也早被杜月笙扔了。杜月笙的解释是,整天背着这么一个破包袱大大有损形象。

杜月笙怎么好意思再跟陈世昌讨要那个碗?这会儿他只能深深自责,为什么当时渡边给自己钱的时候自己不痛快答yīng

呢?为什么自己非要绷住了想着往上提价呢?贪心害死人啊,这下好了,一个铜板也没得到。

陈世昌给他留下了一盒雪茄,这倒是让杜月笙小小的满足了一把。杜月笙好几次都想开口跟陈世昌要点钱,但是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没想到陈世昌竟也装傻充愣,空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个铜子儿也没留给自己。

杜月笙越想越恼,重重的呸了一声:万恶的金钱,即使穿越了也来闹我的心!接着想到,不知dào

在这里工资高不高,在鸿源盛学徒,不知dào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虽说靠挣工资发不了大财,但是眼下自己似乎只有靠工资了。上海工资高是真的,但是清末的上海工资高不高呢?自己心里着实也没底。

杜月笙甩一甩头,似乎这样做能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出去。一甩头,他就看到了自己那条辫子。杜月笙心中恼怒更增,他真想咔嚓一剪子把这没用的玩意儿剪了去,然后再恢复自己的本来发型。可是他也知dào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道理,只得将这个想法深深压制下来。

杜月笙一扯元宝山:“走,咱俩啥也不说了,啥也不做了,直奔鸿源盛!”。元宝山摇头道:“你去学徒,我去人家可不要我啊。”,杜月笙拍了拍胸脯:“瞎说什么呢?月笙哥还能丢下你不管么?鸿源盛还能比陈世昌更难对付?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元宝山点一点头,跟着杜月笙走了。

十六铺乃是大上海的货物集散之地,当真是一等一的繁华。杜月笙顺着陈世昌给他指的路向前走,越走越是感慨。敢情这才是大上海啊,浦东那边,简直就是个小县城啊。这里虽然没有摩天大楼,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高架立交,但是给杜月笙的感觉,这时候的上海,似乎并不输于自己那个时代的任何一座大城市。

元宝山早已经看得两眼发直,一路上东瞧西看,满脸的惊奇。杜月笙暂时放下心中的感慨,敲了元宝山的脑袋一下:“别出那副德行!你瞧瞧你,十足的像一个刚进城的土老二。这里的人也是俩眼珠子一张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元宝山擦了擦鼻子:“我就是没见过这世面啊。”杜月笙呸了一声:“没见过你不会装作见过?以后有的是机会看,现在出这洋相做什么?真不出息。”元宝山唯唯称诺。

第十一章 改名袁珊宝

杜月笙一边说,一边拉着元宝山出去。二人出门左拐,一直走到第三个铺子下面,果然上面写着“大张恒果品店”。杜月笙点一点头,抬腿就往里走。

杜月笙刚要举步往里,里面一阵风似的跑出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那胖子上身光膀子穿着一件马甲,敞开着怀。脸上还有不少汗珠,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什么,手中掐着一个剜了烂疤的苹果。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月笙和元宝山,张嘴又是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口苹果,嘴里含混不清的道:“你们两个要买东西?”

杜月笙心说,这家铺子里面的人跟鸿源盛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杜月笙却又隐隐觉得,这家人似乎比鸿源盛那边的人更让自己感兴趣。杜月笙嘿嘿一笑,伸手招呼那胖子走近自己,然后杜月笙贴近他的耳朵忽然扯着嗓子吼道:“人才请进哪——”。

那胖子冷不防被杜月笙吓了一跳,一块苹果还没来得及嚼烂就咽了下去,卡在喉咙里,下又下不去,上也上不来。偏偏还有些苹果渣呛到了气管里,一时间,憋得他两眼外凸,两腮潮红,粗喘如牛。

杜月笙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胖子,那胖子终于重重的咳嗽一声,还了魂儿。胖子一边喘气一边开口:“好家伙,差点儿让我背过气去,您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杜月笙嘻嘻一笑:“把你们掌柜的找来吧,给你们介shào

一高人。”。

接着他伸手一指元宝山:“看见没?这可是刘海生刘大掌柜极力保荐的人,刘掌柜一见我这哥们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非要留下他。我哥们呢,还就铁了心的要来你们这边干,你们这下捡大便宜了!”

胖子疑惑的看着元宝山,元宝山一脸的窘迫,双手使劲儿的拧着自己的褂子角。胖子转脸问杜月笙:“这位小哥,你是谁?”,杜月笙一拍胸脯:“我是刘掌柜亲生的徒弟,哦不,刘掌柜新收的徒弟。这不嘛,我师傅非要我亲自送我这哥们过来。他是忙着,要不然哪,他就亲自的送我这哥们来了。”

刘海生的名头显然在胖子心中分量很重,他一听说杜月笙是刘海生的徒弟,立kè

重视起来。扭过身来就直奔里面去找掌柜的了。不一会儿胖子出来招呼:“两位,跟我来吧。”。杜月笙和元宝山跟着胖子进去,刚一进去,杜月笙就看到那高高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叼着水烟袋吞云吐雾。

杜月笙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递给那掌柜:“大掌柜,您受累了。”,那掌柜的一见雪茄,立kè

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层层堆砌,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可不敢轻领啊。”。杜月笙大咧咧的道:“这算什么?有道是烟酒不分家,这东西就是大伙儿一块抽才有意思呢。”

那掌柜的立kè

笑的更灿烂了,他小心地将那根雪茄收到柜台下面,开口笑道:“老朽何三望,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杜月笙连忙摆手道:“原来是何大掌柜,失敬失敬。您是前辈,我是后生,以后可千万别再称我为老弟了。我是鸿源盛刘掌柜的徒弟,我叫杜月笙,您以后叫我月笙就行了。”

何三望满yì

的点一点头,呲出一口黄板牙:“月笙老弟拜在刘掌柜门下,当真是高徒遇名师啊。我听孙胖子说怎么着?你给我介shào

一新伙计?”杜月笙将元宝山扯过来:“何大掌柜,就是他。这是我的铁哥们,人老实,干活踏实。一心就想跟着您干,您看看,留下吧?”,说着伸手将刘海生写的便条递了过去。

何三望对元宝山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元宝山顿时更加紧张了,他张嘴回答:“我,我是浦东的,我,我叫袁珊宝!”杜月笙被他呛得咳嗽起来,他心说元宝山这小子,真够折腾人的,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报错了?!

不怪元宝山报错了名字,怪只怪刘海生给他改名字。元宝山的名字叫了十几年,他怎么会自己叫错呢?只因为刘海生给他改了名,他心中念念不忘自己的新名字。被这何大掌柜一问,情急之下就把自己的名字说错了。

何三望正在看刘海生给他的便条,皱起眉头问:“上面怎么写的是袁宝栅?你到底是叫袁宝栅还是叫袁珊宝?”元宝山刚要张口认错,杜月笙忽然抢道:“他叫袁珊宝,袁宝栅这个名字,是我师父匆忙之中听错了。”杜月笙心中明白,如果让何三望知dào

元宝山竟能将自己的名字说错,说不定会大大的鄙视他,从而将他拒之门外。还不如乱赖一番,说成是刘海生听错了。反正又没身份证,叫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何三望点一点头:“咱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是伙计,也能学徒,都是一回事儿。你刚来,第一个月是一块钱的工钱,从第二个月开始,每月五块钱,也够你开销的了。你去跟着孙胖子,哦,孙平,你去跟着孙平吧。他在这儿干了三年了,是个老人儿,他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

杜月笙疑惑的道:“不是给银子么?”,何三望笑道:“银子?银子是哪一年的事儿了?现在用龙元。”,杜月笙心说,龙元是什么?估计是跟银元差不多的东西,反正是钱就好,管他是银子还是龙元呢。

杜月笙一戳元宝山的肋骨,元宝山慌忙道谢。何三望点一点头:“去找孙胖子吧,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干。”接着扭头对杜月笙道:“月笙,回去跟你师父说一声儿,就说我谢谢他了。”,杜月笙答yīng

一声,何三望又压低声音:“跟着老刘学徒辛苦,你要是想来这边,我随时欢迎。”

杜月笙是真想答yīng

何三望,但是想起跟康有为的约定,只能苦笑一声。杜月笙拜别何三望,扯着元宝山走到一边,低声道:“你以后就不是元宝山了,你叫袁珊宝!知dào

了吧?你叫袁珊宝!以后自己在这边机灵着点,嘿,要是那个胖子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你月笙哥包管揍出他的屎来!抽空也跟人家学学写字儿,可不能做一辈子文盲。对了,陈世昌的事儿你可不能乱说,要不会惹麻烦的。”

元宝山,哦不,袁珊宝郑重的答yīng

了。杜月笙嘿嘿一笑:“你发了工钱就在外面租个——”,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杜月笙双眼一亮,嘻嘻一笑:“这才分别了几个小时啊?这么快就又想了?迫不及待的回来看我?”

袁珊宝顺着杜月笙的目光扭头一看,来人可不正是陈君容么?陈君容抿嘴一笑:“你小小年纪油嘴滑舌,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谁爱来看你?只不过我是不得不来罢了。”,杜月笙心中一动:“你压根就没离开对不对?你跟着陈老大转了个圈子,然后又跑到我后面跟踪我了是不是?”

陈君容一甩马尾辫:“算你小子聪明,你姐姐我在法兰西可是跟高人学过跟踪的,没发xiàn

吧?”,杜月笙生嘻嘻一笑,右手不自觉的一伸,就要去摸陈君容的脸。陈君容向后一躲,脸上一寒:“你小子猪油蒙了心,居然敢对我不敬?!”

杜月笙心中一惊,暗骂自己,这伸手摸脸,是他以前在学校养成的毛病。刚才这么不自觉的又犯了毛病了,陈君容表面上和气,但她终究陈世昌的妹妹,自己万一惹毛了她,可是个大麻烦。

杜月笙脸上一肃,顾左右而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怕我跑了么?陈老大手底下有的是人,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亲妹妹来跟着我?我在陈老大心中该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吧?”,陈君容哼了一声:“是我想跟着大哥做事,大哥说要我先做一件事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跟那些死鱼脸的家伙不一样,所以才把你这茬儿揽下来了。”

杜月笙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真是躺着中枪啊,本来我和陈老大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也没有,偏偏他就盯上我了。”,陈君容嘿嘿一笑:“这是你的造化啊,小月笙,我哥在这条街上的人可不止一个,偏偏你就这么好福气,摊上我了。怎么样?带姐姐去你的店里看看吧。”,杜月笙顿时泄气道:“我的店?您这是抬举我呢还是损我呢?这他妈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店了?”

话虽这么说,杜月笙还是摆一摆手,跟袁珊宝告别,带着陈君容慢慢走向鸿源盛。陈君容俯低身子对杜月笙悄声道:“以后若想和我联系,就在鸿源盛前面的街中心踩碎一只苹果,只要我看到了,自然会和你联系。”杜月笙点一点头,心说等瓷器这档子事儿办完了,老子一定天天踩水果。

鸿源盛跟大张恒总共也就隔着两间铺面,两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到了。杜月笙抬眼一看,刘海生正站在店里左瞧右看。他看到杜月笙领着一个穿的不伦不类的女子来到,脸上神色一肃:“月笙,这位小姐是?”

杜月笙早想好了应对之词:“师傅,这位陈小姐想采购点果品。正好,咱们鸿源盛童叟无欺,价钱公道,我这不就带陈小姐来咱们店里了么。”,刘海生闻言立kè

对陈君容微笑道:“不知小姐想买些什么果品?小店的各地土产山货,时令水果,还算是应有尽有。”

陈君容咯咯一笑:“老掌柜的,我就是想买几个莱阳梨自己吃。”,刘海生一指远处的一个柜台:“莱阳梨在那边,老朽陪您过去。”。陈君容又是一笑:“可不敢当,您是大掌柜,我这么一星半点的,不劳您大驾。”。刘海生摇头道:“生意无分大小,来者都是客人。”

杜月笙心说,没想到刘海生这老家伙居然还会这一手儿。冠冕堂皇的说什么生意无分大小,其实不就是见了美女睁不开眼了么?他哪里想到,在刘海生眼中,陈君容穿的如此扎眼怪异,刘海生心中可对她没有丝毫的好感。

刘海生扭头对杜月笙道:“进店前七天,称为安心期,你要好好安安你的心。”。杜月笙疑惑的道:“怎么安心?”刘海生伸手从柜台底下掏出一块白抹布递给杜月笙:“去打盆水,把整个铺子从里到外的擦一遍。”,杜月笙心中大骂,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接了抹布去打水。

陈君容一边漫不经心的翻弄手上的莱阳梨,一边看着杜月笙满头大汗的打扫卫生。杜月笙越卖力,陈君容看的就越有趣。忽然陈君容咯咯的笑出声来,杜月笙再也忍耐不住,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指着陈君容对刘海生道:“师傅,你走眼了!陈小姐这生意可不是什么小生意。她刚才亲口对我说,她要买一千斤苹果,八百斤莱阳梨,外加三百斤糖炒栗子。”

第十二章 烫手的山芋

刘海生闻言,立kè

将热情提高了几分:“哦,老朽眼拙,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陈小姐是个大主顾啊,您先在柜台这边看好了样品。一会儿我让伙计去仓库给您提货。我们鸿源盛专做批发生意,保证一个小时之内给您备齐货物。只是糖炒栗子稍微有些麻烦,您得多等几个小时了。”

陈君容连忙摆手,刚要澄清,杜月笙大声道:“陈小姐,看您的装扮就知dào

您是高等的人,不会拿我穷小子开涮吧?”,接着杜月笙大声招呼店里的其余店伙计:“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呀,陈小姐可是财神爷,大家要好好招呼人家。”,一众店伙计轰然答yīng

,喜气洋洋。

杜月笙嘿嘿一笑,他算准了陈君容不会拒绝。陈君容以后还要时常和自己联系,要是被店里的伙计看扁了,以后见面还何以自处?要是换了一般人,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可陈君容是什么人?她可是不差钱的主儿,丢了钱也不能丢了面子啊。

果然,陈君容只得违心的含笑答yīng

。刘海生领陈君容进了内堂,那是专门谈大宗生意的地方。杜月笙心中不住的回想着陈君容吃瘪的样子,越想越是高兴,仿佛六月里吃了冰棍一样舒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杜月笙在这所谓的“安心期”里面可谓吃尽了苦头。每日都是大汗淋漓,累得浑身酸痛。偏偏上海多潮湿,经常的细雨如丝,绵绵不断。杜月笙整日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极不舒服。好容易等到这所谓“安心期”满了,刘海生的一席话又让他几欲暴走。

刘海生敲打着桌面道:“月笙啊,你知dào

么?这个安心期,是我杜撰出来的。我以前也教过一些徒弟,根本没有安心期。”,杜月笙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被耍了,他大声质问:“那为什么偏偏就要整我?”;刘海生摇头道:“不是整你,是为你好。你生性浮躁,我若不敲打你一下,怎么能收回你的心?”,杜月笙怒极,偏偏他对刘海生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只能默默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刘海生特地放了杜月笙半天的假,准许杜月笙出去转一转。杜月笙立kè

喜出望外,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出去了。杜月笙站在鸿源盛门口,深吸一口气,感觉实在是美妙无比。他哪也没去,直奔大裕兴街后面的那排民房。

袁珊宝在这里租的房子,他在大张恒是伙计,是不能住在店里的。那胖子孙平就张罗着帮袁珊宝租赁了一间小屋。房子很便宜,每月只要五毛钱的租金。那是何三望破例从柜上暂借给袁珊宝的,约定从当月工钱里面扣除。

杜月笙一脚踹开袁珊宝的房门,那破破烂烂的房门被杜月笙一脚踹的嘎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破开的危险。屋子门口朝北,终年不见阳光。推开门就有一股霉烂味扑面而来,杜月笙深吸一口气,摇头晃脑的道:“珊宝,你可真够腐败的啊,连屋子里面都有腐败的味道。”

袁珊宝正撅着屁股在床底下倒腾,猛然一惊,转过身来,脸上现出一丝慌乱之色:“月月笙哥,你来啦?”,杜月笙双眉一扬:“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袁珊宝尴尬一笑:“月笙哥,我怎么会瞒着你什么事呢?话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

杜月笙冷哼一声:“珊宝,你当我是兄弟不是?”,袁珊宝立kè

点头:“月笙哥当然是我的兄弟啊,你是我的大哥。”,杜月笙开口道:“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dào

你要往哪边飞。既然当我是兄弟,干嘛有事瞒着我?”,接着忽然坏笑道:“你该不是在撸管吧?”

袁珊宝愕然道:“撸管是什么意思?”,杜月笙不耐烦的道:“就你刚才那姿势,也不像是在撸管。说,你到底在干嘛。”,袁珊宝迟疑片刻,接着重重的点一点头:“月笙哥,我要对我自己做的错事负责,我要让咱们俩以后都过上好日子,我不要连累你!”

杜月笙听了袁珊宝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并没有取笑他。他从袁珊宝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来,袁珊宝似乎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杜月笙深知袁珊宝的脾性,袁珊宝表面上浑浑噩噩,但是这类人若是下决心去做一件事情,那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杜月笙沉住了气,轻声问道:“珊宝,你跟月笙哥说,你要做什么事情啊?”,袁珊宝沉吟片刻,指了指床下,然后闭上了门,又撅着屁股从床底下小心地搬出一个灰扑扑的木头箱子,递给杜月笙。

杜月笙伸手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又是厚厚的一摞纸。杜月笙把纸扒拉开,里面就露出了满满的一箱黑色的块状物。杜月笙皱眉道:“这什么玩意儿?”,袁珊宝神mì

地回答他:“福寿膏。”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大烟?”,袁珊宝点一点头。杜月笙冷笑一声:“好啊,你小子出息了啊。居然弄了这么多大烟!这是你从哪偷来的?!”,杜月笙心中怒极,他实在想不到,一向老实憨厚的袁珊宝居然也学会了沾染这玩意儿。自己这几天被那个什么所谓的“安心期”闹得鸡飞狗跳,所以基本没跟袁珊宝在一起,谁想到他居然堕落到这地步了!

袁珊宝咽了一口唾沫:“月笙哥,我这是替孙平保管的。”,杜月笙惊讶道:“大张恒那胖子?”,杜月笙感觉有些蹊跷,这里面怎么又牵扯到那个叫孙平的胖子了?杜月笙沉声道:“珊宝,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好好说说。”

袁珊宝点一点头:“月笙哥,那天你跟陈小姐回去之后,何掌柜叫我跟着孙平学做事情。孙平对陈小姐很有兴趣,跟我不住的打听陈小姐的事情——”,杜月笙沉着脸道:“你把咱们跟陈世昌的事情对他说了对不对?”

袁珊宝满脸的沮丧,似乎要哭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呢,他问的紧,我越说漏洞越多。最后架不住他责问,我慢慢把事情跟他说了。”,杜月笙怒道:“我是怎么嘱咐的?你的嘴怎么跟棉裤腰似的?!”

杜月笙还要再说,但是看到袁珊宝那沮丧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责备他。杜月笙叹一口气:“后来怎样?”,袁珊宝沮丧地道:“原本也没什么,他就是听了个好奇。可是前天,孙平突然对我说,要我帮他保管这一箱大烟,要是不同意的话,就把咱们的事情抖搂出去。要是让刘掌柜知dào

这事儿,肯定会把你赶走。”

杜月笙冷笑一声:“看不出来这孙胖子居然还这么卑鄙,珊宝,他一定是看你老实憨厚,所以才放心把这东西交给你的。嘿,你就没问问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存着?”,袁珊宝点一点头:“我问了,孙平说他那儿不适合存这东西。他还许给我,要是这箱大烟卖出去了,可以分给我点钱。”

杜月笙呸了一声:“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这是什么东西?这他妈是害死人的玩意儿!这东西也是咱们能碰的?珊宝,我也想赚钱,但是咱不能赚这种钱!”,袁珊宝沮丧地道:“我是怕他砸了月笙哥的饭碗。”

杜月笙沉吟不语,想了想开口道:“珊宝,你想过没有?凭那姓孙的能挣多少银子?就算他是大张恒的老人,就算他有身股。可要赚够买这一箱大烟的钱,估计也得好几十年吧?家里放这东西又不犯法,他为什么要放你这里?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袁珊宝摇一摇头:“我没想过。”,杜月笙叹一口气:“我就知dào

你没想过,我敢跟你打赌,这一箱烟土,要么是他代别人保管,要么是他偷的。而从他把这箱烟土交给你保管这件事来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这就是偷的。并且还是偷了一个不敢惹的人的。”

袁珊宝瞪大了眼睛:“那可怎么办?”,杜月笙一使劲,将那箱子整个的翻了过来。一阵哗啦声,大烟块洒满了地。杜月笙伸手摸了摸箱子底,又是一沓纸,杜月笙将纸拿出来,纸底下除了两个防潮的石灰包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杜月笙又仔细地将箱子检查一遍,点一点头:“只有大烟,没别的东西。”,说着招呼袁珊宝,两人将大烟块捡到箱子里。袁珊宝急切地问杜月笙:“月笙哥,到底怎么办啊?”

杜月笙双眼一眯:“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孙胖子之所以将它存zài

这里,就是怕万一东窗事发,好赖在你身上。同时也说明,他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儿做得并不保险,随时都有被对方知dào

的可能。珊宝,咱们再不能留着这玩意儿了。你知不知dào

孙胖子在哪儿住?”

袁珊宝点一点头:“他住在店里”,杜月笙又问:“那你知不知dào

孙胖子今下午在不在店里?”,袁珊宝点一点头:“在。”,杜月笙嘿嘿一笑:“你现在就去告sù

他,你就说我杜月笙正在你的房里,要烧了他这些肮脏东西。”

第十三章 柳暗又花明

袁珊宝惊讶道:“这样合适么?他会来跟你拼命的呀。”,杜月笙摆一摆手:“你别管,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珊宝,这孙胖子是在十六铺第一个为难咱们兄弟的人,咱可得好好招呼他,图个好彩头。”,袁珊宝迟疑的点了点头,撒腿就朝大张恒走去。

杜月笙看着那一箱子大烟,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嘿,福寿膏,福寿膏,今儿我就把你孙胖子搞个福寿双全!”,杜月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摸了摸怀中那柄水果刀。这水果刀还是在浦东的时候从那客栈里面顺出来的,他一直想更新换代,弄个真zhèng

的匕首。可惜这“安心期”实在是让他几欲崩溃,又兼身上分文没有,所以这个美好的愿望到现在还只是个愿望。

杜月笙低头又看一眼那一箱子大烟,心中打定了主意。他将箱子里面的大烟膏摸出一小半,仔细的在袁珊宝的小屋里面东一块西一块的藏好了,连床底下都扔了好几块。然后杜月笙拿一张纸小心的包好了两块烟膏,揣入怀中。将剩余的烟膏重新在箱子码放整齐,接着,杜月笙飞快的跑出袁珊宝的小屋,远远去了。

十六铺遍地都是做生意的,除了像袁珊宝租房子的这种旮旯里面的贫民窟以外,几乎都是繁华无比。杜月笙一边暗自记路,一边挑店铺林立的地方狂奔。一边跑,杜月笙心中一边寻思,这年头卖大烟不犯法,估计卖的不少,希望老天爷保佑,能让我快点找到一家。

果然,在经过打听之后,杜月笙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烟馆。杜月笙毫不避讳,抬腿就迈了进去。天下的烟馆都是一个格局,前堂极窄,只有一个高高的柜台,后面的内堂才是伺候主顾的地方,吞云吐雾的瘾君子都在里面。杜月笙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来到柜前,伸手一拍桌子。

柜台里面的大查柜看着气喘吁吁的杜月笙,杜月笙一身标准的学徒打扮,这种人一般清苦,是不会来到烟馆享shòu

的。而且大查柜看杜月笙虽然瘦弱,却是精神饱满,奕奕有神,也不像是吸食大烟的主儿。大查柜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哥,光临敝号有何指教?”

杜月笙赶时间,哪里有闲工夫跟他客套?杜月笙直接从怀中摸出那两块大烟膏递给大查柜:“这位爷,你上上眼,看看这货成色怎么样。”,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大查柜顿时来了兴趣。他还从没见过这样上门推销鸦片的伙计,当下连忙将那两块鸦片结果来仔细去看。

大查柜仔细一看,接着赞叹道:“好东西啊好东西,这是正经的西洋英不列颠熟鸦片。无论成色还是气味,都是上品。小哥,你有多少?只要所有货色都是这样,价钱上好商量,绝对让你满yì

。”

杜月笙心说,这老东西把我当成卖鸦片的了。当下杜月笙也不点破,只是模棱两可的道:“这位爷,您真是火眼金睛啊。”,那大查柜立kè

心花怒放:“不敢不敢,在这一行里面,老朽也算是个行家。放眼整个十六铺,能比老朽懂行的还真没几个——”。

杜月笙只是随口一奉承,哪里想到这老头儿打蛇随棍上,居然自吹自擂了起来。要是平时,杜月笙保管能跟他侃上好半天,可现在他急着办事,哪里有这闲工夫扯闲篇儿?

杜月笙心中不耐烦,嘴上却哈哈一笑:“那是那是,嗯,这么好的货色,价钱可高啊,您要的多了,就不怕销不出去?”,大查柜哈哈一笑:“我看小哥你也是个实诚人,我就跟你说吧。这东西,在你手里恐怕一年也未必卖得出去一斤,可在我手里,嘿嘿嘿嘿,我只能说,上海滩有钱的主儿可多的是。”

杜月笙继xù

问道:“有钱人也抽大烟么?”,大查柜哈的一笑:“瞧你这话可有多外行,你是刚进这一行吧?也不知dào

是谁的伙计,老板居然一点也没教你。小哥,实话告sù

你,这种成色的货,市面上很少有买来自己抽的。一般都是老爷公子买来送礼的,所以我说,你这种没有门店的散户是卖不出去的,人家也怕买着假的。放在我这里就不一样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杜月笙心中飞速的盘算,敢情这玩意儿跟茅台酒一样啊。嘿,孙胖子啊孙胖子,这回够你喝上一壶的了!杜月笙点一点头:“多谢指教,感激不尽。您等我回去跟我老板说一声,让他亲自来跟您谈,怎样?哦,这两块样品就送您了。”,这两块烟膏价值不菲,既然是赠送,那就可以不上账,私自留下。大查柜立kè

满脸含笑的道:“那敢情好,我就在此恭候了。”

杜月笙一步也不敢停歇,飞身向着大张恒那边跑去。他心中盘算得很清楚,孙胖子常年在大张恒打工,肯定不是惯犯。多半是偶尔一个意wài

的机会,才让他发了这个横财。而孙胖子平时住在大张恒,嘿嘿,他弄到这箱大烟的地方,肯定离大张恒不会太远。

就在杜月笙向着大张恒果品店一路狂奔的时候,袁珊宝的破烂蜗居外面响起厚重的脚步声。孙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月笙小哥,干嘛吓唬我呢?”,接着袁珊宝那扇破门又被推开。孙平的眼睛在屋子里四下一看,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地上一个打开的木箱子当中摆放,里面盛的可不就是自己的那批大烟膏么。

孙平一阵狐疑,他完全没有料到杜月笙居然不在。孙平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扭头对身后的袁珊宝道:“珊宝,你月笙哥呢?怎么不在?”。袁珊宝摇一摇头:“我怎么知dào

?”

孙平仔细的看了看屋里,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孙平对身后的袁珊宝道:“珊宝,你进去把我的东西给我抱过来,我不在你这儿存着了,还是带走吧。”,袁珊宝疑惑的道:“你不见月笙哥了么?”孙平点一点头:“他不在呢,我不见了。”袁珊宝依言过去抱那木箱子。

袁珊宝给他抱出了那箱子,孙平伸手接过,忽然觉得分量轻了不少。孙平疑惑的道:“珊宝,这箱子怎么轻了?”,接着打开箱子一看,果然还只有大半箱。他当即脸色一沉:“你没偷吃吧?”,袁珊宝急忙摆手:“没有,我怎么敢动孙哥的东西呢。”

孙平心说,该不会是杜月笙搞的鬼吧?他下意识的在屋子里面拿眼睛一扫,忽然在床底下发xiàn

一块黑黑的东西。孙平抬腿走进去,尽lì

趴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捡起来一看,果然是一块大烟!在床里面的墙角处,还散落着几块烟膏。孙平在屋子里四下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又一块的大烟。孙平只顾撅着屁股满屋子的找烟膏,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杜月笙一阵风似的跑过鸿源盛门口,门口正在翻炒栗子的袁海鹏笑道:“小月笙,你跑什么呢?掌柜的给你放了半天假,你在街上练腿呢?”,杜月笙来到鸿源盛整整七天,早跟里面的店伙计混得极熟的。但这会儿杜月笙可没闲工夫跟袁海鹏瞎聊,只是胡乱的摆了摆手,直奔大张恒。

大张恒跟鸿源盛隔得极近,杜月笙平时又善于交际,加之何三望对杜月笙非常喜欢,所以杜月笙在大张恒毫不眼生,店里的伙计也没拿他当外人。杜月笙直接一溜烟的跑进大张恒的内堂,何三望正在捧着水烟袋吞云吐雾。一见杜月笙,立kè

笑道:“小月笙,你着急忙慌的干嘛?丢钱了?”

杜月笙呸了一声:“你又取笑我,我哪里有钱?”,何三望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何三望在杜月笙心中,跟刘海生可谓大相径庭。杜月笙面对刘海生,永远都是不苟言笑。可面对何三望,却能大咧咧的说些直接的话。

杜月笙开口问何三望:“何大掌柜,你仔细想一想,最近有没有什么身份特殊的上等人来过?”,何三望不紧不慢的吸一口烟,喷出一团烟弹,在脸前散开了:“瞧你说的,咱这大裕兴街可是出了名的果品市,哪天没有有钱的主儿来呀?要是光靠那些零碎小客,大伙儿可不都得饿死了么?”

杜月笙摇头道:“我的何大掌柜,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了。我是问你,那种一眼看去不像是买水果的,还来过你们大张恒或者这附近的人?”。何三望笑道:“你不也在鸿源盛么?咱们两家隔得这么近,大张恒这边有什么情况还瞒得过你?”

杜月笙顿时泄气:“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可被那个‘安心期’害惨了。”,何三望又是哈哈一笑,接着伸出手指敲打着柜台,一边敲打一边回忆,杜月笙小心的不去打断他的思路,静等何三望开口。

何三望忽然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杜月笙心说,这老小子可算是想起来了。只见何三望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月笙开口道:“要按照你的那个标准来说的话,我这儿倒是真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你还认识呢。”杜月笙急忙问道:“谁?”何三望笑道:“可不就是你和珊宝刚来的时候,你在我店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的么?”

杜月笙顿时泄气,陈君容?何三望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么?忽然杜月笙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陈君容的那句话:“我哥在这条街上的人可不止一个”,她还说:“以后若想和我联系,就在鸿源盛前面的街中心踩碎一只苹果,只要我看到了,自然会和你联系。”。就在刚才,何三望说:“咱们两家隔得这么近,大张恒这边有什么情况还瞒得过你?”

杜月笙深深地吸一口气,他心说,难道事情是这样的?嘿,不管是不是,验证一下就全知dào

了。杜月笙打个哈哈:“何大掌柜,跟你借个苹果吃!”,说完大咧咧的从柜台上抓起一只大红苹果,跑到鸿源盛门前的街心上,猛力一脚跺的粉碎!

第十四章 一句真心话

就在杜月笙在大张恒那边忙活的时候,孙平已经把袁珊宝的破屋里从里到外的翻了个遍,终于找到几十块大烟。孙平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重重的喘着粗气:“这姓杜的到底在搞什么鬼?成心给孙爷我减肥呢?”,袁珊宝站在孙平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孙平吐出一口气:“看什么看?没见过胖子喘气么?你自己不也挺胖的么?”,袁珊宝讪讪一笑。

孙平蓦然眼神一凶,伸手拧住袁珊宝的耳朵:“说,杜月笙那小子干嘛去了?!”,袁珊宝挣扎道:“我不知dào

啊。”,孙平冷笑一声:“我一听你说杜月笙在烧我的货,我就知dào

你小子肯定憋着什么坏水!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这么多货,我借给杜月笙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一块儿烧!”

袁珊宝急忙抗辩:“这是月笙哥让我这么说的。”,孙平冷声道:“他还说了什么?!”,袁珊宝摇头不语,孙平一把将袁珊宝揪到地上:“要是让我发xiàn

你骗了我,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孙平一边说,一边抱起那一箱子大烟,抄起袁珊宝的一块破床单胡乱包了包,大踏步走了出去。

孙平刚刚拉开那破门,冷不防杜月笙的脸凑到他面前:“孙子,这就要走?自己拉的屎还没吃呢,你走得了么?”,孙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的退了回去。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不在这儿存货了?”,孙平缓缓的放下箱子,深吸一口气:“杜月笙,你别不知好歹,坏了我的大事,自然有人来要你的命!你要是识相,就趁早给我滚到一边。咱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揭你的底,你也别管我的事!”

杜月笙哈的一笑:“吓唬谁呢?你他妈都骑到我兄弟脖子上了,还说这话?你尽管去揭我的底,你倒是看看刘海生会不会赶我走。”,孙平怒道:“你找死!”,身随声动,孙平醋钵大的拳头直接打向了杜月笙。

杜月笙向旁边一歪头,躲过这一拳,嘴里轻飘飘的递出一句话:“敢打我?姑奶奶不抽了你的筋?!”,孙平立kè

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杜月笙冷哼一声:“孙子,你知dào

小爷我刚才干什么去了么?”,孙平立kè

问道:“你干嘛去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刚才你撅着屁股在这小屋子里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我可也没闲着。孙爷,给你介shào

一高人!”,说着杜月笙横移一步,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满脸怒气的陈君容!

孙平一见陈君容,立kè

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陈君容抡圆了巴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孙平一记响亮的耳光:“没用的东西,这才几天?就让人查出底细了!”,孙平立kè

扑通一声跪倒:“姑奶奶,您饶了我,您饶了我吧。”

陈君容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到一边去!”,孙平连连称诺,连滚带爬的退到一边。陈君容扭头对杜月笙道:“小月笙,你还没告sù

我呢,你是怎么知dào

孙胖子是我的人的?”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不是跟我说过么?陈老大在十六铺有不少的小弟,大裕兴街不可能没有陈老大的人啊。嘿,大裕兴街人来人往,你又不会从早到晚的守着我。你怎么就那么有信心能够看到我踩碎一只苹果呢?无非就是在我旁边有陈老大的人罢了。这人负责监视我,又不露行藏,专门负责给你打小报gào

,对不对?”

陈君容哼了一声:“那你怎么就确定是孙平?万一是别人呢?”,杜月笙哈哈一笑:“我猜的,要是孙平不沾黑边,老实本分,怎么会胆大包天的藏下一批烟土?嘿,如果孙胖子是陈老大的人,那么他在被我激过来的时候,必然会给你留下信儿。你一定会隐藏在大张恒附近,静观其变。果不其然,我踩碎一只苹果,你立kè

就出现了。”

陈君容一指杜月笙:“好哇,原来你小子算计我!”,杜月笙冷哼一声:“谁叫你这脓包奴才胆大包天,惹到我兄弟头上的?他敢算计我兄弟,我就要他好kàn

!”。陈君容微微皱了皱鼻子,显然是被屋子里的霉味熏得有些难受了:“他是奉我之命做的,我本意是要敲打敲打你这兄弟,省得他到处乱说!”

杜月笙冷冷的道:“这个我自然会嘱咐他,还用得着你来操心么?”,杜月笙一指孙平:“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敢惹我兄弟,我就不客气了!这次看在容妹的份上,姑且饶你了!”,陈君容皱眉道:“你能不能正经的说话?别老是容妹容妹的挂在嘴边。”

杜月笙一指那箱大烟,开口道:“这玩意儿怎么办?”,陈君容嘿嘿一笑:“怎么?你想要?”,杜月笙一撇嘴:“鬼才想要呢。”,陈君容啐了一口:“真不会说话,什么叫鬼才要?这是我哥哥托我保管的,我自然要完整的交给他。”

杜月笙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没想到又跟你们牵扯到一起了,话说你们还真是如影随形啊。”,陈君容皱了皱眉头:“杜月笙,我劝你还是赶紧入伙,做我大哥的门徒比较好。要不然,我大哥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时高兴,就派人把你做了。”,接着陈君容终于捂起鼻子道:“我得出去了,这屋子快把我呛死了。”

杜月笙忽然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烦意乱,他心中非常反感陈世昌和这些鸦片,他真想揪住陈君容的头发把她甩出去,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些害人的东西。可是理智又告sù

他,此时他绝不能那么做,只能唯唯诺诺,把陈君容哄得开心一点,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他一时间举棋不定,在心中天人交战。

杜月笙终究年轻气盛,他忽然热血上涌,怒斥道:“谁贩卖这些害人玩意儿,谁就断子绝孙!”,陈君容脸色一变,从怀中摸出手枪,顶在杜月笙的头上:“小子,不想活了?你骂谁呢?!”,杜月笙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丝笑容:“我说着玩呢。”

陈君容不为所动,朝孙平使了个眼色。孙平大吼一声,猛然扑向袁珊宝。袁珊宝毫无防备,立kè

被孙平牢牢按住。杜月笙怒道:“你干什么?”,陈君容手中的枪使劲往杜月笙头上一顶:“小月笙,姑奶奶这次也救不了你了。你胆敢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我不杀你,孙胖子报gào

给了大哥,大哥也会杀你!”

杜月笙心中一惊,暗骂自己沉不住气的**病又犯了。这时再懊悔已经于事无补,杜月笙马上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容妹,容妹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啊。”,陈君容寒着脸道:“住口!杜月笙,你现在不是青帮中人,我不能以帮规治你。我就按照江湖道上的规矩,割了你的舌头,你服是不服?!”

杜月笙刚想说不服,忽然陈君容用枪柄狠狠打了杜月笙脑袋一下。杜月笙被她打的一个趔趄,陈君容伸脚一绊,把杜月笙绊倒在地,一脚踏住了杜月笙的后背。陈君容蹲下身来,将手枪抵在杜月笙的太阳穴上冷声道:“你动一动试试?我这把卢格手枪,九毫米的子弹,如此近的距离足以打得你脑袋开花!”

杜月笙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直冲到天灵盖,他可以从陈君容的话里听出来,陈君容绝没有半分跟他开玩笑的意思。杜月笙清晰无比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原来,穿越也是有危险的!原来,陈君容并不是只会嘻嘻哈哈的开玩笑,她狠起来,丝毫不比陈世昌差!

就算陈君容再漂亮,但是被她的高筒皮靴踩在脚下,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杜月笙一动也不敢动,半边脸贴着地,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地上一条裂缝内爬出的两只蚂蚁。杜月笙看着在自己脸旁忙忙碌碌的蚂蚁,忽然感觉自己竟然跟这蚂蚁一样,别人想要踩死自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孙平嘿嘿一笑,顺腰中摸出一柄剔骨尖刀,面色阴沉的道:“杜月笙,本来我以为这把刀子今天用不上了,可是老天有眼,你小子又犯在我手上了!今儿我要好好伺候伺候你!”,陈君容怒道:“婆婆妈妈的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动手?!”,孙平一哆嗦:“是,是!”

孙平狞笑着持刀走向杜月笙,忽然被孙平撂倒在地的袁珊宝扑腾一下站了起来,他从后面死命抱住孙平,脸上神情激动,口中喊道:“不要伤我月笙哥,不要伤我月笙哥!”

孙平被袁珊宝从后面抱住,只感觉仿佛被一副铁钳夹住一样,他实在没想到袁珊宝的力qì

居然这么大。平时袁珊宝胆小怕事,孙平从没将他放在眼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时候袁珊宝会突然爆fā



暴发归爆fā

,袁珊宝的手段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仅仅只是从后面抱住孙平而已,那孙平的两条胳膊,却好端端的向前伸着,并没有被袁珊宝擒住。孙平怒道:“你找死!”

孙平回身就是一刀,没想到袁珊宝笨人有笨招。孙平往右扭身来扎袁珊宝,袁珊宝却向左一转,将孙平庞大的身体硬生生的拖着转了半圈,然后死命的将孙平头朝下按倒在地。

紧接着袁珊宝口中发出一声疯狂的喊叫,腾出右手别住孙平持刀的右臂,使劲儿的往孙平背上一别。只听咔嚓一声响,孙平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右手钢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显然是右臂被袁珊宝给折断了!

第十五章 陋室惊魂斗

这变化太过突兀,陈君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孙平已然遭了袁珊宝的毒手。由于袁珊宝是将孙平压倒在地动的手,因此杜月笙也把整个过程瞧了个清清楚楚。

杜月笙刚开始听到袁珊宝爆fā

,心中激动无比。后来袁珊宝跟孙平对峙,杜月笙又担心至极。他知dào

袁珊宝之所以奋起反抗,完全是因为救人心切。袁珊宝从未跟人打过架,此时所仗着的,不过是一股热血上涌而已。他哪里能是孙平的对手?况且孙平手握凶器,随时都能给予袁珊宝致命一击!

可是这场战斗就这么戏剧化的结束了,杜月笙完全低估了袁珊宝这个泥人的土性儿。非但杜月笙没想到,就连陈君容也没想到。陈君容一时被袁珊宝的手段震撼住了,她哪里能够料到,这老实巴交的袁珊宝,居然这么狠?!

杜月笙眼看孙平的胳膊被生生折断,那咔嚓一声,让杜月笙心头狠狠一跳。这还没完,也不知dào

袁珊宝是故yì

的,还是没察觉孙平的胳膊已经折断了,他仍在死命的往后掰扯孙平的胳膊。孙平的惨叫一刻也不停歇,远远的传了出去。短短的时间,就把嗓子喊劈了。

杜月笙心说,珊宝真他妈的狠啊,这小子不要命起来,比我狠多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把孙平给废了。眼看袁珊宝发威,杜月笙知dào

机不可失。现在陈君容被袁珊宝吸引住了,正是自己绝地反扑的大好时机。万一稍有蹉跎,陈君容回过了神来,单凭她手中那一把枪,也足以要了自己和袁珊宝的命!

杜月笙低嘿一声,腰弓用力,猛然向上一挺,同时脑袋急忙往旁边一躲。陈君容那高筒皮靴是高跟的,本来就不稳,被杜月笙这么一掀,立kè

向后一个趔趄。紧接着砰地一声,手枪走火,子弹贴着杜月笙的脸颊打在地上!所幸袁珊宝的破房子里面是泥土地面,地面松软,没有跳弹的危险。

杜月笙也是豁出了性命一搏,要是陈君容的手再稳一点,那子弹再近一点,立kè

就能要了杜月笙的命。枪声响过,杜月笙只觉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钻进他的鼻子里。耳朵里面嗡嗡蜂鸣,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袁珊宝被这一枪夺了气势,刚才的凶狠不见了,立kè

恢复了本来模样。但是孙平已经彻底被他废了,早已经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陈君容怒道:“杜月笙你找死!”,杜月笙此时耳中嗡鸣,哪里听得清楚陈君容说了些什么?但是杜月笙知dào

此时自己决不能露怯,决不能迟疑!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杜月笙深藏的野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杜月笙面对陈君容的枪口丝毫不惧,猛然合身下扑,陈君容百忙中一枪被杜月笙俯身躲过。杜月笙扑倒在陈君容脚下,从怀中摸出那柄水果刀,斜着向上刺向陈君容的小腹!

没想到陈君容灵活至极,她双腿一错,灵巧的避开了杜月笙这一扑。忽然杜月笙觉得脑袋上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却是陈君容一脚踢在了杜月笙的头上,那尖细的高跟立kè

让杜月笙破了相。陈君容虽然长的瘦,但是这一脚却爆fā

力十足。她一脚将杜月笙踢得向后一仰,杜月笙手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陈君容紧接着手枪向下一压,就要取了杜月笙的性命!

本能的求生欲让杜月笙的反应大大提高,杜月笙伸手一挥,忽然碰到一个大件,他想也不想,双手抱住这物件向着陈君容砸了过去!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引发这场血战的那一箱子大烟!

陈君容眼见一箱大烟兜头砸来,此时手枪全然无用,陈君容无法,只得百忙之中向旁边躲闪,那一箱大烟砰地一声砸到那扇破门上。破门再也支持不住,被这一砸之势撞得向外倒下。那箱子也去势已尽,跌落在地。满箱的大烟膏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袁珊宝回过神来,一见杜月笙还在危险之中,立kè

发一声喊,向陈君容没头没脑的奔了过来。陈君容着实对袁珊宝的手段有些发怵,眼见袁珊宝奔来,再也顾不得杜月笙,对着袁珊宝抬手就是一枪!砰地一声枪响过后,袁珊宝中弹倒地!

杜月笙狂吼一声,再也顾不上陈君容,急忙去扶袁珊宝。没想到袁珊宝卜楞一下,又站了起来,继xù

向陈君容奔去。原来陈君容百忙之中一枪,只打中了袁珊宝的肩头。

陈君容向旁边一避,伸腿一勾,袁珊宝被她绊倒在地。陈君容拿枪指着袁珊宝的背心,开口喝道:“你们俩都给我消停点!谁敢再动,我先毙了一个!”

袁珊宝恍若不闻,就要重新站起。杜月笙连忙开口:“珊宝,听我的话,乖乖趴着别动!你别起来,听月笙哥的话!”,袁珊宝听到杜月笙的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kè

放松身体,趴到了地上。

杜月笙开口对陈君容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先给我兄弟止血!”,陈君容哼了一声:“放心,枪伤不致命,流血也流不死。”,杜月笙此时耳中嗡鸣之声已经大减,他听了陈君容的话,知dào

陈君容戒心已盛。这时候千万不可激怒陈君容,万一她一个把持不住手枪走火,袁珊宝可就完了。

杜月笙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慢腾腾的蹲下身子坐在地上。他又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根雪茄,拿火柴点燃了,深深地吸一口。这雪茄,陈世昌一共也就送了他一盒,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根。一个星期下来,连抽带分,已经只剩下三根了。杜月笙坐在地上,是为了让陈君容不会怀疑他暴起发难。而抽根雪茄嘛,可就是为了压惊提神了。

杜月笙从怀中又摸出一根雪茄,装模作样的向陈君容一递:“容妹,咱闹了这么长时间,你累坏了吧?要不也来一根?”,陈君容冷冷的道:“有话说话,少跟我贫嘴!”

杜月笙哈哈一笑:“容妹,你的身手真好啊,我们两个大男人愣是斗不过你。你是从哪学的这一身好本事?”,陈君容冷声道:“你是在讥笑我仗着手枪的优势么?小子,姑奶奶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惹毛了我,我杀起人来可不眨眼睛!”

杜月笙一边跟陈君容敷衍,一边苦思脱身之策。现在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他压不住心中的火,骂了一句。现在杜月笙吸取了教xùn

,沉住了气,慢慢的跟陈君容周旋。他相信,陈君容虽然狠辣,但是比起陈世昌来,绝对要算善良。

杜月笙嘿嘿一笑:“容妹啊,说破大天,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是,我承认我话说的过激了。那你也不能这样啊,说错一句话就割舌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陈君容冷笑道:“少跟我套近乎,说错了一句话?那得分是什么话!实话告sù

你吧,大哥是把你当成准门生来栽培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在我们这儿,你这就算以下犯上!”

杜月笙心说,陈世昌把我当门生来栽培?真他妈好笑,姓陈的一身邪气,也敢用栽培这两个字?这不就是把我往邪道上拉么?还说得这么好听。杜月笙嘿嘿一笑:“难道除了割舌头就没别的办法了?道个歉也行啊。”

陈君容哈的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月笙:“你说得对,道歉也行。”,杜月笙心头一喜:“那我这就道歉。”,陈君容摇头道:“不是你道歉,是我道歉。”,杜月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道歉?”,陈君容哈的一声冷笑:“我割了你的舌头,再剜了你的眼珠,然后再跟你道歉!”

杜月笙心中大骂,这假洋鬼子娘们成心跟我逗闷子呢?杜月笙被她接连戏弄,心中早就不爽。这时他早把那些沉住了气之类的想法抛诸脑后了,杜月笙沉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要跟你理论理论了。你说我做了错事,嘿嘿,我看啊,错的恰恰是你们!”

陈君容双眉一扬:“什么意思?”,杜月笙哼了一声,一指散落在地上的大烟膏:“挣这种昧良心的钱,你们对得起谁?”,陈君容哈的一笑:“要是这事儿没牵扯到袁珊宝,你也不会这么大义凛然吧?少给我装大尾巴狼,天下卖大烟的烟馆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挨门挨户的去烧他们的铺子?!别人卖得,我卖不得?!”

杜月笙讥笑道:“敢情你跟着法国鬼子就学了这么一套理论呀?八国联军打进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跟着一块来烧杀抢掠呢?”,陈君容怒极反笑:“好好好,今天姑奶奶就送你上西天,我看你嘴硬不嘴硬!”

陈君容对着袁珊宝瞄准一下,就要扣动扳机。杜月笙心说,好话说尽不管用,看来只有耍无赖了!杜月笙哈哈一笑:“开枪吧,咱们三个,连上陈老大,连上陈老大的虾兵蟹将,咱们大伙儿一块儿死,到阎王爷面前再继xù

打!”

陈君容听他话里有话,不由得迟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杜月笙心说今天是豁出去了,赌对了自己和珊宝都活命,赌错了,下辈子再跟珊宝说对不起吧!杜月笙打定主意,脸上一阵阴笑:“容妹啊,那批瓷器,你和陈老大能卖个好价钱吧?”

陈君容双眼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杜月笙仰天打个哈哈:“别以为我是傻子,那批瓷器,陈老大私吞了吧?这要是让渡边那小日本知dào

了,你们俩恐怕没好日子过吧?”

第十六章 师傅救徒弟

陈君容冷冷的道:“你是怎么知dào

的?”,陈君容一句话出口,杜月笙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猜对了!杜月笙以前就怀疑是陈世昌私吞了那批瓷器,陈世昌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贼喊捉贼,完全是因为惧怕日本人的实力。但那也仅仅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可现在不一样了,杜月笙刚才话一出口。若是说的不对,陈君容必然会矢口否认。可是陈君容却只是问自己怎么知dào

的,这足以说明一切。杜月笙沉住了气,严肃认真的跟陈君容编瞎话:“容妹啊,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sù

渡边,你想日本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陈君容用力踢了脚下的袁珊宝一脚,对杜月笙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现在我就开枪杀了你们两个,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去告密!”,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这个蠢女人,难道真的以为我没有任何准bèi

么?”,陈君容不禁略一迟疑。

杜月笙一看陈君容被自己给唬住了,不由的精神一振,把谎话说得更加真实:“我早就把一切证据准bèi

好了!只要我一出事,立kè

就有人拿着这些证据去日租界找渡边!别问我证据放哪儿了,因为我也记不清了。浦东的天云客栈,大裕兴街的鸿源盛,以及这附近的旮旮旯旯,甚至这间屋子里,哪里都有可能。”

陈君容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你装腔作势的吓唬谁呢?这段时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杜月笙打个哈哈:“你以为孙胖子那智商,能够监视的了我?不信你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此时孙平已经严重休克,哪里还能问话?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君容深知日本人的阴险和不择手段,虽说渡边为人和气,但如果真的触犯到他的利益的话,渡边狠起心来,绝不比别的日本人差。陈君容虽然强势,终究是个女子。此时她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正是中了杜月笙的圈套。

陈君容皱眉道:“依你说,事情怎么了结?”,杜月笙心中一喜,总算有些眉目了。杜月笙哈哈一笑,深吸一口雪茄,任凭那浓浓的烟雾在自己面前散开。他不紧不慢的道:“很好办啊,你放过我,我放过你。大家嘻嘻哈哈笑一场,总比吵吵闹闹打架好。你说呢?”

陈君容冷哼一声:“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杜月笙伸手摁灭了烟头,然后把剩下的半截雪茄重新装入怀中:“容妹,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想我杜月笙,诚实守信,温文尔雅,十足的彬彬君子——”

陈君容不等他说完,立kè

打断他:“少跟我耍贫嘴,姑奶奶现在没兴趣!”,杜月笙立kè

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容妹,我也不是傻子。要是抖搂出去,先不说陈老大怎样,我首先就得没命。这不是被你逼急了么?要不然,我才不做这鱼死网破的事儿呢。”

杜月笙的话让陈君容颇有些动心,杜月笙一看陈君容的表情,就知dào

自己说到她心缝里去了。杜月笙趁着陈君容心动,立kè

继xù

道:“容妹,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咱俩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没事去捅这个马蜂窝吗?我以后还要靠你,靠陈老大,靠你们罩着我呢。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你说是不是?”

陈君容迟疑的点一点头:“好吧——”,她话还没说完,屋子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好一个杜月笙,一张伶牙利口!”

杜月笙心中一沉:“这家伙怎么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世昌!陈世昌身边跟着连大元,正目光冰冷的看着杜月笙。陈君容欢呼一声:“哥你来了?!”,杜月笙正要想一个周旋的办法,忽然门口人影一闪,又站上了三个人。杜月笙低呼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三个人中间,赫然正是鸿源盛的大掌柜刘海生!他一左一右两个伙计,左边袁海鹏,右边正是当初带着杜月笙去见刘海生的向大年!这袁海鹏和向大年,正是鸿源盛里面跟杜月笙混得最熟的两个人!

杜月笙一时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没错,正是刘海生三个人。刘海生朝着陈世昌略一拱手:“陈老弟,救人要紧。珊宝这孩子再不救治,恐怕会凶多吉少。”,陈世昌点一点头:“刘掌柜说救人要紧,那就救人要紧吧。”

刘海生使个眼色,向大年紧走两步,来到袁珊宝身边。既然陈世昌发了话,陈君容也没有阻拦。向大年扶起袁珊宝,袁珊宝肩膀带着右胸早已经被鲜血泅湿了一片。此时他脸色苍白,虚弱至极。向大年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撕块布给他包扎了一下,禀过刘海生之后,急忙带着袁珊宝求医去了。

杜月笙脚步一动,就要跟随着向大年一起去医治袁珊宝。但是他终究没动,袁珊宝虽然伤重,但是绝无生命危险。而陈世昌和刘海生两人,肯定都是因为自己而来,自己现在就算想走,肯定也走不了。

杜月笙朝着刘海生嘻嘻一笑:“师傅,怎么惊动您老人家了?”,刘海生鼻孔里哼了一声:“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我想不出来也不行了。”,陈世昌接过话头,冷笑一声:“杜月笙,你当真好手段啊,三言两语就唬住了君容。”

陈君容惊讶的道:“什么?姓杜的小子是在骗我?原来他什么都不知dào

?!”,杜月笙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我是猜的。”,陈世昌哼了一声:“原先不知dào

,现在可知dào

了。杜月笙,你辱骂我在先,又胆敢刺探我的私密,已经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你怎么说?”

杜月笙看了看陈世昌,又看了看刘海生,他心中暗自盘算,刘海生带着袁海鹏来到这里,估计是来救自己的。就算不是来救自己的,应该也绝不是跟陈世昌一伙的。打定主意,他对着刘海生深深的一躬:“师傅,你说徒儿应该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刘海生笑骂:“你这小子居然懂得以退为进,嘿,回去以后再跟你算这个帐!”

陈世昌忽然道:“刘掌柜的,且慢!”,刘海生站定,双眼微微一眯:“怎么?陈老弟要出尔反尔?”,陈世昌哼了一声:“我既然答yīng

了刘掌柜放这小子一条生路,自然不会食言。我们江湖中人,最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听到这里,杜月笙心说,自己又猜对了,刘海生真是来救自己的。不过,刘海生只是一个老迈的店掌柜,陈世昌凭什么要给刘海生面子?

刘海生点一点头,不紧不慢的一捋胡须:“那陈老弟是什么意思?”,陈世昌深吸一口气,满眼杀气的看着杜月笙:“我一片好意,要拉扯这小子一把。没想到这家伙恩将仇报,三番两次与我做对。这次更是任意妄为至极,若是这么放他走了,我陈某人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还如何在十六铺立足?”

杜月笙心中一跳,通过陈君容这件事,他就知dào

了陈世昌的一贯做法。这次他又想割自己哪里?舌头还是眼珠?大腿还是手指?就在杜月笙心里发毛的时候,刘海生对着他点一点头:“论起年龄来,你该称呼陈老弟一声阿叔。月笙,你现在就给你阿叔道个歉,保证绝不将这件事外泄。”

杜月笙刚想道歉,陈世昌伸手一拦:“且慢,难道刘掌柜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揭过去了么?”,刘海生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代替我这不成器的徒弟给陈老弟磕上三个响头,再扇自己十七八个耳光,这样行了吧?”,说着刘海生就作势要跪,陈世昌急忙将他架住:“刘掌柜,折杀我了。您要是一拜,陈某人就更无法自立了。”

刘海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样吧,明天我带头将今年的份子钱随了,你觉得怎样?”,陈世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接着犹豫的道:“这不大好吧?”,刘海生摆一摆手:“没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定下了。月笙虽然轻狂,但是嘴巴还是很严的。在这里我做个保证,日后他若是乱嚼舌头,老朽亲自道陈老弟面前请罪,如何?”

陈世昌点一点头:“就是这样!”,接着他扭头看着杜月笙,一脸杀气的道:“杜月笙!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我不想见到你!你也少跟我掺合到一起!若是你再犯到陈某人手中,我定然将你大卸八块!”,杜月笙只得点头答yīng

了。

杜月笙被刘海生和袁海鹏带着出去了,出门以前,杜月笙回头看了陈氏兄妹一眼,他眼中冷冰冰的,殊无一分笑意。陈世昌也是面无表情的回敬了他一眼,陈君容却报以冷笑。

事情就这么戏剧化的了结了,三人回到鸿源盛。杜月笙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堂看望袁珊宝,向大年为袁珊宝请了一位老中医,已经剜除了肩头的子弹,重新包扎过了。袁珊宝躺在床上,看着杜月笙快步走来,他勉强挣扎着坐起来,开心的道:“月笙哥,你没事了?我就知dào

你会没事的。”

杜月笙一把扶住袁珊宝,看着袁珊宝肩头的伤口开口道:“珊宝,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一枪,应该我来受的。”,袁珊宝摇头道:“我知dào

我很没用的,但是谁要是敢伤害月笙哥,我就跟谁拼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杜月笙热泪盈眶。杜月笙伸手劲儿握了握袁珊宝的手,语气决绝的道:“珊宝,我跟你发誓,两年之内,我一定要宰了姓陈的兄妹俩给你报仇!”,他伸手又掏出雪茄要抽,忽然脸上闪过浓浓的厌恶之色,一把将雪茄丢在地上,伸脚踩碎了。

第十七章 我在鸿源盛

事情仿佛结束了一样,从那以后,陈君容果然没有在杜月笙面前出现过。袁珊宝住在鸿源盛终究不便,等他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又重新回到他那小窝里去了。杜月笙回去帮他打扫屋子的时候,屋子里面的血迹早已揩干,门口散落了一地的大烟膏也消失不见了,想来是陈世昌的手下做的。

杜月笙对那一天刘海生跟陈世昌的对话始终摸不着头脑,只能隐约猜测刘海生可能跟陈世昌有什么渊源,要不然陈世昌何必要卖给刘海生这么大的一个面子?但是他试探着去问刘海生的时候,刘海生却总不回答他。他跟袁海鹏和向大年打听,这两个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随着袁珊宝的康复,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杜月笙照例在鸿源盛学徒,袁珊宝照例在大张恒打工。只是孙平再也没有回过大张恒,而大张恒的何三望,也绝口不提孙平的事情,杜月笙每次见他,他仍旧是斜倚在柜台里面捧着一把水烟壶吞云吐雾。

过了些日子,杜月笙也渐渐在心中把这件事情淡化了。他现在犹如无根浮萍,根本没有报仇的资本,只要陈氏兄妹不来找他的麻烦,那他就谢天谢地了。渐渐地,杜月笙将这段仇恨深埋心底,脸色不再阴沉,又恢复了往日谈笑生风的痞相。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暴雨,一直到中午也不曾停歇。店中没什么客人,一众伙计都围在一起闲聊。杜月笙正在众伙计面前卖弄他苦练而成的绝活,说是绝活,其实不过就是削那些烂了疤的莱阳梨。

杜月笙天生一双巧手,小小一柄水果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圆转如意,快而不乱,慢而不断,如行云流水一样。他左手无名指抵在梨子上,推动着莱阳梨匀速旋转,右手持着水果刀斜削,姿势优美至极。那果皮就如同一条蛇一样越垂越长,并且烂疤也附带削下。

最后杜月笙右手一翻一挑,削完收工。这是杜月笙的招牌动作,只要他动刀,最后的动作必然是这一翻一挑。周围的伙计们立kè

爆fā

出哄堂喝彩,杜月笙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无皮莱阳梨,得yì

洋洋的道:“瞧见了没?什么是人才?这就叫人才!何止是人才,这他妈简直就是天才!”

向大年满眼羡慕的道:“月笙,我真服了你了,你这一手刀功真神了,这简直成了咱们鸿源盛的一块金字招牌啊。那些主顾,最近都不买好梨,专挑你削过的烂梨买了。把你这手绝活也教给我吧,怎么样?”

杜月笙呸了一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你不懂?再说了,就你那直不楞登的爪子似的手指头也想学这招?想当年我在武当山,先练掌后练拳,最后练兵刃。这一手神刀,那可是武当山的不传之秘”,向大年呸了一声:“不教就不教,瞎吹什么?”

旁边的一个四十多岁叫郑大峰的伙计含笑道:“月笙是天生的能工巧匠,就是这张嘴不饶人。”,杜月笙嘻嘻一笑:“郑叔,您经得多见得广,您倒说说看,向大年有没有练这个的天赋?”,郑大峰哈哈一笑:“向大年嘛,还是老老实实的炒他的糖炒栗子的好。”

向大年不服气的道:“郑叔,你怎么也帮他说话?”,杜月笙抢过话头:“大年,你还别不承认,咱也不说别的,你只要能将这柜上的各色水果摆好了,我就承认我刚才说的不对,怎么样?”

原来商铺之中,货物摆放都有讲究。每一行有每一行专门的摆法。虽无统一标准,但却都是力求让人耳目一新。布店的布匹摆放,鞋店的鞋子摆放,家具行的家具摆放,乃至讲究的饭馆里面餐桌上菜品的摆放,都有自己独特的办法。

就拿鸿源盛的果品来说吧,从最简单的干鲜分类,生熟分类。再到复杂一点的产地分类,品级分类,一直到最高级的花色摆放,都有标准。若是由郑大峰这种浸yin果品行多年的老手来摆放,那必然是整齐划一,规整漂亮。既让客人眼前一亮,又方便自己工作。无形之中,不但会大大提高店铺的档次,吸引顾客,更能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向大年苦着脸道:“这不是耍我么?我自打进店就一直忙活糖炒栗子,哪里懂得摆货?月笙,你太坏了,要不咱俩比一比翻炒栗子吧,我绝对不会输给你!”,杜月笙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我知dào

你有两膀子力qì

,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力qì

大,我比不上你。”,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向大年拔眉毛一挑:“好哇,掌柜的三番五次的告诫咱们,别瞧不起任何一项手艺。你倒好,把炒栗子的活儿贬的如此不堪,我去告sù

掌柜的去!”,杜月笙知dào

他在说笑,也不着急,嘻嘻哈哈的回应道:“你去呀,嘿,今儿中午我本来打算请客的,你小子这么坏,就不请你了。”

袁海鹏适时的插上一句话:“月笙,你逗大伙儿呢?”,杜月笙怒道:“我怎么逗大家了?”,袁海鹏嘿嘿一笑:“你身上一个大子儿也没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拿什么请客?难道请大伙儿吃烂水果么?”

袁海鹏这话一点不假,杜月笙的确是手上一文钱也没有。他进店之时,刘海生已经跟他讲得很明白了,作为学徒,一切吃穿住都在店里,没有薪水。袁海鹏满以为杜月笙肯定无言以对,没想到杜月笙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两块龙元来:“瞧瞧,我的运气怎么样?现成的龙元!”

杜月笙将龙元在众人眼前一晃,又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正面的龙形图案,仔细的诵读背面的“光绪元宝”四个正中大字,以及顶上的“北洋造”三个小字。最后,拖长了声音朗诵道:“库平七钱二分~~”!

郑大峰皱着眉头道:“月笙,你哪里来的钱?”,杜月笙嘿嘿一笑:“捡的,怎么样?”,郑大峰摇头道:“我劝你赶紧交到柜上。”,杜月笙纳闷道:“这是什么道理?”

向大年给他解释:“月笙,你不懂。但凡掌柜的要试徒弟伙计们的品性和为人,都会故yì

在角落里放上点钱,看看捡到的人什么反应。虽然咱们刘大掌柜从来没用过这招,但是难保他今天不会心血来潮用上一用。你啊,要不将它放回原处,要不交到柜上。总之,千万别私藏。”

杜月笙呸了一声:“你们也不反过来想一想,这条办法首先就是掌柜的不信任伙计,所以啊,先不说伙计怎么反应,单说掌柜的,就有怀疑自己店员的动机!”,袁海鹏眼睛一瞪:“你怎敢这么说大掌柜?”,杜月笙嘻嘻一笑:“我又没有专指咱们掌柜的,放心吧,这两块钱是我在街上捡的,跟咱们店里没关系。”

袁海鹏纳闷道:“就算这样,可你不会留着自己花么?你那么缺钱,大伙儿又不是不知dào

。”,杜月笙摇头笑道:“你瞧这个人,我要请客,他偏有这许多顾虑,倒像是我花的他的钱一样。我杜月笙孤身到此,这段时间多承大伙儿厚待,请大家吃顿饭算什么?钱是好东西不假,但是啊,咱们的交情可比这铜臭熏天的钱强多了。”

众人轰然叫好,七嘴八舌的讨论请吃什么。两块龙元,着实不少。其中一个伙计对郑大峰道:“郑叔,你经lì

得多,说说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几个都是穷小子,没见过世面。”

郑大峰笑道:“说的不错,我有幸跟着大掌柜外出办事的时候吃过几回正经的大餐。前街的水元楼里面,砂锅煨鹿筋,八宝兔丁都是很好的,最正宗的要数佛跳墙。不过这些东西价格可贵,不知dào

月笙请不请得起呢?”,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月笙。

没想到一众伙计连连摇头,这倒让郑大峰惊讶了一把。郑大峰问道:“怎么?你们有更好的菜品?”,袁海鹏鼻子里嗤的一声:“你说的那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们听都听不懂,云山雾罩的,净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中看不中用的。”,郑大峰立kè

哑然无言。

杜月笙哈哈大笑:“郑叔,你的不灵,你看我给大伙儿报个菜怎么样?”,郑大峰点一点头:“你说吧。”,杜月笙摇头晃脑的道:“刚烙出来的薄薄的烫面饼,再加上一锅刚煮熟的猪头肉——”,杜月笙刚开了个头,一众伙计立kè

两眼放光,有几个特别馋的已经流出了口水。

杜月笙假模假样的砸吧了砸吧嘴:“猪头肉一定要炖到皮酥肉烂,透骨飘香。把热腾腾的猪头肉切成片,拣肥瘦均匀的用烫面饼卷起来,里面搁上嫩葱丝儿。再抹上点酱,爱吃甜酱的抹甜酱,爱吃辣酱的抹辣酱,包好了一吃,嗬,神仙呀!再炸上一盘带鱼,炸的焦黄酥嫩,咸淡适中,然后再凉拌上一盘菠菜,或者油麦菜。嗬,就着带鱼和菠菜喝点小酒儿,吃上几个饼卷猪头肉,哎呀嗬,神仙也没这种生活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道:“这个好,这个好,就吃这个!”,杜月笙一拍胸脯,刚要说两句场面话,忽然两眼放光的盯着门外,挥手打断众人的哄闹:“兄弟们,稍安勿躁!”

第十八章 开窍不开窍

众人看杜月笙两眼放光,都顺着他的目光向门外一瞧。只见门外一个身穿旗装的女子停在外面,雨中撑着一把油纸伞。那女子眉清目秀,面容姣好。她崴着脚走到鸿源盛门口,放下油纸伞,伸手去提鞋,原来雨急水大,路面湿滑,她一个站立不稳,右脚的鞋子从脚上脱了出来。

杜月笙嘿嘿一笑,轻声问道:“哥几个,这妞长得怎样?”,郑大峰无奈的道:“月笙,你可真够不学无术的。幸亏外面雨声大,要不让人家听到了可就麻烦了。”,众人除了郑大峰都是年轻人,一个个早就纷纷点头:“不错不错,看穿着不像是个穷人家的。”

杜月笙此时正在兴头上,一时间神采飞扬,说话就有点把不住嘴。他拔高声音对门口那女子喊道:“妞哎,进来避个雨吧。不买东西没关系,咱们是最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瞧你胸前都湿了——”

那女的立kè

对着杜月笙凶狠一瞪眼:“神经病!”,说着提好鞋子,一扭一扭的撑起伞来走了。杜月笙也不着恼,笑嘻嘻的看着她走出屋檐下,然后喀嗤一口咬下一大口莱阳梨,将剩下的梨子向着那女的扔了过去。

莱阳梨水份极大,脆性极高。杜月笙使劲儿将梨子扔出去,那梨子笔直的砸到女子的脚边,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梨肉在她脚边四散飞迸。那女子被吓了一跳,一声尖叫,手忙脚乱的蹦了起来,又几乎摔倒,赶紧快步走了。

众人哈哈大笑,郑大峰皱眉道:“月笙,你太胡来了,哪有你这样的?”,杜月笙嘻嘻一笑,正要回答。忽然后堂里间人影一闪,刘海生站了出来。刘海生一语不发的看着众人,气氛当场凝固。

杜月笙心说,这下完了,自己这么胡闹,被刘海生撞见了,可有的苦头吃了,多半又要被他训上好久了。刘海生静静地开口:“月笙,你跟我来。”,杜月笙硬着头皮,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之中一步三挪的走向刘海生。

刘海生转身带着杜月笙步入后堂,郑大峰开口道:“掌柜的,月笙他不是故yì

的——”,刘海生回头冷声道:“放心吧,耽误不了你们吃饼卷肉!”,众人心中一哆嗦,谁还敢开口说话?都各自散开找活干去了。

刘海生一语不发的带着杜月笙撑着伞从后门走出鸿源盛,坐上一辆马车。杜月笙头皮着实有些发麻,他有心要跟刘海生解释一下,但是刘海生根本不搭理他,叫他如何开口解释?马车就在杜月笙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开动了。

马车只走了片刻功夫就住下了,刘海生跟杜月笙从马车上下来。杜月笙一看,眼前是他没有来过的地方,只能大体推算这里是在大裕兴街的后面不远处。眼前一间钢筋水泥的大仓库,与周围青砖木梁的房屋风格迥异。

杜月笙正在看,仓库门前的小屋里面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瞧岁数跟刘海生也差不了多少。那老头朝刘海生一拱手:“大掌柜,这么大的雨,又不运货,您怎么来了?”,刘海生点一点头:“带徒弟来看看咱们鸿源盛的家底。”,杜月笙心中一动,难道这间大仓库是鸿源盛专属的仓库?

刘海生一指那老头,扭头对杜月笙道:“这也是咱们鸿源盛的一位老人,跟了我将近十年了,你叫他陈三叔就行了。月笙,陈三叔谨慎细致,这种品性正是你所欠缺的,你日后要跟陈三叔多学学。”,杜月笙慌忙对陈三行了见面礼,陈三满脸含笑的谦虚了几句。

在刘海生的示意之下,陈三从腰中掏出一把大钥匙,将那扇包着钢皮的厚重的库门捅开了。接着一阵彻骨的凉意冲到杜月笙身上,让杜月笙忍不住精神一振。

陈三在门内伸手按动开关,仓库里面顿时亮起了灯。刘海生缓缓的道:“嘿,洋人的电灯就是好用。月笙,瞧着没有?咱们这诺大的一间仓库,乃是专门聘请洋人设计建造。包括这发电机,还有造冷气的那个,嗯,叫制冷机,都是从洋人那里专门购买,请洋人负责维修保养的。整个上海果品行里面,能有这手笔的,唯有咱们鸿源盛一家!”

杜月笙完全赞同刘海生的说法,这的确是极大的手笔。杜月笙看一看墙壁上黄澄澄的聚氨酯发泡剂,再看着眼前角铁焊就的货架,不得不为之感慨。那一排挨一排的货架,都焊到将近三米的高度。上面摆满了各色干鲜果品。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琳琅满目,果味混合着制冷机的气味冲到鼻子里,一切都昭示着鸿源盛的雄厚实力。

刘海生伸手摸一摸身边的一麻袋货物,开口问陈三:“今年的栗子存下了多少了?”,陈三回答道:“河北的七十吨,山东的八十吨,福建的四十吨,预计三天之内还有陆陆续续的一百五十吨到货。按照您的嘱咐,今年没敢多要,只要了这么些。”

刘海生点一点头:“世道越来越乱,生意场一日三变。咱们宁可少挣一点,也别囤积下太多,年后不好转手。”,陈三迟疑的道:“这么一点,恐怕根本撑不到腊月。”,刘海生点一点头:“我心中有数,别的干果呢?”

陈三点一点头:“核桃还没到大量收购的季节,不过咱们的三路人马已经在山西,山东还有云南蹲点等候了。收葡萄干的马队估计刚刚走到新疆,今年新疆马队照例是最大的一支,因为他们还负责收购新疆的核桃。这两样是往年销售的主力产品,按照您的吩咐,每一种各收一千五百吨。”

刘海生点一点头:“这两样放得住,年前年后一样卖。多收点是可以的。”,陈三苦笑道:“这已经是少收了,山楂和柿饼,因为您还没定下量,所以还没去收。”

刘海生嗯了一声:“不急,这两样还没到大量上市的时候。鲜果呢?”,陈三躬身道:“往南方采购鲜果的马队明天才走,咱们的鲜果还是按照老规矩,跟当地的大商家谈妥,少收多跑。今年郭飞这小子可愁坏了,海南的香蕉历来是最难运输的。今年海面上又乱,不能走海路只能走河路。”

刘海生点一点头:“难为他了,谁叫咱们是生意人呢,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接着刘海生一边详细的询问最近的货物进出量,一边带着杜月笙慢慢在仓库里面转。杜月笙越听两人的对话越是震惊,他实在想不到,鸿源盛为什么要备下这么多的货物。鸿源盛一天有多少去买东西的,他可是知dào

。这么多货,足够鸿源盛卖到解放后了。

三人在里面足足转了将近半个小时,杜月笙正在胡思乱想,蓦然一声机器狂吼,原来是制冷机开始工作了。刘海生开口道:“咱们出去吧,这又冷又吵的,我受不大了。”,三人一起出去了。

刘海生仍是一句话也不跟杜月笙说,他辞别陈三,径自带着杜月笙乘着马车扬长而去。马车辚辚声中,二人又回到鸿源盛。刘海生带着杜月笙直接走进后堂,然后他不紧不慢的坐到中间的太师椅上,盯着杜月笙慢慢地道:“月笙,看完咱们的仓库,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杜月笙心说,好家伙,原来是跟我炫耀来着。他脸上立kè

满脸羡慕的道:“咱仓库的东西真多呀,怎么就那么多呢?”,刘海生微微一笑:“不是货多,是买卖大。你看咱们的铺子,拢共一天到晚能卖几斤苹果几斤梨?我为什么还要进下那么多货?那是因为咱的买卖大!不说别的,单说租界那边。大半个租界的人都吃咱们的水果!十六铺码头,咱们一天能装多少货漂洋过海卖给外国人,你知dào

么?”

杜月笙摇头:“我从来不知dào

咱们还有那么多的买卖。”,刘海生哼了一声:“若是只靠铺子里面卖这一点零碎东西,咱这鸿源盛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早饿死了!月笙,你知dào

姓陈的为什么给我那么大面子么?”,杜月笙接口道:“为什么?”

刘海生慢慢端起一碗盖碗茶呷了一口:“整个大上海的果品集散,大部分都集中在咱们大裕兴街。而咱们鸿源盛,正是大裕兴街买卖最大的一家!毫不客气的说,你师父我在上海果品界,那是稳坐头把交椅!只要我跺一跺脚,上海滩的果品行就要颤三颤!”

杜月笙疑惑的道:“就算这样,可这跟姓陈的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做果品买卖。”,刘海生放下手中的盖碗茶,微微一摇头:“这就是今天我跟你谈话的目的,你太年轻,什么都不懂。若是我不点拨你,你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我刘海生商海沉浮这么多年,从不滥收徒弟。我到今天一共也就收了五个徒弟而已,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你虽是靠着康有为的关系才拜在我的门下,但是咱们既然师徒名分已定,我就不能不管你!”

杜月笙越听越糊涂,他心说,刘海生这老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又要给我洗哪门子脑?刘海生伸出右手,把自己两根干瘦的指头翘起来:“月笙,从目前看,你若不想平庸一辈子,有两条路要走。要么你等到康有为回来,他带你到朝廷上大干一番。要么你跟随陈世昌,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你说是不是?”

杜月笙缓缓点一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跟随康有为,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满足自己的所谓的“救世主”的梦想,那是第一选择。实在不行,他就跟随陈世昌,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混成黑道老大。陈世昌虽说与自己交恶,但那是在双方不合zuò

的前提下,若是自己诚心归附,他应该还是欢迎的。

刘海生冷哼一声:“这两条路,一条天上一条地下,但对你来说都是必死的路!你要是二选其一,恐怕最后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第十九章 我路在何方

杜月笙疑惑的道:“这话怎么说?”,刘海生缓缓站了起来,伸手扶一扶自己的老花镜:“你虽然油滑,但是胸中却有正气。这一点,从你拒不加入陈世昌一伙,还有为一箱鸦片跟陈君容火拼就能看出来。朝廷上,乌烟瘴气,哪里是你这种人能生存的了得?康有为从政的本事胜过你十倍,不是照样被排挤?当然,若是你肯随波逐流,昧着良心做事的话,你是能有一番出息的。”

刘海生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书桌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纸。他锁好抽屉,将这叠纸放到杜月笙面前:“你看看,上海这边是洋人的天下。咱大清国在这里设立的衙门,都是有名无实的。可就是这么一个衙门,都能在咱们鸿源盛打下这么多白条。这都是些死账,永远也追不回来了。月笙,窥一斑可见全豹,这就是咱们大清国的朝廷气象。”

杜月笙拿眼一扫,那白条上面连个印记和签名都没有,果真是些死账。杜月笙气往上冲:“师傅,我去给你要账!想赖咱们鸿源盛的账,门儿也没有!”

刘海生将白条收起来:“从你这句话里面,就能看出来你根本不适合从政。而且,在上海,从政是没有出路的。除了欺压百姓还有对洋人卑躬屈膝以外,当官的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杜月笙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烦躁,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

刘海生又慢慢呷了一口茶:“你之所以想从政,恐怕不是为了济世救民吧?多半是想名扬天下,轰动朝野是不是?”,杜月笙嘿嘿一笑,涎着脸道:“这您都看得出来?”,刘海生哼了一声:“你若执意要干,我也没办法,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杜月笙不由得默然。

刘海生看着杜月笙的表情,也不打扰他,任由他自己思索。过了一会儿,杜月笙点一点头:“那您倒说说看,为什么跟着陈世昌也不行?”,刘海生又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打开窗户,任由外面的暴雨潲到屋子里面。杜月笙顺着刘海生的目光向外一看,外面磅礴大雨之中,天地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实在没什么景致。

刘海生伸出右手,从左往右的向着外面一指:“陈世昌这种角色,就好像窗子里面的雨水。雨水潲到屋子里,尽管能够打湿窗台,惹人烦恼。但是这潲雨跟外面的暴雨比起来,当真是微不足道!潲雨之所以能够逞凶,全是因为暴雨太大。你懂么?”

杜月笙越听越糊涂,他心说,我懂个屁啊,咱能不装深沉么?你这么云遮雾罩的,谁能听明白?念头是这么转,嘴里可不能这么说。杜月笙一脸恭敬的道:“请师傅解释一下。”

刘海生一边看着外面的雨,一边缓缓开口:“就拿我来说吧,我只不过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鸿源盛虽强,但是只是在果品行里,放到整个上海滩,仍旧算不得什么。可是陈世昌仍然不能不买我的面子,他在这一带,照例是每年要收保护费的,但是他从来都不敢开口跟咱们要。为什么?那就是因为我的分量重,咱们鸿源盛的分量重!”

杜月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刘海生曾经对陈世昌说过一句什么交份子钱的话,难道就是指这个?杜月笙吧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刘海生点一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份子钱。我主动缴纳了份子钱,在他来说,那可是极为光彩的事情。从此以后,他立kè

水涨船高,在他那个帮会中的地位,又会高上一截。”

杜月笙嘿了一声:“您交了份子钱,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咱们鸿源盛很没面子?让师傅你很没面子?”,刘海生哼了一声:“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恬着脸说!”,杜月笙立kè

讪讪。

“那天下午你心急火燎的去找何三望,被海鹏撞见了。我闻听之后,立kè

跟何三望打听了一下。又见你约了那个陈世昌的妹妹,嗯,叫陈君容的一起走了。何三望那边的孙平还有你的兄弟袁珊宝也不在,我就知dào

你小子肯定又惹事了,而且多半是跟陈世昌有关。我这才一刻不敢耽搁的派人找到陈世昌,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杜月笙晃了晃脑袋:“师傅,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讲到重点。陈世昌为什么肯卖你那么大的面子?你说是因为你生意场上的身份高。可是为什么做生意做得好,他这种人就得高看你一眼呢?”

刘海生这时转过脸来,盯着杜月笙,缓缓开口道:“生意做得大,就必然会跟洋人混的熟。不但要跟洋人混的熟,而且跟上海所有的上层社会都有来往。实话告sù

你吧,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就是商人的社会!只要你买卖做得足够大,连洋人都要让你三分,更何况陈世昌?上海滩大千世界,迎来送往的也不知有过多少风云人物。可真zhèng

能扎下根站住脚的,能够左右整个上海局势的,唯有商人!”

杜月笙听得怦然心动:“真有这么厉害?”,刘海生点一点头:“现在我说给你听,你只当是个故事。日后随着你阅历越来越丰富,你就会明白我的话了。月笙,你是一块经商的好材料,只要你真想做,大上海的商海任你驰骋,你以后的成就,必然会远远超过我。”

杜月笙心说,归根结底,原来还是要我好好跟你混啊。刘海生忽然问杜月笙:“你知dào

我是怎么认识康有为的么?”,杜月笙立kè

来了兴趣:“怎么认识的?”

刘海生叹一口气:“我来上海,不过十年左右的光景。以前我是在京城的,当初在京城,康有为于我有大恩,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他荐你来这里,我虽然不想收下你,但是碍于他的面子,还是不得不收下你。以前我也没想过怎么栽培你,只想着把你完整的交到康有为手中,那就算完成任务了。可是经过这次事件,虽然你惹了祸,但是我却真的有些喜欢你了,你懂么?”

杜月笙没心没肺的嘻嘻一笑:“那您就赶紧教我挣钱的办法吧,怎么样?”,刘海生也忽然来了兴趣:“那好,我问你一下,你觉得当下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杜月笙想了想,迟疑的道:“是鸦片!”,刘海生当即哈哈大笑,杜月笙摸不着头脑:“我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第二十章 孙子又来了

刘海生正色道:“大错特错,做买卖的第一要旨,就是和气生财,偏偏这个鸦片就坏了这个规矩。先不说鸦片祸国殃民,我就从生意场的角度来给你说一下。天下六大最能生财的门路,煤铁盐丝茶粮,每一项都是利国利民,有哪一个是跟鸦片类似的?鸦片能谋一时之黑利,但是这生意,绝对做不大,也绝对长不了!你怎么能说这是最赚钱的行业呢?”

杜月笙不服气的道:“可是这玩意儿利润大啊,是个暴利行业。”,刘海生嘿的一笑:“若论暴利,鸦片比得上古玩字画么?”,杜月笙听了刘海生这一番标新立异的怪论,不由得怔然。

刘海生从怀里摸出两块锃亮的龙元丢到桌子上:“月笙,虽说学徒期间柜上不会给你开工钱。但是我做主了,从今往后你跟别处的学徒生一样,每月两块钱的零花钱。我以前跟你提起的五壶四把,其实是试你的心性的。你来鸿源盛这么多天,我可曾要求过你给我拎过夜壶?只盼你日后勤学上进,不要辜负了师傅的一番好意就行了。”

杜月笙茫然的接过那两块龙元,想了一想,终于揣进了裤兜里。接着刘海生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去吧,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大伙儿还等着你呢。以后我会认真的开始教你经商之道,嘿,何去何从,该走哪条路,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杜月笙点点头,走出了刘海生的房间。此时雨势已经渐渐停了,杜月笙走进前厅,发xiàn

大伙儿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那种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杜月笙不由得心中有气:“你们干嘛?这是准bèi

要给我出殡么?”

向大年满脸沉重的长叹一声:“你没被掌柜的整死吧?我们大伙儿正合计着,要不要去给你收尸呢。唉,你要是有点儿什么事,可让大伙儿怎么办啊!”

杜月笙呸了一声:“咒我呢?你找打是不是?师傅又不是豺狼虎豹,最多就是说我几句,难道还能咬我?”,接着杜月笙又装模作样的点一点头:“不过你们的心还是好的,这么关心我。嘿嘿,离了我不行吧?要是没有我,你们都找不到主心骨了吧?”

向大年摇头道:“主心骨不主心骨的先不说,最重yào

是,你万一受了罚,有个头疼脑热的,谁来请我们吃饼卷肉呢?为了饼卷肉,我们也不得不关心你啊。”

“我靠!”,杜月笙怒骂一声,扬起手来追着向大年就打,向大年嘻嘻哈哈的跑着躲开了。众人哄闹一阵,杜月笙喘着气丢出两块龙元:“谁去买去?”,袁海鹏和另外一个伙计轰然答yīng

一声,抢过龙元就跑了出去。郑大峰招呼道:“拿把伞,万一在路上再下雨的话有用。”

杜月笙拍手道:“雨停了,咱们各归各位吧,一会儿该有客人上门了。”,他看着周围那些店伙计,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心说,还是跟大伙儿一起闹来闹去的最幸福啊。去他妈的人生道路吧,这么深奥的问题以后再说不迟。

杜月笙终于开始漫漫学徒路,刘海生果然没有食言,一直在尽心尽lì

的教导杜月笙。冬去春来,杜月笙已经在鸿源盛待了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苦熬下来,当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杜月笙有时候也会想到陈世昌,自己都感觉仿佛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他偶尔也会半夜从梦中惊醒,深觉自己这么混下去,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人头地,顿时烦躁无比。

杜月笙虽然工钱从两块涨到了五块,但是仍然是标准的月光族。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发了工钱以后跟大伙儿一起出去喝酒消费。在他的带动之下,不但鸿源盛的伙计,就连周围几个铺子里的伙计,都养成了不攒钱的习惯。大伙儿一旦发下工钱,就吆三喝四,呼朋引伴的吃喝玩乐。刘海生说了他不止一次,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最后,刘海生也就索性不管,由他去了。

这一日杜月笙早上起床,慢慢卷了一个大炮。何为卷大炮?就是拿烟丝和白纸自己手卷香烟。在这年月,成品的香烟尚且少见,杜月笙偶尔买一点过过瘾还行,但是又哪里有钱长期抽?最后还是听从了何三望的意见,干脆买便宜烟丝自己动手。这手卷烟的劲头是大了些,可抽惯了以后,杜月笙却越来越喜欢了。

何三望是抽烟的行家,他教给杜月笙的卷烟方法,卷出来上粗下细,烟丝均匀,松密随心。杜月笙深吸一口烟,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箭,然后口中接连吐出三个规整的烟圈,缭绕而上。最后口中出来一个浓若实质的烟弹,在眼前久久不散,而后,烟雾弥漫全身,仿佛一层氤氲紫气,当真是跟神仙一样。

这又是杜月笙练就的一手没用的绝活,除了能在众人面前显摆之外,实在没什么别的用处。何三望倒是十分羡慕,可跟着学了好久也没学会,最后只得悻悻放qì



杜月笙抽一根烟,胡乱洗漱了一番,背起一个布兜就出了门。随着业务越来越精通,杜月笙已经很少站柜台了,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跑街。去街上开发新的客户,还负责将客户的欠款收上来。跑街么,就是在街上跑,不能在店里坐着。嗯,说得好听点,就是做售前和售后。刘海生许给他,跑街跑好了,就逐步让杜月笙插手批发的声音。

虽说杜月笙现在只能负责一点小客户,但终究是常出门的人了。在整个十六铺,他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杜月笙是天生的喜动不喜静,又善于察言观色,应变能力强,所以业务开展的红红火火。何三望总是叹息当初没有下定决心把杜月笙挖过来。他玩命的督促袁珊宝上进,奈何杜月笙这个好兄弟跟他真是一点也不像,袁珊宝在店里中规中矩,叫他跑街,那是万万不能。

今天的任务是去豆市街的喜发粮油店收一笔账,杜月笙从怀中掏出怀表一看,正是八点四十五分。论说收账只能下午收,上午是不能去人家铺子里要账的。但是这喜发粮油店实在太可恶,总是推诿。因此杜月笙决定上午去收账,为的就是成心恶心他们一下。

杜月笙呼吸着上海独有的潮湿空气,迎着朝阳心满yì

足的往前走。忽然他脚步微顿,刚才似乎是有人盯着自己?杜月笙不动声色,依旧步伐不变的向前走。他故yì

蹭到一家店铺门前,那店铺的玻璃窗子里面明明白白的倒映出来,有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跟在杜月笙身后不远处。杜月笙仔细一看,这人正是孙平!

第二十一章 你去北京城

杜月笙心说,孙胖子怎么跟上自己了?自打那次火拼之后,这孙子可再也没出现过。他跟上自己,肯定是没安好心。难道,又是跟陈世昌有关?

杜月笙心中思索,脚下不停。他早在十六铺各个大街小巷走了无数遍,旮旮旯旯的道路再熟悉不过。杜月笙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孙平在他身后抻直了脖子跟着,一步也不敢松松。没想到跟着跟着,杜月笙还是消失在他眼前。孙平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由得有些茫然无措。

杜月笙甩脱了孙平,连忙从布兜里翻出一件褂子,跟身上的衣服调换了。杜月笙心说可不能这么走了,自己非得去看看孙胖子跟着自己干嘛不可。要是不管不问,终究是个隐患。

他在人群中转来转去,立kè

看到了孙平。孙平体形肥胖,实在是容易辨认。杜月笙轻手轻脚的跟在他后面,从被跟踪立kè

变成了反跟踪。

孙平全然没有察觉到已经被跟踪,他张望一阵,不得不放qì

。孙平对着远处一招手,一个日本人踢踏踢踏的走了过来。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男式和服,脚下是一双木屐,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杜月笙心中一动,孙胖子怎么跟日本人掺合到一起了?

只见那日本人对孙平开口:“孙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今天要堵住杜月笙,人呢?”,孙平点头哈腰的道:“刚才还在呢,这一转眼就不见了。这小子真是比泥鳅还滑溜。”

“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日本人对孙平下了评价。接着他又问道:“你说你知dào

是陈世昌私吞了那一批宫廷瓷器,可是你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要是再找不到杜月笙来旁证,我们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孙平一脸焦急的赔笑:“我怎么敢骗您呢?要不是姓陈的把我赶了出来,我哪里会揭他的老底?我是真心想跟着你们混饭吃的。”

杜月笙心说好啊,原来那天孙胖子最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嘿,这家伙那天大大丢了陈世昌的脸面,被扫地出门。居然一转身就又投靠日本人了。真他妈是个贱骨头,你贱就贱吧,居然还把我扯进来?看来这小子老早就盯上自己了。嘿,这回被自己撞见了,可不能便宜了他。

那日本人听完孙平的讲述,满脸阴沉的道:“我看咱们还是正大光明的找上鸿源盛要人的好。”,孙平急忙道:“这可不行,要是这样的话,陈世昌就要察觉了。”,那日本人冷冷一笑:“难道我们会怕他么?”

孙平哭丧着脸求情:“您倒是不怕,我可完了。”,日本人摇了摇头:“有我保护,你怕什么?”,说完就要拽着孙平走。杜月笙哪里能让他们去鸿源盛闹?他一闪身,站了出来,嬉皮笑脸的对孙平道:“嗬,孙子,你能耐呀!居然傍上日本人了?可真露脸啊。”

孙平哪里能料到杜月笙突然出现?他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自从那次火拼之后,孙平着实对杜月笙有些发憷。孙平一指杜月笙:“你你”

杜月笙从怀中摸出那块怀表,那怀表黄澄澄的很耀眼,其实只不过是刘海生送给他的一块普通的黄铜怀表罢了。杜月笙嘿嘿一笑,低声道:“给你,给你,大金表。”

孙平立kè

脸上一喜,伸手接过。杜月笙眼见孙平刚刚接过怀表,右腿猛地一踢,孙平猝不及防之下,立kè

被杜月笙正中裤裆,疼得他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杜月笙伸手按住孙平的脑袋,狠狠的磕在自己的膝盖上。孙平又是一声惨呼,鼻梁立kè

断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兀,不但孙平,连那日本人都没有想到杜月笙会下这种狠手。杜月笙呸了一声:“狗日的汉奸!”,忽然他拔高声音扯着嗓子大喊:“有贼啊,偷金表的小贼!大伙儿来抓贼啊。”,周围的路人一见这情景,立kè

呼啦一声围拢过来,纷纷跟着杜月笙一起动手。

孙平一边遮挡哀嚎,一边对那日本人道:“快,他就是杜月笙。哎呦,哎呦。”,杜月笙早就转身走了,那日本人本来想救出孙平的,听了孙平的话,立kè

撒腿去追杜月笙了。

杜月笙扭头看那人跑近了,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然后杜月笙对着那日本人扯着嗓子喊:“今晚十点半,还是这地方,到时候我来找你,把你想知dào

的都告sù

你,咱们不见不散。”,那日本人听了杜月笙的话立kè

住了脚,点一点头。

杜月笙飞身跳上黄包车,车夫拉着杜月笙跑走了。杜月笙心说,这日本鬼子可真好糊弄,叫他今晚等我他就等我。哈,看我今晚上怎么收拾你。杜月笙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要叫上哪几个死党,该用什么办法来整他,又应该怎样做的不留痕迹。

杜月笙七拐八拐的绕了几个圈子,回到鸿源盛。杜月笙进门就招呼向大年和袁海鹏,这两个人是他最铁的死党。杜月笙悄声对他们开口:“今晚陪我出去办点事,怎么样?”,向大年疑惑的道:“什么事儿?”,杜月笙哼了一声:“有人欺负你兄弟,你怎么说?”

袁海鹏拍拍胸口:“那还有什么说的?咱们三个,再加上珊宝那小子,揍他丫的!”,杜月笙点一点头:“说的一点也不错,一会儿我就去找珊宝。嘿,我约了那人晚上十点半见面。我估计他肯定会早到一会儿。你们几个——”,杜月笙正要将自己的计划说一说,冷不防刘海生站在他身后:“你又要惹什么事儿?”

杜月笙心中一沉,这刘海生当真是跟跗骨之蛆一样,只要自己想来点歪的邪的,必然会被他撞见。好在陈世昌的事情,刘海生也不是不知dào

。杜月笙回身禀告:“师傅,我正要找你呢,咱们里面谈怎么样?”,刘海生哼了一声,带着杜月笙进了后堂。

杜月笙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他开口道:“师傅,这事儿您说怎么办吧。按着我的意思,狠狠地揍这个日本人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以后再也不敢了。您说怎么样?”

刘海生沉吟了一下,缓缓点一点头。杜月笙心中正奇怪为什么老成持重的刘海生会同意他的做法,没想到刘海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你去北京城吧。”

“去北京城?”,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刘海生什么意思?刘海生缓缓给他解释:“今天早上我得到京城那边的来信,万岁爷驾崩了。我身为大清子民,心中悲痛实在难以形容。我本来想亲自赶到北京城祭奠一番,可是我年纪大了,还是你帮我走一趟吧。”

第二十二章 京城多变故

杜月笙纳闷的道:“师傅,光绪翘辫子,哦不,您别生气,光绪驾崩,去送行的大概都是王公贵族吧?像咱们这样的,能有那个资格么?”,刘海生长叹一口气:“谁说要你参加丧礼了?我只不过要你到皇城边上,远远的烧上三柱清香,奠上三杯酒,哭一哭大行皇帝。这样,也就算是帮为师的尽到了一份心了。”

“大行皇帝是谁?”,杜月笙从没听说过还有个大行皇帝的,清朝有这一号皇帝么?刘海生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驾崩的皇帝都称大行皇帝!你懂了吧?”,杜月笙连忙点一点头,他赞叹道:“师傅这一招真高明啊,叫我远去京城避祸,确实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刘海生摆了摆手:“我只是让你去京城哭祭殡天的大行皇帝,可没说过叫你去避祸。你的那件事情,我什么也不知dào

,那个日本人跟我问起来,我也是茫然不知。你只不过恰逢其会,被我强行派到京城而已,你懂了吧?”,杜月笙忍不住心里好笑,敢情刘海生也是条老狐狸啊。接着杜月笙忧虑的道:“我走了,万一那日本人没完没了怎么办?他们可比陈世昌难对付。”

刘海生摆了摆手:“嘿,凭着咱们东家的实力,日本人也不敢怎样。好了,你只管走你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了。京城可不比上海,那里规矩太多,你一切自己长个心眼。带上袁珊宝吧,这件事他也有牵扯,而且你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一会儿我去跟何掌柜说一声,他必然会同意的。”

刘海生一心要在中午以前打发杜月笙离开,因此他催得很急。杜月笙身无长物,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个包裹背在身上,又揣上了刘海生给他的盘缠路费。等他收拾停当,袁珊宝早就在等他了。袁珊宝眼中尽是兴奋的神色,能跟杜月笙出趟远门,在他看来是一件天大的美差。

杜月笙掐算着时间,就算那个日本人要回去报gào

他的主子,然后发动人手监视自己,那也不可能太快。他跟袁珊宝,趁着对方还没开始行动,必须尽快离开。

这短短的时间,刘海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旁边的一家果品店恰好要去京城进货,杜月笙二人一为省钱,二为隐蔽,就跟着这商队走了。路上,杜月笙心情着实不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长吁短叹,没一刻安静。

袁珊宝不解的道:“月笙哥,你怎么了?咱们去京城,不是正好避开了陈世昌那件事么?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杜月笙呸了一声:“你看咱们俩,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我还高兴个屁啊?这帮孙子,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拾了。”

一路无话,商队行了几日,远远看到北京城。众人进城之后,只见街上冷冷清清,光绪驾崩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现在正是举国哀悼的时候,满大街的兵丁都是一身白衣,众百姓也是素衣穿着,店铺全部关门上板。偶尔有不开眼的身上的衣服带着一点或红或蓝的彩色,立kè

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兵丁过去一顿拳打脚踢,锁链加身。

那商队的领队满脸忧愁的道:“咱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诸位都多加小心吧。”,他一句话刚说完,立kè

过来几个兵。那带队的把眼一瞪,手按刀柄,刚要开口说话。杜月笙噌的一声从马车里面窜了出来,急忙抱拳拱手:“军爷,您请了。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这是从南边来拉点货的。”

一众官兵一听说是外地商队,立kè

双眼放光的骚动起来。杜月笙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他嘴里丝毫不停:“别说,千万别说,您几位一说话,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您老几位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几位多辛苦,大行皇帝殡天,我们着实伤心得紧,我们一定会哭个昏天黑地的。您几位受累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杜月笙一边说话,一边把手在车厢里玩命的摇晃。那商队的领队也是明白人,立kè

掏出一张银票塞在杜月笙手中。杜月笙话说完,就把这张银票递给了最前面的那个军官。众官兵一看银票,早已经忘了皇帝这一茬,一个个喜上眉梢,得yì

洋洋。看起来,银票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实在是大大的超过了皇帝。

那领头的兵迅速展开折好的银票扫了一眼,立kè

点一点头:“你们路上注意点,别这么大摇大摆的,影响不好。”,说完带着那几个兵丁走了。

马车内炸开了锅,众人纷纷称赞杜月笙好手段。唯有那商队领队一脸的肉痛,嘴里喃喃的道:“二百两,二百两”,杜月笙呸了一声:“你就认便宜吧,要是等他们给咱们罗织好了罪名,那可就不是二百两能打发的了得了。”

那商队领头仍是心疼无比,杜月笙不由得心烦。他跟商队告别一声,带着袁珊宝下了车。杜月笙嘿嘿一笑:“珊宝,有道是看出殡的不怕殡大。皇帝死了肯定热闹得很,咱们过去看看吧?”,袁珊宝却摇一摇头:“你看街上都这样,要是皇城边上,那还得了?咱不去了吧?”

杜月笙顿时索然无味:“你这胆小怕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兜龙元,叹一口气:“刘海生真小气,你瞧人家,出手就是银票,多威风啊?”,袁珊宝呵呵一笑:“人家是来进货的,带的钱自然多。可不像你是来闲逛的。”

杜月笙跟袁珊宝挨着墙边,边走边聊:“那四句谚语你听说过没?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瑞蚨祥,腰缠四大恒。这四大恒,就是专做银票生意的。唉,什么时候咱也能有这种生活啊。我时常听人说,京城里各种好玩的数不胜数,最有名的当属天桥。可这大出殡的日子,恐怕天桥也没什么玩头。”

袁珊宝憨厚一笑:“月笙哥,你怎么老想着玩?咱是来避祸的,再说了,你身上还有差事呢。你得去给皇帝烧香啊,是不是?”

杜月笙呸了一声:“我烧他姥姥!刘海生跟我说了,只要在皇城边上烧点香就行了。从咱们上海的角度来看,整个北京城都算是皇城边上,你说对不对?”,袁珊宝愕然道:“这样也行?”,杜月笙嘿嘿一笑:“废话,不过咱们不着急,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好好松松筋骨也不迟啊。”

第二十三章 再见故人时

二人小心翼翼,尽量躲避着街上的官兵。谁想到一路行来,根本没有一家客栈开门营业。岂止客栈,连个开门的饭馆也没有。两人又累又饿,说不尽的苦恼。

杜月笙正要抱怨两句,忽然前面人影一闪,依稀一个男子窜了过去。杜月笙眼尖,早看到那人身后洒下了一溜血迹。受伤了?受伤了还这么玩命的跑?杜月笙立kè

来了精神,他对袁珊宝道:“看见没?前面有玩命的,咱过去瞅瞅。”,袁珊宝紧张地道:“不去,咱俩谁也别去。”

紧接着轰隆隆跑过一队兵,总共有十几个人。那些兵无一例外的手中拿着长筒火枪,他们粗暴地将杜月笙和袁珊宝推倒在地,脚下一步不停的跑了过去。杜月笙刚要咒骂两句,冷不防听到前面一个兵开口喊道:“姓燕的,你跑不了了,赶紧站住!识相的交出康有为,饶你不死!”

这句话被杜月笙听了个真真切切,杜月笙立kè

心中剧震,他总算想通了那个跑过去的男人是谁,那不就是康有为的那个保镖么?康有为在这里?自打浦东一别,康有为就了无音讯,再也没在杜月笙面前出现过。杜月笙曾经一度以为康有为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又在这里听到了康有为的消息!

康有为三个字送入杜月笙耳中,让他的心禁不住又火热起来。杜月笙早把刘海生告诫他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中那个已经压制下来的,所谓的“安邦治国,威震朝野”的念头,重新疯长。

不怪杜月笙有这种反应,他这一年来,实在过的太憋屈了。这一年的生活,跟他预想的那种轰轰烈烈,大干一番的理想真是天差地远。此时,早已湮灭的希望重新摆在眼前,他怎能不动心?

袁珊宝看杜月笙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不由的使劲攥紧了杜月笙的胳膊,拼命的摇晃:“月笙哥,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想掺和进去吧?”,杜月笙嘿嘿一笑:“真是我的好兄弟,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珊宝,咱俩悄悄的蹩过去,帮帮那个人。”

“月笙哥,你疯了?会没命的。”,袁珊宝拼命地想阻止杜月笙。杜月笙低声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咱俩以后的荣华富贵,可能都要着落在这人身上。嘿,富贵险中求,不搏一搏怎么上位?”,说着,杜月笙拉住袁珊宝,紧贴着墙边慢慢向事发地点走去。

杜月笙一边往前面摸进,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天色正早,响晴白日,视线极好。他可不能贸然的走过去,要不然,非得惊动那些官兵不可。

杜月笙左顾右盼,终于让他找到可以偷看的地方。北京城的四合院东西都有偏房,就连抄手游廊上面都有房顶。此时官兵抓人,百姓们早已经躲入自家屋子里面,谁敢待在街上?杜月笙带着袁珊宝往旁边一拐,围着那四合院民居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处墙面斑驳的地方,那墙边,正好斜倚着一根粗大的木杠。

杜月笙估量了一下,他低声对袁珊宝说:“你这体型是别指望爬上去了,我到上面去看看情况。你顺着墙边往那边走走,尽量在不被发xiàn

的情况下离得近一些,一会儿看我手势行事。”,袁珊宝紧张异常,但还是勉强点头答yīng

了。他咕嘟一声咽口唾沫:“月笙哥,你小心点。”

杜月笙紧了紧腰带,袁珊宝在地上扶着那大木棒子,杜月笙纵身一窜,灵活的爬了上去。他伸手抠住墙顶的一条缝隙,翻身上了房。杜月笙对着下面的袁珊宝一打手势,袁珊宝点一点头,贴着墙边去了。

房顶上都是瓦片,杜月笙放低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他手脚并用,爬到房顶中间,骑在正脊上。他刚要松一口气,冷不防院中一阵疯狂的狗吠,杜月笙心中一惊:糟了,自己忘了这茬儿了。这爬人屋顶,必然会惊动这家的看门狗。这可如何是好?

杜月笙向下一看,一条黑色的土狗将皮带挣得笔直,对着自己的方向正伸直了脖子狂吠。杜月笙心思电转,要是这狗子再叫下去,那可大事不妙。自己要想个什么法儿对付它呢?正在杜月笙无计可施的时候,院子里从北屋里面疯了似的冲出一个人,那人对着黑狗又打手势又跺脚,黑狗极不情愿的闭了嘴。那人解开狗脖子上的皮带,连拉带拽,将黑狗拖到了屋子里面。

杜月笙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狗主人也怕这畜生把那些官兵引过来啊。杜月笙不再迟疑,蹑手蹑脚的在房顶爬行。从西厢房到北屋正堂,然后再顺着抄手游廊爬到东厢房那边。杜月笙俯低身体,露出半个脑袋往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个康有为的保镖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肚子,似乎是腹部中弹了,那里已经流了大滩的鲜血。他脸色实在苍白无比,但是眼中依然炯炯有神。半蹲的身体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另一只手上指缝里夹着两柄飞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官兵。

他前面一队官兵,约莫有三十多人。杜月笙料想是他跑到这里,然后被官兵堵上了。一众官兵都神情紧张,如临大敌。手中的长筒火枪全部举在前面,对准了康有为的保镖。

被几十把长家伙指着,所承shòu的压力绝对不小。但那人在气势上却仍然稳占上风,众官兵屏息静气,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杜月笙心中赞叹,这家伙真他妈有高手的范儿啊。

领队的官兵正在做着劝说工作:“燕天河,你何必榆木脑袋不开窍?康有为是绝没有翻身的日子了,老兄你大好的身手,何必跟他一条道走到黑?毓朗大人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燕大哥肯弃暗投明,他一定在老佛爷驾前大力保举,说不定您就能官复原职”

杜月笙心说,原来康有为的这个保镖叫燕天河。那领兵的见燕天河无动于衷,继xù

劝说:“燕大哥,你腹部受了这么严重的枪伤,再不救治,恐怕危险。怎么样?只要燕大哥点一点头,兄弟我立kè

将你奉为上宾。”

燕天河冷冷的开口:“海博山,怎么?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么?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现在就能取你的狗命!”,海博山脸色微微一变,干笑一声:“哈哈,咱在京城当差的谁不知dào

燕天河的手段?十八年前您就是咱四九城头一份儿高手了。可是,现在你身受重伤,还捏得住镖么?这些年你不在江湖走动,大概也没什么江湖道上的好汉来搭救你吧?嘿嘿,你倒自己想一想,是你的镖快还是我的这边的洋枪快!”

第二十四章 漫天撒龙元

燕天河黑沉着脸,持镖的右手向后微微一屈,立kè

就要暴起发难。海博山忽然一脸严肃的挥一挥手:“且慢,我有话说!”。燕天河略一迟疑,海博山慢慢挪到身后一个兵丁身后,缓缓蹲低身子,然后挥手:“好了,你射镖吧。”,燕天河立kè

气结。那当盾牌的兵丁一阵不安的骚动,似乎也想蹲下身子,海博山在他肋后一拧,那兵丁立kè

就如同摁了暂停键一样僵立不动。

杜月笙一看这架势,双方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说僵了动手。该如何是好?就算自己冲下去也毫不顶用啊。杜月笙皱眉沉思,忽然摸到腰间鼓囊囊的一个兜,那里面是刘海生送给他在京城开销用的龙元。摸到这些龙元,他心中有了主意。

杜月笙拧眉瞪眼的对着隐藏在下面的袁珊宝大打手势。袁珊宝看了好一阵,终于明白了杜月笙的意思。他咕嘟咽一口唾沫,慢慢脱掉了身上的外衣。

袁珊宝神情高度紧张,他顺着墙角慢慢蹩到四合院的门前。袁珊宝将自己的衣衫抖了抖,掏一掏口袋,确定里面没什么东西之后,将衣服团在一起,放在四合院的木门下,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衣服。

那木门早已经干燥无比,再没有一点水分,见火就着,不一会儿就噼噼啪啪的烧了起来。这个季节北京城天干物燥,习风不止,正是放火的好时节。那木门引着了旁边抄手游廊的木柱还有屋顶的木梁,没过一会儿,火势就烧到了东西偏房。

一时间火光冲天,杜月笙也不得不暂时避让。那屋主人再也顾不得官兵在旁,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嘴里疯喊着:“救火啊,救火啊”,一边喊,一边伸手抄起地上的一个大舀瓢和木桶。四合院院子正中是一个大鱼缸,他一刻也不敢停的从鱼缸里面舀水救火。

北京城民风淳朴,四邻八舍立kè

闻风出动。海博山一看,高声叫道:“别管他,大伙儿先出手擒下燕天河,谨防有江湖人来救他!”。海博山十分清楚当年的燕天河是什么分量,若说突然有江湖好手来搭救他,那是一点也不稀奇。这火烧得太过突兀,其中肯定有鬼。若是再不出手擒拿,到时候万一主客之势逆转,那就悔之晚矣了。

杜月笙忍着烟熏火燎,猛然站起身来。海博山连同众官兵立kè

被他吸引,焰腾腾的火光之畔,一名少年平伸着双拳站在那里,瞧着无比的怪异。海博山高声厉吼:“宰了这小子!”,杜月笙忽然大喝:“唐门鬼影手在此,接镖吧!”,说着双手猛然向下一撒,海博山和众官兵眼前立kè

银白一片,刺目无比。

海博山早就怀疑杜月笙是江湖道上的敌援,刚才又听杜月笙自报家门,说什么“唐门鬼影手”,心中已然惊惶无比。此时杜月笙撒下的两把龙元,在他心中早已先入为主的想象成了剧毒无比的绝世暗器。这暗器用高明之极的漫天花雨的手法使出来,当真是明晃晃夺人耳目,冷森森要人胆寒。

官兵们立kè

鸡飞狗跳,慌不迭的躲闪。海博山就势向旁边一翻,想要躲避这无名的暗器。蓦然他眼前的一片银白之中多出两道寒光,这寒光如惊鸿一现,只在海博山的眼前留下了一点残影。

忽然海博山觉得自己咽喉和心脏处一阵冰凉,接着剧痛将他淹没。海博山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咽喉和心脏处的两柄飞镖,妄图用手去捂住伤口。他的双手还没伸过去,两蓬鲜血就从他的伤口处飙射而出!海博山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登时了账。

这飞镖当然不是杜月笙所发,乃是燕天河看准机会,右手轻颤,发射而出。燕天河镖杀海博山,趁着众官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急忙提气上窜。别看他身负重伤,姿势仍旧轻盈无比。

他虽然火光之中看不清楚杜月笙的容貌,更想不起来这所谓的“唐山鬼影手”到底是谁,但是他知dào

,这个少年是来救自己的!燕天河翻上墙头,杜月笙一把将他拉住。这变故说来繁复,其实也就是刹那之间。此时众官兵如梦方醒,抬起火枪砰砰砰砰的对着杜月笙二人一阵乱放。可他们二人早已经翻下墙头,跑得远了。

燕天河脱离战局,立kè

萎靡下来。杜月笙和袁珊宝一左一右架着他狂奔。杜月笙一边奔跑,一边自吹自擂:“嘿,要不是我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哪能这么容易救人成功?一群没脑子的蠢猪,还不是让小爷我耍的团团转?”

袁珊宝看着被烟熏火燎的涕泪横流的杜月笙:“月笙哥,别说话了,咱们还是快走吧。”,杜月笙嘿嘿一笑:“放心,那群官兵现在群龙无首,谁也不会敢来冒犯本大侠的,哈哈哈哈。”,他身边的燕天河挣扎着道:“小兄弟,敢问你是哪位?”

杜月笙听了燕天河这一问,立kè

气不打一处来。杜月笙心说,好哇,原来康有为和燕天河这俩家伙,压根就忘了有自己这号人啊。自己还盼着他们回来找自己,敢情人家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回事。杜月笙想到这里,重重的呸了一声:“狼心狗肺,什么玩意儿!”

燕天河实在是虚弱的不行了,他一脸迷惑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不欲跟这个重病号一般见识:“服了你了,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一年前浦东的一个小馄饨摊子旁边,你还揍过我呢。”

燕天河立kè

恍然:“你你是杜月笙?”,杜月笙嘿嘿一笑:“不错不错,你还能记起我来。别说话了,我先送你去找大夫吧。再说话,你真就要小命玩完了。”,燕天河挣扎着摇了摇头:“现在风声鹤唳,我绝不能去找大夫。你顺着这条巷子一直往前走,走过三个路口右拐,在前面有一个十字口,你顺着十字口——”

他话还没说完,杜月笙立kè

摆一摆手:“真么麻烦,我怎么记得住?我和珊宝轮流背着你,你给我们指路吧,你再忍一忍,千万别晕过去了。”

燕天河无力的答yīng

一声:“好吧,月笙,大恩不言谢,这份救命的恩情姓燕的记下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办法也太儿戏了些。要不是仗着燕某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咱们三个一个也跑不了。”

第二十五章 再见康有为

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不是逼急了没办法么,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成功了。”,接着他拍一拍袁珊宝的肩膀:“珊宝,这次你表现不错,像个男人。我再交给你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吧,背着燕天河。”,袁珊宝倒是爽快,压根也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把燕天河背在了身上。

杜月笙三人不再拖延,立kè

向着燕天河所指的地方奔去。所幸现在正是举国大丧的时候,家家闭门掩护。唯因如此,杜月笙和袁珊宝背着一个血人走在街上才没有被发xiàn



燕天河指引他们二人来到一个黑漆木门的小院前面,那民房建的毫不起眼,杜月笙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燕天河腹部的鲜血早已经自行止住,他虚弱的道:“抓住门环,连敲三声,两重一轻。”,说完再也支持不住,立kè

晕厥在袁珊宝的背上。

杜月笙依言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出来,瞧模样大约三四十岁的光景。她满脸媚笑的一甩手中的手绢儿:“小爷,您来——”,话说了一半,她立kè

看到了袁珊宝背上的燕天河,立kè

惊呼一声,接着慌忙掩嘴噤声。

杜月笙心说,姓燕的叫自己来这里,总没有错,这女的应该是自己人。想到这里,杜月笙坦诚的道:“燕大叔被官兵追杀,已经命在垂危了。”果然,那女子听了这话,慌忙将他们三人让了进去,然后快速的关门上闩。

女子慌忙引着三人穿过小院进到屋里。她对着里屋喊一声:“先生,燕大哥回来了,他受了重伤!”,这人话音一落,立kè

一个人影从里屋冲了出来!杜月笙跟他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闪过浓浓的惊愕。

那人开口询问:“你是——?”,他话还没说完,杜月笙立kè

打断他:“有完没完了?燕天河认不出我来也就算了,你也认不出来了?这是存心挤兑我呢?我就是一年前被你抓上马车的杜月笙啊,这名儿还是你起的呢。”

眼前这人,赫然正是康有为!时隔一年,杜月笙再见康有为,只见他眼窝深陷,两鬓斑白,形销骨瘦,与以前的样子大不相同。他一双眼睛,依然深邃如海,但是却更显沧桑。此刻正红肿无比,显然是哭过了的。更奇特的是,康有为居然全身披麻戴孝。杜月笙暗自猜测,莫非康有为家里死人了?

康有为已经有一年没见杜月笙,当年邂逅之后,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早把杜月笙忘的一干二净了。此时经过杜月笙提醒,他猛然想了起来。

康有为顾不得客气,立kè

检视燕天河的伤势。看了一阵,康有为慌张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只是粗懂医术,这么重的伤势,可怎么办?”

“都什么份上了?你还谦虚什么?有什么办法使什么办法吧。”,杜月笙如此建议,康有为犹豫了一阵,立kè

点了点头:“王姐,你给我准bèi

一把匕首,没有的话用剪刀也行。一块没用过的棉白布,一盏油灯,对了,再烧点草灰,最好是稻草灰,记住,要烧透。金创药你这里有没有?有的话就拿过来,没有的话只好用烈酒了。”

那叫王姐的答yīng

一声,立kè

转身去准bèi

了。康有为对杜月笙一拱手:“你稍等一下,过后我再跟你叙话。”,说着抱起燕天河进了里屋。康有为抱燕天河的时候身体微微一晃,似乎体力不支。杜月笙待要伸手去帮一把,康有为却已经打起精神抱着他进去了。

那王姐进进出出的十分忙碌,杜月笙瞧着心烦,带着袁珊宝走到院子里面。袁珊宝问道:“月笙哥,他为什么要用稻草灰呢?”,杜月笙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大概有可能或许是用来裹伤口的,再不就是吸那些流出来的血的。”

袁珊宝赞道:“月笙哥真聪明。”,杜月笙呸了一声:“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瞧康有为用的这些家什,他的医术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我估计姓燕的够呛了,嘿,他真是条汉子,身手真好啊,我就佩服这种有能耐的人!”

袁珊宝立kè

羡慕的道:“他那飞镖,真是神了,不知dào

是怎么练成的。”,杜月笙嘿嘿一笑:“你想学?我教你啊。”,袁珊宝疑惑的道:“你会么?不过如果你真会的话,我倒是真想学。”

杜月笙立kè

装出一副高人模样,假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接着猥琐一笑:“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刀柄,嗯,要装潇洒的话,最好使用食指和中指捏住刀柄,那样比较帅。然后眼睛盯着目标,运用手腕的力量甩出去。最主要的是嘴里得喊一声‘走你’!这样才行。”

袁珊宝虽然憨,但是绝对不傻。他听出杜月笙是在逗他,索性笑了笑不再说话。那王姐从屋子里面出来了,杜月笙此时仔细打量这个王姐,这女人脸上早已有了细密的皱纹,但是水粉敷的很厚,倒也能遮盖一下。她身上虽然也是穿着旗装,但是却极窄,将身材衬托出来。一个圆溜的大屁股在走路的时候故yì

扭来扭去,虽然不算漂亮,但却风骚十足。

勉强算个熟女,嗯,看身材也还凑活,就是脸稍微老了点,杜月笙在心中下了这样一个判定,接着他开始默默的计算这个王姐的三围。王姐看杜月笙一双眼睛不住的盯着自己身体乱看,不由的嗤笑一声:“小哥,你倒真不害羞。”,接着她脸色一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乱看。”

杜月笙一听她没有恼怒的意思,更加大胆:“有康有为在那里,我还能操着什么心呢?干着急倒不如自己找点乐子。”,王姐扑哧一笑:“你倒心宽,姐姐漂亮么?”,杜月笙嗯了一声:“把脸挡上,跟个美女一样。”,王姐啐了一声:“骂人不带脏字,真是个小坏蛋。”

杜月笙揶揄道:“你跟康有为什么关系啊?小妾?”,王姐叹一口气:“我倒是想呢,可没这个命。姐这里,以前是个暗门子。”,杜月笙疑惑的道:“暗门子是什么?”

王姐伸手点了点杜月笙的额头:“我当你是个老手,没想到是个雏儿。暗门子就是暗娼,私下接活的。”,杜月笙立kè

恍然,接着他砸吧砸吧嘴:“康有为真不赖,这满大街的抓他,他却躲到这里享福来了,嘿嘿嘿嘿。”

第二十六章 一个暗门子

王姐啐了一口:“瞎说什么呢?当年我在堂子里,一不留神有了身孕。老鸨子要给我堕胎,可我没同意。没法子,谁叫我喜欢孩子呢。我就从堂子里私跑出来了,恰好在路上撞见康先生,康先生帮我赎了身,又给我安排下这样一个小院。唉,我不争气,坐完月子又干起了老本行。没法子,我也得活着啊。后来康先生来看过我一次,他说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再做这一行了。”

“那你靠什么挣饭吃?”,杜月笙疑惑的问。王姐叹一口气:“这就是康先生的人性好,他时常接济我。就算是在自己落魄要逃亡东洋的时候,也预先让燕大哥给我送来了一包银子。这些年,我跟孩子,我们娘俩多亏了康先生才活到了现在。”

杜月笙一翘大拇指:“康有为仗义,你也不赖啊。这种时候也敢收留他。”,王姐拔眉毛一挑:“哼,我不管官府怎么对付康先生,也不管康先生是对是错。反正我知dào

他是我的恩人,再苦再难,我也得帮着他。”

杜月笙立kè

对这个退休的妓女充满了敬意,他连连点头:“知恩图报,真不错!”,接着他嘿嘿的猥琐一笑:“康有为在你这儿,没少享福吧?”,杜月笙忽然邪恶的想到,康有为的学问和政治都了不起,也不知dào

那方面怎么样。嘿,这文弱书生,能满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退休妓女么?啊哈,这多半还要着落在燕天河身上

王姐冷不防又敲了杜月笙的脑袋一下:“小子瞎想什么呢?”,杜月笙立kè

无辜的道:“没有啊,我正在忧国忧民呢。”,王姐啐了一声:“像你这种精虫上脑的我见多了,还想蒙我?康先生这一段日子可苦了,皇上死了三天,他就哭了三天,这几日眼泪一直没断过”

正说都这里,北屋正门吱呀一声,康有为满脸阴沉的出来了,杜月笙迎着阳光一看,这才发xiàn

康有为满脸苍白,极为虚弱。康有为对王姐道:“暂时没事了,你去照顾一下天河吧。”,王姐点头答yīng

一声,不再跟杜月笙闲扯,转身进了屋子。

康有为长叹一声:“当真是祸不单行,希望天河没事吧。”,说着说着,他眼中又流下泪来。杜月笙不由的纳闷,燕天河不是暂时没事么?你哭什么?好像死了似的。

康有为嘴里喃喃的道:“皇上,皇上”,杜月笙不屑的道:“值得么?人哪有不死的?”,康有为怒道:“你给我住口!”,杜月笙吓了一跳,康有为这满脸怒气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康有为发一声火,立kè

又颓然坐到地上,嘴里喃喃的道:“你懂什么?皇上没了,大清国也快没了”,杜月笙看着康有为伤心欲绝的样子,忽然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也禁不住被康有为感染,康有为披麻戴孝,哭的不是自家人,又是自家人。他哭的是皇帝,更是大清国。

杜月笙点一点头,脸上露出罕见的认真:“虽然我觉得你迂腐,但是我佩服你的精神。”,接着他扭头对一脸茫然的袁珊宝道:“准bèi

一下,今下午咱们去哭皇上去!”

康有为陡然听说杜月笙要去哭拜,忙问详情,听完杜月笙的叙述之后立kè

猛点了点头:“还是明天去吧。我现在不能出去,你就帮我也烧上一陌纸钱吧,停灵已经三天,明日正是送葬之日。唉,微臣万死,不能亲自去送皇上了。”,说完竟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瞧那一脸虔诚的模样,似乎光绪的鬼魂儿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一天无话,这一日康有为始终丧魂落魄,郁郁寡欢。王姐脸上有些忧愁,但那绝不是心痛什么光绪皇帝,而是纯粹不忍心见康有为这个模样,杜月笙和袁珊宝对明天的行程充满好奇。想要问一问康有为光绪的葬礼排场不排场,可是康有为却黑着脸不回答他们。

燕天河已经醒转,勉强能喝点稀薄的小米粥,说话也断断续续,哪里有一点大侠的风范?杜月笙本来满心欢喜的要跟他聊一聊天,可看他这个病恹恹的样子,只得悻悻放qì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杜月笙就听到外面哀乐震天,他一骨碌爬起来:“怎么回事?皇宫跟咱是邻居还是怎么的?怎么吹这哀乐也听得见?”,康有为也不知是早醒了还是一夜没睡,他就坐在杜月笙身边。康有为淡淡的道:“大行皇帝大丧之日,会有几十队丧乐队伍在京城奏乐,正所谓哀声震天,你懂了么?”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翻身爬了起来,摸出一支卷好的大炮,美美的吸了两口。康有为皱眉道:“怎么刚起床就抽烟?马上就要吃早饭了,你准bèi

一下吧。”,杜月笙愕然道:“天还没大亮,怎么这么早就吃饭?”,康有为点一点头:“现在你就吃饭,完事立kè

动身,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杜月笙和袁珊宝吃完了饭,杜月笙一抹嘴:“你们在这儿安心等我们吧,烧完了我就立kè

回来。”,王姐嗯了一声:“包袱我都给你预备齐了,里面两层,一半是香纸,另一半是你们中午的干粮,还有一壶水。到了地方,估计没有饭食摊儿。”,杜月笙嘿嘿一笑:“还是王姐知dào

疼我啊。”

康有为沉吟半晌,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他将这东西交到杜月笙手中,嘱咐道:“你救天河的时候被官兵看见了吧?带上这个防身吧。万一有什么状况,也好自卫。”

杜月笙迫不及待的打开手帕一看,里面躺着一支乌黑锃亮的手枪!这手枪居然跟陈君容的那一把一模一样。杜月笙立kè

两眼放光,他早就眼馋这玩意儿了。此时见到真物,并且还马上就要归自己所有,怎么能不激动?

“你知dào

怎么用么?”,康有为询问杜月笙。杜月笙一撇嘴:“卢格手枪,对不对?”,康有为没料到杜月笙这么懂行,也就不再多说。

王姐早安排好了一切,杜月笙和袁珊宝刚刚出门,门口就有一辆毛驴拉着的板车停在门前。赶车的一个汉子四十多岁,腰间扎着一条白绳。杜月笙愕然道:“还有专车送我们?”

第二十七章 冤家又聚头

“想什么好事呢?老王大哥也是去奔丧的,正好带你们一程。”,王姐撇着嘴回答杜月笙。那老王点一点头:“朝廷的事情,真是没法说,非要一家一户的出一个壮丁去丧礼路旁送行。我听老人们说,以前都是自愿去的,现在倒好,居然摊派开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人心不古了啊,要是还指着老百姓自发去送行,我估计没几个人会去,朝廷面子上搁不住啊。”,老王深表赞同:“要说呢,我们是愿意去送皇上最后一程的。可是世道这么乱,民不聊生的,大伙儿都怕去了会招祸”

一边说,杜月笙和袁珊宝一边跳上板车。杜月笙看老王腰间插着一根竹子做的旱烟管,就知dào

这人也是个烟民。他从怀中摸出一支昨晚赶工卷好的手卷烟递给他:“老王叔,您赶车辛苦,来一根解解乏吧。”,老王立kè

满脸堆欢的伸手接过:“难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居然卷得这一手好烟。啧啧,这大炮卷的,真齐整。”

三人都在德胜门附近,距离皇宫倒是不远。一路上,果然甚是冷清,他们又遇到了几个去送行的老百姓。忽然哀乐声近,一队素衣打扮的礼乐兵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吹吹打打的走近了。杜月笙正要留神细看,冷不防身边的人忽然扯着嗓子嚎哭起来,像足了一只鹅。

杜月笙被吓了一跳,那赶车的老王急忙扯一扯杜月笙和袁珊宝的衣服。杜月笙会意,也扯着嗓子干嚎起来。那太监领着众礼乐兵经过众人的身边,然后向着远处去了。

等礼乐兵一走,众人立kè

止住嚎叫,照旧赶路。杜月笙扑哧一笑:“老王大叔,有道是有泪无声叫做泣,有声有泪叫做哭,有声无泪叫做嚎。你这干嚎个什么劲儿啊?”

老王呸了一声:“你没见礼乐兵前面那个太监么?在他面前必须得哭,要不就是目无君上,那可是杀脑袋的罪过。”,接着他点燃了杜月笙给他的手卷烟,喷出一团烟雾:“你们两个外地人,在京城要小心些,这里规矩大,一不留神就得出乱子。”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走,杜月笙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人山人海的,全都穿着一身白袍子,戴着顶戴。老王停下马车,开口道:“咱们就在这里停下吧,你们是跟着我还是自己走?”,杜月笙说要自己走,他带着袁珊宝,辞别老王,向着前面继xù

前进。

袁珊宝赞叹道:“月笙哥,这场面真大啊。以前我也见过浦东的高老爷出殡,可比这个差远了。皇帝就是皇帝,真排场啊。”,杜月笙敲了袁珊宝一个爆栗:“你他妈这不是废话么?土财主能跟皇帝比?”

杜月笙正在找合适的地方预备烧纸,冷不防身后一人尖声尖气的道:“还差两个?那就拿着两个小子凑数吧。喂,你们两个,赶紧给我起来,随咱家走一趟。”,杜月笙猛然回头一看,一个黑脸太监正指着自己,他身边围着五六个小太监,除了这些小太监之外,还有一个老太监。

杜月笙定睛一看,暗叫不妙。那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万公公!万公公也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杜月笙,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僵持在那里。

万公公一脸狞笑:“小子,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杜月笙心中一紧,满脸赔笑的道:“万公公,您怎么来了?这是哪阵香风把您吹来的啊?啊哈,真巧啊”

万公公呸了一声:“油嘴滑舌的小子,我身为大行皇帝的贴身太监,自然要在这里。倒是你,来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杜月笙双手一摊,无奈的道:“我是来拜祭的啊,您可别给我乱扣帽子。”

那黑脸的太监眉毛一扬:“你认识这小子?他是谁?”,万公公立kè

躬身道:“这就是在浦东参与了那批瓷器差事的一个小鬼。”

那黑脸太监恍然大悟,接着他冷哼一声:“万公公,咱家可提醒你。自打老佛爷知dào

了这件事儿,本来第一个是要砍了你的脑袋的。一是因为大行皇帝殡天,二是因为咱家苦苦求情,这才暂时把你的脑袋寄在你的脖子上。你要是还迟迟找不回那批瓷器,嘿嘿,嘿嘿嘿嘿。”

“您放心,老奴一定不辜负老佛爷的厚爱。”,万公公一边谦恭的回答,一边流下了冷汗。那黑脸太监哼了一声:“既然这小子跟那瓷器有牵扯,索性你就把他留在身边吧。要是能通过他打听出点什么来,也算你的造化。”

杜月笙脸色一变:“你们什么意思?要我进宫当太监?”,万公公呸了一声:“你想得倒美,就你这个年龄,早超了岁数了!”,杜月笙长嘘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袁珊宝一脸惊恐的看着万公公,万公公看了看他们俩,把头一扭:“跟我走吧,今儿你们俩真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杜月笙疑惑的道:“干嘛?”

万公公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取过一件白色的丧服,不由分说就让人套在杜月笙身上。黑脸太监哼了一声:“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去前面看看去。”

那黑脸太监走后,万公公看着满脸不情愿的杜月笙,阴阴一笑:“别不乐意,我这是给你摊上了一件好差事。”,杜月笙疑惑的道:“什么好差事?”

“抬杠”,万公公回答他。袁珊宝插上一句话:“万公公,月笙哥可没跟你抬杠啊。”,万公公呸了一声:“不学无术,抬杠就是抬杠房。照规矩,大行皇帝是要用九十四根大杠做杠房的。你的任务,就是抬这杠房。”,杜月笙仍然不解:“这不是太监抬得么?就算不用太监,也有侍卫官兵啊,怎么用我呢?”

万公公嘿了一声:“这不是老佛爷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么?嘿,大伙儿还想留着自己的残生多伺候老佛爷一段时间呢。”,杜月笙心中一动,立kè

恍然:“抬杠的最后都要陪葬,是不是?”

“嘿嘿嘿嘿”,万公公一声阴笑:“只要你好好的把那些瓷器的来龙去脉告sù

我,并且帮我找到瓷器,我保证帮你脱险。实话告sù

你吧,要是这批瓷器真找不到了,我也要死。你想一想,要是我死了,还能让你活着么?”

第二十八章 不能去陪葬

杜月笙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丝毫迟疑,紧走两步一把揪住万公公的衣领,伸手就去摸那把卢格手枪。杜月笙阴沉着声音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会被你吓住,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枪就崩了你!”,万公公身边的太监立kè

骚动起来。

万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接着立kè

镇定下来:“小子,你失心疯了吧?皇帝大丧,全城戒备。现在有多少御林军你知dào

么?只要我张口一喊,你和袁珊宝立kè

死无全尸,你信不信?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兄弟也不怕死么?”,杜月笙扭头看了一眼袁珊宝,袁珊宝早已经吓得僵住了。

杜月笙呸了一声:“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偏偏你们这些人就专门威胁我!”,说着他松开了手,满脸怒气的看着万公公。

万公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阴笑:“你已经上了抬杠名单的名册,那已经是记录在案的人了。就算你想跑,嘿嘿,也不需yào

我多嘴,自然会有内务府的人追到上海去拿你。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抬杠。现在外人在场,我不便多打探。你要在抬杠的途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sù

我。从皇城到崇陵,两个小时的脚程,足够你坦白一切了。”

“真他妈是一条老狐狸,我说他怎么一听说要我抬杠就这么高兴呢,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居然摊上这么一件事儿。”,杜月笙心中暗暗咒骂一句,此时他进退两难,受制于人,心中又急又怒。杜月笙暗暗给自己打气:“反正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到时候自己见机行事就好了。”

万公公颤巍巍的带着杜月笙和袁珊宝去了,因为袁珊宝也跟那批瓷器有关系,所以经过万公公安排,他也在抬杠名单之中。二人混到丧礼队伍之中,杜月笙本来认为皇帝出殡,肯定热闹非凡。哪知dào

在场的人一个个绷着脸,宛如泥塑一样,实在没什么趣味。

一路穿行,万公公带着杜月笙二人来到一个老年太监身边。万公公对那老太监低声说了些什么,那老太监连连点头,不时的看一看杜月笙。

万公公回身低声对杜月笙道:“这是秦公公,秦公公是这丧礼的大管家,你们过去拜过了。”,杜月笙纳闷道:“什么叫大管家?”

万公公给他解释:“丧礼上的司仪也称作管家,大管家,就是指大行皇帝的丧礼上的司仪。”,杜月笙哦了一声,袁珊宝早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就要磕头。

秦公公慌忙扶住袁珊宝,他对万公公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要坏了规矩的。丧礼之上,亡者独大。我现在是一个管家,乃是最末流的职位。照老规矩,凡是参加丧礼的,都要比我这个管家大一级,我怎能让这小子给我跪拜?”

万公公连连点头称是,接着他低声道:“宫中除了李公公,就是您最大,这是大家伙儿都知dào

的。这规矩么,也是可以变通的,您就受了这小子的磕头,那也没什么。”,秦公公连连摆手:“等送走了大行皇帝,我卸了这付担子,这小子就算连给我磕八十个头我都不在乎,可现在不行。”

杜月笙眼尖,早就看到了那所谓的杠房。那杠房也不知由多少大竹子做成,反正是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看来万公公所说的九十四根竹杠应该不假。那些竹杠无一例外都是碗口粗细的新竹做成,遍体涂成大红色,在这漫天遍野的白色之中极为扎眼。

“长见识了吧?这些竹子也是上了十八道大漆的。嘿,若是换了别人,最多就是四十八杠,撑死了也就是六十四杠到头了,只有大行皇帝能用这九十四杠的大杠房。竹杠越多越神气,越多越平稳。这九十四杠的杠房一抬起来,放上一碗水都不会洒出一星半点。”

杜月笙听着万公公给他解释,不由的嘻嘻一笑:“等您死了,我也给您弄这么个大杠房。”,万公公脸色一变:“你小子作死还拉上我!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么没规矩的话了!”

蓦然四下号角齐鸣,哀声震荡,秦公公整肃仪容,缓步而出。杜月笙隔得远了也听不清楚请公公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到满地的人又跪又哭,足足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日头偏西也没停下来。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杜月笙和袁珊宝跟随众人抬上了那九十四杠的大杠房。

灵柩出动,满朝文武扶棺痛哭,甚至还有不少洋人也神情肃穆的鞠躬行礼。那棺材架上杠房,杜月笙虽觉得肩头一沉,但是也不感觉如何重。想来是九十四个人平分了棺材的重量的原因。

众人哀声遍野的向西而行,杜月笙身边紧紧跟着万公公,袁珊宝就在杜月笙的身边。杜月笙有意制造意wài

情况,他连接三次佯装绊倒,可谁知那杠房当真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杜月笙还要再试,却被万公公冷笑着拦下了。

“你小子就别耍花腔了,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我吧。说吧,那批瓷器现在在哪里?”,万公公开口询问杜月笙。杜月笙不由得对万公公佩服无比。此时万公公,脸上老泪纵横,满脸的悲痛欲绝,张大了嘴哀哭,仿佛死了自己的亲爹。但就是这样,他仍然能毫不受影响的的开口低声说话,这边哭边聊天的本事,实在是让杜月笙又是佩服又是好笑。

“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杜月笙满口敷衍,他可没有万公公那分心二用的本事,只能压低了声音低头说话。所幸抬杠的人是不用哭的,要不然,还真能活活难为死杜月笙。

杜月笙心中盘算,口中不停:“万公公,那批瓷器啊,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万公公抽泣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小子找死是不是?呜呜呜,皇上啊,您怎么丢下老奴自己先走了啊?杜月笙,你实话告sù

我,那批瓷器,是不是被陈世昌给卖了?”

第三十章 马车和汽车

这马车乃是木轮,底盘极为稳固,要不然,这种跑法早就翻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整辆车如跳舞一样颠簸不停。尽管车底有四根粗大的黄铜弹簧减震,可这种情况下效果实在微乎其微。万公公惊骇欲死,紧紧抓住车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丢出去。

身后的官兵呼哨连连,有些已经举起手中的火枪开枪射击。杜月笙听耳边子弹横飞,回身还了两枪,立kè

知dào

寡不敌众,连忙紧紧的伏在车板上,再也不敢露头。

杜月笙听身后传来马嘶声,立kè

心中一沉。官兵们一旦上了马,想要追上着一辆马车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杜月笙看着身边的万公公,有心将他扔下车去,让其自生自灭,又实在舍不得这个人质。

马跑发了性,专往空旷的地方狂奔。袁珊宝和杜月笙根本不懂驾车,只能抓住了车厢任由那马一路狂奔。蓦然那马一个急转,马车立kè

飘起一个轱辘,杜月笙骂一声娘:“我靠,马车玩漂移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身后的众官兵暂时看不见了,但是杜月笙根本不敢有一丝松气。他知dào

现在根本没有摆脱掉那些官兵。开玩笑,皇帝大丧,出动的官兵何止上千,哪里能是这么容易甩脱的?但是也顾不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杜月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与其让他跟万公公慢慢周旋,倒不如这么爽快的干上一架来得痛快。

忽然砰地一声枪响,那匹拉车的马的脑袋上爆开一个血洞,那马悲嘶一声,扑倒在地。杜月笙暗呼不妙,强dà

的惯性将他和袁珊宝远远地甩了出去。两人在地上骨碌骨碌的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勉强停住。要不是二人身强体健,正值少年,早被这一下子摔晕了。而那万公公,更是如断线风筝一样,一路翻滚着惨呼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砰的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轰的一声引擎轰鸣,一辆黑色的老爷车停在杜月笙身边,里面探出一个人来,杜月笙虽然跌得七荤八素,但还是看清楚了,这人正是渡边!

渡边打开车门,伸手过去拉杜月笙:“快,上车!”,杜月笙的身体远比脑子反应更快,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纵身一跃上了老爷车。然后一把将袁珊宝拉了上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那老爷车一阵轰鸣,车后喷出一股蓝烟,向着远处玩命的飞驰,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车内,杜月笙还魂一样的开始猛喘粗气,这时他才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渡边伸手拉下车窗上的窗帘,杜月笙心中纳闷,渡边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他冒着危险将自己救走,肯定是因为他也想找那批瓷器。嘿,老子从上海逃到北京,你们日本人也跟着来到北京,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啊。

“杜先生,您受惊了。刚才实在是迫不得已,若是我不打死您的马,就没有办法救你。哦对了,你送给我的那个瓷碗,我带回日本之后,我的朋友非常喜欢,这真的要谢谢你了。”,渡边一边看着杜月笙呲牙咧嘴的忍受痛苦,一边开口讲话。

此时车内坐着五个人,司机开车,副驾驶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短发的男子,一语不发。渡边和杜月笙,还有袁珊宝,三人坐在后排。渡边身边是杜月笙,袁珊宝挨着杜月笙而坐。袁珊宝也是惊魂未定,但是他平生第一次坐汽车,心中又着实兴奋。

杜月笙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心想,原来杀马的是这日本鬼子。杜月笙扭头对渡边道:“渡边先生,你怎么来的这么巧啊?”

“开门见山的说,我们也是为了那一批瓷器。经过将近一年的探查,最近终于有些眉目。有个叫孙平的——”,杜月笙打断他:“这些我知dào

,我是问你为什么出现的这么及时。”

渡边也不着恼,仍旧斯条慢理的给他解释:“我们在上海的人,没有等到杜先生。一问之下才知dào

您来参加光绪皇帝的葬礼了。正好我也来参加葬礼,所以上海领事馆给我拍了一封紧急电报,让我在葬礼上对您多加关照。”,杜月笙心中暗骂,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还多加关照?不就是监视我么?

“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身影,最后终于在杠房那边看到了你。看到你和万公公在一起,我就知dào

你处境不妙。所以一直对你多加留意。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很大胆的人,我正愁如何搭救你,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自己制造机会。”

杜月笙哈的一声:“搭救?是劫持吧?嘿,我算是服了,你们一个个的有本事去跟陈世昌去使啊,跟我纠缠个什么劲儿呢?”,渡边微微一笑:“这里面牵扯太多,没有充足的证据以前,我们是不能直接去找陈世昌的。”

杜月笙索性把头向后一仰,不咸不淡的问:“那你说吧,要把我们俩拉哪里去?”,渡边微微一笑:“现在想要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我送你到康先生的地方。等缓上两天,咱们再走,怎么样?”

“你们居然知dào

我住在康有为的地方?”,杜月笙满脸疑惑的看着渡边。渡边微微一笑:“请不要怀疑大日本帝国的实力,康先生也是得到我们日本方面的援助的。哈哈,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可以说真是天意了。”

杜月笙不由得默然,现在回到康有为那里,无疑是给他招灾引祸。可是自己还能去哪里呢?杜月笙长叹一口气:“好吧,听人劝吃饱饭,咱们就去康有为那里吧。”

“不是咱们,是你。三天之后我们日本方面会安排秘密送康先生出城,到时候你也一起。”,说着汽车一停,渡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下车吧,到地方了。”,杜月笙往外一看,这里正是德胜门附近,距离王姐的小院也就隔着三条胡同。

“为了防止泄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你们多保重吧。”,渡边说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袁珊宝紧张地道:“月笙哥,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这小鬼子的话呗,走,咱们回王姐那里。路上小心点,别被人撞见了。哎呦,嗬,这一下摔的,可真他妈的疼。”,杜月笙边说话边将自己身上的出殡褂子脱下来卷成一个卷,杜月笙将那丧服扔在地上,吐出两口唾沫,又猛力的踩了两脚,才算是出了一口怨气。然后他带着袁珊宝慢慢向着王姐的小院去了。

二人回去,此时已经是日头西沉,已到傍晚。王姐纳闷的道:“小月笙,你怎么会来的这么晚?”,杜月笙摆一摆手:“先带我去找康有为吧,我得把事情跟他好好说说。”

第三十一章 神武和瑰儿

杜月笙来到屋子里面,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康有为,而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那少年跟杜月笙差不多的岁数,脸上稍显稚气,但是眼神却极为沉稳。他旁边的那个少女看起来似乎要比那少年大一点儿,少女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朝着杜月笙不住的来回扫视,她的眼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传情。杜月笙被她扫了几眼,立kè

觉得浑身舒坦,心头微酥。

“你们是谁?”,杜月笙和那少年不约而同的问出了这句话。王姐就在杜月笙的身边,她指了指对面的两人:“这小子是燕大哥的徒弟,叫燕神武。这女的是我闺女,小名儿叫瑰儿。他们两个昨天去湖广会馆帮康先生办事了,所以你没见到。”,杜月笙愕然道:“龟儿?”,对面的瑰儿啐了一口:“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叫瑰儿,玫瑰的瑰!”

“瑰儿妹,我逗你玩呢,认真你就输了。”,杜月笙嘻嘻一笑。燕神武冷冷的插上一句话:“你再敢给我瑰儿姐起外号,我就打死你!”。杜月笙转而看着燕神武:“嘿,你的名字真威猛。你就是个威猛先生啊。”

燕神武哪里料到杜月笙是在拐着弯的骂他?他只当是句好话:“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是十八年前师父在神武门外捡来的没人要的孩子。师父图省事,直接就叫我神武了。”

王姐笑呵呵的对燕神武和瑰儿介shào

杜月笙:“神武,这就是把你师父背回来的杜月笙,他身边的是袁珊宝。就是他们两人把你师父背回来的,明白了吧?”,燕神武一听杜月笙就是师父的救命恩人,脸色立kè

大为缓和,他瓮声瓮气的道:“谢谢你啦,燕神武以后定当厚报。”,杜月笙只是笑了笑,全当一句客气话。此时的他哪里能够预料到,这个燕神武日后真的会成为他的最强臂助呢?

康有为打开门帘,满脸憔悴的从里屋出来。杜月笙把此去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关于陈世昌的事情也没有丝毫隐瞒。康有为叹一口气:“谁想到你身上居然还背着这么一件官司?唉,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要是当初我让天河帮你做了那条尾巴,咱们也没这些烦恼了。现在,唯有等待渡边先生的支援吧,”

“什么?什么尾巴?”,杜月笙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康有为却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说这件事情,杜月笙只得作罢。杜月笙纳闷的询问康有为:“为什么日本人想帮zhù

你?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不相信他们会做没好处的事情。是为了以华制华?”

康有为淡淡的道:“我现在除了依靠他们,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好了,你就不要管这个了,凡事我自有分寸。”,杜月笙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作罢。

燕天河现在已经能够勉强下地,不过站到地上还是一阵摇摇欲坠。杜月笙心下感慨,看来英雄也不好当啊。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正是晚饭时分。王姐知dào

康有为三日后就要离开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因此晚饭格外丰富,鸡鸭鱼虾,备了不少。

杜月笙和袁珊宝折腾了一天,在马车上摔得浑身青肿,肚子却早已经饿得不行了。二人胡乱在身上擦了些消肿的药,立kè

坐到饭桌前开吃。

杜月笙,康有为,袁珊宝,燕神武,王姐,瑰儿,整整六个人围着桌子团团而坐。燕天河因为伤势还重,自行回到里屋躺下了。杜月笙看着眼前的人和菜,不由得兴致大增。他生平最爱结交朋友,若是一个人吃饭,一顿也就只吃得下一碗米饭。可是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他的食欲就被彻底勾引出来。

此时大家都是在避难,也没有什么讲究。杜月笙嘿嘿一笑:“有道是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今儿这顿晚饭,实在是丰盛无比。不过,要是有点儿酒,那就更好了。”,王姐爽快的一笑,敲了杜月笙一个爆栗,转身回到厨房,拎出一大坛子酒来。

康有为皱眉道:“大行皇帝大丧期间——”,他还没说完,杜月笙赶忙制止:“打住吧您就,您要是愿意干看着,我们也不反对。嘿,可你不能挡着我们啊?是不是?”,康有为不再多说什么,任由杜月笙。

燕神武一见酒坛,也是两眼放光。杜月笙早把刚才的一点小摩擦忘到了九霄云外:“神武兄弟,今儿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咱们两个一醉方休!”,燕神武兴高采烈的道:“正有此意,今天你要是能把我放倒了,以后我就叫你大哥!”

杜月笙嘿嘿一笑:“就是这样!”,瑰儿居然也满脸兴奋的腾出一只酒杯:“喝酒怎么能不算上我呢?”,王姐叹一口气,笑骂道:“这小蹄子就是馋酒,嘿,当年我也是爱喝两口。怎奈今天陪着你们一群小鬼,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

“嗯,妹子,我也不管什么大丧了,今日就陪着你痛饮一场,如何?”,康有为沉吟了半晌,突兀至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杜月笙哈哈大笑,逐个给众人斟上酒。

杜月笙将燕神武面前的酒杯收了起来,给他换上一只小碗:“神武兄弟,你今天得用个大的。你喝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酒。”,燕神武不解:“这话怎么说?”

“嘿,你得帮你师父喝啊。他有伤在身,咱就不让他喝了。可是你这个做徒弟的,就要代劳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嘛。你师父是大侠,你可不能折了他的面子啊。”,杜月笙极力怂恿燕神武用碗,一心想要放倒他。也不知燕神武是真有底气还是心眼直,他一拍桌子:“就是这么着,我用碗跟你喝!”

酒香一飘,燕天河在里屋坐不住了,嚷嚷着也要喝酒。他枪伤未愈,若是饮酒岂不是火上浇油?康有为软硬兼施,总算将他劝住了。袁珊宝坐在燕神武身边,他站起身来拿锡酒壶要给燕神武倒酒。杜月笙急忙道:“珊宝啊,你什么脑子啊?这锡酒壶能倒满碗么?换坛子,用酒坛给你神武哥倒上酒。记住,一定要倒满了。倒酒不满,惹人不浅!”

袁珊宝慌忙去换酒坛,燕神武双眼一眯,脸上露出笑意:“我一碗对你一杯,你也放不倒我!”,杜月笙哈哈一笑:“咱就试试吧。”

第三十二章 变起顷俄间

这一场酒,一半是众人给自己压惊,一半是大伙儿互相认识一下。众人喝的兴高采烈,康有为虽然放出豪言壮语,声称要陪王姐痛饮一场。哪想到他三杯酒下肚,就满脸潮红。五杯下肚,说话舌头也直了,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王姐哈哈一笑,扶着康有为去了偏房,再也没有出来。他们在偏房干嘛?谁也不知dào



瑰儿的酒量好的出奇,她一杯一杯的陪着三个男人喝酒,却是酒到杯干,不让须眉。到后来,瑰儿两腮通红,双眼放光,叽叽咯咯的跟三个男人说些不荤不素的玩笑话。

袁珊宝老实巴交,燕神武也不善此道。唯有杜月笙神采飞扬,越闹越不成样子,最后居然将咸猪手的精神思想发扬光大,并且身体力行,一双手不安分的这里一摸,那里一蹭。瑰儿却半推半就,笑嘻嘻的也不着恼。杜月笙心中感慨,这瑰儿出生的时候,王姐不早就洗手不干了么?那她怎么还这么开放?他妈的,难道这也遗传?

燕神武的酒量大大出乎杜月笙的意料,杜月笙一杯对他一碗,他自己都喝得头晕脑胀了,可是燕神武仍然毫无醉意。杜月笙偷偷使个手段,撺掇着袁珊宝和瑰儿也帮着自己灌燕神武。哪想到燕神武真有千杯不醉的架势,愣是以一敌三,以寡敌众。他一个人对三个人,还是用的碗,却仍然坚持到将所有的都放倒。

这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一直喝到深夜。到最后全部倒在桌子边上,沉沉昏睡。王姐和康有为更是人影不见,所有的人都尽兴无比,全然忘记了里屋还有一个郁闷无比的病号燕天河。

杜月笙第二天醒来,早已经日上三竿。他揉了揉仍有些发痛的脑袋,看着眼前的杯盘狼藉,不由得心中懊悔无比。要是昨晚自己没喝倒,嘿嘿,瑰儿那小骚丫头,还不是就让自己给嘿嘿嘿嘿可惜啊可惜

过了没一会儿,王姐步履轻盈的走进来,脸上写足了幸福。杜月笙帮着她收拾了满桌子的杯盘,袁珊宝和燕神武这时也进来了。袁珊宝兴高采烈的道:“神武哥刚才教我发镖了呢,太好了。”,杜月笙一呲牙:“就你?是那块料么?”,瑰儿也闻声走了出来,原来她刚才在里屋照顾燕天河。

再见到瑰儿和燕神武,杜月笙跟他们已经再无一丝生分。杜月笙看着瑰儿,眼中流露出色迷迷的笑意。瑰儿扑哧一笑。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理她。燕神武却脸色一肃,大声的咳嗽一下。

康有为丧魂落魄的走了进来,仿佛鬼上身了一样。他一边走,一边念经似的喃喃自语:“大行皇帝丧期,我居然做出这等败坏伦常之事。圣贤云——”,杜月笙立kè

一阵肉麻:“受不了了,怎么皇帝一死,你就成了老腐儒了?”

一天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这已经是约定的日本方面前来接应康有为的日子,天还没亮,王姐就守在大门里面,从门缝不住的往外看。可是几人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有人来跟他们见面。康有为坐卧不宁,杜月笙也焦躁至极。燕天河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已经能够自行下床走动,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不敢用力太大,否则腹部就会剧痛。

几人心不在焉的吃过中饭,袁珊宝又要拉着燕神武去学发镖。杜月笙没好气的道:“珊宝,你可真沉得住气啊。咱这都火烧眉毛屎顶屁门了你还有这心思?”,王姐霍然一声站起:“你们在这里安心呆着,我出去看看去。”

康有为皱眉道:“只好如此。”,他叮嘱王姐一切要小心在意。王姐不以为然,他可是清白身份,就算大摇大摆的从衙门口经过,也不会有官兵缉拿她。

王姐出去了好一会儿,仍然不见回来,杜月笙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对劲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是又说不上为什么来,只能算是一种直觉吧。他正要跟康有为讨论一下,不提防门外呼的一声飞进来一个包袱,骨碌碌的滚到院子里面。

杜月笙眼尖,早看到那包袱上面满是血迹。他的心往下一沉,刚想过去捡起包袱,燕神武早就一步抄过去,将包袱捡了起来。康有为拿起包袱,慌忙打开。忽然他一声哀嚎,声调撕心裂肺,迥异平时。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旁边几人早就围拢过去,杜月笙定睛一看,包袱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王姐!王姐脸上肌肉扭曲,双眼圆瞪,显然是死不瞑目。瑰儿一见之下,大叫一声,直接晕倒。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曾经为杜月笙做了一桌子丰盛饭菜的王姐,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一颗人头!杜月笙脑子里面嗡的一声,脸色瞬间成了蜡纸黄。那不仅仅是因为害pà

,更是因为愤nù

!这血淋淋的现实,让他根本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燕神武双拳紧握,一副钢牙咬的嘎嘣作响。燕天河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愤nù

,气的浑身打颤。杜月笙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是不能冷静,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此时燕天河重伤,康有为颓废,自己一定要顶住!

门外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姓杜的小子,你在这里好逍遥啊。嘿,瞧着了吧?这悍妇居然敢包庇你?这就是下场!”,杜月笙一听这声音,立kè

怒火中烧。那人声音如此不阴不阳,不男不女,除了万公公还能是谁?!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杜月笙心中一转,立kè

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姓万的阉狗一定是早就盯上自己了,王姐出去打探虚实,被他擒获。王姐为了保护康有为,抵死不肯招认,万公公就辣手将她杀害。杜月笙心中悲愤难当,王姐的死,他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

第三十三章 绝处又逢生

杜月笙踏前一步,挡在袁珊宝和瑰儿前面。袁珊宝略一迟疑,紧跟着站在杜月笙身边,眼中满是决然之意。万公公阴声一笑,缓缓踏前两步。真zhèng

是一步蹭不了整三寸,两步挪不了一方砖,他这叫派头做足,架子端足。

万公公脸上还有些瘀伤,但是这丝毫不能掩盖他的春风得yì

:“杜月笙,多亏了你那天一闹。虽说咱家差点就摔死了,但是也正因如此,才又重新得了老佛爷的赏识。嘿,老佛爷亲自颁下懿旨,调给我一百名神机营的好手。小子,你被朝廷盯上了!我看你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杜月笙心中一松,果然被自己猜到了。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老阉狗还不知dào

康有为在这里。此时情势千钧一发,杜月笙强忍心中悲愤,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努力跟他周旋:“万公公,如此说来,你倒算是托了我的福了。嘿,你这整个一个咸鱼大翻身啊,跟前天的处境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这先给你道喜啦。”

“你小子也不用阳奉阴违,今天我盯了你这儿一天了。嘿,你小子滑头的很,可惜啊,百密一疏!”,万公公笑的好像一只老王八。他一边说着将一件白色的衣物丢给杜月笙。杜月笙伸手接过,正是自己抬杠的时候穿的那件丧服。杜月笙一见丧服,心中立kè

明白,不由得肠子都悔青了。

“这丧服虽说不是什么贵重衣物,但好歹也是大内所制,我还能不认得?嘿嘿,上面那道裂口,不就是我在马车内撕的么?”,万公公此时小人得志,兴致盎然,开始不厌其烦的讲述自己的办案经lì

。讲到得yì

处,脸上眉飞色舞,皱纹层层舒展,恰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杜月笙将那丧服丢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我说万公公,既然你现在有了人手,大可以杀奔上海,捉拿陈世昌啊,干嘛还来跟我较劲?”,万公公冷声道:“自然要去捉他,但是你也跑不了!少废话,跟我走一趟吧。”

杜月笙看着眼前乌沉沉的几十条枪口,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如果自己不跟他走,那万公公必然会血洗了这里。到时候,肯定会查出康有为,并且连累整屋子的人。可要是自己跟他走,那无异于羊入虎口。现在的万公公,跟丧礼上的万公公大不一样,他有人有枪,自己再也难以翻起什么风Lang。

杜月笙权衡轻重,思来想去,自己唯有答yīng

万公公这一条路可以走。自己跟他走,肯定还要再去浦东。瓷器没有找到以前,自己不会有性命之虞,最多就是受点凌辱罢了。可要是自己不答yīng

他,满屋子没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对比一下,杜月笙立kè

做出了决定。

杜月笙刚要答yīng

万公公,忽然屋子后面响起一声汽车鸣笛之声。杜月笙心中一动,这一声鸣笛,对他来说当真是雪中送炭。北京城洋人极多,汽车也不算十分罕见,因此万公公全没把这汽笛声当一回事。可是杜月笙知dào

,这一声汽笛,代表着日本方面的接引人终于到来了!

杜月笙举起双手,笑嘻嘻的道:“万公公,你瞧,我媳妇儿晕啦,被吓的,谁叫你杀了我的丈母娘呢。你容我把她扶进屋子里面,怎么样?”,万公公冷笑一声:“你又要耍什么心机?”

“你总是不相信我,咱得赤诚相待对不对?这样吧,你派几个兄弟跟我一起进去,怎么样?”,杜月笙给万公公提了意见。万公公双眉一挑,一副大发慈悲的口气:“好吧,就满足你小子这个愿望吧。”

杜月笙招呼袁珊宝将瑰儿扶起来,万公公身后闪过五个兵,紧紧跟在杜月笙身后。这次随万公公到来的,都是神机营里面挑选的一等一的好手,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有这五人押送,杜月笙这个小混混再也翻不起什么风Lang。

杜月笙和袁珊宝架着瑰儿走在前面,神机营的人走在后面。杜月笙吱呀一声推开门,随手将门关上。其中一名兵丁脸色一变:“关门干什么?”,杜月笙呸了一声:“我要扶我媳妇儿脱衣服进被窝,难道要让外面的人看到?”,那兵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色迷迷的表情,果然不再阻拦杜月笙。

杜月笙猛按袁珊宝的头,两人压着中间的瑰儿立kè

趴到地上。杜月笙低吼:“动手!”,紧接着,一道寒光在五名还没反应过来的兵丁面前交织成一张死神之网。五人连惨呼都没有发出,立kè

做了刀下之鬼。

杜月笙暗呼一声侥幸,他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土,对提刀而立的燕神武一翘大拇指:“好样的,真是个高手!”,燕神武摇头道:“这是偷袭,算不得数的。”

“他们哪去了?”,杜月笙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燕神武一指里屋:“里屋的墙壁是活的,大伙儿从那里出去了。外面有日本人接应。”,杜月笙会心一笑:“我他妈就是运气这么好!”

四人一起进到里屋。果然里屋的背墙乃是木格的,里面填充着泥土。此时木格已经打开,外面两辆老爷车静静停靠。渡边探出头来焦急地道:“抓紧上车!”

燕神武早就抱着瑰儿上了后面一辆,杜月笙跟袁珊宝坐进了渡边那一辆车。车内除了渡边和司机之外,只有燕天河和康有为。老爷车车身宽大,杜月笙和袁珊宝挤进去也不算太拥挤。等他们坐定,车后喷出一股蓝烟,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杜月笙长舒一口气:“总算他妈的平安了。”,接着他冷声道:“我若是不杀了姓万的阉狗为王姐报仇,杜月笙誓不为人!”,燕天河默默点头:“血海深仇,一定要报!”,康有为还是萎靡不振,哀伤至极。

忽然砰地一声枪响,车内众**惊失色。那司机猛打方向盘,汽车如同舞龙一样摆动起来,躲避着子弹的袭击。杜月笙紧紧抓住座椅:“怎么回事?”,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渡边皱着眉头道:“到底还是被发xiàn

了。万公公和神机营,追过来了。”

杜月笙往外一瞧,十几匹马载着端枪的兵丁远远追来。车内司机伸手在脚下一阵摸索,赫然摸出一把微型冲锋枪!杜月笙满脸震惊的看着那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熟练地压上弹夹,他眼中立kè

羡慕起来。

渡边挥手制止他:“五次郎,不要冲动,一把冲锋枪解决不了问题。”,那叫五次郎的司机无奈只好将枪又放下,玩命的开始飙车,企图将身后的人马甩丢。另一辆车紧跟在旁边,两车左冲右突,终于将身后的神机营甩下。

杜月笙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喝油的好啊,嘿,那些马跑吐了血也追不上咱们。”,渡边却忧虑的道:“若是让他们知dào

咱们车内藏着康先生,那就全完了。到时候,慈禧肯定会向我们日本方面施压,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第三十四章 千钧悬一发

汽车猛然打了一个旋子,拐入一条小胡同里。杜月笙一脸紧张:“我说,这么窄的胡同,万一咱们被人堵上了可怎么办?”,渡边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五次郎,赶紧出去!”,可是为时已晚,胡同尽头,七八匹高头健马已经向里面冲来。五次郎松油门踩离合,立kè

挂上倒档。接着猛踩油门,汽车轰鸣着向后退去。

杜月笙回头一瞧,心中立kè

凉了半截,后面也有好几匹马疾冲而来。所不同的是,前面的马上都端坐着荷枪实弹的神机营官兵,后面的马上却空无一物,什么人也没有。

杜月笙心中一想,立kè

明白了对方的企图。后面的那些马明显是炮灰,为的就是阻挡自己这边的人退走。而前面的马队,才是正主儿。这些人一旦开枪,连汽车带后面的马匹都得完蛋。马成了死尸一样能起到阻挡的作用,可是他们呢?前无去路。后有阻隔,当真要做枪下之鬼了。

杜月笙一按康有为的头:“千万别让他们看见你,要是他们发xiàn

车内坐着您这一号人物,那可就真完了!”,燕天河略一沉吟,也紧紧的伏在下面,不敢露头。这条胡同虽然狭长,但是那里经得住马匹奔袭?眨眼之间,对方连人带马就冲了过来。马蹄噪杂声中,咔嚓咔嚓的拉栓声不绝于耳,正是对方要准bèi

射击的前兆。

此时千钧一发,若是对方枪响,也不需yào

打死谁,只要将轮胎爆掉,自己这一群人就再也没有活路。杜月笙脸上现出疯狂之色,他咬着牙道:“五次郎,把你的微冲给我!”,五次郎倒是豪爽,将微冲扔给杜月笙:“杜君,已经开了保险,随时可以击发。”

杜月笙一把推开车顶的天窗,猛然长身而起。他抱着那把冲锋枪狂吼:“狗日的神机营,瞧你们的火枪厉害还是小爷的冲锋枪凶猛!”,说着杜月笙扣动扳机,那冲锋枪喷出一道火舌,哒哒哒哒哒哒,一匣子弹顷刻间就被挥霍一空。杜月笙被冲锋枪的后坐力震得半身酥麻,要不是有车顶挡着,恐怕他自己就要一头栽下去了。

冲锋枪的凶悍火力岂是区区火枪所能比的?那些兵丁一枪也没来得及击发,就已经被杜月笙打成了筛子。火枪散落一地,连人带马全都栽倒。

杜月笙强忍酸麻,退回车内:“五次郎,机不可失,赶紧冲过去!”。五次郎也是见惯风Lang的人,岂能不知把握时机?他不用杜月笙提醒,早就换挡踩油门,轰的一声,老爷车全力向前冲刺!

此时对面的人马将倒未倒,这辆黑色老爷车开足马力猛然撞了上去。杜月笙和渡边以及袁珊宝猛然向下一趴,老爷车狂吼着将两匹健马撞飞,轰的一声远远逃遁。

另一辆车上,司机向着这边的杜月笙一挑大拇指。杜月笙长出一口气:“他妈的,这就是在玩命啊。嘿,还别说,这老爷车马力真足。”,袁珊宝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解决问题了。”,燕天河微微抬头:“没这么容易,神机营骁勇干练,最擅长迂回作战。这次咱们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会儿的反扑,必然更加凶猛!”

仿佛是为了验证燕天河的话一样,马蹄声又催命般的响了起来。杜月笙怒道:“燕天河,你真他妈是张乌鸦嘴!”,杜月笙放眼一看,前后左右几十匹马奔来跑去,对着自己这辆汽车偷袭点射。仿佛印第安人袭击马队一样,围着两辆汽车作圆周运动,消耗着自己这边的精力和耐心。

杜月笙伸手又拎起那把微冲,五次郎抛过另外一个弹夹。杜月笙天生心灵手巧,刚才他见五次郎压上一个弹夹,稍一摸索就明白了换弹夹的办法。杜月笙换上弹夹,有心再开一枪。但是外面一圈儿全是敌人,到底该打哪边?此时开枪,不但命中率极低,更有可能激怒对方,立kè

惹来杀身之祸。

杜月笙骂一声娘:“这群丘八偏就有这许多花样!”,五次郎开着车左冲右突,却始终甩不脱这个包围圈。幸好对方忌惮冲锋枪的火力,并不敢十分逼近。五次郎驾驶技术又好,才勉强没有被爆胎。渡边皱眉道:“他们这种战术真是高明啊,没想到羸弱的清军还有这么高明的战术。”,燕天河冷哼一声:“他们专爱钻研这种不能用来冲锋陷阵的鬼蜮伎俩!”

康有为已经彻底乱了手脚,他嘴里不住的发问:“怎么办?怎么办?”,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举动。杜月笙看着六神无主的康有为,心说康有为能耐再大,也终究是个书生,遇到这种生死相搏的场面,立kè

就不淡定了。

远处传来万公公尖声尖气的喊话:“杜月笙们,赶紧给我投降!”,杜月笙一捅渡边:“这老阉狗还不知dào

康有为在这儿,他是专为抓我来的。你跟他喊上几句话,拖延一下。”,渡边摇开车窗:“万公公,杜先生不能交给你。那一批瓷器你们已经送给了我们大日本,不能再要回去。”

万公公一听这话,啊哈一笑:“我说渡边,原来是你啊。这瓷器,是光绪爷给你的,可不是老佛爷给你的。咱还没有交yì

,算不得是你们的东西。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带走杜月笙,妄想吃掉那批货,难道就不怕连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么?”

杜月笙心中焦躁万分:“瞧这情势,咱们被捕只是早晚的事。若是只为了我和那批瓷器,咱们几个暂时断然没有性命之忧。可要是在车内发xiàn

了康有为——”,五次郎接口道:“若是事情败露,清廷一定会提出交涉。为了不影响帝国利益,这次营救只能定性为我们私自所为,我和渡边君只有剖腹自杀。”

燕天河和康有为重新把头深深低下,燕天河叹一口气:“岂止你们两个,咱这两车人,没一个能活命的。嘿,杜月笙啊,说不定鸿源盛也会被定为乱党据点遭到铲除呢。”

袁珊宝不住的催促杜月笙:“月笙哥,你心眼最多,赶紧想个办法啊。”,杜月笙早就焦躁无比,这时听了众人的话,更觉得如坐针毡。他怒道:“你们几个,有的能文,有的能武,居然还需yào

我这个街头瘪三来拿主意?!”

“大伙儿认命吧,咱们做最后一搏,不成功就成仁!”燕天河抬起头来,脸上笼罩着一层决然杀气。当此万般无奈,黔驴技穷之时,他又变回了那个看淡生死,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

杜月笙慌忙将他的头按下去:“找死啊?还没到拼命的时候,让我再想想。”,渡边和万公公的喊话已经停止,神机营的人重新开始步步紧逼。渡边回身钻入车内苦笑道:“这下完了。”

杜月笙刚刚按下燕天河的头,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沉声道:“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康有为和燕天河身上,只要他们两个不被发xiàn

,咱们就暂时不会被杀。”,渡边苦笑道:“要想让咱们投降之后,他们不发xiàn

康先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燕天河冷声道:“我和康先生打开车门下去吧!”,杜月笙呸了一声:“有脑子没?就算你们下去了,我们还能脱得了干系?”,接着他问康有为:“康有为,我想到办法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让大伙儿保命?”

第三十五章 如此苦肉计

康有为面无人色的道:“想,当然想,可是应该怎么做呢?”,杜月笙扭头对五次郎道:“给我玩命的开车,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车子上。”,接着杜月笙把渡边身边的车窗帘也拉了下来。

五次郎猛踩油门,汽车嘶吼着,颤抖着开始狂飙。杜月笙回头拎起康有为,砰地一声响过,他重重的一拳打在了康有为的脸上!燕天河茫然而愤nù

:“你干什么?”,杜月笙重重的啐了一口:“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揍他!”

康有为被这一拳打得几乎回不过神来,杜月笙一拳正中他的左眼,他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脑子里面嗡嗡直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能想了。这一下,可比当年杜月笙被他摔下马车的时候所受的痛要大多了。渡边反应过来:“没错,咱们三个一起出手。康先生,燕先生,你们两个忍一忍!”

燕天河也反应过来,他苦笑道:“这苦肉计真妙啊”,他一句话没说完,渡边抡拳打到。出于本能反应,燕天河想要躲闪,最终生生克制住,硬是挨了一记拳头。

袁珊宝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自己的判断。月笙哥让他揍人,肯定是有道理的。袁珊宝露胳膊挽袖子,往掌心吐一口唾沫,也加入到揍人的行列之中。

三人对着一个病号,一个书生开始狂殴乱揍。杜月笙打发了性,肘击,膝撞,耳光,拳头,当真是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五次郎拼命坚持了十几分钟,终于汽车被一枪爆胎。众人感觉车内一阵天摇地晃,几乎坐立不稳。五次郎无奈的道:“已经趴窝了。”

杜月笙脱下自己的外套包在康有为脸上,喘着气道:“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了。要不是因为你们是日本人,咱们早就嗝屁朝凉卖拔糖了!”

杜月笙整了整精神,慢慢打开车门:“万公公,我服了,我彻底服了。我投降成不成?从今后我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一心一意的帮您起出那批瓷器,怎么样?”,说着杜月笙双手高举过头,从车内下来了。他脚下一动,顺便将那把微型冲锋枪踢下车来。为了不让万公公起疑,他一脚将微冲远远踢开。

车内众人陆陆续续都下车,万公公顿时眉花眼笑。一名神机营的官兵如临大敌的走过去捡起那把微冲,然后上来几个人将杜月笙几人反手绑缚。这一辆车上有康有为和燕天河,此时他们被擒,另一辆车也就没了突围的必要。

那车停下,里面的人也慢慢走了下来。车内一个司机,还有一个日本人。燕神武抱着丧魂落魄的瑰儿,他眼中煞气一现,立时就想拼死一搏。可是看着那近百个对准了这些人的枪口,只得作罢。

万公公疑惑的看着那两个被衣衫包头的人:“这俩人是谁?为什么包着头?”,杜月笙一捅渡边,渡边开口道:“万公公,这是我们日本国在贵国的侨民,被两个无赖打伤了。我要带着他们去找你们的九门提督提出控告!”

万公公一听说是日本侨民,心中立kè

有些发虚。不过他转念一想,冷声笑道:“这年月,中国人都是吃草的羊,你们外国人都是吃肉的狼,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吃草的敢打吃肉的呢。嘿,咱家给你做主了,一定为你们的侨民报仇雪恨!”,杜月笙心中暗骂,这姓万的阉狗当真是奴性到家了。

冷不防万公公一把揪开他们裹头的衣衫:“嘿,咱家倒要看看,两位伤成什么样了——”,他瞪眼一瞧,立kè

倒吸一口凉气。康有为和燕天河满脸淤青,肿胀不堪。整个脑袋已经比原先打了足足一圈还要多。双眼已经只剩下一条细缝,鼻子歪在一边,想来鼻梁大概也断了。

二人的耳孔,鼻孔,眼角,嘴边,都流出丝丝鲜血,抹满了整张脸。二人的腮帮子也高高肿起,仿佛嘴里含着一个鸡蛋。嘴唇更是如同两根香肠一样。总之,二人已经满目全非,脸上是十足的猪头样。

杜月笙心下一虚,刚才情急拼命,只顾着揍人了,下手就有些不分轻重。谁能想到康有为居然被自己打成了这副德行?杜月笙心中不由得有些歉然,只好自我安慰:再怎么说,自己这次也是把大名鼎鼎的康有为揍了一顿,这也足以引以为豪了。

康有为猛然出声,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日语。万公公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却立kè

因为这天书一样的日语而肃然起敬,仿佛接到了圣旨一样:“阁下请放心,鄙人这就找最好的大夫来为你诊治,一定要严惩凶手!”,万公公不由得心想,这两人被揍的如此凄惨,估计日本方面又要大闹一场了。希望宰了那两个“凶手”之后,能平息事情吧。

杜月笙嘻嘻一笑:“万公公,咱们这么明火执仗的干上一场,其实大可不必。您说是不是?”,万公公冷笑一声,老阴魂一样的抓住杜月笙的手腕:“谁叫你小子如此滑头的?嘿,要不我挑了你的脚筋吧?也省得你到处乱跑。”

“别,这可真的犯不上。陈世昌对我德薄恩寡,我怎么会为了他接连冒犯您老人家?我所为难的,就是您和日本人都想要这些瓷器,都想抓了我去,我到底跟谁好?”,杜月笙连忙岔开话题,将矛盾焦点引到日本人身上。

万公公冷哼一声:“你小子杀了神机营的人,就自求多福吧!”,说着他把脸转向渡边:“渡边先生,这话怎么说?”,渡边沉吟道:“万公公的意思呢?”

万公公想了一想:“按理说,这批瓷器跟你们日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你们也忙活了这么久,让你们空手而回我也过意不去。”,他靠近渡边,低声道:“我找这瓷器,只为应付皇差。而这瓷器对你们来说,也不是需yào

上缴官方的东西。咱们俩实在没有火拼的必要,要不这样吧,咱们同心协力,一起挖出那些瓷器。到时候见者有份,一人一半。我拿一半交差,你拿一半去用。我再把事情栽到陈世昌身上,你说如何?”

渡边还在沉吟,杜月笙却拍掌道:“就是这么办,你们俩家要是早就同心合力,咱不早就完成了么?还用得着费这个劲?”,经过刚才一场遭遇战,渡边已经十分信服杜月笙的能力。这时听杜月笙点头答yīng

,他也连声附和。

万公公顿时眉花眼笑:“这样一来,咱们可就真的齐活了。嘿嘿,准bèi

一下,咱们赶奔上海!哦对了,这两位受伤的贵国属民,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他哪里会真的答yīng

送给日本人一半的瓷器?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敷衍而已。

“不用了,他们两个一定要陪咱们走一趟。他们既然撞上了这件事情,在没有完成之前就不能退出。”,渡边连忙否认了万公公的建议。万公公点一点头:“好吧,那就带上他们。”

第三十六章 两江总督府

一行几人被万公公押着走了,渡边等几个日本人处于半软禁状态。因为他们的身份,万公公没法用强。为了不让万公公起疑,渡边几人也是十分配合。另外几人,都被五花大绑,捆作了一团粽子。杜月笙本来也应该被捆,可是渡边不住的为他求情。万公公顾及他的面子,一番思量之后,一脸奸猾的指挥一个士兵解了杜月笙的腰带,脱了杜月笙的鞋子。杜月笙心中破口大骂,自然不在话下。

万公公留下十名士兵,看守汽车,并派人去日本领事馆送信,叫他们来提车。剩下的还有七八十个士兵,万公公为了撑场面壮胆子,索性一股脑儿的带上了。众人分乘三辆马车,杜月笙和渡边以及康燕二人在一辆车里,剩下的日本人在另一辆车里。最后一辆车,里面坐的是燕神武和瑰儿。

每辆马车里面都有数名神机营的人看守,其余众人都骑马护卫在外面,万公公独自坐一顶轻便小轿。众人这一趟赶路,风风火火,声势浩大。开玩笑,堂堂大内太监加上近百名神机营好手外出办公,那还不是做足了气派?

众人一路行来,每到驿站,神机营的人都会重新换过马匹。如此不住的换马,行程当真是风驰电掣。短短两天不到的工夫,众人已经来到江苏地界。杜月笙本来想要找个什么办法逃脱,但是神机营实在看的太严,他哪里有半分机会?这可是近百人的队伍,想要混出去,哪里可能?杜月笙左思右想,看来只有祈祷老天爷保佑,希望能在接下来的路上能发xiàn

什么情况吧。若无变故,自己可就真的没丝毫办法了。

众人行到南京地界,万公公挥手喝止众人:“此地距离上海不算远了,咱们不能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上海,要不然,陈世昌定然会提前发觉。”,一名神机营士兵哈哈一笑:“发xiàn

又怎地?咱们这些人,对上那种地痞,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讲打咱们是不怕,可他要是提前跑了呢?他往租界里面一钻,咱们怎么办?而且上海那边龙蛇混杂,咱们大张旗鼓的进去,恐怕会让洋人们起疑。”,一边说,万公公一边下了轿,一步三摇的走到杜月笙乘坐的那辆马车前面:“渡边先生,这一路行来累了吧?咱去两江总督衙门歇歇脚?”

渡边还未回话,杜月笙就拿眼睛对他一瞟。渡边会意,摇一摇头:“咱们还是快点出发吧,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来?”,万公公不阴不阳的一笑:“这不是为了让您歇歇脚吗?”

众人前呼后拥的进入南京城,南京因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南唐、明和太平天国太平天国建都于此,故有“九朝故都”之称。南京城巍峨耸立,乃是是一等一的大都市,两江总督府就建在南京的长江路上。

两江总督府前身为太平天国的天王宫,乃是太平天国洪秀全的居所。洪秀全的太平军当年占据了大清国的半壁江山,可谓轰轰烈烈。只是太平军尚未成功,就先开始骄奢yin逸,内斗不休。一八**年,被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率领湘军攻破。当时天王宫大半被烧,清廷在原基础上修缮作为两江总督府衙门。

此时执掌两江总督一职的正是端方,端方在朝中举足轻重,慈禧对他极为赏识。他虽是朝廷大员,奈何不在朝中,又正值光绪驾崩,此时是多事之秋。因此他听闻报gào

说是宫中的万公公带着近百名神机营士兵前来,当然抖擞了精神,盛情款待。这万公公他以前也是知dào

的,万公公乃是光绪的贴身太监,没想到光绪死后,这人还能获得慈禧的重用,当真是让端方敬佩无比。

一个老太监,居然能带着近百名神机营士兵外出办差,那可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在光绪葬礼上,端方也见过他,当时万公公给他的印象就是垂死而已。没想到这老太监居然咸鱼翻身,重获重用。端方宦海浮沉,怎能不明白现在的万公公不能怠慢?他排出仪仗,隆重至极的迎接万公公到来。万公公一张老脸乐开了花,他这辈子哪里享shòu

过这种待遇?顿时眉飞色舞,得yì

非凡。

万公公压根也没有替端方引见渡边的意思,渡边心中也明白他现在跟万公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倒也能以平常心对待。端方拉着万公公的手满脸含笑的道:“万公公,真没想到您能光临敝处。敢问您是到南京来有公干?”,万公公摇头道:“路过而已,住上一晚,明早就走。”

“啊呀呀,怎么这么着急呢?应该多住些日子的。”,端方一边口中惋惜,一边心中长舒一口气。万公公嘿嘿一笑:“没法子,没法子啊。南京城繁华无比,我也真想多住些日子,实在是差事在身,身不由己啊。”,说到这里,他又惦记起那一批瓷器来。那批瓷器,就是他的命。他这次去,哪里是追什么瓷器?分明是在追自己的命!

端方心下大定:“咱们从长毛手中收回南京城已经四十多年了,也就是说南京城又遵从王化四十多年了,哪有不繁荣的道理呢?”,万公公的心思已经又回到了那批瓷器上面,顿时意兴索然,不再跟端方多说什么官话。端方鉴貌辨色,也就要不再罗嗦。

神机营的人也被端方妥善安置。这些神机营的人自恃身份,在他们心里被外省官员招待一下那是理所应当。这可苦了看押杜月笙几人的那些神机营士兵。他们一心也想下来享shòu

一番,奈何还有命令在身,一时间左右为难,踌躇不定。

万公公忽然尖声道:“神机营的爷们儿,大伙儿受点累。谁也不能放松,保持队形,好好kàn

住了人!”,神机营顿时骚动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抱怨道:“万公公,您真是逮着蛤蟆攥出团粉来啊。我们兄弟们苦熬苦业的,风餐露宿。好容易到了两江总督衙门,您也不让我们歇歇脚?哪有你这样的?”

万公公岂能不知此时应该让神机营官兵休息?但是杜月笙三番两次从他手中跑掉,他实在是不敢再有一丝纰漏。万公公笑道:“等办完了差事,咱们大伙儿再好好放松,成不?”

“嘿,那索性咱们起身就走吧?咱神机营也不是不能吃苦,这样吧,咱们现在掉头就走,先去办差,如何?”,神机营的人之所以跟随万公公出来,完全是奉旨行事。但是在他们眼里,着实没把这个老太监怎么当回事。此时万公公给他们闹不痛快,他们立kè

骚动起来。

第三十七章 又搞日本人

万公公僵在原地,顿时感觉脸面无光。端方连忙过来打个圆场:“诸位多辛苦,还是都进来歇一歇吧。”,接着他附耳在万公公耳边低声道:“万公公旅途多有劳顿,在下备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万公公一听,立kè

心领神会。他又想,在两江总督衙门这里,杜月笙绝不可能跑出去,自己也不要杞人忧天了。这才答yīng

了神机营的要求。

杜月笙心中一喜,机会来了!两江总督招待神机营,这上百号人一动,定然会有些乱,到时候就能想办法脱身了。嘿,就算自己不能脱身,燕神武武艺高强,脱身应该还不成问题。到时候就让他出去送信,嗯,找燕天河的那些江湖朋友也好,找日本人也好,总之要找一路援军来救自己。

杜月笙念头转的是很好,可是他从车帘缝里往外一瞧,登时心中凉了半截。外面影影绰绰,光是两江总督这边的兵丁就不下几百人,如此阵势,就算是燕神武有三头六臂,那也插翅难飞。杜月笙不由得摇头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啊。

他又看一眼渡边,渡边眼中闪烁着微不可查的一点焦虑,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杜月笙不由得对这个日本**是敬佩。光是这份定力,就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杜月笙再看一眼康有为和燕天河,这两个人早已重新用衣衫蒙头,不为别的,只为经过两天的时间,他们脸上的淤肿已经消退不少。神机营的人或许不认识康有为,可是万公公久在深宫,怎么可能也不认识康有为呢?

想到这里,他忧虑更盛。杜月笙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乘着商队的马车来到北京城,本意是要避难。谁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招来更大的灾难呢?虽说回去也是乘着马车回去的,但是此马车非彼马车,心情也大不相同。岂止是心情大不相同,简直是天壤之别。

杜月笙把心一横,不能再拖下去了。与其静观其变,不如主动出击!他深信机会是需yào

自己创造的。想到这里,杜月笙不再犹豫,他决定冒险一搏!

他扭头看了一眼渡边,心中暗暗默念:对不住了,真对不住了。谁叫您好死不死的托生成日本人呢?既然您救我们是有十分强烈的目的性,而不是单纯的拔刀相助,那我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为了爱和正义,您就受点委屈吧。

默念完之后,杜月笙猛然朝着渡边合身一撞。此事太过突兀,不管是渡边也好,还是那些车内的士兵也好,任谁也没有想到杜月笙会发这种疯。杜月笙此时全力一撞,渡边猝不及防之下惊呼一声,如同一个肉球一样接着被杜月笙撞出马车!

此时要犯离车,神机营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哪里还会含糊?出于本能反应,早已经抬枪就射。砰砰砰砰几声枪响过后,渡边躺在地上哀号不止。万公公立kè

反应过来,跳着脚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渡边可是正经的日本官方成员,也曾受邀参加过光绪的葬礼。万公公压根也没想过弄死渡边,只想将他控zhì

起来,好好的等自己差事办完。若是渡边死在了自己手中,那可怎么跟日本方面交代?大清国没法跟日本方面交代,自己还怎么跟慈禧太后交代?

想到这里,万公公直感觉一阵寒气从尾椎骨冲到了天灵盖。他连忙喝止众人,放开挽住端方的手,一脸煞白的撒丫子跑了过去。万公公细细一看,渡边身中三枪,一枪在腿上,一枪在肩头,还有一枪射在他的腹部。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是如果救治稍有不妥,那这个伤势足以变成致命伤!

神机营的人一瞬间也惊呆了,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公然射杀日本官员的罪过到底有多大?一个个呆在当场,作声不得。杜月笙一手提着裤子,一边嘴里不住的吆喝:“渡边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他手忙脚乱的跳下马车,车内的士兵一时也忘了阻拦,任由杜月笙下了车。

端方闻声急忙赶了过来:“万公公,这是怎么了?”,万公公早已急不可耐:“日本人,这是日本官员!端方大人,救他,找大夫救他!”,端方一听,立kè

猛吸一口气,他急忙挥手要众人将渡边抬进衙内。杜月笙满脸的关心焦急之色,也随着闹哄哄的众人进了总督府。

“谁叫你小子下车的?”,万公公百忙之中还没忘了杜月笙,连忙将他喝止。此时他还不知dào

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是杜月笙,要不然,他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好,我这就回车上去。只是,若是没有我们这边的人旁证,我看你怎么跟人家讲明白道理!嘿,万一渡边死在里面,到底是你们故yì

不救呢还是蓄意杀害呢?您自己跟另外的日本人解释去吧!”,一边说,杜月笙一边朝着那一辆坐着五次郎几人的马车上努了努嘴。此时就算隔着帘子,也能看到那车上一阵骚乱。

万公公眼珠转了几转,咬牙道:“你小子就跟我进来吧!”,说着吩咐外面的神机营:“给我看好了那些人,谁也不准下车!”,开玩笑,万一日本人下了车跟自己闹起来那可怎么算?现在唯有让神机营的人阻住他们,等到渡边的伤势稳定下来再作打算。

杜月笙心中暗暗松一口气,自己刚才赌的是万公公对日本人的畏惧之心,现在看来,自己算是赌对了。他随着几个官兵七手八脚的抬着渡边进到里面后堂,传唤的大夫不一会儿就到了,立kè

开始着手实施治疗。

端方和万公公退出治疗室,端方心中疑惑,刚来的时候万公公说过车内有几个嫌犯,可为什么里面会有日本人?而且看万公公刚才遮遮掩掩的神态,明显扣押这日本人乃是他私自做主。端方曾经代表大清遍访十国,其中就去过日本,他深知日本人的作风。而且这些年朝廷跟日本的外交屡战屡败,日本人,实在是得罪不起了的。

端方晓得事态严重,万公公虽是宫中的人,却从不涉政。万一他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做出什么难以弥补的事来可怎么办?想到这里,端方连忙询问其中详情。万公公怎么肯说?难道要他告sù

端方,自己在光绪死时就转而投靠了慈禧?端方是维新的人,要是让他知dào

了这个,那还不得难为自己?

万公公越是支吾,端方越是不肯放松。最后逼急了万公公祭起杀手锏:“端方大人,您懂不懂规矩?这是老佛爷吩咐下的差事,你也敢过问?”,端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慌慌忙忙的跑进一个士兵,那士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的惶急:“大人,京城刚拍来的加密电报!”

“没用的东西,慌什么?”,端方一边训斥,一边拿过电报,他扫了一眼,立kè

嘴里惊呼一声,脸上当时就变了颜色。

第三十八章 诺大的机遇

杜月笙好奇心最重,他听到端方惊呼,立kè

悄悄走出来,抻直了脖子仔细去听。万公公见到端方的反应,也是惊疑不定。端方将手中电报哆哆嗦嗦的递给万公公。万公公拿起一瞧,立kè

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杜月笙瞅准机会,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他一手扶起万公公,一边拿眼睛扫一眼电文,上面八个大字写的是:“今日上午,太后薨殁”!

薨殁?薨殁是什么意思?杜月笙搜肠刮肚,也闹不清楚这俩字是什么意思。不过瞧端方和万公公的反应,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忽听端方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捣蒜的哀哭起来:“先皇刚刚崩殂,今日老佛爷也驾鹤西去,大清国再无顶梁支柱也。”

驾鹤西去这四个字杜月笙还是明白的,他心中一喜,不会吧?这么凑巧?老慈禧这时候挂了?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杜月笙的反应远比他自己想的要快,虽说现在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好好利用这件事,但是他知dào

,这是自己最大的一个契机。

周围站了不少的官兵,大伙儿一听这消息,立kè

互望一眼,扑通通跪倒一片,就要扯着嗓子干嚎。杜月笙急忙跪下,他对端方附耳道:“大人,这消息属实么?”,一句话提醒了端方。端方立kè

止住哭声。是啊,像这种事情,该是朝廷发下正式公文才对,怎么会只发区区一封电报呢?

是有人赶在公文之前预先给自己报讯?还是有人在整自己?端方骨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那跪满了地的官兵刚刚嚎出一嗓子,眼见端方起立,立kè

干嚎声被生生掐断。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端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端方此时也顾不得哭了,实话实说,慈禧在他心中的分量,绝对比不上光绪。端方一直是个维新的人,他与慈禧的守旧格格不入。可是慈禧之死,实在牵扯太大。一个搞不好,朝廷就要动荡。端方火烧屁股一样风风火火的出去查电报的出处了,他要闹清楚,到底这是不是真的。本来他可以吩咐手下去办,可是,如此十万火急的事情,他终于还是决定自己处理的好。

杜月笙将万公公扶在座位上。看着万公公那张老脸,说实话杜月笙真想一把掐住,然后将他的脑袋整个拧下来。不为别的,就只为给王姐报仇。但是不行,一切的事情还要从万公公身上解开。要是自己贸然动手,恐怕自己就立kè

会被乱刀砍死吧。

他推门进入另一间偏房,由于万公公不是总督府的人,众官兵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进去。偏偏神机营的人一个也不在,在场的官兵谁也闹不清楚杜月笙和万公公的关系。杜月笙装模作样的嘱咐他们:“谁也不许进来,万公公得休息一会儿。”

带上房门之后,杜月笙忽然脑子一动,嘿嘿的奸笑了一声,他伸手往万公公裤裆里面仔细一摸,果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杜月笙真相把万公公的裤子扒下来,瞧一瞧割了那玩意儿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不行,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杜月笙伸手拧住万公公大腿根部的肌肉,转着麻花圈的一拧,万公公立kè

疼醒了。

他刚刚醒来,立kè

神经质似的一抖,腾地一声站起来,倒把杜月笙吓了一跳。接着万公公丧魂落魄的颓然坐倒:“完了,一切都完了”,杜月笙假模假样的安慰他:“老佛爷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光绪死的时候也没见你真伤心过啊。”

万公公实在是有苦难言,朝廷上的事情,岂是杜月笙所能明白的?慈禧一死,两股势力必然又会纠缠,载沣和隆裕皇后,哦不,隆裕太后,他们两个,唉,自己先忠于光绪,后来又向慈禧靠拢。实指望能够平步青云,没想到居然是下了一招臭棋。他越想越是混乱,深觉命不久矣。

杜月笙看着万公公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红,由红变绿,再由绿变白,当真是跟变戏法一样。他试探着问:“万公公?您这是怎么了?”,万公公此时心中真如一团乱麻一样,哪里有闲心搭理杜月笙?

杜月笙清了清喉咙,他接下来的话让万公公再也不能无视他:“万公公,以前的恩怨咱也不说了。我只问你,你是想继xù

回到皇宫那个大漩涡里面,还是想富甲一方,风光无限的过活余生?”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万公公霍然扭过头来看着杜月笙。他在公众苦苦挣扎,为的不就是求个富贵么?杜月笙的狡诈和油滑他是知dào

的,此时杜月笙话里有话,他当然立kè

被吸引。

“如果您想回宫去,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咱们利利索索的赶到浦东运回瓷器,然后杀了我和陈世昌让您泄愤。你带着瓷器回宫去给慈禧哭丧,将这瓷器往桌面上一摆,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我想要个富贵呢?”,万公公知dào

杜月笙刚才是在拿话挤兑他,而且就算自己交回了瓷器,那又怎样呢?所以,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杜月笙嘿嘿一笑,神神mì

秘的道:“万公公,您先给我个实数儿,那批瓷器到底值多少钱?”,万公公哼了一声:“那可是大内精品,抛开那些价值连城古瓷不说,就算是里面最平常的物件儿,也足够买你这样的贱命几百条!说的太复杂了你也不懂,这么说吧,要把那些瓷器全卖了,这样的总督府能买几十个!若非如此,怎么能打动日本人?”

“着啊,咱大清国多这点东西不多,少这点东西不少。可要是您老人家自己个儿用了,那是个什么概念?”,杜月笙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自己的观点。

“什么?你怎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疯了不成?”,万公公惊怒交加,霍然而起。他实在没想到杜月笙居然这么混不吝,明明已经是砧上鱼肉了,还失心疯了的惦记着那批瓷器。

万公公上下打量一眼杜月笙,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就算把那些瓷器砸碎了,那碎片扔到山沟里,也轮不到你去捡!”,杜月笙苦笑一声:“你激动什么?您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你留下,而不是说我留下。我自然没资格打那瓷器的主意,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万公公的心怦怦而跳,他似乎预见到了杜月笙要说什么。杜月笙见万公公情绪稳定下来,似乎被自己的建议打动,他立kè

开始煽风点火:

“瓷器的事情,知dào

的本来就少。现在慈禧已经死了,皇宫里面乱了套,谁还有闲心来注意你这一档子事儿?我也不跟你分析什么朝廷局势,我只说,您要是带着神机营的人抢着将那些瓷器运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神机营的人,这诺大的富贵,还不就是您一个人的?”

第三十九章 尔虞我也诈

万公公双眼立kè

放光,如果,如果那批瓷器真的收入自己的腰包,那岂不是,他不觉飘飘然起来,听杜月笙这么一分析,慈禧的死,怎么好像成了自己最大的机遇了呢?

杜月笙继xù

发动他的糖衣炮弹:“弄死神机营的人,对您来说易如反掌。只要事情办妥之后,开上一顿酒席,菜里下好毒药,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到时候,陈世昌已经死了,咱们再把这几个见鬼的日本人也宰了。总之,跟你一起出来的这些人一个也不留。那时谁还知dào

这件事?最后顶多给你按上个因公殉职的死因也就完事儿了。咱这点事儿,跟慈禧的死比起来,那屁都不算。现在朝廷乱开了锅,谁会往死里追究这一茬?”

“不妥不妥,端方大人是知dào

我来过这里的。不但他,这数百名总督府的士兵也都看在眼里。”,万公公仍是犹疑不定,不过他眼中的贪婪之色早就遮盖不住了。

“端方是个大麻烦,不过有个好处,您不是没对他提起过您的此行目的么?这他妈就是天意啊。再说了,就算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败露了,那近百个神机营的死鬼还不够您拿来做替罪羊的么?嘿,神机营见财起意,万公公忠心护宝,这他妈不又是一件功劳么?”

“不行,端方一旦回来。肯定要宣bù

老佛爷的死讯,到时候,我就得放下一切事务回京。”,万公公已经开始主动跟杜月笙探讨起这个计划来了。

“嘿,要是他没机会说出这件事呢?”,杜月笙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万公公惊道:“你小子的意思是?!”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嘿嘿,我有一个小兄弟,专爱干这种玩命的勾当,他此时就在马车之内,一会儿我就去放他出来。您放心,这事儿我来安排。到时候事成之后您分我一杯羹就好了。”,杜月笙连忙给万公公吃定心丸。万公公被他这一顿糖衣炮弹炸的七荤八素,又惊又喜,实在是说不出的激动。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万公公眯起眼睛笑道:“好小子,算来算去还是你最坏。满朝文武我也见了不少,可能有你这么鬼心眼的,能有你这胆子的,可真没有。嘿,放心吧,事成之后,你就跟我一起荣华富贵去也。“,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想,等事成之后,一定要杀了杜月笙这小子。这小子要是活着,自己一刻也别想安稳。

杜月笙心中却在暗暗发笑,自己这完全算得上空手套白狼。那些瓷器,自己压根就不知dào

在哪里。这就叫画饼充饥,自己给万公公画上一个饼,他就屁颠屁颠的拿来吃。嘿,姓万的阉狗,你吃得到么?杜月笙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但要成功逃脱,更要想办法杀了万公公,为王姐报仇。

一时间两人各怀鬼胎,但却相谈甚欢。正是尔虞我诈,互相算计。商量已毕,二人等候端方回来。刚一见面,万公公就拉下脸来:“端方大人,你怎敢凭空捏造老佛爷的死讯?你可知罪?”,端方怒道:“此事经我查证,千真万确,再没有一点差错!”

万公公哼了一声:“我说端方大人,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朝廷上怎么会没有正式公文?你拿着一封电报,就要蛊惑人心,莫非你是要造反不成?!”,端方急怒攻心,被万公公呛得说不上话来。

杜月笙嘿嘿一笑:“端方大人,就算你的电报消息准确。可是,凭什么你的电报就比朝廷公文还要快?莫非你在朝中结党营私?有人给你随时报gào

朝中动静么?你胆子可不小哇。”

端方怒极,挥手一巴掌就要扇杜月笙。杜月笙转身躲过:“大人,这事儿不是我们该管的,你的罪责自有人来追究。哼,阁下如此举止失态,倒叫咱们万公公回去之后如何禀明呢?”

端方心中回过神来,他本来一门心思的想要给万公公报丧的,没想到这老太监榆木脑袋不开窍,居然先行发难。他心中怒极,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万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公公摆了摆手:“端方大人,麻烦你立kè

给我预备一百套衣物,我和神机营的爷们要乔装改扮,出去办一件大事。越快越好。”,端方绝口不再提慈禧的死讯,立kè

出去办去了。

不一会儿衣物备齐,万公公一看,不由得心中破口大骂,原来那是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万公公本来想让端方重新换过,但是时间紧迫,他生怕再耽搁下去,朝廷的正式公文就来到了。所以匆匆谢过,众人换装停当,呼天抢地的奔了出去。

端方看着众人远去后扬起的灰尘,脸色立kè

冰冷下来:“这姓万的老太监极力遮掩,仓皇而去,为的是什么?”,在他看来,自从自己出去查电报回来之后,万公公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是让他猜想不透其中的缘故。

思索一阵,端方始终不得其解。他摇头重新走回去,不管怎么说,万公公这件事比起慈禧之死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现在,他必须要将自己的全副精力放在朝中大事上了。

经过万公公这一闹,他也想明白了。朝廷正式公文发出之前,他只能佯装不知,因此他再也没有流露出哀戚之色。端方缓步走回后堂,忽然一个士兵脸色焦急地递过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刚才属下去收拾偏房,发xiàn

了这个。估计是那个叫杜月笙小子留下的。”

端方展开纸条一看,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说他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呢,原来是这样。”,他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入自己的袖口里面:“去,把裕泰总兵请到这里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万公公闹不清楚为什么端方给自己的人准bèi

了这些黑色夜行衣,为了耍自己?这么多人穿上夜行衣,瞧着比土匪像官兵,比官兵像土匪。非但没有丝毫的低调之意,反而是更加嚣张跋扈。一行人山呼海啸,纵马狂奔,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杜月笙哈哈大笑:“帅啊,咱们这是正宗的大型黑社会了。就咱们这身行头,到哪都得震人家一个跟头。哈哈,这下去上海,可算得上是威风八面了。”,万公公把眼一瞪:“你小子给我消停点吧,要是事情不成,我头一个先宰了你!”

南京距离上海实在不远,众人从总督府出来的时候日头刚刚偏西,经过这一下午的策马狂奔,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上海就已在眼前。万公公点一点头:“咱们趁着天黑动手吧,嘿,这夜行衣果然还是有用的。”

第四十章 被人暗算了

前方嘎啦嘎啦的马车声响起,万公公眯起眼睛:“怎么回事?”,他们为了不动声色进入上海,特地挑了一条荒废的土路。这条路早已经废弃多年,路面上荒草丛生,蜿蜒而过一座略有起伏的低岭。不要说现在已经天黑,就算是白天,也极少有人走动的。

马车临近,万公公吩咐点亮火把,。火光照耀下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马车?,只不过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赶着一辆驴车,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大队人马。那驴车只不过是平常的平板车,车上码放着高高一摞白菜,堆上了尖。老头就坐在板车前面,前面的人马似乎吓晕了他,一条马鞭僵在半空,说什么也不敢往驴身上抽。

此时那驴车横亘在路中间,阻住了人马前行。赶车老头咕嘟一声咽一口唾沫,跳下马车跪在地上。他将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过头顶:“大爷,小的是外出送菜。冲撞了诸位大爷,实在是该死得很。这一车白菜不值什么,您笑纳一半,给我留一半。好歹让我保住本,我得活呀。”

万公公为了方便,早已骑在一匹马上。他年老无力,又是去了势的人,早有些经不住路途颠簸。此时他见这老农如此举动,不由得大是好奇。旁边神机营的士兵给他解释:“这是江湖道上的规矩,凡是遇到土匪强盗,一般都会这么做。抢匪们自诩劫富济贫,遇到油水不多的,对方如此谦恭,也就不伤对方性命。”

“这老东西,把咱们当成强盗了!”,万公公嘴上抱怨,心中实在高兴,这说明自己这队人一身黑衣也不算赖。旁边的神机营士兵捅了捅万公公:“照规矩,您得接过马鞭,然后收货放人。”

“胡说八道,难道咱们搬上半车白菜带着进上海?赶紧让他滚蛋,别碍着咱们做事。”,神机营那士兵得令,挥手喝退老农:“赶紧给我闪到一边去,爷们不稀罕你这烂白菜。要是再挡道,爷们可不客气了。”

老农喜出望外,砰砰的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拉着驴车就闪到一边。人马继xù

开动,那神机营士兵纳闷道:“这大晚上的送的哪门子菜?送菜不是都应该在早上么?”

那人这么一说,万公公也留上了神。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老农往驴臀上猛抽一鞭,驴子吃痛受惊,长嘶一声冲进了马队。老农打着滚儿的连忙往旁边躲避。蓦然轰的一声巨响,驴车上的白菜爆zhà

开来,原来白菜底下藏着炸药。

板车上的炸药着实不少,立kè

将神机营炸的鸡飞狗跳,众人滚鞍落马,慌忙躲避。一时间白菜共血肉齐飞,炸声与呼声交鸣。这一下猝不及防,众人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bèi

。万公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他的表现比之众官兵更加不堪,早就跌在马下,抱头缩成一团,哪里还能发令喝止骚乱?

硝烟过后,足足静止了五分钟,万公公才贼头贼脑的站起身来:“这这是要作死啊?”,他抬眼一看,刚才这一炸,神机营炸死了大概得有二十多个人,炸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神机营的战斗力立kè

缩水一半。那些侥幸不死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不肯起来。

马车都不见了!万公公心中猛地揪紧,那些马车哪里去了?车上有杜月笙一帮人,更有渡边那个重伤病号,还有不少的看守士兵,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旁边的神机营士兵将长筒洋枪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那是唯一能够给他们一点安全感的东西。刚才的一炸,将他们的嚣张跋扈全部炸飞。万公公瞧着满地的伤残,遍野的死尸碎肉,脑子里面嗡嗡直响。也不知是被刚才的爆zhà

声轰的还是心中吓的。

“怎么回事?”,万公公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四个字。自己一行人行动足够隐蔽,怎么会遭了暗算?忽然他心中一个激灵,这莫不是陈世昌的人干的?杜月笙他们哪里去了?被劫持了还是自己跑了?他心中一团乱麻,虽说他平时狡诈阴险,但是真遇上了这种白进红出的事情,立kè

就有些乱了手脚。

神基因的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万公公,随时准bèi

听万公公下令撤tuì

。没想到万公公哆嗦了一阵,咬牙道:“给我追!那几辆马车跑不快的,没有跑动声,一定就是躲在附近!”,神机营的**失所望,只得硬了头皮接令。

碰的一声枪响,一名手持火把的士兵被一枪撂倒。万公公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翻身上马,尖声嘶叫:“追,灭了火把追!”,神机营的人立kè

扔掉火把,那些没伤没残的勉强翻身上马,却是一脸的踌躇,哪里还有丝毫斗志?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阉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跟我们大哥叫板?大哥让我给你带个话,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你一步也别想踏进上海,你这种人死在上海算是玷污了这地方。你也别想回去了,你要是回去了咱兄弟们也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万公公怒不可遏,挥手带领神机营的人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万公公全然不懂带兵迎敌之道,更不懂这种突袭遭遇的战法。他一个劲儿的指挥神机营的人对着目标鸣枪乱放,砰砰砰砰,枪声虽响,但是这没头没脑的瞎打,又怎么能击中目标?

枪声夹杂着马蹄声,以及万公公外强中干的呼喝声,在这万籁俱寂的荒山黑夜格外刺耳。前方黑魆魆的,宛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哪里能有对方的一点影子?万公公带人冲撞一阵,毫无所获。

轰的一声,又是一声爆zhà

响起。也不是对方扔的手雷还是己方踩到了地雷,又有七八个人被放翻。万公公惊怒交集,神机营团团乱转,就连那些马匹坐骑,也是不安骚动,一边用蹄刨地,一边不安的嘶鸣。

周围响起点射的声音,对方枪法精准,每一声枪响必有一名神机营的人倒地。一名士兵惶急的提醒:“万公公,咱们座下的这些畜生弄出的动静太大,敌暗我明,咱们吃亏啊。”,万公公病急乱投医:“都把自己的马赶出去,教对方不能听声开枪!”

这又是一招臭棋,等到马匹散尽,万公公才发xiàn

,自己的人从高速运动靶变成了静态靶。于是对方的枪声更密集,自己这边的伤亡频率更快。

神机营的人的精神意志终于发生质变,从不镇静升华到崩溃。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各人狼狈逃窜。万公公的身边是火力最密集的地方,众人拼命地远离这个弹着点。

第四十一章 垂死的挣扎

万公公的语气也变了,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哀求:“慌什么?跑什么?大伙儿并肩齐上,端了他们!”,现在出声无异于自寻死路,几颗子弹扫向他的腿。万公公哀嚎一声,单腿跪倒在地,正是其中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腿。

“你们脚下埋着三十二颗地雷,谁要是再乱动一步,我保管让你们修成正果。”,陈世昌的声音终于在尘埃落定之后响起。这一句语气平缓的话是压垮众人最后的反抗意识的那根稻草,万公公身边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一名士兵解开了自己的黑色夜行衣,将里面的白色内衬脱下来,用手中的火枪高高举起:“投降了,我们投降了。”

身为大清国的士兵,怎么能不熟悉投降的程序呢?所有的枪支都扔到了地上,所有的腰带都被自动解了下来。残兵败将们坐在地上,左手抓住右脚,右手抓住左脚:“投降了,真的投降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世昌还是不肯露面,所有的潜伏人员依旧潜伏。一盏昏暗的油灯鬼火一样的亮了起来,杜月笙那张年轻的脸就在这昏黄灯光之下。喊话的是杜月笙,他是最危险的,因为只有他暴露在众多官兵眼前。而他又是最安全的,任谁也知dào

,只要动一动杜月笙,立kè

会被暗处飞来的子弹射成筛子。他的脸色被映衬的碧油油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无常。

万公公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杜月笙先把他堵死:“万公公,您老闲在啊?还有这闲工夫压腿呢?你求饶吧,我真想看看你这老阉狗饮泣吞声的样子。可是我实话告sù

你,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别人今天没事儿,你必须得死。所以,你还是趁早交代点遗言的好。”

万公公干张了张嘴,此时他心中又气又怕,又惊又怒,不甘之中弥漫出绝望,绝望之中洋溢出不甘:“为什么,你,你”

杜月笙哈的一笑:“你就死个明白吧,不让你们误伤渡边,我怎么混到你身边?不谋取你的信任,我怎么能偷偷的放走我兄弟?我兄弟不去报信,陈老大怎么会先知先觉?收起你那副中毒的耗子一样的嘴脸吧,重新摆出小人得志的神态来,这样我杀你的时候下手会更痛快一点。”

大腿上的枪伤实在致命,万公公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老太监,哪里受过这种痛楚?腿上的伤口痛,心中的绝望更痛。在这双重打击之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慢慢琢磨杜月笙的话?他只知dào

,自己被杜月笙算计了!他心中压根也没有一点英雄末路的悲怆,有的,只是摇尾乞怜的求生欲望。

杜月笙大马金刀的指挥神机营的人双手抱头缓缓走过来,任由他们的裤子脱落到脚踝。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神机营的人在黑暗中被绑缚,地上的火枪也被收缴一空。

这时候才是真zhèng

的大势已定,几盏马灯接连亮起。陈世昌就站在杜月笙身边,他点头笑道:“陈老弟,这次真该谢谢你啊。要是让这家伙进了十六铺,还指不定什么结局呢。”,杜月笙冷冷一笑:“我没别的人可用,这老阉狗是咱们共同的敌人,我不找你找谁?”

陈世昌看着万公公:“你想升官发财,我一百个同意。可要想踩着我的脑袋升官发财,我就一百个不同意!嘿,你以为你是带兵来冲锋陷阵呢?告sù

你,明面上的仗和地下的仗,不是一个打法!神机营就了不起么?一水儿的战马洋枪就了不起么?你啊,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杜月笙专爱打击人,他用足了冷嘲热讽的语气打击万公公:“你说你就是一死太监,没事学人家动刀动枪干什么?军队了不起?没有将军的军队狗屁都不是。你这就叫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可笑你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该醒醒啦,死太监。”

万公公万念俱灰,索性趴在地上。当初,慈禧是建议要给他找一个带兵的统领做副手的。他为了贪功,以种种理由谢绝。现在,真zhèng

是后悔到家了。他看一看陈世昌,脸上现出深深地绝望。再看一眼杜月笙,脸上的绝望更加深刻。然后他逐一扫视众人,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一张淤青的中年男子的脸上。

“康康有为!”,万公公身体挣扎了一下,如同岸上的一条鱼。杜月笙呲牙一笑:“叫什么叫?有本事的你就扑上来锁了他去见官啊。”,康有为皱着眉头:“月笙,跟他废话什么?看在他曾经服侍过先皇的份上,给他个痛快吧。”

杜月笙虽然不屑于康有为的迂腐,但是一直十分敬佩他的执着。唯因如此,他才肯不计后果的帮zhù

他。此时听了康有为的话,杜月笙点一点头:“哪位兄弟上去宰了他?我没杀过人,有点下不去手。”,陈世昌哈哈大笑:“没杀过么,杀上几个也就习惯了。”

万公公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对着康有为狂呼:“康先生,救我,救我。光绪爷的死因,除了我谁也不可能跟你说。有人给他喂了砒霜——”

“什么?”,康有为听了这话,浑身一颤,如遭雷殛。杜月笙心说坏了,万公公这一句话当真说到了康有为的心缝里。杜月笙摇头道:“康先生,康有为,我的亲伯伯!你可别犯浑啊。”

康有为一把拉住杜月笙:“决不能让他死,决不能让他死!杜月笙,你答yīng

我。”,杜月笙怒道:“留下就是个祸害,万一咱们看不住让他跑了搬来救兵怎么办?你不想为王姐报仇么?!”,康有为心情比杜月笙激动百倍,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之现在不能让他死。”

两人争执不下,杜月笙刚要给陈世昌丢个快刀斩乱麻的眼色。忽然远处影影绰绰的火把闪亮,蹄声嘈杂响起,也不知有多少人马赶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喊:“万公公可在这里?江苏总兵裕泰大人前来,还不快些迎接?”

杜月笙叫声不好,一把推开康有为。他在总督府留下那个字条,本意是万一陈世昌不听自己调遣,那就等到追兵赶来,一股脑儿的将私吞瓷器的罪名栽给万公公,挑唆两边动手,借着江苏官兵的手杀了万公公。没想到自己这边事情一切进展顺利,而端方的反应也太快了些,居然就这么追上来了。

万公公此时脑子早已糊涂,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活命,全然已经顾头不顾腚了。他一听到官兵喊话,立kè

扯着嗓子遥遥呼应:“军爷们,老奴在这里。救我,快来抓康有为——”

第四十二章 劫后终余生

杜月笙一脸的焦急:“赶紧毙了这阉狗!他妈的失心疯了。”,陈世昌挥手打断他:“不能放枪,枪声会引来官兵。”。杜月笙扔掉手中的卢格手枪,从绑腿处抽出一柄匕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万公公面前。

他一把捂住万公公的嘴,任由万公公蹬腿摇手的在自己怀中扑腾:“阉狗,今日就是你为王姐偿命的日子!多活这三天,已经是便宜你了!”,说着手起刀落,一刀划断了万公公的咽喉。鲜血狂喷之下,万公公翻着一双死鱼眼倒在地上。

杜月笙动作太快,陈世昌等人都看傻了眼:“小子,你不是说你没杀过人,手太软么?”,杜月笙呸了一声:“杀人不行,宰狗还凑活。”,旁边一人过去帮着杜月笙拖万公公的尸体。杜月笙抬眼一看,正是当初被自己臭揍一顿的连大元。

“你傻啊?这满地的神机营官兵尸体,你拖得过来么?赶紧撤吧!”,杜月笙制止了连大元的举动,两人快速的回到众人身边。陈世昌站在原地,却是动也不动。杜月笙一脸焦急:“陈老大,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这当口你发什么呆?赶紧走吧,这次来的可不是几十个官兵,足足几百个呢!”

陈世昌冷冷的看着杜月笙:“你想跑到哪里去?今晚上这一闹,不到天亮,朝廷必然会发下海捕文书。到时候就会布下天罗地网,你我还能往哪里逃?就算咱们能藏,康有为呢?他难道也能藏起来?他不是应该东渡日本的么?现在这种风声,他走得了么?他走不了,你会走?你们不走,我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分别?”

杜月笙何等聪敏,他立kè

明白了陈世昌的意思:“陈老大,虽然我不知dào

你到底有什么神通,但是我知dào

你一定有办法弄走康有为。说吧,需yào

我做什么?”

“痛快,不愧是我曾经看中的人。咱们旧话重提,当初的事情,你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陈某绝不勉强,不管你答yīng

与否,看在你这次的功劳上面,我都会保证你安全撤出官兵们的视线。可是康先生么,嘿嘿,我就不敢说怎样了。”

杜月笙心中天人交战,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实在不多。他知dào

,他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断。他现在站在一条钢丝上,往左迈一步,就要摔入深渊,但是却能将康有为送上天空。往右迈一步,就是阳关大道,但是康有为就得下地狱!

杜月笙咬着牙对康有为道:“实指望我能靠着你飞黄腾达,没想到最后却需yào

我舍身救你!康有为,我佩服你的执着,我不能看着你遭难!你给我记住了,你永远都欠我的!”,说完他扭头对陈世昌开口,那声音更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我答yīng

你了,送走康先生之后,我就加入你的帮会,做你的门生!”

陈世昌不再多说什么,官兵的马蹄声已经很近了。众人静悄悄的撤tuì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黑暗中的上海,正是陈世昌这种人的天下。官兵虽多,声势虽大,但在这种环境里面,根本毫不占据优势。

为了不发出任何声息,众人选择了步行。神机营被俘虏的还有四十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麻核,脖子架上钢刀,一起跟着转移。众人在这荒野里面左一钻,右一钻,很快就脱离了事发xiàn

场。

燕天河和渡边都是有伤在身的人,他们被人用担架抬着。说是担架,其实不过就是拆下来的马车车厢板而已。他们步行了足足有将近三个小时。,远处的马蹄声终于几不可闻。杜月笙喘一口气:“陈老大,我真服了你了。看起来开阔无比的地方,怎么就让你钻了几钻,咱们就跳出来了呢?”

“嘿,这些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终于将杜月笙收入麾下的陈世昌心情大好。此时他们已经彻底从官兵的搜索范围里面钻了出来,算是平安了。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月笙老弟啊,现在你还没正式入门,我还要叫你一声月笙老弟。老弟你真不含糊啊,硬是空手套白狼,打了这么漂亮的一场仗。”

杜月笙是在是累了,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边擦汗边喘气,连大元笑嘻嘻的递给他一只皮水袋。杜月笙拧开盖子,咕嘟嘟的灌了一肚子水,打了一个响亮而悠长的嗝儿,这才嘿嘿一笑:“陈老大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什么叫空手套白狼?”

“万公公和神机营是你招惹来的,后面的官兵也是你招惹来的。而我,同样也是你招惹来的。我们这三股势力,都被老弟你牵着鼻子走了啊。灭神机营,杀万公公,你付出了多少?不过就是磨磨嘴皮子而已吧?嘿,你一分钱的本儿也没投,就做了这么漂亮一件买卖,这不叫空手套白狼又叫什么?”

“哈,你说的倒是一脸的轻松,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也磨磨嘴皮子试试吧?”,杜月笙对陈世昌全然没有敬畏之心,完全像是在跟普通朋友聊天。他看一眼身边的连大元:“大元兄弟,你可真不记仇啊。当初我那么对你,你既往不咎,我很承你的情。”

连大元一呲牙:“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说这么多干什么?”,陈世昌拍了拍手:“康有为先生的大名我是早就如雷贯耳的,奈何陈某一介地痞,跟康先生可谓一个天上地下。平时想要见上一见也是不能。这次能为康先生稍尽绵薄之力,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杜月笙心中破口大骂,陈世昌红口白牙说得好听,如果自己不答yīng

他的要求,鬼才知dào

他刚才会怎么做。这会儿他倒好了,开始装起好人来了,说这种虚伪到家的场面话。杜月笙想到今后终日要跟这种人为伍,做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勾当,不由得怅然若失。

陈世昌拍了拍连大元:“大元,你陪着他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我是没得休息了,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出去探探风声。”,旁边几个跟随着陈世昌一起来的人轰然应诺。

燕天河坐起来:“陈兄,我的小徒弟呢?”,陈世昌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你是说燕神武?贵徒正在我的地方安心休息,你就放心吧。这孩子体格好的很,要是你们去日本不方便带上他的话,就留他下来跟我做事吧。”

燕天河心中微微点头,看来燕神武没有在陈世昌面前显露功夫,要不然陈世昌绝不会用这种语气。他微微一笑:“我是不打算带他走的,他以后要跟着小月笙一起。跟着月笙,岂不是跟在你麾下一样么?”

第四十三章 兄弟和武器

陈世昌听了这话点头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人转身走了。杜月笙看着燕天河,感觉自己要幸福的飞起来了:“刚才你不是说着玩的吧?真的让燕神武跟着我?”

“你无权无势,光棍一条,他凭什么跟着你,做你的小弟?”,燕天河的话如同一条皮鞭,狠狠地将杜月笙从天上抽到了泥里。杜月笙碰了一鼻子灰,索性不再搭理燕天河。他从怀里摸出一根手卷烟,刚要点上,连大元递给他半包卷烟。杜月笙抽出一根:“谢啦,你小子挺富啊,还有这种好东西。”

“给大哥做事,就是有吃有喝啦。”,连大元嘻嘻一笑,也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将剩下的半包塞给杜月笙:“自己兄弟,拿着抽吧。”,杜月笙是个爽快人,也不推让,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他忽然发xiàn

,这群生活在阴暗之中的人,似乎也不是那么让自己反感。

燕天河等连大元走开之后,眼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悠然开口:“月笙,神武不可能给任何人做小弟,做打手。你们两个是兄弟,懂么?跟袁珊宝一样的兄弟!经过这次事情,他对你的才智十分佩服,想必你也对他的身手很有兴趣吧?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一起闯荡。有你帮他掌舵,我以后也能放心的离他而去了。”

“啊哈,原来你是这么个意思。那绝没任何问题,我从来都是把他当兄弟的。”,顿悟过来的杜月笙狠狠吸一口烟,满脸兴奋地回应。接着他忽然有些忧虑:“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月笙,这次的事情我很承你的情。对于你,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初,我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专门负责护卫皇帝安全的。”

杜月笙听了这话立kè

双眼放光:“高人啊,原来你是御前一品带刀护卫。”,燕天河微微一笑:“你再打岔,我就说不完了啊。”,杜月笙连忙收声,静静等着燕天河的下文。

“十八年前,大雪纷飞的时节,我在神武门外捡到一个婴儿。这孩子浑身赤裸的被扔在冰天雪地里也不知有多久了,居然还有气息。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让我一眼就相中了。我带他回去,给他起名叫神武。不为别的,只为他是在神武门被我捡到的。”,燕天河悠然道出了当年的那一段秘辛。

杜月笙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神武门不是皇宫大门么?怎会有一个婴儿?难道是阿哥?”。燕天河缓缓摇头:“神武门是北宫门,乃是历届选秀女子必经之地。后宫之乱,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所以,神武这孩子的出身,根本就没有办法追究。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燕天河虽是询问,但是却不等杜月笙回答:“因为我在宫中身份不低,所以大伙儿虽然知dào

这么一件事,也都帮着隐瞒。我猜后来皇上和慈禧是都知dào

了的,但是好歹总算没有追究。光绪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后来他与康先生一见倾心,为了护卫康先生的安全,就将我暂借给康先生。”

燕神武眼中忽然散发出神采:“谢天谢地,我终于遇到了当世卧龙。康先生的器量和本事,真是我生平仅见。他是中国的先知,最伟大的改革家。这么多年来,他预言的事情无一不中,凡不听他的无一不败。若是朝廷能够鼎力支持康先生,我大清国断然不至于如此羸弱!”

杜月笙心中嘘了一声,他可不认为康有为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他不打算跟燕天河抬杠,因为争论这个实在没有任何意义。燕天河继xù

道:“从那之后,我就铁了心的护卫康先生。一晃多年过去,没想到时局越来越乱,我们两个又得逃亡。唉,康先生忧国忧民,希望能够快些有个机会收拾破碎河山吧。”

“没那个机会了。”,康有为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他一脸的悲怆:“皇上和慈禧先后去世,这对我来说,绝不是什么机遇,反而是最大的绝望。朝廷从此之后势必更加混乱,各地揭竿而起,列强虎视眈眈。天河,我怕等咱们再回来的时候,大清国恐怕就不在了。”

燕天河微微一笑:“咱们但求问心无愧,别的也管不了那许多。这些事情,不是月笙所应该去考lǜ

的。”,康有为点一点头,他转而对杜月笙道:“你和神武一正一奇,相辅相成,以后必能闯出一番事业。”

杜月笙笑吟吟的答yīng

了,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康有为失笑道:“你生性豁达,却是性情中人,盼你以后好好上进吧。刘海生掌柜那边,本来我只是给你随便找的一个安身之处,没想到他能这么负责。你日后多跟他学着点是没错的,哦对了,瑰儿是王姐留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你要好好照顾她。”

提到王姐,康有为脸色不免又更加黯然。杜月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说到做到,五次郎从后面走过来,他微微一笑:“杜老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有勇有谋。我已经跟渡边先生商议过了,鉴于你这次的表现,瓷器的事情咱们两清了。这次我们日本方面很承你和陈世昌先生的情。那批瓷器,虽说我们付了定金,但是不要了,你们自行处理吧。当然,如果要出售的话,最好还是优先考lǜ

我们这边,我们保证价格最高。”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渡边先生的名片,日后你如果有什么需yào

帮zhù

的,可以直接到租界内的日本领事馆找他。”,杜月笙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大日本驻中国上海领事馆理事——渡边正雄。”,杜月笙嘿嘿一笑,这渡边当真豁达得很啊,全然不记仇。

杜月笙本想说从今往后再不会跟日本人有什么瓜葛,但是他转而一想,或许会有用呢?想到这里,他笑嘻嘻的将名片掖起来。五次郎诚恳的道:“这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希望你能收下。”,说着递给杜月笙一个小口袋。那口袋虽然小,但是却沉重异常。杜月笙伸手接过,立kè

坠的他的手往下一沉。

杜月笙心说,该不会是钱吧?他满脸兴奋地拆开,里面黄澄澄的一堆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也看不清楚。杜月笙将烟头往前一凑,五次郎拦住他:“不要接触高温。”

原来是子弹!满满一包都是铜壳子弹。杜月笙震惊的道:“这该不会是那把微冲的子弹吧?”,五次郎点一点头:“没错,微冲被神机营缴获了,后来又落到陈世昌的手里。如果你能从他手中要回那把枪,这些子弹必然能有大用处。”

第四十四章 横财飞过来

杜月笙惦着那一袋子弹:“这算是最后的告别吗?”,五次郎爽朗一笑:“我是北京城的领事馆人员,渡边先生是上海租界的领事馆人员。要是不出什么意wài

的话,咱们短期内是不可能碰面的了。不过我们的人员都有可能调动的,说不定还有机会跟小兄弟你再见。”

“哈,你们倒说得热闹,这么长时间,足够你们告别了吧?”,陈世昌带着一个车队来了。那是一水儿的黄包车,拉车的车夫目光阴鸷,步履沉稳,杜月笙猜那肯定是陈世昌的人。

他慢慢走到黄包车跟前,伸手拍一拍半旧的车身,又低下头仔细的摸一摸黄铜的车弓子,不由得大加赞叹:“这真是个好物件啊。”

陈世昌脸上写足了得yì

:“这可是真zhèng

的好东西,每辆车价值五十块钱。除了我这儿,整个十六铺再也找不出这么规整的黄包车了。”,接着他脸上又转而严肃:“你们几个,赶紧上车。我估计那些南京来的官兵还在到处瞎碰,趁着天色未明,我送你们到租界。要是耽搁的多了,天色一亮,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着他指了指康有为,燕天河,渡边。他们三个坐上黄包车,渡边伤势严重,是被人抬上黄包车的。五次郎还有另外两个日本人跟在车旁。陈世昌对渡边拱手道:“非常时刻,您就将就一些吧。”,渡边虚弱的点头示意。

杜月笙赶上前来对陈世昌开口:“刚才人家说了,那把冲锋枪不能留在咱这儿。”

陈世昌的脸色立kè

沉了下来:“这是咱们的战利品,难道还要送还不成?”

杜月笙嘻嘻一笑:“您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人渡边说了,只要您归还了那把微冲,瓷器的事情就再也不追究了。”

“笑话,日本人已经付了定金,他们得到那批瓷器是理所应当。如果有那些瓷器的下落,我当然会第一时间给他们。今晚上姓万的来追回瓷器,那就是坏了规矩的做法,因此我才把他灭了。我满世界的找那批瓷器,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送到日本人手中,那叫物归原主。可是我这一年的时间翻遍了所能想到的地方,什么也没找到啊。”

杜月笙瞧着陈世昌那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实在是很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绷住了脸撒谎不脸红,这份本事实在是让杜月笙佩服不已。

这瓷器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大伙儿心照不宣,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给对方留个面子罢了。陈世昌居然还这么死硬到底,杜月笙倒要瞧瞧,这陈世昌怎么收场。要是陈世昌不交代明白,再这么强硬下去,除非是把在场的所有日本人全杀了,否则等他们会到租界,鬼才知dào

日本人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没想到陈世昌话锋一转,那一丝笑意慢慢从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挤了出来。接着满脸的大义凛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和蔼可亲,人畜无害:“既然贵方有这个美意,我也不好驳回。这样吧,瓷器找到了,我就给今晚的兄弟们发点利是吧,大伙儿都受累了。”

接着他挥手叫人去过那一柄冲锋枪,一脸无所谓的下了评价:“这玩意儿咱也不会用,拿在手里跟个柴火棍没什么区别。本来我也是要打算还给你们的。”,说着亲自将枪交给五次郎。

杜月笙拼命地给五次郎丢眼色,五次郎会意,他转而对杜月笙道:“月笙老弟,这次的事情你是奇功一件。这把枪,你留下吧,就当做个纪念。”,杜月笙满心欢喜的接了过来。嘿,又一次算计成功,轻飘飘的就把枪从陈世昌手里取回来了。

燕天河忽然坐起身来对着杜月笙一招手,杜月笙走过去:“还有什么事儿?”

燕天河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杜月笙越听越是惊讶:“这样也可以?”

燕天河重新跌回黄包车内,微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大体方向,具体怎么运作,还要看你。你不是一直想出人头地么?这么好的机会,要把握啊。”

“嘿,你说的倒轻巧。别的方面还好说,钱呢?钱从哪里来?要是没钱,这帮老油子怎么可能听我的话?”,杜月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燕天河哈哈大笑:“瞧你这话问的,钱当然是靠自己赚来的。”

杜月笙满脸的不屑:“切,这话说着有意思么?”

燕天河微微沉吟,给他想了个计策:“当年我还没跟康先生的时候,手里也攒下了一点钱。钱不多,但是勉强够你急用的。先用它对付一阵子,日后的开销,你自己想办法,这样成了吧?”

“好,好,那你赶紧拿出来吧。哎,你们去日本不也得花钱么?给了我你们用什么?”,杜月笙一听到燕天河要送他一笔钱,内心着实充满了兴奋。但是转而一想,又深觉不妥,问出了这句话。

“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管好你自己就行。这事儿可以交给神武去办,他知dào

钱在哪里。”,燕天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想了一想又加上了一句:“以后得靠自己挣钱,你做事,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哈哈,既然天河这么慷慨,那我也不能藏私了。月笙,我以前对你许下空口承诺,一直不能兑现,反而还三番两次要你来救。这样吧,我也随一个份子,当年那些维新人士为了表示支持我,赠给了我不少钱。我就从里面抽出五千两白银,算个人情送你吧。我把瑰儿也托付给你,总不能一点也不表示啊。”

康有为说出这话,杜月笙心中一惊,好家伙,居然出手就是五千两?这钱还是别人以前送他的,康有为坐吃山空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这等富余?

杜月笙啊哈一笑:“这数目可是不小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大财主呢。”,接着他又皱起眉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以后不打算再打拼了?”

“我想做的事情,不需yào

我自己出一分钱。当年那些资助我的人,总也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月笙啊,我想做的事情不是钱就能够办到的。当你有一天,觉得钱再也不能满足你,钱在你手中,只是一串数字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康有为悠悠说出这一番话,伸手递过来一张银票:“看清楚了,这是恒利老号的银票。月笙,咱们定下个君子之约,若是你日后发达了,这钱要加倍还我。要是你落魄了,那这钱我就当打水漂了,如何?”

杜月笙对康有为刚才的话那是满心的不屑。他心说,康有为读书读傻了,居然说钱不重yào

,这真是天下之大谬论,钱不重yào

什么重yào

?不管做什么事情,钱是最根本的保障,还有比钱更重yào

的?

杜月笙满心欢喜的接过银票:“我现在就缺钱急用,嘿嘿,日后我发达了,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他全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这个玩笑话,以后会给他带来不小的烦恼。

第四十五章 留头不留发

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你好运气,刚想做点事情,就有人送钱过来。好了,你回鸿源盛处理一下事情吧,跟我做事,你再不能去当那个小学徒了。”

接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再有不多的功夫,天就要蒙蒙亮了。陈世昌皱眉道:“日本人一向准时,何况如此大事?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

“日本人要来接他们?”,杜月笙刚问出这一句话,心中立kè

明了。陈世昌送他们走,必然要先知会日本方面。在座的几位都是大有来头的人,日本方面又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接应呢?

日本人的接应队伍终于姗姗来迟,领头一个拱手道:“陈先生,接到您的电报我们就火速赶来了,希望没有耽误。”,杜月笙一看,来的一共三个人。那领头的第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第二个和第三个倒是眼熟。那第二人恰是当初跟杜月笙打过照面的那个人,第三个人,脑后垂下一条辫子,身上穿着青布长衫。肥肥胖胖,贼眉鼠眼,躲躲闪闪,不是孙平是谁?

杜月笙一见到孙平,立kè

啊哈一声:“孙胖子,你身份不低啊,这种活儿你居然也有份儿?”,他走过去啪啪的拍了拍孙平的肩膀。孙平微微一躲,满眼怨恨的看着杜月笙。

“其实这一次并不需yào

孙平来到,我之所以领他来,是因为想跟陈先生你们几位解释一下。现在孙平先生已经在我们领事馆供职,希望陈先生能够不计前嫌,可以么?”,领头的日本人开口发话,然后一脸恳切的看着陈世昌。

“铃木先生,你说得轻巧。这家伙不忠不义,胆敢背叛于我,已然犯了天字第一号大戒!我若是饶了他,日后还怎么立足?”,陈世昌不卑不亢,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铃木摇了摇头:“这一切鬼使神差,到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我知dào

你们的规矩,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若是不能保护我们的朋友,我们岂不是更加无法立足?”

陈世昌冷笑一声,咬牙道:“看在铃木先生的份上,这笔账我就先记下了。若是日后让我发xiàn

这小子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必然连本带利一起讨还!”

陈世昌的话看似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实jì

上已然是向日本人服软了。杜月笙不知怎的,看到一贯嚣张的陈世昌对日本人这种态度,心中一把无名火就冒了出来。他嘿嘿一笑,抽出匕首走向了孙平。

杜月笙当真是孙平命中的魔星,他一见杜月笙不怀好意的持刀走进,立kè

心虚起来,向着前面那个日本人那边不住躲闪。那日本人一脸严肃的警告杜月笙:“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跟陈先生已经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你若是任性而为,将会受到双方的严厉打击!”

“月笙,回来!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出头!”,陈世昌喝止杜月笙。

杜月笙嘿嘿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所有的人以为杜月笙只是恶作剧的时候,杜月笙却一把揪过孙平的辫子,口中一声低喝:“走你!”,手起刀落,将他一条油亮的长辫斩断!

孙平头上的头发飘散开来,他满脸惊惧的看着杜月笙,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是真的。杜月笙嘻嘻一笑:“既然做了假洋鬼子,这条辫子还留着干什么?日后就安心窝在日本领事馆扫地擦桌子吧您呐!”

现在虽说大清朝风雨飘摇,但是剃发留辫的规矩,还是无一人不遵从。孙平没了辫子,显得另类之极,扎眼之极。在新辫子没有长好之前,他是不能为日本人做跑外的工作了。

日本人之所以用他,除了陈世昌的事情之外,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中国人,做起事情来远比日本人要方便得多。现下,陈世昌的事情已经了结,而他却又丢了辫子。就算是用假辫子,那也相当不方便。杜月笙这一下子,就把孙平的利用价值给大打折扣了。

或许真像杜月笙说的那样,孙平这段时间只能在日本领事馆扫地擦桌子了。孙平敢怒不敢言,只气的浑身肥肉乱颤,却不敢上前找杜月笙理论。

铃木自觉无趣,也不想为这样一个小角色再多费唇舌。一番简短的客套之后,趁着夜色众人起身离去。

陈世昌走过杜月笙身边的时候,又丢给他一盒雪茄:“小子,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应该不会再踩碎我的雪茄了吧?”,杜月笙闻言一笑,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人去楼空之后,杜月笙看了看周围,只有瑰儿和袁珊宝跟在自己身边。杜月笙抽出一根雪茄,划亮一根火柴点上了:“珊宝,咱兄弟以后要振作起来了。你瞧陈世昌那个样,平日里跟咱们可有多嚣张?可在日本人面前,照样认怂。嘿,你瞧着吧,有一天我要让日本人在我面前胆战心惊!”

在杜月笙的预料之中,此是袁珊宝肯定会极力附和自己的话。没想到,袁珊宝艰难地摇了摇头:“月笙哥,我不想这样。”

杜月笙虽然平时老爱指使袁珊宝,但是在他心中,是一直拿袁珊宝当真zhèng

的兄弟的。一年前他最落魄的时候,袁珊宝就毫不介yì

的跟随自己,愿意与自己做个兄弟。后来,与陈君容发生火拼,袁珊宝不顾个人安危极力保护他。这份情,杜月笙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却深深牢记。

此时听袁珊宝发表了不同意见,他自然极为重视:“珊宝,你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直也想出人头地么?我知dào

了,你是不是因为以前陈君容伤害过你?我以前立下的为你报仇的诺言不想兑现的原因?”

“月笙哥,你知dào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个。这次北京一行,我完全帮不上你的忙。我跟着你,只是个累赘罢了。”

“胡说八道,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全天下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怎么能有那种念头?我正想着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以后咱俩好好做出一番事业。这会儿你跟我撂挑子,啥意思?”

袁珊宝眼中的坚持丝毫也不肯因为杜月笙的话而有所动摇:“月笙哥,我不适合干这个的。”

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在大张恒等着我。我要是混出个名堂来了,再来接你,好不好?反正不管怎样,我就算跟了陈世昌,也是混在十六铺一带。”

第四十六章 水性杨花女?

袁珊宝还要再说什么,杜月笙却直接结束了这场对话。他到现在也想不出该怎么劝袁珊宝来。而且,实话实说,袁珊宝更适合脚踏实地的从底层开始拼搏。所以,杜月笙就不着急给他做思想工作。

“挂起来,这个问题咱们先挂起来,以后会解决的。”,杜月笙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来作为结束语。然后他转脸看着瑰儿。瑰儿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和袁珊宝理论,脸上笑意盎然,毫没有新丧考妣的神态。

杜月笙惊讶于瑰儿的宽心:“瑰儿,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怎么样,以后跟着月笙哥混吧?”

“你能不能别哥啊哥的?论起来,我比你大两岁呢。”,瑰儿笑的有些不合时宜,这种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刚成为孤儿的人的脸上。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安葬了你母亲吧。”,杜月笙瞧着朦胧发亮的天色,开始四下寻觅一个合适的墓地。

没想到瑰儿大大咧咧的一摊手:“没啦。”

“什么没了?”

“尸首没了啊,我娘的尸身估计还在北京城呢,咱又没带来,拿什么安葬?”

“不是还有头么?我记得带上车了的啊,咦?话说我好像没见着头啊。”

“被我扔了,神机营的人嫌晦气,我就给扔了。”

事情的原委让杜月笙愤nù

,但是更让他愤nù

的是瑰儿的语气和表情。那种语气,仿佛是死了一条狗,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保姆。杜月笙的声调因为愤nù

而有些尖锐:“那可是你的生身母亲,你怎么如此淡定?!我记得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没错,在北京,我一见我娘的头我就晕了。可那不是伤心,是吓的。”,瑰儿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波澜不惊。杜月笙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大声呵斥:“披毛带掌的畜生尚且知dào

孝道,你毫无孝心,当真是畜生不如!今儿我算是开眼界了,天下还有你这样的货!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瑰儿满脸不屑的瞧了杜月笙一眼:“我们的事情,你又知dào

多少?好,你叫我滚,我就滚给你看!”,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珊宝急声道:“月笙哥,你去追她回来啊。”,杜月笙呸了一声:“追来干什么?这等人渣,管他作甚?”

袁珊宝摇头道:“康先生拜托过你的呀,再说了,万一其中真的有什么你不知dào

的原因呢?你什么也没问清楚就说这种话,不大好啊。”

杜月笙脸上仍旧是怒不可遏,不过听了袁珊宝的话,终于跺一跺脚:“我他妈就是个事儿妈!刚刚摆平了太监,又要去摆平女人!”,说完之后,狠狠地掐灭雪茄,终于跑着去追瑰儿了。

瑰儿没有走远,杜月笙远远对着她的背影喊话:“咱们不闹了成么?”

瑰儿心满yì

足的回过头来:“那你得首先赔礼道歉。”

“我赔的哪门子礼道的哪门子歉啊?瑰儿,你跟你妈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杜月笙打心里不想承认瑰儿天性凉薄,他仍然要尝试一把,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秘辛。

瑰儿把自己的头发拢了一拢:“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杜月笙递过去一根雪茄,瑰儿也抽烟?这是杜月笙完全料想不到的,当初在北京的时候,见她挺纯的啊。虽说女孩吸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终究有些别扭。

瑰儿悠悠喷出一道烟雾:“我为我娘感到羞耻。”

杜月笙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羞耻?为什么?”

“下贱到家的人,我当然感到羞耻。康有为帮她赎身之后,本来可以过安分日子。可是她猪油蒙了心,竟然对以前的生活还是念念不忘,在家里开起了暗门子。见过**上瘾的,没见过被嫖也上瘾的。嘿,这人到底是有多下贱啊?”

杜月笙听了瑰儿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初见王姐的时候。自己和袁珊宝站在门外,王姐刚一出来就来了句:“小爷,您来了?”,现在想一想,果然是大有蹊跷。王姐尽管说过自己做过暗门子,可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早已经洗手不干了。洗手不干的人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那种话来?

“嗯,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知dào

的,康有为在那里呢。你娘重操旧业,别人谁也不会想到康有为躲在暗娼的家里。”,杜月笙对王姐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不由得开始为她争辩。

瑰儿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杜月笙聪明无比,怎么在这事儿上面如此糊涂?康有为满打满算在我家住了大半年,她怎么会是为了她?嘿,我从懂事开始,就见过她跟无数又臭又脏的男人睡过觉。你能想象吗?每天都看着自己的亲娘被不同的男人玩弄是什么感觉?每次家里来了人,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又来了嫖我妈的人了。”

瑰儿眼中是深深地无奈和悲伤,但是那种眼神只维持到她说完上面那段话:“嘿,我很小的时候,那些野男人就知dào

在我身上揩油了。我们娘儿俩,就是一对贱货。本来,我早就在三年前就开始卖了。可是无巧不巧,三年前神武偶然见到我,嘿,正因他看我看的紧,所以我也就一直拖着没出去卖。”

话说到这里,瑰儿脸上的神情已经轻松无比。那不是保住清白的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而是见惯世态凉薄之后万事都无所谓的轻松。

她又吸一口烟:“神武太执拗,其实我出去卖又有什么不好?关他什么事呢?”,接着她忽然拔高声音:“我很小就知dào

了,男人能给我金钱,能给我一切想要的东西。前提是,我要把他们伺候好了。”

杜月笙想起了那次在酒桌上瑰儿的举动,当时自己惊诧于她的开放,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等经lì

和思想。

瑰儿嘿嘿一笑:“我每次跟男人调情,神武都不乐意。可他算是我的什么人呢?他那么呆板,就像一块石头,他管得了我么?老娘爱怎样就怎样,谁也别管我。”

“我和我娘,就是一对**。她是正牌**,我是**预备队。你说**和**之间能有什么感情么?不是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么?所以啊,她死了就死了吧,你说呢?”

第四十七章 回去告个别

杜月笙一时倒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他没想到,瑰儿身上居然也有这等辛酸的往事。可是,这辛酸吗?最起码瑰儿好像不觉得辛酸啊。

他走过去拍了拍瑰儿的肩膀:“那些催人尿下的大道理我也不想说,我就说一句,跟着我,以后你会发xiàn

,男人能给你的东西你自己也能得到,给我点时间,好不?”

“月笙,你比神武有趣多了。他就是个赳赳武夫,别的一无是处。哪像你,这么吃得开。”,瑰儿也是眼中含笑,她就势往杜月笙怀中一靠,软软的,紧紧的黏在杜月笙身上。如同依人的小鸟,又好像入水的鱼儿。

杜月笙嘴上说着让她靠自己,不要靠男人。可当此美人入怀,体香扑鼻之际,又忍不住心满yì

足,心旌神摇起来。他心中深觉这样不妥,最起码现在这个时候不妥:“瑰儿,起来啊。你可别把我想的跟那些男人一样。”

“嘿嘿,神武也喜欢我呢,我早瞧出来了。月笙,你会为了我跟他争风吃醋吗?”,瑰儿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杜月笙哈的一笑,伸手将她推开:“若你是神武的人,我绝不会碰你。”

杜月笙推她的手虽然轻柔,但是却极为坚决。瑰儿脸上微微现出不悦的神态。但是这种不悦只是一闪而逝,杜月笙全然没有看到。

杜月笙看着大亮的天色,有些踌躇的道:“我得回鸿源盛了,你呢?你去哪里?跟我一起吧?”,话虽这么说,但是若是真要带着个女子回了鸿源盛,自己那帮子兄弟怎么说且不讲,单是刘海生那一关,就让杜月笙头疼。杜月笙暗骂自己无用,自己手枪也有,微冲也有,杀过万公公,灭了神机营,可为什么老是对刘海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儿打怵呢?

可自己不带着瑰儿,又能让她到哪里去?自己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弱女子随处漂泊?想到这里,杜月笙蓦然豪气干云,就要打肿脸充胖子。恰在此时,救星来了。

救星是谁?是瑰儿口中的“赳赳武夫”燕神武!,燕神武乘着一匹黑马,见到杜月笙和瑰儿之后策马疾驰过来:“陈世昌的人对我说你们在这里,我就一刻不停的赶来了。真让我好找啊,要不是天色大亮,我还找不到呢。”,他翻身下马,见到瑰儿的时候一脸的喜色。

杜月笙一见燕神武,立kè

一拍额头:“瞧我这脑子,左边是面,右边是水,一晚上没睡觉就和成了浆糊了。神武,你跟瑰儿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情?”,燕神武已经听说了自己师父和康有为走的消息了,好在当初燕天河也经常离开他,所以他也不以为念。此时听杜月笙说有要紧的事情,她的好奇心不由得被勾引起来了。

杜月笙问他:“你现在能找到陈世昌不?”,燕神武点一点头。杜月笙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希望还来得及,你现在立kè

去找陈世昌,叫他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留什么人?”,燕神武有些不明白杜月笙说的是什么。

“废话,你说是什么人?当然是神机营那些俘虏啊。我猜陈世昌一定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杀人灭口,你不能耽搁,赶紧去把他们救下来。嗯,就说我有大用处。”

“你救他们干什么?这些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么?”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你赶紧去救人吧。”,杜月笙脸上写足了焦急,燕神武也就不再罗嗦,他伸手将瑰儿抱上马,自己翻身上去,两人一马向着远处绝尘而去。

杜月笙跳着脚大喊:“你告sù

陈世昌,我回去跟刘海生交代一下,然后尽快跟他回合!”

袁珊宝依旧在抻直了脖子等着杜月笙,杜月笙回到他这儿嘻嘻一笑:“你可真站得住啊,走吧,咱回去。我回我的鸿源盛,你回你的大张恒。嘿,大早上的,希望能打到车吧。要是咱俩步行回去,那可真要累瘫了。”,说着他拍一拍胸口:“五千两白银,足够把整个上海的出租车全买下来了。”

袁珊宝适时的给他泼一盆凉水:“黄包车夫可破不开钱,你让他们怎么找零给你?你身上有零钱么?”,杜月笙一脸愕然,这才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一阵抖搂衣衫,最后是镚子儿没有。

袁珊宝神神mì

秘的脱下自己的鞋子,珍而重之的从鞋底抠出一块龙元,献宝似的在杜月笙面前直晃:“月笙哥,还是用我的吧。”

杜月笙立kè

从满脸的懊丧转化为满脸的喜色:“行啊,你小子不赖啊。以前猪八戒取经的时候也知dào

攒下点零钱,没想到你们哥俩一样,都有这美好的品德。”

一路无话,二人直奔十六铺。他们此时的地方是在上海的西北角儿,而十六铺却在上海的偏东。这一路行来,就要横穿大半个上海。尽管二**马金刀的雇了辆马车,但是等到十六铺,也已经是中午了。

杜月笙不住的埋怨马车走得慢,当初坐着神机营的马车,那可真算得上是风驰电掣。但是这外出拉活的普通马车怎么能跟神机营的战马相比?一路上嘚嘚嘚,嘚嘚嘚,走的是又慢又颠。

为了赶路,杜月笙和袁珊宝的早饭,就是在大街上买了两个马蹄烧饼和四个糖酥小火烧。两人在车上匆匆吃饭,偏偏那马车颠的厉害。两人咽下一口,再被马车颠上来半口。等到早饭吃完,二人好似被捅了一嗉子玉米粒的鸭,接二连三的打着很有节奏的响膈。

杜月笙抱怨道:“这是要把咱俩颠出馅儿来啊。”,袁珊宝安慰他:“在远郊能雇上这么一辆车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就将就点吧。”,外面的车老板也高声附和:“那是那是,一般的马车哪里会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你们两位小爷就认便宜吧。要不是昨晚我去丈母娘家送媳妇儿,今早上也不可能捎上你们。”

杜月笙和袁珊宝一夜未睡,此时大局已定,二人再无牵挂。心中没了牵挂,又刚刚吃饱了饭,忍不住倦意袭来,二人有些昏昏欲睡。奈何马车颠的实在厉害,杜月笙几次睡着,又几次被颠醒。他肚子里面的怒气越来越大,刚要跟袁珊宝抱怨几句,没想到袁珊宝早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第四十八章 我和韩元帅

最后好容易走到平坦大道,虽然车外吵吵嚷嚷之声不绝,但是杜月笙终于睡去。可他睡了没多大会儿,就被车老板摇醒:“客人,您到地头啦。”

睡眠严重不足,导致杜月笙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看着眼前的鸿源盛。自己这一趟北京之行虽说时日不多,但当真是惊心动魄。这几天的经lì

,远比在鸿源盛一年的经lì

还要精彩。此时回到故地,他竟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杜月笙的到来引起一场小小的骚动,杜月笙脑中虽然昏胀,却是满心的欢喜。他跟众人寒暄过后才知dào

,原来刘海生出去谈生意去了,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杜月笙忍不住困倦,去了后堂等待刘海生。他坐在桌子上,不一会儿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刘海生那标志性的刻板的声音响起:“怎么大中午的就睡觉?昨晚没睡么?”

杜月笙骨碌一下子立起,冷不防起的急了有些头晕。刘海生皱眉道:“你这么冒失干什么?”

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不是见着师傅您老人家心里高兴么?”

“少跟我贫嘴,既然困了为什么不去自己房里睡觉?你在这里等我,不是仅仅为了跟我汇报回来的事情吧?”

刘海生依旧满脸的严肃,不过眼中的关切却流露无遗。这才短短的几天,杜月笙脸上已然是风尘仆仆,颇有些沧桑的意味,他料想这段时间杜月笙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师傅,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要去陈世昌那边了。”,杜月笙决定开门见山,不绕弯子。同时他又心虚的开始搓手,他实在是见不得刘海生那失望的表情。

刘海生脸上果然浮现出预料之中的失望:“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杜月笙咕嘟咽一口唾沫:“师傅,我这样做实在是万不得已。”,接着把自己北京一行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在刘海生面前他毫无保留,当真是言无不尽。

“师傅,你说得对,政治这玩意儿真不是人玩的。北京走这一趟,我才知dào

自己以前的想法多可笑。可是迫于形势,我却不能不违心的答yīng

陈世昌,这您能理解吧?”

刘海生缓缓点一点头,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你救了康有为一命,也算是帮我彻底报了当初他对我的大恩,从此之后咱们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你小子既然答yīng

了陈世昌,去他那里也好。反正你生性好动,不甘平庸,我强留你,也终究不是个事儿。”

“啊哈,师傅你真通情达理啊。我还以为你会急赤白脸的阻拦我呢。”,杜月笙高兴之下就有些用词不当,不过刘海生也全没放在心上。他忽然对杜月笙道:“你知dào

韩信么?”

“韩信?那个帮刘邦打仗的韩信?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就是说的他吧?”,杜月笙因刘海生这突兀一问有些发懵。怎么好端端的刘海生就扯到韩信上面去了?这跳跃性的思维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楚汉相争之时,除了刘邦项羽,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人物。若是他有心谋反,那天下就是鼎足三分的局势。如此豪杰,为什么只活到三十三岁就死了?”

“据说是被刘邦杀了的,功高震主嘛。”,杜月笙到现在还闹不清楚刘海生为什么心血来潮要跟他讨论历史。

“当初张良推卦,算出韩信能活七十三岁。可是韩信做下五件恶事,硬是被上天夺寿四十年,这才少年殒命!”,刘海生似乎不打算给他讲正史,而是要讲野史。

“还有这样的事情?”,杜月笙也来了兴趣。刘海生跟他说这个,总比滔滔不绝的给他做思想工作要有趣百倍。听严肃刻板的刘海生讲故事,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的事情。

刘海生板起指头算账:

“第一件,九里山前活埋母,虽是无心,却害死自己的生身之母。

第二件,问路斩樵夫,为了保密将路人无辜杀害。

第三件,布下九龙埋伏计,淹杀二十多万楚军。

第四件,乌江岸逼迫楚霸王自刎。

第五件,臣欺君,受了高祖刘邦二十四拜。

这每一件事都是大损阴德,每一件事都减去八年寿命,因此上,才三十三岁就死了。”

杜月笙听完这话,已是恍然大悟:“师傅,您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凭良心做事,上无愧天,下无愧地,对不对?”

刘海生微微一笑:“你脑子很好使,但愿你是真能照着你的话去做。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杜月笙拍一拍胸脯:“您还不放心我么?我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好徒弟啊。等着吧,日后人们说起我来,都会挑大拇指:呀,这不是杜大善人吗?”

刘海生是早就听惯了杜月笙这种油腔滑调,也不以为忤。他继xù

笑吟吟的道:“我再给你说一个故事吧,你知dào

韩信是怎么被杀的么?”

“不知dào

啊。”,杜月笙已经明白刘海生绝不会跟他讲正史,所以也就不用劳心费力的去想历史书上是怎么写的了。

“当初天下平定之时,刘邦承诺韩信三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五行金木水火土不死。可是后来呢?红绸铺地,牛皮蒙天,竹签刺死。”,果然,刘海生说出的又是一个野史。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是要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不对?”

刘海生点一点头:“你生平仗义,以后要记得遇人只说三分话,切莫全抛一片心。对朋友信任是好的,但是一定要长住了眼,不要反被损友害死。”

接着他沉吟道:“有空就回来坐坐,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你一日是我的徒弟,我就一世都当你是我的徒弟。”

杜月笙重重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你还是我的师傅,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改变!”

两人正在互相表白,哦好吧,不能叫表白,那叫坦诚意见。冷不防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向大年走了进来:“掌柜的,外面有人找月笙,是当初那个陈君容。”

第四十九章 收编进行时

一年不见,陈君容依旧是一股干练的气质。站在那里,颇有英姿飒爽的意味。杜月笙不冷不热的开口:“啊哈,原来是姑奶奶来了,我给您请个安吧?”

陈君容咯咯一笑:“呸,你怎么说这不咸不淡的话?你的事情我都听我哥说过了,你还在记恨当初的事情呢?”

“不敢记恨,我和珊宝就是两条烂命。您在云里,我们在泥里,哪敢记恨?”,杜月笙嘴里说着不记恨,脸上表情却是十足十的记恨。

“好啦,姐姐跟你陪个不是了,这样行了吧?怎么着?难道你还跟我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么?要不你也对着我开一枪?”,陈君容这话一说,杜月笙立kè

被她挤兑住,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陈君容在一众店伙计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大大方方的挽住杜月笙的胳膊,伸手悄悄在他胳膊上一拧,叽叽咯咯的拉着他出了鸿源盛。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对杜月笙大为艳羡。

杜月笙皱着眉头道:“干嘛?陈世昌呢?对了,那些被俘的神机营的人没杀了吧?”,陈君容嘿嘿一笑:“得亏神武去得早,要是迟了一步,你连尸体都见不到了。哈,他赶到的时候,神机营的人已被装入了麻袋,扔进了黄浦江。”

“扔进了黄浦江?”,杜月笙满脸的震惊和讶然。

“废话,那么多人,杀起来要出很多血的,尸体处理也是个麻烦,倒不如扔进黄浦江喂王八得好。我哥听到燕神武报信,立kè

派人下去打捞。扔下去了四十二个人,捞上来了三十三个。话说,你留着这些家伙干什么?”

陈君容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些人的遭遇,杜月笙听得心里发毛:“他们现在在哪?快带我去吧。”

陈君容咯咯一笑:“那些人刚刚死里逃生,魂儿都丢了一大半了,你这么急着见他们干嘛?”,杜月笙嘿嘿一笑:“生了锈的刀,只要磨好了,一样是把杀人刀!”

陈君容带着杜月笙左拐右转,来到一处院子。那像是某个富户人家的房子,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陈宅”的木牌。推门进入,里面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子后面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

杜月笙赞道:“真是个好地方。”,陈君笑道:“院子不小吧?”,杜月笙打趣:“穷人家的院子叫院子,你们这种人的院子就得叫花园。”

院子里,哦不,花园里,层层翠绿之中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人,瑰儿也在其中。杜月笙对瑰儿嘻嘻一笑:“瑰儿啊,你远来是客。陈老大有没有杀鸡宰羊的招待你啊?”

瑰儿抿嘴一笑:“我刚刚睡醒呢,实在困得不行了。神武和神机营的人都在正堂呢,你不进去看看?”,杜月笙点一点头,连忙进入了正堂。

正堂里面或坐或躺的有几十个人,每人都是肚子隆起,不时地吐出一口水来,十足的落水鬼的形象。燕神武一脸肃然,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手边摆着一口牛耳尖刀,不住的映出寒光。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偏暗,杜月笙瞧着满地的残兵败将:“我说哥几个,你们倒是抖出神机营的威风来啊,别死气活样的成不成?”

众人纷纷哀求:“以后再也不敢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他们饿了一天,又被水淹,早已经一条命去了半条。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心理上的打击。当初他们整整百人编制,完全是把这次出差当成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折戟沉沙,最后几乎全灭。剩下的他们几个,早已老实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把房门闭上:“哥几个,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这一百人是老早就在一起的战友呢还是临时拼凑的?”

“回爷的话,最近朝廷太乱,神机营拱卫京师,老佛爷怎么可能调拨一百名整编制的队伍给万公公用?我们都是从军营的角角落落里面现抓的。”,一名士兵大着胆子回话。

杜月笙心中一喜:“这么说,你们跟那些死去的之间并无交情了?”

“若说一点交情也没有,那是在骗您。我们只是互相知dào

有对方这个人,但是要说深交,那是根本不可能。”,这名兵丁见杜月笙并不如何凶神恶煞,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说话也流畅了很多。

这是杜月笙最想听到的答案,自己当初可是杀过他们的人的,他们之间没有深交,就不会在乎那些死去的人。这就无形之中去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你们知dào

为什么被扔进黄浦江又被救回来了么?”,杜月笙瞧着刚才那名兵丁问话。

“不知dào

。”,那人一摊手,跟所有的兵丁互看几眼,给出了这个答案。

“实话告sù

你们吧,是小爷我救了你们!我是最菩萨心肠的,怎么能忍心看着你们遭难?要不是我出手,你们早喂了王八了。”

众人一听说是杜月笙救了他们,立kè

千恩万谢起来。至于杜月笙说自己是菩萨心肠的那句话,被众人自动无视了。开玩笑,眼前这个主儿可是覆灭了他们百人团队的罪魁祸首,这种人怎么能说是菩萨心肠?

杜月笙从怀中摸出一根雪茄,悠悠点燃,下面立kè

有无数火热的目光盯着他。杜月笙微微一笑,将陈世昌送他的一盒雪茄拍在桌子上:“有烟瘾的,就过来点上根。有鸦片瘾的,对不起,这玩意儿帮不了你。”

众人左瞧右看,脸上写足了狐疑,却没人敢伸手来拿。杜月笙哈哈一笑:“死过一回的人了,还那么多顾虑干什么?莫非你们还要我亲手递给你们不成?”

众兵丁终于放松下来,争先恐后的去摸雪茄。那并不仅仅是因为有烟瘾,更为的是表现出对杜月笙的亲近。这些兵油子,天生就懂得谁是强者,谁是弱者。弱者向强者谦卑的低头,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盒雪茄眨眼间就被争抢一光,杜月笙一阵心疼。接着他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现在是有家底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看重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这穷日子过惯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改不过来。

杜月笙丢过去一盒火柴,众兵丁纷纷点燃,小心的喷出烟雾。一时间屋子里面烟气缭绕,呛鼻无比。燕神武皱着眉头,勉强忍住没有咳嗽。他很想出去透透气,奈何又担心这些俘兵会暴起发难,加害杜月笙,只得生生忍住。

“咱们都是实在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也不酸文假醋。开门见山的说吧,你们几个,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混?”,杜月笙一脸坦然的抛出了自己的意见,等待众人的回答。

第五十章 第一批人马

所有的人都被杜月笙的话惊住了,收编他们?没听错吧?众人目瞪口呆了一阵,立kè

想到生还有望,全部纷纷表态,指天赌咒以后一定效忠杜月笙。

杜月笙哈哈一笑:“老几位,别跟我打哈哈了。我现在是在跟你们商量,不是强迫。在这儿我撂下句话,就算是不想跟着我的,我一样放你们走,绝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你们想自愿追随我么?”

这正是燕天河临走以前给杜月笙出的主意。一入江湖道,是非恩怨多。若是没有自己的人,一味地依靠陈世昌,最终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已。燕天河久闯江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情势下,再也没有比这些残兵败将更合适的人选了。他给杜月笙提出这个建议,却没有具体的办法,一切都需yào

杜月笙自己来想办法实现。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在神机营,一切的行动都打着朝廷的旗号。现在要他们易帜,跟随一个默默无闻的街头混混,那可算是落草为寇了。这凤凰变野鸡,众人都有些觉得委屈。何况刚才杜月笙已经放话,绝不会为难拒绝的人。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自己还要从官兵变成草寇?

“杜爷,不是我们不想投靠,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们的妻儿老小都还在京城,万一我们变节的事情被朝廷知dào

了,全家无一能活。所以,杜爷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刚才那名跟杜月笙对话的兵壮着胆子,婉言谢绝了杜月笙。

“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中有十八岁的老婆,下有八个月的孩子。这是个臭了大街的理由,对不对?”,杜月笙似乎早就知dào

了他们的态度,并且预料到他们会拿家人作为挡箭牌。

“你们也别把我杜月笙当成傻子,郊区一场遭遇战,我想南京府的官兵肯定会给你们报个全体阵亡。现在,你们已经是在朝廷上销了名号的人了。我猜,你们的老小,现在应该都拿到抚恤金了吧?告sù

你们吧,慈禧那老娘们刚死,现在整个朝廷都乱成了一锅粥,你们以为,咱们这点破事儿,能惊动朝廷么?”

“你们回去了怎么说?神机营百名将士死伤大半,带兵的万公公横死野外,你们狼狈逃回?嘿,到时候我杜月笙肯定要遭殃。可是你们呢?大概也不好过吧?你们哪,丢了朝廷的脸,朝廷就要丢了你们的命!”,杜月笙掷地有声的给出这样一个结论,神机营的人都默然无语,很明显是承认了杜月笙的说法。

众人都眼望着刚才跟杜月笙开口说话的那个兵,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个主意。那人鼓足勇气:“就算这样,我们隐姓埋名,做点别的不好么?天下之大,哪里都是我们的存身之所!”

“哈,好笑,所谓当兵吃粮。要是有别的好营生,你们还干这个?现在世道怎样,你们这些当差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们做惯了欺压百姓的事情,陡然要你们靠劳动挣钱养家,你们做得到么?”

杜月笙循循善诱,接着问那士兵:“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军饷是多少?”

“小的名叫宋三喜,我们的军饷,每月十块。”。宋三喜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们的军饷已经有半年没有发放了。

“跟着我做,每月给你们十五块的薪水!”,杜月笙想也不想就抛出这样一个价钱。

“您是知dào

的,我们在京城当差,不比那些戍守边关的外地兵,我们并不靠军饷过日子。”

“我养着你们,也不是让你们坐在屋里长膘的。跟我做事,要是日后有了好处,姓杜的绝不私吞。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能得点油水。”,深知其中三味的杜月笙胸有成竹的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几乎没有这些残兵们什么思索的时间:“何去何从,诸位自己拿主意吧。机会就在眼前,我杜月笙的本事,你们也是看到了的,你们认为,跟着我会吃亏么?”,这时候他就得往自己脸上贴点金了,如果自己不把自己说的厉害点,别人怎么会信任自己?

杜月笙转头对燕神武开口:“神武,去抱一坛酒来,别忘了拿上几十个小碗。”,众官兵一听这话,明白杜月笙立kè

就要跟他们歃血为盟。这短短的时间,自己就要决定是去还是留。

燕神武一阵踌躇,他生怕自己不在,这些兵油子会加害杜月笙。杜月笙微微一笑:“放心去吧,我信得过这哥几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垂下右手。那把康有为送给他的卢格手枪从袖子里面滑到了他手里。

燕神武刚要出去,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君容满脸含笑的抱着一大坛子酒进来,在她身后,瑰儿抱着摞满胸前的碗紧紧跟随。

陈君容啊哈一声:“小月笙在招人呢,我也想瞧瞧热闹。”,杜月笙板起了脸咳嗽一声,现在可不是打趣的时候。他得绷住了脸,将自己高大的形象一直维持下去。

瑰儿对着杜月笙甜甜一笑,接着又对燕神武眨巴眨巴眼睛。她是天生的媚骨,一个浅笑,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杜月笙和燕神武心旌神摇。

陈君容亲自张罗着将空碗摆满桌子,燕神武抄起酒坛,一一斟满。一时间满屋子酒香扑鼻,再混合着浓浓的烟气,形成另一种独特的气味。陈君容拍手笑道:“这味道真是再美妙不过,要是再加上点人血的腥味,那就是十足的正宗江湖气味了。”

陈君容话里的意思杜月笙听了出来,奈何那些神机营的败兵却没有听出来。其中七八个兵丁对望一眼,表示要离去。杜月笙也不阻拦,微微一笑送他们离开了,陈君容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机。

杜月笙看着那些离开的人,心下微微一叹,这些人,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了。暗杀官兵的罪名何其大?这些都是知情人,就算自己不为难他们,可是陈世昌和陈君容怎么可能任由他们离开?刚才陈君容的话已经明明白白的给他们提了醒,奈何这些榆木脑袋们死也不开窍,稀里糊涂的将自己送上了鬼门关。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杜月笙却不打算救他们。这些人,本就不应该放走的。妇人之仁,最终只能害死自己。能够如此不动声色的借着陈世昌的手将这些人除掉,也算是去了一个心头之患。自己是保证过不会害他们,可却没有保证过陈世昌不会害他们。

而且,陈世昌对他们动了手,日后自己跟这些追随自己的人说起来。他们必然会兔死狐悲,彻底跟陈世昌划清界限。这样一来,这些人就永远也不可能被陈世昌收买了。他们剩下的这二十多个人,将真zhèng

的变成自己的心腹!

第五十一章 你是总教习

陈君容悄悄附在杜月笙耳边:“你不赖啊,连哄带骗的,就得了这么多人手。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些兵油子可不好带,你镇得住么?”

“就算我镇不住,也有能够镇得住的人。”,杜月笙胸有成竹的回应陈君容。

陈君容眼睛往燕神武和瑰儿那里一瞟。这两人一个是柔弱女子,一个是比杜月笙还要年轻的少年。他们两个谁是杜月笙口中那个能镇住场子的人?陈君容一时猜想不透。

“如果刚才你把话说得狠一点,那七八个离开的人就会不离开了。”,陈君容索性不再猜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嘿,勉强逼迫他们留下有意思么?”,杜月笙看不出一点儿的惋惜。

陈君容点一点头:“我出去一会儿。”,杜月笙猜得到她要出去干什么,满脸含笑的答yīng

了。

现在屋里已经没有了外人,瑰儿识趣的退在墙角,眼中异彩连连的看着杜月笙和燕神武。这一刻,她觉得这两个人都是真zhèng

的男人。燕神武早已对她倾心,可杜月笙呢?若即若离,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掌控他的感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瑰儿心中,对杜月笙的兴趣更大了一些。

杜月笙咳嗽一声,将手中的雪茄放到桌子上,任凭烟雾袅袅而升:“这杯结盟酒,大伙儿都来喝了吧。咱们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赤诚相待才是最重yào

的。”

众人都过来捧起酒,杜月笙对燕神武一笑:“神武,以后你是他们的总教习,你也得喝上一碗。”

众兵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宋三喜开口:“他来教我们?教我们什么?”

燕神武也对杜月笙突然提出的意见有些惊讶,不过他随即觉得这很有意思。嘿,手下统领着几十个人是什么感觉呢?燕神武已经有些兴奋和期待了。

众兵丁眼中轻视的神色被燕神武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有些恼怒。杜月笙大声道:“神武啊,这老几位不大相信你的本事呢。以后你带着他们,没威信怎么行?露一手给大伙儿瞧瞧啊。”

杜月笙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神机营的人不由得紧盯燕神武,一心要看一看这毛头小子有什么能耐。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心思,既然杜月笙把眼前这小子定位为他们的教习,那他就得有真能耐。否则,自己凭什么服这个毛头小子?

燕神武嘿了一声,伸手抄起桌子上的牛耳尖刀。他手腕一抖,在场的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寒光闪过,宋三喜手中的空碗啪的一声被撞得粉碎。那尖刀余势丝毫不衰,咄的一声钉入墙中。整把一尺三寸长的尖刀竟然入墙过半,刀柄不住的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杜月笙脸上笑意盎然,燕神武果然不是盖的。不愧是御前一品带刀护卫的徒弟,这一手足以将眼前这些丘八们震一个跟头了。瑰儿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早就看惯了燕神武的武功,反倒觉得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这赳赳武夫,也就是有这么一点长处了。

残兵败将们被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甩手镖镇住了。众人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眼前所见。杜月笙拿起那根雪茄抽了一口:“怎么?还不满yì

?”

众人被杜月笙一语点醒,脸上都露出狂喜之色。就算他们再油滑,再世故,可他们终究是个兵。但凡是当兵的,就天生知dào

崇拜强者。

激动无比的丘八们赶忙扑通扑通对着杜月笙和燕神武跪倒,除了这样,他们实在想不出如何表达内心的情绪。没想到杜月笙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不准跪!”

弯到半截的膝盖被硬生生定住,众人被杜月笙的话弄糊涂了,他们保持着那个佝偻一样的姿势,跪也不是,立也不是,都有些茫然。

杜月笙嘿的一笑:“兄弟们都放松点,我知dào

你们在军营里对着长官是跪惯了的。可咱这儿不是军营,咱们都是兄弟,根本不用那么多讲究。”,众人这才陆陆续续的直起身子,呆立当场。

“最重yào

的是,如果你们的膝盖是软的,那你们的整个身子都直不起来!我的人,永远都不要学着跪拜!我要你们不管什么时候都挺起胸膛,站直身子!”

杜月笙铿锵有力的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燕神武心中对杜月笙的话大为赞赏。以前燕天河就经常教导他,做人要顶天立地,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有不去跪拜的人,才能生出一股傲气,生出铮铮铁骨。

杜月笙满脸严肃地讲完那些话,接着忽然放松下来,他伸一伸懒腰:“哥几个今天都受惊了,大伙儿休息一下,今晚我给大伙儿压压惊。”

他这结束语让绷紧的气氛立kè

放松下来,众人坐回到椅子上,那些没椅子的干脆就坐到地上。杜月笙伸手招呼燕神武和瑰儿出去,他走过宋三喜的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矬子里面选将军,你比别人更顺我的眼,你就当个官儿,给他们做头吧。”,宋三喜大喜,嘿嘿傻笑。

杜月笙带上门出来,外面有些蒙蒙黑色的天空竟然下起了如丝细雨。收编成功的杜月笙如释重负,看着这雨景忽然诗兴大发:“上海,真是一座哭泣的城市啊。”

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的杜月笙引起燕神武和瑰儿的共鸣,两人也觉得上海空气太潮湿,跟北京那边截然不同。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咱哥俩以后要大干一场了。”

“你就靠着三言两语就收编了他们,也没什么保证,也没什么约束,万一以后他们逃了或者有了私心怎么办?”,燕神武刚才就想问这话,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废话,我光棍一条,从没有带过小弟,我哪里知dào

该怎么约束他们?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么?”,杜月笙在燕神武面前没什么好装的,又恢复了那一副无赖样。燕神武听了杜月笙这近乎耍赖一样的话,一时倒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神武,你连这么一点人都掌握不了?你不会这么没用吧?”,杜月笙笑嘻嘻的挤兑燕神武。有道是请将不如激将,果然,燕神武听了这话,把心一横,将胸口拍的啪啪直响:“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制得住他们!”

第五十二章 江湖深似海

“咱们现在刚刚起步,只有靠咱俩开动脑筋将他们留住。等日后咱们壮大了,将他们的家人接过来。或者赡养起来,那样他们才会真的死心塌地。”,杜月笙这一句话,让燕神武放松不已。

“明天,你得陪我去办点事儿。这帮人,就让陈世昌的人帮咱们看着吧。嘿,这驭人之术,还得跟陈世昌学学啊。”,杜月笙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钱这玩意儿,没有的时候日盼夜盼,有了之后啊,也就兴奋了一小会儿。”

燕神武打开那张皱纸一看,赫然是康有为送给他的五千两白银。他哈哈一笑:“揉成这样,你也不怕一不小心给弄丢了。”,接着他疑惑的道:“你想去把钱提出来?”

“当然,咱们花钱的时候还多着呢。不过也不用一下子全提出来,嘿,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咱得把钱存到银行里面去。放在钱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了水漂。”

杜月笙正在盘算着怎么安置那些钱,瑰儿却神经质似的一跳,她指着前面花丛里面顺着雨水流出来的那一滩红色叫嚷:“那是什么?是不是人血?”

“你管那个干什么?”,杜月笙早知dào

这是陈君容下的手,杀的就是那些想要离开的败兵。杜月笙心说,陈君容够心急啊,居然在院子里就忍不住动手了。

这种预料之中的事情连个小插曲也算不上,接着他又开始盘算那笔钱,盘算了一会儿,杜月笙懊恼的发xiàn

,自己根本不善于理财。在这方面,自己完全不擅长。杜月笙叹一口气,这可怎么办?燕神武比起他来更加不堪。瑰儿也不成,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见都没见过,怎么打理?

看来,这事儿还得多跟刘海生请教请教啊。杜月笙心中打定了主意,陈世昌自己是不敢指望了,他就是一只狼,跟他商量钱的事情,那是在找死。刘海生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真心帮自己的。以后等自己发展起来了,最好是跟刘海生直接要一个会管账的好手来帮自己。

踢踢踏踏的脚踩雨水的声音响起,陈世昌满脸含笑的走了过来,身后一名手下给他撑着伞。杜月笙心说,原来陈世昌早就到了。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这在雨中看景致呢?好高雅啊。”

“哈,我正在看老弟你怎么收服那些歪瓜裂枣呢。说实话,你要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干什么?大哥这边有的是人,你缺少人手,跟大哥说一声不就是了?再说了,你现在要这些人也没用啊。”

“这些人还早着呢,现在就是一滩烂泥。要真把他们训liàn

出来,那且得等些日子呢。对了,大哥,这么多生人聚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我想带他们进山,嘿,就让神武带着他们做一段时间的山大王吧?”

“哈,老弟你糊涂了。这里是哪?这里可是上海滩,你以为你是在关外呢?这种地方,小丘陵都不多见,我上哪里去给你找山?”,陈世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杜月笙一想,陈世昌的话果然大有道理。那自己该去哪里安顿这些人?总不能一直把他们放在陈世昌眼皮子底下吧?这样一来,岂不是为人作嫁,自己白忙活一场,最后还是便宜了陈世昌?

想到这里,杜月笙一笑:“那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安排他们啊,现在他们就是一群累赘。”

“这样吧,咱们去郊区找一座废弃的工厂,上海滩郊区别的不多,废工厂倒是不少。你老弟就委屈些,让那些人暂时在那里安身吧。”

陈世昌的这个建议让杜月笙大为满yì

:“那就劳烦你了啊,咱们得尽快搬过去。”,陈世昌微微一笑:“这个好说,老弟你现在是个大财主了,要买一座废弃的工厂,那是跟玩一样的事情。明天咱们办完了正事儿,我立kè

就着手去做。”

“正事儿?还有什么正事儿?”,杜月笙纳闷不已,现在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吧?

“当然是摆香堂入青帮!你不会把这么重yào

的事情忘了吧?”,陈世昌的脸色有些不大好kàn

,杜月笙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么重yào

的事情,难道在他心里就如儿戏一样?

“呃,还有仪式?我还以为咱们说好就行了呢。”,杜月笙有些讪讪,青帮?陈世昌的组织叫青帮?这名字毫没稀奇,杜月笙还以为,他会起个诸如铁血堂,聚义盟之类的拉风的名字呢。

“原来大哥的组织叫青帮啊,这帮会是大哥您一路打拼出来的吧?”,杜月笙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屁。陈世昌却哈哈大笑:“你是在损我呢?我只是青帮里面一个不上不下的中等角色,咱们帮会,藏龙卧虎,门生遍地,这些事情,等你真zhèng

入会了我会慢慢告sù

你。”

“那个仪式,真的就那么重yào

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生气。我要是日后真的有心背叛,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就能束缚住我的吧?”,杜月笙小心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要听听陈世昌怎么回答,自己可以借鉴一下用来约束自己日后的手下。

“哈,瞧你这话问的可有多外行。若是有了拜门仪式,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门生。日后你行走江湖,不至于被人说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而且——”

陈世昌语气忽然转寒:“若是你私自叛离青帮都可以做到安然无事的话,那我也不用再收你了,直接拜在你的门下就好了!”

杜月笙没想到陈世昌给他来这么一句话,他心说,看来这个青帮的势力很大啊。嘿,自己以后想要抖搂开这个帮会单干,大概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咱们青帮百余年的历史,传到现在,有些老规矩已经是名存实亡。好比说吧,按照潘钱翁祖师爷定下的规矩,需得是师访徒三年才能决定收不收这个人。可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哪个大佬遵守这规矩了。我还算好的,对你经过了不少的考察。因为我打心里喜欢这些老规矩,所以,明天的拜门仪式咱们也要按足了规矩,你要做好准bèi

。”

第五十四章 瑰儿被掳走?

杜月笙已经成功引起了陈君容的怒火,看着有些暴走苗头的陈君容,杜月笙感到一阵酣畅的快意。陈世昌送给杜月笙的雪茄早已经分光,现在两人抽的,是连大元送给杜月笙的那半包烟。

陈君容点燃手中的香烟:“哈德门,没想到现在身家丰厚的杜月笙也是抽哈德门啊。”,杜月笙看着陈君容,心说自己遇到的女人怎么都会吸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嗯很纯很纯的小女生呢?

“你走神了,在想什么呢?”,陈君容一出手就是老烟民的做派,她樱桃小口微张,糯米细牙打开,小巧红舌一送,一个规整的烟圈从口中涌出,然后她一脸挑衅的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嘿嘿一笑,一道粗而长直的烟箭被他喷出,串在那个烟圈里面,而后,烟雾射到陈君容脸上。陈君容怒道:“好哇,你胆子不小,敢调戏我!”

“认真你就输了,我可没做什么出轨的事。”,杜月笙依旧是死不承认的嘴脸。

陈君容看着一脸痞相的杜月笙,忽然咯咯一笑:“你这种人才,不入青帮都算Lang费,入了青帮又给我们抹黑。好了,别闹了,跟你说正事呢。这盘道切口,本来非帮中子弟不能外传,我现在告sù

你已然是犯戒了。你若是再没心没肺,怎么对得起我?”

“既然是以漕运起家,那认人的规矩就得从这上面着手。你若是见到别人将盖碗茶的碗盖反过来,倒扣在茶碗上,那这人多半就是同门。你听好了,盘道的四句切口是‘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而回答的人要说‘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师长迎来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杜月笙用心记忆,脸上的嬉笑之色自然就收敛了起来。陈君容非常满yì

:“这套切口是初步的见面切口,你现在知dào

这些就足够了。咱们的辈分,现在大体上就是大通悟觉这四个辈分。我哥是通字辈的,你就算是悟字辈的了。以后你要介shào

自己就得说‘在家姓杜,出门姓潘,头顶通字,脚下觉字’,还有,你拜在我哥门下,以后咱俩就算是同参了,你得喊我哥一声老头子了。”

陈君容的话虽然简短,但是里面的信息量却大。杜月笙暗自记忆,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一片漆黑。陈君容起身拉亮电灯,外面雨势转大,竟然从傍晚的丝丝细雨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杜月笙听着大厅里面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由得拍了拍肚子:“咱们先吃饭吧?这都饿得不行了。”

“在这儿,你有胃口?”,陈君容笑吟吟的踢了踢脚下的尸体。杜月笙惕然而警,刚才光顾着说话,居然把这茬儿给忘记了。此时陡然想起来,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皱着眉头开口:“咱们还是到外面吃点东西吧。”

啪啪的拍门声响起,那是真的在拍门,而不是敲门:“月笙哥,你在吗?出来一下。”,是燕神武的声音!杜月笙心中纳闷,自己不是跟神武说过了要跟陈君容谈点事情么?他怎么来了?杜月笙知dào

燕神武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来找自己,必然有不得不来的原委。

杜月笙悄悄起身出去,陈君容既不阻拦,也不询问,任由杜月笙出门。杜月笙来到屋外,就看到燕神武一脸忧虑的站在檐下。他心中一沉,燕神武一向稳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露出这种罕有的忧虑之情?

“瑰儿被陈世昌的人接走了。”,燕神武的话彻底让杜月笙从那些繁琐的青帮规矩之中脱离出来:“你说什么?他接走瑰儿干什么?”,杜月笙心中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不为别的,就为陈世昌曾经问过他关于瑰儿的事情。

“陈世昌没有亲自来,连大元陪我们到半途就说陈世昌有些事情要询问瑰儿,接着他们四五个人就带着瑰儿走了。”,燕神武的话愈发加重了杜月笙心中不安的感觉。

“你怎么不拦着点?凭你的本事,他们也能得逞?”,杜月笙开始埋怨燕神武,瑰儿是王姐的唯一亲人,自己有义务照顾好她。他也知dào

燕神武对瑰儿的感情,正因如此,他才倍觉奇怪。

“我想我们跟陈世昌一向很和气,他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问瑰儿呢。可是瑰儿一没上楼,二没去偏房,而是跟着那些人出了院门。已经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了,我这才觉得隐隐有些不妥,所以来跟你商量一下。”

“你真是个猪脑子!陈世昌跟瑰儿素不相识,能有什么事情问她?真亏你沉得住气,居然等了半个小时才来跟我说!”,杜月笙脸上写足了焦急,忍不住骂了燕神武一句。

“那怎么办?”,燕神武一见杜月笙的神情,也跟着着急起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牵扯到瑰儿,他就彻底乱了方寸。

“还能怎么办?抢人!你跟陈世昌才接触了多少?你以为他是个君子人呢?这家伙水深着呢,万一他要对瑰儿不轨怎么办?深夜接人,一瞧就是没安着什么好心!”,杜月笙脸上现出狰狞之色,若是陈世昌敢对瑰儿怎么样,他还怎么跟死去的王姐交代?

燕神武打刚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见到杜月笙的反应,这才真zhèng

确定了自己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于是他脸上的焦急在一秒钟之内转化成愤nù

,他眼中爆出一团寒芒,冷哼一声:“我这就去宰了他!”

“废话,他要是敢胡来,咱就跟他拼了。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别走那一步。现在一切还都是猜测,没亲眼见到,都算不得是真的。”,杜月笙连忙给燕神武宽心。开玩笑,燕神武如果发起飙来,双方火拼之下,那事情可真就闹大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反而更糟。

燕神武激动无比,怎么能够冷静下来?杜月笙心说,此时千万不能让燕神武去找人,要不真有可能闹出血案。这找人的事情,还得自己来啊。

“神武,日本鬼子送咱们的那把微冲呢?”,杜月笙想起了这件终极武器。当时在郊区分手的时候,这把微冲他是交给了燕神武保管的。

第五十五章 快去救救她

燕神武猛地一点头:“在我屋里!”,说完一个纵身飞身,冲入雨中回去取枪。杜月笙退回屋内,陈君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哥把瑰儿弄哪里去了?”,直觉告sù

杜月笙,陈君容一定是知dào

原委的。刚才他跟燕神武在屋子外面的对话,声音虽轻,又有雨声遮盖,可是隔得陈君容实在太近了,她没理由听不到的。

“你那么关心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你的女人,对不对?今天傍晚你要是跟我哥说那是你的女人的话,他绝不会碰她。”,陈君容此时反而沉住了气,一点也不着急。

杜月笙心中一沉,刚才陈君容的话,用了一个“碰”字,而不是用“动”字,这样说来,多半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想到这里,杜月笙脸上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我明天就要拜入他门下,今晚他弄出这种事来,是什么意思?”

“这不相干,我早说过了,正因为瑰儿不是你的女人,我哥才会碰她。哈,我大嫂死的早,我哥这点臭毛病,我也不想让他改。怎么?杜月笙,你不乐意了?”,陈君容一脸不屑的瞧着杜月笙。

杜月笙抽身退出屋子,砰地一声将房门摔上。现在多说已经无益,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燕神武用油布包着那把微冲飞奔而来,杜月笙一把接过他丢来的枪,此时一枪在手,他立kè

无所顾忌。

杜月笙打个招呼,招呼燕神武跟他退到远处陈君容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燕神武这短短的功夫就已经准bèi

停当,他身上绑着几十把飞镖,手中倒提一把两尺来长的砍刀。这种街头混混打架专用的砍刀其实并不适合他这种高手使用,可是此时他又哪里还能挑剔?只能将就一下了。

杜月笙一把扯住满脸杀气的燕神武:“神武,冷静点。咱俩不能都去,你得留下来镇着场子。咱刚刚招了这些人手,可别让陈世昌给一勺烩了。再说了,最后事情万一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得带着这些家伙们端了陈世昌的老巢!要不然,咱们可斗不过他!”

端掉陈世昌的老巢,这谈何容易?燕神武虽然勇猛过人,但是那帮刚刚被陈世昌吓破了胆的残兵败将,怎么可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再说了,这地方虽然写着是陈宅,可也未必就是陈世昌真zhèng

唯一的巢穴。

可是没有办法,这是杜月笙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不能让燕神武独自去办这件事,以燕神武的火爆脾气,到时候能发生什么,他可不敢想象。

陈君容为什么任凭他们两个商议着如何对付陈世昌?她有什么依仗?杜月笙现在压根就没时间去考lǜ

这些问题。当下,只能兵行险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燕神武把头一摇,就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杜月笙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不能意气用事!神武,我的心里是跟你一样的着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带回瑰儿,你信得过我么?”

燕神武愣愣的看了杜月笙一眼,接着把牙一咬:“快去快回,两个小时之内你回不来的话,我就先宰了那个叫陈君容的女人!”

杜月笙不再迟疑,他打开油布纸,将那把微冲拿出来,从腰间解下那兜子弹,在弹夹里面压满了子弹。装子弹的小布袋里面还有一个备用弹夹,那是在车上的时候五次郎丢给他的。杜月笙将备用弹夹也压满了子弹踹入怀中。他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抱着枪冒着雨冲了出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白天那些陈世昌的手下也不知dào

哪里去了。这一切都透着怪异,透着反常。若在平时,杜月笙肯定会好好想一想原委,可现在,他一门心思的要去救人,哪里还能想这么多?

杜月笙拉开院门,门口管事房里面走出一名陈世昌的手下:“杜爷,您这是要——”,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杜月笙的枪已经顶到了他的胸口,深深地戳进肉里。

那人被杜月笙的疯狂举动吓傻了,一时间呆立当地,不知该如何应付。杜月笙沉声道:“你敢多说一个字儿的废话,我立kè

把你打成筛子!这一梭子弹的冲击力,足够将你的尸体重新推回到屋子里面,你信不信?”

“我信,杜爷你——”,那人刚想说句软话,杜月笙脸上神色一冷,硬生生的将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呛了回去。

“半个多小时前,连大元带人拐走了瑰儿,他们去哪里了?”,杜月笙开门见山,时间上的紧迫根本不容许他斯条慢理。

“这个我真不知dào

,连大元是在大哥面前吃得开的人,哪里是我一个门房能够管得着的?”,那人的话言辞恳切,丝毫不像作假。

杜月笙这会儿没工夫发什么菩萨心肠,他猛地调转枪头,用枪托在那人脑袋上狠狠一砸。这纯钢的枪托十分沉重,是件十足的钝器。那人被杜月笙当头一下,立kè

头破血流,跌倒在地。

杜月笙一把按住他的嘴巴,将他一声惨呼捂成了闷叫:“我没用枪,是不想惊动旁人,可不是怜惜你这条狗命!”

那人的头被打破,脑袋里面晕头转向,鲜血涔涔,使不上力qì

。杜月笙干脆骑在他身上,他拿眼一扫,旁边放着一把铁锤。杜月笙将那人的右手张开按在地砖上,那人的五根手指被杜月笙分开。

“再有一句瞎话,我一锤将你的一根手指砸成肉泥!你有十根手指,可以足够你说十句瞎话。”,杜月笙右手按住他的手,左手抄起了那把锤子。

手指被铁锤砸成肉泥,那种痛苦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门房哪里见过杜月笙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他深信,杜月笙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于是他连忙招供:“出门往东穿三条胡同,一直向南,大约七八里地,有一座门口摆着一对石狮子的民宅。西西井巷三十二号,那是大哥的一处私宅。”

这人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杜月笙呸了一声:“早说不就完了?有马没有?”,对方已经走了半个小时,这七八里的路程应该早就走完了。自己若还是靠着两条腿走路,那可就什么也耽误了。

这地方哪里来的马?谁家会在院子的大门口养马?那门房有心要说没有,又怕杜月笙恼羞成怒,真的给自己来一下子。他嘴里呃呃有声,却是不敢答话。

第五十六章 孤胆走单骑

杜月笙也知dào

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这地方一览无余,就是一个门口,哪里有什么马?不过接下来的发xiàn

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在门后的墙边,静静的放着一辆自行车!

那是一辆带着大梁的老式自行车,与凤凰自行车十分相像。杜月笙啊哈一声,喜道:“真是救命的菩萨!”,他低下头对身下的门房歉然道:“对不住了兄弟,事急从权,日后再来跟你道歉,你怪就怪陈世昌把我逼急了吧!”

说着他双手猛地抱住那人的头,对着地砖狠狠一磕。那人登时晕厥,杜月笙胡乱将他拖进门内,飞身上了自行车,百忙之中重新将那把微冲用油布纸包好。这玩意儿是他最大的依仗,万一哑火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种老式自行车车身高大,车轮也大,最是能出路程。杜月笙挣命一样的猛踩脚蹬子,那自行车冲进了外面的茫茫雨幕之中。

托了大上海的福,这里的路上总算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这对杜月笙来说,足够使用了。他按着门房的指引,往东穿过三条胡同,然后一个拐弯,向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昏暗难辨的灯光之下,人影全无的大街之上。杜月笙一人单骑,冒着瓢泼的大雨疾行在青石板路上,颇有些苍凉的意味。四周只有淅沥不断的雨声,自行车行走在积水的青石板路上的嘎达声。偶尔一声闷雷滚过,紧接着轰隆一响,撕开天空的闪电照亮了整个世界!

雨水打到杜月笙的脸上,冲到他的眼睛里,让他双眼热辣辣的疼了起来。杜月笙十分后悔没有拿一个斗笠戴上,此时唯有以左手遮住眼眉,勉强抵挡一下那无孔不入的雨水。万幸的是,自行车的胶皮轮子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并不打滑,而且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障碍。要不然,真能把杜月笙活活急死。

杜月笙一边冒雨急行,一边在心中祈祷,祈祷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瑰儿还没有被陈世昌的人接到目的地。那个所谓的西井巷三十二号,既然是陈世昌的私宅,里面必有人手布置。而且,自己杀上门去抢人,那可就是狠狠地扇了陈世昌一个耳光了。到时候,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在路上救人,那整个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杜月笙心中盘算着,如果真能侥幸在路上拦下那些人,自己一定不能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自己要用最快的速度,快刀斩乱麻!抢了瑰儿就走。若是日后陈世昌问起来,自己可以装糊涂。到时候双方面子上还过得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凤凰自行车全力开动的情况下,速度是相当可观的。不知不觉,杜月笙已经冒雨冲出了五六里地。杜月笙的心随着车行路程的增加而不断下沉,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看来,自己想要在路上动手救人的想法是很难实现了。杜月笙转而开始考lǜ

如何虎口拔牙,在陈世昌的宅子里面动手。

忽然前方的路上出现了点点灯光!那灯光虽然在雨幕之中不甚明亮,但是却让杜月笙心中狂喜起来!此时已经将近半夜,如此大的雨势之中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前方的灯光,十有八九是连大元那个杂碎!

杜月笙干脆从车座上抬起身来,站在两个脚蹬上蹬车。那凤凰自行车一个猛冲加速,逐渐赶上了前面的人马!就着昏黄的灯光,杜月笙看清楚了那些人。领头的一个,赫然正是连大元!连大元身后有三个人,那也是陈世昌的手下,杜月笙白天曾经见过他们。

在这三人的前面,连大元的身后,一顶绿昵小轿颤悠悠的被两个壮汉抬着,杜月笙料想里面坐的肯定是瑰儿无疑。他呸了一声,心中暗想,陈世昌装他妈什么高雅。抢女人还用轿子?他妈的以为是在娶媳妇呢?

抬轿的人和轿边的人,都穿着刺猬一样的蓑衣,戴着斗笠。他们只顾赶路,完全没有想到杜月笙会赶上来。奇怪的是,在如此大的雨水之中,他们走的并不着急,仍旧是慢慢行走。杜月笙猜想,肯定是因为雨大路滑,不敢加速的缘故。

怪不得自己还能追上呢,这些人带出瑰儿,先换上轿子,又穿上蓑衣,在这雨水之中慢慢而行,焉有不被自己赶上之理?既然见到了正主儿,杜月笙反倒不着急了。他喘匀了气,自行车一个猛拐,划出一个弧线超到这些人前面。要不是因为快到地头了,杜月笙真想好好作弄一下这些人,而不是这么快动手。

一个骑自行车的少年拦在路前,雨水之下也看不清楚相貌。连大元立kè

挥手止住队伍。他踏前两步,冷声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兔崽子?青帮办事,还不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去?!”

“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杜月笙伸出一只脚点住车子,不疾不徐的回了这么一段大切口。

连大元的表情立kè

恭敬起来:“原来是青帮的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当真该死。敢问大哥拜的是哪个家门?”,连大元在陈世昌身边待得久了,这套青帮大切口焉有不熟悉之理?他虽是陈世昌的手下,却没能入了青帮。此时对方忽然跟他对上了切口,让他立kè

无所适从。

杜月笙呸了一声:“你说我入的哪个家门?连大元,你这小子真不地道,背后捅我刀子!你明知dào

瑰儿是我的人,还敢乱来,难道是要存心给我难堪么?”

听到这个声音,连大元不由的抬起了头仔细去看,灯光下终于看得分明,那人正是杜月笙!连大元长出一口气:“月笙兄弟,没事儿你跟我玩这一套干什么?我可承shòu不起啊。再说了,你还没正式入门,这套切口,还不能乱说啊。”,他脸色平缓下来,开始好心好意的提醒杜月笙。

“我问你为什么抢我的人!”,杜月笙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思,绷着脸继xù

逼问。同时他把在车把上挂着的那个油布纸包裹解了下来,抱在怀中。

第五十七章 杀神冷冰冰

“月笙兄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这是大哥的意思啊,大哥白天已经跟你打听的清清楚楚,瑰儿小姐不是你的女人啊。要不然,大哥断然不会碰她。月笙,既然她不是你的女人,又难得大哥赏脸看上了她,你为什么要阻拦?”,连大元脸上的表情很疑惑,疑惑到了做作的地步。

“胡说八道,大哥一向正直,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分明就是你小子见色起意,生了歪心!”,杜月笙给他来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一切都推到连大元身上。这样以后陈世昌问起来,他也好推脱。

连大元脸上的疑惑转化成惊愕:“月笙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算个什么角色?怎么敢起这种心思?我劝你还是不要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吧,为一个不是的女人的女人,这样值得么?”,他很明显看出来了杜月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月笙,救救我!我不要陪陈世昌那个老男人睡觉!”,瑰儿的声音惶急中夹杂着三分恐惧,彻底把杜月笙的怒火勾了出来。她刚刚要挣扎着从轿子里面出来,旁边的一个人猛地一按她的头。她又重新跌回轿子里面。杜月笙瞧得明明白白,瑰儿的身上上了绑绳!

“废话少说,连大元,你再不放人,我送你们几个上西天!”,杜月笙撂下这句狠话,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在连大元他们十几米开外。这样的距离,连大元的人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扑到他的身边。

那抬轿的两个人放下轿杠,从轿底抽出几把砍刀。五个人每人一把,五把明晃晃的砍刀被他们拿在手中。连大元此时兵强马壮,底气十足:“月笙,你再胡来,可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啊。”

“给你看个好物件儿。”,杜月笙一秒钟之内变脸,又恢复了那笑嘻嘻的痞相。他慢慢的解开那个油布纸包裹,连大元几人摸不清楚杜月笙到底耍的什么花腔,一时间都不敢稍动,静观其变。

杜月笙解开包袱,用献宝似地口吻开腔:“诸位,上眼吧!”,紧接着他速度猛然加快,一把扯掉油布纸,将那把微冲抱在怀里。

连大元几人是早就见过这把微冲的,虽说他们没见过这把枪的威力,但是却能猜到,这把奇形怪状的枪绝对是个杀人利器!此时陡然一见杜月笙将枪抱在怀中,几个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骚动起来。

杜月笙怎么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若是他们反应过来,必然会以瑰儿作为人质要挟自己。自己单枪匹马,哦不,单枪匹车,如何能跟他们周旋?一切,都要按照既定方针办!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哒哒哒哒哒哒”,微冲那招牌式的连击声传了出来,枪口一条火舌在这漫天雨幕之中格外刺眼,枪声在这雨声之中格外摄人心魄。仿佛是为了配合这一枪的气势,咔嚓一声,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划亮了整个现场!

杜月笙瞄准的是他们的膝盖以下部位!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避免误伤轿子里面的瑰儿。另一方面,这些人断然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他不能杀了他们。

连大元加上三名护卫外带两个轿夫,六个人有的脚上中枪,有的小腿中枪,无一例外的全部跌倒在地,一片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杜月笙第二次用这把微冲,自然是有备而发。他使足了力qì

稳稳抱住枪身,没有被后坐力所震退。否则,万一他向后一退,枪口上抬,就很有可能要了这些人的命!当然,瑰儿肯定也会被他误杀。

冲锋枪的一梭子弹转眼就被倾泻一空,空气中,浓浓的硫磺硝烟味刺激着杜月笙的鼻子。地上,是痛的死去活来的连大元几人。他们几个做梦也没想到,杜月笙居然会这么狠,一出手就不留退路,将他们打成重伤。

杜月笙顾不得枪管发烫,将微冲背在背上,快步跑过去掀开轿帘,轿子里面,瑰儿早已经瑟瑟而抖:“月月笙,你你闯下大祸了!”

眼前满地打滚的人,不绝于耳的哀嚎,让瑰儿六神无主。他很清楚杜月笙做了些什么,也很清楚杜月笙这一下会造成什么后果。眼前的杜月笙,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坏蛋,也不是那个满腹心机的鬼精灵,而是仿佛一个地狱的使者,一个真zhèng

的杀神!

“怕什么?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担心后果!”,杜月笙满脸的不在乎,接着他拿起一把砍刀,挥手割断了瑰儿身上的绑绳:“起来吧,咱们走!”

瑰儿站起身来,冷不防她脚下发软,又重新跌回轿子里面。她此时已经吓得全身如同面条一样,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别闹了,我自己可没法抬这轿子!”,杜月笙很不合时宜的开了一个玩笑,只为给瑰儿放松一下。接着他伸手抱起瑰儿,大步流星的退了开去。

杜月笙抱着瑰儿,看着满地哀嚎的众人,一时间神采飞扬:“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人,只要是跟我混的人,就断然不允许你们欺负她!”,正所谓有多大的底气,才有多大的口气。初步有了一点势力的杜月笙,面对陈世昌的人的时候,再也不用跟以前一样低眉顺眼了。他自己还没有感觉到自己气质上的变化,可是连大元几人却感受到了。

杜月笙要将瑰儿放在车后座上载她离开,瑰儿却死死地抱住杜月笙,仿佛抱住了一个唯一能给他一点安全感的东西:“别离开我,别放下我!”

“哈,我不放下你,怎么带你离开?难不成要我一直这么抱着你走么?小姐,我可受不了啊。”,杜月笙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瑰儿这才哆哆嗦嗦的坐到车后座上,杜月笙打开车撑,跳上自行车,瑰儿立kè

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他,似乎生怕他飞走了。

“瑰儿,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杜月笙踩着脚蹬子带着瑰儿斜穿入旁边一个小弄堂。终于开始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知dào

,连大元他们几个带我出门之后,就告sù

我,说陈世昌看上我了,要我去陪他睡觉。我当然不肯,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你嗯好吧,你和神武的事情呢?他们不由分说,就把我绑了,然后说什么陈世昌的规矩是用小轿抬人,就把我装入轿子,抬着走了。”,瑰儿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实情的原委。

第五十八章 兴师来问罪

瓢泼的雨水也不能浇灭杜月笙心中的怒火,陈世昌到底在干什么?明天自己就要拜入他的家门,为什么今天晚上他要做这种事情?

尽管自己说过瑰儿是自己的普通朋友,但是普通朋友就可以如此欺凌么?陈世昌又不是瞎子,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跟瑰儿还有燕神武乃是紧密一体的?

他这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瑰儿之所以有这种遭遇,完全是因为自己!杜月笙心中明白,自己白天的时候招兵买马,被陈世昌看在眼里。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中实在是怕自己坐大,到时候自己尾大不掉,不再听他号令。杜月笙心说,好你个陈世昌,居然这么卑鄙无耻!瑰儿这次受我连累,你他妈的要付出代价!

瑰儿看着在雨水中发呆的杜月笙,轻轻唤了他一声。杜月笙猛然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蹬起车子,向着原路返回。瑰儿惊恐的道:“月笙,你要干什么?”

“嘿,神武还在等咱们回去呢。再说了,这一片都是陈世昌的地盘,咱们能跑到哪里去?”,杜月笙的话中透出一股子冷静,那跟他现在所处的情况和心中的情绪绝不相称。

“那怎么办?”,瑰儿彻底乱了方寸,事态的发展是超过她的预料的。她很羡慕杜月笙的冷静,但是她怎么知dào

,杜月笙的冷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她安心而强装出来的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瑰儿,你看着吧,我杜月笙绝不是一个逃避的人!我要做一个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今天的事情,就是对我最好的历练!”

他不由分说,强硬的带着瑰儿回到了陈宅。二人打开院门,院子里面仍旧是空荡荡的毫无一人。此时杜月笙一脑袋官司,满脸凶神恶煞状的向里面直闯。

燕神武早就听到动静,他出来一看,杜月笙倒提那把微冲,身后跟着的,是在他眼中楚楚动人的瑰儿。二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但是杜月笙眼中精光闪烁。虽狼狈,却绝不落魄。

“瑰儿!你终于回来了!月笙,事情怎么样?”,燕神武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杜月笙却挥手打断他的话:“陈君容呢?”

燕神武搞不清楚杜月笙为什么一见面就首先关心陈君容,不过他还是据实以告:“她一直在刚才的房间里,没有迈出房门一步。刚才我四下看了一下,很奇怪,除了我和那些新收的手下以及陈君容之外,院子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带瑰儿好好休息一下,另外,安顿好瑰儿之后立kè

来帮我做事。”,说着他神mì

的低声在燕神武耳边喃喃私语两句,接着大踏步走向了陈君容的房间。

“为什么要这么做?”,燕神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杜月笙早已经走得远了,根本就没搭理他这话茬。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将那柄已经淋湿的微冲丢给了燕神武。

杜月笙一脚踹开陈君容的房门!他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宛如一条小溪。陈君容看着满脸怒气的杜月笙,着实有些惊讶:“你该不会告sù

我,你真的把王瑰儿给救出来了吧?”

“说说你们的意思吧,这次劫持,是不是早就谋划好了的?”,杜月笙大马金刀的坐在陈君容对面,从桌子上的烟盒里面摸出一根烟点燃了。桌子下面的两具尸体早已经被清了出去,为了掩盖血腥味儿,屋子里面被陈君容喷满了法国香水。杜月笙皱着眉头把窗子打开,似乎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陈君容看着杜月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你真聪明,实话告sù

你吧,傍晚的时候,我哥跟我流露出对瑰儿的好感。他本来想日后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的,若是你真不愿意,他也就不会下手。可是啊,这个想法被我给否定了。”

“哦?你为什么要否定?”,杜月笙脸上表现出浓浓的兴趣,实jì

上心中的愤nù

早已经溢满。陈君容的话里意思明明白白,陈世昌本来是没有下手强夺的意思的,可是,陈君容却一手促成了这次事件。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对你最后的考验!我要再一次确定你的办事能力,嘿嘿,瞧着你心急火燎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有趣。难道你没发xiàn

么?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大元他们在路上也是走的磨磨蹭蹭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赶上他们。”

“强词夺理。”,杜月笙脸上微微一笑:“你很愿意看我担惊受怕是不是?而且,就算要考验我,也没必要连累瑰儿啊。她是局外人,为了这个无关痛痒的考验受这种惊吓,实在是冤枉。”,杜月笙笑的春意盎然,一脸的人畜无害。

“哈,我想考验你,那就考验你,就算没必要那又怎样?王瑰儿只不过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丫头,拿她当个棋子,是看得起她。月笙,你赶紧告sù

我一下,你是怎么把她救出来的?”

杜月笙忽然笑道:“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没有把瑰儿救回来,而是任由她被连大元劫走,那会怎样呢?”

“还能怎样?便宜了我哥呗。”,陈君容脸上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仿佛在讨论一件衣服的归属。

“有的时候,你认为好的东西,未必就真的好。”,杜月笙忽然很有哲理的说了这么一句突兀的话。然后他做作的嗅了嗅周围的香水味,接着开口:

“就好比这香水吧,你从法国归来,用的肯定是正宗的法国香水吧?法国香水的确够香,可是你知dào

它为什么这么香吗?那是因为——”,杜月笙神mì

的低下声音:“里面掺杂了尸油哦。”

陈君容脸上已经表现出十足的恶心:“别开这种玩笑好吧?瞧你说的有多恶心。”

杜月笙猛然一拍桌子:“动手!”,接着他向后一翻,离开陈君容的身边。

大开的窗子外面,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进来!目标直指陈君容。陈君容此时还坐在桌椅之内,根本站不起来。她仓促应敌,竟然连拔枪的时间都没有。

对手的强dà

远远超出陈君容的想象,她的身手已经相当敏捷了,那可是在法国经过专业人士训liàn

出来的身手。可是眼前这个人,一出手就将她完全压在下风!她赖以为豪的搏击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她在他的手下只走了三招,就被对方稳稳制服!

第五十九章 霸王硬上弓

是燕神武!陈君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一直有些木纳的杜月笙身边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可怕的身手!燕神武从腰间抽出一条棉绳,将陈君容的双手双脚绑缚起来。然后他一脚踹在陈君容的腰眼上,陈君容立kè

从座位上被踹到了地上。

“月笙哥,下面怎么做?”,燕神武面不红气不喘。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杜月笙脸上的笑容有些阴沉。燕神武关心瑰儿,一听说这边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又从窗子跳了出去。

杜月笙慢慢的起身关上窗子,一脸坏笑的走到陈君容身边。陈君容看着杜月笙那一脸奸笑,蓦然感觉一股凉意从心中升起,她有些不淡定了。

她深深后悔,为什么没有把燕神武的底细摸清楚?杜月笙身边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而自己却懵然不知,这下反被暗算,真是悔之晚矣了。

“小姑奶奶,跟你商量个事儿吧?”,杜月笙不紧不慢,竟然还有闲暇拧一拧衣角上的雨水。

“你要干什么?赶紧给我松绑!”,陈君容的声音之中出现了一丝惶急。不管她如何强势,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女人。此时被全身绑缚,跟杜月笙这个混世魔王共处一室,已经唤起了她心中的那一丝本能的恐惧。

陈君容的慌乱让杜月笙感到一阵畅快,他冷笑一声:“既然你怂恿着你哥祸害人家,你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呢?嘿,你哥动了瑰儿。相应的,你也奉献一把吧?你试试这种被人霸王硬上弓的感觉怎样?”

“你敢!瑰儿不是被你救回来了么?”,陈君容怎么也没想到,杜月笙竟然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她对自己的哥哥的行为赞成,并不代表她也喜欢被人强上。她今年二十八岁了,但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在法国多年,依旧守身如玉。此时陡然听到杜月笙的话,当真是又惊又怒,又怒又怕。

“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啊,对不对?我能救回她,这是我的本事,可不是你的赏赐。有本事,你也让你哥现在救你出去啊。我最烦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儿,我就要把你压在身下,踩在脚下!”杜月笙已经慢慢地脱去了外套。

“杜月笙!你胆敢做这种罪该万死的事情,等我脱困之后,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陈君容绝不像是在虚言恫吓,现在的她,把杜月笙生吞了的心都有。

“当你做出错事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你刚才的话,是在提醒我先奸后杀么?或者,更变态一点,先杀后奸?”,杜月笙语气的平静和话里的狠毒形成强烈的反差,愈发让陈君容不知所措。

“我求你,杜月笙!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杜月笙的语言语气,以及动作表情,终于让陈君容崩溃,从威逼变成了哀求。

“你这种人,根本不是用语言能够沟通的了得。所以,我只好用身体来跟你沟通。该怎么才能改变你的思想呢?唯有这一种办法!我本来可以先行把你灌醉,或者用迷药将你迷倒。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在咱们都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嘿嘿,酒壮怂人胆,咱俩都不是怂人,所以也用不着那东西了!”,杜月笙已经脱开了裤子。

“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考验老子!老子是你说考验就考验的吗?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考验老子!”,杜月笙用自己身上最后褪下来的一件三角形的小东西塞住了陈君容的嘴巴。

正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红了眼的杜月笙化作了一只猛虎,猛地扑向了陈君容!衣衫的撕裂声,含混不清的惨叫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扑腾的挣扎声,一起混和着,飘出窗外,飘到雨幕里,然后被雨水的声音渐渐同化

一直以来在陈君容面前处处受气的杜月笙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窗口,他仿佛伤愈的雄狮,终于可以撕碎觊觎自己的饿狼。那不仅仅是行为上的不和谐,更是精神上的不和谐。爱?这里没有爱,有的只是无尽的欲望和发泄。这种矛盾之中生出的快感,与其说是来自肉体,倒不如说是来自心灵。这是征服与被征服的较量,这是压制与反压制的博弈,这是发泄与反发泄的交替。

燕神武的耳力要远远超过其余的人,他能够从哗哗而响的雨声中分辨出那种让每一个男人都心血沸腾的声音。未经人事的他腾地脸红了。兀自惊魂未定的瑰儿疑惑不解:“神武,你怎么了?”

“没什么。”,燕神武尽量选择忽略那让他害羞的声音,可是这声音依旧义无返顾的钻入他的耳中,搞得他心神不宁。月笙哥为什么这样做?燕神武只得拼命的去想这个问题,从而指望能够摆脱那声音的勾引。

雨声渐渐止歇,随着雨声一起停止的,还有屋子里面一年一女的声音。墙边的座钟指向了四点半的位置。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放亮了。杜月笙喘息着擦去额头的汗水,抽出沾满唾液的底裤穿好。然后,跟在前世一样,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

陈君容已经停止了挣扎,只是呆呆的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她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身体的酥麻和痛楚都让她无力。看着她那呆滞的样子,彻底冷静下来的杜月笙心中终于升起一丝迟来的愧疚。

杜月笙从陈君容身下抽出那一件女式的黑色小外套,看着上面沾染的清晰殷红和浓浓的一滩ru白色。他默默地划亮一根火柴,将这件证据一样的衣服点火焚烧。他绝不是有什么做贼心虚的心理,而是纯粹认为这根本不值得纪念。自己来到这边的第一次,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火光照耀下的陈君容陡然清醒,她慌乱的想要随便找一件什么东西遮盖自己。可是她的双手,依旧被紧紧的绑缚。杜月笙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那是一件长衫,足以将陈君容遮盖起来。然后,他默默地解开了陈君容身上的绑绳。

第六十章 事情难善后

“啪!”

刚刚得到自由的陈君容给了杜月笙一记响亮的耳光。

杜月笙毫无防备,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有些懵了。他飞速的退开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陈君容。此时他陡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一个心黑手狠的角儿。自己鬼使神差之下给他松了绑,这下要做好承shòu对方怒火的准bèi

了。

可是杜月笙预想之中的暴跳如雷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在陈君容身上,她甩了杜月笙一巴掌之后,再也没有跟着进攻。而是将杜月笙的那件长衫紧紧地捂在身上。杜月笙这才想起来,对方是光着的。

杜月笙心中的怒火早已经被发泄一空,此时那一丝愧疚终于在他心中占据了上风。他有心要安慰一下陈君容,却不知dào

说什么好。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呢?

“嗯,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鬼使神差的杜月笙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这算是安慰吗?

“滚!”,陈君容用腋窝紧紧夹住那件保命符一样的长衫,然后双手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杜月笙的那句“安慰”收到了反效果,因为那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炫耀更贴切一些。

陈君容这一哭,让杜月笙更加的无所适从。陈君容若是蹦起来狂揍他一顿,他肯定会卸了心中的愧疚。可是陈君容却没那么做,而是很不合情理的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就把杜月笙的愧疚给增大了许多。

“先穿上衣服吧。”,杜月笙终于说了一句像样的人话。同时他开始摸索着从地上挑拣出陈君容的衣物。

陈君容的哭泣越发厉害了:“杜月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我,我要宰了你!”,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全无底气,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无助。

“以后不要再做祸害良家妇女的事了,将心比心,才是佛心啊。”,杜月笙实在是见不得陈君容的委屈样儿,于是他开始给陈君容做思想工作,盼望能够激起她的愤nù

。如果她真的愤nù

了,最起码能够从这种伤心里面解脱出来。

陈君容一直都给他一种洒脱豪爽的印象,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好也罢坏也罢,那些婆婆妈妈,柔弱无助的词汇永远不会体现在她身上。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洒脱不起来了。

杜月笙小心的把她的衣物挑拣出来,递了过去。陈君容理都不理他,只是嘴里连声催促:“给我滚,给我去死!”

杜月笙长叹一声,根本想不出该怎么继xù

安慰她了。其实,他是最不适合来安慰陈君容的人。杜月笙开始悉悉索索的穿上自己的衣服,甚至连鞋子也穿上了。

“认真的说一句,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是你欺负我在先。我不欺负人,但是欺负我不行。”,杜月笙手中的那一支烟已经被他踩灭。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多说也是无益。而且,我压根也不打算逃避。你可以告sù

你的哥哥,不管你们想怎么报复,姓杜的都接下了。我不会走的,我会在这里等待陈世昌的到来。”,杜月笙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出了陈君容的房间。推门之前,他又回头加上一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最起码应该先穿上衣服,好不好?”

杜月笙的话换来的是陈君容变本加厉的哭声。杜月笙叹一口气,终于走出了陈君容的房间。他今天晚上叹气的次数,比以前所有的叹气的次数加起来都要多。

外面夜色尚浓,那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雨势已停,杜月笙啪嗒啪嗒的踩着地面上淤积的雨水走回大厅。今夜,仿佛他才是陈世昌的这处宅子的主人。

瑰儿早已经在连惊带吓之下疲惫的睡去,燕神武却不敢睡,一直神经紧绷的坐在大厅里面。他的身后,是那些刚刚收编的神机营的人。所有的人都被燕神武严令今晚不许睡觉,于是一个个熬得双眼有些通红。久在京畿娇生惯养的他们,很少有熬夜守备的经lì



燕神武看着脚步有些虚浮的杜月笙,皱着眉头问:“月笙哥,你刚才干嘛了?别想骗我!”,杜月笙哈哈一笑,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你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

“我真后悔帮你绑了陈君容,我以为你要问她点什么事情,或者要挟持她找陈世昌算账呢。没想到,你却是去做那种事情。”,燕神武根本没有住嘴的打算。

“好了好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得去睡个觉了。”,一夜没睡的杜月笙真是累了。自从在郊区跟万公公那一仗之后,他就没好好休息过。此时想起万公公那件事,他感觉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一样。其实,只不过才过去两天而已。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燕神武之所以动怒,绝不是因为同情陈君容。敢对瑰儿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他怎么会同情呢?他只是责怪杜月笙的莽撞而已。

“你们?你们也轮流休息一下吧,不用这么紧张。就算天要塌下来,也是明天的事情,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他一边说,一边哈欠连连。大厅里面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剩菜剩饭还都没有收拾。杜月笙就着这些隔夜的菜猛扒了几口,算是对付过去了肚子里面的饥饿。他又抄起酒壶,一扬脖子咕嘟嘟的喝了大半壶酒,最后心满yì

足的打了个酒嗝。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呢?”,燕神武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这么神经大条。

“我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明天的事了。现在,咱们得休息。”,酒劲儿窜上来的杜月笙,脸色忽然酡红起来。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大厅后面,那里打了一个简单的地铺,地铺上面够宽大,却只睡着瑰儿一个人。为了保险起见,燕神武根本不敢让瑰儿上二楼去休息。他一定要把瑰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杜月笙刚想躺下,燕神武一把把他揪过来:“到别处睡去,你这一身的酒味,熏着瑰儿怎么办?”

“你小子!”,杜月笙哈哈一笑,这才想起自己不能躺在那里。他又摇晃着走开了,然后很没有品位的窝在另一个墙角边躺下了。

宋三喜很有眼色的从瑰儿身边抱来两床被子,一条铺在地上,一条盖在杜月笙身上。杜月笙嘻嘻一笑:“谢啦,你们动静小点,别吵醒了我。”,说完,当真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六十一章 反咬你一口

杜月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忽然身边有人将他推醒:“杜爷?杜爷——”

杜月笙睁眼一瞧,宋三喜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同时,对于杜月笙的称呼也让他很为难。他在杜月笙手底下做事,就不好兄弟兄弟的乱叫。可要是叫杜爷呢?杜月笙比他还小,看着杜月笙这张年轻的让人吃惊的脸,他喊出一个“杜爷”实在是需yào

很大的勇气。

不光他受不了,杜月笙也受不了:“行了,别这么叫我了,听起来好像我已经四五十岁了似的。直接叫月笙就行了。”

刚说完这句话,杜月笙就有些后悔。现在这帮人刚刚收服,还是个不确定因素。自己需yào

在他们面前建立权威,而不是显出亲近。要是都跟风直呼自己的名字,那难免会减少他们的畏惧之心。

“要不就叫杜先生吧,这名儿听起来文雅。”,杜月笙趁着宋三喜还没有顺口答yīng

,赶忙给他更正。宋三喜高兴的道:“就是这样,杜先生!”

杜月笙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心中苦笑一声。看来,自己以后还要多多练习熬夜的本事啊。以后,自己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像在鸿源盛那样安逸闲在了。

“你推醒我做什么?”

“陈世昌来了,点名要找你,我看他脸色不善啊。”

宋三喜的话迅速将杜月笙拉回到现实之中,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不禁有些踌躇。陈世昌会是什么反应?怒发冲冠?七窍生烟?总之,他这绝对是善者不来啊。

“你们的总教习燕神武呢?”

“他正在跟陈世昌周旋,让我立kè

来通知你过去。”

杜月笙立kè

从地铺上弹了起来,让燕神武去周旋?那样只会越弄越糟吧?还是那句话,自己压根也没想过逃避,该面对的,一定要面对。自己对自己做的事情绝不后悔,既然不后悔,那干嘛还要逃避?

他匆匆起身,胡乱穿好衣服,伸手在脸上一阵胡撸,让自己尽快的从这中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然后,杜月笙缓步走出了大厅。

外面艳阳高照,因为昨晚的雨水,还有些凉风习习。杜月笙走出大厅的时候,已经神采奕奕了。他先是拿眼睛一扫前面的情况,眼前燕神武独自一人面对着陈世昌一帮子人,气势丝毫不落下风。那些新招来的人手,都被他晾在旁边,并没有给他压阵。看来燕神武也明白,这些新手还靠不住啊。

陈世昌脸上阴沉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在他身后,一溜七个担架一字排开。每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口中发出做作的轻声痛哼,仿佛在此起彼伏的唱着鬼歌。

那七个人,正是昨夜被杜月笙打伤的那些人!连大元和三名手下以及两个轿夫,腿上打了厚厚的绷带。那门房头上缠满了白布,实jì

上以他的伤势本来不用躺担架的,但是为了突出效果,陈世昌也给他弄了一副担架。

陈世昌的身边,跟着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儿,那老头眯着眼睛,嘴唇喃喃而动,宛如入定的老僧。这人是杜月笙从没见过的,不知dào

是什么来头。

担架的后面,是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一水儿的黑色短打,藏青布鞋,头上的辫子都盘在了脑袋上。杜月笙左右张望,就是看不见陈君容。陈君容哪里去了?怎么不在这群人里面?

“叫姓杜的小子给我滚出来!瞧瞧他办的好事吧,一夜之间伤了我七名弟兄!露脸啊!这还没进家门,就敢踩着我的脑袋出头了?事儿都做下了,就别当缩头王八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陈世昌的怒气终于到达顶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杜月笙心中一动,他为什么不提陈君容的事情?难道是人多抹不开?可瞧他的表情,好像压根也没有这个意思啊。难道,他还不知dào

陈君容的事儿?

果然,陈世昌一脸怒气的瞪着一个跑到他身边的小弟:“人呢?”

那小弟诚惶诚恐的道:“小姑奶奶不肯出来,让您——”

“让我干什么?”

“让您滚蛋——”

陈世昌一脚将那口没遮拦小弟踹出老远:“她也犯了神经病了不成?把事情搞砸了还叫我滚?都他妈疯了!”,陈世昌脸上的表情几欲抓狂,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杜月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陈君容没有把事情告sù

陈世昌?她什么意思?不管她什么意思,反正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只要这事儿没露底,那就还没到白进红出的地步。

杜月笙在宋三喜耳边低语:“去找一个大锤来,越大越好,小的不要。”,宋三喜一脸茫然,不知dào

杜月笙要大锤做什么。不过他既然说了,那自己就要照办。宋三喜远比别的新人更听杜月笙的话,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杜月笙许给他让他做那些人的头儿!

宋三喜退走之后,杜月笙重重的咳嗽一声,脸上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大踏步分开人群站了出去:“陈大哥,你做的好事!今天你得给我说道说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世昌怒极反笑:“好小子,出息了啊。你把我的手下弄成这样,倒像是我的不是了?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杜月笙似乎有满腹的委屈:“大哥,我已经要拜入你的家门,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强抢瑰儿,是什么意思?这夺妻之恨,你让我哪里说理去?”

为了增加效果,突出矛盾,杜月笙硬扯着把瑰儿说成是自己的女人。他身边的燕神武身子微微一动,杜月笙赶忙捏了捏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燕神武也知dào

这是杜月笙的权宜之计,也就没再说什么。

“笑话,昨天下午你红口白牙说的清清楚楚,她根本不是你的女人!”

“我的个亲大哥啊,她一个女孩子家,整天跟在我身边,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关系么?我之所以没挑明,是因为脸皮薄抹不开。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看不出来我跟她的关系?大哥您惯走江湖,该不会眼光还不如这些人吧?”

陈世昌怎么肯承认自己的眼光有问题?他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就算如此,那你也不用打伤我这么多兄弟啊。我倒要问你,是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敢如此胆大妄为?”

第六十二章 害人的玩意

杜月笙脸上的委屈和无奈实在已经无以复加:“陈大哥,你叫众位老少爷们给咱评评这个理儿。要是换了你,媳妇儿被人抢了能不着急上火?连大元色胆包天,竟敢欺负兄弟之妻!咱们青帮之中,应该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吧?”

陈世昌旁边的那个老腐儒捻着山羊胡须微微点头:“此事大违纲常,已然犯了帮中大忌。我青帮遵圣贤教化而创,大行孔孟之道,此乃儒之——”

“刘三爷,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不但杜月笙有些受不了这个老气横秋的腐儒,在场的众人听着这老头儿的话都有些晕,陈世昌也不例外,所以他连忙打断。

杜月笙心说,原来这僵尸一样的老腐儒就是陈世昌昨天说的那个刘三爷。这人如此迂腐不堪,怎么会在青帮中有这种地位?这青帮到底是刀头tian血的江湖帮会还是私塾书院?

“连大元并无歹意,他是按照我的吩咐行事——”,陈世昌终于开始道出实情,可没想到他刚说了一句话就立kè

被杜月笙抢白:“什么?这种事情是大哥的意思?”

“你急什么?姓陈的惯走江湖,哪里会犯这种忌讳?我这只不过是想试探你一下,再确定你的心性人品,够不够资格拜入家门。嘿,姓陈的要是真有此意的话,怎么会撤走满院子的手下?又怎么会让连大元他们磨磨蹭蹭不肯快走?”

陈世昌满脸怒气的说完这些话,接着对身边的老僵尸一拱手:“刘三爷,这试探即将拜入家门的门徒,乃是帮中惯例,这没错吧?”

“然也,识玉须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杜月笙,你还有什么话说?伤了这么多兄弟,你怎么交代?”,陈世昌摆平了刘三爷,立kè

开始发难。

“这我就要向大哥讨教了,你佯装劫走瑰儿,美名其曰试探。我问大哥一句,我该怎么表现才能让你满yì

呢?”

“嘿,帮中都是些热血好男儿,最看重义气和胆色。你该当不避危险,全力营救。否则的话,我为什么要收你?我要是收下一个缩头乌龟,懦弱脓包,日后还不被人笑话死?还不被你连累死?”

“这就是了,我正是不避危险,全力营救了啊。这有什么错?”

陈世昌不由得气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不该伤了这么多人!”

杜月笙一摊手:“他们六个人,我是一个人,你叫我怎么做?若不以雷霆手段打得他们翻不了身,我怎么救人?再说了,当时我并不知dào

这是试探,我还以为这是真事儿呢。实话实说,没杀了他们就是看大哥你的面子了。”

杜月笙的话入情入理,让陈世昌发作不得。他心绪难平,实在是不想眼睁睁的吃这个哑巴亏。在他的估算之中,杜月笙就算胆敢动手,也必然会被连大元他们制服。到时候连大元一番威逼,若是杜月笙依旧强硬,那才是自己最好的门生。谁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这试探,杜月笙肯定是得了满分。可是,自己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这小子未免也太狠了吧?

“世事无常,天意难测。诚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刘三爷又开始说教,杜月笙真搞不清楚这老僵尸是来给陈世昌帮忙的还是来给他搅局的。

“那把日本人的怪枪,当真是在月笙你的手中大放异彩啊。我真是走了眼,没想到这是一件绝世的大杀器。”,陈世昌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好在没死人,这点伤残自己还是承shòu得了的。接着他话锋一转,扯到了那把微冲上面。

杜月笙捅了捅身边的燕神武:“去,把那个害人的玩意儿拎出来。”

燕神武答yīng

而去,不一会儿端着那挺微冲出来。宋三喜几乎是跟他一起出来,他手中拎着一根长柄大锤,锤柄上黑漆漆的,显然是把砸煤块的锤子。

杜月笙接过微冲,一把扔到地上,满脸厌恶:“就是这个害人玩意儿,伤了我最亲的这几位兄弟!此物沾了兄弟们的血,见证了咱们内部的火拼,实在是不详之极!这种东西,留着就是个祸害!”

杜月笙话音刚落,接着从宋三喜手中抢过大锤,满脸凶恶的道:“今日我就毁了这东西!”

“不——”,陈世昌赶忙叫停,可是为时已晚,杜月笙抡圆了铁锤,镗的一声重重砸在那把微冲上面。这大锤下砸的力道何其大,那把微冲被砸的直接蹦了起来。它刚刚落下,杜月笙又是一锤。

这两锤砸下,那把微冲已经完全报废。不但纯钢的枪身已经扁平,而且更是散落出无数的零件,扳机也不知dào

飞到哪里去了。这把曾经为杜月笙立下汗马功劳的微冲,再也不可能修复使用了。

陈世昌眼中的惋惜一闪而逝,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砸了也好,这东西看着就碍眼。”

杜月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早就猜到陈世昌肯定会觊觎这把微冲。在见识了这把枪的威力之后,没有人能够不眼红。以杜月笙现在的实力和跟陈世昌的关系,如果陈世昌提出要这把枪,杜月笙根本无法拒绝。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与其便宜了陈世昌,倒不如毁了的好。

刚才陈世昌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枪上面,杜月笙就知dào

不能再拖了,因此他急忙赶在陈世昌开口之前完成了破坏工作。这么好的东西,自己不能保留,也绝不能让这个陈世昌得到!陈世昌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惋惜被杜月笙清晰地捕捉到,因此,杜月笙心中全无肉疼的感觉。在他心中,自己砸的是陈世昌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的东西。

陈世昌跟杜月笙数次交锋,均被这个无赖小子压在下风,他心中着实不爽。其实这也是陈世昌策略上的失败,他一心一意想要收服杜月笙,让杜月笙对他俯首称臣,以杜月笙的性格,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若是他对杜月笙坦诚以待,真心结交的话,杜月笙肯定也会对他绝无二心。但是在陈世昌看来,杜月笙跟他的身份是绝不相称的,因此,他从来没想过真心的尊重杜月笙。在这一点上,他比起刘海生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第六十三章 言顺名当正

无处发泄的陈世昌正在生闷气,那老僵尸一样的刘三爷又不合时宜的开口了:“世昌,日头已高,你该准bèi

一下了。大开香堂之事,万不能如此草率。”

刘三爷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咬文嚼字,可是陈世昌却皱起了眉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日已经不适合再开香堂。这事儿,还是慢慢从长计议吧。”

杜月笙心中明白,这所谓的开香堂,无非就是要收自己做门生的那个仪式。经过昨天晚上这件事,陈世昌心中已经起了疙瘩。最起码,今天他应该不会收下自己做门生了,要不然,他如何跟躺在担架上的那七个病号兄弟交代?可要是今天自己没拜家门,那就算不得是陈世昌的人,日后,万一他又想对付自己怎么办?这香堂一开,自己喊他一声老头子,正是化解自己与他的这些矛盾的最佳时机。

“非也非也,圣贤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反之亦然,言已顺,名如何能够不正?”,老僵尸又开始了他的咬文嚼字。瞧那架势,若是多给他一点时间,他都能作出一篇骈四俪六的好文章来。

陈世昌对这个刘三爷也是颇为无奈,此人在上海青帮里面极为特殊。与别的帮派不同,青帮源远流长,规矩众多。帮中人一贯打着仁义的幌子行事,明明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却总是处处显示出与别的江湖帮派的不同。

基于这个原因,帮中那些大佬们集体表决,要找一个博学老儒来充充门面。这刘三爷,乃是同治皇帝时候的进士,曾经进过翰林院的大门的。无奈这人太过迂腐,做了几年闲差之后就被打发回家了。他这进士出身,倒让他在当地颇有名声。青帮大佬们找来找去,觉得这人是个最好人选,有名声,学问高,岁数大,最重yào

的是他是个老糊涂。所以,就选定了他。

青帮的人请他的时候做足了功夫,吹吹打打,惊动了整个上海的江湖道。他们为了在同道面前显出尊重读书人的样子,当真是如刘邦拜韩信一样虔诚,刘备请卧龙一样真心。虽说这是表面功夫,但也让这个老腐儒大为受用,所以他就成了青帮的挂名客卿。

很快,帮中的人就烦了这老家伙。好在老家伙虽然迂腐到家,但是绝不过问帮中的事情。最后大伙儿集体表决,给他一个闲差,那就是见证帮中的开法师父的收徒仪式,别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不问,众人也落得清净。刘三爷正好得其所好,立kè

满口答yīng



因此,陈世昌昨晚就找到了他,说明了要收门徒的打算。今天一大清早,陈世昌气势汹汹要来跟杜月笙兴师问罪,没想到刘三爷早在路上等他。陈世昌无奈,只得带了他一起进来。

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立即就收下杜月笙。不可否认,陈世昌对杜月笙的能力已经绝不怀疑。要是杜月笙真心实意的帮他做事,必定是他的最大臂助。可是他对杜月笙,总有一种不能完全掌控的感觉。而且,现在收下他,连大元他们会不会寒心呢?他必须考lǜ

到这些因素。

按照他的想法,本来是最起码也得缓上几天的。可没想到,刘三爷这老顽固居然死硬到底,压根也不懂得审时度势,这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刘三爷,恕我粗浅,您的话我没听明白。你能详细的解释一下吗?”,刘三爷满嘴的圣贤儒之,陈世昌这种大老粗怎么可能听得明白?索性他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昨晚你走后,我已经写足英雄帖,打发人送了出去。一会儿,另外两派的宾客就要到来了,这时候你说不收,倒让外人怎么看待咱们?”刘三爷顿了一顿,继xù

吟哦:“这就是所谓的言已顺,名当正啊。”

什么另外两派的宾客?还有外人?杜月笙心说,自己一个小角色,拜个家门,难道还要请人观礼不成?这也未免太给我面子了吧?

“那两派的人是谁啊?”,杜月笙开口询问陈世昌。一码归一码,刚才的矛盾已经暂时揭过去了。现在讨论的,是杜月笙拜入家门的事情。因此,他完全可以跟陈世昌打听一下。

“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本是一家。另外两派,指的就是洪门和白莲教。不过你也别指望能够惊动他们之中的大佬,最多就是来一个正式的帮派成员就很给你面子了。”,陈世昌一边给杜月笙解释,一边适时的给他泼点冷水。

刘三爷重新捻起山羊胡须:“而且,此事我已经知会帮中执事。只待此间事情一了,杜月笙就上了咱们的花名册。嗯,黄老爷大概也会知晓的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开法师父,收这么一个小小的门生,难道还要惊动黄老板?”,陈世昌觉得刘三爷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这在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吾辈行事,当以古法为尊,不以规矩,何以成其方圆?”,刘三爷一脸的郑重其事。

陈世昌哪里知dào

,这刘三爷已经好久没有买卖了。帮中的人烦他,就算是收门生,也有很多不经过他的。他正是百无聊赖,精力过剩,无所事事。陡然接到这么一件“大活”,又怎么可能不卯足了劲儿的办呢?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收拾利索?这么多人杵在这里,都是吃闲饭的?!”,陈世昌暴跳如雷,开始指挥众人动手。他已经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收下杜月笙了。

于是院子里面炸开了锅,众人鸡飞狗跳的开始动手。躺在担架上的人被心急火燎的抬进屋里,七手八脚的塞到二楼上。然后,没找到事情做的人开始找扫帚,搬桌子,刚才的肃杀转眼之间就成了热火朝天的劳动。那架势,仿佛是在准bèi

接受上级的检查。

“瑰儿呢?”,杜月笙百忙之中问了燕神武一句。燕神武还没答话,杜月笙早被一拥而上的几个人拉住。燕神武刚要动手救人,那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口:“快,洗澡去,换衣服去——”

“这是要娶媳妇儿啊?”,杜月笙还有闲心开个玩笑。接着他大声对燕神武吩咐:“叫咱们的人也在旁边看着,人多壮声势嘛,对不对?”,接着,他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去沐浴更衣了。

第六十四章 身入江湖道

几个人簇拥着杜月笙抢到里屋,一个木制的大浴盆很嚣张的立在屋子当中。那与其是说浴盆,倒不如说是水缸更合适一些。因为杜月笙略一比量,就发xiàn

这个浴盆到了自己胸口的高度。

几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拎进好几桶水来倒进浴盆,其中一人伸手试了试水温,对着杜月笙咧嘴一笑:“哥们,稍微凉了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就将就一下吧。”

“不洗行不行?”,杜月笙压根也没看到他们往里面倒过哪怕一丁点热水。

“那怎么行?沐浴更衣是规矩,您将就一下吧。”

杜月笙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为了这面子,他一咬牙一跺脚,扒光了衣服跳进了浴盆里面。刚刚进去,忽然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太他妈冷了——”

“这可是正经的井拔凉水,消暑解热,最是好用。而且是平旦第一汲的井华水,天精地华都在里面存着呢。泡茶都算是Lang费了,您能用来洗澡,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

旁边的人开始幸灾乐祸的打趣,杜月笙即将拜入家门,那以前的恩怨可以算是一笔勾销了。从今以后,连大元他们是自己人,杜月笙也是自己人。因此,他们倒也不再怨恨杜月笙,最多就是这样作弄他一下。

其中一个人走过去,慢慢将杜月笙的身体重新按回水里,两眼放光的道:“月笙兄弟好标致的身材啊,要是还想在大伙儿面前现现,那咱们可就不客气啦。”

“我靠!”,杜月笙一听这话,再也不敢起身,专心开始泡他的“奢侈”的井华水之浴。

等到杜月笙重新出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虽说水凉难忍,但是也的确能够提神。满院子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瞧着杜月笙,杜月笙却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两个喷嚏,大有将要感冒的先兆。

他身上早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而且是一水儿的白色,雪白的缎子料的长衫,腰横一根白玉腰带。脚下的靴子也是白色的。杜月笙看着自己的一身打扮,不由得神采飞扬:“我像不像西门吹雪?”

“我虽然不知dào

西门吹雪是谁,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像是个出殡的孝子。”,燕神武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狠狠地打击了一下杜月笙。

陈世昌冷下了脸:“今天谁也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接着他问那个带杜月笙去沐浴更衣的手下:“庆达,怎么回事?为什么给他捯饬这么一身行头?”

“大哥,这是兄弟们的一点意思,图个彩头啊。”,那个叫庆达的人连忙解释。

“这他妈是什么彩头?我穿这一身对着陈大哥一拜,那陈大哥还不得晦气死?”,杜月笙还念念不忘燕神武对他的揶揄,捎带脚狠狠报复了一下庆达。

庆达立kè

满脸诚惶诚恐,刀头tian血的江湖人最忌讳这一套,要是他解释不好,说不定真会激怒陈世昌。到时候,他就算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

“兄弟们的意思是,杜月笙拜入家门,那就是走上了正道,改邪归正了。从今以后,他就清清白白,再无杂念——”

杜月笙忍不住一笑,这庆达,往青帮脸上贴金也不能这么干啊。改邪归正?清清白白?这说反了吧?

陈世昌今日诸般不顺,心中实在是不痛快的很。他有心要发作一番,没想到恰在此时一名手下慌忙走来,将手中两张帖子递给陈世昌:“洪门和白莲教的人来了。”

“陈爷,恭喜了啊。”,随着声音的响起,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这两人陈世昌也是见过的,她此时只有收敛情绪,满脸含笑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杜月笙使劲儿的观察那两人,只见那两人穿着打扮跟一般人毫无二致。他心说,不是说白莲教是秘密宗教么?怎么里面的人穿着也没什么不同的?他还以为,白莲教的人会穿一身道袍法衣之类的装扮,怪模怪样的进来呢。

杜月笙的打扮是如此的显眼,在满院子的黑色里面,他这一身白大有鹤立鸡群的感觉。那两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人对杜月笙拱手道:“小老弟好本事啊,您的事情,满大街都传开了。少年英雄,了不起啊。”

他指的自然是昨夜杜月笙一对六的那件事,此时他这么公然说出来,立kè

让陈世昌脸面无光。杜月笙心中也恨得牙痒痒:这俩货,是来砸场子的吧?

“大贤大德之三祖已然面南端坐,此时行古礼,尊古法,正是大兴教化之举。今日一事,当能为世之楷模——”

刘三爷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他半眯着眼睛来了这么一句。杜月笙心说,这刘三爷倒是个好玩意儿,要是以后得空了,多跟这货聊聊,肯定会很有乐子。

陈世昌还是能从这些食古不化的话里听出刘三爷的意思来的,他拍一拍手:“咱们进大厅吧。”

杜月笙进入正厅,昨夜的满桌子杯盘狼藉已经全部清理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供桌。供桌前方,是一张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画像。三张烫金的帖子贴在三个木牌上。帖子上面,从左往右写着青帮三祖的名字,分别是:“翁岩,钱坚,潘清”,料来是没有画像留下,只能写个名字而已。

供桌上面除了供品之外,还有一炉香烟,一本薄册子,以及一把两尺来长的开刃钢刀。桌子下方左右各有一把雕花的太师椅。陈世昌坐到了左边,刘三爷摇头晃脑的坐到了右边。

“时辰已到,礼行。”,一个穿着鲜艳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站了出来,宣bù

仪式的开始。

陈世昌从座位上站起,对着供桌那边三跪九叩,先拜过关二爷,再拜过三祖,然后朗声道:“弟子陈世昌,今日大开香堂,请出几位祖师,要将杜月笙纳入家门。先祖在上,庇佑这孩子出人头地,为我青帮立下不世奇功。月笙,跪下行礼。”

他这前面的话是对着牌位说的,后面一句,却是转过了脸对杜月笙说的。此时形格势禁,杜月笙只好跪下,也祷祝了一番。

第六十五章 官样文章足

陈世昌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那司仪对着刘三爷点头哈腰:“三爷,下面该您的了。”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今日我就要将帮中所有戒规跟你陈明,杜月笙,我是代先祖示训,你仔细听好了。”,陈三爷非但丝毫没有敷衍的神态,反而做好了要进行长篇大论的准bèi



“十大帮规你听了:欺师灭祖该杀,藐视前人该杀,不分尊卑该杀,奸盗邪yin该杀,扒灰盗拢该杀,扰乱帮规该杀,乱收鼠辈该杀,江湖乱道该杀,引水代纤该杀,提闸放水该杀。”

什么?连提闸放水也该杀?杜月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哪门子规矩?陈世昌似乎看出了杜月笙的疑惑,为了防止这小子胡乱发问,打乱气氛,他先行给他解释:“咱们以漕运起家,提闸放水和引水代纤是本职的规矩,以后我会跟你解释。”

“先祖示训,焉有尔等插话之理?”,刘三爷似乎真的已经祖师爷上身了,竟然开始教xùn

起陈世昌来。陈世昌立kè

满头黑线,保持沉默。

杜月笙满以为刘三爷已经讲完了,可是他实在是小看了刘三爷的热情。只见刘三爷慢慢呷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继xù

他的摇头晃脑,他已完全沉浸其中:“自古万恶yin为源,凡事百善孝为先;yin乱无度乱国法,家中十戒yin居前。

帮中虽多英雄汉,慷慨好义其本善;济人之急救人危,打劫杀人帮中怨。

最下之人窃盗偷,上辱祖先下遗羞;家中俱是英俊土,焉能容此败类徒。

四戒邪言并咒语,邪而不正多利己;精神降殃泄己愤,咒己明怨皆不许。

调词架讼耗财多,清家败产受折磨;丧心之人莫甚此,报应昭彰实难活。

得人资财愿人亡,毒药暗杀昧天良;昆虫草木尤可惜,此等之人难进帮。

君子记恩不记仇,假公济私无根由;劝人积德行善事,假正欺人不可留。

休倚安清帮中人,持我之众欺平民;倚众欺寡君须戒,欺压良善骂名存。

三祖之意最为纯,少者安之长者尊;欺骗幼小失祖义,少者焉能敬长尊。

饮酒容易乱精神,吸食毒品最伤身;安清虽不戒烟酒,终宜减免是为尊。”

杜月笙杵在那里,站也不能站,坐也不敢坐,直挺挺的跪着。他忽然觉得让刘三爷这么干巴巴的说教很没面子,自己得给他捧上一段。想到这里,杜月笙连忙开口:“是,我记住了。以后一定那个一定遵守。”

这结束语一样的话并没有让祖师爷上身的刘三爷闭嘴,他把脸一沉:“仔仔细细的听着,此话字字珠玑,篇篇锦绣,实乃博大精深,精妙微奥至极,你若不用心揣摩,如何能够心明?如何能够遵守?”

陈世昌也断然没有料到刘三爷如此啰嗦,但是这种场合下,他怎么能打断?于是陈世昌只好示意杜月笙稍安勿躁,继xù

聆听高论。

“父母养育恩难言,骨肉情意重如山,自幼教育非容易,孝敬双亲礼当先。

凡事公益要热心,家里义气须长存,三祖传留安清道,仁义礼智信要行。

崇祖拜师孝双亲,师傅教xùn

要谨遵,长幼有序人钦敬,当报尊长教育恩。

凡我同参为弟兄,友爱当效手足情,兄弟宽忍须和睦,安清义气传万冬。

夫妇之间要和顺,夫唱妇随实堪钦,妻贤子孝家庭乐,富贵荣华万万春。

和睦乡里胜远亲,近邻老幼须同心,义气联合须久远,百事不受小人侵。

交友有信意要纯,诚实义气却长存,安清仪注牢牢记,周游十方不受贫。

正心常常思己过,修身积善即成佛,阴骘善事要奉行,牢牢谨记恶莫作。

三祖传留安清道,时行方便为紧要,义气千秋传万古,吃亏容让无穷妙。

老弱饥寒与贫苦,孤独鳏寡身无主,济老怜贫功德重,转生来世必报补。”

刘三爷长篇大论之后,犹自意犹未尽的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子。接着他再度开口:“这十大戒和十大遵,乃是你日后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你好好琢磨琢磨吧。”,说完,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重新坐回椅子里。

这算什么?劝人方?杜月笙有些糊涂了。这明明就是在教人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安善良民啊,这会是青帮的规矩?不过他抬眼一看陈世昌,发xiàn

陈世昌眼中的神色也是有些无所谓。看来,这些规矩,陈世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啊。

接着有人匆匆进来,悄悄递给杜月笙一张帖子,那是别人代写的杜月笙的门生帖。杜月笙接二连三的有事发生,根本没来得及写这东西。此时别人递了过来,他按照嘱咐填好自己的姓名八字,职业家世,并且按了血手印,然后交给陈世昌。

“杜月笙,给开法师父敬茶!”,司仪又宣bù

了下一项步骤。为什么不是敬酒?因为刚才刘三爷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安清虽不戒烟酒,终宜减免是为尊。

立kè

有人端着一个茶盘过来,茶盘上面红绸覆盖,红绸之上,三杯盖碗茶安放。杜月笙端起一杯递给陈世昌,陈世昌微微一笑,猛然抄起桌子上的钢刀对着杜月笙当面直刺!

杜月笙心中大震,陈世昌要算计我?他刚要反抗,忽然陈世昌手中的刀很明显的向左边一划,贴着杜月笙的脸颊划了过去。陈世昌微笑着开口:“一刀试你胆色,看你敢不敢入了这行。”

杜月笙松一口气,原来又是他妈的试探。陈世昌刚才那一刀,往旁边偏的很明显,看来他也是生怕杜月笙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要是杜月笙摔了茶碗跟他拼命,那可就笑话闹大了。

第二杯茶又被杜月笙递了上去,陈世昌依旧拿刀在他脑袋边上比划一下:“两刀显你尊师,看你能不能把命放心托付我。”

第三杯茶重新递上,这次杜月笙有了丰富经验,单等着陈世昌继xù

拿刀比划他。陈世昌果然又撩起钢刀,这次他脸色有些凝重:“三刀看你造化,我要试试祖师爷赏不赏你这碗饭!”,杜月笙心中一惊,难道陈世昌要来真的?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规则

陈世昌忽然眯起了眼睛!杜月笙心中一抽,不是吧?他要盲砍?自己隔得他这么近,这劈西瓜一样的拿着刀劈过来,自己还不得让他给开了瓢了?杜月笙有心要躲,陈世昌忽然开口:“放心——”

杜月笙听了这两个字长出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陈世昌接着又来了一句:“没那么容易死的。”

杜月笙心中破口大骂,坑爹也没有这么坑的啊!是,的确是没那么容易死。可是掉个鼻子缺个耳朵什么的,那自己还不如死了呢!眼前这把开了刃的钢刀明晃晃,冷森森,杜月笙忽然感觉陈世昌仿佛一个实习的屠夫,要用这把屠刀在自己头上练练本事!

阴谋,这是陈世昌的阴谋!燕神武早已经分开人群,眯起眼睛站在厅门正中,只待杜月笙一个眼色,他就要暴起发难。没想到陈世昌忽然反转刀柄,拿刀背在杜月笙面前很小心的虚晃了几下,立kè

睁开眼睛笑眯眯的道:“成了,祖师爷愿意收下你了。”

这明明就是在敷衍了事,明明就是在做样子啊!不过这次杜月笙并没有鄙视这种做法,而是打心里由衷的赞同这做法。

陈世昌已经连喝了三碗茶,此时算是礼成。陈世昌拿起桌子上面的那个薄册子递给杜月笙:“这是帮中的历史掌故和详细规矩,你回去以后一定要仔细看看。”

洪门和白莲教的那两位立kè

拱手给陈世昌道喜,刘三爷也眯起了眼睛:“我帮添丁进口,指日就可发扬光大。三祖有灵,当可欣慰。孔孟之道最重礼仪——”

陈世昌赶紧打断刘三爷:“三爷,您多辛苦,回去歇歇吧。”,接着不由分说,吩咐两个人架走了刘三爷。此时这老僵尸的任务已经完成,难道还留着他在这里糟践众人的耳朵不成?

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月笙,跟我到内堂去。”,杜月笙点一点头,随着陈世昌步入内堂。陈世昌忽然转过脸来吩咐:“香案谁也不许撤,明天早上,桌上的供品大伙儿分食了吧。那是祖师爷赏下的饭,吃了能大有福气。”

杜月笙虽然在这所宅子里面霸占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是除了大厅和陈君容那间屋子之外,别的地方他根本没来及进去过。此时走进内堂,才发xiàn

这里别有洞天,根本不似大厅那样陈设简单。

杜月笙看着墙上的一幅板桥体的字,那字体每一个都是歪歪斜斜,但是整体一看,却错落有致,别有韵味。杜月笙根本不懂得欣赏书法,也无从得知这是真迹还是赝品。他之所以看得津津有味,纯粹是为了不跟陈世昌四目相对。

“月笙,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头子了,咱们两个已经成为一体。正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以前的恩怨,咱们一笔勾销,日后,你好好在我手下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陈世昌开门见山,将杜月笙的目光从板桥体拉回到他的身上。

“真的不管什么恩怨都一笔勾销?”,杜月笙紧紧咬住陈世昌这句话,他之所以不肯放松,就是为了日后陈君容的事情一旦被陈世昌知晓,自己好有个借口搪塞。

“哈哈,瞧你说的这话,你是我的门生,我是你的老头子,咱俩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开的?我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以前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现在都是过眼云烟了,以后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就是这样,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我鞍前马后的跟着你!”,杜月笙终于套中了陈世昌的话,心中真是喜不自胜。既然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那自己玩了他亲妹妹的事,也得一笔勾销了!

“我手底下这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被我正式纳入家门的。别的人,撑死了只能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你以后不用跟在我身边,尽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我有什么差事交给你,你要第一时间完成。”,陈世昌脸上的笑容不减,丝毫也不知dào

自己又被杜月笙算计了一把。

“刚才的规矩,真的要全部遵守?”,杜月笙有些心虚,要是真按照刘三爷那一大堆话来的话,那自己完全可以去申请成为道德模范了。这样的规矩压在身上,还能办什么事儿?

“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些是老辈子里的规矩了,现在,不讲究这些!除了那十个该杀之外,别的你可以便宜行事。”,陈世昌也丝毫没把那些贯口一样的规矩礼仪当一回事。

“青帮正式名称叫做安清帮,正如红帮正式名字叫做洪门一样。咱们青帮遍布天下各省,可以说,但凡有码头和漕运的地方,就有咱们的人。可是啊,帮内四分五裂,也不用太拿别人当回事。尤其是咱们上海青帮,更是独树一帜,鹤立鸡群。这其中的缘由,你日后自会明白。”

“别听刘三爷说得好听,其实现在,是谁的拳头硬就是谁说了算。就好比黄金荣老爷子吧,那可是咱们上海青帮的头一位人物。可是他收徒按足了规矩么?嘿,要是真按足了规矩,他那一千多的门生能把他活活累吐了血。总之,你拳头够硬,钱就自然会多。拳硬钱多,身份就高。到时候,所有的规矩都得给你让路。甚至,你可以制定新的规矩!明白了吧?”

陈世昌现在的话才是真zhèng

的有含金量的话,这绝不是刚才在仪式上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所能比的。杜月笙不由得茅塞顿开:“我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要讲实力。”

陈世昌摸出两根雪茄,自己点上一根,又给杜月笙一根:“嘿,烟酒最是伤精神。要是没了烟酒,咱还活着干什么?吸食毒品最伤身?毒品可是天下第一的好买卖,帮中的人,哪个没做过这生意?”

杜月笙很想跟陈世昌理论一下关于毒品的自己的不同见解,可是他知dào

现在绝不是辩论这个的好时机。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开腔。

“以后你也抽这西洋雪茄吧,又不是没钱,别再拿手卷烟丢人现眼了。对了,你得先想办法安顿了你的那一帮子新人。嗯,今下午我就给你寻一个郊区的废工厂给你用,你得自己掏钱买下来。现在,你去睡一会儿吧,一夜没合眼不好受吧?我得去瞧瞧我的宝贝妹妹了。”

第六十七章 容妹怎么了?

陈世昌这最后一句话可算是要了杜月笙的亲命了!让陈世昌去找陈君容?杜月笙想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正所谓做贼心虚,在这事儿上面杜月笙理亏在先,底气就没那么硬了。虽说他不怕麻烦,但是这不仅仅是麻烦,更是一种难堪。

“啊哈哈哈——”,杜月笙用笑声作为开场白:“陈大哦,老头子,您也忙活了一上午了,倒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再说?”

哥哥见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杜月笙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陈世昌,只得说出这个蹩脚的理由。

陈世昌哪里能猜到杜月笙的心思?他无所谓的摆一摆手:“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今日我原本是打算要为你和君容一起举行拜门仪式的,没想到她今天不知dào

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如此大的脾气。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怎么能够放心的下?”

“要不,我替您去看看?”,杜月笙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些别扭。人家兄妹间的事情,凭什么让他代替?陈世昌终于有些警觉:“月笙,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过节?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是因为你吧?”

“嗯,可能是因为昨晚吃了亏吧?她心气儿那么高,肯定心里不痛快。说起来,还真是我的不是了。”

杜月笙将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听在陈世昌耳中,他只当杜月笙说的是昨晚折损人手让陈君容很没面子。陈世昌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君容最是争强好胜。昨晚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如此大败亏输,当然心中会不乐意。这下好了,连我也遭受鱼池之殃,被她埋怨了。”

杜月笙有心要讲出昨晚的事情,因为这么藏藏掖掖的实在让他很不舒服。而且,这事儿能瞒多久呢?这已经不是瞒多久的问题了,而是眨眼就要泄露的问题!若是让陈世昌自己问了出来,那自己岂不是更加无地自容?

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害pà

什么?!杜月笙把心一横,就要吐露实情。恰在此时,外面庆达的声音传来:“小姑奶奶发话了,点名要单独见一见杜月笙。”

杜月笙刚刚滚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单独去见陈君容?杜月笙可不想进门被她一枪爆头,可是,这是个好机会对不对?自己先跟陈君容沟通一下,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

“那你去吧,好好赔个不是。你跟他说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就不要太较真。”,陈世昌好心好意的提醒杜月笙,杜月笙心说,这他妈是赔个不是就能了了的事情么?

杜月笙随着庆达出来,外面大厅里因为还有香案,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庆达对着杜月笙拱手笑道:“月笙小哥,以后还得靠你多多照顾啊。”

杜月笙哪有心思跟他说这些不疼不痒的客套话?他随口敷衍了几句。说话的功夫,两人迈出大厅,穿过前院,来到了那一间偏房门前。

杜月笙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昨晚的欲火焚身,旖旎风光,此刻竟成为他的催命符一样。在杜月笙眼中,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似乎住着一只洪荒怪兽,专门等着自己一脚踏入,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咬成两段。

“月笙小哥,你在想什么呢?”,庆达捅了捅杜月笙,将杜月笙从想象拉回了现实。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燕神武正躲藏在一株樱花树后面向他丢眼色。燕神武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要陪着杜月笙一起进去,以保证杜月笙的安全。

杜月笙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能找帮手?他对着燕神武丢个眼色,示意他不可跟进。屋子里面一个空洞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杜月笙来了吧?庆达你走开,杜月笙进来。”

陈君容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但是却平稳,这让杜月笙摸不透她的心思。庆达退下,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这事儿是早晚都免不了的,既然免不了,自己还犹豫什么?

他吱呀一声推门进去,刚刚踏入一脚立kè

又神经质似的向后一退。待看清了陈君容只是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面,他这才缓缓地重新走了进去。杜月笙略一沉吟,随手把门关上了。这事儿,是他和陈君容之间的事情。不管结局如何,他不想让外人插手干预。

“你在小心什么?”,陈君容的面前摆着一面梳妆镜,从镜子里面他看到了杜月笙的举棋不定。

“嗯,我以为我一进门你就会给我一枪爆头呢。”

在杜月笙的想象中,一枪爆头倒不至于,可是陈君容肯定会用枪顶着自己的脑门。他最厌恶别人威胁,因此才刚进又退,为的是躲过那随之而来的一把手枪。

陈君容如此淡定,倒让他有些吃惊。这还是昨晚那个疯狂失态的陈君容么?按理说,她见了自己应该恨之入骨才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杜月笙看着陈君容的背影,毫无预兆的,他忽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怜惜的感情来。杜月笙的心底的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瞬间把心中所有的顾虑都放下了。这一刻,他只知dào

自己是一个男人。所以他大踏步走近陈君容:“容妹,其实昨天——”

“不准动!”,陈君容激动的声音把杜月笙生生定格在原地,他从梳妆镜的镜像里面看到,陈君容脸色苍白无比,一双眼睛虽然算不上空洞,但是绝没有以前那么神采飞扬。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后果么?杜月笙心中苦笑一声。昨天的时候,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给陈君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xùn

!现在,自己似乎做到了,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杜月笙,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是你的女人了?”,陈君容的语调极为怪异,轻飘之中透出一种痴。尽管很像,但那绝不是一个女人对心爱的男子的语调,更像是一个有了精神病的疯子对自己的宠物的语调。

这句话听在杜月笙耳中,他感觉不到一丝得yì

,而是觉得房间里面透出彻骨的寒意。陈君容是还魂的厉鬼?或者是精神上有毛病了?杜月笙终于又动了,如同摁了身体的开关。

“你怎么了?没事吧?我知dào

我做的太莽撞了,你也不能这么吓唬我啊。”,杜月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源于他良心的未泯和从肉体衍生到心里的对陈君容的感情。

第六十八章 安慰她和他

杜月笙小心翼翼的挨擦到陈君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同碰一件易碎的青花古瓷。陈君容触电一样的蹦了起来:“我一枪毙了你!”,她手中是标志性的卢格手枪。

“别这样了好吗?”,杜月笙对眼前乌沉沉的枪口不再害pà

,转而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明白你的心情,昨晚我是太莽撞了——”

“莽撞?”,陈君容又开始歇斯底里起来:“你知dào

你做了什么吗?我一枪打爆你的头也不解恨!我这么多年的坚持,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这个小瘪三糟蹋的吗?!”

陈君容的手在发抖,那把锃亮精致的手枪随着她的手不住颤抖,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杜月笙微微一笑:“你到底是在气什么?气我对你做的事情还是气我的身份?”

陈君容终于崩溃似的跌在椅子里,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开始哭泣。当初的他和陈世昌,一穷二白,不知有多少地痞恶霸曾经对她动过心思。陈世昌硬着头皮保护她,在这种保护之中陈世昌越来越壮大。最后,终于没人再欺负她的宝贝妹妹了。后来她在法国五年,在这个世界知名的Lang漫之都,她依旧洁身自好。可谁想,竟被杜月笙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自己从来没当回事的家伙给给

杜月笙打开窗子,伸手朝着外面一指:“整个上海滩,早晚都是我的天下!我不是绩优股,而是潜力股!”,他这一番雄心壮志的表白,听在陈君容耳中却是十足的街头瘪三的白日做梦。

杜月笙捡起掉在地上的卢格手枪,他也算是对这种手枪比较了解了。一番查看之下,果然发xiàn

是开了保险的。杜月笙决定铤而走险,他把枪放在陈君容身边:“要是气不过,你尽可以崩了我。”

陈君容猛然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脸上此时是满满的煞气:“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她伸手去抓枪。

“子弹从这儿进去——”,杜月笙扯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膛。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从后面出来,我没得活。可是,这能解决问题么?漫说是枪毙我,就算是油炸了我,能对你有什么帮zhù

?”

陈君容看着杜月笙胸口上的若隐若现的痕迹,那是她昨晚用指甲抓伤的。被绑了双手的她,只有那么一次攻击的机会。但那绝不是攻击,而是她身体酥麻到了顶点的时候所做的无意识的动作。

这让陈君容再次崩溃,不管她多么强势,总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想到昨夜种种,她转而开始厌恶自己:“咱们俩一起死了吧!”

杜月笙一把将手枪抢了过来,身手敏捷的陈君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杜月笙把枪里的子弹退出来撒在地上:“这有意思么?我们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好么?以后你改一改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臭毛病,安心跟着我混吧,我会负起责任来的。你瞧着吧,我日后的成就,绝不是你哥哥所能比的!”

杜月笙很慷慨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似乎要把那作为陈君容的一个港湾。陈君容六神无主,重新木讷起来。杜月笙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像是在试探一个瞎子的视力:“怎么了?傻了?”

“出去!”,陈君容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杜月笙明白,陈君容已经有些开窍了,最起码再也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了。他伸手拍拍陈君容的肩膀:“有事就叫我,随叫随到。”,这次陈君容没有再蹦起来。

杜月笙轻轻带上房门,旁边闪出探头探脑的庆达。杜月笙没好气的道:“你跟做贼似的在这儿干嘛?”

“嘿嘿,昨晚你折了咱们六个兄弟,小姑奶奶没赏你一梭子弹?”,庆达脸上露出十足的八卦,像极了一个多嘴长舌的家庭主妇。

“你进去问问她吧?”,杜月笙将那根没有抽完的雪茄重新点燃,一摸雪茄,他才发觉自己扒开的上衣没有合拢。他立kè

开始吹牛:“我都把胸膛露出来了,她就是不开枪,这哪说理去?”,一边说话,他一边快速地扣好衣服,以免身上的抓痕被这个八卦的家伙给注意到。

“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别提这些不痛快的话题了。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来。”,杜月笙开到庆达欲张的嘴巴,立kè

转移了话题。

“包在我身上,你是大哥之外的二号人物了,这点吩咐我哪敢不从?”,庆达一边说,一边吩咐人将两笼汤包端到杜月笙的房间里,算是暂时忘了刚才的话题。

燕神武也来过一次,还有瑰儿。瑰儿似乎有天生的敏感,尽管燕神武守口如瓶,他还是直觉般的开始怀疑杜月笙跟陈君容的关系,这让杜月笙不得不感叹女人的强dà



好不容易支走了两个人,吃饱喝足的杜月笙立kè

倦意袭来。他这一觉睡得很长,从中午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第二天清早。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杜月笙又想再去看一看陈君容,却被告知陈君容已经跟陈世昌出去办事了。

平生头一次的,杜月笙开始有点惦记一个人来,并且还是惦记一个女人。他摇头感叹一阵,踢踢踏踏的上了二楼。

二楼上的一间宽敞里间里面,一溜儿六个腿上打着绷带的病号排排而躺。那个门房早不在了,昨天早上纯粹是为了装样子增加效果。现在,他早已经扯掉满头的绷带重新做他的门房去了。这门房在以后的日子里牢牢记住了一点:杜月笙绝不能惹。

现在化干戈为玉帛了,并且前天晚上的火拼早已经被定性为误会。所以,杜月笙觉得很有必要来安慰一下这些倒霉鬼。

连大元正在唾沫横飞的吹嘘自己:“前天晚上,要不是小姑奶奶早有吩咐,我早就一刀剁了杜月笙了,哪会有后面的事情?当时我已经做好了准bèi

——”

杜月笙毫不介yì

的跟连大元打个招呼:“前晚的事儿,真是对不住了。等诸位好起来了,我必将摆一桌谢罪酒——”

“哎呦哎呦。”,一见杜月笙进来,连大元习惯性的又开始哼哼,哼哼了两句,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刚要收声,杜月笙似有意若无意的在他伤腿上按了一下。于是连大元立kè

杀猪般的叫了起来,这下是真的呻吟了。

第六十九章 新揽的麻烦

“哎呦,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杜月笙脸上的歉意让连大元只能赔笑:“没事没事,咱们是一家人了嘛。月笙兄弟,你怎么有空来了?”

“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非得过来瞧瞧哥几个才能踏实。”,杜月笙一脸的诚恳:“能下地吗?”

“不碍事的,咱们这一行,见血的时候多了去了。账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也不在乎这一次。”

连大元的心里是有多委屈,本来这是完全不必要的伤,可为了那个该死的试探,对上了这个混不吝的杜月笙,硬是差点废了他这两条腿。可是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也就没必要说什么了。还是那句话,义气为重,人家也不是故yì

的。

“你知不知dào

老头子和陈君容干嘛去了?”,杜月笙眼前又闪过那个女人的身影。

“这我倒不知dào

,不过听说,好像是去为月笙兄弟你找合适的地方去了。”,连大元脸上立kè

充满了羡慕:“刚入道就能带几十个小弟,真够威风的啊。”

“他们对我真好。”,杜月笙全没料到他们两人会为了自己的事情如此奔波。本来杜月笙还以为陈世昌会打发一个手下去呢。

“元哥,元哥,不好了——”,一个惶急无比的声音伴随着踢踏踢踏的上楼声从屋子外面飘进来。此时陈氏兄妹不在,连大元自然是最有分量的人。下面的人有了情况,当然第一时间来告sù

他。

门被很粗暴的撞开,一字排开的病号们和杜月笙一起看着这个闯进来的家伙,那家伙像足了一只无头苍蝇。

“怎么了?”,连大元立kè

坐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杜月笙,立kè

又加上一句:“我和月笙兄弟都在,你慌什么?”

“武军回来了。”,终于找到目标的那个人一边喘一边说。

“哦?事儿办得怎么样了?”,连大元来了精神。

“被被割了耳朵。”

“什么?!他在哪里?”

“正在包扎,是大鸿发的人干的!大鸿发的花虫子放出话来,咱们的人只要到他那边去,听一听割耳朵,看一看挖眼睛。”

“这他妈是要跟咱摊牌啊!”,连大元立kè

就要蹦起,腿上的伤势立kè

被牵动,于是他又发出一声很没有气势的惨叫。

“大鸿发是什么?”,杜月笙在十六铺混了一年多,大街小巷跑遍了,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连大元言无不尽:“大鸿发是洋行街上的一个地下赌场,白天歇业,晚上开工,门面又隐蔽,所以月笙老弟你不知dào

。”

“咱们跟他们有过节?”

“是啊,这大鸿发是今年年初才开业的。据兄弟们摸底,这大鸿发是外滩的卢天虎楔进咱们十六铺的一颗钉子。十六铺一直是咱大哥的地方,这卢天虎垂涎已久。那个大鸿发的花虫子,就是卢天虎手下的第一干将。”

“年初就开业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矛盾?”

“这个卢天虎是黄金荣老爷子的干儿子,也是帮中的人。于情于理,咱大哥都不想跟他有什么矛盾,可花虫子这小子越来越嚣张,一双手越伸越长。大哥找他谈了几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月初,他突然放出话来,要在咱们的兴德元赌场对面开分号,并且扬言要挤垮了咱们的买卖。大哥这才让兄弟们轮流去那边盯一盯,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于是轮到武军去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

“花虫子仗着卢天虎的势,嚣张到了这步数了!月笙兄弟,你也算是咱们半个当家的,大哥和小姑奶奶不在,咱俩得一起拿个主意出来。”

杜月笙皱着眉头:“你刚才说到点子上了,花虫子仗着卢天虎的势,要是咱们做得太过了,卢天虎的干爹,也就是黄金荣,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大概还得牵连到老头子身上啊。”

“那可怎么办呢?”,连大元也没了主意。虽说帮中人一向都是各干各的,火拼也时有发生。但是牵扯到黄金荣,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天字第一号的人物,谁也得看他的面子。要是做绝了伤了他的面子,他一旦动怒,可就不好玩了。

“现在找不找得到老头子?”

“难说得很,大伙儿谁也不知dào

他去哪里了。最笨的办法就是去郊区挨个地方找,可这样的找法,找到天黑也没用啊。要是大哥能尽早赶回来就好了。”

杜月笙对陈世昌的关系网和产业还很不熟悉,这根本叫他无从下手去想办法。连大元除了会唉声叹气和问怎么办之外,根本没别的话,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嘿,这正是个好机会啊。杜月笙忽然灵机一动,如果自己趁着陈世昌没赶回来之前,帮他摆平了这个大鸿发,那岂不是奇功一件?讨好陈世昌是没什么必要,可自己总得让他感觉收下自己这个门生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啊,必须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这叫什么来着?投名状!杜月笙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要是自己办成了这件事,不单是陈世昌,就连陈君容也会高兴起来吧?嘿,自己就权当哄她开心吧。

话是这么说,念头是这么转。可是怎样才能摆平这件事?这是说摆平就能摆平的?杜月笙忽然心想,要是自己派燕神武去暗杀了那个花虫子,结果会怎样?

接着杜月笙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此粗暴的办法,就算最后成功了,那又有什么用?明眼人一看就会猜到是陈世昌动的手,这仍是在给他惹麻烦。而且,杀了花虫子,又来个绿虫子,再来个黑虫子,哪里能杀得干净?自己要做的,是不动声色的摆平这件事情。摆平,未必需yào

杀人。杀人,未必能够摆平。

杜月笙笑嘻嘻的拍了拍连大元的肩膀:“大元啊,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吧。”

“你想怎么做?”,连大元狐疑的看着杜月笙。按理说,门生为师父做事,那是天经地义,他是不需yào

多嘴的。可是杜月笙刚刚入门,这让他有些不放心。

“你就别管了,??等着听好消息吧。”,夸下海口的杜月笙告别连大元下楼,他给自己揽下了这样一件麻烦事,究竟是为了陈世昌还是陈君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七十章 要去砸场子

武军的回归,彻底打乱了这个早晨的静谧。大厅里面的香案早已经撤去,几乎所有陈世昌的手下都围在一个缺了耳朵的人的身边,杜月笙心说,这人必然是武军无疑。

杜月笙本想去跟武军问一下事情的详细经过,可那根本不用问,一脸苦大仇深的武军正在向身边慷慨激昂的兄弟们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杜月笙听了一阵,默然转身离开。

外面的院子里跟大厅里面是两个极端,二十多口子人正在没心没肺的吃着早饭。他们是杜月笙新收的手下,这些人对陈世昌毫无归属感,他的手下是死是伤,这些人不大放在心上。

包子,油条,火烧,糖饼,能在附近买到的各种各样的早点,都汇聚在这里,似乎正在开一个展览。甚至,还有一个人端着碗馄饨,站在墙角边上一勺接一勺的吸溜有声的吃着。

“一个小混混——”,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这一道轻微的声音飘进杜月笙的耳朵里。杜月笙脸色立kè

不好kàn

了,这把声音来自自己的这方人里面是错不了的,那人到底是在讥笑杜月笙的出身还是在说武军?

杜月笙心中升起一丝反感,这帮子兵老爷,还他妈眼高于顶呢,他们还没弄明白自己能扒几碗干饭?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而且就算是发作了又能怎样?他们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这倒不如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狠狠地敲打他们一下。

燕神武和瑰儿两个人四只手,提着满满的豆浆走进门来。杜月笙黑着脸走过去接下瑰儿,瑰儿擦了擦脸上的汗:“真沉啊。”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改行成了厨子了?不做总教习要做火头兵么?”,杜月笙没有接瑰儿的话茬。

“那边的人都在忙着。”,燕神武朝着闹哄哄的大厅努了努嘴:“咱们的人总得吃饭啊是不是?我怕他们几十号**张旗鼓的出门会太张扬,所以我就和瑰儿一起出去买的早饭。”

燕神武顺着杜月笙的目光一看,那个吃馄饨的人正一脸的享shòu

。他接着开口:“嗯,碗是我特意跟小贩要的——”

“够了!”,杜月笙再也忍耐不住,发作起来:“咱们这是在伺候大爷呢?!要不我去提一桶水,一会儿给他们擦擦鞋?”

燕神武和瑰儿全然没料到杜月笙会发脾气,燕神武一脸的不解:“月笙,你怎么了?”

“你有下床气啊?跟个孩子似的!”,瑰儿全然不怕黑着脸的杜月笙。

“神武,别太惯着他们。别把他们当大爷一样供着。”,杜月笙脸色缓和下来,他并没有真的跟燕神武置气。燕神武跟他一样,都没带过小弟。而且燕神武虽然威猛,骨子里却是正经的好人。他之所以不辞辛劳的去买早点,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泛滥的同情心。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那边正群情激昂,咱们倒好,大摇大摆的吃喝玩乐,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啊。”,杜月笙将那一桶豆浆放在地上,溅出的豆浆染白了他的鞋子。

“那我现在就让他们打住,他们还是很听我的话的!”,燕神武也放下豆浆,把脖子稍微一伸,就要对着那一群吃货喊话。

“算了吧,都这样了,就让他们吃吧。这毛病,以后再慢慢改。”,杜月笙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情,他转而神mì

的问燕神武:“武军被割了耳朵的事情,你知dào

怎么回事吧?”

“他从回来就开始说,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了,我怎么能不知dào

?”,燕神武还以为杜月笙不知dào

事情的始末,他又指了指大厅:“你可以自己去听一听啊。”

“咱们去给他找回场子吧?”,杜月笙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没事吧?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燕神武一脸的不解。去找场子的话,怎么说也不能说成是扶危济困,只能算作帮派火拼。

杜月笙把自己的想法跟燕神武说了一遍,甚至连大鸿发的身后背景也交代了一遍,当然,陈君容这一层原因他就自动选择了忽略。

“去咱们是一定要去的,就你和我咱们俩,你倒说说看,咱们怎么做才好。”,杜月笙很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向燕神武征求意见。

“我怎么知dào

怎么做?咱俩不是一直有分工的吗?你管出主意,我管出拳头。”,燕神武丝毫也没有作为大侠传人的觉悟。

杜月笙本来满心以为燕神武跟在燕天河身边多年,对这种江湖纷争肯定非常熟悉。谁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是白丁一个。

“那我要是非要你出个主意呢?”,杜月笙怀疑燕神武是在偷懒,或者是在假谦虚。

“嗯,要不,我去杀了他?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成功,而且不会被任何人发xiàn

我的身份和行踪。”,燕神武以一名赳赳武夫的身份回答了杜月笙的话。

“这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杜月笙心中哀叹一声,这个燕神武,果然是一根筋啊。什么假谦虚?什么偷懒?那完全是自己在高抬他。

“难道,要灭门?!”,燕神武已经有些吃惊了。人家只不过割了这边一个人的耳朵,这边就要过去将人家灭门,这也未免太狠了些。

“瞎说什么呢?!”,杜月笙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找燕神武商量对策的好。他沉吟一下:“要不这样吧,咱们俩化妆成赌徒先混进去摸摸底细?摸好了底再做打算?”

“不是说白天不营业么?晚上去?”

“废话,不营业才好,要是晚上,闹哄哄的反而不行。再说了,陈世昌一旦回来,还用得着咱俩出头么?”

“我可不会赌钱,要不还是你装成赌徒吧,我就做你的跟班。”

“我他妈也不会赌钱,谁是一生下来就会赌钱的?咱们不会做个刚混赌场的肥羊?有钱又白痴,这样才好引起他们的兴趣吧?”

“哪里来的钱?”

“当然是自己出啊,事后陈世昌应该会给报销吧?”,说这话的杜月笙一点底气也没有,自己难道还能去跟陈世昌讨债不成?

第七十一章 不是老江湖

“算了,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能攒下多少钱不算什么,能花出去多少钱才是本事!”,杜月笙假模假样的摆出不在乎的神情,这是为了自欺欺人。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自然是说干就干。杜月笙甚至特意打扮了一番,扮作一个油光水滑的纨绔。他跟燕神武一步三摇的出了大门,打上一辆黄包车,对着洋行街杀奔而去。

二人坐一辆车,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纯粹为了能够更方便的进一步把计划推演的更加精细。可是两人说来说去,哪里又有什么计划?最后杜月笙只好放qì

谋定而后动的打算:“就当是散散心吧,反正只是摸底而已。”

洋行街是糖业和海味等等行当的聚集地,距离陈世昌的住所绝不算远。这条街杜月笙以前跑的少,不过大体路径还是知dào

的。他不知dào

大鸿发在哪里,只能吩咐车夫慢点跑,自己好一家一户的挨个门看。

正在他左右张望的时候,一个邋遢如孔乙己的人拦住他的去路,并且举起了手中的一个什么玩意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杜月笙就着阳光一看,那人一只脏兮兮的手上举着一本书。与其说是一本书,倒不如说是一沓纸更贴切。车夫向旁边一拐:“别挡路!”

那人陡然激动起来:“红楼梦之后的第一神书,你们这些无知之辈,有眼不识金镶玉!”。

杜月笙看着他身上皱皱巴巴的一袭长衫,那人蓬头垢面的也不知dào

多久没洗过了,脸上是落魄秀才式的愤世嫉俗。杜月笙眯起眼睛笑道:“老兄啊,写书写傻了吧?你该去找书商啊,找我干什么?”

那人陡然冲向杜月笙,燕神武冷哼一声,坐在车上不动不摇,伸手向他抓去。他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将手中一沓手稿抛向杜月笙,纷纷扬扬的纸片隔开了燕神武的视线。然后,他消失在街头的拐角。

“你这是干什么?不懂得尊重读书人啊。”,杜月笙看得明白,他一边开个玩笑一边询问,因为燕神武分明动了怒。

“装就装的像一点,他的步伐明明白白的露了底了。嘿,身上没有功夫的人,怎么可能跑起来那么沉稳?”,在这方面燕神武是绝对的权威。

“这人什么来头?”,杜月笙听了燕神武的话之后不禁有些不自在了。

纷纷扬扬的纸片落了杜月笙一身,杜月笙呸了一声:“真他妈晦气,还没死呢,就有给送白纸的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燕神武抄起身边的一张纸递给杜月笙。那上面写着几行字:“少管闲事,来了就死。这趟浑水也是你能搅和的?”

浅白而又口语化的文字把意思表示的清清楚楚。杜月笙嘴角微微一翘:“有趣啊,咱们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来送恐xià

信。这效率,真没的说。”

杜月笙的计划,除了燕神武和瑰儿之外,只有连大元他们几个病号知dào

。难道是那里面有大鸿发的人?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杜月笙把纸片们收拾起来看一看,每三五张纸里面就有这么一封简陋的恐xià

信。

这反倒激发了杜月笙的犟脾气,他嘿嘿一笑:“他不让咱去,咱就偏要去,我倒要看看,大鸿发是一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车夫,继xù

走!”

车夫刚要起步,忽然对面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一身锦衣的瘦子走了过来。杜月笙跟他四目相对,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一炉香烟往上升。”

“三老四少堂中坐。”,杜月笙立kè

接口。这是青帮的人?

“弟子上香把祖请。”,那人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

两个人面对面的对完了切口,瘦子一抱拳:“在下绰号花虫子,乃是大鸿发的老板。今早听闻月笙老弟想要去我那儿坐一坐,我这就特地来恭迎了。”

这人竟然是花虫子?这实在出乎杜月笙的意料。花虫子身后十几个大汉将整条街打扮的一片肃杀,他直眼看了杜月笙一会儿,只见杜月笙镇定如常,丝毫也没有被吓到。不由得伸出拇指赞道:“兄弟好沉稳,竟然真能沉得住气?您不想拔刀么?”

杜月笙如何不知dào

现在对他非常不利?可有燕神武在身边,他还害pà

什么?杜月笙嘻嘻一笑:“你这么眼巴巴的等着我,不会是为了请我吃早饭吧?正好,我还没吃呢。”

“行了吧,咱们开门见山。我不想等着你去我的地盘扎大国,砸场子。你要是一闹,昨晚辛苦了一夜的兄弟们还怎么休息?索性,我还是亲自来接你吧。”,花虫子可算得上是单刀直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次摸底算是办不到了,杜月笙心中暗骂自己没用。自己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掌握了。陈世昌到底怎么搞的?自己那边都让人家渗透的这么彻底了还没知没觉!

花虫子阴测测的一笑:“老弟刚刚出来混世界,道行还浅着呢,初生牛犊不怕虎,陈世昌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你就敢?”

他顿了一顿:“就像这样,你发觉了么?”,说着他拍了拍手。那个车夫立kè

将黄包车放在地上,并且顺手从车底下掏出一把尖刀,然后默默地站到了花虫子的身边。

这也是他的人?杜月笙发xiàn

,自己果然白痴的可以。而且,对方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白痴了。杜月笙要下车,花虫子拦住他:“别下车,还是让兄弟们就这样再送您回去吧。回去告sù

陈世昌一声,别再找些没用的东西来现眼了。”

“你说谁是没用的东西?”,杜月笙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依旧从车上下来了。

花虫子身后的人立kè

骚动起来,杜月笙身后的燕神武眼神也骤然变得凌厉。过往的行人已经远远躲避,一副见了瘟神的嘴脸。杜月笙指了指花虫子:“我问你的话,你没有听到么?”

“给我宰了他!”,杜月笙的不识抬举终于激怒花虫子,他决定图穷匕见。

“俗套的械斗,白进之后不外是红出,不是么?”,杜月笙波澜不惊,那种底气来自于身后的高手支持。

第七十二章 还是不死心

花虫子的手一挥,身后的十几双手立kè

亮出了十几把砍刀。精钢的刀刃泛着森森寒光,耀眼生花。杜月笙拦住了想要出手的燕神武,他笑嘻嘻的掏出那把黑色卢格手枪,脸上是十足的痞相。

“见过这玩意儿不?刀耕火种的敌人们。”,杜月笙拇指一推,打开了保险。食指稳稳的扣住扳机,枪口正对花虫子。眼前十几把冷兵器根本吓不倒他。

“喷子?就你有??”,花虫子脸上笑意盎然。接着他抽身急退,身后的十几个人立kè

站到前面。然后,十几把刀抢在杜月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甩了出去!这种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了无数遍的练习。

眼前那一片耀眼生花向着自己飞奔而来,杜月笙手中的手枪再也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全。就算自己开枪,那也不过是打中一人而已,难道还能截下这些飞刀么?他全然没料到对方出这一招,立kè

被动起来。

他没辙了,可不代表燕神武也没辙了!燕神武百忙之中双手抡起那辆黄包车,一个斜跨挡在杜月笙身前。然后黄包车从左往右的一扫,一阵急促的乓啷声连成一线。十几把刀,没有一把漏网,全被燕神武这件神兵利器给截下了!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那十几个打手在甩出砍刀的同时,立kè

伸手摸向腰间。等钢刀们全部被击飞,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新武器,一水儿的镜面匣子枪!这种枪远没有卢格手枪漂亮,但是一样能要人命!甚至,这种枪更适合正面突击!

燕神武毫不慌乱,他的脚尖轻轻一转,那被他从左边抡到右边的黄包车此时再次大发神威!

只见燕神武于间不容发之际将那辆黄包车猛然抛向对面的打手们,一辆黄包车呼啸而来,那种气势绝对震撼。打手们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已经被那辆黄包车砸了个人仰马翻。接着砰砰几声枪响,那是其中几个人的手枪走火的声音。然后,惊呼之中夹着几声惨叫,走火的手枪误伤了同伴。

花虫子的脸色一秒钟之内转变,他气急败坏的跳脚大喊:“没用的东西,都他妈是废物!赶紧给我滚起来!!”

那几个运气特别好的,没有被黄包车砸到,却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听到头儿的训斥,他们慌忙将枪口重新面对敌人。可是,眼前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杜月笙和燕神武都不见了。

杜月笙被燕神武拖着跑得飞快,两人转进旁边一个小弄堂,在弄堂里面七拐八拐,总算是安全了。杜月笙已经老牛大喘气:“别这么跑,我可没你那么变态的体力。再跑,我的骨头就要散架了。”

燕神武脸不红气不喘:“你还得多加练习啊。”

“练个头!练习怎么跑路?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我可不跟你一样,遇到事儿就知dào

跑。”

“都这地步了还说便宜话呢?”,燕神武一脸的无奈。

“这次真失算了,连大元这臭小子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时候!什么于情于理,大哥都不愿跟对方发生矛盾?这他妈分明就是干不过人家,拿人家没辙啊!我可让这小子坑苦了。”

杜月笙越想越气,陈世昌跟这个花虫子打了不少交道,连大元应该对对方的实力有了解的。可这小子为了充好汉要面子,就是不提这一点。那可是镜面匣子枪啊!而且是人手一把。这种排场,陈世昌估计没有吧?毕竟在大清国,手枪还是个稀罕物。上次在郊区伏击神机营的时候,他陈世昌的人用的可都是长筒火枪。要是有这么多的手枪,他还不早就拿出来现了?

杜月笙摸出一根雪茄点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不由得更加心烦。人家抽雪茄的时候都是一脸泰然的享shòu

,自己怎么每次都是心慌意乱呢?

“咱们回去?”,燕神武提出了一个很中肯的建议。

“不行,等找回这个场子以后,咱再回去跟连大元算总账!要是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多丢人?”,杜月笙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表情。

“回去再跟他们打一场?”,燕神武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要去就我一个人去,带上你不安全,我也施展不开。”

“找他们干什么?把没挨上的枪子儿再挨一回?”,杜月笙眼中闪过一丝阴笑:“咱们不如来个直捣黄龙,去他的大鸿发找找刺激!”

“还有必要么?咱们现在做的这件事,本来就是跟咱们毫无关系的一件事。做好了固然皆大欢喜,做不成那也没什么。干嘛还要劳神费力?”,燕神武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如此执着。

“你懂什么?这次咱们折了面子,要是传扬出去,以后还不得让人笑话死?”,杜月笙脸上写足了爱惜羽毛,内心却闪过陈君容的影子。

“你算了吧,天下谁知dào

有你这号人物啊?你算干什么的?”,燕神武毫不留情的泼了他的冷水。

“你要不爱去我就自己去!”,立kè

恼羞成怒的杜月笙索性摊牌。

“尸体是我领回去还是人家送回来?你去了得跟人家问明白。”

“堂堂燕神武,居然这么怕事儿?”,杜月笙改变了战略。

这激将法果然十分适合燕神武,他脸上立kè

涌上倔犟:“去就去,谁怕谁!”

杜月笙带着胜利的表情当先开路,此时他算准了花虫子不会心急火燎的往回赶。这段时间,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一番打听之后,杜月笙二人终于来到大鸿发赌场。他简直不敢相信花虫子的赌场是这样的门面,一排楼房的下面,林立的商铺中间挤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门上挂着一个厚厚的布帘子,帘子上面缀满了铜钱的图案。这是唯一能让杜月笙联想到这是一家赌场的东西。除此之外,这里像极了一间储藏室。

门口两个无精打采的汉子站立,其中一个更是干脆倚在了门框上哈欠连天。他们已经忙活了一夜,此时哪里会有精神?杜月笙慢慢往里走,那两个人立kè

从困意中惊醒:“干什么的?!”

第七十三章 嘴下不留德

被那两个岗哨拦住,杜月笙立kè

横眉瞪眼起来。刚才一场遭遇战有惊无险,并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因此他的油光水滑的行头并没有散乱。杜月笙抡圆了巴掌,“啪——”的一声,赏了那家伙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杜月笙会这么横,那岗哨被打的有些懵了。醒悟过来的他刚要发作,杜月笙却早早抢先开口:“瞎了你的一双狗眼,竟然盘问起我来了?!”

“你是?——”,岗哨有些惊疑不定,并且开始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眼前这个小公子的身份来历。

杜月笙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脸的不耐烦和恼怒,接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开着赌场还敢查客人,都他妈一群什么玩意儿?!”

岗哨还有些不死心,他的同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的确,盘查客人是这行的忌讳。来这里玩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保不齐里面就有家世背景特别硬的。正所谓来者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按规矩他们不该乱问。

刚才这岗哨一问,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白天来到,所以才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碰到了一个不能惹的。虽说赌场只有晚上营业,但是白天也不禁止客人进去,这种蛮横的主儿一般都有钱,挡了他,可就是挡了一尊财神啊。

杜月笙和燕神武打开门帘走进一看,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莫瞧这赌场门面如此寒酸,里面却是装修的富丽堂皇。北面正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的是泼墨一样的“客似云来”四个大字。赌场里面极为宽敞,牌九,纸牌,色子,麻将,等等各种各样的赌具一应俱全。甚至,杜月笙还听到了几声蛐蛐叫。这里还能斗蛐蛐儿?杜月笙不由得对这个大鸿发大感惊奇。

随即杜月笙暗自告诫自己,自己可不是来旅游的,所以还是趁早将那份参观民俗节目的心态收起来的好。此时自己要做的,是尽快勾起这些人的怒火。

空空荡荡的赌场里立kè

从楼上走下来几个无精打采的人,那是留守的花虫子的手下。其中一人满脸含笑的拱手:“这位小爷,白天这里没大有人。虽说有些冷清,可也难得清闲不是?您看你想玩点什么?”

杜月笙哼了一声,把脸别过去:“不爱理你!”,那人碰了一鼻子灰,立kè

有些怫然不悦。杜月笙大摇大摆的围着各个赌桌瞎转,一边转一边问燕神武:“你真的对赌场一无所知?”

“那倒不是,以前师父告诫我不要去赌场的时候,也曾跟我详细说过赌场的规矩和门道。只不过,从没教过我赌博的方法而已。”,燕神武脸上露出疑惑。

“好极了”,杜月笙憋了一肚子坏水,终于有办法倒出来了:“听过说相声的没有?”

“听过啊,天桥的穷不怕——”

“好极了!”,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杜月笙没工夫去听燕神武掰扯什么天桥的穷不怕。他附在燕神武耳边悄悄嘱咐了两句,燕神武讶然道:“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可惜现在没什么客人,要不然。这能要了他们的亲命。”,杜月笙脸上是十足的小人得志。

燕神武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听起来这挺好玩的。”

赌场里的众人看着杜月笙二人不住的瞎转悠,早就开始起疑。刚才那名跟杜月笙对话的问身边一个岁数稍大的人:“祥叔,你看这两人什么来头?是不是来扎大国的?”

“废话,扎大国怎么会是这种扎法?你瞧他们两人,倒像是钦差大臣在巡视民间。”,那被叫做祥叔的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会不会是卢爷派来的兄弟?”,那人开始猜测。

“绝不是,卢爷没这个闲心。”,祥叔说的斩钉截铁:“你再去跟他们两人盘盘道,看他们什么来头。”

还没开始盘道,燕神武忽然抑扬顿挫的开口:“赌场啊,十赌九诈。”

“这话怎么说的?”,杜月笙捧了一句。

“开赌场不作弊,那可挣不了大钱。”

“这我倒是头回听说。”

众人见杜月笙二人如同说相声一样,一唱一和的不住贬损赌场,立kè

按捺不住了。祥叔挥手止住众人,丢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被揭了丑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弄清楚这两个家伙的来历才是最重yào

的。

“好比这个吧——”,燕神武伸手摸起桌上的一粒色子。以前燕天河告sù

过他,很多赌场的色子都是灌了铅的。因为铅性沉重,能让色子一头轻一头沉,这样就能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其中一些对自己手法特别自信的就在色子里面灌上水银,水银跟铅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水银具有流动性,所以难度稍高。可练好了,水银色子却更加精准。

燕神武从没玩过色子,根本不会辨别色子里面是不是灌了水银。可这并不妨碍他作出判断。燕神武从小练功,对力道的把握可以说精确到了极点。这色子一入手,他立kè

掂量出两边的轻重有别。

“你瞧好了。”,燕神武将色子猛然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色子被他拍的粉碎,里面露出一点银亮:“这是灌了水银的。”

“嚯——”,杜月笙脸上惊讶十分做作。

“再比如这个纸牌,背面都是做了记号的。”,纸牌背面的记号,瞒不过练过暗器的燕神武。

两人在场子里面转来转去,不住的报出内幕。什么赌场兼职洗钱啊。什么对肥羊赌徒放高利贷啊,等等等等。最后二人兴头越来越足,竟然添油加醋的开始造起了谣。

“这地方啊,说不定杀过不少没钱还赌债的人呢。嘿,把他们的肉卖给做包子的,也能稍微回点本不是?真缺了大德了。”,杜月笙脸上是十足的痛恨和一脸的正气,仿佛这里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并且被他这个正义人士撞见过。

祥叔的脸都气绿了,说这两人是来扎大国砸场子的,那简直太抬举他们了。这俩货,分明就是来找死的啊!祥叔猛然一拍桌子:“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做了这两个鸭屎臭!”

第七十四章 你打我看戏

杜月笙猛然一拍桌子,虽然大理石面的赌桌震得自己手掌有些发麻,不过确实有气势:“许你们做,就不许我说?”

大鸿发的人已经完全不想再跟这个失心疯的年轻人有任何语言上的沟通,所有的人都从吧台底下抽出砍刀,气势汹汹朝着杜月笙杀奔而来!

杜月笙立kè

退到燕神武身后:“下面就看你的了,抢必狠,砸必烂!这是我对你的最后的交代。”。话刚说到这里,楼上腾腾腾跑下一个人来:“谁在这里闹事?”,他的声音绝不是愤nù

,而是一种茫然。那不是在质问,真的只是在问话。

杜月笙跟那人四目相对,立kè

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珊宝?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赫然正是袁珊宝!杜月笙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袁珊宝会在这里。自己叫他跟自己好好混,他说要做个老实人。可这小子转眼之间就投奔了花虫子?他什么意思?!

“珊宝,你小子怎么回事?攀上高枝儿了?”,杜月笙心中的恼怒难以遏制。珊宝嫌自己无权无势所以才选择跟着花虫子的?这小子怎么这么糊涂?!他跟着自己,自己是拿他当生死弟兄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自己肯定不会卖了他。这个花虫子呢?他眼里看的着珊宝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一根筋的小子怎么就是不明白?!

“月月笙哥?”,袁珊宝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随即他兴奋起来:“月笙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珊宝,你们俩认识?”,祥叔转而询问袁珊宝。一时间敌我难辨的众打手左瞧右看,拿不准是不是还应该冲上去。

“嗯,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最好的。”,袁珊宝一脸的自豪,全然没有把这满屋子的火药味放在心里。

杜月笙听了袁珊宝这话不由得会心一笑,珊宝这小子,还没自己想的那么糊涂嘛。他立kè

伸手相招,像是要将懒羊羊引入陷阱的灰太狼:“珊宝这边来,咱兄弟好好聊聊。”

袁珊宝立kè

踢踏踢踏的奔向杜月笙,祥叔叫住他:“小子,我不管这人是你的什么朋友。现在他是来砸场子的,你敢过去?你敢过去我就敢废了你!”

袁珊宝脚下略微有些滞涩,杜月笙没有再开口,而是脸色平静的看着袁珊宝。袁珊宝迟疑了连一秒钟也不到,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奔向杜月笙。

这无异于当众扇了祥叔一个耳光,更让敌我难辨的打手们立kè

看清了局势。祥叔满脸煞气的打一个响指,暂停的打手们又开始了冲刺。

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我和珊宝说点话,你解决了这帮子人吧?”

“什么意思?”,燕神武一边问话一边冷眼看着跑近的打手们。

“意思就是——”,杜月笙大马金刀的拉着袁珊宝在角落里的一张茶几上坐下:“我们聊我们的,你打你的。别让他们烦到我们啊。”

“你这叫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燕神武一边谩骂,一边顺手撂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杀手。

这群人都是花虫子点兵的时候挑剩下的,手中又没有热武器。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燕神武根本没放在眼里。他所气恼的是,杜月笙这一副惫懒的表情。杜月笙仿佛跟袁珊宝坐在戏台下看戏,自己忙的不亦乐乎,他却只会叫好儿。

“神武没事吧?”,袁珊宝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吧,这么几个虾兵蟹将,神武就算手脚不用,单用牙咬,也能把他们都咬死了。神武,我说的对不对?”,与其说杜月笙是在恭维燕神武,倒不如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燕神武黑着脸不答话,将满腹的怨气尽数发泄到打手们的身上。

“珊宝,你怎么在这里?”,杜月笙开门见山,问出了自己最想知dào

的问题,同时将一碗热茶泼在一个被燕神武撂倒的打手脸上,那人立kè

惨呼起来。

“我们东家在这里入了股的,总得有人在这里盯着啊。”,袁珊宝的目光几次被面前的战斗所吸引,每次都被杜月笙强行拽了过来。

“何三望?这老小子居然还插手这一行?”,袁珊宝的话大大出乎杜月笙的意料。

“不是掌柜的,是东家!听说这是大东家朱葆三的意思,大东家吩咐了东家,东家又吩咐掌柜的——”

心思早已经飘到了战场上面的袁珊宝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在他前面三米的地方,燕神武双手一接一挪又一递,攻击他的那个打手的砍刀立kè

掉过头来削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杜月笙好歹从袁珊宝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原来是他的老板在这里入了股,然后找个人来盯着买卖,何三望就指派了袁珊宝。

原来珊宝不是投靠了花虫子啊,想明白的杜月笙立kè

放下心来。大张恒的东家是谁?东家上面还有一个大东家?大张恒虽然比不上鸿源盛,但是买卖也不算小。它的那个大东家,应该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吧?看来陈世昌之所以一忍再忍,除了实力之外,还有这一层掣肘啊。

杜月笙正在皱眉思索,冷不防一把钢刀突pò

燕神武的防卫,咄的一声钉在了茶几上。杜月笙立kè

抱怨:“我说神武,你倒是用点心啊,出工不出力,算什么事儿呢?”,同时他把目光从袁珊宝身上飘到了燕神武那边。看清局势的杜月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燕神武刚刚解决了最后一名打手,那人的左腿被燕神武生生打断,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全都断胳膊折腿。燕神武站在满地的伤员前面插手而立,一时间霸气外露,大有血染半边天的架势。

“神武,你可真够狠的,你才是杀神啊。”,这种直接性的暴力冲突最是震撼人心,杜月笙不由得由衷赞叹。紧接着他又加上一句:“真不愧是威猛先生!”

祥叔一张老脸早已经刷白,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镜面匣子。那枪在他手中抖得似乎随时都能掉到地上,他连保险也忘了打开,就那么指着燕神武:“别别过来。”

第七十五章 宿命中的人

杜月笙笑嘻嘻的走过去,一脸的人畜无害:“老人家,您受惊了。喝杯茶吧?”

他轻轻从祥叔手中取走那把镜面匣子,这仿佛一个信号,祥叔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扑通跪倒在地:“大大哥,您高抬贵手。我有眼不识泰山——”

“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刚才的嚣张哪里去了?”,杜月笙拿枪在他头上轻轻一拍,虽无力道,但是祥叔立kè

在连惊带吓之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月笙将镜面匣子收入怀中:“这满地的伤残,足够给武军那小子出气了。要不咱们走?”

燕神武点一点头:“咱们早该走了。”,接着他立kè

满脸忧虑:“他们能够顺着珊宝这条线找到大张恒,从大张恒找到鸿源盛,这样会把你的底给刨出来啊。不知你的那个原先的大掌柜人品怎样,会不会出卖你。”

“还用的着费这个事儿?等花虫子一回来,两相对照,他们就能知dào

我的来历了。”,杜月笙一边跟他们俩走一边说,并且补上一句:“不过呢,我只能算是陈世昌的门生。这笔账,大概会记到陈世昌头上。”

“那我们岂不是没摆平事情,反而捅出了更大的娄子?”,燕神武回头看一眼满地的伤员,似乎有些想开杀戒的意思。

“武军出事之后,双方已经免不了会有一场火拼。咱们现在抄了花虫子的老窝,已经是大大的给陈世昌挣了面子了。这花虫子太扎手,咱们得回去跟陈世昌好好商议一下,然后发动所有的人才能拿下他。就算是要取巧,那也不是现在。咱们两眼一抹黑,什么内幕还都不知dào

呢。”

杜月笙忽然想上二楼去翻箱倒柜一番,看看花虫子还有什么秘密。或者说真的把这里砸个稀巴烂?甚至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接着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赌场里面没人,纵使自己打伤他们几个人,也不耽误他们晚上营业,这事儿也不会传扬出去。这样一来,花虫子的脸面就保住了。要是自己做绝了,那双方就真的只有不死不休了。

事情不能做绝啊,杜月笙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说不定双方真有化敌为友的可能呢?这一切都得跟陈世昌碰过面之后才能估算。找场子是可以的,但是自己最好不要将矛盾无限扩大化。要是陈世昌最后奈何不了对方,撕破了脸的将自己推出去顶雷呢?这也不得不防啊。

杜月笙清了清嗓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燕神武等着他那一句话,杜月笙嘿嘿一笑:“现在回家吃饭。”

三人走出大鸿发没多远,忽然一个声音递了过来:“叫你不要趟这浑水,你为什么不听?”

杜月笙立kè

循声一看,那个撒了他一身纸片的邋遢秀才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他的两个脚丫子向前伸着,像足了一个吃饱的乞丐。

这人难道跟花虫子不是一伙儿的?杜月笙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一直以为,这人是替花虫子给自己送恐xià

信的。可现在听他的意思,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你倒好,完全当做了耳旁风。”,他斜眼看着杜月笙,此时脸上全是精明干练之气,哪里有一点书呆子的模样?

“你是谁?你不是花虫子一伙的?”,杜月笙根本不打算拐弯抹角。如果这人不是花虫子的人,那就是在好心提醒自己了?出门遇贵人?这邋遢小子算个贵人??

“花虫子?早晚我得杀了他!”,那邋遢鬼从地上捡起一个烟蒂:“有火没有?”

杜月笙抛给他火柴和雪茄:“你跟他有仇?”

“老子的父母都被这家伙杀了,家里的铺子被他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你说我是不是跟他有仇?”,这人压根也没说一句客套话,大大咧咧的点上了雪茄。

“你有一身的武艺,连自保也做不到?”,燕神武眯起眼睛,基于不信任,他开始了盘问。

“武艺?那算个什么玩意儿?嘿,神仙难躲一溜烟。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一枪过来,你也得死!”

这人的落魄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这样一个落魄的人,脸上却是十足的盛气凌人。这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往人堆里一丢,就能砸出一个血窟窿。

“那你为什么帮我?咱俩好像不认识啊。再说了,花虫子的动向你怎么知dào

?”,这才是杜月笙最想问的问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世昌可是高枝儿,我攀不上。没办法,只好跟兄弟你合zuò

一把了。”,那人静静的抽着雪茄,把自己的脸隐藏在烟雾的后面。

“跟我合zuò

?怎么合zuò

?”

“很简单,咱们俩联手,杀了花虫子!”,那人脸上涌现出一股狠劲。他跟杜月笙不一样,他学不会圆滑。如果说杜月笙可以不动声色的笑着杀人的话,那他就是一只可以一直隐忍,出手必中的野兽。

他跟杜月笙的性格如此截然相反,但是不知怎么的,杜月笙却感觉他跟自己像是同一类人。他们这一类人,天生的嗅觉灵敏,善于运用身边的一切力量。审时度势,完成自己的目标。

如果,如果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再多一点,自己一直没有哥们兄弟的话,恐怕自己也会变得跟他一样吧?杜月笙忽然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个人如此的落魄邋遢,却让杜月笙觉得比那个花虫子更加危险。

“你不用急着答yīng

我,如果你想通了的话,今晚去陇西巷找我,我等你等到夜里十二点。”这个人一对三,在杜月笙三个人面前竟然还是想霸占气场。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sù

你,你不用等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杜月笙丝毫也提不起兴趣,最起码,表面上看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为什么?”,他脸上露出疑惑,开始顺着杜月笙的思路走。相应的,气场也没有了。

“不为什么,就是没兴趣!你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可我呢?花虫子是死是活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我这是在为老头子陈世昌办事,里面不掺和私人恩怨。”,杜月笙顿了一顿:“嘿,你既然能知dào

我和花虫子早上的冲突,那想必陈世昌或者花虫子旁边有你的眼线吧?你自己做的这样好,还需yào

我么?”

“哈哈哈哈。”,那邋遢鬼放声大笑:“你果然聪明,跟聪明人合zuò

就是痛快。今晚我还是会等你,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说完他站起身来,叼着那根雪茄大踏步走了,并且远远的抛下一句话:“杜月笙,忘了告sù

你了,我叫张啸林!”

第七十六章 白天就转移

“张啸林?”,杜月笙嘴里轻轻诵出这个名字,接着嘴角一翘,不屑的道:“很普通的名字嘛,还不如我的名字好听呢。”

“今晚你去不去?”,燕神武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袁珊宝也抻直了脖子,等着杜月笙回答。

“去干嘛?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才不要跟这种匪类有什么瓜葛呢。”,杜月笙一脸的躲避不及。

“那你又算什么好鸟?”,燕神武似乎喜欢上了打击杜月笙。

杜月笙立kè

讪讪

这件事情只能算个小插曲,与袁珊宝的重逢冲淡他对花虫子的忧虑。三人结伴赶回陈世昌那里,袁珊宝颇有些为难,大鸿发是大掌柜亲自交代下来要好好kàn

着的,现在自己正跟砸了那个场子的人处在一起,结果会怎样?

“珊宝,咱们身边,几乎没什么安善良民。在这样的人际关系下,你就甭打算独善其身了。这不,你又回到我身边了?这是什么?这他妈就是天意啊!以后咱兄弟们安心混在一起吧,怎么样?”,杜月笙仿佛知dào

袁珊宝的心意,立kè

开始循循善诱。

袁珊宝终于下定决心:“哪里也不去了,以后就跟月笙哥混!”

三人回到陈世昌的据点,瑰儿正在一脸焦急的等着他们回来。陡然见到杜月笙,她立kè

欣喜无比:“你可算是回来了。”

燕神武脸色立kè

有些僵,瑰儿敏锐的感觉到了燕神武的变化。她立kè

对燕神武扮一个鬼脸,燕神武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刚才咱们的人跟陈老大的人又闹了点不愉快。”,瑰儿皱着眉头打了个小报gào



杜月笙立kè

气不打一处来:“这群吃货!人家正苦大仇深的时候,他们跟老爷大人似的胡吃海塞,人家当然反感!”

两拨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杜月笙这边的人瞧不上这些地痞混混。而陈世昌的人,又觉得那些人是寄人篱下,寄他们篱下。双方产生冲突当然是在所难免的,只是杜月笙没想到,冲突会来的这样快。不过,这却是个好事儿。要是双方的人过于亲热了,反而有可能让自己这边的人产生想法,说不定会投奔陈世昌。到时候自己为人作嫁,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陈世昌回来了,正等着要见你呢。”,瑰儿报gào

第二件事情。

杜月笙没想到陈世昌会回来的这样快,他刚要举步往里走,陈世昌早就迎出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陈君容。

陈君容已经重新恢复了英姿飒爽,似乎不再为那晚的事情而烦恼。不过此时见到杜月笙,她眼观鼻,鼻观心,对杜月笙全然是一脸的无视。

“月笙,你干嘛去了?我听说你去找花虫子的麻烦了?”,陈世昌脸上颇有倦色,但是愤nù

之情难以掩饰。那愤nù

不是因为杜月笙,而是因为花虫子。

杜月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且提醒陈世昌,他这里很可能有花虫子的内应。那个内应,多半就是六个病号中的一个。关于张啸林,他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觉得这个人在这件事情里面可有可无。

“你小子,真给我解气了!”,陈世昌鼓励性的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接着他皱起眉头:“事情有些难搞啊,花虫子有些扎手”

杜月笙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高屋建瓴的见解,谁想到他也是跟连大元一样,只会唉声叹气。身后的陈君容也秀眉微蹙,杜月笙立kè

大包大揽:“要不您详细跟我说说这个家伙的来历出身和背景,我想个办法?”

“你还是先解决了你的那些‘正规军’吧。”,陈世昌也曾想过要不要邀买这些人的人心。没想到这些人视他如洪水猛兽,根本不敢过分接近。这不由得让陈世昌有点儿懊悔,懊悔当初自己做的太绝了。

“带好你的钱,我给你找了两处废工厂,咱们去看看。”,陈世昌的效率的确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这件事情。

“哥,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快去快回。现在这么乱,不定什么时候花虫子就打上家门,你不能走。”,陈君容忽然自告奋勇,这让杜月笙有些小惊喜,难道自己这次大闹大鸿发,让陈君容转变了态度?

“我还是带着他们留下来吧,他们虽然不济,但是好歹也能帮上手。”,杜月笙竟然有些不忍心看陈世昌独自面对这些难题。

“不需yào

,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放心吧,我们打不起来。”,陈世昌守口如瓶,坚决不吐露一点有用的信息。

这也让杜月笙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他立kè

悻悻:“那好吧,我就带人走了啊?”

“给你两天的时间,安顿好了这些人,立kè

回来。”,陈世昌似乎有了对付花虫子的主意。

花虫子会给他两天的时间吗?杜月笙猜想肯定不会。他几乎已经预见到花虫子回到赌场之后是如何的暴跳如雷。然后兴师动众的来找陈世昌算账。不过既然陈世昌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连大元拄着双拐出来送行,杜月笙从怀中摸出那把镜面匣子:“这玩意儿就送给你了,权当给你赔个不是了。”,尽管他很想留下这支枪,因为这枪可以武装袁珊宝,可是他还是送给了连大元。

连大元立kè

满脸欣喜,心中对杜月笙的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杜月笙转眼看着满脸热切的庆达双手一摊:“就这么一件战利品,日后有你的份儿。”

武军也满头白布的出来送行,杜月笙哈哈一笑:“大伙儿就别送了,有什么好送的?两天后我会回来的。”

二十几个人一起出动的场面很壮观,杜月笙有些疑惑,为什么陈世昌不让他们等到晚上再走?白天出门,很招摇的。莫非陈世昌是故yì

这么急的支开他们?

为了将招摇减到最小,众人选择了步行。杜月笙的那些人是一脸的如释重负,终于可以摆脱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了!

杜月笙有心要跟陈君容说几句话,奈何她一直板着脸不理睬自己。而身后长长的尾巴们,也不允许杜月笙说点什么情啊爱啊之类的话。众人越走越偏,渐渐脱离市区,顺着一条宽阔的沙土路来到近郊。

“嗯,就是前面。”,陈君容用手一指,杜月笙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前面一大一小两个厂房相邻坐落,他一时拿不准陈君容说的是哪一个。

第七十七章 如此实业家

“哪个是咱们的目标?”,这一大一小两个厂房是如此的不成比例。大的极大,小的极小,两家中间就隔着一条沙土路。

“那个大的是一位英国商人开的造纸厂,人家还干着呢。对面的小的,是一个炒货厂,厂主上个月出车祸被轧死了。他儿子不是块料,这才决定转手卖了这厂房。”

“炒炒货厂?”

“瓜子花生什么的——”

杜月笙觉得陈氏兄妹这是在耍他,难道让自己和一帮子手下做伙夫不成?他不由得想起了向大年和袁海鹏在鸿源盛门口挽着袖子炒栗子的场景。

“先将就着对付一段时间吧,等日后有了合适的地方,再搬也不迟。”,陈君容一脸的好心好意。

“行,行,就这么着吧。”,杜月笙也想开了,同时他很隐蔽的在陈君容屁股上拍了一下。陈君容脸色立kè

一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走向那个炒货厂,一个年轻人早就抻直了脖子在等着。料来那就是陈君容说的厂主的儿子。杜月笙颇有些纳闷,这么好的地段的一套厂房,为什么拖到现在也没卖出去。等他进去了一看,立kè

明白了怎么回事。

进门之后的院子,很大一部分都搭上了凉棚。凉棚里面,二三十口大锅错落摆放,都蹲在泥抹的灶台上。除了这些大锅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垛几乎快到了棚顶的木柴。

凉棚的后面是几大间房子,里面空空荡荡,很明显是囤积干货的小仓房。杜月笙不死心的继xù

往后走,那炒货厂立kè

就到了头了。在尽头,几间相对比较规整的房子依墙而建。那是厂主的起居室以及工人睡觉的宿舍。嗯好吧,还有办公室。

设备?大锅就是设备。耗材?那一垛柴禾就是耗材。原料?今年的新鲜干果还没下市呢。技术方面怎么办?嗯,可以回去问问袁海鹏和向大年。有刘海生这样的果品界龙头罩着自己,销路也不是问题——杜月笙越想越是咆燥,他真不敢想象,这些摸惯了火枪的家伙摸上铁铲是什么模样。他本来的打算,既要找个地方安顿这一批手下,又要过一把实业家的瘾。到时候,训liàn

赚钱两不误。这伙儿人,平时能生产,战时能打仗。可自己做这样一个“实业家”,也未免太惨了点吧?这样的实业家有什么露脸的?

身后的尾巴们也是左瞧右看,心中颇有些不自然。杜月笙看到谁,谁就把自己的目光挪开,尽量不跟杜月笙四目相对。看那样子,谁也没相中这地方。

不过此时被陈世昌赶了出来,他们必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地方虽然寒碜,但是好歹还能凑活。杜月笙吩咐下来,叫众人安顿。屋里有现成的铺盖,那是以前的工人留下来的。这脏兮兮油灰锃亮的被子谁也盖不惯。杜月笙只得跟个管家一样,找人重新买来铺盖,买来做饭的家什。

“以后跟着我这个小混混,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暂时告一段落的杜月笙送走陈君容之后笑眯眯的问那些手下。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宋三喜,宋三喜只得回话:“难道咱们以后就蜗居在这里?”

“怎么可能呢?”,杜月笙忽然灵机一动,总得给这些人一个盼头:“咱们就在这里住两个月,撑死了不超过三个月。当然,这要看你们的了。”

“弟兄们不大明白。”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现在根本不是混世界的那块料。欺软怕硬,眼高于顶,遇事就慌。你们现在这儿练好了本事,到时候考核一下,要是成了的话,我就带你们出去混世界。”,杜月笙顿了一顿:“到时候大上海花花世界,难道还能没咱们的一块地方吗?”

“实话实说,弟兄们都觉得杜先生您比那个陈世昌强多了,您实在没必要跟着这样一个不如你的角色混。”,宋三喜的话一半是真心话,杜月笙的手段他们早就见识过。他当初一手策划了让他们神机营折戟沉沙,后来单枪匹马的跟陈世昌抢人。在他们心中,对杜月笙是很佩服的。

而另一半,就是他们不想做陈世昌的徒孙。杜月笙是陈世昌的人,他们又是杜月笙的人。那他们在陈世昌面前岂不真成了孙子辈?陈世昌街头恶霸的形象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们脑中,这样的人,放在以前都是需yào

剿灭的对象。

杜月笙嘻嘻一笑:“哥们儿抬举了,咱们现在刚出道,一切都刚起步。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觉得我杜月笙会一直是个水底王八一样的角色吗?”

众人立kè

大摇其头,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不就结了?你们稍安勿躁,咱们会出人头地的。话又说回来,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以后咱们就是一体的,凡事共同进退,才能有一番作为。你们要是光想着躲在我身后,那我也手大捂不过天来啊。”

“您和小嫂子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大伙儿可都想着早点喝杯喜酒呢。”,心中大定的宋三喜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并且拿眼看了一下瑰儿,众人立kè

连声附和,闹哄起来。

杜月笙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为了蒙混陈世昌,曾经编造过自己和瑰儿的事情。瑰儿笑吟吟的在旁边立着,也不说话。杜月笙立kè

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身边弥漫开来。那杀气的制造者,赫然正是燕神武。

“别胡说八道,这都是我骗陈世昌的。当时形格势禁,不如此不行啊。你们还是问一问你们的总教习,什么时候跟瑰儿成亲吧。”,杜月笙马上把事情说明白,他真怕自己一旦说晚了,燕神武会立kè

飞刀取了宋三喜的小命。

“呃——”,宋三喜看着一脸阴沉如水的燕神武,有种躺着中枪的感觉。他心中哀叹,希望这个总教习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要不以后变着法的报复起自己来,那可吃不消。

燕神武绝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他首先是个男人。男人一旦牵扯到自己最在乎的女人,总是特别小心眼的。

安顿好了众人的杜月笙终于有了点闲暇,他跟陈世昌约定的是两天后碰面。可他总也不放心,这两天里,杜月笙并没有立即让燕神武展开对手下们的训liàn

,而是派他回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可是燕神武却一无所获,据他说,整个陈宅都神神mì

秘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第七十八章 终于见到了!

该怎么训liàn

?训liàn

什么?杜月笙不想操这份心,他也操不了这份心。于是他很没心没肺的好好放松了两天,到了约定的时间,杜月笙对燕神武和瑰儿笑道:“你们在这儿安心的开你们的夫妻店吧,我和珊宝回去就成。”

燕神武颇有些放心不下让杜月笙就这么回去,奈何这里又不能丢给瑰儿一个人负责。杜月笙对着燕神武嘻嘻一笑:“有你在我的确很踏实,可要是离了你我什么也不敢做的话,那以后还有出息么?”

燕神武只得答yīng

杜月笙的话,留在这里过半隐居式的生活。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大量的跟瑰儿独处的时间,这又让他十分高兴。袁珊宝对于杜月笙要自己陪他回去,那也是一百个愿意。

杜月笙站在炒货厂门口,看着铁皮门旁边那惨兮兮的“大福炒货”四个字,再听着对面那家造纸厂机器的轰鸣声,不由得倍觉寒碜。本来做了邻居,要跟那边的人打个招呼的。可人家买卖那么大,自己贸然前去,人家会怎么想?

他们带来的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两辆老式的二八杠自行车。其中一辆,正是杜月笙那天冒雨救人所骑的那辆。杜月笙给燕神武他们留下了一辆,自己和袁珊宝骑着一辆,两人轮流替换着蹬车,风风火火的赶向十六铺的陈宅。

从郊区到十六铺路途可不算近。他们是下午走的,一直到天色全黑,这才到达目的地。此时两人已经是口干舌燥,车把上挂的两皮袋水都被他们在路上喝了个涓滴不剩。杜月笙跳下自行车,只感觉两腿发软,裤裆里磨得热辣辣的疼。他看一眼袁珊宝,两人是一样的德行。

杜月笙还没敲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庆达一脸神mì

的将杜月笙二人带进去,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院子里站着几个神情肃穆的打手,大厅里面灯火通明,想来陈氏兄妹应该都在。

“你小子挺神啊,居然能抢先开门?这未卜先知的本事,日后摆个卦摊也能养家糊口了。”,杜月笙感受了周围的紧张气氛,他越是在紧张的时候就越爱打趣,为的就是消除这种紧张。

“哪儿的话,咱们的人早在附近埋下了暗哨。要不我怎么会知dào

你们来了?”,庆达可没心思跟杜月笙嘻嘻哈哈,而是一脸的严肃。

暗哨?这是要做什么?看来,陈世昌很紧张啊。杜月笙和袁珊宝对望了一眼,袁珊宝眼中也尽是不自在。

两人推门进去,屋子里面亮堂堂的三盏电灯全部开着。杜月笙在刺目的灯光下找到陈世昌,对他行了个弟子礼。袁珊宝不知该如何行礼,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陈大哥。

杜月笙眼尖,早看到陈世昌旁边摆着三口大箱子。那箱子每一口都如同棺材一样大,厚实的木板上面嵌着密密的一寸来宽的铁板条。杜月笙粗略估计,那铁板少说也得七毫米厚,机枪都不一定啃得开。铁板条用指甲大小的铆钉固定在木板上,显得稳重厚实无比。箱口的火漆封印早被拆开了,看这样子,箱子应该被打开过。

这三口木箱摆放的是如此的显眼,以至于杜月笙和袁珊宝不得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它们。实jì

上,所有的人都围在这三口木箱的周围,就连陈世昌也不例外。

“猜得到这里面是什么吗?”,陈世昌脸上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这实在不能算笑。

杜月笙摇头,他已经在心里猜会不会是枪械了。毕竟,当初一战,他们从神机营手中缴获了大量的火枪,那些火枪杜月笙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此时强敌在前,难道是陈世昌又把这些火枪拿出来了?

“月笙啊,要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咱爷俩也不可能相识,你的人生和我绝不会有什么交集。嘿,说不定啊,到现在你还在抱着你那只饭碗在鸿源盛做你的小学徒呢。”,陈世昌继xù

提醒。

这哑谜终于被杜月笙猜中,他一个激灵,仿佛打了鸡血:“这是这是宫中流出来的那批瓷器?!”

杜月笙的心怦怦而跳,不仅仅是因为这批瓷器的价值,更多地是因为这批瓷器跟自己的瓜瓜葛葛。陈世昌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批瓷器的确是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的东西。为了这些对他来说虚无飘渺的玩意儿,他几番折腾,险死还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瓷器的真身。这批瓷器,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云遮雾掩。此时,终于见到了实物,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

陈世昌随手拎过一根铁钎子,一下子将箱口的铜锁捅落:“想不想看看?自己动手打开吧。”

袁珊宝也是激动无比,凑过脸来看着杜月笙面前那一口箱子。杜月笙深吸一口气,猛然将箱盖掀开。冷不防箱盖掀到一半,又砰地一声重新闭上。杜月笙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沉着呢,用点儿劲。”,陈世昌看着出丑的杜月笙,忍不住真心笑了一小下。

袁珊宝露胳膊挽袖子,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抢着去开箱。他这一身神膘真不是白给的,只见他憋着气,瞪着眼,鼓着腮,蓦然嘴里闷哼一声,呼的一下将箱盖彻底掀开!

杜月笙伸头往里一看,箱壁上整整齐齐的一层油布纸里面包着满满的棉花,棉花中间塞着无数的瓷器。瓷壶,瓷碗,瓷瓶,瓷像,乃至笔洗,钵盂,薄片,琳琅满目,林林总总,还有好些杜月笙见也没见过的,根本说不出名字。瓷器们无一不是精巧至极,别致无比。

杜月笙伸手从里面摸出一把瓷壶,陈世昌皱着眉头提醒:“别那么毛手毛脚的,摔碎一件,那就是天大的损失。”

周围的人有些见过这些瓷器,有些没见过这些瓷器。但是无一例外,众人都被深深吸引。这些与文雅毫无交集的粗胚,竟然也不能抵挡这种诱惑。

杜月笙装模作样的将瓷器放在手上连敲带打,看了正面看反面,看了壶外看壶里。他哪里懂什么瓷器鉴赏?只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老头子,给我看这些宝贝是什么意思?”,杜月笙痴迷了不到三分钟,立kè

清醒过来。

第七十九章 真假虚实间

陈世昌先不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左往右的一指他的那些手下们:“现在在屋里的一共二十四个人,除了你我和君容珊宝之外,只有二十个人。你知dào

今天的气氛为什么这么肃穆吗?”

“为什么?因为花虫子?”,这是杜月笙所能猜到的最准确的可能性。

“嘿,面对强敌需yào

的是慷慨激昂,而不是肃穆沉重。实话告sù

你吧,你走的这两天,我已经处决了四名兄弟。这四个人都是花虫子的内应!”。陈世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正在诉说自己买了件什么衣服,或者吃了个什么点心一样自然。

杜月笙何其聪明?他怎能猜不到这句话里面的意思?短短两天的时间,挖出四名内鬼,这是怎么做到的?杜月笙虽然不知dào

陈世昌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可以料到,他的手段,一定是血腥无比,一定是残酷至极。

甚至,这四个人未必全是花虫子的内应,或许陈世昌误杀了。可是,陈世昌只要有丝毫的起疑,就毫不留情的杀了对方。为的,纯粹是自保而已。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吗?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杜月笙的脸色终于也跟别人一样肃穆起来。

陈世昌点一点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明白我刚才的话的意思吧?”

杜月笙报之以点头。

“还有些有嫌疑的,今晚已经被我统统派出去做暗哨了。现在屋里杵着的这二十个人,都是我绝对信任,对我无限忠诚,能跟我性命相交的生死弟兄!”,陈世昌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如同水泊梁山的宋江。

周围的人立kè

沉着声回应:“誓死追随大哥!”

杜月笙看一眼陈世昌身边一言不发的陈君容,试图从她脸上知dào

一点内幕。可陈君容脸上的决然之气,更在那些手下之上。

陈世昌在这壮烈的回应之中慢慢走到一口没有掀开的箱子前面,他拿铁钎子砰砰的敲了敲那口箱子:“月笙,知dào

为什么花虫子跟我起了冲突么?”

“据说他们是来抢地盘的。”,杜月笙回答,这正是连大元告sù

他的原因。

“嘿,这是大元告sù

你的吧?你不了解十六铺,这地方,紧邻租界,巨商林立,有的是人上人。这种地方,绝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吃得下的。咱们在十六铺,只不过夹缝求生罢了。你认为,卢天虎和花虫子,会为了这么一种地方苦心孤诣,甚至派出内奸吗?”

陈世昌的话和他的动作像杜月笙昭示了一个事实:“他们明着说是来抢地盘的,实jì

上为的是这些瓷器?”

“一点不错!现在你是我的门生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当初,的确是我见财起意,胆大包天的扣下了这些瓷器。这事本来极隐蔽,就连万公公和日本人都只能猜测,而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搞不清楚卢天虎和花虫子是怎么知dào

消息的,但是,他们在打这批瓷器的主意,那是错不了的事情。”

杜月笙的脑海里飞速的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会不会是日本人放出去的风?这群玩意儿,一定是后悔了当初的承诺!肯定是这样的,要是卢天虎和花虫子有确切的证据的话,就会直接杀上门来了,而不是多此一举的派什么卧底!”

想通了的杜月笙开始不由自主的在屋里踱来踱去:“这样一来,事情可真的太麻烦了。卢天虎势力那么大,现在又有日本人在后面撑腰——”

“这一切还都是猜测,不过我估计错不了的。”,陈世昌脸上又现出那股子狰狞之气:“嘿,为了这些玩意儿,咱师徒俩九死一生,费了不知多大力qì

。现在,这群不开眼的要来吃现成?门儿都没有!”

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知dào

我为什么让你送走你的那些手下么?因为咱们还信不过他们!嘿,月笙啊,我这里除了我和君容之外,就只有你还能独挡一面。帮我一把,现在,我需yào

你的帮zhù

!”

杜月笙在心中翻个白眼,这陈世昌,现在想起自己来了?以前自己就算提一提这批瓷器,他都会讳莫如深。这会儿要自己给他玩命?听他的口气,是要自己拼了小命的护住这些瓷器啊。好家伙,真亏他说得出口。

于情于理,杜月笙都很想帮一把陈世昌。可是帮人也要有个限度,自己可不能让他当棋子给用了。

“月笙,帮帮我们吧。我们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陈君容忽然满脸期待,满口真诚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这直接戳中了杜月笙的软肋,杜月笙立kè

钻头不顾腚的豪爽起来:“要我怎么做?”

话一出口杜月笙就有些后悔,他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以前也是吃过见过的,怎么还能被女人的一句话就钓上了?

“这三口箱子,只有一箱是货真价实的紫禁城珍宝。其余两箱,都是我从大街上买的西贝货。”,心中大定的陈世昌笑吟吟的说出又一个内幕。

“那我刚才看的那一箱——”,杜月笙心说,这老狐狸未免也太奸猾了一些吧?弄两箱假的来做什么?他一想到刚才自己装模作样的跟个专家似的对着一堆地摊货仔细鉴定,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傻的可以。

“我也不知dào

。”,陈世昌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都这时候了您还逗我玩?”,杜月笙压根不打算相信他的话,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他不知dào

?他不知dào

谁知dào

?!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陈世昌咳嗽一声,似乎要和盘托出。

“自从花虫子来到十六铺对我出手,我就有了这种预感,因此我早早的备下了两箱假货。嘿,这小子处心积虑的要来夺了这批瓷器,我就偏不让他如愿。我已经联系好了买主,将这些瓷器统统出手。到时候咱有了钱,非要玩死狗日的卢天虎和花虫子不可!”,陈世昌一脸的困兽犹斗。

“如果把这些瓷器都卖了,这样的总督府能买几十个。”,万公公的话又在杜月笙耳边回响起来。当初,那老阉狗就是这样跟他形容这批瓷器的价值的。杜月笙相信,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在上海滩应该不少。可瓷器不是军火,那东西没实jì

用处,只是个玩意儿罢了。谁会有这么多的闲钱来吞下这样一批玩意儿?

第八十章 分兵成三路

当初光绪找的买家,那可是日本人。陈世昌找的买家又会是谁?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除了这些洋鬼子,还能是谁?陈世昌要把这批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卖给外国人?这很有可能,走投无路的他,为了绝处逢生,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在他这种人眼里,只要价钱高,卖给谁都是一样的。

“老头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咱不能为了扳本什么事都干啊。要是把这些物件卖到国外,我杜月笙第一个不赞成!我非但不会帮你,还会竭尽所能的阻止你!”,杜月笙脸上露出万年不遇的真诚和严肃。

“哈,没想到你还这么迂腐。”,陈世昌丝毫也不以为忤,而是一脸的不疾不徐:“放心吧,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你透露一下,买家是严九龄,那是咱们帮中的另一位大哥。他老人家实力,比起黄金荣老爷子来也差不了多少。”

“哈,那敢情我是白操了一份闲心啊。”,如释重负的杜月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跟黄老爷子同在上海滩,自然不能明打明的坏了黄金荣干儿子的生意。他的意思是,咱们将货物运出上海滩,在别处跟他的人交yì

。外省也行,海上也行,总之不能在上海滩。嘿,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的全卖,价格上咱们自然要吃些亏。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咱们被逼到绝路了呢。”

“你的意思是,叫我帮你运送这些瓷器?”,杜月笙终于摸清楚了陈世昌的意思。

“不错,这三箱瓷器,两假一真。你我还有君容,咱们闭着眼自己挑一箱。我北上江苏,君容南下浙江。而你,经黄浦江东渡进入公海。咱们一起出动,到时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教花虫子和卢天虎无法跟进!”,陈世昌掷地有声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真他妈是一条妙不可言的计策啊。”,杜月笙心情激动之下说话就有点口没遮拦:“三个地方都有人跟咱们交接,花虫子只能兵分三路跟进。不管咱们哪一方,所受的压力只有三分之一。老头子,你真是个天才!”

陈世昌一张老脸乐开了花:“这也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接着他随手一指一口箱子:“那一箱就归你运送了,我和君容分另外两箱。”

杜月笙绝不相信陈世昌会让自己运送真品,自己在他这里,不过是个惑敌的障眼法罢了。杜月笙猜测,真品他肯定要亲自运送,再不济,也会让陈君容押送。不仅自己会这么想,就连卢天虎和花虫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命根子一样的东西,谁会交给别人?这样正好,自己拿着赝品毫无压力。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就交代出去,反正自己只是为了拖延对方才存zài

的。相应的,自己的危险性就是三人里面最小的。

想到这里,杜月笙嘿嘿一笑,这是个好事儿,自己完全没有点破的必要。

“你先挑人吧。”,陈世昌脸上是孔融让梨式的慷慨。

杜月笙看着半瘸的连大元,陈世昌连忙摇头:“他不行,他得留下来看家。”

“你的意思是——?”,杜月笙心中一震,不会吧?陈世昌要牺牲连大元?留下看家的危险性比他们三个人都要高,到时候花虫子为了问出实情,肯定会玩命的折腾看家的人。好手们都被他们三个瓜分了,剩下的人怎能抵挡?

连大元脸上的肌肉跳了一跳,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陈世昌不等连大元露怯,立kè

给他吃定心丸:“你在家,若是花虫子找上门来,你大可以认怂。能有多怂就多怂,哭爹叫娘也好,把我们卖了也好,随你的便——”

这是定心丸还是在挤兑他?连大元立kè

急赤白脸起来:“我不会——”

“照我说的做,不是在逗你玩。只要别让他们烧了咱的宅子,别让他们杀了你,别的什么都好说。折了面子不要紧,等事情办完了咱们连本带利的找回来。卖了我也不要紧,我们三个人尽可以扛下来。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陈世昌真的是在给他吃定心丸。

听了这大赦诏书一样的话,连大元立kè

如沐春风。他哈巴狗一样的点头:“一切听大哥吩咐。”

杜月笙只能重新找人,他算定了自己没什么危险,因此也就没挑那些精兵悍将,而是专门挑一些看着顺眼,言谈上合得来的人,庆达是第一个被他看中的。这爱八卦的家伙,是个闲聊的好对象。

杜月笙挑了六个人,加上他和袁珊宝,正好是一个八人的小队伍。陈氏兄妹瓜分了剩下的十四个手下,也是正好每队八个人。尽管人数一样,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杜月笙这边的人明显战斗力不如另外两方。可要是论起聊天吹牛,瞎闹胡混的话,那两边的人明显又不如杜月笙这边的人。

陈世昌非常满yì

,他看了看墙角那嘎达作响的大座钟一眼:“现在是十点二十分,等到晚上两点,真zhèng

夜阑人静的时候咱们就分头出发。”,接着他对庆达嘱咐:“月笙没干过水上的勾当,一切你照应着。”,庆达忙不迭的答yīng



杜月笙心中一乐,心说陈世昌也知dào

自己没做过水上的勾当啊?就是这样他还敢让自己进江出海?这不是胡闹嘛,他也不怕自己失手将这些瓷器翻到水底?

这样一来,更加坚定了杜月笙的想法。陈世昌,果然是让他来做烟雾弹的。

“好了,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咱们也没什么好准bèi

的。大伙儿散了去休息一下吧,到点集合。”,陈世昌一声令下,众人分别找合适的地方去睡觉。

“月笙,你留步一下,我跟你说点话。”,陈世昌叫住了刚准bèi

离开的杜月笙,陈君容也站在陈世昌身边一动没动。

手下们都走了之后,陈世昌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点上一根雪茄坐到椅子上:“月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那一箱肯定是假的?我只不过是用你来迷惑对方的?别否认,从你挑人的标准上我就看出来了。”

第八十一章 暗度陈仓时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过老头子你放心,我会把对方拖延到最后一刻的。我一定竭尽所能给你们俩创造时间。”,杜月笙没打算藏着掖着。

陈世昌看了看陈君容,陈君容一拢头发:“我要是告sù

你,恰恰你那一箱才是真品呢?”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逗闷子呢?”,杜月笙一脸的不信任。

“君容没有骗你,她说的是真的。”,陈世昌脸上的平静让杜月笙有些无所适从。

“我姓陈的从走街串巷套签子开始,一步一步混到这个地步。其中的艰辛,也就不跟你废话了。其实我主要是倒腾鸦片的,别的进项,就是一间小赌场和收点保护费。嘿,也不知dào

我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打起了这批瓷器的主意。可既然将这批货吞下了,就得消化掉,不能被撑死,你说呢?”,陈世昌干脆翘起了二郎腿。

“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是一个烟雾弹,可是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我和大哥做烟雾弹。我们用自己的份量和身份做一个最大的烟雾弹,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就能暗度陈仓。”,陈君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激动,胸前的凸起开始波动起来。

杜月笙现在可没功夫去看她的前胸:“这不是真的吧?”

“说实话这太冒险,要不是君容全力支持你,我也不会这么放心。”,陈世昌的话无异于定死了这件事情。

君容这么看得起自己?杜月笙有些小高兴,她终于认同了自己了啊。不过这种信任,实在是有千斤之重。

杜月笙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想错了,自己挑起了一根塑料的扁担,可是扁担上面坠着的全是铁块:“你信得过我?”

“我把全副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说我信不信得过你?”。陈世昌低沉的声音在杜月笙耳边回荡:“这一次远比以前更加凶险,咱们的对手也更加强dà

。我估计卢天虎动我是黄金荣默许了的,可他们俩应该不知dào

这批瓷器究竟是个什么天价钱。要是知dào

了,咱们可就要把上海滩顶尖的龙头大哥都要牵扯进来了。”

杜月笙忽然又觉得自己的那副塑料扁担上挑的不是铁块了,而是十足的铅块。这铅块,是陈世昌重如泰山的托付。他此时一股热血上涌:“老头子,啥也不说了。你这么信得过我,我一定给你把事情办到最好!到时候如果你和君容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杜月笙第一个给你们抵命!”

“君容,君容”,陈世昌意味深长的模仿着杜月笙的语调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杜月笙惕然而警,他不该这样公开称呼陈君容的。看着陈世昌的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心说该不会是自己那晚的事情让陈世昌知dào

了吧?

陈世昌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记住,这次成功了,咱们三人一起进入上流社会。要是失败了,咱们三个一起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杜月笙没想到这次回来就摊上这么一个难题,他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毕竟,熬个通宵实在是太痛苦了。可他哪里又睡得着?陈世昌把这样一副担子搁在他肩膀上,让他觉得沉重无比。

“海上的坐标说给你你也不明白,一会儿我交代给庆达吧。”,陈世昌挥手示意杜月笙赶紧去休息,他自己却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那一盒雪茄。很快,他和那三箱瓷器就隐藏在浓厚的烟雾之中了。

杜月笙辗转反侧了好久,袁珊宝倒是睡得踏实。袁珊宝的理论很简单,一切有月笙哥,那自己还操什么心?

杜月笙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睡到中途,忽然有人轻轻捅他:“月笙兄弟,月笙兄弟?”

杜月笙一个激灵爬起来,顿时睡意全消。他看着眼前的庆达:“到时间了?”

“大哥和小姑奶奶已经悄悄走了,咱们也快点动身吧。”

陈世昌两人竟然早走了?看来他们是有意不跟自己一起出门啊。毕竟,一起出去的话目标太大。杜月笙摇醒了袁珊宝,两人穿戴整齐,跟着庆达一起下楼。

看着自己挑选的那一帮子人,杜月笙就有些气馁。早知自己是最重yào

的一个,就应该多挑点精兵猛将。陈世昌当时也不提醒自己一下,这下好了,自己??等着坐蜡吧。

门外一辆马车早就预备妥当,两匹黑马拉着一辆宽敞的平板车。庆达指挥众人将木箱抬上板车,然后用厚厚的毛毡盖了起来:“月笙兄弟,要不咱弄成个子孙镖?”

“什么玩意儿?”

“咱装扮成披麻戴孝的孝子,把这箱子打扮成棺材,哭着赶回老家安葬——”

“你算了吧你。”,杜月笙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庆达,也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看来他也认为杜月笙押运的这一箱肯定都是些赝品。

众人静悄悄的出门,一瘸一拐的连大元依依不舍的送别。杜月笙的人乘坐着另外一辆小马车紧跟在拉着木箱的马车后面。那拉着木箱的板车上面,只坐了一个打扮成车把式的庆达,还有杜月笙袁珊宝三人。

杜月笙抬头看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忽然一丝凉风吹在身上,那是即将入秋的预兆。他忽然诗兴大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不复,呸,真他妈不吉利,一去兮还得回还!”

庆达最爱多嘴多舌,他嘻嘻一笑:“月笙兄弟啊,你拜入家门咱们还没好好一起风光风光呢,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

“别说话了,安心做你的车把式吧。”,马车的粼粼声似乎轧在了杜月笙心上,让他无心打趣。当初被万公公俘虏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担心过,今晚不知dào

怎么回事,就是有些不放心。

庆达自小混在十六铺,对这里旮旮旯旯的小路比杜月笙熟悉多了。他带着两辆马车左拐右拐,专挑僻静小路走,为了就是避人耳目。

杜月笙本以为在路上肯定会遇到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实在很意wài

,一路上竟然安全无比。杜月笙的胆子越来越大,下令马车加速行驶。天还没亮,十六铺码头就已经遥遥在望。

第八十二章 无鬼像个鬼

“前面是十六铺码头吧?”,杜月笙有些疑惑的问庆达。当初他跟随陈世昌初到十六铺码头的时候,所见的码头都是宽阔无比,而且各类设施极为齐全。而现在呢?虽说天黑看不清楚,但也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前面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小码头而已。当初的盛况何其空前,现在的场景何其萧索。不论如何,这也不可能是自己当初见的那些码头啊。

“你说的那个地方怎么能去?那里白天夜晚都不断人的。现在已经凌晨四点,扛包的力巴都开始聚集了。”,庆达看到杜月笙的表情就知dào

他在想什么。

他将马鞭轻轻放在脚边,点上一支烟:“沿着黄浦江还有很多这样的小码头,专门是咱们这种人用的。嘿嘿,这些地方白天跟荒了似的,到了晚上,那才真zhèng

开始发挥作用。”

庆达一脸的神mì

,杜月笙心中立kè

恍然,当初陈世昌就说过一句让他感觉很古怪的话。陈世昌说十六铺的码头晚上比白天更热闹。看来,他所指的就是这种隐蔽的小码头啊。这种地方,估计是专门为了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准bèi

的吧。

马车忽然颠了一下,似乎是轧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不像是个硬物。杜月笙就着月光一看,一个身穿短打的壮汉瞪着眼死在那里,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向外突出着,这赫然是一具尸体!

“嘿,不知这是哪个倒霉鬼。”,庆达一脸的见怪不怪:“这货肯定是干活的时候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被雇主给杀人灭口了。这种不开眼的东西,敢混上海滩,那纯粹就是找死!”

马车是一步也不停的从那人身边走过,庆达甚至懒得跟后面的那辆车交代一下。看来这种事情是时有发生,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前面就是黄浦江,为什么不丢进去?”,杜月笙此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一点疑惑都要刨根问底。刚才他匆匆一瞥,发xiàn

那个死鬼胸前一片血红,似乎是被当胸一刀给宰了。这种死法,死者应该会大声呼叫的。不管凶手是为了什么杀人灭口,可既然是要灭口,那当然是动静越小越好,他会任由死者呼喊?杀人前给死者口中塞了东西?完事后又掏出来了?这也不合常理啊。

“月笙兄弟,你太敏感了,许是人家嫌麻烦呢。你见个死**惊小怪,可你知dào

上海滩一天有多少这种人死于非命么?那是用车拉也拉不过来的。”,庆达压根也没有杜月笙想得那么深,或许是见怪不怪的原因吧。

“不对!就算是鲜血凝固。咱们闻不到血腥味,难道这两头畜生也闻不到?”,杜月笙伸手一指前面的大黑马,那大黑马正四平八稳的向前走着。

仿佛是为了验证杜月笙的猜测,后面那一匹马忽然悲嘶一声跪倒在地!月光中杜月笙看得明白,地上的死鬼弹身而起,用一把匕首之类的什么东西在马肚皮上一划!然后,死鬼向旁边滚开,在他滚开的时候,马向前走了两步同时跪倒。那马肚子里面的肠子,比马更先接触到地面!

好厉害的手法!杜月笙陡然瞳孔收缩。这人在黑暗中出手一划,就把这样一匹高头健马开膛破肚。马肠子流出来之后,那马出于惯性继xù

一走,立kè

用自己的蹄子踩烂了自己的肠子。而后,马跪倒嘶鸣。这样的伤势,眼见是不活了。

马匹倒下,身后拉着的马车立kè

倾翻。杜月笙此时忽然好恨,恨后面这辆马车四周厚厚的帘布。这帘布,遮住了杜月笙的视线,也遮住了车里人的视线。

庆达早已经脸色大变:“兄弟们抄家伙!”,他伸右手在木箱旁边一摸索,然后摸起一杆火枪。左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含在嘴里,然后双手端枪,静观其变。

这也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杜月笙一动不动,双眼死死的盯着滚落的马车。车身的颠簸终于停止,里面的人刚要扯开布帘,那个死鬼又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死马旁边有炸弹,谁要是踩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整车的人因为这句话而停顿。然后,帘布被扯开。露出一双双惊慌之中夹杂着愤nù

的眼睛,还有整整六个指向不同方向的火枪口。

除了那匹被开膛的马的时断时续的悲鸣声之外,周围又恢复了万籁俱寂,杜月笙的眼睛从马车转移到了那个假死鬼身上。

他一边盯着假死鬼,一边轻轻拍一拍庆达的腿:“别轻举妄动,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敢这样胡来,他们一定有人埋伏在这附近。后面的兄弟们只要不动,应该没什么事。他们十有八九是冲着这箱瓷器来的。因此,咱们这辆车才是正主儿。”

杜月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飘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这既提醒了后面车内那些人稍安勿躁,又给那个假死鬼点明没必要动那些人。

庆达果然不再动,但是他的神情却更加紧张,头上居然沁出了冷汗。在路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杜月笙早有预感的。花虫子对这批瓷器如此处心积虑,绝不可能不在路上设伏。一直拖到这里才有变故,那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事情没出现的时候,杜月笙神经高度紧绷。现在事发了,对手露了面,他反而沉住了气。自己是这群人的主心骨,要是自己乱了,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此时前后两个马车颇有一段距离,杜月笙有心要调转马头靠近身后的马车。但是如果马车一转,那视线必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万一被黑暗中的对手趁虚而入,那可真就危险了。此时他所能做的,只有慢慢勒住缰绳,让马停下。

果然,周围陆陆续续的围过十几个人来。那些人一律是匍匐前进,绝不给杜月笙这边的人开枪的机会。但是他们也非常忌惮那些伸出的枪口,一个个都不敢过分逼近。

事态已然剑拔弩张,却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稳占上风的假死鬼慢慢蹲下身子,防止自己成为庆达的枪靶:“杜月笙,我不管你是不是正点子。可既然让我黄无鬼摊上了你,我就要把事儿办漂亮些,你说呢?”

“黄无鬼?他竟然是黄无鬼?”,庆达是一脸见了真鬼的表情。

第八十三章 血染灵光现

“黄无鬼是谁?很出名么?”,杜月笙脑中仔细搜索自己所见过的所有的花虫子的人,他将脑海中的每一张人脸都飞速的过了一遍。最后他颓然发xiàn

,自己根本没见过这个黄无鬼。

“他是卢天虎的人,这人在道上闯下了响当当的字号——‘亦人亦鬼’黄无鬼!据说他祖上是雍正爷的血滴子,这人是暗杀的行家,在帮内是数得着的硬手。听说就连黄金荣也很赏识他。要不是因为卢天虎是他的干儿子,他早把这人挖到自己那边了。如果说花虫子是卢天虎的第一干将的话,那这个黄无鬼就算是他的第一王牌。”

庆达压低了声音的介shào

,让杜月笙不得不重新估量眼前这个善于装死的对手。他冷静的分析着这个人,所谓的祖上是雍正的血滴子,恐怕是杜撰出来故yì

抬高身份的。可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暗杀行家那应该错不了,从他刚才杀马的动作中也能证实这一点。

杜月笙苦笑,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对手?按照常理来判断,陈氏兄妹才需yào

这种份量的人出手吧?卢天虎竟然派这样的高手来对付自己,这也太高看自己了吧?等等!这个黄无鬼是卢天虎的人,他跟花虫子是一样的等级。这样说来,难道卢天虎已经全力对付陈世昌了?他已经不满足于只靠花虫子单打独斗了?

杜月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lǜ

这个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首先摆脱这个黄无鬼!这个黄无鬼一出手就非常正确,他先隔离了杜月笙和他的手下们,让杜月笙处于最大的劣势之中。现在,一切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一炉香烟往上升——”,要想跟对方交流,总得开口说话。杜月笙此时想到的,就是对这个大切口。

黄无鬼一脸的不屑:“得了吧,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这老掉牙的大切口,你该到阴曹地府去找陈世昌对,是不是?”

杜月笙开口第一句就被对方顶了回来,他也不气恼,仍旧笑嘻嘻的。那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惑敌,让敌人误以为他成竹在胸。

笑意盎然的杜月笙心中焦躁无比,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带燕神武的决定了。嘿,暗杀的行家?这样一个暗杀的行家对上燕神武该是怎样一种局面?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时候还有走神的工夫?”,黄无鬼的话将杜月笙从联想之中拉回现实。杜月笙决定开门见山:“该怎么做我才能活命?”

黄无鬼刚要说话,杜月笙立kè

补上一句:“在保住这些货物的前提下。”,他顺手拍了拍那口大箱子,箱子立kè

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那就没办法了。”,黄无鬼双手一摊,脸上的无奈几近虚假:“那你就准bèi

躺尸吧。”

杜月笙脸上露出鱼死网破的狰狞:“你就不怕鸡飞蛋打?”,同时他更加用力的拍了拍那口箱子。

“要挟我?”,黄无鬼显然成竹在胸:“这箱子上面包的铁皮,你抡起大锤也就只能砸出一点凹陷吧?刚才马车轧过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木箱的份量,这么厚的箱板,你随手能破得开?。你这个雏儿,骗得了我?”

他怎么知dào

箱子外面包着铁皮?杜月笙看着箱子上面厚厚的毛毡,略一思索已经明了。这箱子的外形,从正面看当然看不出来。可要是躺在马车底下,那一准儿能看清楚。

杜月笙忽然哈哈大笑,他笑的实在太夸张。那种近乎于癫痫的笑让黄无鬼摸不着头脑:“笑什么?”

杜月笙抖了抖自己的长衫:“你就不怕我身上绑了炸药?我趴在箱子上一拉弦,你说是个什么后果?”

他本来的打算是要让黄无鬼心有所忌,可他忘了一点,他忘了黄无鬼的专长是暗杀!这种人,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吓唬住?只要黄无鬼愿意,能够在瞬间让杜月笙闭嘴,死掉!

黄无鬼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杀气,他右手一垂,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刀滑到他手中。然后,他眯起双眼开始瞄准。用枪的话有可能引爆zhà

药,可是飞刀呢?那就绝没有这种可能了。

杜月笙霎时清醒,他开始懊恼。自己病急乱投医,下了一着臭棋啊。黄无鬼的所有动作,让他想起了在北京初遇燕天河的情形。

当初燕天河身受重伤,仍然能够一招就杀死了被士兵们层层包围的海博山!虽说现在是晚上,虽说黄无鬼绝比不上燕天河。但是,自己比那时的海博山暴露的更加彻底!对方招呼自己一刀,自己不死也得重伤。当然,最重yào

的是,自己受这打击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自己身上压根也没绑什么炸药。

那些匍匐而来的帮手仍然在稳稳的拖住杜月笙身后马车上的人,杜月笙明白自己生死只是瞬间之事。他百忙之中向旁边尽lì

一扭,然后一道寒光闪过,咄的一声响起,那是飞刀钉在木板上的声音。

杜月笙哈哈大笑:“这破本事也敢出来现?真够没羞没臊的啊,钉在木板上算怎么回事?”

在谁也看不到的那木箱阴影里,杜月笙的一条胳膊被飞刀射了个对穿!飞刀余势不衰,又深深的钉进马车的车板里。杜月笙此时是在强颜欢笑,这个时候,他不能露了怯!

果然,这让黄无鬼颜面扫地,他一张脸已经气成了铁青色,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补上一刀。事实上,以他的身份,怎么还好意思再补上一刀?

杜月笙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另一只手将身边的毛毡团了一团,紧紧地包住伤口。要是血腥味散发出来,那还不就立kè

露了馅?

疼痛能让大部分人丧失思考的能力,但同时也会有人在这种疼痛的刺激下变得格外清醒。杜月笙正是后一种人,他的灵光在疼痛的刺激下闪现:黄无鬼的目标是自己和这箱瓷器,自己若是带着瓷器走了,黄无鬼肯定第一时间追击自己,那后面的兄弟也就没事了。嗯,这些人都匍匐在地,黄无鬼是蹲着的,他们没人骑马

杜月笙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庆达,又看了看紧紧护在自己身边的袁珊宝。对袁珊宝来说,杜月笙的命比这箱瓷器价值要高得多!

第八十四章 水中小货轮

杜月笙肚里一轮,此时最需yào

的就是默契啊,自己只能做出最隐蔽最简单的提醒。想到这里的他对着紧盯着自己的袁珊宝丢出一个眼色,袁珊宝愣了一秒钟,然后立kè

会意。数次跟杜月笙出生入死的他,已经完全能够做到从一个眼神里面读懂杜月笙的意思。

袁珊宝飞速的抢下庆达口中的短刀,他一刀扎到马臀上。然后黑马一声长嘶,开始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

这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庆达几乎被摔下马车。他手中的火枪再也拿捏不住,嗒啦一声掉在地上。杜月笙百忙之中按下庆达的头,跟袁珊宝一起紧趴在板车上面。

黄无鬼腾地站起,撒腿就要追赶。可那黑马的四条腿哪里是他两条腿能跑得过的?他的战术瞬间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乱,那些匍匐在地的手下们,眼见煮熟的鸭要飞,一个个都翻身而起,对着远去的马车开枪。可杜月笙们早已经趴下,子弹徒劳的撞击在木箱的厚铁皮板上,溅起无数的火星。

长身而起的敌人终于让杜月笙的手下们找到了一丝反扑的契机。他们狂吼着扣动扳机,尽管是没有瞄准的乱射,可是双方隔得实在不太远,立kè

就有两名敌人中枪倒地,生死不知。

围攻的众人炸开了锅,这时他们才想起还有整整五名对手围拢在那马车之内。火枪是单发,一枪打出之后必须重新装填弹药。愤nù

已经不允许他们斯条慢理的填充弹药,而杜月笙这边的人也同样射尽了枪中的子弹。双方的情况一样,现在,是白刃相搏的时候了!

恨不得将对手撕成碎片的黄无鬼的手下们摸出砍刀,气势汹汹的就要活劈了杜月笙这边的人。对方只有区区五个人,而他们这边,却是十几二十多个人,如此悬殊的比例,注定了这会是一场砍瓜切菜般的屠杀。

“都他妈给我停下!”,黄无鬼跳着脚的大喊。可他的命令实在来得太晚了些,已经围在马车周围的打手们,其中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马车旁边的炸弹。这压迫式引爆的炸弹在大清国算得上是珍贵的高科技产品,那来自于西洋。黄无鬼带来一颗,本来是为了不费吹灰之力的牵制住杜月笙的这些手下的。可现在,这颗高科技的炸弹却给他带来了噩梦。

轰的一声震天响,马车被爆zhà

的气Lang掀翻,在支离破碎之中滚出老远。可杜月笙的人好歹还有马车帮他们稍微挡一挡,赤膊上阵的黄无鬼这边的人,却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扛!

接二连三的惨呼声响起,无数的碎肉混合着泥土和碎木块被气Lang打飞。气Lang肆虐之下,黄无鬼也只能趴下身子躲避。他现在暂时没法计算自己这边的伤亡,可他知dào

,这些手下的战斗力已经瞬间崩解。

就这么一耽搁,杜月笙乘坐的马车早已经跑出了老远。黄无鬼气得直跺脚,这次当真是打猎的被鹰啄瞎了眼。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让杜月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钻了空子!

被炸得七荤八素的手下们出于惯性又要摸索着动手,黄无鬼怒斥:“别他妈丢人现眼了!这五个杂碎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没缺胳膊没断腿的,都给我追!”,手下们立kè

东倒西歪的向前追赶。

可此时再追是追不上了,黄无鬼们就算长了八条腿去追赶,也是连跟在马车后面吃灰的份儿都没有了。黄无鬼索性制止众人再做无用功,他铁青的脸色上面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杜月笙,你小子够能耐!嘿,可你别以为你能跑的了。躲过了狼爪,又要迎上虎口,我看你怎么办!嘿,黄无鬼的名声,岂能坏在你手里?”

远去的马车上面,惊魂未定的庆达依旧将头深深地埋在板车的厚毛毡里面。杜月笙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学鸵鸟么?!”

庆达因这一掌而清醒,他抬起头惊慌的道:“爆——爆zhà

了!”。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个爆zhà

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暗自祈祷,希望那班兄弟们没事吧。

袁珊宝跟着杜月笙数次经风历Lang,早已锤炼出了胆子。他死命的拽着马缰,因为如果这匹马再不减速,他们就要冲进前面浩浩荡荡的黄浦江里面了。

“你——你受伤了?”,清醒过来的庆达看着杜月笙的左手臂上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立kè

瞪圆了眼珠子。

“废他妈什么话!”,杜月笙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借着马车的颠簸,猛力往外一拔。接着他痛哼一声,短刀离开木板。他任由那把刀留在自己的手臂上,挣扎着去帮袁珊宝控zhì

马缰。被生死危机所刺激的杜月笙,此时再也不是那个油滑小子,而是像足了一只野兽。

看到黄浦江的庆达忽然亢奋起来,他左瞧右看,终于被他发xiàn

了目标。前面小码头的旁边不远处,奇迹般的拐进一湾水,形成一个宽阔的水泡子。水泡子里面密密的芦苇荡之中,一艘小货轮静静停靠。之所以说那是货轮,而不说是货船,那是因为它是靠马达发动的。

货轮上有两个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发生变故的马车,庆达看到这两个人之后欣喜更胜。他猛然在马车上站起,他挥舞着双手:“哎——”,接着咕咚一声,他被马车甩了出去。

杜月笙匆忙之中抬眼一瞥,那两个人正是陈世昌的手下!自己人?杜月笙心中一喜,他也不知dào

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qì

,猛然拉着缰绳将马头生生调转。那马嘶鸣着奔向了这个水泡子,然后扑通一声,连人带马全部落进了水里。

小货轮上的两个人立kè

脸色大变,其中一个慌忙冲进船舱,另一个张牙舞爪的做出救援的动作。马车落水之后将这小小的水泡子搅起了一片浊Lang,然后小货轮微微一震,应该是被马车撞到了。

冲进船舱的那个人又带出了五个人,整整七个人都看到了这落水的一幕。那个站在船舷旁边的猛然惊醒过来:“救人,救人!”

落进水里的杜月笙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些人不是都跟着容妹走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十五章 容妹很危险

众人七手八脚的跳下水去捞上落汤鸡一样的杜月笙和袁珊宝,又有两个人跳到岸上接回庆达。庆达被摔得七荤八素,但这也不能掩饰他的激动,他伸手抓着身边的两人,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小辫儿,达子,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跟着小姑奶奶吗?”

“先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干活!”,船上的**声招呼他们三个。众人将一张大网放入水中,那网通体是用盅口粗的麻绳编成。几个水性好的跳下去,将网子罩在木箱上。然后上面的人拿出几个手拉葫芦,众人手脚麻利的将麻绳挂在手拉葫芦上,再把手拉葫芦挂在货轮舱顶的大铁钩上。刻意压低的嘿呦嘿呦的号子声中,众人慢慢将木箱打捞上来。

杜月笙吐出两口水,有气无力的一笑:“哥几个可真专业啊。”,庆达立kè

自豪起来:“青帮的人怎么可能不专业?这水里的营生,那是咱们吃饭的本事。”

“月笙哥,你胳膊上的伤——”,袁珊宝的眼中只有杜月笙。

安顿好箱子的众人立即将杜月笙抬进船舱,治疗刀伤是江湖好汉们的必备技术。那个叫小辫儿的随手摸起一块什么布子,团了一团塞进杜月笙的口中。顿时一股混合着油灰和尘土的恶心气味在杜月笙嘴里散开。

这小子他妈缺心眼啊?竟然往我嘴里塞抹布!杜月笙伸手就要扯掉口中的玩意儿,周围四五个人却不由分说将他死死按住。庆达哄孩子似的哄杜月笙:“月笙兄弟,别慌。可能会稍微疼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达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单手握住刀柄,猛然用力将短刀拔了出来。旁边的庆达连忙捂上一块白布,鲜血迅速泅湿了白布,不过总算没有喷大伙儿一脸。

杜月笙额头已经见汗,此时危机暂时过去,他又知疼怕痛起来。小辫儿专家似的摸了摸杜月笙的伤口,放下心来:“真好运气啊,没有伤着骨头。”

旁边早有人递上一瓶烈酒,庆达捂住了杜月笙的眼睛:“兄弟,没事的。”,接着他手一翻,将半瓶的烈酒浇在杜月笙的伤口上。杜月笙一阵剧烈的抽搐,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叫。周围的人更加用力的按住杜月笙。

本来伤口消毒得用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高了低了都效果欠佳。可在这种地方,哪里去找这种酒精?能有一瓶烈酒就不错了。

杜月笙的扑腾终于停止,庆达拿出他口中的抹布。小辫儿给他敷上刀创药,然后包扎起来。杜月笙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重重的吐出几口唾沫,那纯粹是为了去一去嘴里的恶心味儿。

刚才打捞木箱的时候,庆达已经跟他们简单说了此行的一切遭遇。众人静静的看着杜月笙,等他拿个主意。杜月笙喘匀了气:“先开船,咱们进黄浦江之后再说别的话。”

众人里面分出三个人去开船,马达声中,小货轮喷出一团烟雾,驶进了茫茫黄浦江。此时天色已经蒙蒙放亮,再有不用一个小时就会彻底天明。众人将小货轮开到最大速度,拼了命的远离刚才的小码头。

杜月笙心中颇有些纳闷,尽管他使诈甩脱了黄无鬼,但是他们在江边的水泡子里面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这样的时间,应该足够黄无鬼追过来。可他为什么没有追来?难道炸弹一响,将他全军覆没了?可就算全军覆没,单凭黄无鬼一个人,那也足以给他和这一帮兄弟造成致命的打击啊。

现在不是考lǜ

这个的时候,杜月笙问出了自己最想知dào

的问题:“你们不是和陈君容在一起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终于达子鼓起勇气回话:“小姑奶奶和那箱货,都被扣下了!”

这是最糟糕的消息,杜月笙刚才的担心被瞬间证实。陈君容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在他看来,单论遇敌硬战的本事,陈君容绝不在陈世昌之下。她居然会这么快就失手了?这才离开陈宅三个小时啊,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花虫子带人将我们包围了,他们二十多把枪,小姑奶奶自知无望逃脱,拼了命的带着货物引开敌人,她叫我们跑掉之后想办法支援大哥或者是你。”,小辫儿看出了杜月笙的疑惑,立时给他解释。

“你们这群没义气的,就看着她一个女人给你们断后?!”,杜月笙的声音因为愤nù

而几近嘶哑。

“这是小姑奶奶的意思,她叫我们大局为重。为这个,我还挨了她一脚呢。”,达子满脸的委屈。

“怎么没踹死你?”

“我们不走她骂我们不会顾全大局,我们走了您又说我们没义气!”,达子的脸上是左右为难。

杜月笙骂了两句,心中也多少明白过来了。陈君容带的是一箱假货,就算被花虫子扣下了,只要真货没找到,陈君容就绝没有危险。陈君容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惜孤身断后,腾出这些人手来帮zhù

杜月笙和陈世昌。

“你们都奔这边来了?没人去支援老头子?”,杜月笙脸上的怒气似乎已经消了,最起码他不再为这件事骂人了。

达子受了委屈不敢再开口,小辫儿搭上话茬:“大哥北上江苏,小姑奶奶是南下浙江。两路人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程,等我们追上大哥,黄花菜都凉了。大伙儿一想,还是抄近路赶来跟您汇合吧。正好这个小货轮和小码头大家也都是知dào

的,因此就大胆在这里等您了。”

杜月笙忽然觉得烦躁无比,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他以为这是一场围剿与突围的行动,谁想到这完全就是猎人和猎物的较量。他们处心积虑的谋划,却在对方手上根本就不堪一击。他忽然想,陈世昌是不是对卢天虎的实力根本就不清楚?

“有烟没?给我来一根。”,杜月笙的雪茄早已经被江水打湿。香烟,是他镇定精神的不二法宝。

小辫儿赶紧掏出哈德门,手忙脚乱的递给杜月笙一根。杜月笙喷出一口烟,忽然他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

第八十六章 江面哭丧人

杜月笙的心脏再次怦怦而跳,他的脸色也随即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推理出了一个更凶险的可能。

黄无鬼是卢天虎的王牌,被派来对付自己。花虫子是卢天虎的第一干将,被派出去对付陈君容。那陈世昌那里呢?于情于理,陈世昌那边才应该是重中之重!卢天虎会派谁来对付他?

卢天虎绝不可能有比黄无鬼和花虫子更优秀的人派过去,对付陈世昌的,很可能就是卢天虎自己!杜月笙的心在往下沉,能够笼络到黄无鬼这种人的卢天虎,该是怎样的人物?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他知dào

,这个人,绝对凶险!陈世昌能不能应付得来?

“月笙哥,你在想什么?”,袁珊宝捅了捅杜月笙,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事则慌的憨小子了。

杜月笙因为他这一捅而惊醒,他狠狠的吸一口烟,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现在自己担心陈世昌和陈君容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手上的这箱货尽快运到目的地。还是那句话,只要真货不出现,陈氏兄妹就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杜月笙暗自思量,卢天虎的实力恐怕是陈世昌也没有预料到的。卢天虎这一动,就犹如雷霆万钧,根本挡无可挡。若是等自己拿货还了钱,慢慢装备好了去救他们两个,恐怕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行!自己一定要变通一下!这批瓷器再值钱,也不如人命值钱!他们这样信任自己,自己如果真耽误了他们的性命,那自己将何以自处?还有,自己若是不能救出君容,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一个男人?

拿货去找卢天虎换回他们?杜月笙念头刚转到这里,接着立kè

又否定了。双方实力太过悬殊,自己带着货去,卢天虎肯定会杀人夺货,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不自己见到严九龄的人之后,拿货换取他们的帮zhù

?自己也不要钱了,就要求他们帮自己铲平卢天虎如何?不行,严九龄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动黄金荣的这个干儿子。可要是自己只要求他救出陈氏兄妹呢?这应该是他能接受的吧?

一时间杜月笙的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香烟被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蒂撒了一地。庆达心中跟杜月笙一样的着急,只是苦于没有好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月笙皱眉沉思。

杜月笙的左臂忽然神经质似的一跳,那是伤口发疼的征兆。接着伤口处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这让杜月笙几乎无法集中精神思考:“有没有止疼药?”

“止疼的?我给你找找。”,庆达颠颠的跑进里间的一间狭小的储藏室里面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掐着些什么东西走回杜月笙的身边,一脸的如释重负:“真的有,您来两口?”

杜月笙看得清楚,那是一根烟枪和两个烟泡。庆达非常专业的将烟泡塞进烟枪,然后点燃一只小煤油灯,最后献宝似的将烟枪递到杜月笙手上。

杜月笙立kè

怒不可遏,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那煤油灯震得跳了起来:“你小子是在坑我呢?不想让我好了啊?”

“您这是说哪里话来?这玩意儿止疼的作用一等一,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

“这是好东西?”,杜月笙的眼睛已经开始微微眯起。

“绝对好东西——”,庆达像个没羞没臊的推销员。

“那你把里面的烟泡抠出来吃了吧,蘸点佐料??”,杜月笙指了指他手中的烟枪。

“您成心难为我,这种吃法会死人的。”,庆达一脸的苦相。

“你他妈也知dào

这玩意儿有毒是不是?那你还——”,杜月笙又要发作。

庆达连忙给他解释:“咱们跟着大哥,虽然惯做大烟的勾当,可是大哥约束的很紧,咱们没一个对这玩意儿上瘾的。月笙兄弟,稍微抽两口,止痛又提神。只要别常抽,我包你不会上瘾。”

他将烟枪重新推向杜月笙,其情状如同大灰狼向小羊羔抛出的诱饵。

“我抽你个大头鬼!”,胳膊上的疼,脑子里的乱,都让杜月笙脾气暴躁起来。他一把拿起烟枪,在庆达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以后少来我这儿找刺激。”

两人正在闹腾,袁珊宝推开舱门进来:“月笙哥,外面有点古怪,你来看看。”

杜月笙听袁珊宝这么一说,立kè

站起身来往外走。庆达吃了个瘪,心中颇有些郁郁。但是当他看到杜月笙垂下的左臂的时候,还是拿起桌上的那一个布条递给了杜月笙。

“又没断骨头,没打石膏,用这个干什么?”,杜月笙嘴里一边抱怨,一边任由庆达将他的胳膊吊在脖子上。他拍了拍庆达的肩膀:“走吧,咱出去看看有什么古怪。”

除了驾船的人,剩下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侧船舷旁边,对着江面上指指点点。众人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杜月笙出来了,连忙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月笙兄弟,你心思活络,快来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杜月笙趴在船舷上往前一看,只见江面上漂浮着一叶孤舟,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竹筏。筏子上面一个全身缟素的四五十岁的婆子在上面面朝他们默默啜泣。

这情景着实诡异至极,此时朝阳初升,江面上是永恒不变的波Lang翻滚。在茫茫黄浦江里面,如此一叶孤舟本来就十分不合常理。舟上那个披麻戴孝的婆子,更显得无比的怪异。

“咱们这边有这么哭丧的吗?”,杜月笙怀疑这是一种哭殡的方式。许是那婆子家里死了人?死在黄浦江里面了?

“绝没有这种习俗,我在十六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这样发丧吊唁的。”,庆达脸上的好奇一点也不比杜月笙少。事实上,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好奇。

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杜月笙就知dào

自己不需yào

再问了。他皱起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伙儿别光顾着看,注意警戒。一个哭丧婆有什么好kàn

的?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正要准bèi

转身归岗,忽然那婆子长身而起,她的手一扬,一串纸钱被他抛入天空。纸钱在半空中散开,飘飘洒洒的落满了小竹筏附近,那老婆子忽然拍着手边哭边唱起来。

第八十七章 死神之黑网

老妪的半哭半唱的声音穿过江面,若隐若现的送入到这小货轮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杜月笙,你死的好惨啊。婆婆今日为你收尸,可叹你的一帮兄弟,死了被丢进黄浦江,连个收尸人也没有。”

小货轮上的众人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立kè

炸开了锅。庆达猛力拍了船舷一下:“这他妈老瘟神大早上来咒咱们呢?!兄弟们,谁赏她一颗子弹?!”

“别说话!”,杜月笙一边喝止庆达,一边死死的盯着那个哭丧婆,试图从她的身上看出一点端倪来。这事儿透着古怪,多半是别人设下了什么套。会是谁呢?用脚趾头想杜月笙也知dào

会是谁。

那老婆子旁若无人的继xù

又哭又唱,她只顾哭唱,全然忘记了脚下的竹筏。这么小的一个竹筏失去控zhì

之后顿时原地打转起来。哭丧婆在小竹筏的转动中仰天栽倒,再也不敢乱唱。而是紧紧抱着竹筏,顺水漂流而去了。

“加快速度,赶上她!”,杜月笙知dào

此事绝难善了。对方给他来这么一手,绝不只是恶作剧,也不仅仅是威胁恐xià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追上竹筏,将那个哭丧婆制住,然后想办法问出实情。

庆达刚要去传达杜月笙的指令,忽然整个小货轮在江中打了横!众人几乎被摔倒,连忙伸手扶住了船舷。虽说黄浦江宽阔平坦,没有什么暗礁。可是船身打横依旧是非常危险。庆达怒道:“谁在掌舵?”

“是小满掌舵!”,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的紧张。

“这小子平时挺靠得住的,今儿是怎么了?吃错了药了?”,庆达刚要准bèi

去看一看究竟,没想到船身立kè

又正了过来。庆达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这小子他妈耍杂技呢?”

船上那轰隆隆的马达声忽然偃旗息鼓,整个船身立kè

慢了下来。庆达放松的心情又紧绷起来:“熄灭马达算怎么回事?想顺水漂流么?”

“所有人都给我抄上家伙,谁也不许乱跑乱动!”,杜月笙已经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此时他们身在江上,若是真有什么变故,那是跑也没地方跑的。

“珊宝,跟我来!庆达,指挥众人各就各位!”,杜月笙伸手入怀,摸出自己的卢格手枪。袁珊宝立kè

紧跟在杜月笙身边,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小货轮实在不大,杜月笙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操舵的地方。他刚走过去,立kè

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惨象惊住了。

那舵盘上面,趴着小满的尸体!尸体仍旧紧紧的抱住舵盘,鲜血兀自从尸体上面不住的流淌。杜月笙心中怒火中烧,立kè

抢上前去。

“月笙哥,谨防有危险!”,袁珊宝的提醒根本没有丝毫效果,杜月笙不管不顾,冲到舵盘前面。他伸手扳过小满的尸体,袁珊宝抢过去扶住了舵盘。

小满的咽喉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横亘,鲜血仍在不停的从伤口处流出来。被人一刀封喉?杜月笙伸手一试,小满早已经气绝。可他身体尚有温热,也毫无僵硬的样子,那流出的鲜血依旧鲜红。这一切,都昭示着他是刚刚遇袭。

杜月笙顾不上悲痛,将小满的尸体重新压在舵盘上。然后他对袁珊宝打个招呼:“去机房看看!”,袁珊宝点一点头,两人立kè

冲向机房。机房在船的下面,杜月笙掀开隔板顺着扶梯走下去。袁珊宝闪身走在杜月笙前面:“月笙哥,你受伤了,还是让我走前面吧。”

杜月笙也不废话,两人警觉地慢慢走下扶梯,机房里的马达早已经停运。在满眼的机械部件和皮带齿轮的后面,一个小型的蒸汽机也已经偃旗息鼓。蒸汽机前面,赤着上身的两名陈世昌手下都了无生机的死在当地。

其中一个人也是跟小满一样的死法,被人一刀封喉。另一个人双眼凸出,舌头伸出老长,脸上全是青紫色,脖子上的手印清晰可辨。想来是被人掐死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杜月笙的心脏,他感觉自己似乎堕入了一张死神编成的黑网之中。跟他一起进入这张网的,还有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三个活生生的人,眨眼之间就死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激动?

毫无疑问,船上潜进来了杀手!他是怎么进来的?杜月笙在血腥的刺激下大脑格外清醒起来。他知dào

,这人肯定是趁着刚才众人看那个哭丧婆的时候偷偷摸上来的。那个哭丧婆,正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出现的!

这个杀手的目标绝不是自己,或者说,他的目标绝不是仅仅自己一个人。他要做的,是杀光船上的人!他出手是如此的精准狠辣,小满三人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杀了。舵盘无人,马达熄火。这个小货轮,已经成了孤岛一样的存zài

。除非跳入茫茫黄浦江,否则谁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对方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杜月笙猜测可能真的只是一个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因为对方的动作是如此的隐蔽,如此的无声无息。

难道是黄无鬼来了?杜月笙不由得想起了庆达对他的评价:“暗杀行家,‘亦人亦鬼’黄无鬼。”,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凶手的确是黄无鬼错不了。

可这也不对,如果黄无鬼想杀他们,当时就会立kè

尾随他们赶到水泡子那边动手了,怎么会磨磨蹭蹭的等到这里?

杜月笙狠狠地甩了一下头,他心中暗骂自己。可笑自己居然还做着什么拿货换取严九龄帮zhù

的美梦,谁想到卢天虎早就埋伏下了这样一个杀招等着他呢?现在别说交货了,能不能保住船上的人的性命都是个未知数。

船上的人?!杜月笙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他几乎是吼叫着对袁珊宝开口:“咱们赶紧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杜月笙心中已经一片冰凉,从那个哭丧婆出现到现在,不过是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就杀掉了他们三人。现在,甲板上的众人恐怕还不知dào

小满他们遇刺的消息。他们全无防备,对方却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等待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希望还不算晚啊,杜月笙一边往扶梯上面跑,一边心中暗自祈祷。然后,仿佛是为了破灭他的期望,船上响起一声枪响,接着一声惨呼。而后扑通一声,不知dào

是谁掉入了黄浦江内。

第八十八章 荒唐的建议

这变故就在杜月笙的头顶!又是一个兄弟被害了?此时杜月笙脑子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顾虑,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兄弟们可不能再出事了!

杜月笙几乎是蹿上了甲板,刚刚露出头的他,百忙之中只看到了一件灰色的风衣的残影。船上的人除自己外都是一式的短打,绝没有人穿风衣。这是凶手?

他还没来得及考lǜ

,又重新跌了下去。他的左臂现在如同废掉一样不能用,上窜的又是如此急切,脚下当然不稳。他不但自己跌了下去,捎带着把紧跟其后的袁珊宝也砸了下去。两人交叠着摔在船底,杜月笙立kè

挣扎而起。这个小意wài

所用的时间实在很短,可在杜月笙心中却是如此漫长。

好不容易两人重新爬上甲板,杜月笙放眼所见,只有一片天水相接,哪里还有对方的半点影子?他抢到船舷内侧向下一看,下面是滚滚黄浦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兄弟们在哪?!”,杜月笙用尽全身的力qì

吼了出来。另一侧立kè

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和兴奋的呼应:“月笙兄弟,我们在这儿!”

“都给我过来!你们吓破了胆子是不是?刚才兄弟有难,你们竟然没一个过来的?”,杜月笙的愤nù

不仅仅是因为兄弟被暗杀,还因为别的兄弟们的胆小如鼠,不敢出头。

他叫别人过来,自己却当先一步疾奔向那声音的来源。跟随陈君容的是七个人,加上他和袁珊宝以及庆达,一共是十个人。这十个人立面刨开杜月笙和袁珊宝以及惨死的小满他们三个,应该还剩下五个人。可是杜月笙眼前,却只有四个人!

果然是又一个人被害了!杜月笙扫了四个人一眼,满脸严肃的道:“小辫儿哪里去了?”

“刚刚才就是他!”,庆达硬着头皮回话。原来刚才杜月笙下机房的时候,小辫儿正好巡视到舵盘这里。看到小满的尸体之后他立kè

招呼众人来到这边。但是围拢过来的人里面没有杜月笙和袁珊宝。小辫儿自告奋勇的去找杜月笙以及袁珊宝,这才被害了。

那四个人正站在小满的尸体旁边,惨象刺激着他们的眼球,压迫着他们的神经,使他们难于呼吸。这些过惯了刀头tian血的生涯的江湖人,不怕白进红出的死拼,却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四人紧紧抱着手中的长筒火枪,力道之大,似乎是要把枪柄捏碎一样。在这诡异而残酷的环境里,手中的枪是他们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倚赖。

愤nù

过后的杜月笙看着一脸紧张的众人,他的语气不由得平缓下来:“我晓得大家的心情,可要是咱们不齐心合力,那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对方是人,咱们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杜月笙的声音不但平缓,而且趋近于稳重和坦然。这是他在如此巨变之下所能发出的最乐观的语调。那四个人听了他的话,渐渐找到了主心骨:“月笙兄弟,咱们该怎么办?”

庆达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要不,咱们跳江吧?泅渡生还的可能性要比呆在这里大多了。”

“胡说八道!”,这是杜月笙最严重的一次斥责庆达,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严厉和愤nù

:“看看你身边的尸体!咱们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对得起他们吗?”

庆达立kè

憋红了脸:“我这么说,可不是自己要苟且偷生!”,接着他一拉枪栓:“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跟对方周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杜月笙叹一口气,拍了拍脸上夹杂着委屈和愤nù

的庆达:“兄弟,我知dào

你不怕死。你是为了大伙儿着想,我知dào

你的心意,大家也都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这艘小货轮是咱们的地盘,对方还能如此横行无忌。要是咱们跳了江,我敢保证,咱们只有死得更快。”

“那怎么办?”,庆达颓然坐倒在地,仿佛已经不堪重压。

杜月笙冷冷一笑:“动手的这家伙,似乎很喜欢玩暗杀啊。只要咱们的人落了单,他就会动手。”

其实杜月笙心中还有一层忧虑,于情于理,他才应该是凶手的第一目标。因为,他是这群人的首领啊。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该在机房里面将自己宰了。可对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将地位不如自己的这些兄弟们逐一暗杀。杜月笙猜测,对方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让自己感受到压力,然后就范。第二,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将自己完全孤立,让自己听他指挥。

“大伙儿不要再分散了。”,杜月笙语调平缓的作出反应:“注意警戒,跟我进舱!”

四条枪立kè

枪头朝外的将杜月笙和袁珊宝围在核心,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杜月笙哈的一笑:“收起你们的烧火棍吧,在这种地方,那玩意儿还不如匕首好用。”

于是触手一样的长枪立kè

从平端变为竖握,但是没一个人肯放下。这熟悉无比的船舱,此时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一样的存zài



杜月笙知dào

不管自己再怎么调节气氛,也不可能让众人真zhèng

放松下来。而且,现在也绝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当先迈入船舱,船舱的中间,那一口盛着宫廷瓷器的木箱依旧稳稳的放在正中,上面陈世昌亲手贴好的封皮也安然无恙。

看到这口箱子,杜月笙忽然心生一计。他带着众人围在木箱周围:“咱们这几条烂命,还不值得高手出动。嘿,咱们哪,是托了这箱宝贝的福啊!”

这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庆达他们立kè

点了点头。杜月笙满脸厌恶的道:“这箱玩意儿再金贵,比得上兄弟们的命金贵吗?”

“你的意思是——”,旁边的达子抢在别人面前发问。难道杜月笙要心甘情愿的送给对方这箱货?用这个办法换取平安?

杜月笙接下来的话立kè

否定了他的猜测,并且让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咱们点上火烧了它吧?这不祥之物,看着就闹心。”

杜月笙在使什么小孩脾气?众人都觉得他的想法实在荒唐幼稚。庆达忍不住提醒:“月笙兄弟,虽说瓷器不怕火烧,可是烈火高温之下干烧,必然会破相。瓷器一破相,那就一文不值了。”

第八十九章 斗智又斗力

“少废话,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杜月笙一脸的固执己见:“船上该有燃料吧?要不没法做饭,燃料在哪儿放着?”

庆达无奈,只得指点出干柴的位置,袁珊宝自告奋勇去抱了一捆。袁珊宝深怕船上木柴潮湿不易点燃,还捎带着拿了点硫磺来。

众人动手清理出木箱旁边的杂物,防止引火烧船。杜月笙亲自动手,将木柴撒在箱子周边,然后划亮火柴点燃。顿时,浓浓的硫磺臭气和柴烟滚滚而出。杜月笙将剩下的硫磺从铁桶里面倒出来,盛在一个布口袋里面。

虽说箱子外面包着铁板,可里面却是实实在在的木板和棉花。杜月笙浑然不理,他警觉地看着四周,任凭火焰越烧越旺;“哥几个,预备着点吧,你们的柴火棍可以端起来了。”

众人终于闹明白了杜月笙的意思,对方出手杀人,无非就是为了这一箱货。此时杜月笙点火去烧,那人肯定会按捺不住跳出来。于是众人又恢复了一脸的紧张,立kè

如临大敌的端平了手中的火枪。

“为了引我出来,你小子可真舍得下血本啊,疯了么?”,预想中的突然袭击没有发生,暴起发难也没有发生。那一袭风衣,慢慢的从里舱出来,站在杜月笙的眼前。他一脸的胸有成竹,压根也没把杜月笙放在眼里。

杜月笙满以为会见到黄无鬼,谁想到对方压根就不是黄无鬼。黄无鬼是一个体型健硕的黑脸壮汉,而这个人却高高瘦瘦,脸色偏白。

所有的枪口立kè

转向那个人,众人一边瞄准,一边不住的缓缓后退。可没退几步,后面灼热的气息就扑了上来。那是木箱上的火焰的温度。

杜月笙的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你是谁?”

“黄无鬼。”,那个瘦高个的眼睛越过杜月笙等人,直盯着后面燃烧的木箱,他眼中已经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焦急。

“砰——”,庆达的枪口冒出一团青烟,对方的回答让他紧绷的神经立kè

崩断,慌乱之中的他立kè

出于潜意识放了一枪。

瘦高个连躲都懒得躲:“小老鼠,你的胆子吓破了么?连瞄准都办不到了?”

杜月笙将半口袋硫磺掐在手中,一脸的鱼死网破:“站着别动,这玩意儿认识不?我要是扔到火堆里,你猜猜会怎样?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豁得出去你信不信?”,他嘴上威胁,其实心中已经懊悔不迭。

刚才杜月笙只顾着将对方引出来,可他全然没有计算引出来之后怎么办。怪只怪他年轻气盛,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现在就算自己这边好几条枪对着对方,可他依然感觉不到丝毫的胜算。对付这种人,现在的他只能智取,而绝不可能强攻。

瘦高个压根也不听他威胁,杜月笙见他手微微一动,知dào

对方立kè

就要暴起发难。此时他已经别无选择,挥手咬着牙将那半口袋硫磺丢向了火堆!

“混小子,你敢?!”,瘦高个脸上的高深莫测立kè

转变为气急败坏。他没想到杜月笙是如此的不管不顾,竟然对那一箱陈世昌托付给他的瓷器毫不客气。这小子就如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杜月笙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不在乎。

瘦高个立kè

飞身去抢救,一时间主客之势逆转。达子他们也是见惯风Lang的人,这种机会当然要把握。他们立kè

举枪朝那人射击。

砰砰砰三声枪响,那不是长筒火枪的声音,而是瘦高个一边急冲,一边拔出了腰间的镜面匣子。他在对方举枪的时候才拔枪,却抢在了众人头里开枪。三声连成一线枪声过后,达子三人全部栽到。所幸这是那人百忙之中射击,没来得及瞄准。三人虽然受伤,却都没死。

此时要是兄弟们都在,七八条枪一起开火的话,绝对能打中对方。杜月笙心中转过这个念头,此时,瘦高个跟杜月笙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于是杜月笙很没骨气的抱头往旁边一缩。

杜月笙这一缩,立kè

就露出了袁珊宝。袁珊宝手中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正是杜月笙的卢格!他二人默契极高,露出身来的袁珊宝连瞄准也省了,直接举枪对着几米开外的瘦高个一通乱射。卢格手枪整整六发子弹在他的连续扣动扳机之下全部射净。

瘦高个也当真了得,此时遭了这种暗算,只见他身体向旁边疯狂一扭,同时向后暴退。接着他肩头开花,这么近的距离,尽管他做出了最正确的规避,但是依然受伤。

这已经是杜月笙所能取得的最大的战绩了,说来繁琐,实jì

上只是瞬间之事。瘦高个就这么被一耽搁,那半口袋硫磺直接砸进了噼啪燃烧的柴堆里面。轰的一声冲天火光而起,柴堆里面卷出一个大火球。

“混蛋!”,瘦高个刚刚重新启动的步伐被这火球生生逼退。那么多的硫磺,如果不是用布口袋装着而是用个什么坛子罐子装着的话,早就引起爆zhà

了。

瘦高个在火光之下不但被逼退,而且不得不低下身子。杜月笙们比他更不堪,他们的头发眉毛直接被烧焦,两个隔得近的连衣服上也沾了火。火光一冲之后重新后缩,但是舱内的杂物已经有些被引燃了。舱顶的木梁也已经被熏得乌黑,随时都有燃烧的可能。

刺鼻的硫磺味在舱内久久难以散去,反应过来的瘦高个重新扑向杜月笙。袁珊宝忍着烟熏火燎站在杜月笙前面,将已经射尽子弹的手枪重新举向瘦高个。瘦高个身形一动,袁珊宝只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枪已经被对方夺了过去。

“两个杂碎!”,瘦高个狂怒着扣动扳机,嘎嗒一声空响,空空如也的枪膛里面什么也没出来。他一脚将袁珊宝踹出老远,扔出手枪之后顺手脱下自己的风衣扑打着去灭火。

硫磺烧尽之后的火焰已经不再可怕,瘦高个连续的猛扑猛打之下火焰终于渐渐熄灭。但是屋子里面浓郁的烟火味却让他抓狂,铁板里面冒出的一缕一缕的青烟更让他绝望。

瘦高个将自己的已经残破不堪的风衣垫在手上,防止被灼热的铁板烫伤,然后猛然掀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琳琅满目的瓷器安静的躺在棉花堆里。那些饮足了江水的棉花,此时依旧湿嗒嗒的。唯一不同的是,棉花上面冒出一丝一丝的热气,那是水份被加热之后温度上升的正常现象。

第九十章 舌摇是非生

“这臭小子!”,瘦高个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一丝喜悦。原来杜月笙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他是被生生摆了一道。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虽说自己被耍了,可这点挫折与瓷器的安危比起来,那当真是微不足道。

“站着别动,现在三条枪指着你的后背。你动一动,我保管你背上开出三朵绚烂多姿的鲜花,你信不信?”,杜月笙清冷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这让瘦高个立kè

从喜悦之中脱离出来,重新恢复了冷静。

杜月笙这边哪里来的三条枪?只不过是袁珊宝和庆达一人端着一条枪而已。他的左臂现在不能用,根本无法使用这种长筒火枪。那把手枪又被瘦高个抛出去了,此时的他,只能拿起一把砍刀而已。可面对这种人,砍刀实在是没用。所以杜月笙选择了空手。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截至到现在,情势虽然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但是好歹没有太偏离他的计划。在最后一刻,自己终于成功的制住了对方!这一切,一半是自己这边的努力。另一半,也算他们运气极好。杜月笙觉得,这人虽然身手了得,但是似乎脑子不大灵光。刚才的局面,他完全就是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那数度的危机,并不是因为对方的高明,而只是因为对方的身手出乎他的意料。

“小子,我奉劝你一句吧,赶紧缴械投降。若是你肯一心一意的归附,我还可以考lǜ

饶你一命。”,瘦高个看着眼前的袅袅热气,他不敢回头。他知dào

,杜月笙不是闹着玩的。

“哈,有趣,你忘了你是被我制住了么?这老掉牙的招降话应该是我来说吧?”,杜月笙压根也不敢放松警惕。

“我毫不怀疑你们扣动扳机能够对我造成打击,可你们真的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击杀我么?我若不死,后果是什么你们知dào

么?”,肩头上的伤口的疼痛让瘦高个皱起了眉头,他很想用手捂一下,可是却绝不敢动。

“你想试试么?”,杜月笙眯起了眼睛,他才不会被对方动摇自己的信心呢。站在他两边的袁珊宝和庆达立kè

将枪握的更紧了。

“若想动手,你早动手了。你拖着不动手,不就是为了从我口中打探点什么吗?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你想知dào

的消息。”,瘦高个对杜月笙的问话避而不谈,转移了话题。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卢天虎的手下?”,这是杜月笙最想确认的事情。

“不是告sù

你了吗?我叫黄无鬼啊。”,瘦高个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做作的无奈。

“都这时候了你还玩我?”,杜月笙已经在猜想对方是不是在故yì

拖延时间了。

“黄无鬼,人送外号‘亦人亦鬼’。可是我要告sù

你,这个绰号是错误的,应该叫做‘一人一鬼’,不是亦然的亦,而是一个两个的一。岸上的是人,船上的是鬼。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杜月笙恍然大悟:“你们是兄弟两个?”

瘦高个缓缓点一点头:“他是黄武贵,我是黄武仁。现在,他叫黄无鬼,我叫黄无人。他是招摇在外的江湖好汉,我是躲在暗处的毒蛇杀手。”

接着他缓缓一摇头:“我还要更正一下你的说法,卢天虎指挥得动黄无鬼,却指挥不了黄无人。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专程跑这一趟呢。”

杜月笙脑中灵光一现,接着他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别说,千万别说。”,黄无人似乎是在好心提醒:“这种不入流的帮会火拼,千万不能牵扯到那些不该牵扯的人。要是传扬出去,有些人是会觉得自己跌份儿的。到时候,你们有多少命也不够他杀的。”

杜月笙决定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是为了我?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值得你这种人出手吗?”

黄无人忽然嘿嘿一笑,语气中略带嘲讽:“你还不赖嘛,知dào

自己的份量。凭你这个小瘪三当然是不够我看的。我是听卢天虎说,你身边有一位高手,这才一时动了兴致。嘿,现在看来啊,是卢天虎夸大其词了。这家伙为了把我拉来,当真是厚起了脸皮的胡吹。”

杜月笙当然知dào

卢天虎口中的那位高手指的是燕神武,他也不点破,只是硬着脖子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说高手就一定要能打能杀了?要用脑子,脑子你懂不懂?就像你,壮的像头驴,可脑门却被自己的蹄子给踢着了,那还不是被我这个小瘪三搞定?”

“你啊,左边的脑袋是水,右边的脑袋是面,掺和到一块儿,就成浆糊了”

杜月笙肆无忌惮的讥讽着黄无人,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他两边的袁珊宝和庆达立kè

将紧绷的神经绷得更加紧了。庆达小心又小声的提醒杜月笙:“兄弟,别说了,他万一发起疯来,咱们要是制不住他——”

“瞧着没有?我兄弟怕你发疯呢。你疯了之后不咬人吧?行了,咱们打住吧。我这个人嘴笨,不大会损人。论嘴上功夫那是不如你的——”

黄无鬼已经被杜月笙气的七窍生烟,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瓷器,冷冷的发问:“你的命值钱还是这些瓷器值钱?”

“哈,这每一件瓷器都能买我十条命,也能买你一百条命。换算过来,我的价值比你——”

“那你赚了!”,黄无人垂下的手忽然一动,接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之中,一件雕成六瓣葵花的古瓷笔洗兜头砸向杜月笙。

杜月笙也不需yào

去鉴别这件笔洗的价值,更不需yào

知dào

它出处。他只要知dào

一点就足够了,这件笔洗,不管是价值千金还是一文不值,只要以这种速度砸到了他头上,他不死也得重伤!

黄无人动手的同时向旁边一趴一翻,紧接着砰砰两声枪响,袁珊宝的子弹射在木箱的铁板皮上,将铁板上击出了一个深深的弹痕。而庆达那一枪,直接一枪打在了舱门上。哗啦一声,舱门的玻璃立kè

震碎。他们两个,全都失手了。

第九十一章 杀伐果决时

黄无人这一趴一翻,立即顺手掏出镜面匣子。此时他已经改为面朝杜月笙三人,他匆忙一瞥,只见那件葵花洗呼啸着砸到舱壁上,撞了个粉粉碎碎。原来杜月笙和袁珊宝以及庆达早就事先趴在了地上。

黄无人此时骤然得势,哪里肯放过对方?他已经恨不得要将杜月笙撕成碎片!就在他将要举枪射击的时候,两旁又是砰砰两声,黄无人的腿上飙射出两朵血花。他立kè

跪倒在地,接着杜月笙抢过去一把夺过了他他手中的枪!

“愤nù

使你失去理智,你满脑子要杀我的念头,就忘记了注意周边的动静。”,杜月笙脸上是小人得志般的得yì

:“难道你忘了被你射伤的三个人了?你连他们的伤势有多严重大概也不知dào

吧?你是不是早就把他们排除在危险人物之外?”

黄无人怒吼一声,伸手去抓杜月笙,杜月笙抬手一枪轰在他左脸上,顿时黄无人的左脸上被轰开了花,那是子弹撞上牙槽骨之后产生的爆zhà

。黄无人一声惨叫,所有的嚣张全部消失不见。

他见过了太多的脸被打烂的人,此时这种命运落在他身上,他不用看也知dào

自己变成一副什么德行了。于是他的口吻立kè

变为哀求:“救救我,救救我——”,他因为烂了脸,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

“真没骨气。”,杜月笙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不过黄无人这种态度正是他想要的。杜月笙将枪重新抵在他的右脸上:“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我就救你。答错了就要你的命。”

“陈世昌和陈君容已经被卢天虎抓起来了,估计被杀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前面还埋伏着两路专门对付你的人马,所以你是出不了黄浦江的。你应该赶紧回去救陈氏兄妹,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知dào

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杜月笙,你知dào

我是谁的人,你不能杀我!!”

生命力的飞速流逝让黄无人崩溃,他根本不可能斯条慢理的等着杜月笙问他问题。他猜也猜得到杜月笙杜月笙想要问什么,所以他也不用杜月笙问,立kè

飞速的自动报了出来。

杜月笙心说,难道陈世昌也没能幸免么?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啊。黄无人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我要活命,我不要死——”

“这才是你的本性吧?贪生怕死,刚才装什么高人呢?”,杜月笙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将黄无人彻底解脱。黄无人仰天栽倒在地,瞪着无神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刚才还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立kè

变成了一具尸体。

众人谁也没想到杜月笙说打就打,完全不理会对方的威逼利诱。杜月笙扭头对地上趴着的那三个人开口:“哥几个能站起来不?”

三个人里面有一个腹部中弹,另外两个一中大腿,一中肩头。三人在袁珊宝和庆达的扶持下站了起来,杜月笙拍拍他们的肩膀:“哥几个受苦了。”

“月笙兄弟,这黄无人是什么来头?”,庆达始终不放心,不由得开口询问。刚才黄无人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杜月笙知dào

他是谁的人,杜月笙不能动他。

“你这智商真叫我没脾气了。”,杜月笙损了他一句,接着给他解释,他的解释让所有的人惊住:“他跟黄无鬼是兄弟,身份又比黄无鬼高,本事也比黄无鬼大。就连卢天虎,也只能是找他帮忙,而不是直接使唤他。我猜啊,这家伙一定是黄金荣的人!他可能以前也是跟过卢天虎的,不是都说黄金荣很欣赏这个‘一人一鬼’吗?我猜他可能是挖走了黄无人,把黄无鬼留给了自己干儿子。”

袁珊宝立kè

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的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那么神mì

强dà

呢,原来是黄金荣。这下咱们杀了黄金荣的人,恐怕麻烦大了啊。”,他脸上布满了忧虑。

别人的忧虑比他更甚,黄金荣的份量,庆达他们远比杜月笙和袁珊宝更加清楚。庆达立kè

因为紧张而口吃:“这这这”

“没出息的东西。”,杜月笙骂了一句,接着他满不在乎的道:“这是我的猜测,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黄金荣怎么了?他胆敢对兄弟们出手,难道咱们就任打不还手么?这货杀了咱们三个兄弟,难道不报仇了?谁动了我的兄弟,我就动谁。不过呢,话又说回来,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现在,救出老头子和君容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

“怎么救?他们在哪儿咱都不知dào

。难道去外滩找卢天虎么?”,庆达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那么成竹在胸。

“嘿,废话,山人自有妙计。”,杜月笙把脸转向那负伤的三人:“现在缺医短药的,哥几个先忍一忍,等到了岸上咱们再治伤。”,接着他看着庆达:“你去掌舵吧,别忘了重新启动马达。”

“还往前送货?刚才黄无人说——”

“原路返回。”

庆达不再多说什么,打开舱门出去开船。杜月笙在后面提醒:“警醒着点,别再让人跟踪了。”

不一会儿马达声重新响起,船身掉个头加速回行。那三个受伤的只能用烈酒消毒后用布条和棉绳将伤口紧紧捆扎,所幸现在他们才走了不长的时间。杜月笙估计,就算是逆流而回,那也用不了两个小时的航程。这么短的时间,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伤口会烂。

三个人满脸渴望的想要抽口鸦片烟止疼,杜月笙有心放纵他们一次,但是却深知这玩意儿沾染不得。最后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杜月笙实在看不得他们受疼,只能勉强同意他们每人吸了两口。两口过后,杜月笙立kè

勒令他们放下烟枪。

三人一瘸一拐的去里舱休息,外舱只剩下杜月笙和袁珊宝两人。袁珊宝自告奋勇:“我得出去看看有情况没有。”

“你得了吧,黄无人这么自大的人,应该不会在附近埋下帮手。你出去了,万一远处有人用望远镜窥探怎么办?现在,我估计卢天虎那边正等着黄无人的好消息呢。”,说着杜月笙伸脚踢了踢脚下的尸体:“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货居然会死在这里。”

“咱们到哪里去找人?月笙哥,刚才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dào

地方啊。”,袁珊宝只得放qì

刚才的打算,转而开始跟杜月笙商量行程。

第九十二章 抛尸黄浦江

“要找卢天虎,咱们先得回陈宅。”,杜月笙说出这话让袁珊宝愈加不解。袁珊宝略一思索,试探着问:“你怀疑,卢天虎霸占了陈宅?”

“这倒未必。”,杜月笙对袁珊宝没什么好隐瞒的:“卢天虎不一定会在陈宅里面。第一,他根本不图陈世昌的那个小院,第二,他明目张胆的入驻的话,恐怕会引起江湖道上的其他人的警觉。若是万一被别人知dào

了这事儿,也想来分一杯羹的话,那他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那咱们为什么要回去?”,袁珊宝一边问,一边将仍在袅袅而烧的烟枪用水泼灭了。

杜月笙欲言又止,他不确定的吸一口气:“虽说我不愿意怀疑留在陈宅的那些兄弟,可种种迹象表明,陈世昌的人里面肯定还有卢天虎的内应。你想想吧,咱们分走三条路线,卢天虎那边立kè

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导致我们刚刚出门就迭遭危险。陈氏兄妹,更是已经束手就擒。对方对我们的情况如此了解,没有内应怎么可能?”

“那难道就不能是咱们带出来的人么?毕竟他们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当初在陈宅大厅陈世昌宣bù

行程的时候,这二十多个人可都听着呢。”

“是这样没错,可他们是跟着我和陈氏兄妹三人分批走的。他们根本摸不清另外两路人的出发时间。若是时间上错了,咱们怎么可能跟君容在几乎一样的时间内遭到攻击?”

袁珊宝也不得不认同杜月笙的猜测,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是留在宅子里的人,完全清楚我们的路程的也是寥寥无几。”

“岂止寥寥无几啊,就那么一两个。”,杜月笙眼前闪过连大元瘸着腿的身影。他真的不想去相信是连大元卖了他们。陈世昌对连大元视为心腹,而连大元也一直不负所托,杜月笙还曾经亲手送给他一把手枪。他实在不想接受连大元会背叛他们的想法。

杜月笙左臂上的伤口又是突地一跳,牵筋带骨的疼了起来。杜月笙怀疑自己的伤口已经发炎了,若不及时清洗一下,用上抗生素的话,恐怕伤口会溃烂。可他现在是在没时间去做这件事情,这伤口,在刚才对付黄无人的时候没给他拖后腿,已经让他很满yì

了。

为了压痛,杜月笙只能再点上一根烟。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暗下决心,若真的是连大元的话,那自己也不需yào

客气了!陈世昌不仅是他的大哥,更是他的兄弟。这种出卖兄弟的事情,自己是决不能原谅的。为了救出陈氏兄妹,为了摆脱这次的危机,说不得,自己只好心狠手辣一回了。

“咱把尸体扔了吧?”,袁珊宝看着黄无人的尸体,着实感觉有些恶心。

“把头切下来,脖子以下装麻袋沉江。”,杜月笙不由的感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将人丢入黄浦江喂鱼。当初刚见到黄浦江的时候,陈世昌在船上对他虚言恫吓。他说起江湖道上的人将人丢进黄浦江,自己心中还非常反感,甚至还讥讽过陈世昌。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并且来得是这样的快。

“为什么留下头?”,袁珊宝与其说是因为不明白原因,倒不如说是因为不敢下手。庆达在驾船,其余的人都有伤,就他一个人没伤没痛没事做。这切人头的工作,自然是非他莫属。

“总会有用的,虽说脸打烂了半边,不过还能认出模样来。嘿,这人头往卢天虎怀里一丢,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杜月笙脸上已经浮现出招牌式的无赖痞相,压根也没注意到袁珊宝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不是说这事儿要保密码?”,袁珊宝抓住了这根救命的稻草。

“废话,当然要保密,所以才让你把头切下来。可真要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还用得着保密?”,杜月笙听着外面的波涛声和马达声,开始催促袁珊宝:“赶紧动手吧,趁着尸体没硬,软乎乎的好动刀。”

袁珊宝一步三挪的从地上捡起一把砍刀,心不甘情不愿的俯下身去瞧着那个躺尸的死人头。杜月笙忽然叫停:“等一等!”

如遇大赦的袁珊宝立kè

魂魄归位,可还没等他舒一口气,杜月笙却嘿嘿一笑:“我得退开些,这么恶心的事儿,我见不得。”

杜月笙当真后退了五六步,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袁珊宝和死尸一招手:“好了,你动手吧,麻利着点。”

袁珊宝立kè

气结,他拿刀在黄无人的脖子上一阵来回蹭,如同使锯一样。那刀虽能破皮裂肉,却哪里能奈何得了颈椎骨?随着伤口处缓缓流出的淤血越来越多,袁珊宝的手也越来越抖。蓦然尸体头颅一歪,一双白眼球瞪着袁珊宝。袁珊宝立kè

神经质的大吼一声,丢掉刀子退后。

“真他妈没用,刚才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怂。他活着的时候你不怕,死了反而让你害pà

?”,杜月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并且聪明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让袁珊宝平生第一次有了想揍他的冲动。

里舱的门被推开,是那个腿部中弹的兄弟拎着斧子一瘸一拐的出来了。他对着杜月笙和袁珊宝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还是让我来吧,这是脏活,您二位不适合干的。”

他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在袁珊宝的搀扶下慢慢委下身子,然后举起斧头比量了比量。袁珊宝立kè

后退,仿佛斧子下面是一颗炸弹。

他手起斧落,一斧子下去,立kè

将尸体一刀两断。接着他对杜月笙露出会心一笑:“看吧,人死了是不会喷血的。”

杜月笙倒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做完了整套动作,他一挑大拇指:“兄弟,你真好样的。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他拢共跟陈世昌身边的人才呆了多久?又一直麻烦不断,根本没来得及全部认识。很多人,他都是认得模样叫不出名字的。

“我叫潘小青。月笙兄弟,我们几个人都很服你呢。大伙儿跟着你办事,实话实说比跟着大哥还要痛快。”,潘小青一脸的崇拜,瞧那样子,好像恨不得用自己沾满了死人淤血的手好好摸一摸杜月笙的脸一样。

“哈,抬举我了,第一次跟着我就挂了彩,我对不起你们啊。”,说着他又把脸转向袁珊宝。袁珊宝正抻直了脖子站在远处探头探脑的看着人头脖子处的伤口。杜月笙嘿嘿一笑:“珊宝啊,瞧着没?人家在道上混的都会干这种活呢,就咱两个大白痴不会干。”

第九十三章 民国第一人

“月笙哥,这只不过是最低等的脏活,没什么了不起的。”,潘小青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他比杜月笙尚且小着一两岁,大约跟燕神武差不多的岁数。这一笑,当真是单纯灿烂。谁能想到,他就是刚才那个屠夫一样的人呢?

潘小青挣扎着要去找条麻袋装尸体,袁珊宝连忙将他扶起来,就手接过了这个活。杜月笙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他看着胸前溅上的鲜血,闻着舱内的血腥味,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甚至他还吩咐袁珊宝找了一点干粮出来吃。

一路无话,小货轮重新退回原点。杜月笙看着那静静伫立在水泡子旁边的小码头,当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庆达将小货轮开回水泡子里面,他有心重新盖好篷布隐藏船只。奈何此时只有他和袁珊宝两个整劳力,而他们两个想要完成这种壮举,那得需yào

很长的时间。杜月笙挥手制止了庆达:“盖什么盖?不够耽误工夫的。只要人没事,丢这么一条破货轮有什么相干?”

庆达只得放qì

了自己的打算,杜月笙看着船舱内的一箱瓷器又开始犯愁了。那么沉的一口箱子,单靠手拉肩抬的话能把人累吐了血。可他们又实在没别的交通工具,再说了,带着这么一箱子瓷器干什么?要去给卢天虎送礼么?

想了想,杜月笙决定铤而走险,依照原样将那一箱瓷器重新沉入水泡子底下。这水泡子远比黄浦江浅多了,等自己办完了事,再来打捞上来不就行了?

可他又深有忧虑,万一有吃饱了撑着的潜到水底看到了怎么办?这箱瓷器可是陈世昌郑重托付给自己的,再说了,有这玩意儿,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候摆卢天虎一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万万不能丢的。

杜月笙正在举棋不定,庆达忽然探头探脑的进到舱里,一脸神mì

的压低声音告sù

他:“外面有人。”

杜月笙闻听有些惊讶,这地方算得上荒僻,竟然会有人?他往前仔细一看,除了密密的芦苇杆子和那个小码头之外什么也没有。杜月笙走上船头,终于从芦苇杆子的缝隙里面看到,前面果然是有两个人!

那两人隔得他们挺远,他们的小货轮又是早早的在江中就熄灭了马达,靠着带速驶到水泡子里面的,因此那两人完全没有察觉他们。

杜月笙心中一紧,这该不会是黄无鬼的人吧?不过看了一阵又不像,这两人一站一坐,呆在一辆马车旁边。两人的打扮都很斯文,看起来没有什么江湖气。他心中纳闷,该不会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的人吧?

看到那辆马车,着实让杜月笙心中一喜。有马车就什么都好办了!不管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辆马车说什么也得讹过来!

杜月笙自己还不觉得,他现在已经如同亡命徒一样了。岂止是他,船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众人听了杜月笙的建议之后纷纷点头,根本不觉得这做法有什么不对。现在他们火烧眉毛,还顾得了那些乱七八糟的?

杜月笙吩咐潘小青等三个病号在船上等待,他和袁珊宝以及庆达去办事。庆达双手握住一柄长筒火枪,并且在腰间插了一柄短刀。袁珊宝用的是黄无人的那把镜面匣子。杜月笙的卢格手枪已经重新找了回来,并且装填了子弹。三人全副武装,慢慢摸向那两人一车。潘小青等三个病号忍着伤痛,端枪在船上遥遥指着那两个人,作为火力支援。

三人离船登岸,慢慢向前摸去。双方隔得越来越近,那两人却毫无察觉,全然不知已经成了杜月笙眼中的猎物。等靠到近处,杜月笙打手势吩咐隐蔽起来。现在那两人是什么来路自己还不知dào

,动手之前最好要摸一摸对方的底细。

此时对方的身形容貌已经清晰可辨,只见那个坐在马车上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嘴巴上一左一右两撇小胡子,斯斯文文,一脸的人畜无害。不过他的眼中却显得极为睿智,那种眼神,像极了当初的康有为。

站立的是个年轻人,这人比杜月笙也大不了几岁。他脸上却颇有英武之气,眼中的神采锋芒毕露。不过此时他锋芒毕露的眼神中却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他不住的背着手踱来踱去:“先生,心武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那被他称作先生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志清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得叫心武叔,他比你大了差不多二十岁呢。”

志清冷哼一声:“当着他的面咱们自然要给足他面子,可现在他不是不在吗?这种武夫,我没什么好尊敬他的。”

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他也明白这个志清的一贯做派,所以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放心吧,他办事是很稳重的。你看看,如此隐蔽的码头他都能找到,你还不放心他的能力么?”

“先生,我闹不明白!”,志清仿佛一头刚刚成年的狮子一样,浑身无一处不显示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充沛无比的精力:“我们为什么要接触黄金荣?他不过是一个地痞头子,我们的事,这种人帮不上什么忙的!”

杜月笙心中一动,他们认识黄金荣?这个想法让他凝重起来。不过他接着一想,刚才那个志清明明说的是接触。接触跟约见可是两码事,这能证明,他们跟黄金荣并不认识,只不过是想见他一见而已。不过这个志清口气倒是很大啊,他们要做什么事?居然说连黄金荣也帮不上忙?

先生微微一笑:“志清,你现在的年龄,正是怀疑一切的年龄。以后你会明白,这种人能发挥的作用,有可能还在一介军阀之上。嘿,上海的地位是如此特殊,而他在上海的身份也是如此特殊。这种人如果能跟咱们一起做事,对咱们来说是一大臂助啊。”

志清的焦躁丝毫也不因为先生的话而有所消减,他忽然开口,像是宣bù

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先生,我要改名字了!”

先生不禁失口而笑:“你怎么又想改名字?你的心志是如此的坚韧,可为什么独独对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

志清愤愤的道:“蒋志清,我为什么要叫志清?这不是个革mìng

者的名字!我的志向为什么要清?跟清水一样平淡无奇么?人生应该是像风一样奔跑,像火一样燃烧!我才不要清清淡淡的呢!还有,我为什么要跟这个腐朽透顶的王朝共用一个名字?这是对我的侮辱!”

第九十四章 敲诈不勒索

那先生终于被他的热血逗笑了:“这是你亘古不变的理由,可你一直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你想让你的名字装下整个世界和你所有的抱负,可你的名字,抛开姓氏,还剩下两个字,两个字能做到这些吗?”

庆达小心的碰了碰杜月笙:“这俩人满嘴的世界,满脑子的抱负,又提到什么革mìng

。我瞧啊,他们大概是革mìng

党。”,说到这里庆达撇了撇嘴:“这可是十足的乱党,逮着要杀头的。怪不得他们走这里,原来是这种身份。”

杜月笙压低声音:“管那么多干什么?别说人家了,咱们要是被朝廷逮到了,那也够呛。你管他是什么玩意儿呢?我看这两人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准bèi

一下,说话咱们就要动手!”

庆达脸上又有了忧虑:“革mìng

党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不怕死,咱们沾惹他们不大好吧?”

杜月笙在庆达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也是鬼门关上走了好几趟的人了,还怕这个?”

这一巴掌完全是杜月笙下意识的动作,是完全出于习惯而做出的不自觉的动作。他打的倒是爽脆,可全然没考lǜ

到现在的局面。这“啪”的一声响,清晰地送入了那先生和志清的耳朵里。

“谁?”,志清远比先生要敏感得多,他一步跨在先生前面,满脸戒备的望向声音的源头。

立kè

,吊儿郎当的杜月笙叼着烟卷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杜月笙不紧不慢的摸出火柴点上了烟,接着他慢慢喷出一团烟雾:“两位革mìng

家,上午好啊。”

杜月笙胸前的斑斑血迹早已经让志清起了疑虑,而他这开口第一句,更是成功的让志清敌意顿生。志清的手刚要动,袁珊宝和庆达的枪口就从杜月笙身后伸了出来,直指那先生和志清。

两人立kè

拔枪,先生拔枪的动作在杜月笙眼中笨拙无比。枪在他手中更像是表明立场的道具,而非自卫杀敌的工具。志清的动作远比先生更加麻利,也更加潇洒。

杜月笙立kè

摆了摆手:“我们几个只是几个小混混而已,跟朝廷不搭边,您二位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珊宝,庆达,把枪放下。”,他前一句是对先生和志清说的,后一句是对袁珊宝和庆达说的。

庆达颇有些顾虑,袁珊宝却立kè

垂下了手。庆达见状,只有跟着放松。那边的先生也收回了手枪,并且示意志清也放松下来。

“开门见山的说吧。”,杜月笙没时间跟他们两个啰嗦:“在下见先生高深莫测,心怀天下。而这位兄弟也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所以心中就有了崇拜之意。”

杜月笙先来了这么一句虚伪到家的奉承话,接着话锋一转,笑嘻嘻的道:“您二位是大人物,不知dào

我们小老百姓的苦楚。这不嘛,今日遇着难题,特来跟二位秋风一二。”

他的话不紧不慢,脸上是招牌式的无赖痞笑。这是他的一贯举动,越是心急的时候,他说话越要四平八稳,神态动作越要松松垮垮。因为他深信,紧张和焦躁是能够传送的。二选一,若是自己紧张,对方必然会相对放松。而自己要是放松,对方十有八九会比自己紧张。

“秋风一二?”,先生一时没明白过来杜月笙的意思。

“遇到打劫的了!”,志清愤愤的提醒。接着他满脸厌恶的道:“病入膏肓的民族!”

杜月笙立kè

嗤之以鼻:“高看我了,从我身上能联想到民族,也真亏你有这份本事。好了,没空跟你们两位谈人生。我有几个兄弟受伤了,要借你们的马车一用。”,他一脸的坦然,丝毫没有忸怩之意。接着杜月笙想了一想:“为了防止某人再拿我贬损民族,我可以出钱,你想要多少?”

那先生哈哈一笑:“这个地方人迹罕至,若是没了脚力,不免耽误我的时间。我看这样吧,不如咱们同乘一车,等到了能够雇到车的地方,你可以用你想买车的钱去雇车,你觉得怎样?嗯,在下略懂一点医术,阁下和你的朋友们的伤势,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呢?”

“先生——!”,志清很想阻止他。他知dào

先生这样说纯粹是出于一片好意,可听在对方耳朵里,那却是明明白白的示弱。

杜月笙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他,随身带着枪的医生?一边治病救人一边满脑子想着打打杀杀闹革mìng

的医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根本没耐心跟这两人干耗。

于是杜月笙很无赖的掏出手枪,他身后的袁珊宝和庆达立kè

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时间又是剑拔弩张之势。杜月笙恶狠狠地道:“少他妈废话,要不配合,要不火拼!再啰嗦半句,我先革了你们的命!”

志清根本不受威胁,转着眼珠的想办法应付。先生却哑然无语,他没想到杜月笙如此的蛮不讲理。火拼是他绝不愿意的事,他没道理跟几个街头混混玩命。

想到这里,先生无奈的一摊手:“那阁下就请用吧。”,接着他对志清吩咐:“把马车内的东西取出来。”

志清立kè

咬牙切齿起来:“不行,绝对不行!咱们怎能让这种货占了便宜?”,先生皱起眉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志清心不甘情不愿的照做,杜月笙嘻嘻一笑:“真谢谢你了,姓杜的忘不了你的好。”

“你姓杜?”,志清微微眯起的眼睛昭示着,他之所以想确认杜月笙的姓氏,完全是想以后连本带利的讨回这个公道。

“错不了。”,撂狠话摆脸子的人杜月笙见多了,他怎么会在乎这个志清的威胁?

杜月笙上前缴了他二人的械,顿时放下心来。接着招呼袁珊宝和庆达驾着马车回到水泡子那边。

他们走后,志清呸了一声:“无赖!”,接着他愤nù

的道:“先生这样大的名气,这样高的身份,咱们两个干的是这样大的事情,没想到却被一个小混混给敲诈了!”

“也算不得敲诈,他不是留下钱了吗?”,先生看着杜月笙放在地上的那一兜钱有些好笑:“这还真是个怪人呢。”

第九十五章 知名又知姓

杜月笙他们驾着马车赶回小货轮那边,众人想办法将那一箱瓷器抬上马车。他们几个人手虽说不少,但是基本都负了伤,这活儿几乎把大家累死。

装好箱子之后,杜月笙让大伙儿也都上了车。这么多人加上一口大箱子,马车的分量已经非常沉重。可现在杜月笙顾不得这些了,只要能把他们拉到目的地,这马就算活活累死了也没什么。

“奇怪,这应该是套两匹马的。”,庆达看着马车辕上的纤绳,再比量一下马车的宽度,得出这个结论。

“两匹马?想瞎了你的一双好眼!你怎不说它应该用柴油机发动呢?有得用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杜月笙很现实,他不想贪这个无聊的心。

杜月笙大摇大摆,毫无惭愧之色的从站在路边的那先生和志清旁边驶过。此时日头偏高,气温已经逐渐上升。先生一脸无奈的准bèi

用脚走路,这让杜月笙有了些微的不好意思。

“我也不地道了一回啊。”,杜月笙如是想,可他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的想法。

“留下吧!”,斜刺里突然站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把揪住了马笼头。他手一用力,竟然将马头扯得一歪,那马立kè

嘶鸣一声,止住了步子。

众人立kè

大惊失色,那人跟坐在马车最前面的杜月笙相隔是如此之近。杜月笙刚想拔枪,那人一把揪住了杜月笙的衣服,将他生生的掼在地上!杜月笙伤口重新被压裂,立kè

痛叫一声。

那人一脚踩住杜月笙:“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孙先生也敢勒索!”

袁珊宝和庆达立kè

应变,袁珊宝焦急无比的喊了一声:“月笙哥——”

“等等!”,孙先生忽然叫停:“你姓杜,名叫月笙。我问一句,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杜月笙怒道:“小爷偏就不告sù

你!”,他这强硬的一句话,换来的是山上那只脚的更用力的一碾。

“心武,别这样,说破了天不过就是一辆马车的事。”,孙先生竟然打起了圆场。接着他对杜月笙道:“西方之乐为镛,东方之乐为笙。你姓杜名镛号月笙,对是不对?”

杜月笙心中疑惑大起,他怎么知dào

自己的名字?那个叫心武的人也立kè

松了脚,杜月笙一骨碌爬起来。心武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杜月笙?”

孙先生哈哈一笑:“看来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嘛,能一下子就想起你的身份来了。”

杜月笙更加摸不着头脑,他从来不记得自己跟这人有什么瓜葛:“你怎么知dào

我的名字?”

“这是在日本的时候,一位跟我志同但是道不合的朋友告sù

我的。”,孙先生悠然一叹:“我们虽然分歧极大,但是却也互相佩服对方的执着,我曾经听他说起过你的事情。”

“日本?难道你认识认识”,杜月笙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跟康有为的关系还是不要随便透露的好。

“康有为。”,孙先生微微一笑:“你竟然这样谨慎。他曾经拜托过我,要是回来见到你,帮他问个好。”

“你们不是分歧极大吗?他还拜托你?”,杜月笙还是很警觉。

“我们的分歧不可调和,但是这只关乎信仰,并不妨碍我们两个日常交往。你知dào

的,有些人虽然互不看好,但却还能坐在一起喝茶。”

“小子,没想到你是这么的不出息,竟然沦落到抢马车的地步了。神武那孩子怎样了?”,心武远比孙先生的热情更高,他此时已经是一脸的笑意。

杜月笙避而不谈,缄默其口。

心武哈哈一笑:“如果说孙先生和姓康的只是有点互相佩服的话,那我跟燕天河就是真zhèng

的惺惺相惜。孙先生的名字不便跟你说,我却无所谓。我叫杜心武。”

杜心武转头对孙先生开口:“先生,帮帮他吧?毕竟我是受人所托。”,接着他一指身后:“这匹刚才我骑走的马,索性一并给他们吧。”

孙先生倒是爽快,他微微一笑:“这样也好,约见那人不是定在半月以后么?我们正好乘船去一趟广州,马车也没用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杜月笙立kè

心花怒放,但是他并不准bèi

将自己的事情对这三个人说。就算他们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强抢马车的蟊贼那又怎样?反正自己跟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见。

杜月笙哪里会想到,他跟这个蒋志清的恩怨将纠缠一生?

“杜月笙,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孙先生满脸微笑的招呼杜月笙,此时他真是像极了一个医生。

杜月笙已经不再戒备,他走过去,孙先生给他解开绷带,看了看伤口。接着他皱眉道:“好家伙,竟然是贯穿伤。已经流脓了,受伤之后你没消毒干净,又浸了河水,不发炎才怪呢。”,接着他舒一口气:“幸好我有随身带药箱的习惯,嘿,里面还有几支盘尼西林。”

杜月笙打蛇随棍上,索性把潘小青他们几个叫出来也让这姓孙的医治了一番。不过杜月笙却没让孙先生上车去给他们治伤,而是叫潘小青他们下车接受治疗,并且美名其曰不敢劳动先生大驾。孙先生也不以为忤,对他们几人的枪伤也见怪不怪,仍是一脸的和蔼可亲。

“我们那边有个小货轮,索性送给你们用用吧。等你们再回来的时候,记得放在原地就成。”,对方的诚挚让杜月笙一下子就慷慨起来。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真好,他绝对什么都不在乎。

“那真是好极了。”,孙先生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还有个小货轮?这么说来你小子也不像是落魄的人啊,为什么要劫车?还有,你们的伤怎么回事?”,杜心武一脸的关心,但却绝没有拔刀相助的意思。

杜月笙看出了对方的意思,他也压根就没有想要对方帮忙的想法。所以杜月笙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说的实在言不由衷。等治疗结束之后,两方告别,杜月笙重新驾车而去。

第九十六章 我要抓内鬼

几人的治疗颇费了一番功夫,等到他们重新上路,已经是中午了。杜月笙他们一夜没吃东西,就是早上的时候在舱内吃了一点干粮。此时又饿又困,实在是乏力的很。可杜月笙他们却根本不敢停歇,生怕耽误了时间。

“哥几个,要不你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你们带着伤,去了也帮不上忙。”,此时已经走到近郊,天大的运气,他们遇到了一个卖豆腐的。杜月笙一边嚼着刚买的豆腐,一边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是回咱们自己的地方吗?”,潘小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询问,他还不知dào

杜月笙已经怀疑上了连大元。事实上,这种怀疑杜月笙没对任何人提起。就算是珊宝,也只知dào

他怀疑有内应,而不知dào

他怀疑的到底是谁。

“废话,你以为老头子他们两个失手被擒之后,陈宅还是咱们的地盘吗?估计免不了有凶险。”,杜月笙心中思量,若是陈宅易主,里面驻扎了卢天虎的人的话,那就说明自己多虑了。可要是陈宅依旧如故,迎接自己的还是连大元和那一帮兄弟的话,那才真的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不管是哪个情况,凶险是绝对免不了的。

潘小青立kè

抻直了脖子,一脸的激动:“我们誓死——”

“得了吧,你们去了也是拖后腿,咱们还是现实一点吧。”,杜月笙对这种指天发誓根本不感冒,他永远从最现实的角度去考lǜ

。虽说这样说话有些重,但现在不是假客套的时候。而且,对自己的兄弟也没有假客套的必要。

杜月笙带着袁珊宝和庆达重新上路,此时已经是日头偏西。燥热之中偶有一阵凉风吹来,搅的杜月笙心神不宁。终于马车从近郊而入闹市,三人一路警觉的东张西望,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陈宅。

杜月笙碰了碰庆达:“你去叫门,先别说我和珊宝回来了,只说自己回来了。”

庆达不知dào

杜月笙打得什么主意,不过一路行来,他对杜月笙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所以尽管他不明白,仍是去照办。

“月笙哥。”,袁珊宝轻轻喊了他一声:“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找神武的,毕竟现在只有那边的人咱们才绝对信任。而且,神武的本事,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大臂助。”

“我何尝不知dào

这个?”,杜月笙皱着眉头叹一口气:“可是时间上不允许啊!时间,他妈的时间!!”

庆达砰砰砸门,砸了没几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杜月笙一直在警觉的从马车门帘上看着陈宅附近的动静,可是根本没有盯梢或者监视的人。

门被打开,连大元一瘸一拐的带着几个兄弟探出头来。跟他们的头一起探出来的,还有几把枪。

庆达的欣喜转变为愤nù

:“拿枪指着我算什么?”

连大元的紧张转变为惊喜:“你怎么回来了?事儿办妥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接着两人都顿过神来。连大元他们忙不迭的收了枪,庆达脸上的愤nù

也消失了。

“你自己回来的?”,连大元向眼前一看,除了庆达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远处角落里,那根本就不是庆达他们走的时候带的马车。

“我们走后,卢天虎有没有来过?”,庆达遵照杜月笙的嘱咐,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连大元摇了摇头:“我在想是不是咱们太小心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跟我们火拼的意思呢?你看,你们走后咱们这里是这样的平静。而你们,也这样快的做完了事情。嗳?别的人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

连大元的表情被杜月笙看在眼里,此时连大元脸上的惊愕和询问在杜月笙眼中是如此的做作。

从一开始杜月笙就紧密观察着大门口的动静。实话实说,一开始那几把枪指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丝高兴。因为那代表着卢天虎已经霸占了陈宅,也就是说陈宅里面没有他的内应。他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唯有强占陈宅,抓捕陈世昌的手下这一个办法。

可卢天虎没有霸占陈宅,甚至连来都没有来过。这就说明,陈宅里面的人,勾不起他的一丝兴趣。那些人知dào

的事情,他卢天虎也一样知dào



连大元越是放松,杜月笙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他把兄弟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yào

,实在不想承认兄弟背叛他这件事情。

杜月笙见连大元发问,他心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不是自己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想到这里,杜月笙从马车里面露出头来,对着连大元满面春风的暖暖一笑。

连大元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立kè

露出欣喜无比的表情,抬腿就要出来迎接。杜月笙微微摇了摇头,驾着马车缓缓地走了过去。

马车驶入大门,大门重新关闭。连大元和几个手下露出会心的微笑,静静等着杜月笙下车,给他们带来好消息。杜月笙也没什么好怕的,卢天虎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变成他的卧底。卧底的人,很可能只有连大元一个。

杜月笙和袁珊宝下车,连大元刚想笑着打声招呼,蓦然看到了杜月笙胳膊上的伤。他立kè

变色:“月笙兄弟,你受伤了?”,接着他一阵左瞧右看:“别的兄弟呢?”

“不碍事的。”,杜月笙嘻嘻一笑:“破了点皮罢了。”,他那刚刚消了红肿的伤口被孙先生用绷带紧紧包扎,怎么看也不像是破了一点皮而已。

杜月笙接着一拍脑袋:“呀,我还给大元兄弟带了一件好东西呢,差点就忘了。”,连大元立kè

涎着脸:“什么好东西?”

杜月笙吩咐庆达:“把礼物给大元拿出来。”

“什么礼物?”,庆达不明白杜月笙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

“你脑子抽风了?还是灌了江水?我说的当然是那个黑布包着的东西了。”,杜月笙不满yì

的骂骂咧咧了一句。

黑布包着的只有一件东西!庆达的脸上写足了疑问。杜月笙只好丢个眼色给他确认一下,他才连忙爬回马车拎出那玩意儿来。

连大元伸手接过那个泅了半边淤血,已经结痂的包裹。顿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开来。连大元脸上慢慢变成白色:“这是——?”

第九十七章 月笙坐明堂

杜月笙的眼睛紧紧盯着连大元:“我们在路上遇袭了,很强悍的对手。”,连大元立kè

大惊失色:“你们遇袭了?别的兄弟难道都——?”

“走吧,咱们进屋里去。”,杜月笙转过了脸,根本不回答连大元的话。而是当先带路缓缓走进大厅。连大元被他晾在原地,不由得万分尴尬。庆达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随杜月笙进去。

留守陈宅的兄弟们早知dào

了杜月笙回来的消息,七八个人满脸喜色的迎了出来。不过众人看着杜月笙冷若冰霜的脸,顿时接风的话都被生生挡回肚子里面。众人不由得心下嘀咕,纷纷猜测为什么杜月笙甩出这种脸色。

杜月笙一脚将厅门踹开,撩起长衫大步走了进去。他大刺刺的倨坐在中堂之下左侧的太师椅上,从左往右的扫视了站在眼前的众人一遍:“大伙儿都在这里了?”

众人皆有些不满,虽说杜月笙是陈世昌的门生,又有重任在身。可他毕竟入门时间尚短,这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竟然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平日里杜月笙和气的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而且他脸色明显不善,胳膊上又带着伤。众人纷纷猜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杜月笙的眼光沉稳而冰冷。刚刚经过两场血战,击杀了黄无人的他,还没有完全从那种生死相搏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因此,他的眼神实在是很有杀伤力。

连大元知dào

自己是留守众人的头,此时他不说话是不行的。只见他挪动拐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站立在众人前面:“只有武军没出来,他破了相,最近都不大想见人。”

杜月笙微微叹一口气:“我晓得他的痛苦,要是换了我,也是不想见人。”,他这一叹气,眼神立kè

平缓下来。连大元们正要舒一口气,冷不防杜月笙的眼神又重新冷厉起来:“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把他叫出来吧。咱们混世界的人,也不用为一点残疾就要死要活的。而且今天这件事情关系到卢天虎和花虫子,他想必很想听一听。”

身边一个人立kè

很有眼色的上楼去叫武军,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之后,武军慢慢蹭下楼梯:“月笙兄弟——”

杜月笙看着他的缺了耳朵的脑袋不由得一阵恻然,武军脸上却露出怪异之色。庆达碰了碰他:“你至于么?不就是缺了耳朵么?你至于这样?怎么见到我们几个好像有些不大开心啊?”

“不是我是怕你们笑话我。”,武军连忙反驳,接着他低下了头:“月笙兄弟为了给我出气,大闹大鸿发赌场,我是很感激的,怎么会不想见到他呢?”

“好了,客套的话,咱兄弟之间也不需yào

多说。”,杜月笙挥手打断了这无聊的客套。接着他又扫视众人一圈:“我今儿还能坐在这里跟大家说句话,那可是天大的运气。老头子和你们的小姑奶奶,现在已经生死未卜!”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滚油里面泼进了一勺水,立kè

噼噼啪啪的炸了起来。杜月笙一边说话,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

“大哥到底怎么了?!”,连大元尤为激动,立kè

就要挥舞自己手中的拐杖以表达情绪。一个趔趄之后,连大元连忙将拐杖重新拄好。

“怎么?你想用拐棍打我么?”,杜月笙很少这样对自己人用这种刻薄而又咄咄逼人的口气。连大元一时愣在当场,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哈,我杜月笙经过的风Lang也不少,可这次是最凶险的一次!想知dào

我是怎么逃回来的么?”,杜月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了这句疑问式的句子。接着他冷眼斜睨连大元:“把刚才我给你的包袱打开吧。”

连大元迅速的抖搂开包袱,接着立kè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一声。接着一个半扁不圆的什么东西从他手上掉到地上。

那正是黄无人缺了左脸的脑袋,连大元尽管见过的死人不少,可还是被这颗惨到了极点的脑袋吓了一大跳。实jì

上,任何人看到这么一颗头颅都会是跟他一样的反应。

头颅滚在地上,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武军最是不堪,他直接惊呼一声,脸色刷白的连连后退,接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他他这这”,武军在失态之后语无伦次的喊出了这几个字,可也就是仅仅这几个字,再也没了下文。

“你认识他?他是什么身份?”,杜月笙的目光定格在武军的脸上。看刚才的架势,武军似乎认得他。他很需yào

有人来证实黄无人的身份,如果最后证实黄无人不是黄金荣的人的话,那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会轻松很多。

“不,不认识。我只是被他的惨样吓坏了。”,杜月笙的目光似乎刺痛了武军,他赶紧低下头去,而他的回答让杜月笙不免露出一丝失望。

杜月笙指了指庆达:“你跟大伙儿说说咱们的遭遇吧,顺便把武军扶起来。”

武军根本不用人扶,自觉地站了起来。庆达清了清喉咙,把他们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真的是经lì

了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这个死剁了头的家伙——”,杜月笙踢了踢那颗脑袋:“能够如此准确的掐准我们的路线。而且据他说,老头子他们两个也已经失手。哥几个好好想一想吧,他卢天虎难道能掐会算?难道会推演先天八卦?他是怎么知dào

咱们的路线的?嘿,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你怀疑是——”,连大元此时脸色异常的平静,因为他发xiàn

杜月笙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他。

“我没有怀疑谁。”,杜月笙立kè

顶回了连大元的话:“我只是想说一句,但凡在这里的,都是老头子视为心腹弟兄的人。大伙儿都是义字当头,谁要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站出来说句话。姓杜的跟他保证,只要他好好配合,我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行了吧。”,连大元脸上轻蔑一笑,轻蔑中又夹杂着无比的愤nù

和激动:“怀疑我就是怀疑我,用得着如此挤兑我么?杜月笙!当初我跟着大哥出生入死,为大哥舍命打拼的时候,你还是一个街头的烂瘪三呢!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第九十八章 找出内鬼了!

连大元此时是撕破了脸皮式的狰狞,他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哆里哆嗦的撕烂了自己的上衣,上面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当初咱们在浦东相遇的时候,我在大哥心中的份量还没现在这样重。你知dào

这一年多以来我是怎么得到大哥的绝对信任的?看到这条伤疤了吗?这就是一次火拼的时候我为大哥挡了一刀留下的!我要是内奸,怎么可能如此奋不顾死?!”

杜月笙完全没料到连大元身上还有这种故事,他说的没错,当初在浦东刚刚接触,他被杜月笙拍了板砖的时候,他在陈世昌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可是这次自己再回来,他就受到了陈世昌如此的信任。杜月笙用眼睛一扫众人,庆达他们几个脸上都露出附和的表情。

这让杜月笙再次动摇了自己的想法,他微微一笑:“大元兄弟,你干嘛这么紧张呢?我什么时候一口咬定是你了?”

“你还说——”,连大元的委屈和愤nù

实在激烈。

杜月笙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我真的认定了是你的话,在大门口我就把你解决了,干吗还费这个劲?我们的遭遇你刚才也听说了,我疑神疑鬼也属正常。大元兄弟,咱别使性子,认真的把事情解决了比什么不好?别忘了,老头子还等着咱们救他呢。”

连大元怒气稍平:“就是这么着,赶紧想办法把大哥救出来才是真的。”

杜月笙大大咧咧的从连大元怀里摸出一包烟。他这么做有两层意思,第一是向连大元表示自己仍然拿他当兄弟,跟他毫不见外。第二,就是试一试连大元的反应。若是连大元心中有鬼的话,绝不会泰然处之的让杜月笙伸手到他口袋里掏摸。

连大元对杜月笙的举动毫无反应,杜月笙点燃一支烟,重新坐回椅子里面。要说因为连大元的一席剖心挖肺一样的话就让他打消了疑虑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连大元的话,却让他重新开始理性的分析整件事情。

姑且不论连大元究竟是不是绝对效忠陈世昌,但说他刚才的一席话,就提醒了杜月笙很重yào

的一点。是啊,当初他跟连大元起冲突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那一箱瓷器!连大元是早就知dào

这一箱瓷器的事情的,如果他是内鬼,那么卢天虎早就对陈世昌下手了,绝不会拖到现在。

杜月笙静静的抽着烟,众人谁也不去打扰他。现在正是敏感时刻,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杜月笙看着眼前的人,他知dào

那些不是内鬼的人正在用自己的脑子去推演谁是内鬼。而真zhèng

的内鬼,却在思索着如何摆脱自己的嫌疑。他仔细地看着众人的神色,但是却一无所获。

杜月笙记忆中的片段放电影一样的从他脑海里面一一闪现,一直快进,到了紧要的时候再慢放。从巧遇康有为,到砖拍连大元,然后结识袁珊宝。再会见陈世昌和渡边还有万公公,陈君容出现,自己去了鸿源盛

杜月笙已经吸了两根烟,烟草的味道刺激着站立的兄弟们,他们终于挡不住诱惑,纷纷点上了烟。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面都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烟雾,这烟雾就如杜月笙的心情一样凝重,就如那个内鬼的表面身份一样,将里面的一切都隐藏起来。

这种思索等同于抽丝剥茧。杜月笙终于发xiàn

自己这样做是徒劳的了,因为这些时间他过的实在太精彩了,根本不可能从这些海量的信息里面找到对自己有用的。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他终于决定换一种方式思考。

于是情节开始在杜月笙的脑子里面回放,他开始从最后的结局往前推演,出发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之前的自己的两天休息,再之前的炒货厂,再往前就是大闹大鸿发

杜月笙忽然一个激灵!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件事情引起的!那一个导火索,导致了事件的升级,导致了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让两方从一开始的互相试探,暗地里较劲,直接转变为白刃相加的争斗!

他看着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武军,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武军低垂的头立kè

被这个笑容所惊动,他抬头看了杜月笙一眼。

“低着头还一直在注意我呢?你可真够累的。”,杜月笙又开始松松垮垮的放松下来:“武军啊,我记得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什么时候跟着老头子的?我们的路线,你也都知dào

吧?”

“你什么意思?”,武军很敏感,这个时候没有人不敏感。

“没什么,好奇问一问不行么?全当给我讲故事吧。”,杜月笙干脆歪了肩膀斜靠在太师椅里面。

“武军这小子是三个月之前入伙的。”,连大元用些微有点愤nù

的声音给杜月笙解释,因为他不想让杜月笙再冤枉了武军:“路线他知dào

毫不稀奇,因为自从他为了大哥被花虫子割掉了耳朵之后,他就已经是大哥最信任的人了。武军恨花虫子入骨,咱们有什么对付花虫子的方案,当然要说给他听了。要不然哪,咱大哥真怕这小子认为咱们认怂不给他报仇了。”

杜月笙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的烟:“卢天虎好强的御人之术,你竟然肯为了帮他打探消息废掉自己的一双耳朵!”

武军脸色立kè

大变:“你说话要有根据!”

杜月笙拍着桌子,一脸的怒不可遏:“为什么别人去打探消息没事,你去了就丢了耳朵?还有——”

杜月笙的话还没说完,武军立kè

弯腰,接着他从绑腿上摸出一把镜面匣子!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立kè

被身边的众人死死压住!武军的手枪立kè

被缴械,他毫不示弱的看着杜月笙:“别以为你多活一天就了不起!你敢动我吗?只要我没有三个小时跟卢大哥联系一次,他立kè

就会带人杀到这里来!”

杜月笙嘿嘿一笑:“要是让你联系了反而才会造成那种后果吧?嘿,杜月笙逃出埋伏圈,杀死黄无人之后重新躲回陈宅。这条消息被放出去之后,后果可想而知。”

接着杜月笙又促狭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还是不够隐忍。实话实说你的身份我是完全靠推理来猜到的,压根也没有证据。”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武军立kè

垂头丧气,他放qì

了挣扎:“杜月笙,我不是叛徒。”

第九十九章 动刑清门户

“你当然不是叛徒。”,杜月笙长叹了一口气,像足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你压根也不是老头子的人,你从一开始就是卢天虎的人。只要你没有背叛卢天虎,那就算不上是叛徒。”

“我他妈宰了你!”,连大元说话就要动刀子。

杜月笙赶忙制止他:“别急。”,接着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嗯,青帮的规矩,第一大忌就是欺师灭祖。”,接着他问连大元:“要不咱们摆香堂?”

武军立kè

抗辩:“我不是青帮的人,根本就没有正式入帮!”

杜月笙恍然大悟,又问众人:“江湖道上对这种家伙是怎么处置的?”

众人立kè

七嘴八舌起来:“开膛?”

“挖心?”

“不不,还是剜了眼睛割了鼻子最好。”

“索性丢进黄浦江吧,给他留个全尸喂鱼。”

“都不妥,还是砍成人棍最好啊。”

武军最后的意志在这种讨论之中逐渐趋于崩溃,他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红,再从红重新变成青色:“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杜月笙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讨论:“我知dào

哥几个的心思,这小子把咱们害苦了,大伙儿都想变着法的出一口恶气。可现在还没到处置他的时候。”

接着杜月笙拍了拍武军的头:“我也不打听你跟卢天虎怎么回事,我也没功夫去问你为什么肯舍下自己的一双耳朵去帮卢天虎。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倒戈?帮着我对付卢天虎?”

武军神经质似的冷笑一声:“若是我那么容易倒戈的话,卢大哥就不会派我来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那我再问你,卢天虎是怎么知dào

这批瓷器的事情的?你们来了好几个卧底,大概就属你隐藏的最深吧?”,他想起了当初陈世昌处决的四个内鬼。

一旦牵扯到卢天虎,武军立kè

强硬起来:“我什么都不会告sù

你的,要是你还念点旧情的话,索性给我个痛快!”

“月笙兄弟,您瞧我的!”,说话的是那个曾经挨过杜月笙揍的门房,他脑袋上的纱布还捂着薄薄的一层。

门房在杜月笙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一溜烟跑了出去,转眼拎着一把铁锤进来。他不由分说将武军的右手按在地上,将他五指打开,然后抡圆了锤子下死手的砸在武军的小指上!

“嗷——”,武军凄厉的惨叫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剧痛之下的他竟然神力忽生,硬生生的从众人的压制下挣扎开来。

重获自由的他第一件事既不是袭击杜月笙,也不是夺路而逃,而是将自己的已经砸成泥的手指举在眼前,满脸崩溃的继xù

惨呼。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kè

重新将他压制,杜月笙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个刑罚,还是当初他为了吓唬那门房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没想到这小子念念不忘,此时竟然真的做了出来。武军的叫声着实凄厉,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门房立kè

故技重施,将锤子在他的无名指上比划了一下:“赶紧回答问题,要不你还得接着受罪。”

“是孙平,一个叫孙平的人去给卢天虎送的信。”,几近崩溃的武军立kè

下意识的吐露了实情,并且情急之下卢大哥也成了卢天虎。

“这个王八蛋!”,杜月笙愤愤的咒骂,他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做了这小子。这孙胖子敢说出这个事情,必然是日本人授意的。要是自己再遇到他,绝对要活剐了他!

“这件事情黄金荣有没有掺和进来?”,杜月笙停顿了一秒钟也不到,继xù

乘胜追击。

“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我只管传送消息——”,武军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身体一直在不住的颤抖,说话的语气也夹带着惨厉。按住他的众人恨极了他,没人管他的死活,看到他如此的痛苦,众人反而觉得畅快。

“卢天虎在哪里落脚?”,这是杜月笙第三个问题。他知dào

,卢天虎为了方便行事,绝对不会在外滩遥控这次血拼。他极有可能就在附近,最不济也是身在十六铺。而陈氏兄妹被抓之后,一定会被押送到那里。

“我不知dào

,知dào

也不能说!”,已经有些适应了疼痛的武军别过了头,也不知是因为不想跟杜月笙对视,还是不想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手指。

“你小子倒硬气,好得很!”,拿着锤子的门房似乎从刚才的酷刑之中得到了一种变态的快感,他听到武军的话不怒反喜,立kè

抡锤子照着武军的无名指砸了下去。

包括杜月笙在内的所有人都自觉转过了头,又是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传出,武军的无名指又被生生砸碎。旁边的庆达早有准bèi

,他立kè

捂住了武军的嘴巴。于是武军的惨呼变成了闷哼,那闷哼声从他那极度扭曲的嘴脸上发出来,更显得凄惨无比。

武军的强硬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惨呼过后只是大口的喘气,如同虚脱一样,抵死也不肯再说一点有用的消息。那门房立kè

又举起了锤子,杜月笙看不下去了:“算了吧,这人虽然可恶,但是也算是条好汉。就冲他这么能熬刑,我也说一声佩服。”

门房立kè

反对:“月笙兄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能让他说出该说的话来!”,接着他也不等杜月笙同意,立kè

自作主张的伸手将武军的裤子扒了下来。

门房将武军的卵蛋捋过来放在地砖上,拿锤子比量了一下。武军立kè

狂乱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庆达嘿嘿一笑,明白了门房的意思。他死死按住武军的腰对门房连声催促:“快点动手吧,今儿咱们都长点见识,看看什么叫蛋疼。”

“别这样——”,杜月笙也明白了那门房的意思,他是真服气武军的强硬,所以也不想再摧残他了。

杜月笙一句话还没说完,门房早已经抡起了锤子。可他锤子还没落下,武军口中立kè

喷出一口鲜血。庆达脸色一变:“这货熬不住刑,咬舌自尽了!”

第一百章 故地又重游

杜月笙看着咬舌自尽的武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让你胡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又死一个。”,他虽然在看着武军,但话却是对那门房说的。

门房也极为后悔,他没想到会把这唯一的一个线索给掐断了。他刚想说两句撑场面的话,杜月笙却抢先开口:“算了吧,死了就死了,反正这货把咱们害得够呛,也犯不着再为他啰嗦。”,接着他满脸感兴趣的问那门房:“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刘俊达,想当初——”,刘俊达似乎要开讲自己的辉煌史。

“你是个人才!”,杜月笙嘻嘻一笑:“以后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接着他站起身来:“哥几个,找块门板。抬着地上这货,咱们直奔大鸿发赌场是也!”

“去那里做什么?”,庆达俨然一副跟杜月笙最铁最熟的样子。他接着又加上一句:“不是说卢天虎不在大鸿发吗?”

“废话!”,杜月笙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是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兴许那里还有留守的人呢。”

当初杜月笙拜入家门那天,陈世昌所用的几副担架都在杂货间里面杵着。人群里分出两个人来去倒腾出了一副,将武军的尸体放进去,然后蒙上一块白布,跟随杜月笙出去。

杜月笙对袁珊宝嘱咐:“珊宝啊,那箱瓷器,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它看好了,能办到不?”

“怎么看?”,袁珊宝一脸的不明白。

“就在这儿就成,武军的死讯还没传出去,估计卢天虎那边还不会有什么动静。”,杜月笙给他支招。袁珊宝答yīng

一声:“月笙哥你就放心吧。”

杜月笙招呼众人将车厢内的瓷器卸下来,然后把武军的尸首抬了进去。他带着庆达和刘俊达,以及另外的三名好手,兴师问罪一样的直奔大鸿发。

经过陈宅内一番折腾,此时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杜月笙这一天来殚精竭虑,数次死拼,早已经疲累不堪。可是他却毫无睡意,甚至连晚饭也没心情去吃,这只因为陈氏兄妹的生死未卜。他一想到陈君容落到了卢天虎手中,心中就仿佛火烧火燎一样急不可耐。

此时虽是夜晚,但街上仍然行人不断。过往的路人满脸好奇的看着发疯一样奔跑的马车纷纷躲避,一脸的咒瘟神相。他们哪里能想到,车内的杜月笙是如何的心急火燎。

众人到了大鸿发门口,不出意wài

的,整个赌场已经封闭起来。门口的厚布帘子前面已经上了挡板,甚至挡板都用钉子钉了起来。偶有几个资深赌徒来到这里,一通咒骂之后悻悻离开。

杜月笙一看这架势,心知带着武军的尸体来那是多此一举了。他吩咐两位兄弟小心的将门板拆了下来,无巧不巧,正好一个醉醺醺的赌徒来到这里。他满眼好奇的看着杜月笙的人动手拆板,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定了这伙人是窃贼无疑。

“这还没到夜深呢,就动上手了?”,喝醉的赌徒当真是什么话也敢说。

杜月笙立kè

露出头来:“讨赌债的不能来么?这遭瘟的赌场欠了我两百块龙元,我不该讨回来?”

“该,实在太该了!”,赌徒一脸的同仇敌忾。

“那您还不有多远就滚多远?”,杜月笙实在很想冲过去揍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一顿。

“走,这就走。”,赌徒哈哈一笑,转过身去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杜月笙轻手轻脚的走进大鸿发,马灯照耀之下,屋子里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还是那些赌桌,还是那些赌具。只是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杜月笙只好上了二楼,他祈祷着能在二楼有什么新的发xiàn



杜月笙踢踏踢踏的上了楼梯。蓦然,他站在楼梯上不动了!因为这踢踏踢踏的声音,让他想起了袁珊宝。当初,袁珊宝也是这样踢踏踢踏的走下楼梯,跟他见面的。

他绝不会怀疑袁珊宝,他只是想起了袁珊宝的一句话!袁珊宝曾经跟他说过,这大鸿发是跟大张恒的大东家朱葆三合开的!朱葆三,朱葆三!终于又出来一个跟卢天虎和花虫子能联系到一起的人了!

这让杜月笙立kè

看到了一丝曙光!他慌不迭的窜上二楼。二楼早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张桌子放在那里。杜月笙匆匆下楼:“哥几个,重新将这挡板钉起来。走,咱们立kè

回去!”

于是马车又发疯似的往回冲,等到了陈宅,袁珊宝仍在如临大敌一样的守护着那箱瓷器。他一见杜月笙的神色,立kè

知dào

事情有了新进展。

“朱葆三是谁?他在哪里??”,杜月笙一脸焦急的询问。

“我也不知dào

。”,袁珊宝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会忽然问到朱葆三身上。接着他补上了一句:“我在大张恒一年多,也从没见过他。别的伙计们,也从没提起过他。你找他做什么?”

袁珊宝刚问出了这句话,接着他“呀”的一声叫,满脸的懊恼:“是啊,大鸿发是他跟花虫子合伙开的,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要不,咱去找何三望问问?”

“不去找他,朱葆三是他的老板,他怎么会给他的老板招祸?”,杜月笙沉思一下,接着深吸一口气:“要找一个跟朱葆三没什么关系,但是却知dào

他的底细的人。”

“这大晚上的,咱们找谁去?”,袁珊宝刚问出这句话,却猛然看到杜月笙成竹在胸的表情。

“上车,咱们去鸿源盛。”,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杜月笙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朱葆三是大张恒的东家,那么刘海生肯定是知dào

这个人的。而且刘海生对自己情份极重,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尸体被卸下车,庆达他们也下了车。杜月笙招呼袁珊宝上车,他想了一想,干脆把那一箱瓷器也搬上了车。倒不是他信不过这里的众人,而是他实在不敢冒险了。他宁可带着这个累赘,也不想这一箱瓷器再出什么差错。

这次就他和袁珊宝两个人,两人静静地往回赶。杜月笙深吸一口气:“珊宝啊,自从我离开鸿源盛,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些天一直忙,也没顾得上去看一看我师傅。没想到这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第一百零一章 深夜再聚首

袁珊宝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奈何现在两人的心情都不适合感叹人生,所以袁珊宝也只能随便的敷衍杜月笙几句。

杜月笙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了。夜深的街道上,所有的店铺都已经上板。两人在鸿源盛的门口停下,袁珊宝开口询问:“要不要敲门?”

“还是算了吧,咱们从后门进去。”,杜月笙实在不想大摇大摆的敲门进去。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或许是不想打扰到店铺里的人吧。他知dào

刘海生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若不是情势紧急,他也不想惊动他。

于是两人的马车绕过几家店铺,拐过一条弄堂,从后面那条街来到了鸿源盛的后门。后门一大一小,大的是专为装卸货物准bèi

的。小的,是专为进进出出的伙计准bèi

的。

杜月笙从腰间摸出一把锃亮的小铜钥匙,试着去捅那小门的门锁。本来店里的规矩,只有少数几个掌柜的信得过的人才会有这门的钥匙,而且一旦其中有一个出店的,立kè

就要换上一把新锁。杜月笙也没指望自己还能打开这锁,没想到咔哒一声,锁竟然就那么被打开了。

一股淡淡的暖意撩上杜月笙的心头,他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诚的微笑。看来,自己出了门之后师傅还是对自己一百个放心啊。

对这里杜月笙那是熟门熟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本来想直接去找刘海生,但是不知怎的,他又觉得还是找个人帮自己转达一声比较好。于是杜月笙很没品的踹开了门旁的那一间小平房的门。

袁海鹏和向大年立kè

诈尸一样蹦了起来,刚刚进入梦乡的他们被杜月笙用这种方式重新叫醒。袁海鹏立kè

没头苍蝇似的嚷嚷:“谁?”

“我这才走了多久啊?你们两个就不认识我了?”,杜月笙一边说,一边熟门熟路的点亮桌上的油灯。本来店内的伙计都是住在铺子外面的,可是袁海鹏和向大年这两人深得刘海生的欢心,他们被特许睡在这里。一方面给他们俩省下几个租房的钱,另一方面也好给店里看门。

杜月笙没事的时候就常来这里找他们两人闹腾,这小小的一个平房,光是各种各样的纸箱和果篮就占去了半边。另外半边又被他二人的床占了大半。因此,杜月笙刚点上灯,他的脸孔就贴近了袁海鹏的脸孔。

“月笙?怎么是你?!”,袁海鹏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欣喜。向大年也立kè

反应过来:“真是你小子!啊哈,当初你不告而别,死哪去了?我还整天念叨着要跟你学那一手削果皮的绝活呢,你知dào

吗?掌柜的已经要准bèi

把我调入铺内站柜了,并且说我做的好的话,就准许我跟你一样带薪当学徒——”

向大年一脸兴奋的讲述着自己的辉煌史,杜月笙嘿嘿一笑:“王八要翻身了——”

“你的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向大年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跟杜月笙斗嘴,是他最大的乐趣。

杜月笙立kè

摆了摆手:“现在没功夫跟你瞎掰,你马上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他。”

向大年立kè

有些为难:“他睡下了啊——”

杜月笙呸了一声:“我还不知dào

他睡下了么?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会打扰他?我记得以前不也经常有半夜装卸货的情况把他叫醒么?”

“掌柜的病了,你知dào

的,天气一凉他就老咳嗽。”,向大年道出了实情。

“嗯,我知dào

师傅有这个**病。可那不是深秋才开始犯的吗?现在虽说有些凉了,可时间还早得很呢。”

“今年特别怪,早早的就犯了**病了。而且特别凶,咳得很厉害。”

向大年的话让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杜月笙心中立kè

有些惦念刘海生。他左思右想了一下,终于权衡出轻重,打扰病人和救人性命之间,还是应该优先考lǜ

后者啊。

杜月笙再次催促向大年,向大年只好披上衣服陪着杜月笙去找刘海生。杜月笙招呼袁海鹏将大门打开,放马车进来。并且嘱咐袁珊宝将马车停在门内,暂时不要跟他一起进去。

两人来到刘海生的居室前,向大年轻轻地拍了拍门。接着里面响起一阵咳嗽声:“谁?”

“掌柜的,月笙来了,他要找你。”,向大年压低了声音报gào

着。而杜月笙也轻轻唤了一声:“师傅”。现在的他,重新像个小学徒一样,而不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客。

刘海生立kè

有些激动:“月笙来了?很好。”,接着屋内响起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随着刘海生的下床,屋内亮起了灯。

向大年转身回去,杜月笙推门而入。刘海生一脸的笑容:“月笙啊,你怎么大晚上的回来了?”

“师傅,您的病不要紧吧?”,杜月笙这话绝非客套,而是真心的关怀。

“**病了,没事的。”,刘海生戴上自己的老花镜,招呼杜月笙坐下:“月笙,你大晚上找我必有要紧的事情,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刘海生皱起眉头:“你这就是在玩命,如果当初我知dào

你离开之后会遇到这种事情,那就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的。这件事情的起因,全在陈世昌。若不是他猪油蒙了心要贪图这些瓷器,哪里会有后来的事情?月笙,你跟他掺和这个干什么?”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杜月笙苦笑一声:“我大概早已经上了卢天虎的黑名单,现在事情不可能善了了。就算我把这些瓷器拱手送给卢天虎,那也没用。”,接着他脸上略微显出一点犹疑,终于下定决心再爆一点内幕:“陈君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难。”

“什么?你这小子!”,杜月笙的话让刘海生惊讶无比。接着他无奈的叹一口气:“你可真出息啊,真太出息了!”,杜月笙只有报以讪讪一笑。

刘海生沉吟道:“朱葆三是出了名的慈善家,他正直得很,估计跟卢天虎合开大鸿发是一次无心之举。他主营金融业,有万贯家财,在上海滩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赌场?”

第一百零二章 东家何许人?

“他这么厉害?”,杜月笙虽然已经预感到这个朱葆三很有实力,但是没想到刘海生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高。

刘海生微微一笑:“你现在做这些打打杀杀的帮会火拼的事情,哪里会接触到这种真zhèng

的上等人?月笙,你还早着呢!”,接着他忽然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可以帮你找人摆平这件事,但是前提是要你脱离陈世昌,重新回来跟着我,你做不做得到?我不想再看着你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找谁?”,杜月笙简直不敢相信刘海生的话,他舍生忘死的拼斗,双方死伤了这么多人。刘海生居然说可以找一个人来摆平这件事请?杜月笙可以肯定刘海生必然要找一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大佬来做这件事情,他很好奇,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你知dào

咱们鸿源盛的东家是谁么?”,刘海生问了杜月笙一句,却不打算等他回答:“虞洽卿,他就是咱们的东家,我的老板。”

杜月笙顿时微微有些失望:“说破了天他不就是一个卖水果的吗?”

“你懂什么?!”,刘海生斥责了杜月笙一句:“咱们这鸿源盛是他年轻的时候学徒的地方,后来老东家病死,将这地方送给了他。他现在在上海商界是首屈一指的大豪,之所以还开着鸿源盛,纯粹是不忍心辜负了当初老东家的一片好心而已。这鸿源盛,他早已经不管不问了。”

接着刘海生又加上一句:“你跟卢天虎的刺刀见红,在他眼里便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无聊。”

杜月笙知dào

他这是在危言耸听,不过既然刘海生这样说的话,他倒是真想见一见这个虞洽卿。刘海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十一点半,他吩咐杜月笙:“你不是带着一辆马车来的吗?咱们就坐那辆车去吧。对了,要不你把那箱瓷器卸下来?”

“不用了,还是带着吧。万一卸了货被人看到传了出去,难免会影响到咱们鸿源盛。”,杜月笙拒绝了刘海生的好意。刘海生点一点头:“那也好。”

三人乘车悄悄从后门出去,袁珊宝按照刘海生的指点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幢别墅前面。刘海生叫开了门,那门房一看是刘海生,立kè

慌不迭的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刘海生和杜月笙就站在了虞洽卿的面前。

虞洽卿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此时正身穿睡衣,脸上却毫无睡意。杜月笙看到,这虞洽卿是没有辫子的,只是梳了一个板板整整的侧分头。

虞洽卿哈哈一笑:“老刘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没打扰到东家吧?”,刘海生咳嗽了几声。

“说什么呢,你老刘来了,我再困也得爬起来。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叫我东家,只叫我洽卿就好了。”,虞洽卿站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跟刘海生一脸的亲热。说完之后,他招呼刘杜二人坐下。二人坐在了厅内的真皮沙发上面。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杜月笙第一次坐沙发。

“这小子是谁?”,虞洽卿就坐在他们的对面,他点上一支雪茄:“老刘,不嫌呛吧?”

“没事没事。”,刘海生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这是我收的一个学徒,刚刚出师不长时间。”

虞洽卿哈哈一笑:“你终于也在鸿源盛收了一个徒弟啊,出师了?”,接着他恍然大悟:“要我给他找份好营生对吧?嘿,你老刘在商界人面够广,可还要我给他找,莫非这小子想做什么大买卖?要我支持?”

“不是这样的。”,刘海生咳出一口痰,旁边的佣人立kè

备上痰桶。虞洽卿用脚将痰桶推到刘海生面前:“哈哈,伺候刘大掌柜的活儿,我得亲自来。”

“老刘啊。”,虞洽卿喷出一口烟:“我相信你的眼光,这小子既然能被你看中,想必有门道。以前我给你提过的事情,如果你肯答yīng

的话,我许诺一年之内就将这小子升为鸿源盛大掌柜,怎么样?”

杜月笙自从进门以后就一言不发,只因为他跟这个虞洽卿完全不熟悉。此时听他这么说,立kè

吃了一惊。他倒不是因为虞洽卿对自己的重视,而是因为虞洽卿提起鸿源盛的时候的脸上那种不在乎的神情。瞧他的表情和语气,他这个决定完全是看刘海生的面子,至于鸿源盛会不会在自己手中垮掉,他完全不在乎。

“东家说笑了,月笙要是做了掌柜,我去哪里?”,刘海生在他面前再也不是平时那个严肃板正的样子,而是一脸的和煦。

虞洽卿哈哈一笑:“还是以前我跟你提过的啊,你忘了?老刘啊,我买卖不少,鸿源盛这些年我一直没怎么用心过,全仗你在打理。嘿,不到十年的时间,你将鸿源盛做成了十六铺首屈一指的果品铺。我手下的掌柜不少,经理不少,买办也不少。这里面也有留洋回来的高手,也有专研经商的外国人。可是啊,他们没一个能比得上你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掌柜。”

刘海生谦虚一笑:“东家说笑了,我跟别的掌柜们聊天的时候,他们说的那些新理论新知识,也让我大开眼界呢。”

“纸上谈兵罢了。”,虞洽卿满脸的不在乎:“这些西洋的商业理论头头是道,可真论本事,这群人谁也不如你。怎么样?来给我做顾问客卿吧?我把所有的买卖都交给你打理,别在鸿源盛那个地方窝着了,在那里你施展不开抱负。”

“哈哈,抱负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只想清净的安度晚年。”,刘海生对他的提拔丝毫不为所动:“我商海浮沉几十年,有些过够了,东家就不要难为我这个病老头子了。”

“老刘你就是这么犟,我真后悔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把你安排到我的轮船公司做总经理呢?我为什么要把你打发到鸿源盛做掌柜呢?这是我的失误啊。”,虞洽卿一脸的追悔莫及。

“这个以后再说吧,东家,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让你看老头子的一点薄面,拉我这个小徒弟一把。”,刘海生碰了碰身边的杜月笙。

第一百零三章 做主的交易

“哦?他遇到什么事了吗?”,虞洽卿从刘海生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刘海生瞟了杜月笙一眼,示意他亲口把事情讲出来。这样该说什么,该隐瞒什么,杜月笙自己好掌握分寸。

杜月笙简单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是能省则省。一方面是为了节约时间,另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人说得太多。虞洽卿听完之后哈哈一笑:“小子,你行啊,居然掺和了这么一件事?哈哈,你这敢打敢拼的劲头,有我当年的样子。”

“这件事情,您帮得上吗?”,杜月笙静等着虞洽卿的回答。直觉告sù

他,虞洽卿肯定帮得上忙,因为他脸上那种不在乎的神情。似乎自己的这件事在他看来,并不是如何了不起的事情。这也让杜月笙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够兵不血刃的将事情了结的话,那实在是再好也没有。

“帮得上,帮得上。”,虞洽卿一脸的大包大揽:“老刘都亲自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不为你小子,我也得为老刘啊。”,接着他话锋一转:“那箱瓷器你带来了吗?”

“什么意思?”,虞洽卿的话让杜月笙立kè

紧张起来。

“帮你那是为了老刘,这个人情我做了。可这事情牵扯到黄金荣,牵扯到朱葆三,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在商言商,我不能拿出整工夫,搭上自己的人情,舍下自己的老脸,去办一件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吧?你所有的家当里面,也就是这箱瓷器能让我有点兴趣了。当然,我不会白要你的,我会买的。”

虞洽卿的话很实在,没有丝毫的做作。这也让杜月笙认真起来。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到底怎么办?杜月笙思考了不到三分钟,从桌上摸出一根雪茄点上。他现在跟虞洽卿已经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了,而不是单纯求人办事,所以也就不用拘束:“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这话问的很外行。”,虞洽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是怎么跟老刘学的徒?”

杜月笙猛然回过味来:“不错不错,没看货之前是不可能估价的。”,接着他重新询问:“咱们看货?”

“你能做得了陈世昌的主吗?”,虞洽卿先要把这个问明白。

“做不了也得做!若是还按照老头子原本的计划行事的话,我早死了好几遍了。不变通一下怎么行?现在救人最重yào

,别的都是次要的。”,杜月笙的语气斩钉截铁。

“好小子,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虞洽卿一挑大拇指:“要是你没走上这条斜道,而是专心跟着老刘学经商的话,日后必能成大器!”,杜月笙对他的话只是笑而不语。

虞洽卿一脸豪气的对杜月笙说:“这样吧,咱们今晚也不看了,等我明天找个懂行的人来评估一下。杜月笙,我可以直言相告,我只能出最低市场价的百分之八十,你愿意么?”

“没问题!”,虞洽卿报出的价格实在有些低,不过这已经超过了杜月笙的最乐观估计。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自己不肯下点本钱,又凭什么能得到别人的帮zhù

?这其中的差价,自己全当做了人情了。而且他估计,虞洽卿的这个报价,未必就会低于严九龄给陈世昌的报价。

“相应的,你也得给我保证。不是说是三箱瓷器吗?万一外面那一箱是赝品,那么你得保证若是真品回到你的手中,你还得按照那个价格卖给我。当然了,如果追不回来,我也认倒霉了。”

虞洽卿的话让杜月笙又是一阵迷茫,难道说,陈世昌骗了自己?他之所以说这箱瓷器是真品,完全是因为想调动自己的积极性?实jì

上真zhèng

的真品还在他手中?杜月笙心中苦笑一声,老头子啊老头子,希望你这次没有自作聪明。要不然,你可真把你和君容给坑苦了。要是真品落在了卢天虎手中,你们俩谁也活不成。

杜月笙心中焦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虞老板,若是慢吞吞的等人估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会耽误了。”,杜月笙不得不如此提醒虞洽卿。

虞洽卿哈哈一笑:“这你放心,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现在我就让人给黄公馆去个电话,打一声招呼。明天早上我约好朱葆三一起去租界找一趟黄金荣。不管这事儿跟黄金荣有没有牵扯,我都要他看我的面子给他干儿子打声招呼,了结这件事情,怎么样?鉴宝的事情,等咱们办完了这些以后慢慢说不迟。”

杜月笙没想到虞洽卿是这样的快人快语,他心中立kè

好感大增。他有些怀疑黄金荣会不会给虞洽卿这么大的面子,不过看虞洽卿的神色,这根本不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所以杜月笙也就没再问。

刘海生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现下好了,东家这么给你撑腰,你可以安心睡个囫囵觉了。”,虞洽卿哈哈一笑:“老刘啊,你得叫老板,不能叫东家了,东家是过了时的称呼。”,刘海生无奈的一摊手:“习惯了,改不过口来了。”

从虞洽卿的住宅出来之后,杜月笙的心情已经从焦灼变成了期待。马车上的瓷器已经卸在了虞洽卿家里,并且杜月笙和虞洽卿都在上面做了记号,写了封条。出来之后,杜月笙看着刘海生有些怆然的身体心中有些心疼:“师傅,平时你要多注意休息啊。”

刘海生指了指身后琳琅满目的包裹:“瞧瞧,东家这不是送了好多的药材和补品么?没事的。”接着他轻轻敲了杜月笙的额头一下:“你小子要是真有良心的话,就别做那些让我提心吊胆的事情,要不然我不病死也得被你气死。”,杜月笙立kè

讪讪。

“月笙哥,咱们回陈宅吗?”,袁珊宝问了一句。

“废话,事情办完了当然要赶紧的回去,要不然陈宅的弟兄被卢天虎一勺烩了怎么办?”

两人送下刘海生,驱车直奔陈宅。杜月笙感叹道:“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够用这种办法解决。唉,当初咱们认为陈世昌是个人物,可他跟虞洽卿比起来,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袁珊宝不像杜月笙想得那么远,他永远老老实实的考lǜ

眼前:“既然虞洽卿给去了电话,应该没问题了吧?话说这个电话还真是好宝贝呢,隔得那么远就能说上话?”

杜月笙此时也真zhèng

的有些放松:“珊宝,要不我说你是土老二进城呢,什么都没见过。以后咱们混大了,我装上几十部电话,你别的什么也别干,就专门接电话,让你过过这个瘾!”,接着他正色道:“凡事小心一点是没有错的,咱们也不能把宝全押在虞洽卿身上。”,杜月笙心中苦笑一声,自己说的漂亮,可现在自己不就是把宝全押在虞洽卿身上了吗?自己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希望他别让自己失望吧。

第一百零四章 呜呼老头子

两人赶回陈宅,以连大元和庆达为首的众人正一脸警惕的全神戒备。杜月笙的平安归来,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庆达涎着脸走过去:“月笙兄弟,怎么样了?”

杜月笙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了。刚才他亲眼看着虞洽卿给黄公馆去了电话,并且虞洽卿保证此事今晚再也不会有任何变故。杜月笙拍了拍庆达的肩膀:“已经找人帮咱们摆平这件事了。”

“谁?”,庆达在自己的脑海里飞速的搜索着杜月笙口中的那个人,最后定格在严九龄身上。

“虞洽卿。”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庆达立kè

倒吸一口气,鼓着腮,张着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是真的吧?你请得动那尊真佛?”

看到庆达的表情,杜月笙的心越发踏实了:“这人在上海滩很有分量对不对?跟卢天虎说得上话?”

“岂止说得上话那么简单!”,庆达脸上涌现出狂喜:“他跟摄政王载沣都有交情!卢天虎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小虾米!”,接着庆达仰天哈哈一笑,倒把杜月笙吓了一跳。

“你傻笑什么?痰迷心窍了?!”,杜月笙真怕庆达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口吐白沫的抽搐起来。

“我高兴啊!大哥和小姑奶奶终于有救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庆达满脸的笑眯眯。

他们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个个喜上眉梢。连大元一瘸一拐的奉承着:“月笙兄弟,你好大的面子啊。竟然能联系到他。”

“你们很相信他的实力啊。”,杜月笙脑子里面飘过刘海生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上海滩是商人的天下!”

“他不但在上海商界手眼通天,而且组建了‘万国商团中华队’,受到摄政王的检阅和赞赏呢。嘿,卢天虎在他面前,连个渣都不是。”

摄政王载沣杜月笙是知dào

的,慈禧和光绪暴毙之后,溥仪当了皇帝,载沣就是摄政王。他没想到虞洽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杜月笙不由得悠然长叹,自己闹来闹去,最后这个烂摊子还得师傅找人帮自己解决啊。

杜月笙此时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放松,他立kè

感觉又累又饿。杜月笙下达了这一天里面最安逸的一个命令:“现在,大伙儿吃饭睡觉,等明天的好消息!”

众人轰然应诺,忙着去备饭。杜月笙碰了碰袁珊宝:“珊宝,你没得享shòu

。”

“啊?”,袁珊宝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你现在骑上一匹快马,立kè

赶奔咱们的炒货厂。”,杜月笙压低了声音嘱咐袁珊宝:“现在炒货厂是咱们唯一的退路,等到明天早上老头子和君容回来之后,咱们一刻也别耽搁,立kè

放qì

陈宅,转移到炒货厂。我要你星夜兼程,赶去通知神武一声,让他做好接应的准bèi

。”

“陈世昌舍得这里吗?”,袁珊宝看了看这几进几出的庭院,再想一想那个破破烂烂的家庭作坊式的炒货厂,深觉陈世昌不会过去。

“废话,舍不得也得舍!再说了,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杜月笙没好气的发泄了一句,接着耐心给他解释:“虞洽卿这种人物,只可能帮咱们一次的,不可能跟保姆似的一直看着咱们。这次卢天虎煮熟的鸭子飞了,必然会怀恨在心。而咱们又是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折腾。所以唯有暂避一下,等咱们拿到了虞洽卿买瓷器的钱,然后慢慢翻身,那时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袁珊宝听完杜月笙的解释,立kè

恍然大悟。他二话不说,从那马车上解下一匹马,骑着就夺门而去。连大元抻直了脖子问:“月笙兄弟,珊宝这是干嘛去了?”

“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不可说啊。”,心情大好的杜月笙竟然有闲心拿糖:“你小子就慢慢琢磨去吧。”

水足饭饱之后的杜月笙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没法不休息。恍惚中,杜月笙眼前出现陈君容的面孔,她指着杜月笙说:“我以后算是你的女人了吗?”,然后陈世昌的低沉嗓音跟着响起:“我把全副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

杜月笙猛然惊醒,他的心又火烧火燎的急躁起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让杜月笙的眼睛有些疼。刚才是梦?还是幻觉?他一时分不清楚,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竟然出了汗。

杜月笙摸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杜月笙皱起了眉头,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他刚想站起身来,庆达已经连跌带撞的冲到他面前,脸上写足了天崩地裂。

杜月笙立kè

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铁钳揪紧了,庆达张着嘴想说话,但是那话憋在他嗓子里面出不来。他满头满脸的急躁,脸已经憋得通红。

杜月笙一个耳光扇过去:“说,怎么了!”

庆达因为这一个耳光而顺了气,他哆哆嗦嗦的开口:“大哥和小姑奶奶回来了,大哥他,他——”

杜月笙一脚将庆达踹开,他匆匆忙忙的披上自己的长衫,胡乱系了两个盘扣,全然没有注意到盘扣被他系偏了。他就这么一身邋遢打扮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外面一辆宽敞大马车停在院中,三个生面孔正一脸严肃的站在车前。再往前,就是两副担架,其中一副担架上,正是杜月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陈君容。陈君容双眼紧闭,满脸的憔悴,也不知dào

是死是活。

另外一副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底下朦胧是个人形。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连大元扔了双拐扑倒在地:“月笙兄弟,咱大哥被这伙狗娘养的害死了!”

杜月笙心中的不祥预感立kè

被证实,他一个箭步窜到担架前,一把扯掉那块白布。担架上面,陈世昌半睁着眼睛惨死其上。他的左手齐腕而断,鲜血泅湿了半身的衣服。

杜月笙立kè

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伸出手指,那手指竟然罕见的有些发抖。他指着陈君容问:“她怎么样?”

第一百零五章 月笙很生气

马车前三个人中的一个立kè

抱拳:“想必阁下就是杜兄弟吧——?”

“谁跟你是兄弟?叫杜先生!”,杜月笙毫不客气的呛了他一句。此时杜月笙已经怒气滔天,只不过因为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才勉强压制着。

那人看杜月笙穿成那样,竟还自称先生,心中已经有些蔑视。不过他还是点一点头:“杜先生,陈小姐在我们那边分毫无损,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自从他哥去世之后,她精神实在有些激动。咱们迫不得已,在他后颈来了这么一下。”,那人比划一个虚砍的手势:“让她安静下来。”

杜月笙霍然站起,脸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与周围兄弟们的激动形成强烈反差。他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那三个人,而后吩咐身后的兄弟:“把老头子和君容抬进去。”

人群里立kè

分出四个人抬走担架,杜月笙看也不看那担架,只是紧紧盯着刚才接话的人:“说说吧,老头子是怎么回事?”

那人本来颇有些顾忌,怕杜月笙情急之下对他猛下杀手。只不过因为自己摊到了这件差事,所以不得不面对杜月笙。此时见杜月笙如此冷静,他不免心中嘀咕,难道说杜月笙跟陈世昌的感情并不如何好?

想到这里,他不免放松下来:“这个我只能说抱歉了,你是知dào

的,咱们两家已经刺刀见红的开始血拼。陈大哥被我们请回去之后,咱们好言相劝,奈何他就是顽固到底。卢大哥找来的行家鉴定过那箱货,一水儿的赝品。后来陈小姐也大驾光临,她那仍是赝品。咱们没法子,只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杜先生你身上——”

“罗嗦什么?说重点!”,杜月笙已经有些将要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奈何那人还是看不出来,一脸的不知死活。

“咱们接到武接到有人传信,说你带着货回了陈宅。卢大哥本想带人来取货,花兄弟说要先礼后兵。于是咱们斩了陈大哥的一只手,想要送到贵处。没想到这时候黄公馆来了电话,要咱们立kè

停手。兄弟们炸开了锅,一时糊涂就把陈大哥给忘了。这不就流血流死了么”

连大元重新拄着双拐蹭到杜月笙面前:“月笙兄弟,现在大伙儿以你为首。刚才你没出来,我也不敢表态。现下兄弟们都等你一句话,咱们怎么办?!”

那人皱着眉头:“连大元,这件事情既然你说了不算,还是站到一边去的好。”,接着他对杜月笙拱手道:“杜先生,我们实在是无心之失。咱们现在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还望老弟你通盘考lǜ

一下啊。”,接着他似有意若无意的提醒:“虞先生和黄老板的金面,反正我们卢大哥是不敢伤的。杜先生这边怎么说话,您可千万要三思而行啊。”

杜月笙冷冷的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岂敢,岂敢。”,那人哈哈一笑,很满yì

杜月笙的不作为:“在下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

“其中的利害,我晓得。”,杜月笙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下意识的要躲避,不过最终没有躲。正如他说的那样,虞洽卿和黄金荣已经双双发话,他不相信杜月笙还敢再起什么风波。

杜月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你们的事情已经办完,若是愿意留下来喝杯茶呢,那就留下来。若是想走,那我也绝不阻拦。”,连大元立kè

紧走两步,嘶声道:“月笙兄弟——”

岂止连大元,在场的所有陈世昌的人都骚动起来。杜月笙拿眼睛一扫他们:“你们连我也不相信了?你们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了?!”,众人准bèi

好的反对之声立kè

被杜月笙顶了回去。此时他们回过神来,杜月笙可不是一个软骨头啊。

“谁让你们关门的?!”,杜月笙看着卢天虎那边的三个人,却是对连大元他们开口说话:“晚上关门为防盗,白天关门干什么?给我开门!”

庆达一百个不情愿的挪着蹭着过去开门,卢天虎这边的三个人哪里有闲心留下来喝茶?他们唯恐走的不快,草草的跟杜月笙交代了两句场面话转身就走。

“杜先生很强的御人之术啊,这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这些人就服你多过服陈世昌了,佩服佩服。”,那个跟杜月笙对话的人满脸含笑的奉承了一句:“杜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若是有空,我必然建议大哥多跟杜先生来往,咱们两家做个攻守同盟的好伙伴吧,哈哈哈哈。”

这人跟另外两个人转过身来牵着马车就要出门,杜月笙拍了拍身边连大元的肩膀,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从连大元肩膀下抽出一根拐杖。那拐杖乃是碗底粗的楸木做成,入手颇为沉重。杜月笙扬起拐杖,轻轻的紧走两步,站在那人的身后,然后双手抡圆了拐杖当头砸下!

那人怎么能防备到杜月笙暴起发难?他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一声,立kè

被杜月笙一杖放倒。旁边两**惊失色之下刚想拔枪,杜月笙手中的拐杖横着一扫,将两人打翻在地。旁边的众兄弟一拥而上,立kè

制住了那三个人。

“月笙兄弟,我果然没信错人!”,连大元严重的狂喜之色再也掩饰不住。杜月笙丢掉拐杖:“还是拿着家伙硬打硬砸来的过瘾啊,这感觉真不是开枪能比的。”

接着他大声喝止众人:“先别杀他们!”,众人一愣,杜月笙接着铁青着脸:“但是可以往死里揍!”,众人立kè

双眼放光,对着地上的三人开始了狂殴乱揍,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断传出,又被新的惨叫声盖过去。

“月笙兄弟,他们杀了大哥,一定要为大哥报仇啊!”,连大元瘸着腿无法加入揍人的行列,脸上颇有些遗憾。

“废话,这还用得着你提醒?”

“哼,他们还敢提虞洽卿怎样怎样,他们这么做,明明就是没把虞洽卿放在眼里。月笙兄弟,咱们跟虞老板打个招呼,我想不用咱们动手,虞老板就会——”

杜月笙拍了连大元的额头一下:“你傻么?虞洽卿又不是青天大老爷,又不是咱们的龙头大哥。这件事情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会再伸手。莫非你以为,他会为了我们这几个瘪三去找黄金荣的干儿子的麻烦么?”

第一百零六章 报仇为什么?

“那怎么办?”,连大元相当于问了一句废话,杜月笙冷哼一声:“怎么办?咱们有手有脚,你说怎么办?!”

“都停下吧。”,杜月笙阻止正揍人揍的热火朝天的众人:“把这几个东西绑起来,记住,让他们彼此看得到对方。然后昏迷的泼醒,挑一个人,也砍下一只手,让他慢慢流血流死。”,杜月笙此时又成了那个杀神一样的人物:“记住两点,第一不能动刚才跟我说话的人,第二务必让另外两人清醒的看到那个断手的人如何流血流死。”

连大元他们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这样吩咐,但是他们已经对杜月笙绝对信任,立kè

照办。杜月笙也不看众人如何动手,而是转身进了大厅。

守在陈世昌旁边的两名兄弟一脸的悲痛欲绝,杜月笙伸手将陈世昌的一双眼睛的眼皮合上。然后静静地看着陈世昌那张倔强一生,贪婪一生的脸。当初他被陈世昌劫持的时候,心中不知将他诅咒了多少遍。现在,却是自己在为他收尸。杜月笙轻轻地开口:“老头子,你交给我的差事我没办好。你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我却耽误你的命。”

旁边一个兄弟强忍悲痛劝解杜月笙:“月笙兄弟,你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做的够好的了,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末了,他叹一口气:“咱们只要为大哥报了仇,那也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你们多年混迹,见惯了身边的人的生死。”,杜月笙仿佛是在梦呓:“我不一样,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老头子的死。”,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然后来到陈君容身边。陈君容早已经被掐人中救醒,苏醒后的她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一个劲儿的流着眼泪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君容。”,杜月笙终于轻轻唤了一声。

陈君容扭头看着杜月笙,他回声似的应了一句:“杜月笙?”,杜月笙点一点头:“是我,你回来了,一切的担子就让我来挑吧。”

陈君容对厅内的兄弟吩咐:“你们都给我出去,我想跟月笙单独聊一聊。”,她此时没有了眼泪,剩下的,只有决心和行动。

不相干的人退出,陈君容定定的看着杜月笙:“你做的事情我已经听他们说了,你做的很好。”,杜月笙惨然一笑:“你这是在挤兑我么?”

“帮我报仇!”,陈君容眼中爆出两团精芒。

“报仇,一定要报仇!但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大哥,为了我辜负了大哥的托付。”,杜月笙的眼神跟陈君容一样坚定。

“只要你帮我报了仇——”,陈君容猛然撕开自己的外套,外套上的纽扣散落到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我以后就死心塌地的做你的人,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杜月笙没料到陈君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脸上渐渐笼罩一层煞气:“陈君容,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精虫上脑的人对不对?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我为了泄欲才做的!我现在好赖不济也有几千两银子的身价,要找女人的话,一天玩一个,能玩到我老死你信不信?!我犯得着拼死拼活的卖这个力?”

接着杜月笙叹一口气:“我晓得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怪你说这样的话。我是说过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也说过我要尽到责任。可那不是你想的那个情况,我当然要为老头子报仇,可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女人在心情激荡之下总爱大哭一场,陈君容也不能免这个俗。虽说担架不如桌子来得顺手,但是她依旧趴在上面哭得厉害:“我哥没了,我在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还有我呢。”,杜月笙一边拍着她的脊背一边安慰她:“放心,从现在开始,敌明我暗了。卢天虎的落脚处和人手情况咱们能了解,而咱们只要离开陈宅,那就成了一条窥伺在阴影里的毒蛇。嘿,这种情况下,要是咱还弄不过他,我就陪老头子一起死怎么样?”

杜月笙不免心中有些感慨,人家男女之情都是先两情相悦,再甜甜蜜蜜,然后高高兴兴,幸幸福福。可轮到自己和陈君容,先不说是因为那晚自己霸王硬上弓才得了这份感情。就说从那以后吧,自己和她,压根也没有一点甜蜜幸福,有的只是刀光剑影,九死一生。截至到现在,两人连一句肉麻话也没说过,见面就是讨论生死,想着如何杀人,如何打拼。这他妈算哪门子爱情?

不过现在杜月笙也没多少心思考lǜ

自己的爱情世界是多么的扭曲畸形,他还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杜月笙好不容易安慰到陈君容的哭声渐渐止歇,他立kè

转入正题:“卢天虎在哪里落脚,你知dào

吗?你被他抓进去,该是很清楚。”

“不知dào

。”,陈君容究竟是江湖女子,她也明白报仇远比哭泣要重yào

得多,立kè

跟杜月笙讨论起了计划:“我被抓进去的时候是蒙着脸的,一直到了屋子里面才取下头套。屋里的布局我还知dào

一些,可路径和位置,我就不知dào

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个卢天虎果然谨慎啊。”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杀去外滩?现在事情在他那边已经了了,他应该会回到外滩的吧?”

“绝不能等到他回外滩,外滩是他的大本营,在那里他占着地利人和,咱们机会不大。一定要想办法在十六铺把事情给办了!”

接着杜月笙指了指院子里面:“你不知dào

,有知dào

的。瞧,外面那不就是三条上好的舌头么?哦,现在应该是两条了。走,咱们出去看看去。”

陈君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从担架上起来。蓦然一阵脚软,又有要重新跌倒的架势。杜月笙赶忙伸手一扶:“怎么回事?”,陈君容呸了一声:“被抓之后一粒米也没吃过,一滴水也没喝过,连睡觉也被禁止。身上的绑绳又僵住了血,这才会这样。没事的,慢慢活动活动就好了。”

看到陈世昌的尸体,陈君容的眼睛里面又迅速的充盈了泪水。杜月笙赶忙扳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半个圈,把目光挪开陈世昌那边。两人携手走出大厅,现在,是到了从那几个卢天虎的人口中问出点内幕的时候了。

第一百零七章 准备要反击

杜月笙和陈君容并肩走入院中,此时外面三个俘虏已经死了一个。正是按照杜月笙的吩咐,断腕之后流血而死。另外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如此死法,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双腿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杜月笙嘻嘻一笑,一脸的人畜无害:“这位老哥尊姓大名?”,他是对着刚才跟他对话的那人说的。那人慌忙回答:“小人尤世明——”

“卢天虎住在哪儿?”,杜月笙压根也不想废话。

尤世明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住在方浜东路的沈记鱼行里面,那铺子是他一个朋友开的。”

杜月笙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嘴挺松的嘛,瞧瞧人家武军,抵死也不肯告密。”

尤世明脸上立kè

露出奉承之色:“我怎能跟他一样死脑筋?再说了,他的两个哥哥都在卢老大身边呢。他要是乱说话,那两个哥哥也是个死。月笙兄弟——,哦不,杜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只求您饶我一命。”

陈君容忽然飞脚踹在卢天虎的肚子上,卢天虎立kè

想要弯起了腰。只不过被紧紧绑缚在树上,这个动作根本做不出来。他一边忍疼一边哀告:“您有气别朝我们撒啊,这都是卢老大做的事儿。”

“卢天虎有多少人手?”,杜月笙制止了陈君容,继xù

提出自己最想知dào

的问题。

“杜先生——”,尤世明脸上是一副为他着想的表情:“我知dào

你要干什么,可我奉劝你,还是算了吧。他那边,至少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兄弟——”

“给他放血。”,杜月笙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感**彩,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别,别,我说,我说!”,尤世明早已经被刚才同伴的断腕吓破了胆,此时哪里还敢起刺?他哆哆嗦嗦的吐露实情:“花虫子手底下有二十个人,他是卢老大手下最能赚钱的人,因此这二十个人都配着手枪。黄无鬼手下的人那天跟杜先生一战,已经死了五个,剩下的也大多带伤,没什么战斗力。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高手。卢老大身边贴身的只有六个人,这六个人都是他收罗的朝廷死犯,打杀起来不要命的。嗯,鱼行里面的伙计也都是半个江湖道,关键时候能打能杀的。”

“那晚跟着我的兄弟们怎样了?”,杜月笙这才猛然想起,那晚跟着黄无鬼的人一起挨炸的,还有自己的五个兄弟。

“炸死了两个,剩下的三个,已经被丢进黄浦江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结局,可杜月笙心中难以释怀。当初他孤注一掷,跑了自己三人,却折了那五个弟兄。他心中愧疚,唯有暗下决心,灭了卢天虎为他们报仇。

杜月笙又问尤世明:“卢天虎什么时候回自己的老窝?”

“这个我也不晓得,不过大概也就这几天吧。你知dào

的,他老在十六铺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次的事情,黄金荣有没有掺和进来?”

尤世明再一次沉默,杜月笙双眉一挑,他又立kè

开口:“不知dào

,我真的不知dào

。我在他身边只是个跑腿的,这种机密的事情他怎么会告sù

我?”,接着他又加上一句:“要是我能让他这样信任的话,也不会摊到今天的差事了。”

杜月笙挥一挥手:“庆达,将这家伙找个地方锁起来,别弄死了,但也别让他太精神了。从现在开始,不准给他吃饭喝水。”,接着杜月笙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给他放点血,别弄死了,但是要让他没力qì

。”

尤世明立kè

歇斯底里起来:“你不能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是诚心诚意的——”

“要不就打断你两条腿?”,杜月笙眯起了眼睛询问。尤世明立kè

闭嘴。

尤世明他们两人被拖下去之后,杜月笙捏了捏陈君容的手:“我得去找虞洽卿了。”

“找他干什么?你不是说他不会帮我们么?”

“当然是找他要钱啊。”,杜月笙嘴角一翘:“咱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么一大帮子人没钱可没法养活。”

“还有——”,杜月笙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对陈君容建议:“咱们的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尤世明这三个人长时间不回去,一定会让卢天虎起疑。你带着他们收拾一下这里,等我取回钱来,咱们立kè

就走。嗯,老头子的丧事——”

陈君容咬着牙回答他:“报仇要紧,丧事以后再说。”,接着她黯然道:“大仇不报,如何安葬?”

杜月笙不再拖延,由庆达驾车,两人直奔虞洽卿的住处。没想到虞洽卿却不在,而是去了商会。而那一箱瓷器,还没有来得及找人鉴定。

杜月笙无法,只好转了回来。当初康有为赠给他的五千两银子,他拿出一千来给那些死去的兄弟做安家费。买炒货厂还有安排自己收拢的那一批人用了五百两,这段时间开销了一百两。剩下的,一方面报仇可能要用到。另一方面,这么多人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不能抛头露面挣钱了,所以还得养他们。

想到这里,杜月笙不由得叹一口气。本来康有为给他的这笔钱算是个不小的数目。可这样一算,仍然捉襟见肘啊。没办法,谁叫他还得顾着这么一大摊子人呢。

“有没有钱不是看攒下了多少,而是看花出去多少!”,他只有用这种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同时他暗下决心,等了结了这件事,一定要想办法开始赚钱。

杜月笙和庆达驾着车正在路上狂奔,冷不防路边一个青菜摊子猛然被摊主掀翻。杜月笙吃了一惊,立kè

勒住缰绳。那小贩嘻嘻一笑:“杜先生,还记得我么?”

杜月笙看这人好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皱眉思索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你就是那个赌徒?!”

当初他带着几个人去大鸿发赌场的时候,曾经有一个醉醺醺的赌徒不开眼的站在他旁边唠叨。那人跟眼前这个人,正是同一个人!

第一百零八章 新的合作者

“老兄,你老早就盯上我了啊。”,杜月笙轻轻从马车内跳了下来,伸手就往怀里掏摸。

“别那样!”,赌徒抢先开口。

“哪样?”

“用枪指着我!”,赌徒咧嘴一笑:“这大街上车水马龙的,万一亮了家伙,可是会被有心人发xiàn

的哦。”

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弧:“你倒是能为我着想。”,他的手仍然放在前襟里面没有拿出来。前襟之中鼓囊囊的,绝不是只有一只手。

“我是奉了大哥的差遣,特来请杜先生走一趟。”,那赌徒压低了声音开口:“杜先生,你太不小心了。这大街上有几个黄金荣的人你知dào

么?你还敢大摇大摆的上街?”

“你是卢天虎的人?”,杜月笙心中立kè

发紧,如果这人是卢天虎的人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早就暴露了?他不由想起了刘海生说过的韩信问路斩樵夫的典故。看来,这“樵夫”一类的人该斩就得斩啊。

“张啸林”,赌徒走到杜月笙身边,完全无视杜月笙的威胁:“您还有印象吧?”

杜月笙的眼前飘过那个浑身带刺的身影,他淡淡的道:“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集。”

“杜兄这话说的有些言不由衷吧?”,张啸林原来一直就站在附近,只不过带着斗笠低着头,杜月笙才没有发xiàn

。他摘了头上的斗笠,对着杜月笙咧嘴一笑:“现在你正缺合zuò

者吧?当初你可把我涮了一把啊。”

“你叫我去找你,我又没说我一定会去。”,杜月笙这次索性将自己的手从衣服里面伸了出来。

张啸林哈哈一笑:“所以我不怪你。”,接着他正色道:“当初你说这是陈世昌跟卢天虎的恩怨,你不想跟我掺和。现在陈世昌一死,这就变成了你的事了,怎么?还是不想跟我掺和?”

“怎么合zuò

?”,杜月笙开门见山,不打算拖拉。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没工夫磨嘴皮子。

“我说过了,我只要杀花虫子!”,张啸林脸色陡然铁青起来:“杀卢天虎是你的事情,可你要杀卢天虎就绕不过花虫子。现在你在上海滩没有援手,只能单打独斗。要是再不跟我合zuò

,你没有机会!”

杜月笙立kè

跳上马车:“庆达,走啦走啦,咱们没工夫跟他扯皮。”

“你什么意思?!”,张啸林微微有些恼怒,他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多,杜月笙居然还想躲开他。

杜月笙哼了一声:“对付卢天虎比对付花虫子难得多,你舍易求难,仅仅是为了跟我合zuò

,就为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有这个必要吗?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我也没办法跟你合zuò

。”

张啸林微微一笑,猛然窜上杜月笙的马车,那赌徒一并窜了上去。庆达伸手就要摸家伙,杜月笙却制止了他。

“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吧?”,杜月笙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张啸林会有这种反应。

张啸林大马金刀的坐在杜月笙身边:“走吧,咱们去该去的地方。”

庆达看看张啸林,再看看杜月笙,不知dào

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杜月笙问张啸林:“卢天虎认识你吗?”

“不认识,花虫子认识我。”

“走,咱们直奔沈记鱼行!”,杜月笙的话让庆达倒吸一口气:“那里不是卢天虎的地方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杜月笙忽然豪气干云起来:“更何况有张兄陪着咱们。”

那赌徒一把抢过马鞭,将庆达晾在一边,然后赶着车直奔方浜东路。张啸林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兄弟,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张啸林生平没服过谁。但是对你,我是一百个心服口服。”

杜月笙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庆达,不由得叹一口气:“算了吧,庆达别去了。”,庆达立kè

瞪起眼珠子:“为什么?我要帮月笙兄弟你——”

“你还是回去吧。”,张啸林对庆达远不如对杜月笙那么客气,而是声音冷淡无比:“这趟差事不适合你,你去了也是给我们添乱。”

“回去告sù

君荣,安心等我的消息。”,杜月笙将庆达轰下马车,对那赌徒招呼一声:“走吧。”

张啸林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杜月笙,你就这么信任我?敢跟我去一趟?你甚至对我毫无了解,只是见了一面。”

“对一个落魄的人我还需yào

怎么了解呢?现在是你求着我,而不是我求着你。”,杜月笙报之以一笑:“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有什么就说什么,痛痛快快的多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月笙不紧不慢的点上一支烟:“像你这么傲气的人,除非是被逼无奈,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来找我?你说我是孤军奋斗,可在我看来,你连孤军奋斗都算不上吧?现在你手下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一个?”,说完杜月笙指了指赌徒。

张啸林不回答杜月笙的问题,反而是嘿嘿一笑:“彼此彼此,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带着那么一帮乌合之众,还不如没有吧?”

此时已经是将近中午,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方浜东路乃是鱼市,几人刚刚进街,那无处不在的鱼腥味就飘了过来。杜月笙皱了皱鼻子:“这味道,也真亏卢天虎呆的下去。”

“他就是做这个起步发家的,怎么会闻不惯?”

“他是做这个起步发家的?”

“没错,就好像你是从果品店混出来的一样,他是从鱼行里面混出来的。当初他跟鱼行的小东家合伙倒腾鸦片,才被黄金荣看中,并且受到赏识。现在鱼行的老板就是当初跟他一起倒腾鸦片烟土的那个小东家。”

“什么?那这样说来,他现在还染指鸦片了?”,杜月笙心说,他这不是跟陈世昌一样么?两人都是倒腾鸦片。

“咱们上海滩,做鸦片做的最大的,就是黄金荣。”,张啸林顿了一顿:“严九龄的赌场,黄金荣的鸦片,在上海滩那是赫赫有名。这卢天虎既然能被黄金荣看中收了做干儿子,怎么会不涉及鸦片?”

“严九龄的买卖是开赌场?”,杜月笙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大鸿发。

第一百零九章 风云之联手

“也不能说别的一点也不做,只不过主要是开赌场。”,张啸林看杜月笙有些发呆,一时猜不透他的思维跳到哪里去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杜月笙回过神来。他们的马车已经进了方浜东路,果然沿街两旁都是水产行。这时代摆摊设点没人管,每个铺子前面都是摆出长长的一溜摊子。各类河鱼,海鱼,贝类等水产应有尽有。甚至连蚕蛹,鱼虾丸等等也在此处买卖。地上的水一滩连着一滩,似乎从来都没有干燥过,也永远都不会干燥。

各色各样的客人在这里零买整批,熙熙攘攘,这也为杜月笙的马车提供了绝好的掩护。张啸林提醒杜月笙:“现在别露头了,只从布帘子缝里面往外看看就成。沈记鱼行在这里势力颇大,老兄你又是上了卢天虎黑名单的人,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

杜月笙嘱咐那赌徒放慢车速,他一边往前一边用心记忆各处地形和铺面分布。不一会儿张啸林一指左边一个铺子:“看到没?那就是沈记鱼行。”

沈记鱼行果然够大气,将两旁的摊子衬的狭小无比。杜月笙看了一阵,将目光放在了沈记鱼行的对面。对面一个铺子凄凄惨惨,从店主到伙计乃至到货物,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跟沈记鱼行的热火朝天正是两个极端。

“那是孙记,沈记的沈老三专爱欺行霸市。他对面的铺子从没有开超过三个月的,三个月之内必会换人。哦还有,沈记两旁的铺子都是沈老三的亲戚开的,要不也早被挤垮了。”,张啸林像足了一个导游,不厌其烦的给杜月笙讲解。

杜月笙看了一阵,三人终于又驾车而去。杜月笙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也不知dào

是在思考对策还是在顾虑什么。张啸林远没有杜月笙那么沉稳,他不由的发问:“杜兄在想什么呢?”

“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伙人?”,杜月笙笑吟吟的反问张啸林。

“偷袭。”,张啸林想也不想给出了这个答案:“咱们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老头子死了,君荣回来了,他那边再也没有能让我忌惮的人和顾虑的事了。”,杜月笙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知dào

,要不我也不会找你合zuò

。”

“张兄,你有没有什么顾虑的人和事?”

“没有,正如你所猜测的一样,我是孤家寡人。实jì

上,我身边只有三名兄弟。”,张啸林这次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杜月笙,接着一指那赌徒:“这是我的好兄弟林怀部,一身功夫还在我之上。另外还有阿四和王利民。以后你会认识他们的。”

“张兄,我看你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你敢不敢陪我玩一次大的?”,杜月笙紧紧盯着张啸林。

“怎么个**?”,张啸林双眼已经开始放光,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亢奋起来。

杜月笙哈哈大笑:“张兄,你果然跟我是一样的人。咱们这类人从来不知dào

艰险为何物,越是要做危险的事情,我们越是能瞪起眼睛。因为我们都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危险越大,机遇也越大。”

他这一句变相的奉承,取得了糖衣炸弹一样的效果。张啸林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彼此彼此。我想找人合zuò

,陈世昌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嘿嘿,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说说你的想法吧。”

“很简单。”,杜月笙的眼光从张啸林眼前飘开,看着车厢外面的人来人往:“拿咱们俩的一切做赌注,跟他好好玩一玩!”

杜月笙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他进,我退!他要面子,我给足他面子。他要虚荣,我给足他虚荣!他要我夹着尾巴做人,我干脆就做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我满足他所有的胃口,撑得他发昏,发胀!等他找不着北的时候,咱们就一口将他咬成两段!”

张啸林眼中的火热持续升温:“扮猪吃老虎么?”

杜月笙猛然双拳握紧:“这次咱们不但要宰了卢天虎,还要借着这件事彻底打出咱们的名声!”,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敢不敢跟我一起将上海滩的黑道搅个天翻地覆?当然,代价是惨烈的。要不咱们死,或者被全上海的黑帮通缉。要不就是出人头地,彻底在上海滩站稳脚跟!”

“做了!”,张啸林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本来就是个亡命徒,没什么可怕的。嘿,什么叫混混流氓?一无所有的人才配这个称呼。咱们这条烂命本来就不值钱,再加上一无所有。要是成功了那是额外赚的,要是失败了,除了这条烂命也没什么好赔的。你我这样的烂命,上海滩一天不知dào

要死多少。”

“张兄,你能不能听我指挥?”,杜月笙问出这话也颇有些忐忑,张啸林岁数比他大,阅历比他广。而且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控zhì

欲非常强烈的人,跟他共事,要不选择服从,要不选择合zuò

,你想要指挥他,那基本是不大可能的。

张啸林歪起了头:“杜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怕我张啸林会瞎胡闹坏了你的事么?你太小看我了,其实我正要说,要你服从我的指挥呢。”

杜月笙摆了摆手:“一座山峰永远不可能征服另一座山峰,你我都对自己的智商很自负。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两本开诚布公,坦诚意见。只要咱们俩配合好了,也就不存zài

谁指挥谁的问题了。”

张啸林沉吟了半晌,点一点头:“那就这样吧。”

闲话休提,三人一起回到陈宅。此时袁珊宝已经回来了,他快马兼程,奔袭了大半天,已经累得瘫在椅子上只顾大口喘气。杜月笙刚刚进门,袁珊宝顾不上喘气,立kè

报gào

自己的成果:“已经跟神武说好了,他说绝没有问题,会随时做好接应的准bèi

。”,接着他嘿嘿一笑:“神武和瑰儿正在闹别扭呢——”

“珊宝,你再跑回去一趟。”,杜月笙没心思关心燕神武和瑰儿的小别扭。

“啪!”

这是袁珊宝手中的水碗跌在地上碎掉的声音,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月笙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第一百一十章 军火哪里搞?

“谁跟你开玩笑?”,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是七分抱歉加上三分催促:“谁叫咱没有电话呢?咱们这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你只有再辛苦一趟了。”

袁珊宝脸上现出十足的无奈:“那好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叫咱们的人准bèi

一下,七天后往这边赶。分批分次的走,半个月之内,我要咱们的人陆陆续续全部来到这里。记住,千万要分批分次的走,绝不能暴露了行踪。”

“要干什么?”,袁珊宝从杜月笙的话里听到了一丝火药味儿。

“叫你去你就去,管那么多干什么?要干什么?要玩命了!你玩不玩?”,袁珊宝是杜月笙最铁的朋友,在他面前,杜月笙没什么好拿着捏着的。

“玩,只要月笙哥愿意玩,我就陪着你玩!”,袁珊宝抹了抹嘴,立kè

站起身来又去牵马。

杜月笙将张啸林介shào

给众人,陈君容以前是见过张啸林的。张啸林曾经找过陈世昌谈合zuò

的事情,他一穷二白,无权无势,而且口气大得很,讲明了是要合zuò

而不是要投诚。陈世昌一见之下就有气,索性把他当做一个疯子给轰走了。没想到杜月笙却看中了他。

不过陈君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脸平静的接受了跟张啸林的合zuò

。杜月笙反复跟陈君容讲明白,他们跟张啸林是合zuò

关系,不存zài

谁大谁小的问题。

“庆达,大元,你们俩准bèi

一下,准bèi

给老头子发丧吧。”,杜月笙平静的宣bù

了这件事情。

“不是说要先报仇——”,庆达永远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人死为大,还是先入土为安吧。”,杜月笙看了一眼陈君容,接着对连大元和庆达嘱咐:“江湖道上的朋友可以都下一个帖子。”

这次连大元也不淡定了:“大哥和卢天虎的事情,恐怕江湖道的人都知dào

了。咱们这么窝囊,还没出口气,就这么草草发丧,还要通知别人,那不是故yì

将自己的丑往外抖搂么?”

“嗯,就是要往外抖搂。”,杜月笙接着对陈君容道:“容妹,这次得委屈你一下了,咱们两个,谁也不能出现在老头子的白事上。”

“为什么?”,陈君容的声音几乎有些恼怒:“咱们两个是最应该出现的人!”

杜月笙叹一口气:“成大事就别拘小节,以后等报了仇,我陪你给老头子守墓。”,接着他对连大元和庆达吩咐:“放出话去,就说我和你们小姑奶奶连惊带吓,已经逃到乡下避难去了。一切顶丧架灵,迎来送往,你们两个全权处理。”,接着他郑重嘱咐:“丧礼上,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卢天虎会来闹,或者搞点小动作。我要你们千万忍气吞声,尽可以服软。”

连大元和庆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dào

该如何接口。倒是陈君容远比他们两个爽快:“一切按照月笙的话去做吧。”,连大元和庆达这才答yīng

一声,跑去准bèi



杜月笙掐算时间:“今天和明天停灵,后天发丧。嗯,今晚上就把尤世明他们两个放走。”,接着他冷哼一声:“造势,一定要造势!在他们面前显示出乱成一锅粥的样子,让他们知dào

我和君容吓破了胆。尤世明未必敢回卢天虎那边,可跟他一起的那位一定会回去。”

杜月笙在院子里面踱来踱去,然后引着陈君容和张啸林进了大厅。一步一步的计划在他脑子里面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精准。他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张啸林看着杜月笙脸上露出赌徒式的疯狂的神色,微微有些纳罕:“月笙,你一直给我的印象是谋定而后动,这次,你好像准bèi

赌啊。”

“诸葛平生不弄险,险中弄险显奇能。”,杜月笙立kè

放松了精神,又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张兄,你能想办法帮我搞到军火吗?”

“那得要花钱的。”

“没问题,钱不是问题。”

“那我也就没问题了。”,张啸林微微一笑:“有钱就什么都好办,我认识几个上海滩的包打听。给我两天的时间,我想办法给你联系个卖家。嘿,只要你肯出钱,我能给你搞到几十条汉阳造。”

“汉阳造?”,杜月笙微微有些失望:“称它是军火,倒不如说是武器。敌众我寡,咱们要在火力上形成绝对的压制。汉阳造不适合。”

接着杜月笙眉头一舒:“对了,还有一茬我差点给忘了。那晚上押货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姓孙的革mìng

党。这些革mìng

党不都是爱拼命的吗?他们肯定有枪械,要不我去找找他们?”

张啸林吸一口气:“你竟然还认识革mìng

党的人?”

杜月笙还没来得答话,立kè

脸上有充满了忧虑,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建议:“这伙人我估计他们自己也是缺枪少弹的,大概不会跟咱们买卖。而且——”,杜月笙掐着指头算了一下:“那个姓孙的至少要半月以后才会从广州回到上海,时间上来不及啊。”

“革mìng

党用炸弹的多,用枪的少。他们的炸弹,也大多是自制的香烟罐炸弹。”,陈君容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杜月笙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君容。你是法国回来的,法租界的老外你有没有认识的?能不能托点关系?”

“老外?”,陈君容因这个称呼莞尔了一下:“租界内的洋人都是zf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杜月笙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呢?”,张啸林建议:“汉阳造就汉阳造吧,现在上海的黑帮能用上汉阳造的寥寥无几,这已经算是新式武器了。”

“我想到找谁了。”,杜月笙忽然眼中神采飞扬,接着他踢踏踢踏的上了二楼,不一会儿掐着一张名片旋风似的下楼:“幸亏没扔,啊哈,要是找不到了,那可得多费功夫呢。”

陈君容接过名片一看,摇了摇头:“渡边正雄?月笙你这么去找他,岂不是明打明的将自己的意图泄露给对方?”

杜月笙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谁说要去找他了?瓷器的事情,估计只是日领馆的人心怀不忿使的一个小绊子,不会作为工作计划对外通报。”,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咱们去北京找五次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见五次郎

“北京城?”,陈君容霍然起身:“绝对不行!你忘了那箱货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了?而且——”,陈君容比划一个刺杀的动作:“你忘了你杀过谁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满脸的不在乎:“你觉得了不起的事情,在朝廷那边连个屁都不是。现在革mìng

党四处造反,白莲教又在京城一个劲儿的折腾。咱们只要别大张旗鼓,我敢保证那是一百个安全。”

张啸林站了起来:“月笙,没想到你在京城居然还认识人?你说的那个人,真的能给咱们搞到好东西么?”

陈君容点一点头:“能搞到好东西是错不了的。”,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把被杜月笙砸烂的微冲。接着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去就去!算上我一份,我就陪你闯闯北京城!”

“那是错不了的,正好这段时间咱俩不适合在上海滩抛头露面,所以一起去北京城避一避也是个好主意。”,接着他沉吟一下:“这里的事情,就让大元和庆达先维持着吧。等珊宝回来,他们三个应该应付得过来。”,接着杜月笙朝张啸林一拱手:“张兄也多帮衬着,要是这段时间有什么大的变故,你尽可以代替我发号施令。”

“你这么信得过我?”,张啸林双眼一眯:“不怕我抄了你的家底跑路?”

“信得过!”,杜月笙满脸的坦诚,这信任实在来得太快,太不合常理。可张啸林却极为高兴:“我一定不负所托!”

“容妹你去收拾收拾,咱们尽快开路。”,接着他一指外面:“我再去跟连大元他俩交代一下。”

杜月笙撇下张啸林来到院中,找到了忙里忙外的连大元。他把事情简单对连大元一说,连大元颇有些顾虑:“我们几个当然会小心维持,静等你们俩回来。可他——”,连大元朝着大厅里面指了指:“这家伙就那么让你放心?你让兄弟们关键时候听他号令,万一他——”

“废话,我跟他又不是什么亲戚,凭什么那么信任他?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杜月笙此时恢复了真面目:“珊宝回来之后,你再让他跑回去一趟,把神武给我调过来,让珊宝和瑰儿守着炒货厂。嘱咐神武,不要显露功夫,只装作一个平常兄弟。要是这张啸林敢起刺——”,杜月笙眼中寒光一闪:“就让神武直接做了他!”

“呃”,连大元想不到杜月笙竟然这么阴险,早想好了后招。不过这样一来,他倒也可以放心了。只不过,袁珊宝还要再跑回去一趟,估计得活活气死。

杜月笙和陈君容悄悄出门,只跟连大元和庆达等人告了个别。本来二人单独出门,孤男寡女的,又是那样的关系。按照杜月笙的理解,这也跟度蜜月差不多了,路上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的。可陈世昌的死仿佛一块乌云压在二人的头上,尤其是陈君容,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还有来日一场恶战等着他们,生死尚且未卜。杜月笙叹一口气,于情于理,他实在是没法跟陈君容调情。

陈君容现在已经对杜月笙完全不怎么排斥了,不管如何,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大哥身死,如今身边的男人只有一个杜月笙。而杜月笙也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并非是绣花枕头。因此陈君容颇有些依赖他的意思。

但是这个时候,二人也就仅限于聊一聊当下的情况,根本都没心思做别的事情。杜月笙不由的心中有些气恼,这次机会算是白白Lang费了。他又想到当初自己还在鸿源盛的时候,虽说日子平淡无奇,但是倒也快活。现在自己精彩是精彩了,可远没有当初那样潇洒。自己现在很少开玩笑了,也很少跟人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了,这到底是越混越好了还是越混越惨了?

杜月笙在鸿源盛练就的一身绝技此时帮了他的大忙,陈君容一路上愁眉不展,他就用自己独门的削果皮的绝技来逗她开心。还有他那精妙的抽烟花样,烟弹、烟圈、烟箭,也成了他的利器。陈君容终于被杜月笙层出不穷的花样吸引,稍微收敛了一下心中的郁郁。

两人就在这样的纠缠中到达了北京城。北京城此时更加混乱,好在杜月笙机灵,一路上没出什么事。两人在城中略一歇脚,立kè

赶奔东交民巷。

东交民巷在北京东城区,乃是各国使馆驻扎的地方。清廷羸弱,签了《辛丑条约》之后,这里已经彻底成了洋人的天下。不但朝廷无权在这里设立衙门,更是连过问也不能过问了。这里一切的管理权都交给外国列强,甚至站岗巡逻的兵丁也是外国人。他们任意改变中国原有街名,将东交民巷改名使馆大街、长安街改名意大利街、台基厂头条胡同改名赫德路

杜月笙越看越怒:“这都他妈什么世道?!这破清朝,怎么还不垮台?那些革mìng

党都是吃白饭不干活的吗?”,陈君容也深有同感:“没办法,谁叫咱打不过人家呢。”

二人正在愤世嫉俗,早有巡逻兵过来盘问。陈君容乃是留洋归来的海龟,杜月笙是如假包换的新世纪大学生,两人都是吃过见过的,在洋人面前也不如何怵头。杜月笙二人挥舞着渡边的名片冒充信差,一番交流之后,这人指点路径,他们终于来到日本大使馆。又经通报,终于见到了五次郎。

“好啊,好!”,五次郎一见杜月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杜君,好久不见,我一直挂念着你。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十分佩服你了,我本来以为我们很难再次相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哈,你们橡皮糖似的黏在我们的一亩三分地上,咱们当然会很快相见。”,刚刚见识过东交民巷的杜月笙实在有些火大,他明知dào

这次是有求于五次郎,可还是忍不住讥讽了起来。

“杜君——”,五次郎显然一时没明白过来杜月笙的意思。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心中告诫自己,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混混,现在最主要的是对付卢天虎,办完了这件事才能想其他的。现在自己有求于五次郎,万不可跟他闹出什么不痛快。

杜月笙忽然又想到,在这些外国人眼里,自己跟卢天虎的打打杀杀岂不是相当于自残一样?若是大家都把自己的力量用在抗外上面,哪里还会有东交民巷这种畸形的地方存zài

?这些呲牙咧嘴的外国玩意儿,哪里还能起刺?

这是不过是他一时灵光闪现,脑子里面出现的一个想法。可他不知dào

,他日后所走的道路,都是在这个灵光一现的雏形一样的想法的推动下完成的。

“简单来说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杜月笙勉强压抑下心中的不痛快,又恢复了冷静。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五次郎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猜到了杜月笙肯定是有事才来找他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奔袭四整天

“直说吧,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帮我买到军火。”,杜月笙开门见山,反正早晚都要说,遮遮盖盖的也没意思。

五次郎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端倪:“鉴于杜君曾经跟我们一起协助过康有为,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你。我们日本国,这些日子一直在支持贵国的革mìng

党。我们闲余的枪械,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卖给了你们的革mìng

党。”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杜月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跟他们又不是一路。”

“不是一路?”,五次郎稍微有些惊讶:“自从上次的事情,我认定了你是一位义士,我还以为你在为他们办事呢。”

杜月笙摆一摆手:“没有的事,我跟他们完全不相干。”,接着他直言相告:“只不过最近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而已。”,接着他说起了跟卢天虎火拼的事情。

五次郎立kè

激动起来:“铃木先生总是这么卑鄙!”,他话一出口,又深觉自己的说法欠妥,当着杜月笙的面骂自己人是在是不光彩。他又加上一句:“铃木先生真的太糊涂了,他言而无信,竟然又挑起事端,并且险些害了杜君。哼,渡边是怎么搞的?也不知dào

阻止他!”

杜月笙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个没用,货我已经卖给了虞洽卿,他再使绊子也讨不回那箱货了。这件事情已经跟你们日本人完全没了关系,纯粹成了我和卢天虎的个人恩怨。当初缴获的那些火枪,实在是不够看。我出钱,购买一点军火用。五次郎,你得帮帮我。”

五次郎将胸口拍的砰砰响:“没有问题,杜君尽管放心。”,说着他急急忙忙的去了里间。杜月笙等了不多时候,五次郎又噼里啪啦的跑了回来:“没问题了,我已经跟铃木先生通过电话了,军火的事情,他帮你解决。”

杜月笙霍然站起:“你什么意思?这事儿就是他挑起来的,你再让我回去找他?!”

五次郎连忙摆手:“杜君,你息怒。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他商量过了,他说这件事情他和渡边都不知情,多半是孙平为了泄愤私自做的。他说为了表示歉意,愿意全力帮zhù

你。”

陈君容哈了一声:“你们可真是人嘴两张皮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五次郎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两位,请相信我!我们这边是大使馆,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给你们提供军火。再说了,军火从北京运到上海,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最好的做法,莫不如你们就地取材的好。”

陈君容看着杜月笙,等着他拿个主意。杜月笙沉吟一下:“我要跟那个铃木通话!”

五次郎大喜:“这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您应该会用电话吧?”

“废话!”

杜月笙在电话里亲自跟铃木谈了一次,铃木对杜月笙印象非常深刻,言谈之中表现出十足的歉意,并且反复声明,愿意帮zhù

杜月笙搞到一批非常优秀的军火。杜月笙挂上电话之后,左思右想之下,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了。

五次郎非常想留杜月笙在大使馆住两天,可是杜月笙现在已然是火烧眉毛,算着天的安排自己的时间,哪里还有余暇在这儿呆上两天?他匆匆告别五次郎,立kè

往回赶。

“这次也不算白跑一趟。”,杜月笙车马劳顿,早已经累得不行了。陈君容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斜靠在杜月笙的肩膀上不住的打盹。杜月笙只好这样安慰她:“最起码解决了武器的问题。”,他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嗯,不算全部解决,可这是个好的开始。”

两人从上海到北京,再从北京杀回上海,虽说是一路急行军,但是也耽误了足足四天的功夫。杜月笙掐算着陈世昌的丧事早已经办完,连大元和庆达接了自己的命令,认怂装孙子。想必卢天虎那边应该安顿下来了,暂时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不过现在他和陈君容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不然,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四天里,杜月笙和陈君容都没好好休息过,两人一刻也没分开。杜月笙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陈君容算是对陈世昌的死稍微有些释怀。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感情又近了一步。在女人方面,杜月笙是一个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家伙。他有时候不免动手动脚,陈君容心情正是低谷,哪里有闲心陪她胡闹?杜月笙试了几次皆被陈君容呵斥一番,最后也就悻悻然,不再动手了。

两人还是延续了一贯的风格,没什么甜言蜜语,口中说的,尽是些杀人放火,月黑风高的勾当。杜月笙不由得大发感慨:“容妹啊,咱俩这也不是个事儿。等事情办完了,咱俩真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这算是后补上的吗?”,陈君容没好气的顶他:“先为大哥报了仇再说吧,恋爱?当初我也想过自己的恋爱,可没想到是这样的恋爱!”

陈君容这绕口令一样的话让杜月笙一阵面红耳赤,两人说着闹着就来到了租界。上海滩龙蛇混杂,各方黑道势力盘根错节。但是租界却算是一方净土,因为这里没有人敢闹事。可租界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这里,列强们就是最大的黑道。就连黄金荣,也只是法租界的一个探长。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给法租界看门的狗!

杜月笙早跟铃木约好,一辆黑色老爷车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他们。于是杜月笙鸟枪换大炮,从坐马车改为了坐汽车。他对着陈君容嘿嘿一笑:“等咱们发财了,我也给你买一辆汽车。”

陈君容扑哧一笑:“那我就等着,不过这一天得什么时候才来到?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赚过一分钱。反倒是花钱如流水。你啊,手里有再多的钱也攥不住,天生的过路财神命!”

“胡说八道,攒不下钱不代表赚不来钱,谁说我没赚到过钱?”

“哦?什么时候赚到过?”

“嗯,当初我在鸿源盛学徒的时候,领了好多的薪水呢。一年多总共是六十五块零——”

“滚,你这连个内胎也买不到,只够买一扇玻璃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坐在车内看着十里洋场的繁华。这里的建筑极具现代风格,恍惚间,杜月笙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那个时代。就在他感慨的时候,前面的司机猛一刹车:“杜君,咱们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渡边和铃木

杜月笙猛然惊醒,他看着眼前那一幢四层的楼房,打开车门下了车。楼下,渡边一脸和煦的站在那里迎接。杜月笙挽着陈君容的手走过去:“渡边,你可真待见我啊,用得着亲自来接么?”

渡边摇了摇头:“孙平做下了这样的错事,给杜君带来这样大的麻烦。我来接你一下,只不过聊表一点歉意罢了。”

“哈,这样就算道歉了?我在你心里不是那么贱吧?”

“杜君千万不要这么说,上次北京一行,咱们已经成了真zhèng

的朋友。表示道歉的话,这样当然远远不够。我们会拿出诚意来的,请相信我。”

其实杜月笙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他这样的人在上海滩一抓一大把。渡边身为日领馆的理事,完全没必要太过在意他。他如此放低姿态,已经算是给足了杜月笙面子。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杜月笙上次的惊艳表现折服了他。

“嗯,要不把孙胖子揪过来随我处置吧?”,杜月笙一脸的嬉皮笑脸。其实现在对付孙胖子已经毫无意义,他这么说,只不过试探一下渡边的态度。

“这个不大好吧?”,渡边摇了摇头:“他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我们要全力保证他的安全。他做了错事,我们会按照相关制度惩罚他,但是不能把他交给你。”

渡边的回绝是在杜月笙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嘴角一翘,本来是想说点什么。可渡边一脸的诚恳,倒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渡边接着微微一笑:“您拜托我们的那件事,铃木先生会亲自跟你谈。跟我去会议室吧。”

杜月笙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居然还能劳动铃木亲自跟他谈。若说五次郎和渡边对自己重视的话,那是因为上次康有为的事情。可那件事情铃木几乎没有掺和,他不该这样看重自己这一个街头混混的啊。

“我是领事馆的理事,铃木先生是领事馆的参赞。他既是我的顶头上司,又是我们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实jì

上的馆主。他来跟杜君谈事情,可以说是给足了您面子。而且,这也可以代表我们想要为您办好这件事的决心。”,渡边滔滔不绝,介shào

着铃木的来头。

三人上了二楼,渡边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铃木早已经在里面恭候。他见杜月笙进来,不由得满脸春风:“杜君,好久不见,请坐请坐。”

杜月笙客套了几句,坐在了会议桌的另外一侧。这是个小型的会议室,大约能容纳七八个人开会。铃木和渡边坐在一边,杜月笙和陈君容坐在一边。这阵型,颇有点外交的意思。

“陈小姐真是美艳动人。”,铃木先赞了一下,他这话也算是出自真心。在满世界的旗装女子里面,陈君容的一身打扮可以说非常时髦。

接着铃木转入正题,他一脸惋惜的对杜月笙抱怨:“杜君,您真不该将瓷器卖给虞洽卿。如果你选择卖给我们的话,我们出的价钱一定会比他出的高。”

杜月笙心中一动,难道孙胖子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就是为了故yì

挤兑的自己主动将瓷器卖给他们日本人?能够无视卢天虎的干爹黄金荣的影响,明目张胆的购买瓷器。并且跟他和陈世昌都认识,早就露出了购买意向的人,只能是他们日本领事馆的人。

陈世昌没想到过把瓷器卖给日本人?杜月笙的思绪又跳到了那里,他略微一摇头,自嘲的一笑。他宁可相信陈世昌是不愿意把这些珍宝卖给外国人。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杜月笙故作无奈的叹一口气,接着开始埋怨铃木:“你们怎么不早给我提个醒?现在东西在虞洽卿手里了,要不你们找他?”,他嘴上埋怨,心中却在想,老子就算被卢天虎宰了,也不能把老祖宗留下的这些好东西卖给你们这帮孙子。

“你这是在开玩笑。”,铃木脸上的惋惜变成了平静:“我们怎么可能从虞老板那里买回这些货呢?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的时间很紧张,你不是想要军火吗?我想问问你,你打算买多少?”,接着他又立kè

加上一句:“当然,我们领事馆是从来不做这种交yì

的,而且我本人也从不涉及这个领域。我只是帮你找个人联系一下,你明白吗?”

杜月笙扑哧一笑:“您就别装了,康有为那件事我可是全程参与了的。你现在跟我标榜你的领事馆乃是正经规矩的驻外机构,这有意思么?”

铃木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您必须足额全款,赊欠是不可以的。”

杜月笙站起身来,隔着会议桌俯低身子,颇有压迫力的回了一句:“那批瓷器卖的钱,就算再便宜,买几条枪几个炸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铃木微微一笑:“不过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如果你真的想以后在上海滩站住脚的话,没钱根本不行。你要养活那样一大帮人,还要做各种事情。从你摆平卢天虎,到你开始赚钱,这其中是有个过程的。而且只有靠钱才能赚钱,你说是不是?若是你把这些钱都花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杜月笙将身子缓缓归座,同时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点上。他全然不顾铃木和渡边会不会嫌呛,自顾自的猛吸了两口。他必须借着这个动作缓一缓自己的思维,让自己好好琢磨一下铃木的意思。

铃木神mì

一笑:“我们大日本是最乐于助人的——”

“打住吧你,刚才你不是说这事儿不把领事馆牵扯进来吗?你们日本到底是不是乐于助人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好吧,那我重新说。我是最乐于助人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铃木脸上写足了仗义:“我可以免费借给你一批武器,用完以后要归还,这样行么?”

“你凭什么?”,杜月笙根本不受这个诱惑:“你们是精出水儿的一群人,小算盘打的噼啪脆响,我不相信你是个老好人,我也不相信你同情心会泛滥到这个地步。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了洋先生

“痛快!”,铃木赞了一声:“杜先生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不失冷静,不肯受飞来之恩,真是让我佩服。”,接着他摇一摇头:“不过您是不是太敏感了?恕我直言,您现在有什么能帮到我的吗?”

杜月笙立kè

打蛇随棍上:“那好吧,那我就当你发了菩萨心肠吧。你立kè

给我准bèi

好足量的武器,我马上带走。嗯,现在开始咱俩谁都别说话了,谁先说话谁是王八蛋。”

铃木被他一句话噎在原地,脸上现出为难尴尬的神色,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旁边的渡边立kè

开口解围:“哈哈,杜君啊,哪有你这样的?还是我替铃木先生说出他的意思吧。铃木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但会免费提供你武器使用,还会动用我们的力量帮你做好后勤工作,保证你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事成之后,阁下在***会里面,应该能够真zhèng

占有一席之地。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以后咱们俩家互惠互利,做一个互相帮zhù

的好伙伴。”

这下轮到杜月笙为难了,铃木的心思是早对渡边讲了的。可他的意思,陈君容压根也不知dào

。此时他深陷两难之中,到底是沉默接受还是做个王八蛋?旁边的陈君容脸上现出焦急之色,不知该如何应付。

不过杜月笙终究是杜月笙,他眼珠子一转,立kè

计上心来。杜月笙对着铃木和渡边摆手,摇头,干张嘴,伸指头,抬胳膊,乃至瞪眼,摸鼻子,拍胸口,哆嗦腿。总之,他做出一整套夸张的身体动作,犹如一个登台的哑剧演员。

陈君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月笙可谓是无赖到了极点,可这恰恰是为自己解围的最好办法。铃木再也忍耐不住,脸上也是笑意盎然:“好了,杜先生。刚才你说的约定不算,咱们俩谁开口也没事,都不算王八蛋。这样行了吧?有话你就说吧。”

“我谢谢你们的好意。”,杜月笙终于没了顾虑:“不过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了这个人情。可你们刚才的建议,我不能接受。”

杜月笙心中跟明镜似的,这铃木和渡边是在拉拢自己。嘿,要是自己接受了他们的恩惠,那以后就再也甩不脱了他们了。他们会有什么么事需yào

自己帮忙?无非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扶植了自己,日后自己碍于情面,不得不帮他们做事。一来二往,自己只会越陷越深。一个掌握不住分寸,那就彻底成了日本人的一条狗。这样一来,跟汉奸有什么分别?

渡边脸上现出失望之色:“杜君,你应该再考lǜ

一下。我们真的是为你好,如此机遇,你为什么甘愿放qì

?我想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放qì

吧?”

杜月笙看着渡边那张诚恳的脸,也不知dào

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也没打算点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是没心没肺地一笑:“我杜月笙生来的万事不求人,一切要靠自己打拼。”

陈君容对杜月笙的决定也十分不解,这也怪不得她,因为她不知dào

日本人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在她心里,日本人帮过康有为,帮过革mìng

党,就算再帮杜月笙一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杜月笙却明白,自己这档子事儿,跟康有为和革mìng

党完全是两码事。

“武器很贵。”,铃木似乎也不再打算勉强杜月笙,转而开始商量武器的价格:“按照你的意思,汉阳造也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那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联系到一批正宗的德国M98式毛瑟步枪,不过这种正宗的德国货,价钱上——”

杜月笙打断他:“我不想要步枪,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攻城拔寨的正规军,而是帮会火拼。”,接着他咧嘴一笑,半开玩笑的道:“您一个劲儿的给我推荐步枪,不是要把我往死里玩吧?”

“绝没那个意思——”,铃木连连摆手:“那么杜先生想要什么枪?”

杜月笙掰着指头掐算:“手枪,冲锋枪,顶好是有一两挺机枪。还要炸弹,手雷——”

铃木脸上的为难已经接近于做作:“这些很难搞到的。”

“我只要一点儿就够了。”,杜月笙盯着铃木那张城府极深的脸:“不用多,我的人总共才那么点儿,多了也没人用。”,接着他又是半开玩笑的道:“你一个劲儿的说难,不会是想敲竹杠吧?”

铃木为难的道:“当然不是,杜先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粗犷不羁,犹如鹰啸。铃木皱着眉头对渡边不满的开口:“是谁这么没规矩?竟然敢在会议室外面发出这种声音?!不是嘱咐过不要让人来打搅咱们吗?”

杜月笙心中一紧,该不会是小日本一看利诱不成,就想威逼自己吧?外面埋了人手要逼迫自己答yīng

他们的要求?他正在疑神疑鬼,会议室的门被呼啦一下子推开,一个高大的洋人踏步进来。他西双革履,一头金发几乎垂肩。进来之后,那一双蓝色的眼珠就盯着杜月笙,用一口流利的中文作为开场白:“就是你想买那些武器?而且,你不缺钱?”

杜月笙看着铃木和渡边的脸色一秒钟之内就大变,从愠怒变成半尴尬半错愕。他心中一动,看来这个洋鬼子跟这俩日本人不是一路的。而且,渡边和铃木似乎有点有点忌惮这个洋人?在他们自己的领事馆里面,仍然会忌惮这个洋人?杜月笙顿时来了兴趣:“阁下是谁?”

“请原谅我的冒昧。”,洋人耸了耸肩:“不过请相信我是一个能给你带来福音的人。杜杜先生是吧?您刚才所说的武器问题,我可以帮你轻松解决。不过,您真的拥有足够的资金对吗?”

“瓦尼先生,这是我们日领馆的事务。”,铃木不得不小心提醒他一句。

“看在上帝的份上。”,瓦尼微微一笑:“你们有困难不是吗?而这位东方的朋友又是这么需yào

帮zhù

。而且,他的事业跟我的事业,几乎是一样的。这在东方叫做——嗯,叫做同行。难道我不应该向我的同行兄弟伸出援手吗?”,说着他不管不顾的走到杜月笙面前,一脸和煦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黄雀在身后

杜月笙立kè

离席而起,他一没抱拳拱手,二没点头哈腰,而是同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瓦尼先生是吧?在下杜月笙,幸会幸会。嘿,这真是世纪性的握手啊。”

“我的朋友,你实在很风趣。”,瓦尼一边笑着,一边跟杜月笙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白人天生骨架宽大,这人的手足足比杜月笙的手大了一圈。可杜月笙握住他的手之后,却感觉他的手上的皮肤细嫩无比,如女人一样。

“不必惊讶。”,瓦尼笑得很真诚:“我只有保持手上的皮肤细嫩,才能保证我对手中的武器的敏感性,你说对吗?”

接着瓦尼松开杜月笙的手,转而对陈君容一笑,露出春光灿烂的一口白牙:“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

陈君容留洋多年,对这一套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她也满脸微笑的应对了一番。一时间三个人之间气氛融洽无比,将铃木和渡边晾在了一旁。

杜月笙对他刚才的话很感兴趣:“瓦尼先生,你说你能帮我搞到武器,对不对?”

“没错。”,瓦尼说的斩钉截铁:“我有全世界最优秀的装备单兵的武器,数量不多,但是我想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好极了。”,杜月笙立kè

心花怒放:“带我去看看?”

“正有此意,我想我们三个已经变成了不受这屋的主人欢迎的人。”,瓦尼对着铃木努了努嘴,铃木尴尬一笑:“不会——”

杜月笙和陈君容随着瓦尼出去,铃木的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渡边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您不是说过这个瓦尼身份特殊,要我们尽量不要干涉他的自由吗?”,渡边一脸的无奈,接着他疑惑的问:“这个瓦尼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我们要对他特殊对待?我记得您对待那些欧洲领事馆的参赞的时候也没这么小心翼翼吧?”

“算了吧,这个以后再说吧。”,铃木没有回答渡边的问题,而是一脸烦躁的对他挥挥手:“今天的事情超出了计划之外,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你先出去吧。”,渡边闻言,立kè

鞠一个躬退了出去。

渡边走后,屋子里面就剩了铃木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口茶:“佐藤先生,这个瓦尼坏了我们的好事啊。”

屋子里面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他说这话颇有点像神经质一样的自言自语:“这真是百密一疏。”

“不要管他了。”,屋子北墙上面镶嵌的厚厚的磨砂毛玻璃后面竟然真的传出了对答的声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不该去后悔,而是应该想办法解决。我没料到,杜月笙竟然拒绝跟我们合zuò

。他到底是真的城府极深还是只因为脾气执拗?”

铃木点一点头:“我也说不上来,他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痞相。看起来很好利用,实jì

上却很强硬。”

毛玻璃后面冷哼一声:“强硬?他比得上霍元甲强硬么?再强硬的人,若是不跟我们合zuò

,也只有死路一条!”

铃木苦笑一声,饮干了杯中的清茶:“您知dào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强硬。”,说完他皱起眉头:“上海这个地方,真zhèng

能在最上流和最底层都吃得开的只有黑帮。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只有黑帮里面的青帮。可是青帮两个大佬,黄金荣和严九龄,都被英法两方牢牢抓住。我们必须要培养出一个能够真zhèng

为我们做事的帮会分子,否则,上海这块铁板,我们就永远也插不进哪怕一根最细小的针。”

毛玻璃后面的佐藤回应他:“不错,杜月笙刚刚混迹,跟双方都没有瓜葛,他值得我们扶植一番。”

“可现在他跟我们也没有瓜葛了。”,铃木苦笑一声。

“嘿,铃木君,不要气馁。”,里面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自信:“你知dào

吗?这两天我动用咱们的潜伏力量多番查证,推测卢天虎后面的黑手或许另有其人。”

“哦?”,铃木的双眼忽然散发出光彩。他微微一笑:“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好好利用这个情报想出一个有利于我们的对策。我们冷眼旁观他们的火拼,只在关键时候暗中做些手脚,达到我们的目的。按照中国的说法,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事的准确性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佐藤的声音忽然变冷:“不管是不是准确,我们都可以利用!瓦尼最多就是卖给杜月笙一点武器,赚几个外快,他绝不会亲自去帮zhù

杜月笙。因此,我们尽可以给这位不听话的小朋友制造出最大的麻烦。我们要逼得他在上海滩四面楚歌,绝望等死!到时候,我们只要稍微示意,他立kè

就会忙不迭的向我们靠拢。借着这件事情,要让他明白究竟谁才能真zhèng

左右他的命运!”

屋子里面的铃木和毛玻璃后面的佐藤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而杜月笙和陈君容跟着瓦尼一路出了日本领事馆。瓦尼在日领馆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的对杜月笙开口:“在这里,古老的气息和现代的风格互相糅杂,真是一个度假的绝妙地方。”

三人来到领事馆旁边不远处停靠的一辆黑色老爷车旁边,瓦尼拍了拍车门:“我的伙计,你正在梦里跟上帝对话吗?”,车门立kè

打开,一个穿着吊带裤的中年男子打开车门探出头来:“瓦尼,这两人是谁?”

车内这个洋人,跟瓦尼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他理着圆寸的发型,双眼有些呆滞,似乎睡了几天几夜的人刚刚睁开眼。瓦尼嘿嘿一笑:“我的瞌睡虫老伙计,麻烦你用车钥匙打开后备箱,给这两位富有的朋友看一下咱们的武器,他们迫切需yào

用金钱换取我们的帮zhù

。”

“那是我们最亲密的伙伴!”,瞌睡虫一样的人开始抱怨:“你竟然忍心用它们换钱?”

“武器就是武器,他们不是伙伴,是工具。”,瓦尼一脸的嬉皮笑脸。接着他一把拔下车钥匙,自顾自的打开了后备箱。后备箱里面,一长一短两个箱子静静摆放。

“这些日本朋友总爱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们永远也学不会尊重。”,瓦尼耸了耸肩:“因此,我的朋友,你还是俯过身来,亲自打开看一看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价钱好商量

杜月笙俯身就要过去开箱,陈君容微微一伸手,似乎要阻拦。杜月笙嘻嘻一笑,推开她的手:“放心吧,打开箱子以后,里面不会射出含沙射影针的。要是有炸弹,还有瓦尼先生陪着咱们呢,怕什么?”,接着他涎着脸凑到陈君容面前:“要不你亲我一下?给我壮壮胆儿。”

陈君容啐了一口,退到一旁。杜月笙一手捏住一个箱子把儿,略一用力就将箱盖打开。他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个长箱子里面,两把冲锋枪静静躺在里面。旁边还有备用弹夹,以及黄澄澄的一盒子弹。而另一个短箱子里面,几十个手雷插在一个挨一个的小木格里面,散发着森森杀气。

瓦尼适时提醒:“我的朋友,咱们该走了。”,杜月笙合上箱盖,瓦尼锁好后备箱。然后三人钻入汽车之内,车内那个瞌睡虫一样的人启动引擎,车尾喷出一股蓝烟向着远方驶走。

“瓦尼,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坏了日本人的好事啊。”,杜月笙不由得提醒了一句,这个瓦尼坦诚而爽快,他的那种自信是从内而外自发散出来的,而不是表面强装的。杜月笙对他十分欣赏,一时头脑发热就说出了这句话。

“没关系。”,瓦尼耸了耸肩:“我们要自由的不受束缚的活着不是吗?不应该顾虑太多。”

“你们是做什么的?”,杜月笙对这个问题极感兴趣,竟至于他再也无心欣赏车外的租界风光。

“我来中国,纯粹是为了放松一下,嗯,度假,你明白了吧?人是需yào

休息的。”

“度假还带着这么多家伙?你一定杀过不少人吧?”,杜月笙的问话让陈君容有些紧张。论说打听别人的隐私在西欧是个忌讳,更何况眼前这个瓦尼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善良民。

“别那么说,我只是帮zhù

有罪的人解脱,让他们的灵魂能够安详的升入天国。”,瓦尼一脸的仁慈相,接着又加了一句:“基督说,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杜月笙因这荒唐的逻辑而哑然失笑,接着他正色道:“瓦尼,你到底能提供我多少武器?”

瓦尼掰着指头计算:“五十颗手雷,三枚炸弹,三挺冲锋枪,六把手枪,一挺轻机枪,以及六千发子弹。”,他刚说完,前面的瞌睡虫司机立kè

抱怨:“这几乎是我们三个人的所有装备!”

瓦尼哈哈一笑:“回到组织以后他们会在第一时间给我们重新配备!难道你想留着这些东西回去吗?安检处的那帮蠢猪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的。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每人留下了一把手枪吗?”

杜月笙心中一惊,三个人就配备了这么多的武器?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关注这个:“瓦尼啊,是不是太少了点?”

“我的朋友。”,瓦尼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你要明白,这每一把武器,每一颗子弹,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如果你运用恰当的话,这些武器足以轻松覆灭你们中国的一个营的兵力。”,接着他想了一想:“这样吧,明天晚上十二点,在黑夜的保护下,咱们在五福仓库交货,到时候我会给你演示一下这些武器的威力的。”

杜月笙点头表示同意:“还是谈谈价格吧,多少钱?”

瓦尼耸了耸肩:“我不要你们的货币,只要黄金,两百根金条,一点也不能少。”,旁边的陈君容一个哆嗦,两百根金条?这不是趁火打劫吗?这些武器在大清朝千金难购,可要是在欧洲,绝对值不了这个价钱。

“没问题。”,杜月笙一脸的不在乎:“那就这么说定了。”

“您真是个慷慨的好朋友!”,瓦尼吹了一下口哨:“明晚十二点我会去五福仓库找你的,咱们不见不散。”

杜月笙和陈君容坐着车出了租界,然后跟瓦尼他们分道扬镳。陈君容不住抱怨:“月笙,你怎么不知dào

杀价?这有些贵了。”

“如果没有他们,我给你五百根金条,你能搞来这些武器吗?”,杜月笙反问。

“不能,但是——”

“我们的瓷器全部卖掉之后,就算价格再便宜,能卖上两百根金条吗?”

“能,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现在咱们的第一要务是对付卢天虎。别在钱上斤斤计较,若是咱们失败了,给你座金山你也没命花。我知dào

钱是好东西,但是再好的东西也只是个东西,你明白了吗?”

“以后咱们的钱我来管理,你别插手!”,陈君容忽然暴怒的顶了他一句,紧走两步跑远了。

“呃,女人都是这么斤斤计较啊,陈君容也不能免俗。”,杜月笙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番,撒腿去追陈君容了。

两人悄悄回到陈宅,一路上小心翼翼,总算没有被人跟踪。陈宅里面的众人看到杜月笙回来,一个个都喜不自胜。连大元和庆达几人围着杜月笙和陈君容问东问西,杜月笙二人也问了问丧礼上的事情。丧礼上果然曾有几个眼生的刺头来捣乱,连大元他们谨遵杜月笙的嘱咐,一味迁就忍让,倒让来观礼的江湖道上的人好一阵耻笑。

“刘海生居然也来了呢。”,连大元迟疑着要不要告sù

杜月笙这个消息:“我猜他是想见一见你,不过没见到。我们也不敢吐露你的行踪,只说你和小姑奶奶逃走了,估计是到乡下隐姓埋名了。”

“哦。”,杜月笙心中颇有些郁郁,刘海生一定在为他担着心。可他现在却只有听之任之,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月笙兄弟,张啸林真是好样的,这段时间真亏有他,要不然兄弟们可真不知dào

该找谁拿主意了。”,庆达大力夸赞了张啸林一把:“那些刺头来丧礼上捣乱,咱们既忍气吞声,又没吃多少亏,脸面的损伤也降到最低。这多亏了张啸林调度有方啊。”

众人自动从杜月笙身边散开,张啸林走过来抱拳一笑:“幸不辱命啊。”,杜月笙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好兄弟,我就知dào

你有办法。”,接着他左右观望:“林怀部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佣人过来,重新端来一杯卡布奇诺。燕神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瞪眼看着眼前那杯咖啡,再也不敢去喝。杜月笙重新把虞洽卿的心思转移到正事上:“怎么个分期法?”

虞洽卿想了一想,伸出两根手指:“这一次我只能给你两千根金条,剩下的三千根,我可以打个欠条,签名盖章,你留着以后向我讨债。”,他顿了一顿,接着开口:“生意场上也常有分次付款的情况,不过按规矩,第一次应该付足全款的百分之六十。可是月笙啊,希望你体谅我一下,这次就先给你百分之四十,行吧?”

杜月笙一听他这话,心中立kè

一块石头落了地:“没问题,那咱们就说定了。”,虞洽卿一脸的高兴:“多谢你给我这个面子,哈,实话实说,我也没料到这些东西这样值钱。”

杜月笙急着要走,虞洽卿的时间更是相当宝贵。两人立kè

办完了交接,杜月笙写好了交yì

契约,虞洽卿打好了欠条。双方签名按手印,自然是皆大欢喜。然后虞洽卿这边出来两个人,跟着燕神武将三箱金条搬到马车上。

“月笙你不验看一下吗?万一这些金条是铅块外面镀了一层金呢?”,虞洽卿饶有兴趣的提问。

“哈,虞老板家大业大,怎么会来骗我一个晚辈?”,杜月笙笑嘻嘻的回应,他哪里懂什么验看金条成色?只不过依情理判断,虞洽卿绝不会骗他,因为没这个必要。

“说实话,这批瓷器我出手很急,而且合适的买家难寻。尽管我一直掩饰,可虞老板是商界老手,这点情况不会看不破。您为什么不往死里压价呢?还有,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您一分钱不出,硬扣下这批瓷器,现在的我也没办法,您为什么还要认真的花钱去买?”,杜月笙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这个问题。

“第一,我不能对不起老刘。第二,就冲你再苦再难也不把这东西卖给外国人,我也不能坑你。”,虞洽卿一脸的坦荡。

“您不是说在商言商吗?难道没别的原因?”,杜月笙根本就不那么好糊弄。

“哈,原因嘛——”,虞洽卿直视着杜月笙的双眼:“很简单,我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强盗,也不是一个骗子。我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用商人的规矩来处理。”

杜月笙三人驾着马车,带着金条赶回陈宅。杜月笙红光满面的摸着金条:“有这玩意儿,砸也砸死卢天虎了。”,燕神武和陈君容也是长舒一口气。陈君容伤感的道:“我哥冒了诺大的风险赌这一把,最后落了个横死的下场。没想到竟然便宜了你小子。”

杜月笙立kè

收起满面的春风,挠了挠头:“这个这个”,燕神武适时的插上一句话:“这个就叫做王八有个鳖运气。”

回到陈宅之后一夜无话,这次取回金条,杜月笙特意嘱咐陈君容和燕神武不要对外泄露。因为他实在掐不准,万一这些金条露了白,宅子里面的兄弟会不会见财起意。别人还好说,那个张啸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防备。

第二天,杜月笙让人放出话去,就说他把瓷器转手卖给了虞洽卿。杜月笙对放消息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的模棱两可,似真似假,万不可坐实了这消息。他的用意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卢天虎吊在十六铺,不会赶回外滩。卢天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多方打探,心痒难搔。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扰到虞洽卿。卢天虎能做的,只有呆在沈记鱼行愁眉苦脸。

这天袁珊宝带着几名兄弟化妆之后悄悄来到陈宅,他告sù

杜月笙,剩下的人会两天一拨,分批次来到这里。第二拨人由瑰儿带领,第三拨人由宋三喜带领。

杜月笙一听之下大为高兴,袁珊宝回来的正是时候。他将三箱金条珍而重之的交给袁珊宝保管,他自己晚上要去赴瓦尼的约。陈君容也很想跟他一起去,但是杜月笙却硬将她留在家中,跟袁珊宝一起守住金条。

杜月笙带走了张啸林和林怀部,因为自从有了金条之后,他就不大放心张啸林了。再加上燕神武,他们一行四人个顶个的都是好手。四人趁着月黑风高,万籁俱寂,乘着马车向五福仓库赶去。

“上海许久都没下雨了,这太不正常了。”,杜月笙感受着那一丝丝的凉风吹拂,忽然发出了感慨。张啸林嘿嘿一笑:“下不下雨关咱们什么事?月笙你别跟个老头子似的发感叹好吧?”

五福仓库是近郊的一处大仓库,说是大仓库,那只不过是相对而言。实jì

上,杜月笙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还是在张啸林的指点下才找到这里。这仓库只不过是一间极为宽大的房子而已,里面墙边上搭着货架,货架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里面空间极大,又高又阔。

杜月笙摸出怀表看了一看,点一点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该来了。”

燕神武东瞧西看:“这里不像是荒废了的样子啊,为什么没人看管?只用一把谁都能砸开的破锁?”

张啸林嘿嘿一笑:“没货为什么要看管?我当初刚到上海滩的时候四处流Lang,一年里面倒有十个月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此时万籁俱寂,林怀部和燕神武手中提着金条。今晚杜月笙带来了三百根金条,比原先约定的数目足足多出了一百根,为的是万一有特殊变化,不至于没法应付。林怀部拎着一百根,燕神武拎着两百根。他们二人已经重归于好,习武之人就是这样,一些无关痛痒的恩怨总能很快忘记。

杜月笙不住的在仓库里面走来走去,不时地抬头看一看屋顶上横七竖八的房梁。张啸林微微摇一摇头:“月笙,别看了。除了你之外,我们三个人都是有功夫的人,要是房梁上有人,我们早就发xiàn

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说的不错,瓦尼跟我说过,他们一共就三个人。哈,咱们四对三,原也不必紧张。”,话虽如此,杜月笙还是不住的抬头上看。奈何屋顶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燕神武哈哈一笑:“月笙,你太敏感——”,他刚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将手中盛金条的箱子抱在怀里,然后一个翻滚,向着旁边迅速躲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际大黑帮

燕神武的这个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立kè

如临大敌的卧倒在地,接着向旁边翻滚躲避。然后,燕神武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重新站好:“你们干嘛?”

“你小子在耍我们呢?!”,张啸林怒不可遏,他对燕神武的反应绝对信赖,才会跟着做出这样的动作。谁想到燕神武压根就是在恶作剧。

“神武,刚才怎么回事?”,杜月笙了解燕神武,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燕神武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燕神武皱了皱眉头:“不知dào

,刚才我忽然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强烈很可怕。但是突兀而来,突兀而去,我也不确定这感觉是不是我疑心生暗鬼,现在又没事了。”

林怀部摇了摇头:“习武之人天生对危险有一种直觉,尤其是神武这样的高手,直觉敏锐而准确,那应该不是错觉。”

杜月笙双眼眯起:“神武,还记得这种感觉是从哪个方位传过来的吗?”,燕神武点一点头,然后冷眼斜睨上方的房梁。接着燕神武将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他慢慢走到了货架的旁边。

燕神武陡然发动!那是真zhèng

的动如脱兔!他轻捷如猿猴,几乎是用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顺着货架攀了上去!林怀部的眼角狠狠一跳,这才是燕神武的真zhèng

实力吗?他颓然想到,那天自己跟燕神武的比拼,燕神武根本没有尽全力。

砰的一声枪响,燕神武身旁的一个货架木杠被打得碎屑纷飞!这是什么子弹?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燕神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身形再变,宛如杂耍一样在货架上纵横跳跃,拖出了一串的残影。砰砰砰砰砰,五声枪响追着他的脚步接连响起。但是动起来的燕神武,怎么可能被击中?他毫无畏惧,悍然顺着货架冲上了房梁!

被燕神武近身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枪声更加密集的响起,枪声虽急,但是依然精准的可怕。燕神武被压制,再也难以寸进。

地面上的杜月笙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三人一起翻滚在地。开玩笑,这样神乎其神的枪法,要是对着他们打上一枪,那绝对可以一枪爆头。杜月笙一边在地上瞎狗似的躲避,一边谩骂:“杀千刀的瓦尼,竟敢暗算老子?”,接着他大声呼喊:“灭灯,灭灯!”

林怀部刚要踢翻地上的那盏马灯,仓库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瓦尼抱着一挺冲锋枪冲了进来。他手指勾动扳机,枪口喷出一条火舌。杜月笙三人本想拔出腰间的手枪还击,可在这种凶器面前,手枪是多么的苍白?杜月笙三人无法,只得四下躲避。

瓦尼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疯了似的扣着扳机。冲锋枪的一梭子弹顷刻间一泄而空。瓦尼将打空了的冲锋枪随手扔在地上,压根也没有换弹夹的打算,而是一脸笑容的看着暴怒的杜月笙。

杜月笙再无丝毫迟疑,拔出腰间的手枪就要还击。可此时,另一股低沉厚重的枪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枪声稳定而连续,身后的墙壁也簌簌而抖。

“我的朋友。”,瓦尼举起双手:“我可以向你投降,不过我要告sù

你,你身后的那一挺轻机枪要不了几秒钟就要把这面墙打穿了,到时候您仍然不能脱身。”

“神武,还不放飞镖?!”,杜月笙几乎是吼叫着在提醒燕神武。然后瓦尼一脸笑容的伸手入怀,摸出一颗手雷,拉掉保险,对着杜月笙他们丢了过去。

恰在此时,一道寒光闪过。瓦尼脸上的笑容顷刻不见,一把三寸刀锋的飞镖正中他的心脏!可惜镖未入体,而是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瓦尼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左手捂住了胸口。尽管这一镖没射进他的心脏,可那强横的力道还是撞得他心脏一阵痉挛般的疼痛。

那颗被抛出的手雷实在没瞄准好,斜斜落在了距离杜月笙他们很远的地方,接着砰地一声爆zhà

,屋子里顿时硝烟弥漫,如同战场。接着凉风一灌,那挺轻机枪终于打穿了墙皮。埋伏在墙的两角的张啸林和林怀部立kè

对着破洞开枪,紧接着房梁上啊的一声惊呼,七分惊讶混合着着三分痛楚,那不是燕神武的声音。

“好了,游戏到此为止了。”,瓦尼一脸的懊悔:“算咱们平手了好吗?嘿,丹尼尔,你没事吧?我可听到了你像伤狗一样的哀嚎。啊哈,这要是传回总部,我保证你会受到耻笑的。”,接着他看着墙上那个破洞:“杰森,赶紧停止吧,把你的大块头肌肉挪进这个房间里,顺着你制造的那个破洞。”

“怎么回事?”,杜月笙冷冷的看着瓦尼,张啸林和林怀部压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而屋顶上的燕神武和那个所谓的丹尼尔,依旧像两条幽灵,在无声的对峙着。

“杜,这是一个误会。”,瓦尼连忙解释:“我不是说过要给你演示这些军火的威力吗?那只是演示而已,别当真。要是我真的想对付你们,我的冲锋枪就不会打偏,而我的手雷也不会扔到角落里了。”

杜月笙叫住了张啸林和林怀部,那个叫杰森的真的就从破洞钻了进来,他比瓦尼爱了足足将近一头,可一身肌肉却粗大无比,足以抵得上两个瓦尼。他一只手拖着轻机枪,另一只手不住的抓头皮:“我说瓦尼,你不是说这是个小游戏吗?我怎么觉得是一个很危险的游戏呢?”

燕神武和那个丹尼尔依旧无声无息,瓦尼对着上面黑漆漆的房梁一挑大拇指:“中国功夫,了不起。要不是我有穿防弹衣的习惯,我就要见上帝去了。不过你们可以下来吗?我发誓我们是朋友,刚才真的是个小玩笑。”

那个丹尼尔首先下来,他将一条细而坚韧的尼龙救生索挂在房梁上,整个人垂了下来。杜月笙清晰的看到,他的肩头上插着一把飞镖!那人正是那个瞌睡虫一样的人,他此时双眼炯炯有神,哪里有一点瞌睡的样子?杜月笙嘿嘿一笑:“神武好样的,没在洋人面前折了咱兄弟的面子,你也下来吧。”,然后燕神武一个跳跃,下到了地面。

“你们用实力赢得了我的尊重。”,瓦尼一笑:“那么我重新自我介shào

一下吧,我们三个,来自于意大利,我们的组织在意大利叫马菲亚。”

接着瓦尼又轻轻吐出一句话:“不过别的国家的人通常称呼我们为黑手党。”

第一百二十章 万事皆具备

居然是黑手党?!杜月笙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帮会的赫赫威名,他早已听过太多太多。张啸林双眉一挑:“你们这个黑手党的势力很大吗?”

瓦尼耸了耸肩:“只要耶稣基督存zài

的地方,就有我们的身影。”,接着他对杜月笙灿烂一笑:“杜,这场战斗我们谁赢了?”

杜月笙微微一笑:“很难说,没有胜负。”,瓦尼吹了一个口哨:“这是个让我喜欢的回答,杜,我本来想吓你一跳,没想到你却让我吃了一惊。本来你只是我的一个买主,现在,我真的认可你成为我的朋友了。”

丹尼尔默默地拔出了肩头的飞镖,自行包扎了一下。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燕神武一眼,然后又重新恢复了那个昏昏欲睡的表情,并且把身后的一把长枪收到了箱子里面。瓦尼哈哈一笑:“丹尼尔,你是我们最好的狙击手,没想到会在这里吃亏吧?”

丹尼尔毫无表情的看了瓦尼一眼,对他的揶揄毫无反应。杜月笙的眼睛却盯上了他手中的那个箱子,箱子里面,那把威力绝伦的枪让他有些喜爱。

“这不行,我的朋友。”,瓦尼似乎知dào

了杜月笙打的什么主意:“丹尼尔把他这把狙击步枪看的跟上帝一样重yào

,你是不可能得到的。而且,你没有狙击手,就算得到这把枪也没有办法发挥出它的威力。”

杰森却咧嘴一笑,猛力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你们真不错。”,他的手孔武有力,杜月笙被他拍的肩头有些痛。瓦尼指着杰森介shào

:“杰森是我和丹尼尔的火力堡垒,哈哈,说的不好听一点,他只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杰森咧嘴一笑,也没说什么话。

“朋友。”,瓦尼今晚的话特别多,他又盯上了燕神武:“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我保证你能受到世界上最好的训liàn

。你是冷兵器的王者,若是再精通热兵器,我想你就会是真zhèng

的死神。你可以成为顶尖的杀手,跟我一起做任务。”

燕神武还没来得及开口,杜月笙立kè

拦了下来:“瓦尼,没有你这样的。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挖墙角么?他是我的兄弟,我们还要一起闯荡的。再说了,他是祖传的保镖,跟杀手正是两个极端,怎么可能答yīng

你?”

张啸林冷哼一声:“瓦尼,你这是犯了大忌讳的话。咱们江湖道,从来没有这样明目张胆挖人的。”,杜月笙哑然失笑:“他又不是中国人,哪里懂这个?”

“你们的规矩真多。”,瓦尼耸了耸肩,接着捡起了地上的冲锋枪:“杜,你看它们的威力怎么样?”

“真好,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杜月笙虽然不懂武器评判,但是他知dào

,能被黑手党里面三个顶级的杀手随身携带的武器,一定是好东西。

“那我们的交yì

还是赶紧开始吧。”,瓦尼打了一个哈欠:“现在正好是十二点,我明天还要乘车去北京。不知dào

那边能不能像上海一样,让我喝到正宗的咖啡。”

“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来中国是干什么来的?当然,如果是机密的话,那就不要说了。”,杜月笙一边说,一边丢个眼色,让燕神武把金条交过去。

“当然是来度假的,你知dào

,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Lang费在工作上面。”,瓦尼接过金条,验看了一下:“十足真金,没问题。”,接着他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把咱们的武器交给杜吧,这是一次愉快的交yì

,不是吗?”

张啸林对这个瓦尼仍然是一脸的警惕,他看着杜月笙和瓦尼谈笑风生,手却一直没有放下枪。瓦尼对他也视而不见,双方交接之后,瓦尼跟杜月笙告别:“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杜,请记住我这个朋友。”,接着他对燕神武咧嘴一笑:“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能听到你答yīng

我的提议。”

“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杜月笙看着如同战场一样的仓库,不由得一声苦笑:“瓦尼,你又给我制造了一些麻烦啊,我们本应悄悄交yì

,但是现在却是在大张旗鼓。这里,不但会惊动帮会分子,更会惊动上海的衙门,哦,zf。”

“不要被规则束缚住你的自由。”,瓦尼耸了耸肩,带着丹尼尔和杰森离开了。

张啸林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我们也走吧,估计一会儿就要有衙门里的捕快和探子来了。”,杜月笙答yīng

一声,四人将武器拖上马车,然后仓皇而去。

杜月笙在马车上嘱咐燕神武:“记得明天找几个兄弟散出风去,就说今晚在五福仓库附近似乎看到过几个意大利人在晃荡。还是老规矩,别坐实了这消息,说的模棱两可一点。”

张啸林双眼一亮:“好办法,好计策!哈哈,这三个洋人这次又帮我们挡了一箭!”,燕神武微微一歪头,不明白他们俩说的什么意思。

“今晚五福仓库的动静,一定会惊动各路人马。不计其数的探子会开始打听这件事情。以咱们现在的能力,若是被这么多人一起追查的话,肯定会暴露。”,杜月笙的话永远比张啸林多,他不紧不慢的给燕神武解释:“咱们把线索引到他们三个身上,必然会有人去意领馆询问。嘿,可他们三个人是什么身份?意领馆必然会多方遮掩。这样一来,咱们就安全了。”

“他们值得本国的官员去帮着他们掩饰身份吗?”,张啸林有些不大相信。

杜月笙悠然长叹:“这就是咱们青帮跟人家的差距。”,接着他嘿嘿一笑:“早晚有一天,咱们也要把青帮整治的跟这个黑手党一样强dà

!”

几人回到陈宅,此时杜月笙他们再也不需yào

隐瞒,将所有的武器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激励士气的好办法,矬子里面选将军,陈君容是所有人里面最精通西洋物的。她给众人讲那些手枪和冲锋枪以及轻机枪的来历和威力,而杜月笙四人更是亲眼所见,讲得更是神乎其神。一时间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喜气洋洋。

为了避五福仓库的嫌,杜月笙严厉禁止宅子内的兄弟们外出。过了几天,瑰儿和宋三喜分别带着另外的人手来到。杜月笙看那些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跟以前大不一样,少了些轻浮,多了些沉稳,不由得大感高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秣兵又历马

二十多个人补充进来,自然又让众人声势大壮。杜月笙心下一阵感慨,当初这些人从陈宅离开,去那个鸟不拉屎的炒货厂安身,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跟陈世昌这边的人合不来。没想到,当初这赌气一样的带他们一走,却是将他们的战斗力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这些人此时再见到杜月笙,立kè

激动的无以复加。宋三喜笑着报gào

:“杜先生,这些天燕教习可把他们训惨了。大伙儿都说,还是您比较仁慈。”

众人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冷不防燕神武大踏步从杜月笙身后站了出来。他冷眼瞪了宋三喜和众人一眼,众人立kè

噤若寒蝉。

陈君容拍了拍手:“无规矩不成方圆,从现在开始,月笙兄弟成了杜先生。以前跟着大哥的人,也要尊他一声杜先生,你们明白了吧?”,宅子里的众兄弟立kè

轰然应诺,大伙儿齐齐弯下腰去:“杜先生!”

杜月笙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自己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宋三喜摇头:“杜先生的本事大家都是知dào

的,这一声杜先生,大伙儿叫的是心服口服。”

张啸林轻轻捅了捅杜月笙:“随他们叫吧,他们对你尊敬是个好事,这样你能更好的指挥他们。”,杜月笙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这几日众人都蛰伏了下来,甚至连饭也不出去买,只吃宅子里面的存粮。燕神武和瑰儿同在屋檐下,却互相躲避着对方。杜月笙也实在没功夫给他们说和,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世昌这边的人和杜月笙这边的人此时已经休戚与共,杜月笙和陈君容反复给大家灌输一个理念,那就是一定要抛开以前那些不痛不痒的恩怨,双方只有精诚合zuò

,浑若一体,这样才能克敌制胜。

别的时间,杜月笙指派燕神武从众人里面挑出好手来使用那些枪械。杜月笙将所有的武器都分派给相应的人,那些没有得到新武器的,仍旧用以前的老式长枪。

杜月笙偶有空闲的时候也曾经想过问一问燕神武和瑰儿的事,可陈君容却认为那是少男少女之间的正常矛盾,根本就没有排解的必要。反倒是瑰儿,老是拉着杜月笙叽叽咯咯的聊个不停。当然,他们不会聊到燕神武。这让陈君容微微有些愤愤。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杜月笙将袁珊宝招呼到外面:“珊宝,你说现在鸿源盛和大张恒关门了吧?”,袁珊宝摸出怀表看了一眼:“九点了,应该关门上板了。月笙哥,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想不想回你的大张恒去打个招呼?当然,是跟知己的朋友,悄悄的打一声招呼,见一面。”,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月笙哥,你想回鸿源盛去看看吧?咱们办完了卢天虎这件事再去不行么?现在去,不大合适吧?”,袁珊宝立kè

明白了杜月笙的心思。

“办完之后?不知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杜月笙摇头苦笑一声:“我忍不住了,今晚我就要去。你在大张恒难道就没有挂念的人吗?”

“有啊,我有好几个好朋友的。”,袁珊宝会心一笑:“何掌柜对我也不错,我很想他。只不过上次我脱离大鸿发,跟他不告而别,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没什么对不起的。”,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里是咱们两个来到上海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珊宝,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别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袁珊宝点一点头:“那就回去看看。”,杜月笙嘿嘿一笑:“拎点什么什么礼物回去呢?空着手不大好吧?”

袁珊宝愕然一摇头:“没东西拿啊,总不能送给掌柜的一把手枪吧?要不能明天咱们再去?”

杜月笙摇了摇头:“跟你闹着玩呢,回去看看就成,不用拿东西。”

两人说干就干,趁着天色已黑,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商铺。袁珊宝悄悄去找何三望,杜月笙却直奔鸿源盛后门,跟刘海生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把瓷器买卖的事情跟刘海生说了一遍。

刘海生依旧咳嗽不止,天气已然渐渐转凉,他要去了这个病,只有等明年天暖之后了。杜月笙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跟袁海鹏和向大年一直聊到夜里三点多。本来袁海鹏要通知别的店伙计来见见杜月笙,可杜月笙却拒绝了。不是他不想见,而是现在的他不适合抛头露面。

等杜月笙和袁珊宝回到陈宅,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陈君容和燕神武等几个人在翘首盼望,杜月笙他俩回来之后不免受到一阵数落。

第二天天降大雨,上海滩憋了这么多天的雨水似乎要一口气泼下来。大雨转暴雨,暴雨转大暴雨,然后再转成中雨小雨,在下了两三天之后,终于淅淅沥沥的停了。

这天白天,陈宅里面的人都忙碌异常,整个上午,大家都在擦拭手中的武器,一遍又一遍的检查装备,反复熟悉早已经拟定好的方案计划。而燕神武和林怀部,悄悄去沈记鱼行附近刺探了一番。

日头偏西的时候,众人敞开肚皮大吃特喝了一顿,然后倒头就睡。一直到夜里十点,众人才起身。睡足了觉的众人精神抖擞,又吃过了饭,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大厅集合!”

大厅里面,杜月笙看着眼前乌压压的几十个人:“今天就是咱们跟卢天虎刺刀见红的日子了!这老小子害死了老头子,这些日子一直骑在我们脖子上。今日,咱们就要一雪前耻!”

陈世昌这边的人轰然应诺,杜月笙微微一笑,对着自己这边的人开口:“今日一战,虽说是报仇,但是也不全是报仇。我的要求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卢天虎彻底从上海滩抹除!两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要是把战斗拖到了天亮,我饶不了你们!自此一战,咱们真zhèng

在上海滩扬眉吐气,以后谁也不敢轻视咱们!”

众人心头立kè

火热起来,杜月笙这边的人也心情激荡无比。杜月笙接着加上一句:“今日咱们不是去抓人,而是去灭门!卢天虎的人,一个不留的全宰了!谁要是杀得了花虫子,我奖给他五十根金条!谁要是能杀了卢天虎,我奖给他两百根金条!”

第一百二十二章 啸林为先锋

众人的士气立kè

被调到了最高点,张啸林讶然的看了杜月笙一眼。两百根金条,那是买瓦尼的武器所用的钱。他居然给出了如此大的悬赏?杜月笙一脸的满不在乎,似乎根本不心疼自己给出的赏格。而陈君容也是一脸的无所谓,丝毫没有心疼的样子。

“时间到!”,杜月笙看了一眼怀表,扭头看着张啸林:“张兄,你是前锋,该出发了!一切按照咱们拟定好的计划行事!”

张啸林答yīng

一声,他带着林怀部以及十几名兄弟当先出去。两个人抬走了一口大箱子,那里面是他们唯一的重火力——一挺轻机枪。杜月笙拍了拍手:“今晚鱼行街是我们的地盘,明年整个上海滩都是我们的地盘!”

院子里,整整二十辆自行车一字排开,这是瑰儿和庆达这几天从车行里面买来的。一水儿的二八杠,车铃铛早已经被卸下,车身上那些银亮的地方也刷成了黑色。张啸林和所有的人都骑上自行车,静静的向着方浜东路疾行而去。

并不是杜月笙不舍得给他们配马,而是马跑起来会有蹄声,反倒不如自行车无声无息。此时正是半夜,街上再无一个行人。张啸林们沉默的奔向鱼行街,他眼中杀气盎然,正如要去收割生命的死神一样。

方浜东路,鱼行街。所有的摊子都已经收起,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上板。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左右,等到凌晨三点,这些铺子就会陆续开始营业。鱼行跟水果行不一样,那些开饭馆的,家里摆宴席的,都会凌晨三四点钟来买货。现在,正是鱼铺子的老板和伙计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十几辆自行车停在沈记鱼行对面的孙记鱼行,张啸林悄悄指挥着手下将铺子的门板卸下来。然后他们大马金刀的扶着自行车进到铺子里面。店老板诈尸一样蹦了起来:“你们——”

“青帮办事,借你的宝地一用!”,张啸林压低了声音威胁,身后的人早已经重新将孙记鱼行重新关门。店老板哆哆嗦嗦的道:“大爷,小的我,我——”

“这是给你的安家费!”,张啸林当啷一声将一块什么东西扔在桌子上:“你这半死不活的买卖,再开二十年也挣不到这些钱。识相的配合一下,这些钱足够你带着家小远走高飞,到别处落户。不识相的,这些钱足够给你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是,是——”,店老板哆里哆嗦的拿起那一块什么玩意儿,那入手颇为沉重,按照他的经验,这十有八九是一块金条。店老板立kè

喜忧掺半,然后很自觉地龟缩到墙角,抱起了自己的头。

众人立kè

动手,鱼行里面少不了放鱼的水筐。那是铁棍为骨,然后用藤条编成的四四方方的大筐。筐里面好几层极大极厚的油布,油布里面装了水,水里面是鲜活的鲶鱼或者鲤鱼草鱼什么的。张啸林指挥众人将大筐推倒,将里面的水和鱼全部倒出来。然后将空筐一字摆开,放在门口,里面再塞满了诸如棉被,整麻袋的咸鱼干,控过水的花蛤等东西。这样,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就完成了。

张啸林拔出手枪,对着对面的沈记鱼行抬手就是一枪:“卢天虎,给我滚出来!”

沈记鱼行里面立kè

炸开了锅,一个三十郎当岁的中年人披着睡袍踢踢踏踏的从二楼下来。幸会了,那就是卢天虎。他身边跟着花虫子和黄无鬼,以及整批整批的睡眼惺忪,却一脸愤nù

的打手。每个人都抱着枪,这么多人,一下子塞住了楼梯。

“天虎哥,对面的孙记似乎来了硬茬子。”,下面带着七八名伙计探头探脑的正是沈记鱼行的老板沈立波。

卢天虎冷笑一声:“我卢某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寻仇找事的了。嘿,立波你带着你的伙计们退远点,这不干你们生意人的事。”,接着他扭头对身后的打手们咧嘴一笑:“兄弟们,来了几个小鱼小虾,咱们怎么办?”

花虫子咧嘴一笑:“咱们连衣裳也不用换,您照旧穿着睡袍,咱们哥几个照旧穿着大裤衩。因为换衣服比捏死这些人更麻烦。”

“哈哈哈哈。”,卢天虎放声大笑,接着他走下楼去,一脚将店门踹开,旁边的打手们立kè

在他前面排了一排。

“哪条道上的?报个字号吧?卢某不杀无名鬼。”

跟沈记鱼行的大吵大闹不一样,孙记鱼行这边,张啸林和手下的人都是静悄悄的。张啸林听卢天虎盘道,立kè

甩了一句:“咱们是给潘钱翁清门户的,你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吧?”

卢天虎立kè

放声大笑:“原来是死鬼陈世昌的人!杜月笙?你紧赶着来送死么?嘿,潘钱翁,你算个什么东西?青帮老祖的名号也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杀了通字辈的陈世昌,那又如何?今**也别走了,躺尸去阴曹地府陪你的老头子吧!”

黄无鬼皱了皱眉头:“不对,听声音不像是杜月笙。”,花虫子冷哼一声:“就算不是杜月笙,也是他的虾兵蟹将!”

张啸林微微一笑:“好极了,这下咱们师出有名了,卢天虎这是自掘坟墓。”,接着他对林怀部吩咐:“记,卢天虎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叫嚷残杀同门之事,言语中对帮中同参极为不屑。如此自曝家丑,贻笑于江湖。我等无奈,杀之以全大局。”,他又是冷冷一笑:“以后若是有人兴师问罪,这就是咱们的说辞。”

卢天虎一招手,立kè

两名打手俯低身子向着孙记鱼行悄悄摸进。接着孙记里面砰砰两声枪响,那是张啸林所发。两名打手立kè

躺在地上,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抱着大腿,不住的哀嚎。

林怀部皱眉:“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可以的。”,张啸林摆了摆手:“打死这两个人有什么用?现在咱们要做的是瓦解对方的士气。”

那两人的哀嚎声在大街上回荡,再加上刚才的叫嚷和枪声,整条街都被惊醒了。可街上依旧空空荡荡,没有人会选择这时候出来看热闹。混在上海滩的人,没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对的压制

“妈拉个巴子的,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吗?!”,卢天虎没料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兄弟们,别给我省子弹,咱们试试对方的火力!”

沈记鱼行这边立kè

全力开火,连成一片的枪声在街上回荡。张啸林这边趴在水筐下面,静静的任由对方发泄。众人偶尔抬手回上一枪,那也纯粹是为了应付。

“真吵啊,给他们来点真家伙。”,张啸林吩咐林怀部。

卢天虎哈哈大笑:“就几把破手枪也敢来逞强起刺?咱们——”,他一句话没说完,两个乌黑的如同特大号鸡蛋一样的东西飞了过来。接着轰轰两声响,那两颗手雷在街上爆zhà

。卢天虎这边的人本能的一缩头,枪声立kè

哑火。

就在这边火拼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在街头,一个巡夜的捕快飞速的向着知府衙门狂奔而去。而他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鱼行里面,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的人从门缝里看了看情况,然后悄悄回到铺子里面,掀开床板,从底下抱出一台小型的发报机,给租界的日领馆开始发报。

“什么动静?!”,卢天虎脸上惊疑不定:“震天雷?”,黄无鬼双眼微微一眯:“是手雷,他们居然配备了手雷?大哥,我看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那怎么办?”,卢天虎一咬牙:“把咱们的存货都搬出来,灭了这帮小王八!”

黄无鬼脸色也阴沉的可怕:“我带几个人,从后门出去堵他们。要是真硬拼,咱们这边难保不会死人。”

“小小一个杜月笙,值得我们这样紧张吗?”,卢天虎仍旧满不在乎:“加大火力,给我灭了他们。”

“大哥,别阴沟里翻船!”,黄无鬼阻止了他:“杜月笙鬼花样多,咱们得小心一些。”,接着他吩咐众人:“大伙儿先退回铺子里面,静观其变。要不敌暗我明,容易吃亏。”

于是两边又没了动静,张啸林看了看怀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分了。他点一点头:“到了冲锋的时候了,兄弟们,冲上去灭了他们!”

又是四枚手雷被抛出来,在硝烟的掩护下,张啸林的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对着沈记鱼行冲去。虽然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但真的是排山倒海之势!

“好极了,贼子终于露头了!”,卢天虎满脸的喜色,花虫子有些惊讶:“张啸林?这瘪三还没滚出上海?难道今晚没杜月笙的事?”

卢天虎从手下抬过来的箱子里面摸出手榴弹,接连扔出七八颗,于是硝烟更盛。“给我宰了他们!”,卢天虎一声令下,那些红了眼的打手立kè

蜂拥而出。他们这边四五十个人,张啸林那边才十几个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张啸林平端着一把冲锋枪,冷静的扣动扳机。嗒嗒声中,卢天虎那边的人倒下了一片。卢天虎立kè

吃了一惊:“冲锋枪?这小子哪里搞来的?”

张啸林又换上一个弹夹,卢天虎这次彻底慌了,他没料到对方的火力是这样的猛:“回撤,撤!”,于是所有的人窝回沈记鱼行,花虫子带着手下本来是冲在最前面,这一后退,他立kè

成了最后。花虫子刚要躲避,张啸林一梭子弹早已射在他身上。花虫子被强dà

的冲击力打得遍体开花,连连后退,直接跌入了人群里面。

沈记鱼行重新关门上板,张啸林停止了射击,他对林怀部吐一口气:“没想到这仇报的这样轻易,好了,咱们不要冲了。剩下的事,已经跟咱们没关系了,那只能算是帮杜月笙的忙。”

“大哥,我掩护你从后门走吧。”,黄无鬼红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也不清楚张啸林那边究竟有多少火力,只能提出这个办法。

“要我逃跑?”,卢天虎有些愤nù



“这里距离租界不远,咱们赶紧跟黄金荣老爷子求援——”

“放屁,他一直看不上我。虽然挂着个干父子的名儿,可他早已经不屑跟咱们来往了。”,暂息的枪声让卢天虎有了喘息之机,他的火只能对黄无鬼发:“他怎么会帮咱们?就连黄无人,不也是咱们背着他偷偷联系的吗?黄无人死了这笔账,他还没跟咱们算呢。”

“要不就找严老九吧!毕竟这是咱们双方合伙的事情。”,黄无鬼脸上阴晴不定,说出了这个建议。

卢天虎脸色变幻了一阵,他一咬牙:“看来只有这样了,虽说这事儿最后没成,可终究是咱们两家的事情。严老九要是撒手不管,我就给他捅得满世界都知dào

!”

“嗯,你们留在这里吸引敌人,我和老黄去找援兵。妈了个巴子的,今日一定要宰了外面那群混蛋!”,于是屋子里面的打手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来吸引敌人注意,看着卢天虎和黄无鬼带着一小队精干之士从后门溜出去。

这一小队人刚刚踏出后门,立kè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zhà

声响起。黄无鬼在爆zhà

刚开始的一刻就将卢天虎的身体紧紧地按在地上:“炸弹!他们居然在后门埋了炸弹?!”。他话刚说完,轻机枪那沉稳厚重的连击声跟着响起,。没有被炸死的手下们,立kè

做了枪下之鬼。黄无鬼立kè

招呼卢天虎:“退回去,退回去!”

张啸林看了看表,正好是一点半,这场战斗刚刚开始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看着表,微微一笑:“咱们歇会儿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月笙。”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话,纷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比起张啸林的默默登场,杜月笙此时可谓嚣张到了极点。他们的人在马上肆无忌惮的对着鱼行街上的铺面胡乱点射,为的是震慑那些商户。杜月笙山大王似的举着手枪狂呼:“今日是江湖恩怨,不牵扯诸位老板,大伙儿只管闷头安睡。”

卢天虎怒不可遏:“杜月笙!你终于来了!”,旁边两个打手悄悄打开一扇窗户,举着枪向杜月笙瞄准。杜月笙嘻嘻一笑,浑不理会。他旁边的燕神武打出两把飞镖,这两个打手立kè

毙命。铺子里面一阵骚动,又有几个不开眼的露出了头。袁珊宝抱着冲锋枪一阵扫射,里面的人立kè

趴了窝。

杜月笙策马奔向沈记鱼行,燕神武和陈君容想要跟过去,被杜月笙制止了:“狗日的卢天虎已经吓破了胆,没事的。”,他奔到窗户旁边,随手丢进去了两颗手雷,然后飞奔而回。轰轰两声响,里面彻底没了动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死卢天虎

整个鱼行街都安静了下来,在卢天虎心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他摸出一根烟点上狠吸了一口,却冷不防一口咬掉了半截。然后他吐掉口中的烟丝末儿:“许是都走了?”

“那怎么可能?”。黄无鬼比卢天虎更镇定:“他们这是在给我们施加心理压力,嘿,杜月笙疯了,这么大张旗鼓的火拼,一定会惊动江湖道的。咱们只要挨下去,等惊动了红帮,惊动了斧头帮,惊动了三合会,惊动了衙门,甚至惊动了租界,惊动了一切大大小小的势力。到时候,咱们帮中的大佬们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张啸林缓缓走到杜月笙身边,翻身上了一匹空马。杜月笙看着沈记鱼行的招牌,抬手两枪,将招牌打落。这仿佛一个信号,杜月笙这边的人发起了总攻。陈世昌原本的手下都冲在最前面,他们已经忍了太久了,这扬眉吐气的时候,他们不知盼了多少次。

现在是短兵相接,所有的计谋都没有用了。卢天虎和黄无鬼终于决定最后一搏,截至到现在,他们的人数仍然不少于杜月笙这边的人。他们冲出了沈记鱼行,抱着决死的心态。一时间手榴弹和手雷遍地开花,长枪和手枪互相对射。一个接一个的人倒在血泊里面,杜月笙这边伤了五个人,死亡数为零。而卢天虎那边,已经造出了整整十具尸体。

宋三喜指挥着众人将卢天虎的人围在中间,他们在宽阔的街道上组成了包围圈。又是那种当初神机营围剿杜月笙的时候的打法,一圈一圈,仿佛圆周运动。卢天虎满脸的杀气,他将倒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兄弟扔在地上,然后将满把的鲜血抹在脸上。他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似乎要做困兽之斗!

“卢天虎。”,杜月笙挥手让众人暂时停止攻击:“归根结底,这是你和我老头子陈世昌的恩怨。我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单挑,你敢吗?”,说着他将手中的手枪扔到了地上。

这个包围圈随着卢天虎这边的人的顽抗已经从街中间挪到了街头,在街头的十字路口上,包围圈更利于发挥。卢天虎看着自信满满的杜月笙,一时间竟然不敢答话。

“还是让我来吧,怎么样?”,黄无鬼自告奋勇。燕神武飞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窜到人群里面揪出黄无鬼,劈脸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又鬼魅般的退了出来:“要不咱俩比划比划?嘿,一人一鬼,你那个兄弟不是一直都想会会我吗?他死了,你正好可以代替。”

黄无鬼脸上顿时变成死灰色,他一屁股瘫在地上,再也不发一言。

杜月笙策马奔出十几米远,离开自己的兄弟。然后对着卢天虎勾了勾指头:“左右是个死,不如单挑一下,你的机会还大点儿。”

卢天虎瞪着眼从人群中奔出来,满脸鲜血的他举起手中的砍刀猛冲。杜月笙哈哈一笑:“你学李逵吗?”,他一句话刚说完,卢天虎忽然扔掉了砍刀平,从腰间拔出了手枪!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燕神武的飞镖打落了他手中的枪。

“让他开枪!”,杜月笙干脆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把马身上系着的一把长枪丢给卢天虎:“你开吧。”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压根也没打中杜月笙。杜月笙抱起双手:“吓破了胆么?手这么不稳??”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沈记鱼行里面,沈立波和众伙计探头探脑的站起身来。沈立波眼珠子转了又转,他一咬牙:“不成啊,咱们能在鱼行街欺行霸市,离不开天虎的支持。我还在他的烟土买卖里面投了五万块龙元呢,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可外面那帮杀神,咱们也没办法啊。”,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伙计提醒沈立波。

沈立波在心中盘算,这条街上有足足七家铺子是他的亲戚开的,还有两家铺子跟他是狼狈为奸的朋友。他一咬牙:“叫上所有能靠得住的人,咱们慢慢从后街溜过去,看看情况再说话。”

街头的十字路口,卢天虎忽然神经质似的大叫一声,撒腿向着远处狂奔。杜月笙哈哈大笑,他又重新上马,不疾不徐的跟在卢天虎身后。他和卢天虎都没看到,在左边一排铺子的后面,沈立波带着一群鱼行伙计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

卢天虎的手下一看大哥逃跑,顿时泄气,一个个都举手投降。张啸林冷冷的道:“月笙的意思,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黄无鬼连忙求饶:“大伙儿听我一言,我可以检举卢天虎。这次的事情,压根也没黄金荣什么事,而是他跟严九龄合伙设的一个套。本来是要逼迫陈世昌以极低的白菜价将瓷器卖给严九龄,然后我们坐地分赃。诸位爷,要是没有严老九这种大佬的背后支持,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摆平陈世昌?”

陈君容一听这话立kè

制止了张啸林的赶尽杀绝,于是黄无鬼开始一五一十的讲出事情的内幕。他们几个被黄无鬼的话深深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杜月笙已经跟着卢天虎跑出老远了。

杜月笙赶了一阵,前面的卢天虎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他拼命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杜月笙看着他眉头苍蝇似的乱跑,心中虽然好笑,但是也不敢太Lang费时间。毕竟今晚闹出的动静太大,还是应该速战速决。

杜月笙跳下马来,伸手抽出一把砍刀,一脸冰冷的赶上呼呼气喘的卢天虎。他们身后的沈立波再也忍不住:“刀下留人!”

杜月笙一听来了挡横的人,他不但没有丝毫放缓,反而加快动作,手起刀落,一刀将卢天虎扎了个透心凉。卢天虎的惨嚎声远远传了出去,陈君容和张啸林等人微微一笑:“月笙把卢天虎宰了!”

沈立波惊怒交加之下再也忍不住,带着自己那一帮子人向杜月笙奔来。他们手中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或许那不能叫做武器,只能叫做家伙什儿:杀鱼的刀,撬杠,拖把柄儿,铁锨,甚至还有人直接拎着杆子称。他们距离杜月笙只有一条街的宽度,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杜月笙眼前。

这群人正好横亘在杜月笙和他的兄弟们中间,杜月笙根本无法跑回去,眼见这几十号鱼行伙计杀气腾腾的向着自己奔来,杜月笙只有撒腿就跑,他越跑就离自己的那群兄弟们越远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各方的反应

这场火拼将鱼行街搅了个天翻地覆,在鱼行街往北,越过两条街道的地方。一座五层的钢筋水泥楼的顶层,一个年轻人紧紧的盯着鱼行街上的战斗。他身后站着四五个人,每个人都是身穿黑色短打。最与众不同的是,他身后的每个人腰间都系着一把锋利的斧子。

“少帮主。”,身后一人在那年轻人身后躬下身去:“这种帮会仇杀,在上海多了去了,我们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赶过来看呢?”

“多了去了?”,年轻人头也不回的冷笑一声,拿下了眼前的单筒望远镜:“这种程度的火拼你们见过多少?这不是火拼,这根本就是屠杀。卢天虎势力不小,可对方杀起他来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这难道不知的我们学习借鉴一下吗?”

身后的人略有些疑惑:“少帮主在创帮的时候就说过,咱们不能跟这些江湖帮派一样胡闹,要做真zhèng

的大事——”

年轻人终于放下单筒望远镜:“已经结束了。嗯?哈,你好糊涂啊,谁说咱们要学他们做这些事了?我只是好奇那一边人马的武器。你看,枪械炸弹永远要比刀子斧子之类的武器先进啊。张啸林?杜月笙?哈,也不知dào

他们哪里搞到的武器,居然火力这么大。”

身后的人点一点头:“不错,他们用的那些玩意儿,我是见都没见过。这个张啸林以前一直是单打独斗,这次居然跟这个叫杜月笙的联手了。嗯,这个杜月笙我也是知dào

的。他老头子陈世昌和卢天虎的恩怨,这些天在江湖道上多有流传。只不过消息真真假假,咱们也无从分辨。”

年轻人脸上忽然露出极大的兴趣:“杜月笙捅了马蜂窝了,尽管黄金荣看不上卢天虎,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人尽皆知的干父子。杜月笙杀了他,一定会把黄金荣给引出来。嘿,好戏才刚刚开始。这个杜月笙灭得了卢天虎,不知dào

应不应付得来黄金荣。”

身后的人摇一摇头:“断然不可能。”

“世事无常啊,要是按照常理推断,我和咱们的帮会,也不应该能在上海滩立住脚的。”,年轻人忽然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一句:“咱们作壁上观,且看这个杜月笙如何应付。哈,我真想会一会这个杜月笙呢,他是个人物。”

在法租界,一座三层的别墅楼此时灯火通明,那是黄金荣的宅邸。实jì

上,这整整一条街的住房都是黄金荣的,只不过只有这座楼才是他的住所。别的地方,都是他的手下住的。此时他身穿睡衣,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的正位上。他的身边,紧挨着而坐的是他的太太林桂生。

两人正在听手下的报gào

,下面一个管家样的人躬身报gào

:“老爷,太太,刚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面说您的干儿子卢天虎有生命危险,正在鱼行街上被一伙人追杀。嗯,那领头的叫杜月笙。”

“砰!”

黄金荣一巴掌拍在手边的茶几上,茶几上的一套紫砂茶具被震得蹦了起来:“就为了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把我从被窝里叫醒?你不知dào

老子昨晚搓牌搓到半夜吗?”,他胡乱发了一顿脾气,终于真zhèng

怒了起来:“这个杜月笙什么来头?居然敢动我的干儿子?”

“他是陈世昌新收的门生,陈世昌——”,林桂生在旁边给他提醒。

黄金荣的下床气显然没完没了:“活该,谁让他没事随便跟人家结梁子的?!遭报应了吧?”,接着他呼地吐出一口气:“他暗中撺掇黄无人帮忙,还以为我不知dào

呢?我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哼,没想到黄无人竟真的死在了这上面!这个杜月笙,倒是后生可畏,我真他妈想见一见这后生小子。”

“老爷。”。林桂生不满的抱怨:“他杀了你干儿子,你怎么还帮他说话?”,黄金荣没好气的道:“我这不是帮他,是在说心里话。”,接着他顿了一顿:“杜月笙这小子敢动我的人,当然一百个不能放过!”

英租界的一家赌场里面,人声鼎沸,喧嚣无比。而赌场顶层的一间大卧室里面,却悄然无声。楼下的吆喝声被厚厚的隔音材料挡在了外面,这里是严九龄最大的赌场之一。今晚,严九龄在这里过夜。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在床头响起,声音洪亮有力,在这隔音极好的卧室里面回荡不休。床上的红罗帐内响起一声谩骂,接着伸出一只手抓起话筒重新缩回帐内。

几分钟之后,啪的一声话筒被摔在了床头。里面一个含混不清的妖媚女声嗲声嗲气的响起:“九爷,谁惹您发这么大的火?吓着人家了。”

砰地一声,接着是女人的惊呼声,然后一具雪白赤裸的女人身体从床上被踹了下来。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骂骂咧咧:“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撒娇得分时候!去,赶紧给我把亮子叫过来。”

女人脸上的娇嗲变成了恐慌,她慌忙伸手去抓自己的衣服。里面的严九龄更加的不耐烦:“你不是**吗?**还怕人看?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衣服?你磨蹭什么?!”

女人咬牙跺了跺脚,扭身冲了出去,留给床内的严九龄一个白花花的后背。严九龄穿上大裤衩子,一把扯开红罗帐:“女人真他妈事多!这个卢天虎比女人还事多!”

上海的知府衙门,虽然建的跟别处的知府衙门一样高大,甚至更为雄伟。但是它在上海的低位,远远没法跟别处的知府衙门在当地的地位相比。这里太多的势力盘根错节,知府老爷的行政主张是无为而治,除了混,还是一个混。这也就连带着这雄伟的知府衙门如同一个水肿的人,看着胖,实jì

上虚弱得很。

知府高洪江正在三个小妾的陪同下听着那个从鱼行街巡夜回来的差役的汇报,他一双小眼睛里面满是无所谓的神色:“不要紧的,没死人就不要紧的,死了人也不要紧的。这些凶神的拼斗,咱们别管,别管。”

旁边一个小妾给他点上一个烟泡,高洪江立kè

美美的吸了两口,接着继xù

安抚那个惊魂未定的差役:“散了吧,今晚你受惊了。本府特别批准了,赏你个红包,你去艳春楼压压惊。还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来烦我了。咱们谁也惹不起,咱们是孙子。孙子不掺和大人们的矛盾,只负责事后清理卫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动两条街

旁边几个小妾被高洪江的话逗笑了,高洪江一双小眼睛一瞪:“笑什么?这就是本府的处世之道。上海滩的知府衙门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知府,连带逃了的,加上不明不白死了的,最长的没有干过半年的。老爷我凭什么能够一待就是四年?还不是靠着这无为而治四个字?”

刚才给他点烟的小妾嘻嘻一笑:“那您不是说,说——”

高洪波又是一哼:“装孙子是吧?不是装孙子,而是做孙子!无为而治在我这儿的意思就是做孙子。别把自己当人,把自己当人的都活不长。上海滩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是狼,他们专吃人。老爷我低头做孙子,闷声大发财。”

巡夜的差役一脸的如梦方醒:“高,实在是高!”,说着他就要退下去领赏。高洪波忽然叫住他:“等等,你刚才说鱼行街都给弄的鸡飞狗跳了?”

“是,可以算是满目疮痍——”

“好极了。”,高洪波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明儿等事情完了,给我去挨门挨户的收清洁费,收维稳费,收各种各样的费。然后强制捐款,就说为了揪出凶手,保大家平安。嗯,让师爷去算算该收多少。”

各方势力反应不一,而杜月笙这边,已经越跑越远。沈立波看着杜月笙,似乎就是在看着一个亲手毁灭了他的大好前程的凶手。他带着身后的二十多个人,对着杜月笙一路追赶。

这附近的道路杜月笙是跑熟了的,可身后那群人对这里的地形丝毫也不陌生。杜月笙穿胡同,进弄堂,七拐八拐,却怎么也甩不脱身后的尾巴。

杜月笙开始懊悔,自己没事装什么装?马也下了,枪也丢了,就手中一把砍刀,可那面对身后的二十多个人能管什么用?自己今晚带足了最先进的武器,灭了黄金荣的干儿子。却没想到最后被一群鱼贩子给堵上了,这可真是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天色仍是漆黑一片,杜月笙呼哧带喘的跑着。可能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跑到了大裕兴街。杜月笙站在这条自己混了一年多的果品街上,忽然站定。他不能跑了,再跑下去才真的完了。

杜月笙猛然回身,将一把砍刀平指着沈立波。沈立波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又带人冲向了杜月笙,他不打算听杜月笙说什么废话。他只想把眼前这个毁了他的大好钱途的小子给宰了。至于宰了之后会不会受到杜月笙的手下们的疯狂报复,怒火上涌的他已经考lǜ

不到那一层了。

一辆满载货物的骡车从远处驶来,那是要到码头送货的袁海鹏和向大年。他们两个已经开始接手批发送货的活儿,真zhèng

成了鸿源盛里面极有分量的伙计。袁海鹏眼尖,瞅到了昏暗路灯照耀下的杜月笙和他的一群对手。袁海鹏立kè

拽了拽向大年:“看,是月笙!有人追杀他!”

向大年也注意到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群人的身份:“是鱼行街的那群卖鱼的!”,袁海鹏立kè

怒气冲天:“好哇,咱们两条街井水不犯河水,这群孙子,竟然从鱼行街跑到咱们果品街来闹事?要是在这里让他们伤了月笙,咱们哥几个也没脸混下去了!”

向大年一把将袁海鹏推下骡车:“我在这儿照应着,你赶紧回去叫人!”,袁海鹏也不废话,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向大年疯了似的驾着骡车冲了过去,轰隆声中,骡车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入了人群,鱼贩子们猝不及防,立kè

有几个人被撞飞。向大年早已经割开了车上的绑绳,他伸手猛力一扒拉,连柑橘带苹果,掉下来七八箱。

杜月笙早看到了向大年,他一挑大拇指:“好兄弟!”,向大年一伸手,杜月笙抓着他的手一步登上骡车,两人趁着混乱赶紧开溜。反应过来的沈立波一行人愣了片刻,立kè

撒腿追车。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大裕兴街的果品店大都做着批发生意,就算没有批发生意的也要早赶早去提货,因此整条街上的果品店十家里面倒有六家已经开始准bèi

要营业了。

袁海鹏一路飞奔回到鸿源盛,郑大峰正在指挥人卸门板,他一见袁海鹏不由得惊讶:“海鹏,你怎么——”

“月笙有危险!”,袁海鹏冲着铺子里面一阵嚷嚷:“鱼行街那群鱼贩子在围堵月笙呢,大年在跟月笙应付着,哥几个,你们怎么说?!”

鸿源盛的伙计们立kè

炸开了锅:“这群鱼贩子要作死,跑咱们果品街来找月笙的麻烦!”,众人从柜台底下抽出西瓜刀,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就要救人。

郑大峰刚要说什么,袁海鹏立kè

给他摊了任务:“郑叔,咱们两个挨门挨户的下个通知。这附近的铺子里面有不少月笙的铁哥们,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办了那些鱼贩子!”

郑大峰犹疑了几秒钟,点一点头答yīng

了。袁海鹏挨门挨户的去踹人家的门:“鱼行街的家伙来咱们这边闹事来了!月笙被他们给围住了!”,在他的吆喝之下,周围的铺子里面陆陆续续涌出几十个一脸怒气的少年,他们都是杜月笙当初在鸿源盛的时候结交的铁哥们。

杜月笙最喜欢结交朋友,他在鸿源盛一年多,在这条街上结交了无数的同龄好友。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杜月笙交的这些朋友都跟他差不多的脾气,把朋友间的义气看的重yào

无比。此时他们一听说杜月笙在这条街上被鱼行街的人围堵,哪里还能忍得住?

鸿源盛和大张恒的人一马当先,其余的人紧随其后,大伙儿在袁海鹏的带领下去救杜月笙。他们经过鸿源盛门口的时候,冷不防里面一声厉喝:“干什么去?反了你小子了!”

袁海鹏一听这话,心中先叫一声糟糕。他也不需yào

回头去看,就知dào

这说话的是刘海生。果然,刘海生和何三望站在鸿源盛里面,一脸怒气的盯着他们。

“我多年教导你们正身正德,还比不上月笙一年的教唆?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啊!”,刘海生连惊带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局势好混乱

袁海鹏忽然热血上涌:“掌柜的,再晚一步,月笙就要被人杀了!”,这是他第一次顶撞刘海生,说完之后,他自己不免有些心虚,但立kè

又目光坚定了起来。

“你——”,刘海生又咳嗽一声,接着跺了跺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月笙接回来?!”,袁海鹏大喜过望,带着一帮子人呼啸而去。

何三望一脸惊讶的看着刘海生:“老刘,这可大不像你的做派啊。”,刘海生叹一口气:“还不是让这个徒弟给气的?月笙这小子,什么时候就能让我不操心啊?”

杜月笙跟向大年正在逃命,前面袁海鹏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到他面前。杜月笙大笑一声:“好兄弟,都是我的好兄弟!”,接着他跳下马车,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沈立波:“你跟卢天虎什么关系?为什么帮他对付我?”

杜月笙嘴上质问,心中却大呼侥幸。这一次若不是自己跑到了大裕兴街,若不是这边有自己这么多哥们,那自己真就要被眼前这一群不入流的鱼贩子给收拾了。

沈立波立kè

站住脚步,长时间的奔袭之下,他也逐渐回过神来。眼前这个杜月笙,可是杀了卢天虎的狠角色啊。自己凭什么跟他动手?想明白了的沈立波脚步开始后缩,眼看就要逃走。

袁海鹏可不管这一套,他带着的一帮子人立kè

冲上去跟鱼贩子们打在一起。杜月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袁海鹏一下子将他划拉到自己身边,接着又拽着杜月笙退出战局:“月笙,你没事吧?”

“我没事。”,杜月笙看着眼前这些哥们弟兄,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不过现在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他必须制止这场街头拼斗。鱼贩子们为什么跟他过不去,他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最好不要把这些商铺里面的朋友牵扯进来。他们都是正经人,没必要为自己去拼命。

知府衙门里面,高洪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拍着桌子大吼大叫:“什么?鱼贩子和卖水果的打起来了?”,下面一个摊子连忙点头:“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反了他们了!”,高洪波怒气冲天,此时又恢复了父母官的本色:“大上海是乐土!乐土怎能容刁民?左右,给我排开阵仗,点齐人手,跟随本府一起去平乱!”,说着他雄纠纠气昂昂的迈步而出。

“大人,这次街斗的起因是——”,那探子想要跟高洪波说一声,果品街的拼斗和鱼行街的火拼其实都是一人所为,都是因为那个杜月笙。谁想高洪波根本就不搭理他这一茬:“废什么话?我管他是为什么,反正两边的人都得抓起来!乐土不许有刁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老爷我的顶戴和官服拿出来?!”

果品街上,杜月笙这边的人已经占足了上风。这一条街都是果品铺子,虽说平时多有竞争,可遇到这种鱼行来欺负他们的事,他们自然同仇敌忾。而且这里的伙计,都是朋友连着朋友,兄弟扯着兄弟,梳理梳理,都能攀上关系。一来二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战团。沈立波立kè

大败亏输。

“姓沈的!”,杜月笙喝止众人,他一把揪起沈立波的辫子:“你给我说说,你这不要命的来难为我干什么?我杜月笙什么地方惹到你了么?我杀卢天虎没错,可好像没对你的人动手啊。你这么逼我,莫非是想给卢天虎报仇?!”,他想起了张啸林对卢天虎出身的介shào

,眼前这个沈立波,应该就是那个跟卢天虎极为要好的那个沈记鱼行老板。

“我——我——”,沈立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杜月笙的眼神如刀锋一样,让他周身的不自在。他充其量不过是鱼行街的一个恶霸,杜月笙可是杀过人的狠角儿。刚才是有大批的人给他壮胆,现在他跟杜月笙单独面对面,他怎么受得了杜月笙的气势?

杜月笙刚才被他撵狗似的撵的满大街跑,心中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今晚他大开杀戒,心中杀机正盛,怎么可能对这个沈立波大发慈悲?杜月笙扭头问身后的众人:“哥们们,谁认识这货?”

向大年满脸不屑的呸了一声:“沈记鱼行的沈立波,在鱼行街是出了名的恶棍。嘿,他想在咱们果品街耍横,还早着几百年呢!”

杜月笙伸手拿过向大年手中的砍刀,他手起刀落,沈立波一声惨呼,一个左耳被杜月笙割了下来。杜月笙将耳朵扔到他脸上:“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沈立波又疼又怕,又怕又惊,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果品街的众人都是商铺伙计,今晚虽然为杜月笙出头,但是他们骨子里都是安善良民。这下他们见杜月笙割掉对方一只耳朵,手段残忍无比,而杜月笙一脸的平静,似乎那根本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众人心中齐齐一惊,心中都想,这月笙这些日子不见人,到底干嘛去了?怎么变得如此狠辣?

不过想归想,他们看到杜月笙如此杀伐果决,还是感到一阵酣畅的快意。从来铺子里的掌柜都会要求他们本本分分,对客人低眉顺眼。现在陡然见到如此快意恩仇的场面,他们心中的少年心性又被彻底的勾了起来。

杜月笙可全没料到大伙儿的心理反应,这在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看着沈立波和他的尾巴门逃遁,口中呸了一声:“这次算便宜了你!”

他一句话刚说完,山呼海啸的衙门差役此时却席卷而来。当中一顶八抬大轿,颤颤悠悠,正是高洪波。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高洪波打开轿帘扯着嗓子呼喊:“一群暴民!谁也别想开溜!本府代天巡守,治理一方,岂容你们破坏了安定团结!给我锁起来,全都锁起来!”

沈立波立kè

点头哈腰,一脸遇见救星的表情:“大人,您来了?你看我,我是小沈啊,您得给我主持公道。”,接着他低声一句:“我那里还有一箱好烟土,一会儿就给你送去。”。高洪波一听之下脸色不由的一阵变幻,他一把揪过沈立波:“怎么回事?”

沈立波被他一揪,立kè

牵动伤口,呲牙咧嘴的倒吸一口气。他向身后的杜月笙一指,高洪波立kè

一脸正气:“前面那厮,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凶?反了你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佬来发难

杜月笙看着那知府老爷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伸手招呼那知府:“你过来。”,衙役们立kè

斥责:“大胆刁民,竟敢对知府老爷呼来喝去?!”

旁边来助战的各个商号的伙计脸上都现出焦虑之色,杜月笙却嘻嘻一笑,他伸手往高洪波身后一指:“大人,草民麻烦你高扭贵头,看一看身后。”

高洪波循着杜月笙的指点向后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陈君容,张啸林,燕神武,袁珊宝,杜月笙这边的人马几乎全部到达,他们身上血迹斑斑,手中抱着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火。张啸林皱着眉头对杜月笙开口:“月笙,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大伙儿等你许久不见你回来,要不是袁珊宝提醒,我们根本想不到来这里找你。”

高洪波几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杜月笙笑嘻嘻的跟那群人汇合到一处,双腿不由得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旁边那个探子终于向他递过话来:“刚才想跟您说,您不让说,这个杜月笙,就是大闹鱼行街的那个人。”

“老爷,我们给你磕个头吧?”,杜月笙嘴上客气,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久混上海的他当然知dào

眼前这个知府是个什么货色,上海滩已经不是当初的上海滩了,在这里,大清国的知府衙门根本就不入流。

“不,不用——”,高洪波擦了一把脸上刚沁出来的汗珠:“诸位多辛苦——”

“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杜月笙嘿嘿一笑:“卢天虎恶贯满盈,您说该杀不该杀?”

“该——”

“那眼前我这些果品街的兄弟呢?”

“这个——”,高洪波审时度势,立kè

改了口风:“都是年轻人淘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回头我让他们掌柜的训斥他们一番也就是了。嗯,都是些热血好青年啊——”

“好了,知府老爷发话了,哥几个回去吧,别耽误了营业。”,杜月笙对着袁海鹏和向大年丢个眼色,他们两个急忙招呼众人散去。

“知府老爷,有空的时候草民一定去府上给您请安。”,杜月笙一拱手,高洪波尴尬一笑:“好说,好说——”

杜月笙跨上马:“兄弟们,一天云雾散,咱们回去歇息去。”,众人正要离去,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还是留下吧。”

在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打开,一身长衫,手杖撑地的黄金荣缓步而出。他身边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此外再无别人。对比杜月笙和高洪波这边,可谓势单力孤。可他一脸的坦然淡定,气势上丝毫也不输给他们。

“黄黄老爷!”,高洪波赶忙过来行礼。黄金荣还了礼,然后双眼在人群中一扫,目光定格在杜月笙身上:“你就是杜月笙吧?”

杜月笙看到黄金荣,下意识的就想招呼身边的袁珊宝给他来一梭子弹。这种情况下,自己有九成九的把握杀得了他,可他最终生生忍住。眼前这个黄金荣,是青帮天字第一号的大佬,真zhèng

的黑白通吃。要是自己胡乱动他,那上海滩就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杜月笙双眼看着黄金荣:“黄老爷,我这儿先给您问个安。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您给我点化点化。”

“什么事你不明白?”

“卢天虎戕害同门,犯了帮中第一大忌,该不该杀?我老头子陈世昌含屈而死,我该不该为他出头?我听说您有千余号门生,我斗胆问一句,若是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希望你的门生为你做什么?”

张啸林和陈君容心中都是一惊,月笙怎么如此硬气?黄金荣善者不来,按照他们的想法,月笙应该是虚与委蛇,想办法揭过这事才对,他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黄金荣冷眼斜睨杜月笙,他哈的一笑:“小子,你很强硬嘛。敢这么质问我的,全上海也没几个人。”,他嘴里虽然哈的一笑,但是脸上却冷冰冰的殊无笑意。

陈君容和张啸林对望一眼,从人堆里拎出焉茄子似的黄无鬼丢在黄金荣面前。她踏前一步:“黄老爷,我有话说。”,接着他把黄无鬼刚刚的供词说了一遍。杜月笙一听之下心中暗想,越来是这么个原因。

黄金荣的脸色接连变幻,他心中一股气实在无处发泄:“好哇,好得很。原来我巴巴的赶来,就是为了给严老九当枪使的!”

高洪波慢慢退到远处,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又丢眼色又打手势,准bèi

要开溜。忽然街头响起嘈杂的人声,接着一阵风似的卷过几十个人,当中一辆黄包车上,严九龄横眉怒目的端坐。

“哈,严老九也来了?”,黄金荣歪头看了严九龄那气势汹汹的人马一眼:“他这是要干什么?也不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杜月笙不过是一个小辈,犯的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黄金荣他还不知dào

该如何应付,又来一个严九龄。如果说他跟黄金荣还算是有些误会的话,那跟这个严九龄,就完全是矛盾极深。严九龄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想来杀人灭口吗?

“高知府,你是父母官。今天的事情,还是你做主吧。”,黄金荣轻飘飘的一句话,立kè

将高洪波定在了原地,他苦着脸回答:“是,是——”,黄金荣冷笑一声,带着两个保镖慢慢走到角落里,一双眼睛直盯着严九龄,再也不看杜月笙。

陈君容焦急无比:“月笙,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杜月笙一咬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然后他低声嘱咐陈君容:“带大家去炒货厂等我,那里隐蔽。要是最后实在被人找到了,就藏进那个英国人的造纸厂!”

接着他一步登上旁边的一匹马,伸手从袁珊宝手中抢过冲锋枪,枪口朝天:“杜月笙在此,想要我的命的,尽管来拿!”,他哒哒哒射出一排子弹,然后头也不回的策马就跑。

燕神武立kè

就要追赶,张啸林一把拦住他:“这是月笙的计策,唯有他引开这些人,咱们才好脱身。”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严九龄堵街

“胡说,什么计策?这分明就是月笙在用自己的命给我们制造生机!”,陈君容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在场的可不是只有张啸林一个明白人,陈君容也能看出杜月笙打得什么主意。

燕神武再也没有丝毫迟疑,飞身赶向杜月笙身边。杜月笙抬手就是一顿乱射,燕神武的身形被他生生阻住。就这么略一耽搁,杜月笙早已经跑出老远。

黄金荣点一点头,对身边的保镖开口:“阿祥,阿贵,你们看这小子多有义气。我老头子忍不住开始喜欢这小子了。”

杜月笙刚想跑出去,冷不防前面又冲出一队人,身上的打扮跟不远处的严九龄一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严九龄的人手。杜月笙吃了一惊,刚想调转马头,没想到四面八方的街巷里面都冲出了无数的严九龄部下,将他们围在中间。

黄金荣终于也不再镇定,严九龄如此大张旗鼓真的只是为了对付杜月笙么?他心头闪过一丝忧虑。他跟严九龄,素来不和,只不过双方都是一方龙头,平时能将就一下也就将就一下。可现在,若是严九龄一心想要杀他的话——高洪波远比他更紧张,他一张脸已经吓成了土黄色:“叫,叫人——”

“叫谁?”,旁边的人也彻底没了主意。

高洪波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废话,给我叫那德!”

“那德总兵来咱们上海是专为抓革mìng

党的,他给咱们穿云箭的时候说得明白,没有革mìng

党就不许打扰他。上次他不是还揍了您一顿——”

“废他妈什么话!被那德揍一顿总比平白无故的死在这里的好,一会儿他们火拼起来,谁他妈管咱们?”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知府衙门的一个差役哆里哆嗦的放出一支穿云箭。那一支箭拖出一条黑烟笔直地冲向空中,然后在半空爆zhà

,而后砰地一声炸开,箭头上绑缚的火药在爆zhà

之后滚出一团火球,然后才熄灭散开。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杜月笙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一句话。黄金荣哈哈大笑:“高知府,您还有兵可调?”,他这一句话刚说完,高洪波还没来得及回答,严九龄早已经到了跟前。

严九龄没想到黄金荣和高洪波在这里,他略一愣神,哈哈一笑,从黄包车上下来:“黄老板,大早上的溜腿溜到这里么?”,黄金荣冷冷的道:“我是法租界的探长,请叫我黄探长,不要叫我黄老板。”

杜月笙无奈,重新挨回陈君容她们身边:“看来只好硬拼了啊,咱们这次带的武器,也足够咱们拼一把的!”,陈君容点一点头,将手中的枪一拉栓,身后的人立kè

做出同样的动作。

严九龄和黄金荣久在租界,当然知dào

这些枪械的威力。黄金荣刚才已经知dào

了这件事情的原委,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严九龄和卢天虎还有杜月笙的事情,他实在没心思为了那虚荣和假面子给严九龄当枪使。因此黄金荣往旁边轻轻一闪:“严老九,杜月笙,这件事情跟黄某再无一点关系,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关我的事。”

严九龄这次出来只是为了杜月笙,也没想过动黄金荣。他点一点头:“就是这么办!”,严九龄转脸看着杜月笙:“你行啊,竟然让我严老九亲自跑来见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杜月笙明白,自己杀了卢天虎,天亮之后用不了一上午就会传遍上海滩。到时候,严九龄为求私利,勾结卢天虎戕害同门的消息就会跟着这件事传遍上海滩。就算自己拍胸脯保证不泄露也没用,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而且,自己凭什么要给他做这种保证?

杜月笙看着严九龄那张脸,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我把这个严九龄杀了,会怎样?他这念头只在脑中一转,接着立kè

否定。现在对方的人数远超自己,跟他死拼,会把兄弟们的命都搭上。

张啸林和林怀部对望一眼,两人缓缓往旁边一躲,来个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也不发。燕神武和袁珊宝鄙视的看了两人一眼,紧紧跟在了杜月笙身边。杜月笙缓缓策马回到自己人身边,双眼盯着严九龄。

第一百三十章 师傅搬救兵

严九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看着严九龄。而黄金荣,一会儿看看严九龄,一会儿看看杜月笙。情势就在这种目光交织之中显得越来越紧张。

“严九龄?严先生?”,杜月笙终于决定给他一个称谓:“您这么气势汹汹的干什么?卢天虎是黄老板的干儿子,与您好像没什么相干吧?”

“小子,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给我说这种牛皮糖的话了。”,严九龄压根也没有理论的打算。他跟黄金荣不一样,他喜欢用绝对的实力压制对方,尤其是对方是杜月笙这种跟他不在一个级别上的人。

杜月笙只跟他对了一句话,立kè

就摸清楚了这个人的脾气。对他,不能像对黄金荣那样讲道理。杜月笙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卡啦啦的枪栓声接连响起,一场火拼在所难免。这是杜月笙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之所以选择费尽周折不惜成本搞到如此精良的武器,又选择深夜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雷霆一击,为的就是在不惊动这些大佬的前提下做完该做的事情,然后全身而退。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个样子。一切的算计都没用了,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他不知dào

推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日本领事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运气实在太糟糕的缘故。

杜月笙不想把事情搞大,可并不代表他怕把事情搞大。杜月笙从来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反而不再顾虑,他心中的兽性彻底的勾出来了!周围弥漫了整条街道的打手,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必须攻下的城池。

双方剑拔弩张,火拼一触即发。这次不同于跟卢天虎的战斗,这一次是凶多吉少的拼搏。可杜月笙这边人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害pà

。严九龄的赫赫威名他们当然如雷贯耳,可他们手中这些武器究竟有多么可怕,那也是他们亲身感受过的。他们深信这些匪夷所思的武器能够帮着他们创造出奇迹!

而且,杜月笙刚才选择自己引开对方,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们。这已经让这些过惯了刀头tian血生涯的人内心的感激无以复加了。在道上,小弟冲在前面,大哥躲在后面,手下们杀人或者被杀,当家的指挥他们杀人或者出现失误让他们被杀,这都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他们陡然看见杜月笙甘愿如此,哪里能不激动?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的时候,这条街的东头和西头,各有两队人风驰电掣一样的赶来。他们不是接到日领馆的报信才来的,所以,他们的到来,也是这件事能出现一丝转机的唯一变数。

一队疯了似的狂奔的轿车,前面第二辆车不停地按着喇叭,催着第一辆车玩命的奔驰。这第二辆车里面,坐着虞洽卿和刘海生。刘海生一边涨红了脸不住的咳嗽,一边连声催促:“快,快,再快!咳咳咳——”

“再快就把你的肺给颠出来了!”,虞洽卿紧紧扶着车内的把手,车队如同舞龙的摇摆着狂奔,也把他这个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大富商颠簸的苦不堪言。

刘海生脸上的焦急是虞洽卿生平仅见的:“东家,您再慢一点,咱们就救不下月笙了!”,虞洽卿立kè

抱怨:“我再快一点,救下杜月笙之后就得立kè

送你去医院了。”

“咱们可说好了——”,虞洽卿此时还不忘提醒他一句:“只要我尽了力,不管结果如何,你得答yīng

做我的副手,嗯——,总经理。说好的事情可不许反悔。”

“不会不会。”,刘海生再也没了平时那种云淡风清的样子:“海鹏和大年这两个小子真是耽误事!回来了还跟我支支吾吾的,他要是早说一步,咱们现在就已经赶到了!”

袁海鹏和向大年回到鸿源盛的时候,刘海生就敏锐的发觉两人神色不宁。一番盘查之下两人才说出实情,这着实让刘海生吃了一惊。他们两个不知dào

那批瓷器和卢天虎以及黄金荣的关系,刘海生却是早就听杜月笙说过。黄金荣的突然出现,让他敏锐的感觉到杜月笙已经危在旦夕。他这才急急忙忙拨了电话,从商会里叫出虞洽卿来解围。

而另一边,一队足有两三百人的清兵提枪跨马,也正疯了似的向着果品街开进,这是接到了穿云箭的那徳。他这一队人马彪悍无比,杀气盎然。跟当初的神机营和现在的上海知府衙门捕快比起来,他们才真zhèng

算得上军队!

那徳跟高洪波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戎马半生,是一个真zhèng

的军官!满洲八旗兵的彪悍之气,完整的在他身上保留了下来。这在腐朽透顶的清王朝,在已经废于安乐的满人里面,是十分罕见的。就在昨天夜里,他刚刚办成了自从他来到上海之后最大的一件案子,抓到了最有分量的一个叛党。

当他将这个叛党押回知府衙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高洪波那张让他厌恶无比的嘴脸。他正在奇怪,不想就接到了穿云箭信号。身为工作狂人的他,立kè

重新集齐人马,杀奔而来。

汽车的鸣笛声和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在杜月笙等人的耳中响起,这声音让剑拔弩张的两队人立kè

将目光对准了声音来源地。黄金荣和严九龄是认识这个车队的,而车上插的租界万国旗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了。严九龄冷着脸挥一挥手,暂时制止了这边人的发难。

车队里面的人全都下来,那些人也是无一例外的一脸肃然杀气。杜月笙把目光定格在第二辆车上面,那里是他唯一认识的两个人,也是这一个车队的首领——虞洽卿和刘海生。

杜月笙看着刘海生的脸,不由得心下激动无比。当初因为一箱鸦片他跟陈君容拼斗的时候,是刘海生帮他解了围。现在,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揉捏的弱小子,可是,终究还是免不了要靠刘海生来给他解围。杜月笙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很失败,相反,他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幸福感在心头荡漾。

刘海生对周围的紧张空气视而不见,直接走过去牵住了杜月笙的手。杜月笙微微一笑,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在刘海生身边。他呼一口气,心说看来今天的事情又要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那德杀过来

一番虚假到家却又不得不说的场面话之后,虞洽卿终于切入正题:“严老九,老黄,你们两位租界的门神大驾光临我鸿源盛,不进去喝杯茶就算是不给我面子,怎么还难为起我的小伙计来了?”,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严九龄会在这里,并且摆出如此阵仗。

敢当着严九龄的面直呼严老九这三个字的实在寥寥无几,严九龄对这个虞洽卿比对黄金荣更为忌惮。虞洽卿不单是上海滩商界的领袖,他组建的万国商团中华队,其战斗力比起清兵的正规军也不遑多让。虽说青帮的人数绝对比中华队的人数多的多,但是一盘散沙的青帮可不是他能全部调动的。他的力量实在无法跟虞洽卿相对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听道杜月笙将瓷器转手卖给虞洽卿的谣传之后,只有空自生气而不敢异动的原因。

严九龄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虞大老板,你的意思我都懂。今天冲您的金面,杜月笙这一群小辈,我就不追究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意wài

。杜月笙双眼一眯,事情真的会这么轻易么?今天黄金荣是单身赴会,而严九龄可是排出了诺大的阵势,若是无功而返,他岂不是要被上海滩的同道笑掉大牙?

黄金荣也是微微吃惊,虽说虞洽卿的面子极大,但是也绝对大不到能让严老九如此服软的地步。他正在疑惑,严九龄却不紧不慢的又接了一句:“我只要杜月笙,别的人,尽可以离开。”

他这话一出,杜月笙这边的陈君容等人立kè

骚动起来:“这算什么?留下月笙,我们怎么能走?”,杜月笙却点一点头:“就是这样,我留下,你别再难为大伙儿了。”,杜月笙此话一出,他这边的人立kè

慷慨激昂的否定。

“都给我安静下来!”,虞洽卿皱起眉头:“严老九,你这是存心不给我面子啊?”

“虞洽卿大老板的面子,整个上海滩,整个大清国,还没有人会不给,更不用我说我这一个不上台面的小混混了。”,严九龄的话绵里藏针,软中带硬:“不过虞大老板也得为我考lǜ

一下,若是杜月笙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虞洽卿也知dào

严九龄说的是实情,若是自己硬要带走杜月笙,要么就跟这个严九龄火拼一场,要么就给他足够多的甜头让他找回面子。可他组建中华队不是为了跟这些地头蛇街斗的,但要说给他足够大的面子的话,那丢出的甜头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他知dào

严老九想要什么,那一箱瓷器,正是严老九朝思暮想的东西。可自己吃下去的货,哪里有吐出来平白送人的道理?这个严老九还不值得他如此舍下血本。再说了,严老九顾及面子,他虞洽卿大老板难道就不爱惜羽毛?

事情重新陷入僵局,杜月笙感受着趋于凝固的氛围,立kè

又想挺身而出承担一切。可他还没来得及表态,数百匹健马奔驰的声音和官兵的喊杀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在场的人又是一惊,大队官兵来了?在上海滩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清廷乱派军队到此,一定会引起租界的警惕和紧张。

严九龄的那些将整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打手,在这整齐划一的军队面前气势全无,仿佛乌合之众。那徳带着他的屠刀们如一个楔形的箭头,插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里面。他看着脸上喜忧掺半的高洪波,勒住缰绳喝问:“高知府,你可千万别告sù

我这整条街的人都是乱党!你是不是拿我当你的捕头用了?让我那徳来给你维持治安?”

高洪波立kè

涎着脸凑过去点头哈腰:“那徳将军,卑职鲁莽。可要是不请您来,今日我难逃厄运。您也不想看着大清国的堂堂知府横死街头吧?”

那徳冷哼一声,丝毫也不给他留面子:“你还记得你是知府?就你那窝囊操行,真是辱没了这个官职!”,接着他拿眼一扫众人:“那徳是武夫,只知dào

效忠朝廷。众位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请恕在下眼拙不识。高知府乃是我大清正四品的大员,诸位谁想动他,说不得在下只好将阁下当做乱党来处置了。”

众人心中齐齐恍然,原来这个那徳是秘密进入上海,专为搜捕革mìng

党的,怪不得他们这些大佬也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革mìng

党是大清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牵扯到革mìng

党,大清国再也不会含糊。严九龄和虞洽卿等人纷纷表态,对高洪波绝无恶意。

严九龄嘴角浮起一丝神mì

莫测的微笑,而虞洽卿和黄金荣脸色却有一点不自然。杜月笙看在眼里,心中纳闷,莫非这个虞洽卿和黄金荣都跟革mìng

党有染?要不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他是眼尖看到了,而那徳一介武夫,却没注意这个细节。

虞洽卿的脸色一秒钟之内恢复正常,他微微一拱手:“那徳将军,在下虞洽卿,阁下可曾听说?”,那徳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不错,摄政王大人曾亲口嘱咐在下,若是见到虞老板一定要问个好。”

他们在这儿攀交情,杜月笙却没闲着。他察言观色,立kè

明白了这个那徳的作风和实力。一个大胆荒唐的计划在他脑子里形成。这个计划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的唯一办法。

那边的攀交情已经结束了,得知这里没有一个革mìng

党的那徳顿时暴跳如雷,他用马鞭一指高洪波:“高知府,我的知府老爷,你做的好事!”

高洪波双腿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杜月笙知dào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那徳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走了。他要动作就要趁现在,要是晚了,那这里的局势将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将军息怒——”,杜月笙的脸色一秒钟之内大变,又恢复成那个皮笑肉不笑的痞子相:“在下有一事,可否近前禀告?”

“什么事?但说无妨。”,那徳以为杜月笙要给他带来一点革mìng

党的消息。毕竟混在当地的这些痞子混混们,很有可能知dào

一些常人所不知dào

的事情。

杜月笙对身边的陈君容袁珊宝还有燕神武丢个眼色,示意他们一会儿不要妄动。他们三人都是跟着杜月笙出生入死过的,这一个眼神,他们还都看明白了。只是他们猜不透,杜月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陷囹圄中

杜月笙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走到那徳马前一招手:“将军附耳过来。”,那徳立kè

低下头,准bèi

聆听秘密。谁想杜月笙作出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他抡圆了巴掌,啪的一声脆响,甩了那徳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

这出乎所有的预料!更是那徳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他枉自有一身的功夫,却被杜月笙扇了个瓷实。这实在来的太突兀,以至于让他在挨了一个耳光之后出现了极短的错愕。杜月笙抡巴掌又要打,这次那徳有了防备,一把抓住了杜月笙的手。杜月笙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他紧接着咳出一口痰吐在了那徳脸上!

高洪波一屁股瘫在地上:“小祖宗,你真是我的祖宗——!”,那徳怒不可遏:“小子,你找死!”,他一把抓住杜月笙的胸口,将他横着扔了出去。

杜月笙一骨碌翻身爬起:“揍你一顿,也够我在道上的同行面前吹嘘的了!”,他疯了似的又冲向那徳。那徳身边冲出两名士兵,将杜月笙一个反剪押在那徳面前。

那徳怒极反笑:“失心疯的小子,我看你是想吃牢饭了!”,虞洽卿本来对杜月笙的疯狂动作大惑不解,等他听到那徳这句话,不由得猛然惊醒。他心中失笑,这个杜月笙,真亏他能想出这种办法。

那徳怒气冲天,但是顾及身份,不能在众人面前,尤其是虞洽卿的面前跟这个小混混一般见识。他冷哼一声:“将这小子押回知府大牢,我倒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胆子,敢对我动手!”

“将军,您不能——”,严九龄刚想说点什么,被怒火代替了理智的那徳立kè

迎面一顿喝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不能?再敢啰嗦,把你也一起抓起来!”

虞洽卿哈哈一笑:“对得很,把这小子带回大牢,好好给他上一课!”,黄金荣微微一笑,对身边的两个保镖吩咐:“这次严老九可没咒念了,好了,事情到此为止,咱们回去吧。”,接着他微微一笑:“这个杜月笙,真是越来越讨我喜欢了,哈,要是能把他收到门下,那他可比十个卢天虎都管用。”

“月笙什么意思?”,袁珊宝和燕神武至今也没闹明白杜月笙的意思,不由得询问陈君容。陈君容还没回答,张啸林却微微一笑:“哈哈,你们说他去坐知府大牢好还是带着咱们跟严九龄火拼好?”

“月笙哥为了给我们解围,故yì

想去坐牢?”,袁珊宝失声惊呼。张啸林嘿嘿一声:“放心吧,朝着那徳甩一个巴掌还罪不至死,再说了,有虞洽卿在,他在大牢里也不会吃多大亏。”

那徳带着面如死灰的高洪波,押着一脸赌徒样的杜月笙,在严九龄的目光注视之下光明正大的离开。他不是当地人,根本不知dào

严九龄有什么了不起。再说了,他可是朝廷命官,严九龄撑死了就算个流氓头子,他怎么会惧怕严九龄?

而严九龄,尽管能够在上海滩呼风唤雨,把高洪波不放在眼里。但是他却不能不正视那徳,那徳可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又是专门剿杀乱党而来。这种双手沾满人血的官员,绝对是他不想惹的。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这一场大风暴的始作俑者——杜月笙,却以如此方式离开了现场。主角没了,配角的分量再重,这戏也没法唱了。严九龄心中郁郁难平,这一次,他算是一点好也没得到。

“严老九——”,虞洽卿脸上是胜券在握式的微笑:“刚才咱们的协议,你只对付杜月笙一个人,别的人都可以放过。咱们都是上海滩有脸面的人,说话自然要一诺千金,你不会反悔吧?”

“撤!”,严九龄从牙缝里蹦出这一个字,满街的人退潮一样消失。严九龄对着虞洽卿略一拱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回黄包车回去了。

“咱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劫牢了?”,燕神武问身边的袁珊宝和陈君容,陈君容略一迟疑,点头道:“是啊,要准bèi

劫牢了。”

“别动歪心思。”,虞洽卿似乎知dào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找个地方窝起来,最近别再抛头露面了。杜月笙的事,我来帮你们解决。”

“让他在知府大牢吃几天苦头也好,给他长个教xùn

!”,危机已过,刘海生又恢复了以往的苛刻。虞洽卿深知他的脾气,哈哈一笑,搂了搂他的肩膀:“咱们也回去吧,别耽误了买卖,我的总经理!”

大裕兴街又恢复了原样,所有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袁珊宝他们一番商议,此时唯有那个破破烂烂的炒货厂才是他们的去处。他们决定在那里等杜月笙回来,燕神武可以两头跑,随时跟刘海生联络一下,看看什么时候能搭救出杜月笙。要是隔上三五天还没动静,说不得就只好劫牢了。

那德一行人风驰电掣一样往回赶,杜月笙被捆绑起来,一个士兵亲自押着他。众人回到知府衙门,那德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旁边的岗哨就上前禀报:“将军,两江总督府派人来了,据说带来了端方大人的亲笔信。”

那德立kè

风风火火的冲进去,高洪波从八抬大轿里面探出头来,脸上有些悻悻:“真把这儿当成他的兵营了?总督府的人送信来,也不招呼我一声,把我当什么了?”,随即他又祷告似的念叨:“最好是有大事,让他赶紧回去,我可真受够了他了!”

高洪波颤巍巍的从轿内下来,也不知dào

是他的祈祷有了作用还是怎么的,那德一脸焦急的从衙门里面奔出来:“高知府,江苏那边出事了,我得去帮端方大人一把!”

幸福感立kè

涌上高洪波的心头:“您只管去,这里的事您放心吧。”

“最最重yào

的事,就是抓到的乱党,一定要严加看管!”,那德百忙之中嘱咐了一句,然后点上本部人马,向着苏州界狂奔而去。

高洪波这一路跟着那德的快马颠簸,早就筋酥骨软,再加上在大裕兴街一番惊吓,已经疲累不堪。他望着绝尘而去的那德一行人,劫后余生似的叹一口气:“走吧走吧,最好别回来了。你浑身是刺,一旦扎伤了上海滩,你拍屁股一走,倒霉的还不是我?”

“这小子怎么办?”,旁边的衙役指着仍被捆绑的杜月笙询问。

“没听煞星说哦不,没听那德将军说吗?乱党得看管起来!咱们不审不问,把他丢大牢里,跟原本的那些乱党锁一块就成。”

“可他不是革mìng

党——”

“谁说乱党就一定是革mìng

党?但凡惹到那德的都是乱党!”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牢里乾坤大

“真关到那里去?万一他死在里面,他那帮人来跟咱们玩命怎么办?”,衙差指着杜月笙发问,言辞间颇有些犹豫。

“废话,先顾眼前还是先顾以后?那德抓的人,让那德的人来看管,我们不掺和!以后出了问题,账也是记在那德头上。”,高洪波一脸的倔犟。在下属面前,他总能像个铁腕人物。

整整一个七人的小队用枪押着杜月笙赶往知府大牢,在如此严密的看管下,杜月笙只能老老实实。他们左拐右拐,穿过中院,来到戒备森严的知府大牢。

杜月笙顺着通道进去,通道两旁站着三三两两的狱卒。狱卒们一脸惊讶的看着杜月笙一行人,的确,一个人需yào

七个人全副武装的押送,这很不寻常。

两边的牢房里面,各式各样的表情呈现在杜月笙面前。或者一脸的苦大仇深,或者一脸的绝望无奈,或者是一脸的听天由命。而极个别的百无聊赖的囚犯们有的抓着身上的虱子,有的倒在稻草堆里闷头而睡。偶有几个一脸狰狞的瞪上杜月笙一眼,杜月笙立kè

毫不客气的回瞪。

牢房里永远不见阳光,永远需yào

灯烛照明。这里的空气浑浊不堪,潮湿气闷之中夹杂着种种恶臭。杜月笙正在左顾右盼,后面一个差役拍了拍他:“别看了,这里的人跟您比起来,都是些小角色,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差役的客气让杜月笙有些惊讶,他心思一转,立kè

明白其中原委。应该是自己昨夜的一场火拼,再加上手底下的那些兄弟,让这些人不敢轻视自己。

“那我去哪儿?”,杜月笙头也不回的询问。他忽然想起高洪波说过的把他跟抓到的乱党关在一起,交给那德的人看管。

“到了你就知dào

了。”,差役催着杜月笙快走。杜月笙走过长长的通道,越往后走,犯人就越少,而那些犯人的表情也越凶狠。

杜月笙已经发xiàn

了好几个杀过人的囚犯,杀过人的人,跟一般人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气质,杜月笙早已经见得多了。杜月笙心下琢磨,看来这些人都是些杀过人的死囚。这知府大牢里面,越往后面的囚犯就越重yào

。可自己不过是扇了那德一个巴掌,有必要把自己关在这里面吗?

衙役们压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月笙只好继xù

前行。终于走到尽头,厚厚的石壁挡住了去路,在那里,站着两个岗哨。他们的气质告sù

杜月笙,他们是那德的人而不是高洪波的人。

“将军又抓一个人,嗯——,吩咐好好kàn

管。”,杜月笙身后的一个衙役对着岗哨点头哈腰。那两人点一点头,弯下腰去伸手一拉,轰隆一声拉起一块石板,原来下面还有一个密室。

杜月笙眯着眼睛往下一瞧,一排窄窄的石阶斜斜向下,一股阴冷之气扑面冲来。身后的衙役捅了捅他的腰眼:“您里面请。”

杜月笙心说,这底下十有八九关着的是革mìng

党。他苦笑一声,看来自己这次玩大了。本来以为自己的罪名不过是扇了那德一个耳光,在牢里躲上几天也就完了。就算再不济,自己撑死了也就是个街头聚众械斗,顶多把自己划到黑帮分子里面。可现在倒好,自己跟革mìng

党关在一起了。

走下石阶,下面竟然别有洞天。极大的一间密室里面,被砖墙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空间。然后小块空间再被铁栅栏分割成更小的空间。砖墙足有五十多公分厚,铁栅栏也是用极粗的铁棍焊成。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牢房中间,摆放着三三两两的刑具。

牢房大部分是空着的,只有不多的几间牢房里面关押着囚犯。囚犯们无一例外的被分割开来,基本不可能互通声气。杜月笙看着旁边的几个囚犯,他们眼中无一不是十足的坦然和淡定,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概。

“就在这儿吧!”,身后的押送人已经换了,不再是知府衙门的捕快,而是那德的亲兵。他指着一间狭小的地牢,算是给杜月笙分派了地方。

“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这是杜月笙最关心的问题。

那士兵嘴角一翘:“你有福了,来到这里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杜月笙心中一紧,刚想说什么,那人又慢条斯理的补上一句:“不过我听说了,你不是革mìng

党。等那德大人回来,您外面的朋友要是肯破费一二的话,应该关不了几天。”

杜月笙一颗揪起的心终于放下:“这还行,要把我当革mìng

党给办了,那才真叫委屈死。”

咣当一声,牢门紧闭,杜月笙被关进了这个狭小的牢房。身上的绳索已经解除,因为这已经没什么用了。那押送的人已经走了,对杜月笙再也不闻不问。

昏暗的灯光下,杜月笙开始打量起这个地方。可他的视线被砖墙隔断,放眼所能见的,只有自己和隔壁的一间牢房。两间牢房中间隔着铁栅栏,旁边的牢房里面,一个背影对着他,也不知dào

是何方神圣。

在这个地下密室的入口处的墙壁上,有两扇不起眼的小门。不知dào

的,几乎不会看到它们。后面的一扇门里面是审讯室,而前面的一扇门里面,驻扎着整整七十人的一个分队,这几乎是那德留在知府衙门的所有兵力。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管牢里的革mìng

党。可这铜墙铁壁一样的地牢,苍蝇也难飞进来,更何况是人?因此里面的兵丁们都挺放松。

“兄弟们说说吧,我为什么要把杜月笙这小子关在那个位置?”,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笑问。

“副总兵——”,刚才押送杜月笙的那个人自告奋勇回话:“我猜是为了让他帮咱们套出点情报,是不是这个意思?”

“铁子,就你小子会抖机灵!”,副总兵笑骂了一句:“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群革mìng

党,一个个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怕杀,能熬刑,这可让我犯了难了。这群人几乎是上海滩革mìng

党的主要骨干,他们被抓,而他们的头儿,那个叫孙中山的,还有那个叫黄兴的,可都逍遥法外呢。里面的人要把被抓的情报送出去,而外面的那两位正主儿也想打听到他们的下落,这就需yào

有一个传话的人。你们说是不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见革命党

“高明啊。”,铁子拍了一记马屁:“可是副总兵,革mìng

党会相信杜月笙吗?他们那么顽固——”

“不相信又如何?”,副总兵胸有成竹的一笑:“要是杜月笙没能得到联络姓孙的和姓黄的两人的方法的话,那他对我们就再没价值,他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到时候或杀或囚还不是由着我们?我们压根不会有一丁点的损失。我孙福明要是想不到这一点,还怎么做那德将军的副手?”

孙福明顿了一顿,继xù

一笑:“这群乱党没得选择的,现在他们在上海的根基力量几乎是风雨飘摇,但凡有一线送出消息的可能,他们也不会放qì

。因此,我很看好这个杜月笙。”

杜月笙全然不知自己被人当做了棋子,他看着对面那个背影,感觉有些熟悉。这大牢里暗无天日,沉闷之极,他刚想跟那人对一句话,那人却霍然回头:“你是哪个分部的?”

两人眼中都闪过震惊之色!他们都认识对方,要不是两人心理素质极好,恐怕当场就要惊呼出来!

杜月笙看着眼前那张倔犟到从不信天命,倔犟到以为自己能反转地球的那张脸,低笑一声:“嘿嘿,蒋志清,久违了啊。”

“怎么是你?!”,蒋志清脸上的错愕更在杜月笙之上:“你压根也不是我们的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能在这里见到熟人,实在让杜月笙兴奋不已。他伸手从旁边划拉过一堆稻草,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面:“你不是要活得像个革mìng

者吗?敢情革mìng

者就是把牢底坐穿啊?”

蒋志清不理会杜月笙的嘲讽,他上下打量了一阵杜月笙:“说吧,你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杜月笙哈的一笑:“笑话,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

蒋志清忽然伸手来抓杜月笙,杜月笙向旁边一躲,顺手摸出绑腿上的匕首:“开枪会惊动旁人,可我要是扎你几刀的话,大概没人会注意吧?”

“你没有被缴械?”,蒋志清满脸的不可思议。接着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们以前见过,如果不是我以前就知dào

你的做派和脾性,我几乎要以为你是清狗们派来的奸细了。”

“你们都被抓了,还用得着什么奸细?”

蒋志清没有回答杜月笙的话,他脸上浮起一丝警惕之色转移了话题:“我的混混朋友,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在这里熬下来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懂熬刑吗?那是需yào

练的。”,蒋志清满脸的鄙夷,他盛气凌人的往前一指:“这里,每天都会抬出三五具尸体,全是熬刑而死的。我们的人心志如同钢铁,你呢?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哗楞作响的铁镣声就开始在牢房里面回荡。杜月笙和蒋志清停止了斗嘴,专心的听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声音。随着铁镣声的临近,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被拖了过去,那是一具没了双手双腿的尸体。这具尸体从杜月笙和蒋志清眼前拖过,消失在他们目光的尽头。

接着,又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被拖了过来。蒋志清的身体在颤抖,杜月笙看着他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他从蒋志清的脸上看到了愤nù

,甚至,看到了一丝害pà



“你照顾他一下,哥几个还怕他脏了我们的手。”,押送的兵丁全无表情的对杜月笙下达着命令。接着牢门打开,那个血人被扔进了杜月笙的牢房里。

“这家伙活不过今晚,他死了之后,你别嚷,省得影响咱们睡觉,明儿早上再收尸。”,兵丁临走不忘嘱咐一句。

杜月笙接住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这人跟他和蒋志清差不多的岁数,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杜月笙跟他素昧平生,但是也不忍见他如此惨样。杜月笙手忙脚乱的脱下自己的长衫给他包裹伤口,可他全身都是伤口,那又该如何包裹?杜月笙想将自己的长衫整个儿的穿在他身上,可这几乎是没用的。

蒋志清脸上的盛气凌人不见了,刚才的一幕对他的打击远比杜月笙想的要大。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杜月笙轻轻将血人放在稻草堆上,然后他把剩余的稻草拢在一起:“你的骨气呢?你的气势呢?怎么?看到同伴的遭遇你害pà

了?他们两个一死一重伤,而你却衣着光鲜的坐在这里。刚才你说什么熬刑,你也没熬过吧?这还只是让你看了同伴的惨样你就这样了,要是真对你动刑,你熬得住吗?你还说得出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吗?”

杜月笙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亮一根,先点上一支烟,然后将火柴丢进稻草堆里。稻草堆立kè

燃烧起来,杜月笙看着那一片火光,继xù

自己的话:“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唱高调谁不会?满腔热血谁不会?你能踏踏实实的把自己的路走下去吗?不管有多难。”

“你怎么敢烧——”,蒋志清顾不得听他说教。

“没事的,自从他们把这个活死人丢进来以后,我们做什么都是没事的,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杜月笙深吸一口烟,指着熊熊而烧的火堆:“就像这个,你想成为这火焰,可你忘了火焰底下必须有大量的草灰,必须有很多的稻草燃烧才能出这样的火焰。你不屑也不敢做草灰,只想做火焰,可你最终只能是一缕烟,飘散在空气里。”

稻草燃烧极快,转眼间就只剩下草灰了。杜月笙用匕首将草灰扒拉一遍,让它们尽快的降低温度:“蒋志清,我佩服你的这些同伴,可我鄙视你。以前有个人说过我眼高手低,今天我把这四个字原封不动的送给你。”

“你不懂。”,蒋志清恢复了他那个抱头蹲地的姿势,脸上写足了不甘和茫然:“刚才被斩成人棍的,是冯先生。现在你身边躺着的这个,是胡天可。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们两个的秘密,你知dào

有多大吗?可是你看他们,被这一群宵小,如同杀猪屠狗一样对付——”

杜月笙脸上浮现出深沉之色,这在他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绝不怕死,可你怕不明不白的死。”,接着他深吸一口气:“你不是把信仰当成自己的追求,而是要用信仰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对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路在哪里?

“这是一样的!无分彼此!!”,谈到这一类的问题,蒋志清的双眼又坚定起来了。杜月笙一撇嘴,不再跟他废话。他把冷却的草灰洒在胡天可身上,然后又用自己的长衫将他包裹起来。

“这玩意儿也不知dào

管用不管用。”,杜月笙一脸的不确定:“不过我见别人治伤的时候用过,应该能多少管点用吧。”

“你怀里的是救亡义士,不是小白鼠!”,蒋志清愤愤,接着又茫然,因为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胡天可忽然微弱的睁开了双眼,他那因为失血过多而干裂的嘴唇蠕蠕而动。杜月笙知dào

他是想要水,可他也知dào

,狱卒们是不会给他水喝的。

“谢谢你。”,胡天可用一个有气无力地苍白笑容对杜月笙表示着感谢。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话了,安心休息吧。”

胡天可却挣扎了一下,这吸引了蒋志清的目光。蒋志清拿双手呼噜了一下脸:“你不该是这种下场的,咱们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种阴暗的地牢里。”

“撑住啊——”,胡天可没头没脑的对蒋志清来了这么一句,蒋志清忽然身体一震:“撑住?你要我怎么撑住?!像老鼠一样卑微的死去吗?”

胡天可脸上忽然涌上一股酡红,那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保护那个人,保护我们的事业!”,说完之后,他头一歪,死在了杜月笙的怀里。

胡天可自清醒之后,脸上的坦然和镇静就从未消失,他根本没有为自己的死而有半分惋惜。杜月笙静静的看着怀里那张重新恢复苍白的脸,良久无语,这一夜,他注定要成长。

蒋志清忽然伸手去掰胡天可的嘴,杜月笙一巴掌将他打开:“干什么?他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安静点?”

蒋志清干脆双手去掰,他扒开胡天可的嘴巴,从里面拧下一颗金牙。杜月笙怒极反笑:“好哇,人刚咽气,你就打劫?”

那颗金牙被蒋志清双手一扭,从里面掉出米粒大小的一块什么东西。不等杜月笙开口询问,蒋志清就自言自语的道:“你明明早就准bèi

好了剧毒的氰化物,为什么还要熬刑?”

杜月笙看着蒋志清,真不知dào

该说什么,而他也实在懒得再开口。他把胡天可的尸体放在一边,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他旁边。跟尸体同眠,这还是杜月笙第一次经lì

。可是很奇怪,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应。或许,是因为胡天可用自己的言行赢得了他的尊重吧。

“到饭口了把?”,杜月笙嘴里飘出这么一句话,他虽然没有头对着蒋志清,可这句话明明白白是在问他。

“晚上没吃的,只有中午能喝点水,吃一个窝头。”,蒋志清又呼噜了一下脸,躺在稻草堆里,算是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杜月笙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咣当一声铁门撞击声将他惊醒。两个狱卒沉默的将胡天可的尸体拖了出去,在这种地方,尸体必须尽快处理,要不然很快就会发生瘟疫。

“天亮了?”,杜月笙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这个问题实在全无必要,那两个狱卒也不搭理他。杜月笙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这直接导致他身体微微一颤。

昨天的时候,狱卒明明白白的告sù

他,关不了几天就会把他放出去。可是自己在这里,亲眼目睹了他们秘密残杀革mìng

党,并且跟蒋志清这个根正苗红的革mìng

党做了邻居。自己知dào

了太多,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吗?

不会的,杜月笙心中下了结论!此时他终于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里了。现在开始,他要为自己的生路拼一下了!根本不能指望外面的人来救自己。如此隐蔽的地方,就算袁珊宝他们灭了知府衙门也找不到的。

杜月笙绝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如此深牢大狱,也不能打消他求生的欲念!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为什么那德这边的人会如此对待自己,他关心的,只是自己能不能逃出去。

那把匕首依旧好端端的绑在腿上,只不过外面没了长衫的遮盖,他不大敢露出来。那德的这些人为什么不搜自己的身?杜月笙有些纳闷。就算是一般的犯人,进牢之前也要搜身的吧?

早知不会搜身,自己就要预先揣上一把手枪了,杜月笙有些悻悻。在这里,想要靠单打独斗闯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必须跟这里的人联合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蒋志清,蒋志清在牢中正襟危坐。昨晚的迷茫似乎已经从蒋志清脸上消失,杜月笙实在摸不透他昨晚睡没睡,难道他冥想了一晚上终于开窍了?

“这儿是大牢,不是客厅,坐那么直干什么?”,杜月笙一脸的嬉皮笑脸。

“你知dào

吗?”,蒋志清忽然开口,再没有昨天的盛气凌人:“我一直在日本的军校学习,这一次回国,纯粹是为了孙先生的邀请,他执意要我回来看一看中国的现状。”

“那又怎样呢?”

蒋志清哼了一声:“我看到了我们的举步维艰!昨天胡天可对我说撑住,可我撑住了又怎样呢?像他一样含恨而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出去!”,蒋志清眼中跳动着不屈的光芒:“我一定要出去,我不能卑微的死在这里!”,接着他扭头看着杜月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了解你们这一类人,你们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所以,这件事需yào

你帮我。”

“这话怎么说?”,杜月笙终于有了兴趣,自己正想着找个盟友,没想到蒋志清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蒋志清沉吟了一下:“等我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我会要求将你一起带出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他们就那么容易能放你出去?”

“这你别管,总之我能带你出去!出去之后,我要你掩护我,尽快脱离这些人的监视!”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我知dào

了,你想招供,用情报套取对方的信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报文为北斗

“这你别管!你只要知dào

,我们能够出去就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都是至理名言!当此情势之下,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我比他们重yào

,他们当然要为我付出。我日后会为他们报仇,用敌人的鲜血来告慰他们。”,蒋志清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杜月笙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理论吗?我懒得给你说教,我只告sù

你一句话,我不会跟你做的。”

蒋志清立kè

住了口,不再跟杜月笙废话。然后牢里照例的铁镣声响起,然后是用刑声,惨叫声,夹杂着语无伦次的谩骂。

“时不我待——”,蒋志清嘴里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就在杜月笙身陷囹圄的时候,袁珊宝他们已经安全的退回了炒货厂。燕神武次日一早去找刘海生,刘海生嘴上说希望杜月笙多吃点苦头,可心中也十分焦急。他跟燕神武套车去知府衙门找高洪波,没想到高洪波完全做不了主,坚持要等那德回来再说。

“再等两天——”,高洪波一脸的安慰:“那德将军不会走太久了,快回来了。”

就算是燕神武也能看出高洪波的敷衍,两人悻悻而回。刘海生跟燕神武约好,让燕神武先在鸿源盛住下,等他联系一下虞洽卿,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去知府衙门,哪怕是不能救出杜月笙,可好歹也要见上一面。燕神武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答yīng



第三顿牢饭已经送到杜月笙的面前,狱卒一脸的死样活气,把一碗水递到杜月笙面前,凉水里面泡着一个窝头。杜月笙已经饿得脚下有些发虚。这两天,他已经想过,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自己就要饿的全身无力了,到时候自己还有什么力qì

反抗?

蒋志清这两天一直在思索,他前天对杜月笙说的那个办法,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侧过身来喊了那狱卒一声:“我有话——”

当啷一声,随着蒋志清的侧身,一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杜月笙一看,正是那一颗胡天可的金牙。看到这颗金牙,蒋志清忽然身体一震,没再往下说话。

“你有什么话?”,狱卒一脸的郑重,同时捡起地上那个金牙。

“他想用这玩意儿贿赂你,买几个肉包子吃。”,杜月笙嘻嘻一笑,过来解围。

狱卒笑骂一声:“你想的美!”,他把金牙揣在自己怀里,扭头对杜月笙说了一句:“听说上海财神虞洽卿认识你啊?要是他肯多送点这玩意儿的话,你明后天就能出去。”

杜月笙心中一动,都到了这时候了他们还骗自己?有这个必要吗?他有心试一试这个狱卒话是不是真的:“大哥,要不我写个纸条递到外面去?否则我怕他们不肯出大价钱啊。”

狱卒想了一想:“我得去问问副总兵行不行。”,说完他抄起食盒就走了。

这话让杜月笙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捅了捅蒋志清:“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决定好了要明哲保身吗?是不是胡天可的金牙让你醒悟了?”

“你管不着!”,蒋志清冷冰冰的回了他一句。

杜月笙眯眼笑了一会儿:“你还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啊,你绝不优柔寡断,可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改变主意?你如此犹豫不定,说明你内心正在挣扎,对不对?”

“你有目标,却没有道路,这是你跟你的伙伴们最大的区别。”,杜月笙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番:“等你明白你的道路,你就是一只绝世凶兽。”

“你真的能够被放出去?”,蒋志清压根也不搭理杜月笙哲学家一样的话。

“鬼知dào

,不过希望不大。”,杜月笙一摊手:“要想出去,还得自己动手。”

蒋志清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了,我不能出卖我的同伴!”,接着他扭头看向杜月笙:“我想要你帮我个忙,前提是你必须能让我绝对信任你。”

“算了吧。”,杜月笙连忙摆手:“咱们不是一条路的,我自己的麻烦事就够多了,不想再跟你们掺和到一起”

“为了革mìng

,帮帮孙中山!”,蒋志清压低了声音的对着杜月笙吼。

“谁?!”,杜月笙心头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见过的,孙先生!”

杜月笙脸色变了又变,他实在没想到那个孙先生就是孙中山。如此说来,这个革mìng

党岂不就是——“帮了!你要我怎么做?!”,杜月笙态度转变之快让蒋志清有些惊讶。

“我必须首先确定能够信任你!”,蒋志清的口气不容置疑。

杜月笙被他弄得有些焦躁:“怎么确定?你让我怎么做?我跑去把那一屋子的看守都杀掉才能证明?”

蒋志清也有些颓然:“没法证明,没法确定。”,他呸了一声:“看来只能赌一把了。如果不把这里的情况送出去,我们就要被连根拔起了。这种损失,是我们不能承担的,我们不想再龟缩回日本了。”

杜月笙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我知dào

了,我想我能够出去了,不过你们就危险了。”,他皱起眉头:“我说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又许诺我可以出去呢。这群孙子,是想让我给他们带路!你把孙中山的藏匿地点或者把你们上海总部的地址告sù

我,甚至让我去找人接头,他们就能跟着我,顺藤摸瓜——”

“原来是这样!”,蒋志清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把你关在这里,若是他们用自己的人,肯定会露出破绽。唯有用你这个跟他们毫不相干的,才不会被发觉。”

“所以,咱们还是省省吧,再想别的办法。”,知dào

了这支革mìng

党是哪一支革mìng

党,杜月笙终于决定全心全意的帮他们。

“没事的,就算他们当着你的面也奈何不得我们。你出去之后,只要拍一封明码电报。”,蒋志清没有被这话打消念头,而是一脸的自信:“报文就两个字:北斗。只要你发出去了,孙先生他们就安全了。”

“不会用。”,杜月笙的话让蒋志清无语:“那我还是从头教你吧,希望你能学得会。”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险中弄奇险

他们两个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同时,在他们身后厚厚的砖墙的另一边,两名狱卒正在监听他们的谈话。这砖墙极厚是没错,可当初建造的时候是专门聘请的高手匠人,传音效果极佳。他们听到这里,他们脸上浮现出郑重之色,这么多天了,这是唯一有用的一个消息。其中一个人慌忙向孙福明去禀报,另一人继xù

监听。

悉悉索索的细微脚步声传到杜月笙耳朵里,他嘴角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他打个手势,两人的声音进一步压低,站在后面的狱卒再也听不清楚,没办法,他只好把耳朵贴在墙上。

过了两个小时,杜月笙长舒一口气,伸手抄起了自己面前那只脏兮兮的粗瓷饭碗。

“哒”的一声响,那是杜月笙用自己盛饭的碗敲击墙面的声音。然后又是“哗”的一声,是他在用那只粗瓷碗在墙上划过的声音。杜月笙似乎爱上了这个小动作,一时间哒哒哗哗之声接连响起。托了那面传音墙的福,这些噪杂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牢房里。那狱卒再也听不清楚杜月笙和蒋志清在说什么,这让他几欲抓狂。

狱卒气愤无比,而在这个地下密室里面,那些能够听到这个声音的其余的革mìng

党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音节。所有能听懂的人都认真起来,他们在心中默默的翻译这一段摩斯码。

“北斗?”,孙福明双眼微微一眯,顿时有些泄气:“这些革mìng

党,竟然还有这一手?玩高科技吗?谁知dào

什么是明码?”

所有的人都皱起眉头,电报才刚刚兴起不久,除了专门的人才,他们谁也不懂电报怎么回事。孙福明伸手一招,手下们立kè

会意,其中一人跑向最里面,在一扇铁板门上用力敲击。

门立kè

从里面打开,里面一座电台前面,两名报务兵走出来躬身:“副总兵,叫属下有什么吩咐?”

“你们俩给我说一说什么是明码,这玩意儿怎么发。”

两人脸上一笑,刚要躬身回答,其中一人脸色却一变:“什么声音?”

孙福明听着外面或长或短的碗敲墙的声音,心不在焉的回答:“死鬼们闲的蛋疼,不用理他们。”

“不,那是摩斯码,他们在传递消息!”,两名报务兵立kè

说出了自己的发xiàn



孙福明眼睛一瞪:“这玩意儿也能传消息?”,接着他沉吟一下:“你们能听出他们说了什么吗?”

“大人——”,其中一人苦笑道:“没有相对应的密码表,谁也听不出意思。若要破译,那需yào

很多的时间。您是知dào

的,革mìng

党玩电报的水平远超过我们,我们俩未必能破译——”

“去敲打敲打他们!”,孙福明脸上的暴躁开始出现。尽管他们都被囚禁于此,就算是面对面的说话也没什么,可一听说他们竟然在用密文传送消息,孙福明还是感觉不舒服。

两名士兵立kè

凶神恶煞的冲向杜月笙,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杜月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您二位什么意思?要放我出去还是怎么的?”

“你少给我闹事,当我们傻呢?这摩摩什么的玩意儿,你以为我们的人都听不懂是不是?再闹就宰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出去!”,狱卒们本来以为是蒋志清在搞鬼,没想到见面之下才看到是杜月笙,这让他们有些小茫然。

忽然刺鼻的烟火味飘了过来,紧接着一股一股的浓烟在这地下密室里面开始飘荡。

“怎么回事?”,狱卒脸上现出狐疑,难道这里也会失火?

杜月笙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突然动了!他手中的匕首如毒蛇一样吻上了两名狱卒!其中一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杜月笙一招得手,飙血倒地。另一个**吃一惊,慌忙一退,杜月笙的匕首只在他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造反了,造反了!”,狱卒呼叫同伴,同时向后退去。地牢里面的浓烟越来越多,严重阻隔了视线。但是浓烟阻得了视线,却阻不了声音。狱卒的呼喊在地牢里面回荡,然后守卫室的门被打开,整队的官兵从里面气势汹汹的冲出来。

蒋志清看着眼前那被自己和杜月笙的尿打湿的一堆稻草,俯身用火柴点燃了,顿时这里也浓烟密布。外面燃起的那一股股浓烟,也是别的革mìng

党们用同样的办法制造出来的。

趁着浓烟遮掩,杜月笙飞速的跟地上的那个死尸调换了衣服。浓烟呛得他眼泪汪汪,但他却只有忍耐。士兵们开始分兵,各自寻找每一股浓烟的源头。分到杜月笙这边的士兵,已经只有区区七个人。蒋志清忽然疯了似的用镣铐撞击铁门:“清廷的走狗们,小爷要出去了!”

这立kè

吸引了所有狱卒的注意力:“这小子他妈发疯了!”,狱卒们手忙脚乱的打开蒋志清的牢门,七个人伺候一个,开始对蒋志清一顿狂殴乱揍!此时地牢里异变忽生,他们正找不到发火的对象,蒋志清如此作为,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里的浓烟已经让人看不清一切了,杜月笙赶紧走出牢房。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弓着腰趴低了身子对着入口处疾奔而去。他身上刚刚换上的官兵服,让偶尔见到他的人也没怎么注意他。因为牢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人都在寻找暴乱的源头,都在想办法控zhì

革mìng

党。

杜月笙大摇大摆而又行动匆匆的赶到入口处,那里,整整二十人的官兵端枪持刀,并不参与里面的混乱。孙福明手中一把马刀早已出鞘,他正在亲自这个唯一的出入口。看到他们,杜月笙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溜出去了。他一咬牙,终于决定赌上一把!

守卫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也飘进了浓烟。这里的弄呀就很淡了,人影已经清晰可见。乱哄哄的官兵进进出出,都显得焦急无比。杜月笙直着身子大摇大摆的进去,然后低着头拍一个人的肩膀:“大人有令,给那德将军发报,发报机在哪?”

“在里面!”,那人忙着要出去镇乱,随手给杜月笙一指。杜月笙大踏步的走向那扇铁门,他刚走,那人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而且,发报机的位置,大家都是知dào

的,他为什么不知dào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押入审讯室

咣当一声铁门重新闭合,那名狱卒疯了似的开始砸门。拳头和铁门的撞击声在这守卫室里面回荡不休,震耳欲聋。

杀过人的杜月笙远非那两个文职的报务兵可比,他三拳两脚将两人撂倒在地,然后深吸一口气,坐在发报机前面,嘀嗒嘀嗒的发报声中,“北斗”两个字成功发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牢里面震动起来,杜月笙急忙抱头蹿入桌子底下。头上的泥土簌簌而落,爆zhà

的气Lang让杜月笙身上的衣服猎猎而舞起来。那是接到报gào

的孙福明按捺不住,用土炸药炸开了铁门。

无数的枪口和刀刃对准了杜月笙,孙福明几欲暴走,他一把拎起杜月笙:“小子,你这是要造反!造反你懂不懂?!那是要杀头的!!”

“你不是盼着我给他们传点消息吗?这下你如愿了,该高兴才是啊,对不对?”,杜月笙笑的有些没心没肺。他干脆放qì

了抵抗,在这么多荷枪实弹的人面前,赤手空拳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必要。

孙福明一拳捣在杜月笙的肚子上,杜月笙咬着牙冷哼一声:“你给我记着这个仇!”

暴乱已经渐渐受到控zhì

,为了散出地牢里面的浓烟,出入口已经打开。浓烟渐渐从出入口飘走,周围的视线又渐渐清晰起来。这一场小小的暴乱,让孙福明蒙受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如果革mìng

党的上海总部事先转移的话,他将受到那德怎样的对待?想到那德的一贯作风,孙福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两名狱卒将遍体鳞伤的蒋志清拖到孙福明前,掼在地上:“就是这家伙,跟杜月笙一起策划了整件事情!”,蒋志清淤肿不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格外的精神:“姓孙的,你输了!”

杜月笙笑了,到现在,蒋志清终于恢复了他们在黄浦江边刚刚见面的时候给他留下的那个印象。倔犟,不信命,满腔的火热仿佛要烧掉自己。杜月笙一翘大拇指:“这会儿你总算有点意思了,怎么着?打磨掉他妈的挣扎了?”

“打磨掉他妈的挣扎了!”,蒋志清对着杜月笙报之一笑。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对白让孙福明几乎气炸胸膛:“把这两个家伙拎到审讯室,一会儿我亲自伺候他们!”,接着他吩咐众人:“去叫高洪波的人下来清理一下,跟他说,要他注意一下上海滩的各个大小机构,会馆,商会,等等一切地方。要是发xiàn

有大规模转移的情况,立kè

跟我禀报。”

他这与其说是在进行战略部署,倒不如说是在做自我安慰。上海滩的各类机构多如牛毛,高洪波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把持不过来。

孙福明的咆哮没有刻意压低,他的声音在地牢里面回荡。然后几声发自肺腑的笑声从几个角落里传出,那是情不自禁的革mìng

党们胜利的笑声。这笑声好比在孙福明的心火上浇了一瓢油,让他的暴怒达到了顶点。

狱卒们在他的指挥下分散开来,对着每一名革mìng

党狂殴,这纯粹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过了一会儿,高洪波手下的心腹差役提着琳琅满目的家伙什儿下来,拖把,抹布,一桶桶的清水,锤子,钉子,铁丝。修理声,清扫声,暴打声,笑声,怒吼声,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交织着,让这里看起来如同菜市场一样热闹。

审讯室的大门紧闭,外面的噪杂声传到这里面已经是时断时续,缥缈难闻。杜月笙和蒋志清被铐在铁架上,两旁四个面相狰狞的狱卒按刀而立。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刑具,杜月笙苦笑一声:“姓蒋的,我这下可被你害惨了。瞧这些刑具,要是挨个试一遍,死上十次都不够啊。你说我有多冤枉吧?我就一个小混混,却要陪你受这个罪。”

“你怕的话就不会做了,这个办法不是你想出来的吗?你小子看着没心没肺,实jì

上是谋定而后动。没考lǜ

清楚的事,你是不会做的,对不对?”,蒋志清对眼前这些瘆人的刑具视而不见:“要不然,你加入我们吧?我给你做介shào

人——”

“不许说话!”,一名狱卒一脚揣在蒋志清的小腹上。若不是孙福明说过要亲自来拷问他们两个,他早就动刑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倒霉的不可能仅仅只是孙福明,他们每个人都会受到牵连。

“好汉不吃眼前亏,闭嘴闭嘴。”,杜月笙附和了一句,开始专心致志的看那些刑具。做这件事,杜月笙压根也没想过后悔。他懂得明哲保身,可更知dào

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从上海到北京,从租界到东交民巷,他见过了太多的洋人的颐指气使和大清国的软弱无能。眼前的这个组织,注定是推翻清王朝的那只手。既然被他撞到了,那他就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一把。

孙福明忙得不可开交,他首先要给身在江苏的那德拍一封加急电报,报gào

这次的事情。然后挨个清点革mìng

党,看看有没有走失了谁。他还要点一点自己的兵,看看自己的人手有没有折损。最后,他要把整件事还原了一遍,弄清楚每一个细节。这些那德回来之后都会盘问,要是他被问住了,肯定要罪上加罪。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杜月笙绝没有一点煎熬的感觉,相反他希望孙福明来的越晚越好。接下来,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袁珊宝折断孙平的胳膊的时候,孙平那凄厉不似人声的呼喊。还有刘俊达对武军动刑的时候,武军那鬼哭狼嚎的样子。他自嘲的笑了一笑,自己该不会跟他们两个一样怂吧?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打开,杜月笙的心立kè

揪紧。他顺眼一看,揪紧的心立kè

又放松下来。进来的是一个知府衙役,而不是想象中的孙福明。

“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杜月笙旁边的狱卒立kè

怒喝,高洪波那一帮手下的熊样他们早就见惯了,因此对他们说话完全用不着客气。

衙役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不语。杜月笙看着那一副高瘦的身体,总觉得这个身形异常熟悉。

“叫你呢,聋了是怎么的?!”,狱卒继xù

谩骂。

衙役抬起头来,杜月笙险些惊呼出声,那一张脸,赫然正是燕神武!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疯狂燕神武

燕神武的出现让杜月笙有些震惊,他怎么来了?难道是要来劫牢?可他就一个人,未免太单薄了些吧?或者说,自己的人马都来了?这很有可能,自己已经三四天没出去了,他们肯定会着急。

情急之下,这帮人赶来劫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若是来的人多了,怎么可能不惊动知府衙门的衙役?若是惊动了衙役,双方明火执仗的干起来了,那自己这边的人估计凶多吉少。高洪波这边虽然怂,可再怂也是知府衙门。这一股力量绝不是他的人所能硬碰的。再说了,真这么干了起来,严九龄等人必然会闻风而动,到时候就又是一场麻烦。

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杜月笙脑子里面的念头转了好几转。最后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来的人,应该就是燕神武自己!燕神武疯了吗?他一个人闯进来,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带着自己出去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狱卒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警惕。毕竟,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混乱,他们的神经还在紧绷着,没有放松下来。

燕神武眼中杀气一放,立kè

就想暴起发难。他是个标准的武夫,不善于周旋,遇到这种场面,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用自己的绝对实力将对方狠狠压制!

杜月笙跟燕神武出生入死多少次,他怎能不明白燕神武的心思?怎能不明白燕神武这一个眼神的意思?他立kè

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啊——”

他前面的四个狱卒立kè

被他的叫声吸引,都扭过头来看他。燕神武立kè

抓住机会,手腕轻轻一抖,两把飞镖被他以甩手箭的手法打出去。然后他鬼魅般的动了起来!他的身形直追那两把飞镖!就在飞镖射死其中两人的时候,燕神武扬起手中的一把小巧的匕首,顺势结束了另外两人的生命。燕神武动作极轻,出手极重,四名狱卒一声惨呼也没发出,立kè

毙命。

蒋志清立kè

瞪大了眼睛,满脸不相信的看着发威的燕神武:“你——你是?”

“我兄弟!”,杜月笙顿时眉花眼笑,燕神武只要出现,那就永远也不会让杜月笙失望。

“你兄弟?”,蒋志清有些不大敢相信,如此可怕的身手,竟然是杜月笙这种街头混混的兄弟?

燕神武紧走到杜月笙身边:“月笙,你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关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一看就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燕神武实在想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他口中说话,身体却已经蹲下去,弯腰在四名狱卒身上摸索钥匙。

“没工夫说这个了,神武,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燕神武终于摸到一串铜钥匙,伸手就去开杜月笙身上的镣铐:“咱们分手的第二天,我就跟刘掌柜找过高洪波了。第二天刘掌柜又约着虞洽卿去找他。可高洪波抵死也不肯让我们见面,他老拿那德做挡箭牌。你知dào

的,虞老板是生意人,不能过分逼他——”

杜月笙立kè

接上话:“于是你们两次铩羽而归之后,你决定夜探知府大牢?”,咔咔几声响,杜月笙手上的镣铐被解开。他活动着有些麻痹的身体,顺便丢给燕神武一个眼色,燕神武立kè

去开蒋志清的镣铐。

“没错,我不能看着你受苦!珊宝和陈姐本来说要劫牢,可我一想,那太难了,人多动静大,还不如我悄悄的进来的好。”,燕神武给蒋志清松了绑,然后将钥匙扔在地上:“月笙,咱们走吧?趁着乱,我带你闯出去。”

“这次是你一个人来的对不对?”,杜月笙没有急着走,可他旁边的蒋志清眼中却火热起来。

燕神武点一点头:“是,就我一个人。”

“那不能走。”,杜月笙苦笑一声:“你之所以能成功潜进来,除了你自身的实力之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这里现在十分混乱,第二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你。可是不巧得很,他们都认识我,我已经成了这里的大名人了。你孤身好走,但是带着我,走不掉。”

“放心,这次我们做好了周密的安排。林怀部就在衙门外面接应我们,他带了很多武器,应该足够——”

“没用的,咱们连这个地牢都冲不出去。”,杜月笙伸手又一指蒋志清:“再说了,我已经跟这家伙做了朋友了,不带着他,我自己跑出去,于心不安啊。”

蒋志清微微一震,他没想到杜月笙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他:“月笙,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我倒是想!”,杜月笙打断他的话:“可惜这是不现实的,就算不带着你,我也跑不掉。”

“那怎么办?”,燕神武焦躁起来:“他们的守卫很严格,知府衙门的人最多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全部撤出去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杜月笙皱起眉头苦苦思索,他何尝不知dào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Lang费了这个机会,自己真的有可能死在这深牢大狱里面。

“刚才你说林怀部带着武器在外面接应我们?”,杜月笙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燕神武点一点头:“不错,哼!那个张啸林跟咱们不同心,可这个林怀部却真是条汉子。是他执意要求要陪我走这一趟的——”

“神武,你现在出去一趟,半个小时左右再回来,能做到吗?!”,杜月笙郑重其事的询问。

燕神武想了一想,咬牙道:“应该可以,可能性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可我为什么要——”

“附耳过来!”,杜月笙招呼燕神武和蒋志清趴过头来,他悄悄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燕神武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样:“这样行吗?”

杜月笙嘿嘿一笑:“天不灭我,这计划就能行。天要是想灭我,这计划就不行,我得拿自己的运气赌一把。”

蒋志清神情有些激动:“月笙,谢谢你!这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你是我蒋某人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在这里我保证,以后你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第一百四十章 不想受大刑

“互利互惠,互利互惠!”,杜月笙嘻嘻一笑,接着他正色道:“事不宜迟,赶紧干活吧。”

三人立kè

动手,将地上的四具死尸拖到角落里仔细隐藏起来,然后又揩干了血迹。杜月笙和蒋志清重新锁上镣铐,挂在铁架上,燕神武将钥匙揣入怀中。

“神武,你立kè

就走!记住,别太晚了,要不明年今天你就得给我烧纸了。”,杜月笙还不忘开个玩笑。

燕神武呸了一声:“别说这种丧气话!”,说完他转身悄悄的出去了。

蒋志清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不由得出声询问:“月笙,你这真的是在赌啊。”

“混世界的怎么能不会赌呢?”,杜月笙心中没底,可他绝不把这种情绪传染给蒋志清,这时候需yào

的是增加他的信心:“我不赌钱,只好赌命。哈,这也算是个赌徒了吧?”

蒋志清终于被他逗笑了:“绝对的超级赌徒!”,接着他叹一口气:“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孙先生三教九流都要结识,现在我终于知dào

了。像你这种人,的确很有必要结识。”

外面的混乱声依旧在继xù

,孙福明正在反复询问那个被杜月笙击伤的狱卒当时的情况。杜月笙长舒一口气,看来燕神武是安全撤出去了。

计划刚才已经拟定好了,现在他们两个被完全隔离在这里,根本无法跟外面的狱友沟通。做不了这些,那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待。有了盼头,他们两个都重新振作起来。

“蒋志清,你跟着孙中山多久了?”,杜月笙闲聊似的问,现在他们需yào

放松,需yào

养精蓄锐。唯有聊一些跟现在无关的事情,才能让他们转移注意力。

“好几年了。”,蒋志清也不是庸才,他明白杜月笙这只是在缓和气氛而不是在探听什么情况:“我在日本上学的时候,听过他一次演讲,从那以后就跟着他了。我们两个年龄差了好多,但是却有共同的抱负。”,他顿了一顿,有些迟疑的道:“不过他太平和,有的时候甚至有些优柔寡断,这是我唯一不欣赏的的地方。”

“哈,你倒强硬,强硬到大牢里来了。”,杜月笙打趣他。

蒋志清微微一笑:“跟你说个小事吧,听完你就明白我跟他的不同了。”

“好啊。”

“去年我们两个逛到招提寺,遇到一个有些迂腐的老和尚,他非说我们有慧根,要我们两个信仰佛教。嘿,我们两个都是革mìng

者,怎么会去崇拜那种虚幻的偶像?孙先生跟他滔滔不绝的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来我听烦了,我直接对那个老秃驴说:‘你信佛祖,可我觉得我自己只要再使点劲儿,我就是佛祖!’。哈哈,那个老秃驴一脸见鬼的表情跑了。”

蒋志清说完又笑了起来,杜月笙却双眼微微一眯:“只要再使点劲儿,你就是佛祖?哈,这恐怕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话吧?你大概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吧?”

“杜月笙,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闯出一番天地,改变这个天下!!”,蒋志清忽然满脸的热切。

杜月笙嘿嘿一笑:“算了吧,我喜欢无拘无束,不想加入任何组织。”,他想了一想:“不过我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帮你们。”

两人正在聊得火热,咣当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孙福明带着几个衙役冲了进来,他一脸的铁青,看表情好像恨不得撕碎了杜月笙才甘心。

“是谁押他们进来的?出去问一问!难道押送过来之后不知dào

在旁边守着吗?竟然跑出去了!”,孙福明怒气冲天,压根也没想到那四名狱卒已经被杀了。

“别跟个收账的的似的好吗?我们只是各为其主,又没有私人恩怨,犯得着这样吗?”,杜月笙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他没想到孙福明来得这样快。他要跟他尽量拖延时间,要不这货真给自己上了刑,那可亏大了。

孙福明顺手拎起一根皮鞭,在凉水里面蘸了蘸:“各为其主?这么说你是革mìng

党了?”

“不是!”,杜月笙看他要来真的,立kè

矢口否认:“我是做什么的,你们也都知dào

。就我这德行,人家也不要我啊。我之所以动手发报,是有原因的——”

孙福明将举起的皮鞭又垂了下来:“说说吧,要是有用,我可以考lǜ

饶过你。”

杜月笙拼命地想找个理由给自己开脱,可这急切间他又能想出什么理由?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个那个”

孙福明冷笑一声:“拖延这几分钟有意思么?敢做出那种事,就别怕后果,你倒是再硬给我看看啊。“,说着他啪的一声,一鞭子狠狠抽在杜月笙身上。

孙福明是武将出身,手劲儿极大。那皮鞭抽下来,立kè

将杜月笙胸前的衣衫抽裂,杜月笙闷哼一声,胸前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迅速的渗出来,在他胸前形成了一道血迹。

“你知dào

吗?,连着抽下去会让你麻痹的。我不要你麻痹,我隔一会儿抽你一鞭子,你可得好好享shòu

一下。”,孙福明的笑容有些狰狞:“放心吧,这是开胃菜,一会儿你得试试烙铁和钢针。嘿,你知dào

天灵盖被整个儿撬下来是什么感觉吗?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

杜月笙知dào

他这是在施加心理压力,可杜月笙同时也知dào

,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蒋志清立kè

热血上涌:“不关月笙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你们这些清廷的走狗,封建——”

旁边一个狱卒一个巴掌扇到蒋志清脸上:“安静点,你以为你能跑得了?不用争,你们两个今儿都得交代在这里!”

杜月笙刚想着要编个什么谎话来敷衍下去,外面就有人敲门:“大人,高知府请您过去,他有要紧的事情。”

孙福明气不打一处来:“他能有什么事?”,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丢下皮鞭出去了。这时候高洪波来打扰自己,说不定真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呢。

门口的衙役低着头站在那里,孙福明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过去。那衙役肥胖的身体和四肢以及头是如此的不协调,那四肢和脑袋,应该是长在一个消瘦的人身上的,而不是长在一个臃肿的人身上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突围之前

孙福明因这个人的怪异身材而稍微侧目了一下,但也仅限于侧目而已。他已经火烧眉毛了,实在没心思去欣赏人家的身材。

杜月笙从逐渐闭合的门缝里看到那个身影,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燕神武,你终于来了!

那个人赫然正是去而复返的燕神武,等孙福明和他的手下走开之后,他推门进入。周围还站着三个狱卒,三人不由的齐声喝问:“谁叫你进来的?”

“这地方潮湿得很,我的外套用来裹胡天可了。他给我送件衣服,不犯法吧?”,杜月笙嘻嘻一笑:“高知府真是知冷知热的好官啊,难为他这么惦记我。”

一个狱卒脸上写满了嘲讽:“衣服?你需yào

衣服?好好好,我就帮你去去潮气。”,说着他从一个小炭炉里面拎起烧的通红的烙铁:“这玩意儿最能去潮,你有福了。”

“等等!”,杜月笙连忙叫住他:“这件衣服非比寻常,难道你们不想看看?”

“什么?——”,狱卒听着杜月笙一副神mì

兮兮的口吻,终于动了点儿好奇心。

“神武,关上门,给三位大老爷看看咱们的宝衣!”

燕神武依言把门关上,然后他扯开身上那件差服。差服里面还有一件外衣,整件外衣上面布满凸起,仿佛是衣服里面的躯体上长着无数的肉瘤。

“几位您上眼——”,燕神武难得幽默了一把,他慢慢解开那件衣服,然后双手抓住衣服向外一展。衣服上面密密麻麻的挂着无数的黑色的椭圆型小玩意儿,乌沉沉的展示在三名狱卒眼前。

“手雷!!”,三名狱卒失声惊呼,他们都是跟着那德走南闯北平叛的人,经得多见得广,怎么可能不认识手雷?

其中一名狱卒飞快的拔出悬在腰间的手枪,另一人慌忙将他的枪攥住:“不要命啦?敢用子弹打他?想被炸飞么?”

最后一名狱卒扯着嗓子呼喊:“有刺——”,他那个“客”字还没喊出来,咽喉处就多了一柄刃长三寸的飞镖!他的呼喊声被生生截断,生命也被生生截断!

燕神武身随镖动,腰间一把精钢的单刀长驱直入。那名持枪的狱卒出于本能,再也顾不得爆zhà

的危险,抬枪就要射击。可他还没来得急扣动扳机,燕神武一刀就将他的手掌削了下来!然后长刀顺势向前一递,那名狱卒一颗大好头颅就被斩了下来。

直到此时,那名中镖的狱卒咽喉才飙出一篷血雾。紧随其后,这第二名狱卒的脖子里也喷出一蓬鲜血。两朵血花在空中绽放,那是一种残酷到极点的凄美,那是一种变态的艳丽。

两名狱卒如此下场,剩下的那一个已经完全呆滞了。燕神武扬起刀身,然后手腕一反一砍,用刀背重重的击在他的后脑上。狱卒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事不宜迟,快着点!”,杜月笙连声催促。

燕神武给他和蒋志清打开镣铐,然后脱下差服,将那件挂满手雷的外衣脱给杜月笙。杜月笙连声提醒:“注意点,注意点,这旁边可有个炭炉呢,要是沾了点火星子,咱们三个可就热闹了。”

燕神武撩起内衬,他的腰上还绑着整整一圈儿的手枪。蒋志清立kè

满脸兴奋起来:“真有你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这么多武器。”

“手枪还是咱们缴获的卢天虎的呢,这都是林怀部带来的,他比我谨慎,带了这么多武器,没想到都用上了。”。燕神武一边说,一边解下腰间的手枪,分配给杜月笙和蒋志清。

“你懂怎么做吧?”,杜月笙拉开保险,笑眯眯的问蒋志清,同时解下几个手雷递给他。

蒋志清也是心情大好:“当然,我可是正经八百的军官学校出身,怎么会比不上你这个街头混混?”

燕神武脱掉这件挂着手雷的衣服之后,身材终于又恢复了原样。然后杜月笙伸手从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一瓢水,那水里面竟然带着丝丝红色,仿佛掺了血一样。看来这是给犯人用刑的时候,犯人的鲜血沾进水里造成的。

一瓢凉水泼到狱卒脸上,狱卒悠悠醒转。他刚醒来,扑入眼帘的就是杜月笙笑嘻嘻的拿着手枪站在他面前的场景。狱卒立kè

蹦了起来,紧接着一把枪顶在了他的腰眼上。蒋志清冰冷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再动一下,一枪崩了你!”

狱卒立kè

定在了原地,杜月笙对着蒋志清摇头:“腰不是要害部位,你就算对着那里轰上一枪,这货也死不了的。”

“那咱们就轰上一枪试试看,到底死不死得了。”,蒋志清回答杜月笙。

“别,别!”,狱卒怎敢让他们乱试?他忙不迭的摆手:“几位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义不容辞!”

话分两头,且说孙福明满脸阴沉的去找高洪波。高洪波正在小榻上抽鸦片,猛听报孙福明来了,立kè

惊得一口烟呛在肺里连声咳嗽。孙福明根本不等通报,直接就闯了进来。

他一见高洪波的窝囊操行,立kè

心中有气:“好啊,高知府,你好得很!我在下面忙里忙外,不可开交。您倒好,还在这儿抽上了?”,暴怒之下的他立kè

手按刀柄,作势欲拔:“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高洪波连忙讨好:“我这也是为了压惊啊,你知dào

,这次的事可把我吓坏了——”

“废话少说,你叫我来干什么?”,孙福明气归气,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知府,他不可能真的拿刀对付对方。

“叫您?没啊,我——”,高洪波摸不着头脑。

孙福明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给他传话的差役的怪异身材终于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引起了他的重视:“伪装?他是谁?!”

“谁是谁?下官有些糊涂——”

孙福明猛然转身,招呼自己身边的随从:“赶紧随我回地牢!”

孙福明风风火火的往回杀,高洪波看着他的身影,嘴角一撇:“一惊一乍的,瞧你那着急上火的样子,枪攮在腚上了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的造反了

孙福明跑回地牢,立kè

吩咐身边的随从:“兄弟们,给我刀出鞘,枪出套。一会儿要是有情况,咱们就一起杀个痛快!”

旁边的人立kè

开始武装:“大人,您怀疑——?”

孙福明双眼一眯:“但愿是我多心了。”,他又吩咐看守入口的人:“堵住出口,一会儿要是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岗哨立kè

轰然应诺。

孙福明右手刀,左手枪,一马当先,率着手下慢慢向里走。里面狱卒们噪杂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又让他不确定起来:“难道,是我多疑了?不对啊,刚才那个差役明明是在骗我,不可能是我多疑了。”

一名报务兵向他跑来,他一手捂着肚子,那里曾经被杜月笙刺了一刀。另一只手举着一张纸报gào

:“那德大人回电了。”

“怎么说?”,孙福明一边问,一边劈手夺过报文,报文上清清楚楚的几个字:“愚蠢,无能!再出乱子,定斩不饶!”

孙福明将报文折了几折,揣入马蹄袖内。那德的反应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真的不能再出乱子了。要不然,自己真的会被那德一刀杀死。自己虽说是朝廷正职的副总兵,可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汉官,又是那德的副手。那德是根正苗红的满洲镶黄旗军官,又是朝廷里面的红人。他要杀自己,连请示都不需yào



审讯室就在前面,那德没有惊动忙里忙外的众手下,他一脸警惕的走向审讯室,并且打个手势让身后的随从警戒。

没想到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名狱卒背着杜月笙慌忙而出。这狱卒是孙福明的手下,正是刚才被他留在审讯室内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大人,刚才那个差役是个刺客。他冲进来杀死蒋志清,又把杜月笙打成重伤。我们几人已经将他制服,锁在里面。据他交代,他是革mìng

党的锄奸队,专杀叛徒——”,狱卒向左边微微转身,把烂泥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杜月笙展示在孙福明眼前:“这小子再不救治,就难活命了。”

孙福明哪有心思管杜月笙的死活?他迈步就往里走,一心要去看看这个所谓的革mìng

党锄奸队是个怎样的人物。若是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说不定能够将功补过呢。

趴在狱卒身上的杜月笙右手微微微微一动,一把镜面匣子隐蔽的对准了从他身边而过的孙福明。杜月笙开枪,砰地一声,孙福明大叫一声,立即中弹。

杜月笙被狱卒背在身上,双脚离地,本就比孙福明高。这一枪崩在孙福明的右胸,如此近的距离,子弹已经完全射进了他的肺里。如此重伤,让孙福明立kè

垂危。

杜月笙左手再起,将抵在狱卒后背的那把枪又对准了孙福明。砰砰砰砰砰,连接五枪,把孙福明打成了筛子。孙福明身前血花飞溅,眼见是活不成了。

“你——”,孙福明刚喊出了一个字,反应过来的众手下立kè

举枪,然后一颗手雷恰到好处的抛了过来。轰的一声响,所有的枪支立kè

哑火。早有准bèi

的杜月笙和狱卒趴在地上,躲过了这一炸。

如此动静早已经传遍了地牢,孙福明手下的官兵和留在里面的知府衙役立kè

冲了过来。燕神武和蒋志清从审讯室里面急冲而出,蒋志清一手一个手雷,用牙扯掉保险,然后对着前面扔了出去。

轰轰两声响,这些持枪的官兵立kè

被压制。杜月笙纵声高呼:“反了,反了!革mìng

党劫牢来了!!孙福明已死,谁要投降,赶紧趁早!”

杜月笙身边的那个狱卒早已经满头大汗,他帮着杜月笙杀掉孙福明,那已经是必死的罪。此时他再也没了退路,略一思量,他终于决定变节:“兄弟们,跟着革mìng

党,咱们才有出路!”

燕神武护卫在杜月笙身边,一手掐着一个手雷,口中叼着一把匕首,宛如杀神。杜月笙拍了拍那狱卒的肩膀:“不错,有眼光,跟着我吧。”

爆zhà

已过,那些被手雷压制的人又冲了过来。蒋志清宛如天神下凡,手中的手雷接二连三的抛出,官兵虽众,却被他炸的毫无还手之力,反而死伤了大片。

蒋志清乃是正宗的军校高材生,手雷的爆zhà

威力和作用时间那是他早就背熟了的,而如何正确使用,用最少的数量达到最大的效果。将爆zhà

连成一片,又不造成Lang费,那也是他在学校里早就学会了的。若论对各类武器的熟悉程度,杜月笙拍马也赶不上他。

杜月笙几人紧紧跟在蒋志清身边,狱卒里面偶有几个精灵的,想要躲在远处放黑枪,也被燕神武拿飞镖给端了。狱卒们群龙无首,没有指挥者,一时只有连连后退,纷纷隐蔽。

杜月笙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别看他们现在威风,可如果再拖上几分钟,这些狱卒们反应过来,那自己这些人就真的危险了。而且,一旦惊动了上面的知府衙门,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几人不走出口,反而向着地牢腹地奔去。杜月笙将手中的手枪抛向每一个他能看见的坐在牢中的革mìng

党:“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革mìng

党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每一个人都不怕死,都能以一当十。他们早习惯了在劣势下拼死争斗,他们对战局的把握,比这些习惯听从指挥的官兵强了不知多少倍。接到武器之后,众人数天来的委顿一扫而空。他们纷纷用枪崩开牢锁,抢身而出。然后一边解救剩下的同伴,一边对着官兵们射杀。

手雷不要钱似的被蒋志清接连抛出,杜月笙看着众人都被解救出来,立kè

回身向着出口杀去。不需用语言交流,革mìng

党们已经明白了杜月笙的意图,他们纷纷跟在杜月笙身后,一起往外冲。而官兵们里面也有人跟则醒悟过来,立kè

跳着脚的高呼:“封锁出口,封锁——”

哪里用得着他们呼叫?出口早在这次**之前就已经按照孙福明的嘱咐牢牢封锁。杜月笙看着上面被封的密不透风的出口,甩手丢出一颗手雷。除了炸塌了一小段台阶,泥土簌簌而落之外,出口处没有任何变化。

“他妈的,拼了!”,杜月笙已经彻底红了眼。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们绝不能被这一个小小的出口给堵在下面。杜月笙从腰间解下这次燕神武带来的杀伤力最大的一件武器——一个小型的管状炸药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于杀出来

“掩护我。”,杜月笙吩咐了一句,炸药包不同于手雷,不能用丢的,只能放过去。站在出入口台阶上的他向上跑,燕神武焦急地喊:“月笙哥,你注意安全!”

几枪流弹在杜月笙身边呼啸而过,他连忙把身一缩。他们下面的官兵们也明白了杜月笙的意思,纷纷开始不要命的压制杜月笙。

“给我!”,一名胡子拉碴的革mìng

党劈手从杜月笙手中抢过炸药包,直身向着出口奔去。砰砰几声响,他身上中了两枪。但那人丝毫没有停顿,仍是疯了似的向上奔。

他站在入口处,拉开引线,炸药包兹兹而响,声音如同催命。那人将炸药包紧紧按在出口上,纵声高呼:“革mìng

党人不怕死!”

轰的一声响,众人的头顶仿佛炸开了一个惊天巨雷。杜月笙们连忙抱头趴下。无数的石块泥土以及碎铁被爆zhà

的气Lang冲下来。一块石片无巧不巧打在杜月笙肩膀上,立kè

钻心的疼痛将他淹没,仿佛骨头也打碎了一样。

爆速飞行的石块杀伤力是巨大的,若是这块石片正中杜月笙的头的话,那他肯定必死无疑。不光是他,很多人都负了伤,杜月笙顾不得疼痛,咬牙对着斜上方冲去!外面繁星闪烁,正是夜晚,可这夜晚,在杜月笙和一众革mìng

党眼里,却是光明的夜晚!

门口守卫的岗哨早已经被炸死,杜月笙们顾不上危险,从摇摇欲坠的出口抢了出去。出口处几条触目惊心的裂缝蜿蜒而伸,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官兵们立kè

尾随而出,革mìng

党们拼死用手枪压制他们。可那根本压制不住,官兵们知dào

革mìng

党跑出去之后会做什么,他们不想被困死在里面。

杜月笙随手丢出两个手雷,两声巨响之后,出口完全坍塌。官兵们倒有一大半被活埋在了里面。至于还能不能出来,这就要看高洪波的人能不能重新挖开这里了。

重见天日的革mìng

党士气达到最高点,他们没有得yì

忘形,现在还不是得yì

的时候,距离胜利还早得很呢。高洪波的差役们终于三三两两的奔来,像足了无头苍蝇。

不怕死的革mìng

党对上了惜命的知府衙役,后果可想而知。衙役们早过惯了闲散安逸的生活,压根也不是这群亡命徒的对手。蒋志清丢出一颗手雷,竟然一个人也没炸死,因为衙役们都躲得远远的,手雷落空是必然的事情。

杜月笙们一阵风似的向外冲,衙役们一边躲一边剿,场面怪异之极。高洪波站在远处,满头满脸的大汗淋漓:“这群反贼,竟敢,竟敢——”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心中权衡局势。终于他咬牙:“小的们,给我冲!咱们人数远远多于他们,截下他们就是奇功一件!”,说完他不由自主的向后一缩,撞在了师爷的身上。

衙役们立kè

苦了脸,高洪波一句话,他们就得玩命。不管事情最后成不成,高洪波都能理直气壮的面对那德。可他们呢?鬼知dào

他们里面谁会被革mìng

党给杀死。

“老爷,你做的好事!原来咱们下面关着革mìng

党?你瞒得我好苦?!”,师爷关德明不住的抱怨,他嘴边的两撇小胡子因气愤而抖动着:“我说怎么点了那么多人带着家伙什儿去大牢呢,敢情是大牢里面还有一个地牢啊!”

“老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抱怨这个?!”,高洪波对师爷关德明倚若长城,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这是那德千叮咛万嘱咐要保密的。好了,你鬼心眼多,。赶紧给我想个办法,该怎么抓住这群反贼。”

关德明忽然压低了声音:“老爷,你想做上海知府还是上海市长?”

高洪波虽然懦弱,但绝不蠢笨。相反,若是论识时务的话,没人比得上他。他听了关师爷这句话,立kè

魂飞天外,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凉水,一直冷到了骨头缝里:“你,你,你是——”

关师爷神mì

一笑:“高大人,从你开始调动人手去清理地牢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开始动了。过不了一时三刻,上海滩的革mìng

党就会集结而来。该何去何从,您要三思啊。您身为知府,又如此精明,革mìng

党和大清国孰强孰弱,想必您心中早有见地了吧?”

高洪波被关师爷一番话压在当地,一番痛苦的权衡之后,他终于期期艾艾的下令:“灭——灭灯,灭火把,别让他们找到咱们的目标。

衙役们如遇大赦,立kè

熄灭火把,衙门里的灯也一起灭了。此时双方都在黑暗之中,革mìng

党可以用更快地速度冲出去,而衙役们也可以先顾自己的命,正是两厢情愿。

革mìng

党根本不敢恋战,在杜月笙的带领下向外急冲。熄灯之后,他们遭遇的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关德明长出一口气,接着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燕神武这小子,真以为知府大牢的盘查那么好通过?要没我照应,他早露出马脚了。”

“你什么时候入的革mìng

党?”,高洪波满脸苦涩,一副又想讨好又想哭的表情。

“你不该这么问我,应该问我什么时候决定潜伏到你的衙门里的。”,关德明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他是先入的革mìng

党,然后又进的知府衙门。

“还得做做样子啊,不然就太假了。这样,放跑了革mìng

党不但我们承你的情,那德也不会怪罪你。”,关德明提醒高洪波,高洪波如梦方醒,又指挥衙役们远远跟在后面黑灯瞎火的乱开枪。

杜月笙和革mìng

党哪里能料到高洪波的心思?燕神武带着他们拐到后门,众人夺门而出。在那里,林怀部已经备足了几辆马车。众人上车,然后向着城外狂奔。

“去炒货厂!”,杜月笙吩咐林怀部。

“我们有落脚的地方,就不跟你去了。”,蒋志清连忙提出自己的建议,接着他重重的道:“谢谢你,谢谢你为革mìng

保留下了这么多的火种!”

杜月笙小心的活动着自己的胳膊,疼得他呲牙咧嘴:“你傻么?从现在开始,以知府衙门为中心,肯定开始了全城搜捕。你们以为你们的那些所谓落脚点安全吗?跟我出城,出城以后再作打算!”,他胳膊还能动,看来筋骨没事,不过肯定是要疼肿好几天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大高手

众人反出地牢,真可谓死里逃生。此时天色正黑,众人驾着马车玩命的向着郊区的炒货厂狂奔。车内,杜月笙看着跟自己同乘一车的革mìng

党众人:“几位,出生入死一场,不想做一下自我介shào

吗?”

蒋志清刚要说话,忽然马车一个急停!车内众人几乎被甩出车外。杜月笙一手抓住车厢,在车内抱怨了一句:“神武,好好驾你的车,想把我们甩出去不成?”

“前面有人——”,燕神武头也不回的甩出这么一句话。杜月笙心中惕然而惊,前面有人?有什么人能让燕神武如此郑重以待?他的心立kè

揪紧,该不会是那德杀来了吧?自己没这么衰吧?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那德来的这么巧?

车内众人也是一脸紧张,他们的武器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刚才一番拼命突围,尽管众人都节省着用,可消耗依旧惊人。现在他们里面很多人都负了伤,要是对上了那德的人马,不要说取胜了,就连逃命的机会,也无限接近于零。

杜月笙略一思索,又觉得不像是那德。若真是那德,肯定人喧马嘶,断然不会这么寂静。而且听燕神武的语气,那更像是遇到了陌生的人。燕神武的脾气杜月笙是了解的,要是真遇到了那德,他早就暴起发难了,根本不会稳坐马车之上。

杜月笙把门帘掀开一条缝向外张望,夜色下,前面的马路上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居中而站。他倒背着双手,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燕神武。此时夜色极浓,那人影影绰绰的也看不清楚。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一个人?”,杜月笙有些惊讶。这算怎么回事?阻截不像阻截,打劫不像打劫。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人站在这里,肯定不怀好意。想到这里,杜月笙伸手摸出手枪就想崩了那人。现在他们十万火急,一分一秒都不能Lang费,怎有时间慢慢盘问对方的来历?

“你躲开点。”,杜月笙对挡在他前面的燕神武说话,燕神武却微微一弓身子,弹簧似的对着那人弹了过去!

神武想干什么?杜月笙有些恼怒。现在不是逞匹夫之用的时候,燕神武这小子怎么如此不顾局势?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跟人家玩肉搏?

杜月笙看不到,燕神武的眼睛已经狂热起来!对面那个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向他挑衅!对方虽然只是静静地站着,但是不动如山,高手之风流露无遗。杜月笙们看不出来,他难道还能看不出来?

那人见燕神武合身扑来,并不前攻,而是双脚一错,摆个防御的手势。他那意思很明白,是要让燕神武来攻,他来防守。

燕神武自小跟随燕天河,已经尽得真传。燕天河是大内侍卫统领,一招一式都追求最大的杀伤力,这也是他跟那些整日标榜以武会友的江湖拳师最大的不同。

燕神武身形快如鬼魅,出掌如刀,出拳如锤,两条腿如同钢鞭一样,围着那人滴溜溜的转着圈儿的进攻。招式如狂风暴雨,又似怒涛万丈,每一招出手仿佛都要将对方击碎一样。

那人站在当地,却如恶Lang之中的一块礁石,任凭燕神武的攻击如何凌厉,他总能稳稳守住,丝毫不给对方可乘之机。燕神武打发了性,从一开始的试探性攻击终于变成全力以赴。

那人终于扛不住燕神武的猛攻,从纯防守变成了对攻。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战在一处。杜月笙越看越是心惊,他还从来没见过在格斗方面能够顶住燕神武的人,这人是谁?竟然这么厉害?

杜月笙不同于燕神武,他心中可压根也没有公平比试的想法。眼看这二人胜负难分,他不由得举枪就往那个黑衣人身上瞄准。奈何双方动作太快,杜月笙根本锁定不了对方。他有心提醒燕神武一句,让他躲远点。可他又怕这句话也提醒了那黑衣人,反倒不美。

“哥几个,谁的枪法好?过来帮把手,赏那家伙一颗子弹,咱现在没时间干耗。”,杜月笙真的开始焦躁了,他们两人打斗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终究是在消磨宝贵的时间。

车内的人也看傻了眼,听到杜月笙的呼叫,众人才如梦方醒。蒋志清苦笑道:“这根本没办法瞄准啊——”

后面那辆马车上,驾车的林怀部也赶了过来。他越看越惊讶:“自然门?这人是自然门的?没听说自然门有这种高手啊。”

“自然门是什么?”,杜月笙没想到林怀部居然能认识对方的路数。

林怀部一边看一边给他解释:“自然门是一个小门派,所以知dào

的不多——”

他刚要往下说,两个交织在一起的人影忽然分开,燕神武向着杜月笙这边狂奔而来。杜月笙刚想提醒燕神武往旁边跑,给他留出视线和空间开枪。可还没等他张口,跑了三五步的燕神武陡然回身,一支接一支的飞镖从他手中甩出!

那人追赶的步伐被飞镖生生挡住,黑夜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但到底有寒光一闪。这破空之声又如此尖锐,那人百忙之中趴在地上,接连四支飞镖从他上方飞过,竟然没伤他分毫。

燕神武毫不停手,一甩手又是五支飞镖被他甩出。那人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一手,身体怪异之极的一扭,五把飞镖尽数钉在地上。

杜月笙大喜过望,此时燕神武跟他终于分开了,下面是开枪的时候了!他抬枪即将扣动扳机,那黑衣人却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停,比试结束。”

“杜心武?——”,蒋志清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立kè

惊呼而出。杜月笙已经扣动了扳机,想要收手是来不及了。百忙中他把枪一抬,砰地一声,子弹从杜心武的头顶上方射了过去。

“放冷枪?!”,杜心武一把扯掉蒙面布,又好气又好笑:“杜月笙,除了你也没人这么不出息!是不是你放的冷枪?”,他刚才一门心思都在燕神武身上,而且他知dào

马车内坐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压根也没有提防。没想到疏忽大意之下,竟几乎做了糊涂鬼。

杜月笙立kè

有些讪讪,他慌忙收起手枪,而身边的人早已经大喜过望,立即就要跳下车来跟他汇合。

“都别下车,等我上车再跟你们说话。”,杜心武似乎料到了他们的反应,连忙提醒:“本来是想试试神武这孩子功夫怎样的,这下好了,杜月笙一个冷枪,咱们又要赶紧走了。”

燕神武微微有些气喘,他因为用力过度,额头竟然沁出了丝丝汗珠。刚才看起来是不分胜负,可燕神武心里明白,若是一直斗下去,输的肯定是自己。现在自己已经喘上了,可对方却依旧如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初见宋教仁

“我输了——”,燕神武心平气和的说出这句话,全然不顾现在根本不是闲聊的时候。

刚要上车的杜心武转头对着他一笑:“我都四十多的人了,闯荡江湖几十年。而你才二十岁,正是锋芒初露的时候,怎么说这种话?”

“输了就是输了!”,燕神武的执着近乎于执拗,他也知dào

杜心武是跟车内的革mìng

党是一伙的,所以输了就直接认输,而不是拼死反抗。

杜月笙焦躁起来:“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赶紧上车!什么话不能在车里说?”,杜心武微微一笑,跟燕神武一起跳上马车。车内的革mìng

党人见了他自然亲热,双方寒暄之后,革mìng

党们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孙先生没事吧?”

杜心武长舒一口气:“幸亏你们的电报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几日我们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寻找你们,不久前才刚刚得到准确线报,没想到你们自己就突围出来了。”

蒋志清指着杜月笙:“北斗的电文,是月笙发出去的。我们能突围,也多亏了他。要不是他,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杜心武严肃起来:“月笙,真谢谢你了。接到电文之后,孙先生立kè

转入租界。我们的上海总部,也已经转移——”

“为什么还留在国内?”,一个腿部受伤的革mìng

党皱着眉头催促:“还不赶紧出国去日本?”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猪脑子么?且不说咱们这一闹,就光说那电文发出去之后,上海恐怕已经开始封锁了吧?你叫他如何出国?”

“月笙说的不错。”,杜心武点一点头:“而且孙先生说,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能因为一己之危而荒废正事。”

接着他拍了拍驾车的燕神武的肩膀:“神武,我跟你师父的交情你是知dào

的。当初没跟孙先生的时候,我曾经为了给好朋友谭嗣同报仇,夜潜皇宫刺杀慈禧。要不是你师父照应,我早就死了——”

“这跟我们今晚的照面有什么关系?”,燕神武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不是生气,而是缘于自己的失败。

杜心武哈哈一笑:“当初你师父也不过是跟我斗个旗鼓相当,我们初遇的时候,年龄已经比现在的你大了,可那时的我们也没有你这样的造诣。神武,最多再过两年,你就能超越我了。”

他不等燕神武开腔,继xù

往下说:“我从日本回国的时候,你师父拜托过我,要是见到你,一定代替他考较一下你,看你退步了还是前进了——”

燕神武立kè

来了精神,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见过我师父?他怎么样?”

杜心武颇有些疑虑:“他嘱咐我报喜不报忧,可我想,你是个真汉子,咱们习武之人不该撒谎的——”

燕神武的心一沉,杜月笙也关心起来,毕竟当初燕天河可是跟他有极厚的交情。而且,燕天河也是他很佩服的一个人,甚至,他对燕天河的佩服还在康有为之上。

“上次他在北京受伤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杜心武缓缓道出实情:“虽然在日本医院里经过了救治,但最终落下了病根。他只要一提丹田气,伤口就疼痛无比——”

燕神武非常明白杜心武的意思,习武之人不能提丹田气,那一身的武功就都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燕天河从大侠变成了病夫,他的心里受得了么?

“我想去看他!”,燕神武再也把持不住,终于彻底激动起来。

“他让你安心在这边等他。”,杜心武微微叹一口气,勉强笑道:“他说,说不定他还会跟康有为回来一趟。其实,他在那边休养也挺好的,再给他找个日本老婆——”

杜心武这纯粹是在安慰燕神武,燕神武长出一口气,心中的坚定压根也没有动摇:“等办完了这件事,月笙哥安全了之后,我就去找他!”

杜月笙点头同意,的确,神武应该去看一看燕天河。甚至杜月笙自己都有些想去了,燕天河对他不薄,他一样十分挂念。

“哎,光顾着说话了!”,杜心武如梦方醒似的猛拍燕神武的肩膀:“走岔了,退回去——”

杜月笙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怎么?你有去处?”

杜心武呸了一声:“废话,难道我大晚上的赶来就是为了跟你们一起逃命的吗?我们的人在约定地点接应咱们,咱们要赶去那里。”

燕神武顺着他的指挥走了十几分钟,前面一个小弄堂里面忽然闪出十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约莫不到三十岁,高高瘦瘦,西装革履,梳着整齐的偏分头,唇上两撇胡子,看起来斯文至极。他一口湖南音:“你们终于来了!”

“教仁,你怎么亲自来了?”,蒋志清兴奋中夹杂着惊讶,接着他给杜月笙引见:“月笙,这是宋教仁宋大哥,我们革mìng

党的核心领袖之一。”

宋教仁轻轻一笑:“怎么?你以为我只能做动嘴动笔的文案工作不成?”,接着他跟杜月笙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他正怀疑为什么杜心武将这个杜月笙随便就带到这里来,而且蒋志清又这么随便的将自己的身份告sù

了他。杜心武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宋教仁恍然大悟,立kè

对杜月笙表示感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该涉险——”,蒋志清眉头又皱了起来。

“哈,这算什么涉险?你们几个都是咱们上海部的骨干,尤其是你小子,是孙先生的第一爱将。本来黄兴要来接你们的,可惜最后没抢过我。”,宋教仁笑吟吟的回答蒋志清。然后他对杜月笙开口:“杜兄弟,我们要全部转入租界,你跟我们一起走么?”

说到这里,被杜月笙解救出来的革mìng

党里面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建议:“杜月笙,加入我们吧,一起创造一个新的时代!”,宋教仁沉思片刻,然后郑重的点一点头:“我希望你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奋斗,怎么样?!”

杜月笙微微一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受束缚。你们的条条框框太多,不适合我。”,宋教仁一脸的惋惜:“那真是没办法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暂别革命党

“那我们还有合zuò

的机会吗?”,蒋志清似乎不愿意就这么让杜月笙走掉。没别的,杜月笙的能力已经深深折服了他。

“哈,等你有难,再来找我搭救你吧。”,杜月笙没皮没脸的吹嘘了一句,接着他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示意他准bèi

开路。

“其实你们青帮里面——”,蒋志清刚要说话,就被宋教仁用眼色制止了。他心领神会,没再继xù

往下说。

“怎么?我们青帮里面怎么了?”,杜月笙停了蒋志清有头无尾的一句话,紧接着开始追问。

宋教仁哈哈一笑:“月笙,我们送你一程吧?当然,这得在你不介yì

让我们知dào

你的藏身之处的前提下。”

“怎么送?”,杜月笙现在急着赶回炒货厂跟自己的弟兄们汇合,一听说宋教仁要送他,立kè

忘了追问。

宋教仁拍了拍手,引擎轰鸣声中,一辆汽车开了过来。杜月笙看着这辆漆黑锃亮的轿车,不由得兴奋起来:“好东西,有这玩意儿,半个小时我就能赶回去了。”,接着他一皱眉头:“大晚上的跑汽车,难免招摇。万一被知府衙门的探子知dào

了,那岂不是——”

“天亮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宋教仁亲自打开车门:“你对我们有大恩,本来送你一辆车也没什么。不过现在我们经费正紧张,这车又很用得着,所以只能送你一程了。你对我们的恩德,我们革mìng

党一定没齿不忘,日后定当报答。”

杜月笙不知dào

宋教仁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他哪里能够想到,高洪波已经在关德明的软硬兼施之下被彻底唬住了。这劫牢的事情,压是压不住的。不过他却大可以拖上一拖,等天亮再通知身在江苏的那德。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那德回来也做不成什么了。反正他高知府一贯是顾头不顾腚的窝囊操行,耽误一次军情也是情理之中。顶多被那德骂个狗血淋头,也不会有别的损失。

宋教仁看着杜月笙和燕神武林怀部钻入车内,他摇下车玻璃低声道:“这次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于情于理,这件事情再也不能继xù

拖累你了。明天我们会在上海滩闹出些动静,吸引那德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我们身上,这样他就顾不上你了。而且,那德一旦开始行动,整个上海滩必然会风声鹤唳。到时候你安稳的藏在你那个炒货厂,只要你不出去招摇,再也没人会有心思去搜寻你。”

杜月笙心中微微有些感激:“这样就多谢了,只是你们——”

“不用担心我们,保重你自己就好了。”,宋教仁说的颇有些底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月之后,他们还会需yào

杜月笙的帮zhù



杜月笙挥手对革mìng

党们告别,然后摇上车玻璃。汽车喷出一股尾气,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宋教仁看着杜月笙离开的方向,长出一口气:“志清,你太年轻了,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刚才你又差点告sù

他我们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他全无用处,却有让我们的一位老同志暴露的可能。”

蒋志清点一点头:“我晓得了,以后一定不这样。”,接着他失声一笑:“我跟他言谈之间,他对我们最后能取得胜利毫不怀疑。甚至,他比我们自己人里面的某些同志还要深信我们能成功。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我真搞不懂他哪里来的对我们的信心。”

“好了,别说他了。孙先生多方周旋,终于说动了黄金荣站在我们这一边。帮会之中,有黄金荣帮咱们,这个杜月笙对我们不重yào

。我们只要记住,他帮过我们一次大忙,日后一定要还报回来就好了。”

汽车在路上飞驰,果然如宋教仁所说,路上根本没有盘查的人,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汽车将他们送到炒货厂。杜月笙看着大门上那破破烂烂的一块“大福炒货”的招牌,没来由的居然感觉到一丝亲切。

杜月笙招呼司机远远停下,他跟燕神武下了车。然后汽车掉头,顺着原路返回。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啊,总算到家了不是吗?”

“当初你恨这里恨得要死,不住的嫌寒碜,这会儿不嫌了?”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杜月笙拽了一句文,然后跟燕神武还有林怀部走了过去。他们刚到近前,伪装成门房的刘俊达立kè

迎了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杜月笙也是高兴异常。他们进入厂内,然后关闭厂门。杜月笙拍着刘俊达的肩膀揶揄他:“怎么?到了这儿还是干老本行?你爱上门房这工作了?”

里面的人早迎了出来,大伙儿喜气洋洋,人人都是一副笑脸。燕神武的眼珠子不住的乱看,杜月笙捅了捅他:“怎么?找你的瑰儿?”,燕神武冷哼一声:“谁爱找她?”,话虽如此,他还是不住的往人群里看。

袁珊宝一把搂住杜月笙,这动作把杜月笙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上的伤口立kè

被牵拉到疼痛。他呲牙咧嘴的推开袁珊宝:“你小子轻点,就你那一身神膘,不想让我活了?”

“月笙哥你受伤了?”,袁珊宝惊呼一声。

“废话,没缺胳膊没掉腿就算好运气的了。”,杜月笙埋怨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检看杜月笙的伤势,除了浑身的刮擦伤忽略不计以外,胸前被皮鞭子抽出的一个裂口也已经凝住鲜血。只是他左肩上着实伤的不轻,那是被炸药包炸下的一块石片击中造成的。

庆达撕开他的衣衫一看,倒吸一口气:“好家伙,里面嵌进了一块小石头。嗯,所幸入肉不深,还有小半截露在外面。一会儿我给起出来,没伤到筋骨就是大幸,只要取干净了,一消毒,保证没事儿。”

这次反出地牢,杜月笙和革mìng

党们几乎人人挂彩,绝大部分人身上都流了血。所以当时杜月笙肩头出血,也没人太在意。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杜月笙急着逃命,也就没注意到肩头居然嵌进了石块。当时虽然疼痛,但他只当是被打伤的,全然没料到会这样。

“又是你动手?!”,杜月笙一呲牙,当初在小货轮上庆达他们给他治伤,就疼得他半死。这次又要旧戏重演,他怎能不怵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笙和君容

众人一边喧闹,一边拥着杜月笙往里走。那小仓库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大厅。说是改造,其实也不过就是打扫一下,然后将货架改成长凳而已。门口的大锅已经被挪走,袁珊宝告sù

杜月笙,他们留下三口锅做饭,其余的,都扔到旮旯里了。

“君容呢?”,没看到陈君容,让杜月笙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姐去了对面的造纸厂。”

袁珊宝的话让杜月笙有些惊讶:“他去那里做什么?我们不是要隐蔽吗?她怎么还串门子去了?再说了,这都后半夜了——”

“您是不当家不知dào

当家的麻烦啊。”,连大元已经由双拐改成了单拐,他代替袁珊宝给杜月笙解释:“咱们这一大帮子人,要吃要喝啊对不对?咱们又不方便出去买。还是小姑奶奶聪明,她撇着一口洋腔,硬是跟造纸厂的英国佬攀上了交情。这不,用人家发货的车买米买菜啊。”

“嚯,挺有办法啊她。”,杜月笙没想到陈君容还能想出这个办法,他接着皱起眉头:“不对啊,就算是这样,那也不用后半夜在那里啊。”

“你没见少了不少弟兄吗?他们跟着小姑奶奶卸货去了。”

“这个时间段卸哪门子货?粮油店都没开门吧?”

“不是米,是三吨生瓜子。小姑奶奶说,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一点。咱们这么多人,总得摆出一副生产的样子。要不时间长了肯定被怀疑。”

杜月笙恍然大悟,庆达已经带人捧着一盆热水还有纱布之类的东西进来了,当然,烈酒是少不了的。

一番死去活来之后,杜月笙终于包扎好了伤势。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我弄点饭来,他妈的,在牢里三天就吃了三个浸水的干窝头,可把我饿死了。吃饱之后谁也不许打扰我,我得好好睡一觉。”

杜月笙闷头吃饭,燕神武把袁珊宝拉到一边:“瑰儿呢?她到哪里去了?”

袁珊宝嘿嘿一笑:“还是惦记是不是?她跟着陈姐卸货去了,放心,她不会跑的——”

袁珊宝一句话没说完,燕神武就打个哈欠:“我也睡觉去了,别吵醒我。”

杜月笙再起床,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睡了这么久,他脑子里面有些昏昏沉沉。陈君容正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你可算是醒了,真能睡啊,都睡一整天了。”

“昨晚不在家恭迎我,你该当何罪?”,杜月笙嘿嘿一笑,甩了甩头,摸起陈君容为他准bèi

好的一块湿手帕擦了擦脸,这才重新精神了起来。

“天知dào

你什么时候回来?!”,陈君容抿嘴一笑:“神武和林怀部带着家伙出去,我就知dào

事情不大对劲。可神武嘴紧得很,什么也不说——”

“他这人就是这样,事没办成之前不声张。”,杜月笙嗤的一笑:“这几天你担心——”

他这话还没说完,隔壁就传来乓啷一声响,似乎碎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许是瑰儿和神武又闹别扭了,不用管他们。”,陈君容似乎见怪不怪。

杜月笙皱起眉头:“他们两个究竟是为什么?老这么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君容耸了耸肩:“这谁知dào

呢?他们两个谁也不说,倒叫我怎么猜?”

“不行,我得问问宋三喜。”,杜月笙沉思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我们往外运货,把神武和瑰儿留在炒货厂陪着那群新人的时候出的矛盾,宋三喜肯定知dào

——”

陈君容点一点头:“那有空你就问问吧,我跟他们俩的关系,终究不如你来的深厚,你问是最合适的了。”

“这几天咱们的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吧,太平的很。大伙儿深居简出,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炒货厂里面有这么多人。”

杜月笙眉毛一挑:“深居简出?这可不包括你啊。”

陈君容咯咯一笑,伸手在杜月笙的额头点了一下:“怎么?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吃飞醋?乔治可是正宗的英国绅士,别把人家想歪了。哦,乔治就是对面造纸厂的老板。”

“哪天我也跟这个乔治喝个酒,见识见识什么是英国绅士。”

“瞧你这口气——”,陈君容又是一笑:“满嘴的江湖气,人家躲你都来不及呢。”

“我这穷丑挫比不上人家高富帅是不是?”

“月笙,你找事是不是?有下床气呢?”,陈君容皱起眉头:“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穷丑挫?你明知dào

我跟他来往是为了给咱们创造一个好环境。要不是他,你叫我上哪弄粮养兵?难不成咱们自己大摇大摆的去买?那样不出一天严九龄就会知dào

咱们的藏身地——”

“跟你说着玩呢,你认的哪门子真?这英国佬该交往还得交往,咱还指着他给咱们打掩护呢。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时代,是冒险家的时代。他能从英国跑这儿来开工厂,可不是一个简单人。”

陈君容看着杜月笙,默然了好半晌,忽然幽幽的开口:“月笙,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给我大哥报了仇。”,陈君容叹一口气:“为报这个仇,你几乎把自己搭进去,这我都看在眼里。”

杜月笙口中呼哨一声,一没谦虚的说无所谓,二没慷慨的说应该做。而是一把抓起陈君容的手摩挲起来,脸上贱贱的一笑:“你可算开窍了,通常来说,你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报恩的方式。来来来,今晚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又没正经!”,陈君容抽出自己的手:“今晚给你摆的接风宴,大伙儿好好庆祝庆祝。都预备齐了,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叫醒你的。”

杜月笙从一种兴奋转成另一种兴奋:“啊哈,还有活动呢?好啊,大伙儿同生共死这么久了,还没一起乐乐呢。”

“今晚这场面,是专为你准bèi

的。”,陈君容淡淡一笑,杜月笙全然没听出她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第一百四十八章 瑰儿的苦恼

杜月笙穿好衣服,跟陈君容一起来到前面那个小仓库改的大厅里。大厅里面烛光摇曳,昏昏暗暗。几十号人肃然而坐,颇有严肃整齐的氛围。

“怎这么暗?”,杜月笙问了陈君容一句。

陈君容摊一摊手:“没办法,靠点蜡烛和煤油灯你还想要多亮?”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迈进大厅。大厅里面的人腾地一声全部站起,齐齐对着杜月笙躬下身去:“杜先生!”

声音不高,但是却整齐划一。杜月笙倒被吓了一跳:“这做什么呢?吓我一跳。”

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升起一股莫明的成就感。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这种待遇是多么的奇妙。没有人不爱荣誉,没有人不想别人认可自己。他们这一声喊,让杜月笙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拼搏这么久。

大伙儿落座之后,杜月笙那一桌上面陪着他的除了袁珊宝燕神武陈君容瑰儿之外,还有庆达,连大元,宋三喜。杜月笙问身边的宋三喜:“张啸林和林怀部呢?怎么没见他们?”

“张啸林带着林怀部走了。”,宋三喜回答他:“本来大伙儿想留下他们,您知dào

,他们知dào

我们的落脚地。可燕教习却说放心他们,执意同意他们离开——”

“他们不会对我们的安全产生威胁的。”,杜月笙淡淡一笑:“其实我之所以问起他们,是想跟林怀部说声谢谢的。”

一席无话,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说不了什么机密的事情。无非就是回忆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杜月笙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喝的就有点多。众人闹到夜里将近一点才陆续散席。而这个散席,还是因为杜月笙醉的不省人事。要不是这样,众人几乎还要闹一个通宵。

杜月笙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刺痛。本来他受了伤,是不该喝酒的。可难得放松一次,他也就没怎么管自己。杜月笙刚要撑床坐起来,忽然摸到一把柔软。他低头一看,几乎失声,原来身边躺着陈君容。

陈君容尚在熟睡,杜月笙嘿嘿一笑,伸手就往被窝里面摸索。恰在这关键时刻,啪啪两声,外面有人拍门。杜月笙顿时恼怒起来,刚想发火,外面那人却先开口,声音里透着焦急:“月笙哥,出事了。”

陈君容被惊醒,睁开眼睛。外面说话的是袁珊宝,这让杜月笙的火气消了不少。出事?到底会出什么事?他匆忙穿上衣服,开开一条门缝挤了出去:“珊宝,大早上的出什么事?”

“瑰儿不见了——”,袁珊宝一句话让杜月笙紧张起来:“她干嘛去了?”

袁珊宝摇一摇头:“不知dào

,是才发xiàn

的。今早上有位兄弟在他门口发xiàn

了一封信,本想给你,你却还在睡觉。我正好路过,就——”

杜月笙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的讲经过:“信在哪里?拿来!”

袁珊宝递上一封信,杜月笙打开一看,上面是一句简单到了极点的话:“月笙,我要走了,你日后多保重。”

杜月笙怒道:“刚安稳两天就闹不痛快!”。瑰儿的房间正在他的旁边,他走过去一脚踹开门:“不知走了多久,希望能发xiàn

点线索——”

杜月笙忽然愣住,瑰儿好端端的坐在屋子里,压根也没有出走。

“你——”,杜月笙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瑰儿嘻嘻一笑:“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关心我。”,说着她对目瞪口呆的袁珊宝挥了挥手:“珊宝,让你担心了,对不住。这儿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她闭上自己的房门,对杜月笙眨一眨眼:“你的反应我听的一清二楚,知dào

我走了,你很着急。你没有先去招呼神武,而是第一时间来我房里找线索。这说明,我在你心里可不仅仅是燕神武的一个附属品啊,对不对?”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谁把你当成他的附属品了?”,杜月笙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边上:“对了,最近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老是鸡零狗碎的闹矛盾?”,杜月笙一边问,一边指着门后的角落,那里有一片碎瓷,像是摔了一个茶壶。

“他太烦了。”,瑰儿脸上升起一丝不愉快:“我拿他当朋友,可他在对我动什么歪心思呢?我早说过多少次了,我根本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他倒好,从那次你把我们俩留在炒货厂训liàn

那一批新人开始,就没安生过。”

“呃——”,杜月笙这才想起来,瑰儿是看不上神武的。一直以来神武对瑰儿都颇有情义,这也让杜月笙认定了他们两个是一对恋人。可他完全忘记了,燕神武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瑰儿脸上的不悦已经转化为不屑:“我最看不惯他这种严肃板正而又没胆子的人——”

杜月笙失声一笑:“说他有时候严肃板正倒是真的,可你怎能说他没胆子?他没胆子,还有谁有胆子?”

“他的胆子仅限于跟男人玩命!”,瑰儿脸上的不屑一点儿也没有淡化的意思:“你看上我了倒是说呀,支支吾吾的又不敢说,不敢说又想表现出来,这算什么?”,瑰儿气呼呼的加了一句:“有贼心没贼胆,这样我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难不成要吊我一辈子?”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对他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他这样的人!”,瑰儿一屁股坐在杜月笙身边:“你说好笑不好笑?最近这些日子,有时候我挨在他身边坐,他都会涨红了脸的不自在。”,她接着嗤笑一声:“像这样男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杜月笙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屁股底下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了:“这是性格使然吧,没必要苛责。”,接着他眼中浮现出认真的目光:“瑰儿,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要劝劝你了。神武这种性格,绝对是你能够托付一辈子的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不稀罕!”,瑰儿把头一摇:“我的出身你是知dào

的,可能是自小的阅历的关系吧,我对这种人压根也不感冒。接着她双眼直视杜月笙:“月笙,你知不知dào

?我喜欢的人是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下的大势

杜月笙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别开这种玩笑——”

“我不信你没感到过。”,瑰儿巧笑倩兮:“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表示过的呀?”

杜月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瑰儿的对面:“一码归一码,难道我还能为了你去跟神武抢吗?”,他直视瑰儿的双眼,语气里面透着不容置疑:“不可能的,我不管你们两个成不成,但是只要神武表示了对你的好感,我就压根也不会再对你动什么心思。而且,我劝你也把这种心思收起来,别让我们最后再弄的朋友不是朋友,兄弟不是兄弟。”

瑰儿的声音终于尖锐起来:“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哪里比陈君容差了?凭什么?——”

杜月笙已经站了起来,他伸手拉开瑰儿的房门。然后扭回头来对她说了一句:“我不强迫你接受神武,那是你的自由。可我也绝不会因为你拒绝神武就会接受你。是,我承认曾经对你有过那么一点儿念头。可这跟我和神武的交情比起来,微不足道。”

杜月笙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他苦笑一声:“这算什么事儿?——”

瑰儿看着闭上的房门,脸上终于阴沉起来。她身体有些微微颤抖,那是被杜月笙气的。

“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让你的狗屁的兄弟情义在我面前见鬼去吧!”,瑰儿有些愤nù

,也有些赌气。他自小就明白一件事,想要的东西是需yào

自己争取的。而他的生长环境,还有他母亲身体力行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没有哪个男人能过得了女人这一关。她自小见了太多满嘴仁义道德,但是一被引诱就原形毕露的男人。

“什么算什么事?”,陈君容已经走了出来,看到杜月笙的表情不由得好奇发问。

“没什么。”,杜月笙不想把这件事告sù

陈君容。事实上,他任何人都不打算告sù

。他怕这件事情万一被神武知dào

了,会跟他起隔阂。燕神武如此认真,他可不想拿这个刺激他。

杜月笙很快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原样。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敢出去抛头露面,这难免让喜动不喜静的杜月笙有些抑郁。

燕神武每天都不着家,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给杜月笙带来一些什么上海滩的消息。杜月笙也不知dào

他是为了出去打探消息呢,还是纯粹的不想见着瑰儿跟她怄气。杜月笙有心要给燕神武上点儿思想课,教教他怎么对付瑰儿这种心思的女人。可他又觉得没法开口,毕竟神武什么也不跟他说,他若是上杆子的去问,反倒不好。

上海滩的局势越来越不稳,那德在他们越狱后的第二天中午就赶回来了。高洪波自然是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可这对情势丝毫也没什么作用。

那德回来之后,立即撒下画影图形全城搜捕革mìng

党和杜月笙。可杜月笙已经隐匿,他要找出杜月笙肯定要费点功夫。而革mìng

党已经全部撤入租界,那德虽然强势,但是面对租界他必须慎之又慎。最起码,他想要去租界大张旗鼓的找人,必须要清廷方面和租界各国领事馆事先沟通好了才行。

可他还没等到朝廷给他的批文,城中就接连爆fā

了好几场革mìng

党闹事的事件。革mìng

党们似乎决定要在上海跟清廷展开针锋相对的对峙,而不是一味躲藏。一张张宣传革mìng

的传单,一份份介shào

新思想新社会的报纸,雪花一样席卷了整个上海滩。这种宣传,让那德如坐针毡。

上海滩并不全是富人的世界,也绝不是每个人都拿它当做天堂。上海,从来就是巨富和巨贫交织着。这是一座镶满了宝石和补丁的城市,这是一个白云和泥巴共存的世界。

见了长官不用磕头?女人也能上学?管收税的和管抓人的不是一个衙门?这种种好处,是百姓们想都不敢想的。老百姓们不关心谁是正统,也不关心谁是乱党。他们只有一个朴实的想法,谁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他们就信谁支持谁。

生逢乱世,人不如狗。做大清朝的顺民已经让他们憋屈太久了,每个人都想活得像个人一样。革mìng

党在底层社会中,迅速得到了认同。

这还好说,因为上海滩的世界从来都不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所能左右的。可当革mìng

党抛出“驱除鞑奴,壮我中华”的口号之后,上层社会终于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到这时候,大家又重新记起来,清廷根本算不得正统,他们是篡了汉人的大明朝的江山,若说国贼,他们好像才是国贼。于是这些关心华夏正统的大人老爷们,也开始怀念起汉唐盛世来。

从上到下,清zf在宣传上一败涂地。三纲五常斗不过三**义,坐着八抬大轿的清廷官员比不上胸怀世界的革mìng

乱党。于是,整个上海滩的局势,渐渐有些失控的苗头了。

杜月笙看着手上的一份报纸,笑得合不拢嘴,那报纸是燕神武从外面给他带来的。杜月笙指着头版头条眉飞色舞:“说实话,我真想跟那群革mìng

党一起干上一票。这他妈比咱们窝在这鬼地方要强上一百倍。”

“干上一票?”,坐在他旁边的陈君容抿嘴一笑。她可比杜月笙高明多了,因为她看的是洋文报纸。英文报,法文报,俄文报,德文报,这种外语报纸,远比汉语报纸更大胆,也更犀利。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就是那么一说,若真的跟他们一起干的话,那就得加入他们。”,他嘿嘿一笑:“我才不想每天一睁眼就接到上级的命令呢。”

袁珊宝带着庆达走进来,他们两个挽着袖子,身上灰尘扑扑,一脑袋的汗珠子:“月笙哥,咱们购进的那一批瓜子,该炒了吧?上海多潮湿,已经有一些开始霉变了。”

“珊宝,你这两天忙活着倒腾那些瓜子,未免也太胸无大志了吧?怎么?还上瘾了?”

“没别的事做啊。”,袁珊宝一摊手,脸上有些无奈:“闲了好多日子了,真不习惯。要是不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真要闷死了。嗯,快中秋了,瓜子到了旺季——”

杜月笙打断他:“宋三喜呢?这两天怎么没见他?”

“他每天带几个人出去捡柴禾,你知dào

的,炒瓜子需yào

柴禾——”

杜月笙立kè

哑然。

第一百五十章 门口路倒尸

听袁珊宝这么一提醒,杜月笙才想起现在已经深秋了。上海的秋天虽然也凉,但却不是特别冷,所以他一直也没就注意。天冷了,不知dào

师傅的病有没有加重?

“珊宝,咱们回去一趟吧?”,杜月笙有了想法就憋不住。

陈君容放下报纸,一脸严肃的否决:“绝对不行!你没听神武说吗?现在上海滩风声鹤唳,遍地都是朝廷的兵丁。你想过没有?你是上了他们的黑名单的人,说不定鸿源盛旁边早就暗布密探。只要你一露头,就很有被抓的可能!”

“那德现在顾不上我。”,杜月笙轻轻一笑:“革mìng

党一天没灭,他就一天腾不出手。现在他的日子比咱们难过,你们说是不是?”

“你说出花来,我也不同意!你想把咱们这几十号兄弟的命都搭上吗?!”,陈君容如此分量的话让杜月笙徒呼奈何,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晨光尚未明朗,天色还有些蒙蒙黑。燕神武已经穿戴停当,又要开始一整天的探查。其实现在的上海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事件。可这些事件几乎都对杜月笙没什么作用。杜月笙也没让他天天的出去探查些什么,可他仿佛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

燕神武刚要出门,忽然脚下微微一顿,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接着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月笙,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要不是我听出了你的呼吸声,一定会把你当敌人对待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杜月笙探头探脑的走进来:“神武,又要出去呢?天还这么早。”

“今天你起床这么早,很难得啊。”,燕神武一边扎紧自己的绑腿,一边半开玩笑的问杜月笙:“这大清早的你来找我什么事?”

“神武,你的工作方向有问题。”,杜月笙先来了一句官场话,接着给他解释:“别整天盯着革mìng

党,盯着清zf,你要弄点对我们有用的情报。”

“什么情报?”

“嗯,跟你说也说不明白,这样吧,今天我跟你出去一趟,手把手的教教你——”

“得了吧你。”,燕神武微微一笑:“是不是闷坏了想出去逛一圈?陈姐不是说了吗?你现在不能出去。”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燕神武愣了一秒钟,接着哈哈一笑:“走!”

杜月笙兴高采烈,两人走向厂大门。杜月笙看着大厅旁边那一摞高高的柴禾,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搜罗这一帮子人,现在倒变了贩瓜子的小贩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宋三喜匆匆的跑进来。杜月笙叫住他:“三喜,大早上的慌什么慌?”

“杜先生,大早上的咱们触了霉头了——”,宋三喜刹住脚步,他这才发xiàn

杜月笙就站在他不远处。

“我呸!”,杜月笙呸了一声:“大早上的咒我呢?触什么霉头?大早上触霉头不是一天都不好?”

“嗯——,那大吉大利吧,咱们得着宝贝了。”

“什么宝贝?”

“门口一具路倒尸死人头。”

杜月笙知dào

,所谓路倒尸就是死在路边无人收尸的人。大上海有的是流Lang汉,也有的是孤苦无依的鳏寡孤独。他们或者是染了重病,或者是被人打死,甚至是活活饿死。总之,这种人走在路上倒地而死,根本没人收尸,报到衙门,也会被敲一笔不菲的清理费。

死人头这三个字,不能按着国语来讲,得按照上海话来讲。死人头就是死人,说的也是那个路倒尸。

宋三喜说完就要招呼人去抬走路倒尸,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挖坑埋了。这东西不能留着,一是丧气,再一个,也有爆fā

瘟疫的可能。

本来这是在上海滩见怪不怪的事情,可杜月笙敏锐的从里面发xiàn

了一丝蹊跷。他们这是什么地方?是郊区!在这种地方出现路倒尸,本身就不合理。就算假设这个路倒尸真的走到了这里,想要找个地方救治自己。可对面那造纸厂气派壮观,机器轰鸣,一派热火朝天。他为什么不去那边?为什么偏偏走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废墟一样的炒货厂门口?

“咱们去看看。”,杜月笙精神了起来,他不怕有事,最怕的就是无事可做。

大门口处,刘俊达正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用一根木棍戳那路倒尸:“尸体啊,你真不地道,死这儿干嘛?你不知dào

埋你很费劲吗?”

杜月笙和燕神武看着那具遍体鳞伤,鲜血满身的尸体,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燕神武倒吸一口气:“是那个司机!”

眼前这人,正是那天晚上送他们回来的革mìng

党的那个司机!杜月笙和燕神武蹲下身去将那司机扳过来,刘俊达大急:“别,有可能会传染病的——”

“传染你个头!还没断气呢!”,杜月笙试着他微不可查的呼吸,训了刘俊达一句。接着他招呼燕神武:“把他抬进去,兴许还有救。”

几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抬进去,没想到宋三喜毛手毛脚,将那司机的脑袋磕在了门框上。砰地一声,宋三喜一个趔趄,司机被他掉到地上。

“你不会稳着点?”,杜月笙抱怨了一句。那司机受了这刺激,忽然睁开眼睛。他看到杜月笙立kè

激动起来:“杜杜”

“兄弟,我在这儿呢!别急,别说话,立kè

就给你治伤。”

司机的双眼忽然有了神采,脸上升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杜月笙心头一沉,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这人没得救了。

那司机一把抓住杜月笙的手:“杜先生,帮帮我们——”

杜月笙刚想说话,司机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仿佛他自己也知dào

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我带着志清来找你,可还没出市区,就遭到了伏击。我是不成了,你得接应蒋蒋志清。”

他的神智有些混乱了,颠三倒四的说了这么多,偏偏就没说最重yào

的部分。杜月笙不由得打断他:“蒋志清在什么地方?”

“走,走散了——”,司机一句话没说完,双眼一翻断了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英国造纸厂

杜月笙恨得牙痒痒,为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挂掉了?燕神武深吸一口气:“革mìng

党人多势众,敢跟大清朝分庭抗礼,他们怎么会有事请找咱们?这人跟蒋志清冒险来找我们,为的什么?”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谁知dào

呢,不过应该是很重yào

的事情。神武,我想我们得快着点了。”

燕神武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赞成咱们再招惹他们。我们现在应该龟缩,静待风平Lang静。再跟他们掺和到一块儿,难保不出什么麻烦。”

杜月笙吩咐刘俊达:“去叫几个弟兄过来把他埋了吧。”,然后他吩咐宋三喜:“既然他们两个是一起来找我,那想必蒋志清不会太远。你带点人手四下里找一找,看能不能发xiàn

——”,接着他补充了一句:“你们没见过他,只要发xiàn

比我大七八岁,一身狼狈的年轻人就过去问一问——”

“月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燕神武有些恼怒。

杜月笙对他一笑:“神武啊,越狱之时,咱们跟他一起并肩作战你忘了?咱们既然交下了这个朋友,难道他有难了,我们能袖手旁观么?”

“这件事情牵扯到革mìng

党——”

“那就更应该帮了,只要是这群人的事,我都义不容辞。”,杜月笙说的斩钉截铁,燕神武只好一摊手:“那随便你折腾吧。”

宋三喜得了命令,带几个人出去找一遍回来报gào

:“杜先生,没发xiàn

人,只看到一辆破车——”

杜月笙立kè

追问:“是不是一辆黑色轿车?嗯,车帘子是橙黄色的?”

“没错。”,宋三喜点一点头:“可没发xiàn

人,车上倒是有不少血迹,我也猜到这是他们的车。”

杜月笙跟燕神武出去,宋三喜带他们到那辆车旁边。当初黑光锃亮的车现在已经破烂不堪。那车是真zhèng

的千疮百孔,浑身弹痕累累,四块车玻璃倒是碎了三块,前轮左胎也已经干瘪了。这一切都向杜月笙昭示着,这辆车经过了一场凶险之极的火拼。

“不能把这车留在这里,要不然目标太大,万一引来官兵那就麻烦了。”,杜月笙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拧开车钥匙,摇摇晃晃的把车开回了炒货厂,找个角落放了起来。

此时所有的兄弟们都已经被惊动,众人看着杜月笙将那一辆破车开过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杜月笙伸手把连大元和宋三喜招呼到眼前:“你们两个,第一先找人把这车给我好好遮起来,再也不能让它露面。第二,嘱咐所有的兄弟,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对外说。再有,就是打今天开始要好好注意周边的动静。鬼知dào

他们两个这么到来,有没有引来尾巴?要是日后发xiàn

了探头探脑的疑似衙门密探的人,直接宰了就成!我说三喜啊,你是怎么搞的?他们两个昨夜开车来到附近,这么大的动静你也不知dào

?你这警戒工作怎么做的?”

宋三喜无言以对,刘俊达主动承担责任:“这么多日子一直风平Lang静,我就有些松懈了。昨晚上光顾着睡觉了来着——”

杜月笙瞪了他一眼:“别害死了大伙儿就成!”,刘俊达一个哆嗦,再也不多说什么。

吩咐完毕,杜月笙转身向后面走去。燕神武紧走两步追上他:“月笙,你干嘛去?”

“哼,这地方如此荒僻。蒋志清又没长翅膀,他还能跑到哪里去?”,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颇有底气的笑容:“是时候去拜访拜访隔壁那位所谓的英国绅士了。”

“你怀疑他躲进了造纸厂?!”,燕神武想了想,杜月笙提出的这个想法的确非常有可能。换了是他,若是一时进不了炒货厂,那也一定会躲进那个造纸厂。贸然留在郊区的野外,那才是最危险的。

“这次我去看一看,你就不要跟着去了,我和君容两个人就足够了。”,杜月笙把燕神武留在原地,径自去找陈君容。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陈君容肯定是早就知dào

了。自己要去造纸厂,就必须跟她实话实说。杜月笙本来以为劝说陈君容跟自己做这件事要颇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陈君容居然痛快地答yīng

了,这倒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陈君容特意打扮了一番,熟门熟路的走进造纸厂。就连那门卫,也笑呵呵的放行,压根也没有等着通报的意思。杜月笙越看心里越不自在,不知怎的,他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嘿,美丽的陈,今天你怎么会来找我的?”,乔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英国人,金黄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他笑起来果然很有绅士的范儿。

陈君容指了指跟在他身后装傻充愣的杜月笙:“今天我带一个朋友来你这里参观一下,不介yì

吧?”

乔治立kè

爽朗一笑:“完全没有问题,我这里随时接受你的检阅。”

杜月笙跟着他们在厂区里面转了一圈,乔治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绝不是因为杜月笙,而是因为陈君容:“我们的年产量,最低也有四万吨。两条生产线,所有的设备都是从英国海运过来的。我敢说,这些设备,一百年后在你们中国仍然不会落伍,仍然算作最高科技。”

杜月笙听了这洋洋自得的话就有些忿怒,他不阴不阳的损了一句:“你们好啊,你们先进。这么先进,跑这儿来干什么?”

“欧洲的工厂,坐落在东亚和东南亚,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乔治没听出杜月笙的话里讥讽的意味,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你们可以学到先进的技术。”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儿的土地便宜,工钱便宜吧?”,杜月笙一语道破天机。乔治耸了耸肩:“各取所需罢了。”

杜月笙这一转就是整整一个上午。乔治的这两条生产线,一条是生产原纸,另一条是生产湿强纸。他看过了打浆机,看过了造纸机,看过了复卷机,看过了分切机,甚至看过了涂布机和压光机。围着这两条生产线转了个遍,也没发xiàn

蒋志清的影子。杜月笙不死心,又去了损纸区,制备区,乃至职工食堂也转了一遍,依旧是什么也没发xiàn



“我的朋友——”,乔治按捺住脸上的不耐烦,半开玩笑的说:“如果不是我能看出您是个外行,我都几乎要以为你是商业间谍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孙中山,危险!

杜月笙听话听音,立kè

明白了乔治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我只是好奇而已。”,陈君容也看出了乔治脸上的不耐烦,她跟杜月笙对乔治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就要走。

“陈,请原谅我的鲁莽。不过我想今天中午你很有可能有时间陪我共进午餐对不对?您不止一次向我表示过,很怀念苹果布丁和红酒的味道——”

“乔治,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杜月笙甩下这么一句话,拉着陈君容就走了。乔治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的道:“中文实在太深奥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甩什么脸子啊?人家又没怎么样!”,陈君容笑嘻嘻的点了杜月笙的额头一下。

“蒋志清哪里去了?”,回到自己的地方,杜月笙也就没了吃飞醋的心思,而是专心想起了正事。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事燕神武,燕神武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杜月笙一看他脸上的表情,立kè

倒吸一口气:“神武,你可千万别告sù

我,你见过志清了。”

“他在里面等你,已经来了一个小时了。”,燕神武的话验证了杜月笙的猜测,紧接着他又补上一句:“他是翻墙进来的,没走正门。”

杜月笙风风火火的跑道自己的房里。蒋志清果然坐在他的房中。他裸露着左肩,手上正把玩着一把银光锃亮的小刀,杜月笙认识那是医用的手术刀。蒋志清旁边的茶几上,一个杯碟里面盛着一颗带血的子弹。种种迹象表明,他刚给自己做完一个小手术,取出了嵌在肩膀上的子弹。

“你怎么来的?我还以为你在造纸厂——”

“你猜的一点也不错,我的确是在造纸厂。”,蒋志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的同伴开着车把追兵引开,我带着伤逃走。尽管他给我指明了方位,可我没有证实你确实在这里以前,我是不敢冒险的。所以我藏进了造纸厂。直到你今天上午去造纸厂找我,我才敢来到这里与你汇合。”

“我怎么没见到你?造纸厂那么多工人也没发xiàn

你?”

“侦察和反侦察,是我在学校里必须要学的课程。尽管我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可对付那些工人,却还绰绰有余。月笙啊,我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找到,这几年的军校不是白上了?这几年的革mìng

不是白闹了?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刚才说,你们后面有追兵?”,恍然大悟的杜月笙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不错,的确有追兵。一共五个人,要不是我们俩弹尽粮绝,又负了伤,这几个人根本难不住我们!”,蒋志清脸上浮现出龙游浅滩式的无奈。

杜月笙沉吟了一下,对身边的陈君容开口:“宋三喜他们并没有发xiàn

有什么追兵,而咱们去造纸厂转了一圈,看乔治和他的工人们的反应,追兵应该也没去那里。我猜,他们一定是回去求援了,你去嘱咐三喜他们注意一点,这几天谁也不许出门一步,千万别让官兵给找到咱们这里。”

就算要出去办这些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但是陈君容知dào

,杜月笙是想把她支出去。并不是杜月笙不相信她,而是蒋志清不相信她!陈君容也曾听杜月笙说起过蒋志清这个人,这个人骨子里面很多疑,很难真心相信另外一个人。那是因为他做的事情太机密?还是他的天性使然?陈君容不知dào

,但是她明白,现在自己最好还是出去的好。

陈君容走后,杜月笙掏出一支雪茄点上。接着他递给蒋志清一根:“来根压压惊?镇镇痛?”

“戒了!”,蒋志清没有去接那支雪茄。

“戒了?”

“孙先生说,国难当头,我辈岂能沉沦?!所以我就戒了。”,蒋志清霍然站起,压低了声音对杜月笙开口:“孙先生有麻烦了,大麻烦!”

“孙中山?他能有什么麻烦?他又有什么麻烦是你们所不能解决而需yào

我这种人才能解决的?”

蒋志清皱着眉头重新坐下,刚才他一站牵动了伤势,让他疼了一下:“你知dào

的,现在全上海都在搜捕我们革mìng

党。可孙先生说,革mìng

的事业不能耽误。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

“他又出去活动了吧?”,杜月笙立kè

猜到了原委:“被抓了?他不要命了是怎么的?干革mìng

没错,可有时候也得分个轻重啊。”

蒋志清挥手驱散了杜月笙喷出的一团烟雾:“实话告sù

你吧,你们青帮,已经被我们渗透了——”

“别我们我们的,我压根也没感到过这个帮派对我有过什么帮zhù

。”

“你听我说,实话告sù

你。黄金荣已经答yīng

暗中帮zhù

我们——”

“黄金荣也成了你们的支持者了?”,杜月笙很想接上一句,让蒋志清说个情,说动黄金荣不再跟自己为难。杜月笙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能够兵不血刃的化解一场恩怨,才是最好的办法。可他转念一想,虽说自己杀死了卢天虎,可黄金荣似乎也没怎么动怒。自己跟他,好像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再说了,瞧蒋志清这火烧眉毛的样子,他现在也未必有工夫帮自己去说这个情。

蒋志清全然没料到这短短的时间杜月笙脑子里面就转了这么多的念头。他继xù

讲述事情的经过:“可黄金荣的态度有些模糊,这让孙先生有些顾虑。他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再在青帮里面发展一个支持者——严九龄!”

“严老九!”,杜月笙惊呼而出,接着他摇了摇头:“孙先生这真是一着臭棋。黄金荣我不了解,可这个严老九,哼哼,不带感**彩的说,这个人为了自己可以不惜任何手段。他压根也没有为国家做点什么的念头。哼,若是让他在你们和清zf之间选一个的话,他就会完全从自身角度去考lǜ

,看谁能给他的好处最大。嘿,而且就他那个脑子,估计会觉得清廷比你们更靠谱吧?”

“从现在来说,清廷的确比我们更靠谱!”,蒋志清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不过我们只是想要接触他一下,毕竟他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也很大。而且,孙先生考lǜ

,就算他最后不支持我们,也绝不敢动我们。毕竟,我们是能够抗衡大清朝的一股力量。他比起我们来,还很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月笙去救人

“结果不是那么回事,对不对?”,杜月笙已经猜到了结局:“严老九脑子不好使,胆子却大过天。他惯常的心黑手狠敢玩火,是不是孙先生被他抓去讨好那德了?”

“不知dào

!”,蒋志清脸上的焦躁彻底掩盖不住了:“实话告sù

你吧,我们的一位同志陈其美,是你们青帮的大字辈的人。他受命于孙先生代替他在***会里面活动。前天晚上,他秘密约见严九龄谈了一次。可严九龄咬牙非得见一见孙先生才能最后表个态度——”

“孙中山就去了?——”

“没错!”,蒋志清脸上浮现出懊悔:“为表诚意,他单刀赴会,仅仅由陈其美和杜心武陪伴而去。约会地点不在租界,而是严九龄在闸北的一处公馆。没想到,他们三个一去就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孙先生没被交给清zf?”,杜月笙敏锐的从这话里面听出了一点信息。

“应该没有。”,蒋志清脸上全是猜测的神气:“若是清廷抓住了孙先生,肯定会大肆宣扬。而且,我估计严老九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毕竟我们革mìng

党的势力不容小觑,他若是还想安稳的混在上海,就不得不掂量一下。可怪就怪在这里,孙先生在他的公馆里消失,又没有交给清廷,那这个严老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得去问他!跟我废话什么?干嘛不直接找上门去要人?你们人那么多,随便叫上几十号能打能杀的,还怕镇不住这个地痞流氓?”

“没那么简单——”,蒋志清苦笑一声:“你窝在这里,看再多的报纸也不可能了解真zhèng

的局势——”,蒋志清说着用手点了点桌上那一份报纸:“我们的核心人员和战斗人员,几乎已经全部撤入租界。估计那德也预想到了我们可能藏在那里面,因此租界和外面所有的交通道路都已经被他严密监视起来。我们的人,若是出来。很有可能还没到得了闸北,就先到了知府衙门。”

蒋志清喝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继xù

说:“而去外面求援也很不现实。”,他苦笑一声:“江浙一带,我们革mìng

党的人都遵陶立章为首。他野心很大,隐隐有要架空孙先生的趋势。说实话,若不是黄兴帮zhù

孙先生撑住半边天,他根本不可能从日本来到上海办事。因此,我不敢向外界求援——”

“所以你找上我了?”,杜月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这群革mìng

党怎么回事?还没成功就先有了内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蒋志清盯着杜月笙的眼睛:“若是以革mìng

党的名义去要人,我们怕他会矢口否认,逼急了的话会铤而走险,反倒不美。严九龄曾经为了杀你而大闹果品街,惊动了知府衙门。你们的恩怨,全上海无人不知。我的想法是,由你出面,以跟严老九了结江湖恩怨的借口去接触他。只要跟他接触上了,我们大可以旁敲侧击的打探孙先生的下落。”

“我出面?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出面照样会惊动那德——”

“这类江湖纷争,要是严老九依靠官府解决,那他也就不用想在***会界混了。因此,他不会告密。只要咱们自己注意一点别惹到官府的眼线就行了。而且,你和我们,哦不,咱们。咱们一起越狱的事情,那德一点口风也没透露出去,因为那实在大伤朝廷脸面。基于这个原因,严老九也不会想到你和我们革mìng

党有什么瓜葛。”

“我去严公馆拜码头——”,杜月笙狠狠吸了一口烟:“听起来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我就得陪你玩命了。”

“你会的!凭我们的交情,凭你的民族大义!”,蒋志清激动起来。

“我有民族大义?我怎么自己不知dào

?”,杜月笙嘻嘻哈哈,开了个玩笑。

蒋志清呼一口气:“你表面上混不吝,其实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要不然,我凭什么跟你做朋友?”,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脸上有一丝罕见的绝望和颓然:“你看看,我在上海滩乘车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官兵堵上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有你能帮我。要是孙先生有个什么好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到时候,我就算自杀也不能谢罪。”

杜月笙拍了拍蒋志清的肩膀:“别丧气,你不一直都喜欢抗命的吗?你不一直都在跟自己较劲的吗?这次我就陪你较一次劲儿,拜一拜他严老九的大码头!”

“月笙!”,蒋志清激动起来:“我就知dào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事儿我是答yīng

了,可怎么办,得听我的。还有,咱们要尽最大努力,可要是最后事情没办成,你也不能埋怨我。我不是神仙,不是万能的。”

“没问题,没问题!”,蒋志清一脸的兴奋。

“民族大义”,杜月笙心里嘟囔着这四个字,脸上升起一丝微笑。尽管自己没想过把自己的思想境界抬到那么高,可自己之所以答yīng

蒋志清,可不就是为了这四个字么?

他感觉身体微微有些兴奋,那是自己又要进入战斗状态的前兆。这一次事件,他真的决定要拼命去做了!抱着拼命的态度,做好拼命的准bèi

!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完成这件事情。此时的他可全然没想到,他这一次将陷入自从他重生以来最大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之中。

“我们必须尽快动身,多拖延一分钟,孙先生就多一分危险!”,蒋志清提醒杜月笙,他是全然没把自己的枪伤当一回事。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我一会儿。”,杜月笙说完出去,不一会儿有人端进来两碗白米饭和几根香肠。现在他们龟缩于此,不敢露头。陈君容每次出去采购都是多带一些能放得住的食物,比如香肠腊肉之类的。时鲜果蔬,这里预备的很少。

饿极了的蒋志清依旧坐得笔直,不疾不徐的开始吃饭。他饭量轻,只吃了一碗米饭两根香肠就饱了。蒋志清刚要抹一抹嘴上的油腻,杜月笙就推门进来了:“吃饱没?咱们出发!”

蒋志清随便在嘴上抹了一把:“出发?怎么出发?你甚至没有制定基本的路线和行动方式,我们走近市区就有可能被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杜月笙嘿嘿一笑,扯着蒋志清就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找个挡箭牌

两人出门往旁边一拐,燕神武和袁珊宝以及陈君容都已经整装待发。袁珊宝和燕神武都穿上了粗布长衫,肩头搭条毛巾,一身苦力工的装扮。陈君容却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连坤包都挎上了。她仿佛不是要去拼命,而是要去参加什么约会。

燕神武递过一个口袋:“里面是一把手枪,两颗手雷,以及一百发子弹。”

蒋志清开始佩戴这些武器,他受了伤颇有些不便,袁珊宝只好上前搭把手。蒋志清一边佩戴一边问杜月笙:“我们五个人去?”

“你想的倒美,咱们都走了谁看家?君容送咱们走,然后她回来。”

陈君容一摊手,脸上颇有些无奈:“我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我也能打拼的,真想跟你们一起去做。”

杜月笙哈哈一笑:“算了吧,你还是留下来吧。这里光靠宋三喜和连大元他们俩,我有些不放心。这两个家伙,大事上拿不准主意。”,杜月笙接着嘿嘿一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男主外,女主内,谁叫你下半截少了二两肉呢?”

陈君容啐了一口,然后袁珊宝又拿出两套跟他身上差不多的苦力服,让杜月笙和蒋志清换上了。蒋志清苦笑一声:“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叫你换上你就换上,废话什么?”,杜月笙穿戴整齐,拍了拍陈君容的肩膀。陈君容得了这个信号,撇下他们出了炒货厂。然后,十分钟不到,一辆白色的类似于五十铃的单排厢式货车停在了炒货厂的门口,乔治挥坐在司机位上挥舞着手:“我的朋友们,时间很紧,你们要快一点。”

“干什么——?”,蒋志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

“为帮你办这事,我的女人可牺牲色相了!”,杜月笙一脸的肉痛,陈君容正好走来,她听到了杜月笙的话,扬起坤包打在杜月笙的头上:“什么叫牺牲色相?不就是出去吃顿饭么?说得那么难听!”

杜月笙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避人耳目悄悄潜进上海的办法,就是借助这个英国来的洋老板。正好这个乔治挖空心思的想请陈君容出去吃顿饭,他就将计就计,让陈君容诳他一次。

陈君容找到乔治,说有一批货要发出去。需yào

乔治帮忙,乔治当然欣然允诺。往常陈君容也惯常搭乘乔治的顺风车。不过都是在乔治发货的时候顺便坐他的大货车。若是乔治想单独跟他出去,陈君容总是不允许。可这一次,陈君容却说很想跟乔治一起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共进一顿午餐。

刚刚吃饱的乔治立kè

猛点其头:“美丽的陈,谢谢你的邀请。瞧啊,今天不知怎么了,日已偏西了我还没吃饭呢,或许这就是上帝给我的指引吧?他知dào

您要来邀请我,所以故yì

让我忘记了吃饭等着你。”

乔治本想开着自己的小轿车出去,可陈君容声明,他必须带着货物,并且要带几个工人装卸货。乔治没有办法,只好把这辆厢式货车开了出来。其实这辆车他用的很少,但凡他发货,每次都是几十近百吨,只能用大货车。而且他并不跟随出去,有专门的司机负责这件事情。可这一次情况不同,他只好亲自开着这一辆厢货来为陈君容服wù



陈君容已经讲明,到了地头他的工人就会跟着货物一起离开他们。为了这一次苦苦等来的二人世界,乔治那边一个工人也没带。杜月笙招呼蒋志清他们三个:“哥几个,挽起袖子干活吧!”

乔治一直以为炒货厂里面只有寥寥不多的人,因为这么寒碜的一个炒货厂,实在不应该有几十号人的。所有的兄弟都已经按照吩咐隐蔽起来,只留下刘俊达这个门房,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整理货物,翻炒瓜子。

杜月笙他们走到码好的一堆瓜子前面。这都是袁珊宝这几日来的战果,他干起活来真是把好手,这短短的几天,就已经炒了将近一吨的瓜子。确切的说,是一千八百斤瓜子。瓜子都用麻袋装好,麻袋里面内衬薄油布,为的是防潮。

瓜子按照惯例,装成五十斤一袋。一千八百斤瓜子,那就是整整三十六个麻袋包。杜月笙和袁珊宝对望一眼,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搓一搓手,一人扛起一包,手脚麻利的往车上装货。他们两个以前学徒的时候做惯了这种装货卸货的工作,虽说好久没干了,但是一旦干起来,那也是轻车熟路。除了感觉有些吃力以外,跟别的熟练工也没什么不同。

扛包有窍门,像杜月笙和袁珊宝这样的熟手,麻包在手上一提一翻,落到肩上,那都有一股巧劲。麻包落到肩头之后,总能找到最合适的位置,稳稳压在肩头。既不硌疼肩膀,又稳当无比。只用一只手轻轻扶着,麻包就一动不动。扛包走路的时候,步伐和呼吸以及身上的肌肉抖动,都跟这个麻包高度契合。燕神武没做过装卸货的工作,但是他仗着一身力qì

,也能干这个活。他们里面,最苦的就是蒋志清。

他除了上学就是闹革mìng

,那里做过这种苦力?一没过人的力qì

,二没什么经验窍门。再加上肩头负伤,一个麻包刚刚提起一半就又重新跌到地上。

燕神武扛过一袋麻包之后,直接跳到车上开始安排货物,那纯粹是为了躲开乔治好气的目光。杜月笙看着蒋志清笨模笨样的,担心乔治起疑,刚想着找个什么说辞帮他圆一下。没想到蒋志清直接丢下麻袋,大咧咧的站在当地指挥了起来:“嗯,你们两个,先扛这边。唔,车厢里的,注意摞好,腾出咱们几个的位置来——”

蒋志清像足了一个工头,对着杜月笙三人颐指气使。杜月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工头是负责指挥的,用不着亲自下手干活。因此蒋志清的颐指气使看在乔治眼里,一点儿也没有疑心。

杜月笙和袁珊宝苦哈哈的把三十六袋瓜子扛上货车,然后三人也爬到车厢里面。乔治跳下车将车厢关闭,陈君容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乔治发动厢货,六人一车,载着一千八百斤瓜子,向着市区飞速的驶去。陷在小资情调里的乔治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稀里糊涂的被杜月笙当了一次挡箭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说谁是贱民?

四人坐在黑咕隆咚的车厢里面,车内刺鼻的汽车尾气味和清香的瓜子味混合交织,让杜月笙皱起了眉头。蒋志清一脸的不确定:“这样我们真的能够躲过朝廷的眼线吗?”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杜月笙嘿嘿一笑:“不用我们多说一句话,乔治会帮我们摆平一切障碍。他一定会玩命的在君容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要是咱这车被官兵搜查了,那他可有多跌份儿?人家是——是什么来着?哦,英国绅士。英国绅士顶爱面子,丢不起这个人。”

蒋志清还想再说什么,杜月笙挥了挥手:“现在休息,到了地方有我们忙的。”,他拽过一个麻包,斜倚在上面开始打盹。燕神武和袁珊宝也学样躺下休息,车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蒋志清依旧端坐如故,他心中的焦虑太盛,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思。

汽车走走停停,果然颇不顺利。路上遇到了好几拨过来询问的清兵,可乔治那张洋脸和一嘴的英语就抵得上一个通关文牒。他那印满了花式英文字体的名片,在这些清兵面前颇有震慑力。

上海盘查虽紧,但他们是向着闸北进发。闸北已经是在江苏边上了,这里的情势,远没有上海市区那么紧张。那德在这里的影响力,也远没有在上海市中心那么大。

杜月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朦胧中只听咔铛一声,车厢门被打开。乔治戴着礼帽,拄着手杖,颇有范儿的站在外面:“伙计们,该工作了,上帝不喜欢懒惰的人。”,陈君容抿嘴,给了杜月笙一个小小的讥笑。

杜月笙立kè

惊醒,蒋志清又开始指挥:“抬下去,有在下面接着的,有在上面干活的。嗯,摞好了,这些货顶要紧——”

燕神武又要往下跳,杜月笙却抢先跳了下去。燕神武没码放过货物,他一定会把麻包都顺码。可这些麻包都应该摞成井字垛,那样才牢靠。只有干得像样,才不会让乔治起疑。

“你的工人很熟练,不像是新招聘的。”,乔治对着陈君容赞了一句杜月笙。陈君容笑得更厉害了:“他呀,他是祖传的扛包工,往上查五代都是做这个的。他打生下来就遗传了扛麻包的基因——”

乔治忽然想拉陈君容的手,陈君容身手何等敏捷,岂能让他得逞?她轻轻往旁边一闪:“乔治,你这个动作可不符合绅士的作风啊。”

“但是符合男人的作风,不是吗?”,乔治不以为忤,继xù

讨好:“陈,别经营你的炒货厂了。我佩服你的创业精神,可是你没有必要把上帝赐予的时光Lang费在那上面。我愿意收购——”

“哎呦喂——”,杜月笙一个趔趄,手上一个麻袋包滑了出来,差点砸到乔治的脚上。乔治手忙脚乱的向后一退,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麻包砸到地上,扑腾腾的砸起了纷纷扬扬的尘埃。乔治和陈君容连忙后退,他二人身上落了不少灰尘,大大减损了光鲜照人的形象。

“对不起,手滑了。”,杜月笙嘻嘻一笑,脸上压根也没有对不起的意思。

“你是故yì

的!”,陈君容颇有些恼怒,因为她也受了牵连,身上落了尘土。她又有些好笑,杜月笙这明明就是烦了这个英国乔治,想整他一下子。也真亏是他,竟能想出这个办法。

“贱民!”,乔治有些恼羞成怒,瞬间原形毕露,忘了自己现在是英国绅士的身份。他扬起手杖,就要给杜月笙来一下子。

陈君容脸色大变,袁珊宝、蒋志清、燕神武也都眯起了眼睛,冷冷的瞪着乔治。他们不为别的,只为“贱民”这两个字。

杜月笙一把抓住手杖,双眼直视乔治。那双眼睛,冷漠而锐利,如同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士。那眼睛里面冷到极点的神情让乔治忽然觉得有些冷,一时间有些错愕。

杜月笙夺过他的拐棍,咔嚓一声撅断:“你说谁是贱民?”

乔治有那么一会儿,吭哧吭哧的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陈君容对着杜月笙丢个眼色,然后用坤包碰了碰乔治:“他们都是乡下人,算了吧,我们快走吧。”

“唔唔”,乔治连忙去发动汽车,载着陈君容绝尘而去。杜月笙刚才的眼神和表情,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这阴影将伴随他一整天,让他从兴致高昂变成了郁郁寡欢。虽有陈君容在旁,他也没多大兴头了。

“我呸!什么玩意儿。”,杜月笙一屁股坐在麻包上,把眉毛一拧:“就这素质,还他妈装英国绅士呢?”

“国家不强,我们只能任人欺凌。”,蒋志清很有政治性的做出了总结。

杜月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光顾着跟他生气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咱们不能耽搁,赶紧行动吧。”

汽车把货物卸在一条弄堂头上,他们几个肩扛手抬,把这些瓜子抬到弄堂里面的一处宅子里面。这里是孙中山为了跟严九龄会见,而专门托付蒋志清租赁的一个小民宅。这宅子是蒋志清精挑细选的,它在一条狭窄的弄堂里面,不显山不露水。可从这里往东走几百米的距离,就是严公馆。

他们必须把货物卸到这里面,要是随便扔在大街上不管,肯定会惹人起疑。三人卸货完毕,打水洗了把脸。袁珊宝找出一个做了记号的麻包,用匕首挑开封包线,哗啦一声将瓜子倒在地上。然后瓜子堆里露出一个包袱,袁珊宝解开包袱,里面是四套绸布长衫。

燕神武如法炮制,解开了另外两条麻袋。其中一个里面是布靴,另一个里面是一包袱干粮。四人拿水随便擦了擦身上,然后换上这一套光鲜的行头,于是四名苦力工眨眼就变成了四个少爷。

“原来你准bèi

的这么齐全?”,蒋志清赞了一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去找杜月笙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燕神武从包袱里面找出一个早就写好的拜门帖,按照蒋志清指点的路径去严公馆投帖。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燕神武匆匆而回:“严老九说了,叫咱们今晚七点钟准时过去。”

“七点钟?”,杜月笙哈的一笑:“那不正是饭口么?怎么着?严老九要请客?”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结识戴春风

“他说了——”,燕神武模仿着严九龄的口气学舌:“哈,难得难得,月笙这小子居然还懂得来拜码头?他认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嘿,我严老九也不是爱跟后辈小子计较的人。这样吧,你叫他今晚七点来,我给他摆一桌开窍酒,教他学个乖,让他明白明白在上海滩应该怎么混世界——”

“开窍酒?”,杜月笙嗤笑一声:“他倒是会造词儿。哈,一顿鸿门宴啊。看着吧,他今晚非得敲打敲打我不成。”

“——让他知dào

知dào

锅是铁打的!”

“行了!”,杜月笙制止了燕神武的学舌:“别学他那眼高于顶,老气横秋的语气,成心给我找不痛快呢?”

不知dào

君容怎么样了,杜月笙的思绪忽然飘到了陈君容身上,想起她现在在应付那个英国佬,杜月笙就有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做完了,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公布他和陈君容的关系,让那个英国老光棍彻底死了这条心。

燕神武也呆呆的坐着,脸上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焦躁,间或还有一些咬牙切齿。不用猜,他肯定是在想瑰儿。袁珊宝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各人的装备,确保做到万无一失。而蒋志清干脆在地上画起了地图,甚至做出一个简易的沙盘。他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又一遍又一遍的否决自己提出的计划。

“别把你那套军事理论用在这上面,这不对口。”,杜月笙提醒他:“咱们讲究的是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你要是按计划来,那就是找死。”

时间在众人的焦灼不安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此时不是夏天,已经是深秋。一直挨到将近七点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有些黑了。杜月笙几人霍然而起,大踏步向着严公馆而去。

闸北的严公馆,不是杜月笙想象中的几层高的洋楼。而是一个中式大宅院,仿佛是个阔财主的家。门口旁边的一个白色小木牌上,写着“严公馆”几个字,旁边还有一排英文。杜月笙虽不认识,但也能大体猜出这是严公馆三个字的英文翻译。

最离谱的事情,就是严公馆的大门左边斜插着一张英国米字旗。而右边,斜插着一张租界的万国旗。杜月笙指着那两杆门神似的旗子,不冷不热的嘲讽:“奴性到家了都!”

门房认识燕神武,立kè

进去通报。旁边围过来几个一脸凶悍的壮汉,眼神不善的盯着杜月笙几人。蒋志清混在杜月笙他们里面,众人只当他也是杜月笙的一个小弟。杜月笙曾经让他们大丢面子,他们此时见到杜月笙这张脸,怎能不生气?

杜月笙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自从越狱之后,他的胆子更上一层楼。这区区几个打手,连让他乱阵脚都做不到。而蒋志清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同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燕神武本身就是个杀神,更不在乎眼前这一群人。唯有袁珊宝,有些微微的紧张。

没想到严九龄没出来,门口的人倒是越聚越多。打手们也不说话,也不乱动,就那么静静地围成一堵墙,冷冷的看着杜月笙他们。杜月笙皱起眉头,这严老九在耍什么鬼花样?

“借过,借过——”,两个跟杜月笙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挤了过来。前面一个人长方国字脸,眉毛很浓,一脸的人畜无害,斯斯文文。可他的眼神却让杜月笙觉得有些看不透,看着这个人,杜月笙甚至无法对他得出一个第一印象。他身后的人却是窄窄的四方脸,鼻子下面一撇小小的八字胡,颇有些端正的意思。

“什么人?!”,一个打手有些恼怒地问这两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他们在给杜月笙施加心理压力,本来进行得好好的,却被这两个突然闯过来的人给生生打断了。前功尽弃,他们怎能不生气?

“在下戴春风,斧头帮新任副帮主——”,前面那个长相斯文的人开口介shào

自己,然后他指着身后的人:“这是我们帮中的兄弟,戴季陶。”

杜月笙心中一惊,斧头帮他也多有耳闻。这是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小帮派。这个帮派人数寥寥,总共也不过几十个人。可这几十个人组成的一个小帮派,却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不管哪一帮哪一派,见了这个斧头帮都要礼让三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主营业务就一个——暗杀!

这群人,不管是谁,行走江湖的时候都会在腰间别上一把锋利的小斧子。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也是他们帮会宗旨的体现。据说这个帮会是由一个叫王亚樵的年轻人创立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暗杀天才。杜月笙曾经有心想要认识一下这个斧头帮的王亚樵,奈何他官司缠身,一屁股的麻烦事,这个愿望到现在也没实现。

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人居然是斧头帮的副帮主?杜月笙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实在想不到以暗杀闻名沪上的斧头帮居然会用这么一个文人模样的家伙做副帮主。莫非,这人有什么特殊的能耐?人不可貌相?杜月笙对他不由得起了一丝好奇。

听闻斧头帮的副帮主驾到,这些打手们立kè

倒吸一口气,再也不敢对眼前这两个人有什么轻视之意。里面闪出一个人飞速的进去禀报,然后传出话来:“严爷让你们几个进去。”

杜月笙窝了一肚子火,虽说他论势力及不上严九龄,又是个晚辈。可自己怎么也算是他的同道,这样巴巴的来拜码头,照规矩他是该出来接一下的。就算他不出来,也必得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才是。可他呢?竟然还在端着架子?

他看了旁边的戴春风一眼,这位副帮主脸上却波澜不惊,丝毫没把这当做一回事。杜月笙一看人家这样,自己也不好意思发作。他对身边的人打个招呼,跟斧头帮的那两位一起走了进去。

“在下杜月笙,久仰斧头帮大名啊。”,杜月笙是个闲不住的人,立kè

开始跟身边的戴春风攀起了交情。

戴春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拱了拱手:“原来阁下就是杜月笙,真是神交已久了。”,接着他温和一笑:“我刚入斧头帮的时候,就听我们王帮主说起过你。他说你剿杀卢天虎那次,做的真漂亮,他都有心跟你结交呢。”

杜月笙绝不是一个谦虚的人,他忍不住有些小得yì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对话让严九龄的打手们很有些不自在,提起卢天虎的死,更让他们大伤脸面。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贪婪严老九

“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堂中坐——”,严九龄穿着一袭白衫,手上拄着一根文明棍,这中西合璧的打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他站在厅门正中,脸色不善的朗声跟杜月笙对起了帮中的大切口。

“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杜月笙眯着眼睛对了下半句。

两人一直对到最后,杜月笙喊出“头顶通字,脚下觉字,怀抱悟字。”才算完成。对完切口之后,严九龄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转身一步三摇的进去。

眼前中堂里面灯火通明,七八个打手站在各个角落里,每人皆是按刀而立,一脸的杀气。杜月笙轻轻一笑,似乎对眼前的情势视而不见。他带着袁珊宝几人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戴春风一看杜月笙他们进去了,自然也就毫不客气的跟着进去。

眼前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严九龄坐在正位。杜月笙刚要落座,严九龄却一拍桌子,怒声怒气的道:“斧头帮的两位爷们,来干什么来了?!”

他这一拍桌子,看似不是针对杜月笙。可于情于理,杜月笙都没法继xù

坐下去。但要是不坐下去吧,干杵着也不好kàn

。于是杜月笙选择直接无视他的这个动作,仍旧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燕神武他们三个是以杜月笙跟班的身份来的,他们自然没得坐。

严九龄一动怒还是颇有威势的,可那戴春风却神情丝毫不变。就连他身后的戴季陶,也没什么紧张的意味。杜月笙暗中点一点头,这戴春风,果然有两把刷子。

“还是为前天的事情——”,戴春风不紧不慢,与严九龄的暴怒恰是两个极端。

“你还有脸说!”,严九龄呼出一口气,如同一只好斗的公牛:“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去刺杀英国领事馆的卡特先生!他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活不活得过来得看他妈的天意!回去跟王亚樵那小子说一声吧,我也不赶尽杀绝,让他卷铺盖卷儿滚蛋!天亮之前滚出上海滩!永远也别回来!要不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戴春风缓缓摇了摇头:“我们王帮主让我转告您,别做汉奸——”

“你说什么?!”,严九龄一巴掌拍的桌子上的酒壶跳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戴春风的底气远比严九龄要足:“斧头帮只杀大奸大恶,祸国殃民之徒!最近英国几个商人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龌龊事,都是卡特在背后唆使的吧?这样的人不杀,你叫我们杀谁?您没少帮这个卡特搜集情报吧?这里我转告您一句,别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

杜月笙心中一动,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一脸斯文的戴春风敢这么跟严老九说话。看来这个斧头帮很有是非观念啊。遇到不平的事情,见到奸恶的人,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去解决。方式虽然粗鲁,但不可否认,这很有震慑力。当然,这也需yào

很大的勇气和能力才能做到。不过,这戴春风敢在严老九的地盘说这种话,那不是明摆着不想活了吗?

旁边的打手们立kè

骚动起来,呛啷啷几声响,众人抽出砍刀就要发难。严九龄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没想到现在的后生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我来了,就没打算全身而退。”,戴春风一脸的淡然,同时杜月笙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杜月笙心说,不会吧?难道是王亚樵有意让戴春风他们俩来送死?要不然,为什么会让戴春风转达这样的话?戴春风的眼中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

“给我抓下去!等我跟杜老弟忙完了再说。嘿,王亚樵啊王亚樵。你这是成心找死!”,严九龄咬牙蹦出这一句话,然后过来几个人把戴春风他们俩带了出去。

“杜月笙!”,严九龄一肚子火准bèi

要发泄到他身上:“你还敢来?也不怕我把你乱刀剁了?今天要不是你依足了江湖规矩来拜码头,要不是我看在咱们出于同门的份上,要不是看在潘祖的份上,我连见都不会见你,直接叫人做了你!”

杜月笙微微一笑:“要是那样的话,您就不会开口先跟我对切口了是不是?对完切口杀同门,这样的事,我相信您做不出来。”

严九龄呼出一口气,脸色柔和下来:“杜老弟啊,其实我跟你,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只是你把事做的太绝,让我很没面子,你懂不懂?”

杜月笙这次来不是跟他理论谁是谁非的,他只好顺着严九龄的话往下说:“着啊,所以我才来拜码头——”

“做错了的事情就要补过,亡羊补牢犹未晚啊。”,严九龄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我知dào

你跟知府衙门闹的不痛快,所以也不强求你立kè

跟我公开赔罪——”

“那您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消气?”,杜月笙已经隐隐猜到了严九龄的意思,只不过他却要装傻充愣。

“我不知dào

啊,你自己说。”,严九龄双眼直视杜月笙。

杜月笙明白严九龄的意思,他是惯常的贪婪,无非是想得点真金白银的好处。自己跟他怎么结怨的?还不是为了那一箱瓷器?只要自己把卖瓷器的钱拱手送到他面前,那双方的恩怨当然也就一笔勾销了。他严老九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那还不是欢欢喜喜的?

可他欢喜了,自己就不欢喜了。且不说这五千根金条自己花了不少,还有一多半在虞洽卿手里。就算自己现在身上带足了五千根金条,那也断然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再说了,自己这次来可不是为了跟他化解恩怨的。

“本来我约好了一位帮中的前辈来帮我说和此事,没想到今天找不到他了,实在是遗憾啊。要是他在的话,想必这个面子,严老板你就能捞回来了。”

“帮中的前辈?是谁?”

“大字辈的陈其美,他很提携我。本来我们约好今晚一起来的,可我找不到他了。严老板,您能帮我找找吗?”,杜月笙说完这句话,双眼也是直视严九龄,静等他的回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拔且弩张

杜月笙紧盯着严九龄的脸,严九龄脸上的每一点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见严九龄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微微一抖,随即恢复正常:“你还认识陈其美?”

“怎么?你见过他?”,杜月笙不答反问,他身后的蒋志清手心顿时捏起了一把汗。此时问到了关键问题,他怎能不紧张?

严九龄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杜月笙身边的副宾位:“蒋志清,你既然来了,干嘛不坐?凭你的身份,难道我还能不赏你口酒喝?”

杜月笙几人脸色一变!他们实在没想到,严老九居然早就认出了蒋志清。严九龄的目光越过杜月笙,紧紧盯着他身后的蒋志清:“你太小看我了,难道我严老九这满屋子的手下都是吃白饭的不成?你啊,太天真!”

严九龄说完从席间弹身而起,因为太快而碰翻了身后的椅子和桌上的一瓶陈年汾酒。杜月笙明白,接下来,整个屋子里的打手们就会暴起发难!他没想到严老九居然这么直接,连推脱都懒得推脱,直接露出本性。

岂止杜月笙明白接下来会怎样,在场的人没有不明白的。杜月笙本来要招呼燕神武先行发难,可没想到,先行发难的不是燕神武,而是蒋志清!

蒋志清掏出手枪,他的动作很快,快到让人觉得眼前一花就完成了整套的动作。然后他一枪射出,一枪打在一名打手的砍刀上。铛的一声火花四溅,那打手一惊,一柄精钢砍刀掉在地上。

四周齐刷刷的枪口对准了他们,而蒋志清的枪口对准了严九龄。严九龄如被定格,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手枪有效射程之内,我的误差不会超过两公分。现在,我距离你两米。”,蒋志清的话语平静中透出自信,那更具威慑力。

杜月笙慢慢走到燕神武身边,然后上下打量着严九龄:“严老九,你怎么这么无赖?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要动手?”

“这是我跟革mìng

党的事情,你少掺和!”,严九龄丝毫也不受威胁,说话仍旧端足了架子,根本不像一个人质:“蒋志清,杀了我,你们几个也会死。我这公馆之内,有近百号兄弟待命。只要我有事,他们会立kè

将你们撕成碎片。”

蒋志清稳稳地拿枪指着严九龄,根本不敢分心答话。他要是一个疏忽,让严九龄从他枪口下逃脱,那他们才真的完了。

杜月笙看着眼前这场面,心说这严老九根本不跟我们绕弯子,开口就打,见面就杀。这倒好,弄成这一副剑拔弩张的形势。不过这样也好,大家撕破了脸,有话就不妨明打明的说了。

“孙中山被你给弄哪里去了?”,杜月笙问出自己最想知dào

的问题,同时蒋志清的手微微一抖,他实在太关心这个问题。

严九龄丝毫没有打算隐瞒:“他被我扣起来了。”

“为什么?!”,蒋志清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

“因为我得往上爬,不是吗?”,严九龄嗤笑一声:“实话告sù

你们吧,那德早给我们这些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打过招呼了。见到革mìng

党,要是纵容的话,我们谁也别想在上海滩混了。虽说我有英租界罩着,可要是那德一意孤行,那谁也没办法。”

“你把孙中山交给那德了?”,杜月笙的心一沉,不会吧?自己又要去找那德的麻烦?他是真不想再跟那德有什么牵扯了,毕竟人家是正规军。

严九龄拍了拍手,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孙中山和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人一起走了出来,他们身后。整整一打的打手跟在后面。

“先生!”,蒋志清因为激动而彻底忘记了形势,他持枪的手跟着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而他的眼光和全部心思也都转移到了孙中山身上。严九龄奸猾无比,怎能不知dào

把握时机?他一闪身就退出了蒋志清的枪口笼罩范围。

可他还没来得及被手下们接应,一柄三寸刀锋的飞镖带着一道寒光就射了过来!刀光闪烁之间,贴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锐利的破空声在他耳中激荡,同时几缕头发被切了下来。

“站着吧!”,燕神武冷冷的下了命令。他在战场上是最敏感,反应最快的那一类人。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没放松了警惕。他知dào

严九龄是个关键,要是制不住他,同来的人就都有性命之忧。

那柄飞镖咄的一声钉在严九龄身后的门框上,镖身不住的颤抖。严九龄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一挑大拇指:“好本事,好能耐!若你肯跟着我,你就是我门中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我。”

燕神武不再说话,继xù

沉默。严九龄抛出的诱饵对他没有诱惑力。

“月笙?志清?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比起上一次见面,这次孙中山脸颊已经颇有些消瘦,想来是连日奔波所致。

“对不起,先生,我——”,蒋志清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千头万绪在心中,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杜月笙挡在蒋志清身前,隔开了他看孙中山的视线。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蒋志清安静下来。只要蒋志清看着孙中山,那就别想平静。而现在的局势,实在不是一个话家常的好时机。他们稍有不慎,就会全部折进去。这时候心情激荡,那就是找死。

“你安静点,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他聊天,不急这一刻。”,杜月笙不得不小声提醒一下蒋志清。蒋志清本就是心志坚韧之辈,刚才陡然见到孙中山,情绪激动之下有些失控。此时听了杜月笙的话,果然渐渐冷静下来。

“我将中山先生和陈老板请在这里,可一点也没失了礼数——”,严九龄这话是对蒋志清和杜月笙说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还得听他们讲那些劳什子的什么大理论。我就为一点,等你们革mìng

党来跟我接头。”,接着他对杜月笙哈的一笑,满脸的讥讽:“陈老板是革mìng

党就已经让我很吃惊了,没想到你小子也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疯子严老九

杜月笙对这话不置可否,因为现在跟他申明自己不是革mìng

党毫无必要。杜月笙伸手入怀,摸出一根雪茄点上,然后喷出一团烟雾:“说吧,等革mìng

党来跟你接头干什么?让他们为了救孙先生而跟你火拼?把你手下的虾兵蟹将都杀个精光?”

严九龄冷眼看着杜月笙:“我没工夫跟你扯皮。拜那德所逼,拜你们革mìng

党所赐,现在全上海滩的上流人物都在站队。有的选择站到那德一边,有的选择站在革mìng

党一边。站队的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豪赌,不站队的是两头不讨好,??等着挨宰。嘿,我严老九打拼半辈子,这次也得跟着赌一把了。”

“那你站在哪一边?”,杜月笙毫无畏惧的迎上了严九龄的目光!

“哪头对我有利我就站在哪一边!”,严九龄轻轻一笑:“我没信仰,也没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空头梦。我严老九这辈子就一个信条,那就是让自己过得更好,让自己成为人上人!”,他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可笑你们革mìng

党竟然拿着那些什么理想和责任来给我说教,可笑那德拿着什么正统和纲常来教xùn

我。你们两家傻么?不拿出点真金白银的东西,不拿出点实打实的好处就想让老子替你们卖命?!”

孙中山皱起了眉头,他身后的那个戴眼镜的人却开口了:“严老九,我已经给你许诺下了,只要你支持革mìng

,成功之后可以让你做上海市的司法局长——”,杜月笙猜测,这人必然是陈其美无疑。

“成功之后?陈其美啊陈其美,老子就那么好糊弄?!”,严九龄的话果然印证了杜月笙的猜测:“万一不成功呢?最起码你们现在没成功吧?”

严九龄越说越气,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拍着桌子给自己的话助威:“要老子出人?要老子出枪?还他妈要老子出钱!别跟我说以后怎样,这类骗小孩的话骗不了我严老九!现在你们能给我什么?咱来点现实的,别玩虚的!”,他说一句话,就伸手在桌子上猛拍一下。

“说吧,你想要什么?”,杜月笙问这话实在有些越俎代庖,因为这话应该由孙中山或者蒋志清来问才比较合适。可他们两位,明显都被严九龄的一番话给惊住了,还没回过神来。杜月笙心中叹一口气,严老九这话虽说有些难听,可却是实在话。单从纯粹的个人角度出发的话,杜月笙也会跟他一个态度。其实说到底,杜月笙跟他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心里想着为这个沉疴多年的国家做点事情。

“痛快!杜老弟不愧是跟我一类的人,咱们江湖道上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痛快!”,严九龄赞了一句,接着他扭头看了一眼陈其美,然后一脸的鄙夷:“当然你不会这么痛快,虽说你也是青帮中人,但却是一个假货!”

“你不会还惦记着我那点散碎银子吧?”,杜月笙眯起眼睛问他。其实他知dào

严九龄绝不会是为了自己的五千根金条。第一,在扣押孙中山的时候,他根本不知dào

自己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第二,五千根金条虽说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好像还不值得严老九铤而走险劫持孙中山。

“我稀罕你那点散碎银子!”,严九龄咧嘴一笑:“不过没那些钱我也照样过得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去拿黄金荣的脑袋来换孙中山!”

“你失心疯了!”,杜月笙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真是觉得严九龄疯了,除了疯子没人会说出这种话。凭什么革mìng

党要为他去杀黄金荣?杜月笙一开骂就再也压不住火:“你想扳倒黄金荣,自己去做啊!人家革mìng

党跟黄金荣无冤无仇,凭什么去跟他火拼?”

严九龄哼了一声:“这么多年,黄金荣一直压在我头上。我跟他斗了十几年,总也扳不倒他。有他在一天,我就别想成为租界的头号帮会人物。我就得,就得他妈的永远受这个老东西的气!现在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我怎能不拼上一拼?”

他顿了一顿,继xù

说话:“没关系,你们大可以不答yīng

。回头我就把姓孙的扭到那德那里。立下这样一件大功劳,他肯定要在朝廷里给我讨封赏。到时候我就是上海滩帮会里面的第一号人物!嘿,我在上海滩有了这样的地位,租界内的洋人还不都得竭力拉拢我?到时候我一样能慢慢整死黄金荣。”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办法了对吗?”,杜月笙的语调一下子变得冷静而缓慢,同时他背在腰后的手轻轻打一个小手势。燕神武立kè

咳嗽一声,示意收到。

杜月笙在这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是不能跟严老九这疯子讲道理的。他就等严老九说完下一句话,然后得到他指示的燕神武就会发难!只要制住了严老九,难道还怕救不出孙中山?还怕他们几个不能全身而退么?

没想到严九龄乖觉无比,他对着孙中山身后的人丢个眼色,众人立kè

将孙中山他们又押了下去。杜月笙眼巴巴的看着孙中山被押走,只能望而兴叹。只是陈其美在临走的时候丢给蒋志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位放镖的小兄弟——”,严九龄说的是燕神武:“我劝你还是忍一忍,这事儿就算谈崩了,你们几个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一样会送你们出去。可你要是乱来,我手下的弟兄们可就要不客气了。到时候你或许跑得了,可杜月笙就难说了。你归根结底就只在乎杜月笙的安危是不是?放心,我没事他就没事。”

燕神武还是一言不发,严九龄转而看着杜月笙:“月笙老弟,咱们是一类人,你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我知dào

这事儿我办的忒冒险了,可咱们哪一天不是在冒险?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别想在这一行里混出个人样来,你说是不是?”

蒋志清忽然神经质的低吼一声,作势要扑向严九龄。严九龄身边那些全神戒备的打手们出于本能,立kè

开枪!蒋志清连忙翻倒在地,杜月笙他们也要躲避。严九龄大吼一声:“谁也不许开枪!”

枪声戛然而止,杜月笙们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蒋志清站在杜月笙身边,一脸的与我无关。

“严九龄,这件事情我得回去跟我的同志们商量一下。”,蒋志清的话忽然平淡下来,迥异于刚才见到孙中山时的激动。

严九龄嘿嘿一笑:“这才像句话,去吧,我不担心你们变卦。记住,孙中山还在我手里。我知dào

你们革mìng

党如果拼命要对付我,我肯定难逃一死。可是,拿孙中山的命来换我的命,是否有些不值?这你们得想清楚了。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一定会用黄金荣的命来换孙中山的命。还有,如果你们灭了黄金荣,我严老九可以拍胸脯保证以后全力支持你们。”

第一百六十章 纸团有玄机

多说已经无益,杜月笙和蒋志清对严九龄拱了拱手,四人一起出了严公馆回到那间民宅。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这两个小时,可谓惊心动魄,让他们几起几落。

燕神武不住的抱怨:“若是我暴起发难的话,有九成把握制住严老九!”

杜月笙挥了挥手:“行了,我们不能冒险。”,接着他对蒋志清一笑:“说吧,刚才你是不是有什么发xiàn

?要不然你怎么会羊癫疯似的抽那一下子?”

“我能有什么发xiàn

?”

“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再不说实话我就要掉头回炒货厂了啊。装什么呢?刚才你说回来跟你的同志商量一下,可你要是有同志可商量的话,怎会去找我?”

蒋志清神mì

的伸出自己的手,他手心有一团白色的什么东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自己看吧。”

杜月笙把那白色的玩意儿拿过来,就着昏暗的烛光一看,那是一张被压成扁扁的一团的脏兮兮的卫生纸。卫生纸极薄极软,这小小的一团又被紧紧的压过。蒋志清和杜月笙珍而重之的把那团纸放到烛光下面,轻手轻脚的慢慢伸展,唯恐弄残。

“这是陈其美同志留给我们的,他肯定在上面留下了什么字,专等着有什么机会见到前来要人的同志再传递出来。”,蒋志清干脆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镊子代替手指。他身上总是习惯性的配置一整套小巧的外科急救工具,那镊子就来自这里面。

脏兮兮的卫生纸慢慢被伸展,杜月笙赞叹道:“真亏他想出这个办法,用皮鞋将卫生纸踩在脚下,卫生纸黏在鞋底,到了地方再抖落下来,这样根本不会让人起疑。”

卫生纸上果然写着字,这让蒋志清心头大定:“瞧,真是情报。哈,你说得轻松,这也需yào

练习的。如何让卫生纸黏在鞋底不会随意脱落,到了地方又能很自然的让其掉下来,这都不是说说就能做得来的。”,接着他叹一口气:“当初我能够结识孙先生,还多亏了陈其美。嘿,老同志就是老同志,在那种情况下也能传递出情报。”

卫生纸终于在几人焦灼不安的努力下完全伸展,就连燕神武和袁珊宝也凑过头来看那张纸。纸上的字迹非常模糊,并且歪歪扭扭。但是颜色偏暗,在这白纸上面倒也显眼。上面是四个一组,组与组之间空格分隔的一堆阿拉伯数字。

杜月笙嘴角一翘:“真谨慎啊,居然还用密码?”

“没办法,我们的人早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要不然,我们的组织早就覆灭了十几次了。”,蒋志清头也不抬的对杜月笙说:“我来翻译,你来记,看上面说的是什么。”

两人轻声的一字一字翻译,几分钟后,终于翻译完成。杜月笙嘴里轻轻把刚才的字连成一起念了出来:“黄浦区三元茶馆,二楼廿三桌,留信息找鬼眼,寻求帮zhù

。”

“鬼眼?他竟然还在上海?我很久没听到同志们说起过他了,我还以为他不在上海转战别处了呢。”,蒋志清的口气里面有些小小的震惊。

“鬼眼是谁?”,杜月笙明白鬼眼只是一个代号,而并非真的是什么鬼的眼睛。

蒋志清看了看杜月笙,又看了看袁珊宝和燕神武。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乎是在心里掂量该不该说出这个秘密。可他转眼就下定了决心:“顾名思义,鬼眼是我们的一只眼睛。很早以前,孙先生开始草创革mìng

党的时候他就加入了。他是真zhèng

的元老,也是我们隐伏在隐蔽战线上资格最老的同志。”

蒋志清开始用刻意压低的缓慢低沉的语气讲述鬼眼的由来。当初的革mìng

党,还只是一个雏形。他们各方面的力量,非常的薄弱。尤其是这个组织是在日本发展起来的,在中国本土,他们的力量就更弱了。

当时孙中山高瞻远瞩,亲自划定了两个必须要极度重视的城市。第一个当然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而另一个,就是上海。上海的形势远比北京更要复杂,也更难渗透。

当时他们在上海滩的唯一眼线,唯一的能够绝对信任的同志,就是这个鬼眼。鬼眼在上海滩隐伏极深,他的身份除了孙中山黄兴等寥寥几个核心领导之外根本无人知晓。甚至专管负责情报工作的核心同志,都只知dào

有一个鬼眼给他们提供着上海滩的各种机密消息,而不知dào

这个鬼眼究竟是谁。

鬼眼的神通极大,从租界的外国领事馆,到知府衙门,乃至上流社会各类人物,以及帮会份子,只要是革mìng

党想要打探的,他都能给打探到。在革mìng

初期,鬼眼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革mìng

党渐渐成势,上海滩终于被他们一步一步渗透。自此之后,鬼眼也渐渐消失,乃至最后几乎被所有的人遗忘。等到蒋志清结识孙中山的时候,鬼眼就几乎已经消声匿迹了。

蒋志清一口气说完这些,他抄起水袋喝了一口水:“陈其美应该也不知dào

鬼眼是谁,或许是孙先生告sù

他的。这次动用了鬼眼,真可谓是打出了最后一张底牌了。”

“这用什么写的?”,袁珊宝忽然插上一句话,他拿鼻子仔细嗅了嗅那张卫生纸:“菜汤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蒋志清给他解释:“紧急情况当然要就地取材了,有时候还要用粪便写呢。所以这也不一定是菜汤子,也有可能是尿”

“呃——”,袁珊宝一阵无语。

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学着点吧,这些手段以后咱们说不定也能用到。”

蒋志清长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杜月笙:“虽说咱们两个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但现在清兵的主要精力放在革mìng

党身上,他们临时顾不上你。月笙,明天去接触鬼眼的任务,只好交给你了。”

“哈,我去的话,人家也得相信我啊。那样一条老狐狸,怎么可能信我这个外人?”

“我所知dào

的关于鬼眼的事情,都是孙先生在闲聊的时候当做轶事掌故讲给我听的。他当时说过一句话,不管是谁,只要对他喊出‘鬼眼’这两个字,他就要做好准bèi

绝对信任这个人。因此,你去完全没有障碍。”

第一百六十一章 鬼眼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杜月笙就走了,他带走了燕神武。现在他要出去办事,那远比留在原地的蒋志清和袁珊宝更加危险。带走燕神武,才能对自己的安全有个基本的保障。

“三元茶馆——”,杜月笙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从闸北区到黄浦区,路途绝不算近。而且现在没了英国佬给他们保驾护航,难免要面对清兵的盘问。

昨天夜里,杜月笙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办法。他需yào

两套笔挺的西装来装扮自己。可这大清早的,服装店压根也没有营业的。没办法,他只好唆使燕神武去偷了两件出来。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贼!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燕神武不住的抱怨,很有些不满。

杜月笙脱下自己的长衫布靴,换上西装革履,衬衣领带。然后用唾沫抿了抿自己的头发。他一边指挥燕神武也换上这一身行头,一边笑嘻嘻的安慰他:“事急从权,你都是杀过人的了,还在乎做贼?”

这更让燕神武暴怒:“那不一样,大丈夫有所不为——”

两人捯饬的漂漂亮亮的,胳膊底下再加上一个黑皮包,像足了假洋鬼子。杜月笙颇有些遗憾的抱怨:“缺根文明棍啊,你瞧乔治——”

燕神武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

两人打扮好之后,在路边雇上一辆马车,向着黄浦区进发。路上遇到清兵盘查,这两位“假洋鬼子”就探出头来震慑一下。杜月笙虽不会说英文,但是几年学也不是白上的,类似“No”,“Yes”之类的简单单词他还是能说的。甚至,他还能拽几句简单的日常短语。只不过那可是洋泾浜式的英语。

这挺能唬人,但是光靠这个也压不住场面。杜月笙还有另外一个准bèi

。这次他出门,带了不少的金条,这次可都让他买路用了。

但凡遇到盘查的清兵,杜月笙都会掀开车帘,然后脸上表现出极不耐烦,非常着急的表情,似乎是忙着要去谈一件大生意。然后他再甩出几句洋泾浜英语词,最后上杀手锏——贿赂一块金条。这数管齐下,果然非常管用。尽管肯打赏盘查兵的富人不少,可肯用一整块金条来做小费的,那可是十分罕见。清兵们顿时眉花眼笑,挥手送行。

杜月笙的金条在越变越少,而他们的路程却越赶越远。赶车的车把式伺候的越来越殷勤,最后闹到点头哈腰,连连恭维的地步。杜月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兄弟,别弄这些没用的了。安稳把我送到地头,路上快着点,走偏僻小道,少遇到盘查兵。到了地方,我赏你两根金条。”

马车走到三元茶馆斜对面的一个街头角落里,杜月笙和燕神武跳下马车。他伸手摸出两块金条在手心一碰,铛的一声响:“听着动静了吧?便宜你小子了!”,然后他将金条抛给车把式,车把式欢天喜地的谢过走了。

“你倒是会充财神,这钱扔着一点也不心疼啊。”,燕神武来了这么一句。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爱算计了?花点钱算什么?走,办正事去!”

两人走进三元茶馆,那三元茶馆是一间临街的三层中式小楼。此时已近中午,茶馆内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这里人流复杂,上三教和下九流混在一起,闹哄哄的没一刻安静。

杜月笙带着燕神武踢踏踢踏的走上二楼,他们在路上已经买了一顶礼帽。此时二人将帽檐拼命压低,低着头在茶馆内走动。不为别的,只为防备这里面有官府的眼线。

二楼比一楼的人要稀少很多,因为在这里消费比一楼要高。再往上的三楼,就是各种雅间了。两人找到二十三号桌坐下,那是一个临窗的桌子。茶博士拎着铜开水壶赶来伺候,他将两个盖碗茶被“扑”的一声摆在两人面前:“您二位要点什么?”

杜月笙点了两杯龙井,倒是燕神武,各色茶点要了足有四五样。茶博士下好茶叶,将铜壶举起,开水顺着长长的壶嘴从一尺多高的地方冲到碗里,不洒不溅,硬是连个水星子也没迸出半个。

“好!”,杜月笙喝了一声彩,茶博士顿时喜笑颜开,他将铜壶拎在身前一点头:“您二位慢品,茶点一会儿就送来。”

茶博士踢踏踢踏的走开,杜月笙拿眼仔细去看桌面。只见桌面上油漆锃亮,没孔没缝。他只好伸手往桌子底下摸索。可喜终于被他摸到一条缝隙,杜月笙手指一动,一张卷成一个紧紧的细卷儿,早就写好字的纸条被他塞了进去。

然后两人开始开始喝茶,一会儿茶点也端了上来。杜月笙忍不住讥笑燕神武:“瞧你这出息,这活脱一个吃货啊。”

燕神武埋头苦吃,压根也不搭理他。杜月笙终于也坐不住了,因为他要是再拿着捏着,眼前的茶点就要被燕神武一扫而空了。

两人扫空了茶点,然后端起盖碗茶,驴饮一样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周围的茶客露出鄙夷加惊讶的眼神,仿佛在看两只闯入文明世界的大猩猩。

茶博士刚要过来续水,杜月笙早就一抹嘴巴:“我们得走了,嗯,得去谈大买卖——”

两人走后,茶博士收拾桌子,他的手似有意若无意的往桌子底下一摸,然后杜月笙放进去的那张纸卷就落入他的手里。

杜月笙和燕神武匆匆走出茶馆,又找一个路边摊猛吃了一顿,这才算吃饱。杜月笙颇有些恼怒:“瞧那些人的眼睛,看不起咱们啊。”

“管他呢,那里的茶点挺好吃的,可惜就是量少了点。”,燕神武颇有些遗憾。

杜月笙点一点头:“上等人吃的都少,因为不干活嘛!”,接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预备点零钱,不能只拿着金条出门了。

两人吃过中饭以后,约莫下午两点左右,又回到三元茶馆。杜月笙之所以离开这一段时间,就是想着给对方留出接消息的时间。这一次,他们要一直在茶馆里等着鬼眼现身了。尽管他们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有些招摇,大有暴露的可能。可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鬼眼竟是他?!

没想到两人一直等到日头西沉也没见有人来跟他们接应。两人都焦躁起来,杜月笙闹不清楚这个鬼眼在干什么,为什么迟迟不与自己接洽?桌子底下的纸卷儿早已经被收走,可见鬼眼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一没来跟自己联络,二没写个回条给自己,这什么意思?

这一下午燕神武精神都高度紧绷,因为他负担着警戒的工作。他必须从人群里面找出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然后监视起来。天色渐黑,杜月笙终于一咬牙:“走!再待下去就被当成神经病了!”

两人在路上颇有些沮丧,但要说就这么回去,那是肯定不行的。杜月笙左思右想,终于决定住一晚上。两人找了一间偏僻的小客栈住下,将就了一晚上。

没想到从凌晨三点开始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正所谓秋雨连绵,秋天的雨是最有劲头的。杜月笙叹一口气,这鬼天气让他更加烦躁:“又下雨了,又他妈下雨了!”

天刚蒙蒙亮,杜月笙和燕神武就离开小客栈。他们从客栈里买了两把旧伞,撑着伞又来到三元茶馆旁边。此时吃早饭也嫌早,怎么会有人到茶馆喝茶?茶馆大门紧闭,上板上锁,显然还没开始营业。

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而雨势却越来越大,雨伞已经很难完全遮住身体。杜月笙抽完一根雪茄,将烟蒂踩在脚下下定决心:“咱们回去!这个鬼眼指望不上了,咱们回去自己想办法!”

燕神武十分赞成杜月笙的意见,两人撑伞在路边等车。不一会儿一辆黄包车驶来,车夫穿着蓑衣挽着裤腿,冒雨拉车出活。杜月笙本想等一辆马车,可雨势太大,天色又早,路上根本不见拉客的马车。他咬一咬牙,挥手叫住车夫。

杜月笙和燕神武上了黄包车,车座内十分宽敞,他们两个又都是瘦体型,两人共乘一车也不觉得拥挤。车顶上的篷布终于帮杜月笙遮住了雨水的袭击,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往闸北跑,跑到你觉得累了为止。或者,跑到咱们遇到马车为止。”,杜月笙指明路径,车夫答yīng

一声,拉起车来又开始工作。

“这路不对!”,行了大约五分钟,杜月笙终于发觉了蹊跷:“叫你往闸北跑,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他此时才想起来,这车夫一身的蓑衣斗笠,连身形模样自己也没看清。燕神武也觉出异常,他手上暗暗扣好一把飞镖,随时准bèi

应变。

“带你们去见鬼眼。”,车夫嘴里飘出这样一句话,脚下非但不停,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杜月笙心中一动:“你是鬼眼的人?”

车夫却不再说话,只管往前拉车。杜月笙捅了捅燕神武:“瞧着没?这鬼眼可有多谨慎。他昨天没见咱们,就是憋着等这一场雨呢。”

杜月笙显然低估了鬼眼的谨慎,因为在路上他们又换了三辆黄包车。最后一辆,甚至直接毫不客气的把篷布全部放了下来,将杜月笙和燕神武的视线完全遮住。

“这是绑票呢还是接人呢?用得着这样?!”,杜月笙已经很不痛快了。

车夫立kè

赔笑:“不得不如此,鬼眼先生身份机密,不能随便暴露。”

杜月笙咬着牙在心里嘀咕:要不是看在革mìng

党的份上,要不是看在你帮着孙中山闹革mìng

的份上,我他妈真想踹你两脚!

车夫拉着他们拐进一个寒碜到家的小饭馆,然后杜月笙和燕神武下车。两人跟着车夫进去,穿过一条狭长黑暗的通道,来到一间小屋子里面。

这里很小,四周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居中一条长凳,杜月笙和燕神武坐下,那车夫侍立在旁。杜月笙的前面,一扇紧闭的木门挡住了他的视线。杜月笙刚坐下又站起:“鬼眼在哪里?”

“同志——”,木门后面响起一个声音。声音沉闷,似乎说话的人戴了口罩。

“我不是你的同志!”,杜月笙早得了燕神武的嘱咐,跟这个鬼眼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你们的当家的——孙中山叫我来找你帮忙,他有大麻烦——”

“杜月笙——!”,里面的声音再也没了平和,而是变成了错愕和惊讶。

“你认识我?——”,杜月笙眯起眼睛,并且开始仔细在脑海里搜寻跟这个声音相似的人。

“这个不重yào

。”,鬼眼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说说吧,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我很好奇。我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他怎么会这么放心的告sù

你。”

杜月笙一边在脑海里面继xù

搜索,一边把自己和革mìng

党的一些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他又把孙中山遇到的麻烦,以及自己和蒋志清的经lì

都说了出来:“就是这样,陈其美给我们的密码字条上写的清清楚楚,让我来三元茶馆的二十三号桌联系你。”

“愚蠢——”,鬼眼叹息了一声:“他身为革mìng

领袖,怎么能够犯这么幼稚低级的错误?严老九是能够拉拢的人吗?”

“说这些已经晚了,事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放马后炮了。我来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杜月笙看他这么神mì

,忽然觉得这人深藏不露,说不定真能有好主意呢。

鬼眼那屋里响起脚步声,显然是他在来回踱步:“为今之计,只能以暴制暴。革mìng

党的人不能用,你的人也不能用——”

“我的人太少太弱,用了也不顶事——”

“——现在能用的,只有帮会里的人!”,鬼眼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杜月笙心中一动,他沉吟道:“你说的很轻松,这办法我也曾想过,可不好实施。”,他顿了一顿继xù

发表自己的观点:“帮会的力量,无非就是黄金荣。可不管是我还是蒋志清,去跟他说这件事他都不会相信。再说了,我们两个恐怕也很难联系到他。”

“黄金荣那里我可以亲自去说——”,鬼眼刚刚接了这么一句,杜月笙心说,你跟黄金荣说?你到底是谁?他不想再这么糊涂下去,朝着燕神武打了一个眼色。

旁边的车夫也看到这个眼色,立kè

开始紧张。可燕神武比他更快!眨眼之间,他就被燕神武制住!杜月笙同时飞身猛撞那扇木门,咔嚓一声,木门被撞了个粉碎。

然后这小屋子里面就静止了。杜月笙和刘三爷,就是那个老腐儒一样的刘三爷,大眼瞪着小眼,两人脸上都写足了震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救人也杀人

“你——”,杜月笙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也太荒唐了吧?那个迂腐到家的老顽固,那个仿佛从祖坟里刚刚爬出来的老僵尸,那个除了之乎之也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明白的老东西,竟然,竟然是高深莫测的鬼眼?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失敬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走眼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位人物?”,他们前面的燕神武和车夫也停止了争斗。车夫是因为再争斗下去已经全无必要。而燕神武,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子曰——”,刘三爷习惯性的又要拽文,接着他晃了晃头苦笑一声,摘下了口罩:“还是好好说话吧,没想到你这么混不吝,竟然破门而入——”

杜月笙一把揪起他的山羊胡,疼的刘三爷直咧嘴:“轻点,干什么呢你?”

“老东西!”,知dào

了这货的真实身份,杜月笙再无一丝神mì

感,直接毫不客气起来:“你挺能装啊?”

“刘三禄就是鬼眼,鬼眼就是刘三禄——”,刘三爷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保密了,他苦笑一声:“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得了人格分裂,我用这个身份活了十几年了。我怕叫我刘三爷的人喊我鬼眼,但我更怕有一天我回到组织后人们依然叫我刘三爷。”

接着他嗤笑一声:“杜月笙,若是我不想让你知dào

我的身份,你永远也不会知dào

。可我为什么不让你知dào

?连孙中山都信得过你,我没理由不相信你。”

杜月笙呼出一口气,他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刘三爷,哦不,刘三禄重新打量了一眼杜月笙:“这件事情,你想没想过应该怎么解决?”

杜月笙放开了他的胡子,点一点头:“废话,我能不想吗?用黄金荣来换孙中山肯定不行。可要是强夺的话,第一我们没那么多人。第二,就算照你所说,引黄金荣来做这件事,可那怎么保证孙先生的安全?我怕严老九撕票——”

刘三爷指了指那车夫:“这是我四个学生里面的一个——”,那车夫立kè

对着他微微一躬:“先生。”

刘三爷点一点头:“他们只为我做事,根本不知dào

革mìng

党是什么来头,因此他们是最干净的。我本来以为我和我的学生会永远这样下去,就算光复中国我们也会一直隐藏。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动起来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杜月笙猜不透他的意思,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银屏——”,刘三禄喊了那学生一句:“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想办法找到王亚樵。打探一下他对严老九是什么意思,看看他能不能为我所用。”

杜月笙眼前一亮:“不错,王亚樵最爱干刺杀的活儿,他跟严老九又闹出这样的矛盾,若能拉拢他,肯定事半功倍。”,接着他重重的点一点头:“若他肯掺和进来,那我们成功的几率肯定大增。嘿,他的副帮主被严老九扣住了,他肯定会着急。”,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不行啊,就算是这样,孙先生依旧很危险。对付严老九很重yào

,但是孙先生的安全更重yào

。”

“关于那个叫戴春风的副帮主,嘿,听你一说这小子好像很有胆色。不过他那样对严老九,明摆着就是找刺激。难道是王亚樵要放qì

他?不对,要是这样的话戴春风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感觉到了为什么还要来送死?嘿,多半他另有深意。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不过不管戴春风如何,王亚樵跟严老九有矛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他能为我所用!”

“严老九非死不可。”,刘三禄双眼一眯,那张作惯了迂腐不堪的表情此时蒙上一层淡淡的杀气:“杀一儆百,若他不死,那日后这些所谓的上流人物,这些风云人物,岂不是都会觉得革mìng

党软弱无能?到时候我们被人看扁,还怎么立足?救孙中山和杀严老九,我们要一起进行。”

“怎么做?”

刘三禄嘴角微微一翘:“我十几年的苦心经营,绝非你所能想象。杜月笙,现在你就回闸北。我跟你保证,今天下午王亚樵和他的斧头帮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然后你们夜闯严公馆,以最快的速度救人,杀人!救的是孙中山,杀的是严老九。为保险起见,我会亲自去说动黄金荣给你们压阵。若你们突袭不成,最差也要保证救人成功。只要你们救了人,黄金荣必要给予严老九雷霆一击,怎样?”

“好!”,杜月笙拍了拍掌:“就这么办,说服王亚樵和黄金荣的事就交给你,我和蒋志清,就坐等援兵到来了?”

“去吧,无需多言,孙先生正等着你。”,刘三禄要结束这场对话了:“到时候银屏和铁丹,我的这两个学生也会跟你们一起。嘿,我的四个学生在你面前暴露了两个了。”

杜月笙微微一笑,拱手作别:“刘三爷,得空的时候我也跟你学学这潜伏的本事——”

刘三禄哈哈一笑:“你太招摇,太显眼,永远不是那块料。”

杜月笙和燕神武趁着雨势尚大,街上行人稀少,匆匆潜回闸北。闸北那一处民宅内,蒋志清和袁珊宝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看到杜月笙回来,蒋志清立kè

喜极。他一把抱住杜月笙:“你可算是回来了!”,没想到他这一用力又牵动伤口,立kè

呲牙咧嘴的松开了拥bào



杜月笙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带喘:“你们两个倒也自在,安心在这儿避雨。我和神武千里奔波,吃了多少苦头?”,蒋志清明知dào

他是在说笑,然仍然有些不好意思:“日后我一定——”

“加倍报答?”,杜月笙嘻嘻一笑:“这话糊弄不了严老九。倒是能糊弄我啊。嘿,我就等着你们坐了江山以后加倍给我报答呢。”,他点上一支雪茄:“闲话少说,这次真是大有收获。”

杜月笙把他们黄浦一行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他本来以为蒋志清会震惊于鬼眼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蒋志清却完全不感冒。大名鼎鼎的刘三爷,就算是帮会里的人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老顽固而已。像蒋志清这类几乎不怎么接触帮会的人,竟然根本不知dào

他。这不得不让杜月笙对刘三禄的潜伏本事,又小小的敬佩了一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袭严公馆

蒋志清有些不敢相信斧头帮和黄金荣会来帮他们,但这话是他们组织内的第一特工——鬼眼说的,他没理由不相信。若是鬼眼都做不到这件事,那还有谁能做到呢?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毫也没有变小的样子,此时已经将近中午,杜月笙们啃了一点干粮,开始坐下来休息,并且等待王亚樵的到来。深秋的雨中颇有些凉意,燕神武和袁珊宝在门口轮流警戒,一方面是防备严老九的人盯梢。另一方面,就是等着他们的援军。

杜月笙本想跟蒋志清聊一聊王亚樵这个人,可没想到蒋志清对他也是一知半解,两人猜来猜去,也猜不出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有一点,杜月笙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和敬佩,而蒋志清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还是那套理论,匹夫之勇用永远成不了气候。

“杜心武呢?他不是孙中山的私人保镖吗?为什么他不跟在孙中山身边?”,杜月笙这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

蒋志清眼望南方:“他受命于孙先生,跟随黄兴去了广州。在那里,有一件必须要黄兴才能主持的大事。他负责保护黄兴的安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杜月笙早把他们的落脚处告sù

了刘三禄,因此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夜色朦胧,也没一个人来找他们报道。

被耍了?杜月笙不得不考lǜ

这个问题,蒋志清也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样。他空自着急,连连搓手,就是想不出其中的原委。

“鬼眼——”,杜月笙不得不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不会是变节了吧?”,这话正好打进了蒋志清的心缝,让他的心整个儿的都揪紧了。鬼眼已经好几年没正式出现在革mìng

党的视线里了,他还像不像以前那样可靠呢?

“别胡说,鬼眼永远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信赖的同志!”,蒋志清拼命把这种想法赶出脑海,同时给杜月笙吃定心丸:“他绝没问题!不要胡乱猜疑。”,话虽如此,可杜月笙刚才的一句话,已经将他心底最深处,那深深隐藏在心底最阴暗角落里的多疑性格给勾了出来。

要是鬼眼真的靠不住了的话,他们的计划就全完了。而且,鬼眼变节的话,脱离革mìng

党还能投靠谁?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当然是清zf!!

“不能等了!”,杜月笙咬一咬牙:“约定的是今天下午碰头,可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出现。不管鬼眼是变节了,还是他那边遇到了什么不可抗的因素。总之,我们不能指望他了!”

杜月笙将手枪拔出,咔嚓一声拉开枪栓:“现在我们要自己行动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蒋志清点一点头:“没错,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你行不行?”,杜月笙看着左手颇有些不便的蒋志清。蒋志清哼了一声:“你行我不行?不就是一点枪伤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人装束停当,袁珊宝抖开一条麻袋,瓜子堆中露出一件大家伙,那是瓦尼卖给杜月笙的轻机枪。蒋志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蹲下身来仔细看着眼前那件黑黝黝的武器,半晌终于倒吸一口气:“好家伙,你从哪里搞到的?”

“买的,怎么了?”,杜月笙对武器所知很少,他压根也不认识这枪有什么来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M1930式7.92mm勃朗宁轻机枪。这种枪是勃朗宁自动步枪的改进型,威力真是没得说。”,接着他满脸艳羡的道:“这种枪应该还在实验室研制中。根据我们的情报,这种枪在比利时是最高机密,它还是一个雏形,不应该出现在市面上的。实jì

上,就连勃朗宁自动步枪也没有大面积开始配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搞到的?”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杜月笙撇了撇嘴,没打算把瓦尼的事情告sù

他:“你知dào

这玩意儿好用不就完了?咱是拿它去拼命,又不是要做研究。”

蒋志清本想接上一句,自己真打算把它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可他想了一想,搭救孙中山远比这个更重yào

。于是他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我们只要知dào

他好用就行了。”

“珊宝,还记得那三个洋人吗?你这体型最适合干杰森的差事,火力支援就交给你了。”,杜月笙给袁珊宝分配了任务。轻机枪不是偷袭用的武器,只能用来跟敌人光明正大的火拼。瓦尼告sù

过杜月笙,他们那个三人小组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他和丹尼尔行动。杰森负责在现场附近隐蔽,万一瓦尼他们两个失手,或者撤tuì

的时候惊动了敌人,他和轻机枪才会派上用场。

袁珊宝点一点头,将轻机枪扛在肩上,用一条麻袋简单盖了一盖。燕神武是个对枪完全不感冒的人,他只喜欢冷兵器。本来他想要拿几颗手雷,可他们的手雷早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这次出门,就带了两颗,由蒋志清佩戴。

“手雷太奢侈了。”,蒋志清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两颗手雷微微一笑:“以后多弄点手榴弹就成,那玩意儿好搞。”

四人悄悄摸向严公馆,燕神武压低声音报gào

:“严公馆这两天灯火通明,看来严老九也在防备着我们搞偷袭。”

哗哗的雨声从未止歇,杜月笙他们用麻袋里面的薄油布包住了武器,防止淋湿。然后四人悄悄溜到严公馆的西侧,袁珊宝在地上架好机枪,他穿一身染成黑色的蓑衣,在这黑夜之中完全隐匿。

杜月笙指了指左边将近二十米的距离,在黑夜下,那里朦朦胧胧有块什么东西,看样子不知dào

是石头还是树桩。那东西有一米左右的高度,正好在严公馆的墙边。

蒋志清打个手势,要他们从那里翻墙进入。本来他们的打算是燕神武先爬上墙去,然后垂下绳子拉他们上去。可严公馆的墙足有将近三米高,外面抹了水泥,光滑而没有缝隙。这样的墙面,燕神武想要毫无声息的跃上去,也有些难度。正好眼前有个现成的垫脚物,不可不用。

燕神武一马当先,跃了过去。杜月笙紧随其后。燕神武刚刚要扶住那树桩一样的东西向上爬,忽然他脸色一变,立kè

暴退!

这一来杜月笙也紧张起来,那树桩霍然而起,竟然是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两个穿着帆布雨衣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手王亚樵

燕神武猱身而上!他要在这两个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或者作出任何一个动作之前将这两个人击杀!严公馆里面鬼知dào

是什么情况,这两个人是不是严老九的人姑且不说。就算不是,可他们两个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惊动了严公馆的人,那也足以使他们的计划泡汤。

没想到这两个人手硬得很,其中一人向旁边一闪,另一人硬接了燕神武一招,他身体微微一晃,竟然没有被燕神武制住。燕神武瞳孔骤然收缩,就要变招再战。

“我是王亚樵!”,这个人在间不容发之际低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燕神武生生止住自己的攻击。黑夜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杜月笙知dào

,他报出了王亚樵这三个字,那自己就跟他再也没有斗下去的必要了。另一人低声道:“杜月笙,你们胆子真够大的。”,这人的声音杜月笙再熟悉不过,正是银屏。

“你们怎么才来?”,杜月笙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接着他又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鬼眼终于做好了自己该做的。这标志着,他们不用单打独斗了。

“才?才是什么意思?!”,银屏有些恼怒:“说服王帮主和黄金荣你以为那么容易么?更何况我们还要赶过来,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银屏抱怨了一句。

“可你们为什么不去约定的地点跟我碰头?嗯——,就你们两个人?”

“我没那个时间。”,王亚樵放低声音:“我要先踩点,摸清周围的情势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动手。我们两个人怎么了?人多有用吗?”,这个王亚樵,正是当初杜月笙杀卢天虎的时候,躲在远处那一幢楼上观战的那个年轻人。杜月笙根本不知dào

,这个人在那时候就开始关注自己了。

王亚樵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咱们现在在这个位置,然后进去之后是花厅——”

“什么玩意儿?地图?”,杜月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王亚樵又没有掌灯,怎么能看见地图?

“没点特长怎么做刺客?我一双眼睛天生的夜能视物。”,王亚樵解释了一句,接着继xù

说:“严公馆的打手们住在严公馆后院的一排宿舍里面,负责在各处守卫警戒的只有二十多人——”

他开始对杜月笙和蒋志清还有燕神武讲述这里面的人员布置和各处环境,他讲的清清楚楚,这让杜月笙有些惊讶。他脑子一转,对话音刚落的王亚樵说:“这些情报,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

“戴春风是不是?你让他故yì

被严老九扣押,就是为了给你搜集这些情报?我说呢,他怎么会脑子坏了一样去激怒严老九。可我不明白,他是阶下囚,怎么可能打探到这些情报的?”,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和疑惑。

“他是天生的情报高手!这件事情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可他偏偏就能做到!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你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王亚樵默认了杜月笙的猜测:“严老九为虎作伥,我早想动他了。这次咱们两家能够联合,也算是缘分吧。”

“走吧!”,杜月笙点一点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计划。王亚樵半蹲了身子,对燕神武咧嘴一笑:“高手,了不起,我送你上去!”

燕神武一脚蹬在王亚樵的膝盖上,向上一窜。然后另一只脚蹬在王亚樵的头上,王亚樵向上一梗脖子,燕神武就势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墙头。然后王亚樵提起向上一窜,燕神武伸下手来勾住了王亚樵的手,将他提了上来。

两人在墙头伏下身子,看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然后垂下绳索将杜月笙他们拉了上去。几人从墙头翻下,王亚樵低声道:“咱们聚在一起目标太大,最好不过分头前进。”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和志清去救孙中山,你和银屏去杀卢天虎。至于神武么,你在院子里面警醒着点。要是我们哪一方暴露了,你就在这严公馆里面往死里折腾。有多大动静就给我闹出多大动静,吸引打手们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众人点一点头,对这个提议再无异议。杜月笙和蒋志清顺着王亚樵给出的指点向着关押孙中山的地方走去,而王亚樵和银屏摸向严九龄的卧室。

“月笙,你这是要上哪儿?”,杜月笙按照路线走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在一个旮旯里面隐藏下来。那个旮旯,是杂物间旁边放垃圾的一处地方。

“休息一会儿。”,杜月笙干脆坐到了地上,垃圾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他忍住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蒋志清压低了声音:“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么?”

杜月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听我的错不了,这次咱们要不地道一回了。”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们悄悄做完事情,然后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不大?我们有可能全部瞒过所有的守卫和打手么?”

“很难,但是——”

“这就是了。”,杜月笙嘿嘿一笑:“我很现实,咱们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了。我为什么要兵分两路?为啥孙先生还没救出来就想着宰了严老九?我为的就是让王亚樵和银屏先行暴露。他们一旦暴露,再加上神武制造骚乱,整个严公馆肯定会乱套。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哈,王亚樵是暗杀天才,就算受到满院子打手的攻击大概也不怕吧?”

“你可真够没羞没臊的。”,蒋志清笑骂了一句。他是由衷的觉得杜月笙的计策真好,至于会不会给王亚樵和银屏造成麻烦,那不是他们应该考lǜ

的。

两人在这个角落里隐伏下来,静静等待。果然过了不多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面都骚动起来,打手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奔向严老九的卧室。蒋志清伸手碰了碰杜月笙,杜月笙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未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各显神通时

枪声在纷乱中响起,呼喝声也跟着响起,院子里面越来越乱。杜月笙抓起蒋志清的胳膊闪身出来,逆着人群而行。刚走了没两步,他就觉得这样目标太大。虽说有暴雨遮掩,但是暴露的可能实在太大。杜月笙一伸手,叫住了身旁一名打手:“老板有令,叫大伙儿防备有人劫走孙中山!”

那人立kè

如梦初醒,挥手又叫住几个人,一起向着关押孙中山的后院偏房跑去。杜月笙和蒋志清跟在这些人后面,低着头只管走。

那人忽然惊醒,扭过头来:“刚才跟我说话的是谁?听声音怎么这么耳生?”

他再回头去找,杜月笙和蒋志清已经踪影不见。周围的枪击声震荡着他的耳膜,他咬一咬牙,继xù

带着人向着孙中山的关押地跑去。

话分两头,再说严九龄。他此时站在自己的卧室里面,身前身后是一大群打手。众人握着枪团团护卫在他身边,唯恐他有什么闪失。

“都给我滚开!”,严九龄喝退身前的人,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具死尸。其中一个是跟他身材模样差不多的一个人,而另一个,是他从青楼叫来出堂子的妓女。

自从他扣下孙中山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卧室里面睡觉。这个替身还是他临时决定从手下人里面找的。他严老九白天离不开赌博,晚上离不开女人。为这个替身准bèi

个女人,也是他一时兴起做的。没想到,这看似多余的谨慎却救了他一命。

严九龄气愤,但是又拿不准主意。刺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刺杀自己?而且还几乎成功?革mìng

党?只有这一种可能!严九龄想到这里,接着立kè

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革mìng

党不敢来,孙中山还在自己手上捏着呢。他们就算来,也会优先去救孙中山,根本不会先来杀自己。

“给我搜!一定要把凶手给我搜出来!”,严九龄怒气冲天,怪只怪他这两天太大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刺杀自己。今晚,叱咤江湖的严老九,差点就给除名了。

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严九龄此刻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要弄这样一个大宅门做自己的公馆?若是跟在租界一样,自己住在一幢洋楼里面,只要封锁出口,那找出凶手绝对简单得多。这中式宅院,几进几出,建筑林立,院墙绵长,大大增加了搜索的困难。

一声响亮的爆zhà

传来,那是蒋志清抛出了一颗手雷。严九龄脸色一变,爆zhà

来自关押孙中山的地方!他再也不能淡定了,现在他终于证实了,来的人就是革mìng

党,他们的目标就是孙中山!

绝不能让他们救走孙中山!否则,自己立kè

会遭到杀身之祸!严九龄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他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往后院。

此时燕神武就站在正堂的屋顶上,这里居高临下,下面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严九龄被手下们簇拥着出来的情况,被他尽收眼底。可惜距离太远,能见度又太低,否则他大可以放镖结果了他。

严九龄身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若想破开这道人墙,取严九龄的性命,很明显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燕神武跺了跺脚,在屋顶上猫着腰疾行。这里房与房之间都有走廊相连,所以全部的屋顶都是相连的。燕神武在上面跟着严九龄一行人向后院而去。

银屏和王亚樵就在刚才那间卧室的外面,好险,他们两个就挂在屋檐下,保持着引体向上的姿势紧贴在墙上……银屏兀自心有余悸:“太危险了,只差一点他们就能发xiàn

我们了。”,王亚樵嘿嘿一笑:“不冒险怎么做刺杀的活儿?他严老九现在惦记着孙中山,一看不对肯定先赶往后院,怎么会继xù

在这里纠缠?”

说着他又埋怨了自己一句:“功败垂成,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奸猾,竟然懂得找替身!嘿,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宰了你!”

杜月笙和蒋志清刚才跟着那一小撮人奔向孙中山的关押地的时候,杜月笙一直紧紧的盯着那个被自己蛊惑的人。他一见那人顿住脚步愣了愣神,立kè

知dào

要糟糕。

杜月笙当机立断,拉住蒋志清向旁边一闪。当时的场面何其混乱,雨声,枪声,呼喊声,混成一片,那人一眼没看见杜月笙,立kè

重向前跑。

谨慎起见,严九龄把孙中山羁押在后厅的地窖中。那群人刚刚奔到,看守的人立kè

惊问:“怎么回事?”

双方还没有来得及对话,蒋志清早就抛出一颗手雷。轰隆一声响,顿时炸了个人仰马翻。蒋志清咬牙盯着爆zhà

的冲击波硬冲了进去。杜月笙本想喊住他,可转念一想,这虽然危险,却是最好的办法。不舍命一搏,如何能够成功?有了这个心思,杜月笙也就没拦住他。

于是严九龄的大部队开始回撤,从前院杀奔后院。严九龄脸上的神色接连变幻,等他赶到后院,正好kàn

到杜月笙和蒋志清扶着孙中山出来。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戴春风,戴季陶。蒋志清一身的烟熏火燎,身上多处被炸得皮开肉裂。只仗着一股信念支撑,这才没有倒下。

“宰了他们!只留下孙中山!”,严九龄暴跳如雷,戴春风伸手帮忙扶着蒋志清。蒋志清哆嗦着手去摸腰间那仅剩的一颗手雷,杜月笙却拦住了他:“等等,这颗手雷还有大用处,不能现在就用。”

迎接他们的是呼啸而来的子弹,杜月笙们赶紧趴下在地上翻滚,但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打手们开始包抄,为的是不伤及孙中山。杜月笙焦躁无比,这时候,低沉而连续的枪声在院子外面救星似的响了起来。

这声音只响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听在杜月笙耳中却不啻仙乐纶音。他伸手摸出蒋志清腰间的那颗手雷,远远的抛到了墙边。

戴春风眼中闪过惊讶,他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会把这颗最珍贵的手雷给如此糟蹋。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明白了杜月笙的用意。

那炸塌的墙壁外面,闪身进来一个端枪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袁珊宝。袁珊宝手握杀器,如同死神降临,子弹不要钱似的对着严九龄那边的人喷射而出。这暂时缓解了杜月笙几人的压力。他们喘着气退到袁珊宝后面,暂时安全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月笙杀九龄

全力开火的轻机枪威力极其惊人,但是子弹的消耗也非常恐怖。袁珊宝坚持了两分钟,手上的枪就哑火了。他的枪刚刚哑火,严九龄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王亚樵和燕神武就如同天神降临,对着严九龄杀了过去。

满地的死尸让严九龄失去理智,他猛推身边的副手一把:“赶紧给我发报!告sù

那德!让他来抓孙中山!”,那副手立kè

仓皇而去,现在他们跟革mìng

党已经是撕破了脸,除了投靠那德,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枪声鼎沸中,墙外一个声音飘荡而来:“严老九,你想要我黄金荣的头,我连着身子都给你送来了,有本事你就来拿!”

严九龄的心一颤,这时候黄金荣来了,那岂不是——王亚樵和燕神武本来就是为了给杜月笙他们争取时间,现在大局已定,他们两个退了下来。坍塌的墙壁处,黄金荣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下了汽车。杜月笙慌忙把孙中山架过去,这两相会和,他们才算是安全了。

严九龄的人手已经大大折损,剩下的再也不敢稍动,全部紧紧围绕在严九龄身边,一脸的如临大敌。严九龄又惊又怒,又怒又气,瞪着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气的呼呼直喘。

杜月笙看看黄金荣身边,他身边站着一个跟银屏气质打扮差不多的人,杜月笙料想那必然是铁丹无疑。而另一个人,却让杜月笙小小的惊讶了一把。那不是别人,正是张啸林。

“好兄弟,我来帮你来了。”,张啸林笑吟吟的对杜月笙说了一句,杜月笙嘴角一咧,只得搭上一句场面话:“有劳有劳。”

“严老九,今天大伙儿都在这里,有什么遗言,你赶紧的交代。”,杜月笙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这更让严九龄暴怒。

孙中山静静地看着严九龄,半晌终于叹一口气:“严九龄,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可你不该人心不足蛇吞象,用我的命作为你前进的资本。”

杜月笙立kè

给他小声提醒:“鬼眼说过,严老九必须死。杀一儆百,他要是不死,日后你们举步维艰。”

孙中山听了杜月笙的提醒,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外表斯文,但是绝不是一味的老好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提出暴力革mìng

的口号。

黄金荣身后又闪出两个人来,严九龄一见那两人,顿时脸如死灰:“你们也来了?红帮跟青帮向来不对路,三合会与青帮也少有来往,你们两家居然也会掺和进来?”,接着他厉声询问黄金荣:“引外人来杀同参,你死后难见潘祖之面,你怎么对得起帮中的兄弟?怎么对得起家法帮规——”

“得了吧你!”,杜月笙听说那两人是红帮和三合会的人,说实话也有些惊讶。这件事不论怎么说,都是机密事。黄金荣是表明襄助革mìng

党的,那另外两家却不知dào

什么意思。让他们贸然知dào

了孙中山在此,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枪口一致对外,他们再怎么说现在也是自己人,决不能在严老九面前怀疑他们。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还有脸提起同参这两个字?你险些把青帮置于不仁不义之地步,你险些让我们全部覆灭,你知不知dào

?”

黄金荣挥手打断杜月笙的话,他直视严九龄:“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青帮一家的事情,而是整个上海滩帮会界的事情。现在,咱们就要动手清理门户!”

严九龄的副手奔了回来,递给严九龄一个眼色,严九龄立kè

狰狞起来:“说得好,这也不仅仅是咱们帮会界的事情,更是整个上海滩的事情!嘿,我已经给那德将军拍了加急电报。你们几个,谁也跑不了!”

“引官兵来对付江湖道上的人,你严老九把最大的忌讳给犯了!”,黄金荣怒极:“青帮有你这种败类,真是丢人现眼!嘿,大伙儿都听了,在场的有一位算一位,杀了严老九算是给咱们***会界锄奸,我记他一个大功劳!”

“撤!撤回英租界!”,严九龄情急之下脑子一乱,就忘了他们还在闸北。闸北距离租界多远?那是他说到就能到的吗?

红帮那位踏前一步,冷冷提醒一句:“你往哪里撤?你的所有据点都已经被我们连根拔起。你这老东西现在是孤家寡人了,你还他妈有什么可撤的?!”

严九龄这边的人彻底红了眼,他们深知,此时再不舍命一搏,难免全军覆没。双方又开始交火,王亚樵混在人群里。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挨近严九龄。

严九龄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手下,脸上的疯狂越来越浓。今晚他终于回归本性,他不再是前呼后拥的上海大亨,也不再是舍命不舍财的流氓头子。他的心境,又回到了那个赤手空拳闯上海滩的时候!

严九龄一把推开身边的人,看也不看游鱼一样向自己袭来的王亚樵。他从腰间抽出两把枪,大踏步的迎向了黄金荣!那才是他的对手,那才是他要杀的人。王亚樵?明显不够分量。

周围几个心腹迅速贴在他身边,拱卫着他向前跑去。杜月笙一把抓过袁珊宝手上的轻机枪,那机枪已经重新换了一个弹夹。枪身颇重,杜月笙的手往下一沉,接着又奋力抬起!

“哒哒哒——”,这轻机枪的声音在遍野的手枪声中显得如此另类,如此嚣张。严九龄连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被杜月笙这一轮急扫,全被射成了破布!横行上海滩的严九龄,大名鼎鼎的严老九,就这样死在了杜月笙这个刚出道不久的小子手里。

杜月笙被枪的后坐力震得退出几步,一双手连带着半个胸口都已经酸麻不堪。他将轻机枪丢在地上,这枪的最后一夹都用掉了,现在还不如一根烧火棍。袁珊宝却将那枪重新拎了起来,经此一役,他是彻底爱上了这把枪。

“咱们撤吧!”,杜月笙吐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过来,若再耽搁,万一遇到了他,那可就危险了。

一名把耳朵贴在地上的打手此时惶急的报gào

:“有蹄声传来!”。杜月笙脸色一变:“糟糕,我们得快点!”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下个决断吧!

“已经来不及了!”,黄金荣摇了摇头:“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全部走掉?”,他皱起眉头长叹一声:“我们几个都是在上海滩有名有姓的人,这一旦牵连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杜月笙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他焦急地看着这些前来支援的打手们,心中拼命的思考着应变的办法。陈其美忽然失声叫道:“啊呀,不好!”

“怎么了?”,杜月笙悄悄问他,陈其美欲言又止,孙中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杜月笙,你大可以知无不言。”,蒋志清也拍了拍胸口:“我以性命担保,月笙绝对可信赖!”

黄金荣看杜月笙他们四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鼻孔里哼了一声,退后了两步。江湖道有江湖道的规矩,人家既然压低了声音,就是不想让他听到。既然人家不想让他听到,那他就要识趣退开一点表明自己无心窃听。黄金荣久混江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常识类的规矩?

陈其美脸上全是焦虑:“我是主管上海区的情报工作的,在上海,除了鬼眼以外的所有地下人员,都归我管理。孙先生你不知dào

,我们在知府衙门里面也埋伏着一条眼线——”

他说的自然是关德明,蒋志清听了这话脸上现出兴奋之色:“啊哈,那上海知府衙门的一举一动咱们就都可以知dào

了,这个不是好事吗?”

“要搁平时那肯定是好事,可现在,却是大大的糟糕。”,杜月笙给蒋志清泼了一瓢凉水:“你想过没有?孙先生被羁押的消息革mìng

党内部可没人知dào

。你为什么不跟革mìng

党的人说?”

“我是怕他们忍不住前来救援,现在上海滩眼线密布,革mìng

党一旦大批出动,肯定会遭到那德的——”,说到这里,蒋志清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因为他忽然想通了陈其美和杜月笙为什么忧虑了。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可你看,严老九拍电报gào

密,说孙中山被羁押在这里。那德知dào

了,上海知府衙门的高洪波肯定也会知dào

。这样一来,你们的眼线就知dào

了。然后这个消息就会传给隐藏在租界内的革mìng

党——”

孙中山立kè

焦急起来:“为我一人,这次我党又要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我们的很多同志又要牺牲,这怎么可以?!”

陈其美脸上全是颓然之色:“没办法弥补了,没办法了。就算现在我再拍一封电报过去,那也于事无补。知dào

了真相的同志们,肯定会奋不顾身的来搭救孙先生。”

杜月笙听到这里,猛然咬了咬牙:“孙中山,你明白告sù

我一点,以你们的力量,公然暴力造反的话,成功几率有多大?”

孙中山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我们虽说已经筹划多年,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自古富贵险中求,到了该下个决断的时候了!筹划?筹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接着他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孙中山和陈其美以及蒋志清面面相觑,没想到杜月笙会提出这种建议。

“你在拿我们的组织豪赌——”,蒋志清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接着他双眼一亮:“不过到了该赌一把的时候了!”,接着他眼望孙中山:“先生,不要犹豫了,该下决断了!别优柔寡断,像个革mìng

者一样下令吧!”

孙中山点一点头,眼中闪过决然之色:“我命令——!”,蒋志清和陈其美立kè

挺直了身子聆听。

“我命令你们两个,按照杜月笙的意见,全力做好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一句话说完,蒋志清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三位!”,杜月笙扭过身来朝着黄金荣和红帮以及三合会的那两个人拱了拱手:“事急从权,咱们这里面顶要紧的就是孙中山。只有他跑了,咱们才有一线生机。要不然,这襄助乱党的罪名咱们就算坐实了。”

“你的意思是?——”,黄金荣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说这种话。

“先用车送走孙先生!”,杜月笙快速的说出自己的建议,他们实在是没多少时间可以Lang费了:“要是信得过我,你们几位大佬也都一起走。剩下的我们几个,都是无名之辈,大可以跟那德玩上一玩。嘿,我就报个帮会争斗,严老九输急了眼,所以将那德诈过来解围——”

“月笙哥,你也是通缉犯!”,袁珊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杜月笙全当没听到他的提醒,他直视瞪着眼看着黄金荣。

黄金荣也装作没听见袁珊宝的提醒,他拱一拱手:“形格势禁,唯有如此!我带来的人,只要你需yào

,都可以留下帮你。”

“全都留下!”,杜月笙说的斩钉截铁。

黄金荣也是爽快人,他对手下们吩咐:“杜月笙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跟着他,与这个那德拖上一拖。”,众打手面面相觑,他们也明白留下来不如走了的好。

“怎么?不行?”,黄金荣的脸色已经有些发冷。孙中山已经上了车,而陈其美却坚持留下来。他对黄金荣说,这些人都是为革mìng

党而来,他们不能全都拍屁股走了。孙中山非走不可,可他陈其美,却没有这个必要。

打手们看黄金荣动怒,立kè

纷纷表示听从号令。红帮和三合会的人一见黄金荣的人都应允了,他们怎能退缩?那不是折了面子吗?他们也纷纷表态,愿意留下来跟着杜月笙拖上一拖。

黄金荣走到杜月笙身边低声道:“大恩不言谢,我黄某人欠你的,日后一定补还。”,刚才袁珊宝的提醒他怎么可能没听到?他也知dào

杜月笙留下来是九死一生。可这个时候,在他心里自己的命比杜月笙的命重yào

多了,他当然要优先为自己考lǜ

。杜月笙如此义薄云天,为他们几个殿后,黄金荣心中感激无比。

几个有分量的人全都上了车,黄金荣关上车门前又说了一句:“跟红帮和三合会的朋友不同,咱们两个是同门。我这边也要留下一个够分量的跟你一起。”,接着他对张啸林吩咐:“啸林,你留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陈其美发报

张啸林眼中闪过一丝怨怼,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yīng

了黄金荣。在场的人,除了那些打手们以外。杜月笙,蒋志清,陈其美,袁珊宝,张啸林,王亚樵,林怀部,燕神武,银屏,铁丹,戴春风,戴季陶他们几个全都留了下来。而黄金荣,孙中山,以及红把那个和三合会的那两个当家乘车走了。

他们四个人乘走了一辆车,另一辆车上面是挑出来的几个好手,作为他们的护卫。杜月笙呼哨一声:“哥几个,跟我去会一会那德!”

“杜月笙,你小子晓不晓事理?眼放着我们三家的人在这里,轮得到你发号施令?”,说话的是黄金荣的打手们里面一个小头目。

黄金荣刚走他们就要起刺,这早在杜月笙的意料之中。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他朝着燕神武丢个眼色,燕神武扬手一镖,呼啸的飞镖划破了他的袖口。

“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敢啰嗦?找死?”,杜月笙冷眼看着他。张啸林咳嗽一声:“黄老板的吩咐你们没听到吗?咱们这些人,自我而下,大伙儿都要听月笙的吩咐!”

杜月笙长出一口气,看来还是张啸林比较明白事理。他毫不耽搁,带着人迎向了那德。而那个方向,跟孙中山他们走的方向正好相反。

“月笙,你什么意思?”,燕神武百忙之中问了一句,他们留下,失手被擒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这叫险中弄险,围魏救赵,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杜月笙悄悄附在燕神武耳边说了几句,燕神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杜月笙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燕神武终于挽起陈其美的胳膊,带着他重新奔回严公馆。他们的目标,是严公馆里面的那一部电报机。

杜月笙终于看到了冒雨而来的那德的部队。那德铁青着脸,依旧是军容威严的部队。他一见杜月笙,心中的火气先就大了:“好小子,你还敢来送死?这几日没顾得上你,你觉得自己没事了对不对?”

革mìng

党的越狱,他留守的那整整七十人编制的看守人员几近全灭,副将孙福明的死,都跟这个杜月笙大有关系。甚至可以说,这完全就是杜月笙一手策划的。此时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你一个莽撞武夫,怎么看得懂小爷的心思?”,杜月笙明白不管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与其迂回婉转的讨好他,倒不如按照本性痛痛快快的说点真心话,反正结果是一样。

那德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听了杜月笙这话,他的怒火立kè

沸腾:“小子,你找死!”,接着他冷冷的下了命令:“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按照乱党来处置。除了那几个头目之外,别的都给我杀了!”

那德口中的别的人,自然指的是留下来的打手们。他这命令一下,清兵立kè

就要行动。到时候,一场火拼在所难免。这些打手们虽说可以绝对压制严九龄的人,但是如果对上了清廷的正规军,双方明面交火的话,这些人多半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在场的人谁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打手们跟杜月笙绝不是一条心,更不可能为他去当炮灰。他们立kè

骚动起来,其中一人高呼:“大人,我们不是——”

“那德!”,杜月笙高吼一句压下了那人的话。他嘿嘿一笑:“别忘了你的初衷,你来是为了严老九给你拍的电报的。难道你不想见见严老九?”

那德如梦初醒,立kè

喝止众兵丁:“且慢!”,他这一声令下,双方又恢复到了对峙的局面。那些打手们一看暂时没有危险,也就都松了口气,没再吱声。他们心说,杜月笙说不定真有什么办法让局面转危为安呢。若是提前认怂,那反倒丢了面子。再说了,万一自己弄砸了事情,回去以后也会被当家的给处置了。

“严九龄在哪里?”,那德这话是问杜月笙的。当初他依次找了上海滩的各个名流谈过话,并且都留下了自己的一个电报频码,为的就是方便这些大佬们及时给自己送信。可他高估了这些大佬们对清王朝的忠诚度,也低估了这些大佬们明哲保身的作风习惯。这么多日子了,他那个二十四小时开通的专门电报机,愣是一次也没响过。

今天晚上总算是响了!严九龄给他带来的不但是好消息,而且是完全超出他预期之外的好消息!他立kè

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人马,向着闸北的严公馆杀来。天幸他的部队今晚距离这里不远,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

他本来以为会是严九龄带齐人手,押着孙中山翘首盼望他。可他万万没想到,严九龄没见到,却见到了杜月笙和蒋志清等这些人。

到这里没见着严九龄,他就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此时杜月笙提起严九龄,再加上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一脸的亡命徒架势,现场又横七竖八的躺了这么多的尸体,让他开始怀疑杜月笙有可能已经把严九龄给杀了。

“哥几个,请过严九爷的大驾,让那德将军好好上上眼。”,杜月笙一声吩咐,立kè

有几个胆大的七手八脚将严九龄的尸体如同拎猪一样拎了过来。

话分两头,却说燕神武带着陈其美风驰电掣一样返回严公馆。严公馆早已经让人去楼空,唯有满墙满院的弹痕向他们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灾难。

两人开始寻找电台,严九龄不是特工,他的发报机不会隐藏在什么秘密的地方,一定会光明正大的摆放在外面。而陈其美又是正宗的老特工,他要找这样一部摆放显眼的电报机,几乎不用费什么事。两人找了没多久,陈其美就在一间小房间的桌面上发xiàn

了那安静而躺的黑色电报机。

幸亏杜月笙他们在战斗之前没有预先破坏掉这里的电力供应,幸亏严九龄的副手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想到毁掉发报机。陈其美坐在电报机前面,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冷静的用手指敲出一串加密电文,发送目的地,正是租界内的革mìng

党临时总部。

第一百七十章 狼烟遍地起

电文的内容很简单,但是这简单的电文却让上海滩掀起腥风血雨:“接中山先生令,命我部立kè

在沪举事。教仁总揽全局,陈汉钦率众起义,一切事体,具可随机行事。今夜乃是大机遇,不可不用,不可不用!凡我党上下,一体遵令!急!急!急!”

发完电文的陈其美长出一口气:“这下真到了白进红出的时候了,我很兴奋,但更多的是焦虑。”

“月笙说你们一定会成功的,他的话从来很准。今晚,注定是你得了头功。”,燕神武拍了拍陈其美的肩膀,给他鼓励。

陈其美苦笑一声:“这次真的是在赌了,本来我们的打算是南京,杭州先动的。这下好了,竟然是上海先动起来了——”,说到这里,他猛然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不知dào

月笙怎么样了。”

向着租界狂奔的两辆汽车,黄金荣一脸的劫后余生。他拍了拍孙中山的肩膀:“孙先生,不管怎么说,你算是安全了。哈哈,自从我表态支持革mìng

开始,还没做过什么正经的事情。这下好了,我总算是为你们立了一大功。”

孙中山微微一笑:“你们三位,今天晚上都要立下大功。可那不是因为我孙中山,而是因为你们对革mìng

作出的贡献。”

黄金荣敏锐的从孙中山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寻常:“你什么意思?”

“我们前脚离开,后脚那德就到了。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成了上海滩的主要清军武装力量。他来到闸北的严公馆,我革mìng

党同仁,就要抄他的老窝了,哈哈。”,孙中山笑吟吟的说了这句,却让黄金荣他们三个脸色立kè

大变。

“真的要造反了?”,黄金荣满脸的不确定。

孙中山点一点头:“因此我们必须尽快往回赶,跟同志们汇合一处。上海滩本土的四大势力,租界,帮会,商人,清zf。我们打击的是清zf,租界在这种事情上难以给予我们实质性的帮zhù

。而帮会和商界的帮zhù

,是我们大力需yào

的。商界有虞洽卿做领头人,而帮会里面,就要仰仗三位了。”

黄金荣默然不语,虽说他同意支持革mìng

党,但是他的初衷是深藏幕后悄悄的支持一下。岂但是他,另外两个帮会的大佬也都是这个心思。明打明的对抗清廷,这在他是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今晚这一下,弄不好自己就会卷到这个大风Lang里面。

他陡然想到一事!自己的大批手下都留给了杜月笙。而杜月笙,却是在跟那德,跟这个清zf在上海滩的标志性人物明面对抗着!如此一来,自己怎么还可能置身事外?恼羞成怒的那德,会放过自己吗?他杜月笙是孤家寡人,仅有的一点力量也都躲得远远的。而自己的近百号的打手,那可算是全部交代在里面了。

其实自己决定留下他们,就没奢望过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可问题不仅仅是这样,今晚的事情一发,黄金荣这三个字就会跟革mìng

党紧紧联系在一起。清zf和革mìng

党一旦开始火拼,自己的势力就要遭受大危机!自己这是在玩火,真的有可能会把自己烧成灰的!

孙中山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的抉择不会有错的。”

黄金荣咬了咬牙,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子了,再后悔已经于事无补。想到这里,他猛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到底!”,话是这么说,可他确实还有些担心。尤其是对杜月笙,他真不知dào

该怎么说才好了。这小子肯定是知dào

革mìng

党的决定的,在严公馆外面他跟孙中山他们四个嘀嘀咕咕的大概就是在说这个。自己这次被迫站在革mìng

党一边,跟这个杜月笙有很大的关系。

再说严公馆外面,那德看着严九龄的尸体,一张脸上已经全是铁青之色。严九龄如此惨死,而蒋志清等这些正牌革mìng

党又都站在这里。那就什么也不用问了,孙中山肯定已经漏网。

“今晚我们***会界都戳在这里!”,杜月笙指了指身后的打手们:“青帮,黄金荣老爷子。还有红帮和三合会两家的人。你知dào

为什么吗?”,杜月笙冷哼一声:“答案就是,我们都要造你大清朝的反了!”

“全都给我灭了!”,那德再也不想跟杜月笙啰嗦,直接下达了军令。他一句话刚说完,一排子弹就射了过来。这些帮会打手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挺身而战。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惨烈异常。

这些人本来就跟杜月笙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可能拿出对待自己人的态度对待他们。要是在场战斗的是杜月笙自己的手下的话,他肯定要身先士卒,并且将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想办法化解这一场火拼。可是现在不同,他就是要让两家打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只有这样一来,黄金荣他们这些大佬们才会全心全意的站在革mìng

党一边。

枪林弹雨中,帮会打手们在一片一片的倒下。这样的战斗,在那德眼中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杜月笙这边的人越来越少,而清兵的损失却寥寥无几。这些久经战火的清兵们在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他们不急,根本不急冲锋。这种打法虽说会多耗一些时间,但是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在拿他们当炮灰,为你拖延时间!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转危为安?要不然你不可能如此干耗,咱们的人被打光了之后,你一样会完蛋。”

说话的是戴春风,杜月笙有些惊讶,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意图?这家伙,是个人物。杜月笙一边在枪林弹雨中想办法隐蔽,一边哈哈一笑:“行啊,要是你肯舍得斧头帮副帮主的位子,以后跟我一起混怎么样?”

两人刚说了这一句话,猛然地动山摇一般的爆zhà

声轰隆隆的响起。现场虽在火拼,但是大家用的都是枪械,压根也没有炸药。这爆zhà

是怎么回事?而且听这声音,爆zhà

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可虽然远,爆zhà

声却如此猛烈,这是哪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归各家门

“报——报gào

!”,通讯兵从军队后面跌跌撞撞的奔来,全然不顾手上的报文被雨水打湿。他给那德带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上海弹药库被炸了,江南制造局也被炸——”

“什么?!”,那德一双眼睛如要瞪出血来,杜月笙虽然听不到那通讯兵说什么,不过他看到那德的这个神色,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看来革mìng

党真的动起来了。他们不但动起来了,而且还动的如此张扬。这下,那德可要坐不住了。

通讯兵咕嘟咽一口唾沫:“革mìng

党造反了。”

“撤,撤!”,那德疯了似的下令。现在杜月笙这一群人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他甚至不能再为了杜月笙Lang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要是今晚自己一个应付不善,被革mìng

党得逞。那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了。

“传我将令,所有人跟我一起杀奔弹药库!”,他紧接着对通讯兵命令:“赶紧给两江总督端方大人发报,请求支援!”

如狼似虎的官兵掉头而走,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张啸林走到杜月笙身边:“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走了?还有,这爆zhà

是——?”

杜月笙嘿嘿一笑,指了指戴春风:“你看人家就比你精明,他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可刚才就懂得紧紧靠在我身边。”

戴春风斯文一笑:“今晚你是主帅,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月笙,你没事吧?!”,一个女声响起,杜月笙立kè

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君容?”

陈君容带着一队人赶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几十个穿着黑衣,腰间别一把小斧子的人。王亚樵从人群里越众而出:“汉明,你们怎么来了?”

那个被他称作汉明的人嘿嘿一笑:“咱们斧头帮的帮主在这儿拼命,我们做手下的岂能置身事外?”,陈君容也点一点头:“月笙,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一声,真把我急死。”

两队人里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子看着杜月笙:“你就是杜月笙?”

“这是?”,杜月笙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我们的大师哥,金泽。”,银屏一指那人,给杜月笙作了解释。

陈君容点一点头:“多亏了他,要不我们根本不知dào

你们在这儿。”

杜月笙一脸的不明所以,本来陈君容和斧头帮能够及时赶到就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鬼眼的一个学生跟着来了。

金泽走到杜月笙身边压低了声音解释:“我的老师早为你们筹划好了一切,你们行动的时候,我就约好了斧头帮的人。嘿,为了找到你的人的落脚地,可让我费了一番心思呢。总之,我带着这两队人是来接应你们的。”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这边打得火热,我们几个都在鬼门关上挣扎了好几个来回了,你们也不出来?”,杜月笙忍不住抱怨。

“你希望我们早出现?”,金泽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

杜月笙如梦初醒:“说的不错,你们现在出现才是最正确的。”,刚才击杀严九龄的时候,有他们没他们是一样的结果。而对抗那德,有他们没他们,结局也差不多。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这两路人马出来,直接让杜月笙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黄金荣他们留下的打手已经所剩寥寥,当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恰在这时,陈其美和燕神武回来了。陈其美眉飞色舞:“啊哈,鬼眼了不起,居然能提出先炸弹药库和江南制造局的建议。我真佩服他,他是从哪里搞到的上海弹药库的守备底细的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撤了。”,杜月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现在他们该做的已经全做了,不撤还等什么?

陈其美点一点头:“我和志清必须尽快去跟同志们汇合。”

于是所有的人都各自走了,银屏和铁丹跟着金泽,他们按照鬼眼的指示,将追随蒋志清和陈其美去为革mìng

党效力。剩余的打手们急匆匆的赶回自己的地盘,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兄弟们收尸。

“杜月笙,我要跟你说再见了。”,张啸林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我还要回黄金荣那里。”

“你是怎么想的?”,杜月笙对张啸林的决定颇有些不解:“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像是能够安稳的追随别人的人。”

“为了以后能成大事,现在我只有寄人篱下。”,张啸林长出一口气:“经过了我们大闹鱼行街还有你反出知府地牢这两件事,我就明白了,人总是要靠着一个势力或者一个组织才能更好的发展自己的。为了以后的成就不低于黄金荣,我现在只有暂时投靠黄金荣。”

“哈,你学刘备啊。”,杜月笙点一点头,张啸林的这个想法很实jì

,他很赞成。

于是张啸林和林怀部带着黄金荣的打手们走了,他们来的时候足有近百号,可走的时候只有二十来人,并且里面有一半已经挂彩。他们的伤亡人数足足有四分之三,可见此次火拼之惨烈。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场席卷全国的革mìng

Lang潮中,黄金荣的所有势力和人手,都会达到这样的一个伤亡比例。

“后会有期。”,王亚樵对着杜月笙拱了拱手:“以后咱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哈,***会界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呢?”,杜月笙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这点人手还不想全部赔进去。”,王亚樵答非所问的回了这么一句,带着自己的人就要走。

“王帮主——”,戴春风沉吟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自从我脱离周凤岐,我们两个偶遇之后,你一直对我优待有加。可是,你的作风跟我格格不入。与你共事,很难实现我的抱负——”

王亚樵对他的话并没有觉得yì

wài

,他点一点头:“不错,你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想接下来怎么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兄弟的女人

戴春风转眼看了杜月笙一眼,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他当然明白戴春风是想说什么。虽说自己很看好戴春风的头脑,但是若自己公然接纳他的话,难保王亚樵不会生气。当着本家的面挖墙脚,这在江湖上是个大忌讳。而且戴春风虽说优秀,可自己对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的感觉。

他眼珠一转,对戴春风哈哈一笑:“依我看,你不如投身革mìng

,跟着志清,或许能闯出你的一番天地。”

蒋志清眼前一亮:“不错不错,你这种人才,正是我们最需yào

的。”,陈其美也满脸微笑,他是真喜欢这个叫戴春风个人。

戴春风不再说什么,他带着戴季陶站到了蒋志清身边。杜月笙这完全是临时起意,为了江湖面子把戴春风介shào

给了蒋志清。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这是给了蒋志清一把最锋利的佩剑。

众人拱手道别,匆匆而回。杜月笙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现在革mìng

党刚刚起事,可用不了多大会儿,整个上海滩就会遍地狼烟。他们再不走,就真的会被卷进来。

众人玩命的奔回炒货厂,陈君容这次带出了足足将近一半的人手。剩下的人,还在炒货厂等着他们。一路急行,远远看到炒货厂的大门,杜月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杜月笙事前的估计,甚至可以说,机缘巧合之下,杜月笙一手把这件事弄到了最大化。外面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他们这小小的炒货厂,却如世外桃源一样,让他们暂时得以安静一下。

“我们该何去何从?!”,休息过后的杜月笙把情况介shào

了一遍,然后开始跟大家讨论这个最严峻的问题。黄金荣他们,已经在杜月笙的筹划之下半被迫的加入了这场争斗。可他们呢?他们该怎么做?

在场的都是杜月笙这边有分量的人,陈君容,瑰儿,袁珊宝,燕神武,宋三喜,连大元,庆达,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杜月笙身边。每个人都默然不语,思考着这个问题。

“要不,我们也干上一票吧!”,燕神武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觉得出去打拼一场远比闷在这小窝里面强多了。

“武夫!”,瑰儿嘴角一翘,一脸不屑的冒出这两个字,这让燕神武立kè

涨红了脸。

杜月笙摇了摇头:“现在上海是个绞肉机,我们的力量实在太弱了。我很想大干一场,可那样会把你们的命都搭进去的。”,接着他叹一口气:“经过了昨晚的事情,黄金荣他们肯定对我很有意见,我们被他们孤立,一定是最早送死的一批人。”

“我们不怕——”,连大元拍了拍胸口。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杜月笙皱起了眉头:“要懂得保存实力,我们不能做炮灰。”

陈君容霍然站起:“要不咱们还是走吧,离开这里!”

杜月笙又摇了摇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咱们的根在上海。要是去了别处,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而且,我们真能那么容易走掉吗?要走的话,我们又能去哪里?”

越商量杜月笙就越觉得烦躁不安,他想置身事外,可哪有那么容易?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提出自己的建议,说了将近有一个小时,杜月笙终于挥手打断众人:“行了,先别说了。让我自己好好想想,明儿天一亮,咱们再说吧。”

众人陆续的散去,陈君容欲言又止的想跟杜月笙再说几句,可杜月笙直接躺床上了:“谁也别来烦我,我要睡一觉。”

陈君容无奈,只能悻悻的转身离去。杜月笙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杜月笙忽然感觉身边有人。他是真心不想睁开眼,可那人的动静实在也太大了些。脚步声,在床上翻滚的声音,以及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几种声音接连响起,杜月笙不想醒来也不可能了。

等等,脱衣声?!杜月笙昏昏沉沉的脑子转过这个弯来,立kè

睁开了眼睛。外面一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他睡了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可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脱衣服的是谁?

一股香水味儿钻进杜月笙的鼻孔,杜月笙心中狂喜,啊哈,是陈君容!君容今天怎么了?居然这么主动?杜月笙憋住了笑,伸手往她身上摸索起来。

一串咯咯的轻笑声响起,她对杜月笙的一双手不怎么抗拒:“月笙,你可真坏。”

这打情骂俏的声音,听在杜月笙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几乎将他炸碎!这不是陈君容的声音,这是瑰儿的声音!

杜月笙一瞬间觉得自己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刚才的心神荡漾眨眼就消失了。杜月笙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慌乱中他将床边的茶几碰翻在地,茶几上的一套茶具乒呤乓啷跌了个粉碎。

“你你你——”,杜月笙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他的衣服在床上。杜月笙想去抓衣服,可瑰儿占着他的床呢。

“你慌什么?要不我给你点上灯?”,瑰儿的语气里面有些不满。杜月笙立kè

尖叫:“别点灯!”,开玩笑,现在他光着呢。瑰儿也未必就衣衫完整。若是亮了灯,那可有多尴尬?

“砰”地一声,杜月笙的房门被撞开。一个透着焦急的声音传来:“月笙,你屋子里面动静怎么这么大?你没事吧?”

是燕神武的声音!这几乎让杜月笙崩溃。他现在最怕见的就是燕神武。可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燕神武正好把他堵在这里了。

“神武——”,杜月笙惶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瑰儿却轻轻一笑:“燕神武,你来做什么?”

燕神武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这火光虽然微弱,但是眼前的景象也尽收眼底。饶是燕神武定力非凡,眼前这一幕也让他心神失守。他的手一抖,火折子掉到了地上。

“神武,你听我说——”,杜月笙这次真的急了。要是燕神武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会,那自己真是能懊悔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远走高飞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燕神武早就一扭头出去了。杜月笙再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他就着地上的火折子的微弱光芒,赶紧胡乱穿上衣服,然后飞速的夺门而出。

“神武,神武——”,杜月笙焦急地开始呼喊,周围的兄弟们立kè

被他惊动,大家不知dào

杜月笙为什么这么着急。

“月笙,你喊什么?神武不一直都在的吗?”,陈君容和袁珊宝赶了过来,袁珊宝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刚刚被杜月笙吵醒。

杜月笙一脸的颓然:“他走了——”,接着他长叹一声:“神武啊神武,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一下呢?”

燕神武翻墙出了炒货厂,他想走,没人能拦得住,甚至没人能发觉。现在他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快要爆fā

的边缘!不管是谁,只要动了他的瑰儿,他肯定会把那**卸八块。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杜月笙?杜月笙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弟。两人的情谊之厚,根本不是别人所能比的。

燕神武刚才几乎就要扬手一镖射杀杜月笙!就差那么一点,他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他不能杀杜月笙,他不能杀这个跟他感情最深的朋友!可是,可是为什么杜月笙全然不顾两人的感情?为什么杜月笙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燕神武仰天长啸一声,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指节都已经发白。他想不通这个问题,这让他该如何抉择?还有瑰儿,虽说他们两个矛盾不断,可瑰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杜月笙,更何况,她话里话外的口气,根本就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

暴怒的燕神武一拳打在身边的一棵树上,那树被他打得簌簌而抖,纷纷扬扬的落下不少树叶。他的拳头,也因为这含怒而发的一拳而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燕神武疯了似的攻击那一棵树,他要把自己心中的愤nù

尽数发泄到这上面。树皮寸寸而裂,他的拳头也鲜血淋漓。蓦然燕神武挥手一洒,十几柄飞镖被他射出。飞镖钉在地上,钉在树上,仿佛也钉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能原谅杜月笙,更不能原谅瑰儿。但是他也不想杀他们两个,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根本下不了手!他要走,他要离开这里,天涯海角哪里不能去?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他一眼也不想见到他们两个,一刻钟也不愿意在这个炒货厂附近再待下去。甚至,他连带着憎恨起上海这片土地来。

他要尽自己所能,离得杜月笙和瑰儿越远越好。最好是天各一方,直到老死也没有相见的那一天。燕神武开始狂奔,如果按照他的脚步画一条直线的话,那直线的尽头就是租界。八个字在他脑海里翻翻滚滚的涌动着:领事馆——意大利——瓦尼——。

喊累了的杜月笙一屁股坐在地上,袁珊宝和陈君容终于发xiàn

了事情不对。因为杜月笙这么喊叫,而燕神武也没有出现。她走到杜月笙身边:“你们怎么回事?”

杜月笙立kè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然后他心急火燎的奔回自己的房间。袁珊宝皱着眉头:“月笙哥,你屁股着火了吗?跑得这样快!”

“你们谁都不许进来,都给我散了!”,杜月笙不理会袁珊宝的冷嘲热讽,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屋子里面,瑰儿还在床头坐着。杜月笙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情绪,皱着眉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我问你点事。”

瑰儿一脸无辜的开始穿衣,杜月笙把脸别了过去。等她穿好衣服,杜月笙终于能够正视她,他已经因为愤nù

而双眼通红,看起来好像要杀人:“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怀疑我别有用心?”,瑰儿一脸讶然的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从地上捡起即将熄灭的火折子,点亮了屋子里面的一支蜡烛:“你为什么要分化我和神武?用这种办法?我和神武绝交对你有什么好处?不管是神武被我气跑了,还是我被神武杀了,对你应该都没好处吧?”

瑰儿怒极:“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别有用心对不对?”

“鬼晓得。”,杜月笙冷静的仿佛是从冰窟里走出来。那种冷静,跟他刚才的激动完全相反,而跟他现在的心情也绝不相称。

“你冤枉我了。”,瑰儿看到杜月笙这样,心中着实有些害pà

,也就不再撒娇置气:“我以前就告sù

过你,我喜欢你。怎奈你根本没这个心思,我只好主动献殷勤了。”,接着她自怨自艾的开始啜泣:“我知dào

我出身不好,暗娼出身的人,只能想到这种办法来讨你欢心——”

“为什么神武会出现的这么及时?”,杜月笙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咄咄逼人。

“我怎么知dào

?你弄出的动静那么大,他耳音又比别人敏锐——”

杜月笙冷哼一声:“你坏了我们兄弟的感情——”

瑰儿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我坏了你们的感情?你有没有为我考lǜ

过?凭什么我就得为了你他妈的什么兄弟感情忍辱负重?我难道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情吗?”,她终于开始泪如雨下:“我受够了他的纠缠,也受够了你的冷淡!为了维持你们的感情,我就要假装欢喜的去爱燕神武?!凭什么?”

杜月笙长叹一声,终于不再阴冷:“那你也要注意方式,不该用这个方式——”

“你们谁管过我的感受?你关心过我吗?”,瑰儿彻底失控了。

“你——”,杜月笙又气又急,但是又不知dào

该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到哪里。他终于有些颓然:“这下子我们俩可被你害苦了,希望神武能够尽快回来吧。到时候我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接着他霍然站起:“我不管你说什么,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正如你可以决定自己的感情一样,我也可以决定自己的感情。”,他顿了一顿,斩钉截铁的开口:“我以前没接受你,现在不接受你,以后也永远不会接受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今晚将军庙

杜月笙拉开房门,就看到陈君容站在门外。陈君容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她刚才偷听了所有的谈话。杜月笙挥一挥手:“别问我,我什么也不想说,真他妈烦死。”

女人在这方面是天生的敏感,陈君容听了他们的话就已经猜到了大概。本来她很想再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可杜月笙脸上的烦躁却让她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怎么办?”,陈君容指了指屋子里面,小声问杜月笙。

“随便她,以后再说。”,杜月笙挥了挥手,努力想将这件事情搁置起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杜月笙眯眼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心中的烦躁更盛。

院子里满是探头探脑的兄弟们,那是因为刚才杜月笙的异常表现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杜月笙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刘俊达呼天抢地的奔了过来,手中掐着一封信,满脸的慌里慌张。

“你着什么急?”,杜月笙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刘俊达喘匀了气,递过一封信:“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杜月笙一把抓过那信沉声问道:“是谁?”

刘俊达摇了摇头:“不知dào

,刚才还没发xiàn

,谁知到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就看到了。”

“你这门房做的可真称职啊!”,杜月笙抱怨了一句。信封上面只有寥寥的五个字:“杜月笙亲启。”,然后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行简单直白的话:“月笙老弟,今晚十点,将军庙一晤”,落款只有两个字:“鬼眼。”

这迅速使杜月笙从燕神武和瑰儿的漩涡里面挣扎出来,他竟然忍不住有些小兴奋:啊哈,终于有正事了,可以暂时不考lǜ

那些夹七杂八的烦心事了。

“将军庙在什么地方?”,杜月笙扭头问陈君容。他从来不知dào

这里有个什么将军庙,陈君容在这个炒货厂住的时间远比他要长,而且又是经常性的外出,或许她会知dào

这个地方。

“将军庙——”,陈君容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接着她不确定的回答杜月笙:“可能是往西十五里外的那个破庙吧?”

“十五里外的那个破庙?”,杜月笙因疑问而重复了一遍陈君容的话。

陈君容点一点头:“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次,那就是一座破庙。庙里供的神像太破败了,我也不知dào

是谁,总之是个穿盔甲的。不过以情理判断,多半不是项羽就是韩信。原因很明显,上海可从没出过值得供奉的名将。这里距离江苏最近,想来也就是供奉江苏的将军了。而江苏的将军们,又是他们两个来头最大——”

“他俩一个是霸王,一个是元帅,都跟将军不搭边——”,杜月笙说完这句话就自嘲的摇了摇头:“嗨,我也真是的,是不是项羽韩信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我只要知dào

那里是一个将军庙就可以了。”

“会不会人家说的不是这附近的那个将军庙,而是市区的某个地方——”

“不可能。”,杜月笙摇了摇头:“刘三禄不会那么没溜的,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打仗,我怎么可能跑到别处去?”

计议已定,杜月笙开始等待夜晚的来临。鬼眼找他做什么?杜月笙猜不透。既然猜不透,那就索性不要猜。到了晚上,一切都会见分晓。

瑰儿对他倒是不避讳,依旧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可她不避讳,杜月笙却有些不舒服。最后没办法,杜月笙只得去跟兄弟们聊天。

他本来要派个人悄悄摸到市区去打探一下现在的情势,可他左想右想,实在不知dào

该派谁去。要在以前,他想都不用想,直接会点名让燕神武做这件事。可现在,燕神武早已经鸿飞冥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而别的人,是在应付不来上海滩的险恶局势,派谁去他都不放心。

“要不还是我去吧?”,陈君容自告奋勇:“现在咱们这边,也就我的身手好些,我带上枪,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你还是算了吧。”,杜月笙怎能让陈君容去冒险?陈君容虽说身手不赖,但那也不过就是比常人好些而已。上海滩现在的局势,绝不是她所能顶得住的。

“还是我去吧!”,袁珊宝搓了搓手,自告奋勇。

“得了吧你,你去还不如我去呢。”,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谁也别争了,还是我去吧。”,谁想到他这话一出口,立kè

遭到了所有人的坚决反对。杜月笙无法,只得摊了摊手,满脸无奈的叹一口气:“算了,谁也别去了。咱别管外面怎样了,大伙儿都安稳在这里呆着吧。”

众人只得默默赞同这个建议,陈君容不死心,想去乔治那边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带着自己出去转一圈。可她没想到,乔治的造纸厂大门紧闭,机器轰鸣声也消失了。诺大一个造纸厂,竟然大有人去楼空的样子。陈君容一看乔治指望不上,只能叹一口气回去。

吃过中饭,杜月笙睡了一觉。昨天晚上他忙活了整整一夜,回来之后也没怎么睡觉。此时这一躺下,等到睡醒之后,外面天色早已经全黑。他一个骨碌翻身爬起,看一眼怀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月笙哥,你可真能睡啊。”,袁珊宝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我要不戳你,你还能继xù

睡下去。好啦,起来吃点饭洗把脸,精神精神,咱们晚上还要赴约呢。”

“咱们?”

“当然啊。”,袁珊宝嘿嘿一笑:“这些日子都是神武陪你做事,现在他不在了,当然要由我来接过他的差事啊。你忘啦?当初可都是咱们两个一起办事的。”

提起燕神武让杜月笙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又失落起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打趣袁珊宝:“我怎么会忘?你想想当初你那个熊样,哈,一个陈世昌,一个万公公,好悬没把你吓死。”

“我是不如神武。”,袁珊宝大大方方的承认。杜月笙却心虚起来:“嗯,那个,你晓不晓得神武为什么会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鬼眼闹玄虚

袁珊宝摇头:“不晓得。”,他嘴上说不晓得,可脸上却憋足了笑,明明白白的一副非常晓得的样子。

“你——”,杜月笙有些恼羞成怒了。

“月笙哥,我相信你不会对不起神武。”,袁珊宝给他安慰。

“你对我的信心总是这么满。”,杜月笙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他点一点头:“遇到这种事最需yào

的就是信任,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竟然还这么信得过我。”

杜月笙扒拉了几口饭,陈君容开始布置人手,安排今晚随杜月笙赴约的人。杜月笙大手一摆:“谁也不用跟着,只我和珊宝两人就足够了。人多了目标大,反而不美。再说了,又不是跟仇人见面,我要见的是一个老朋友啊。”,接着他嘿嘿一笑:“刘三爷这老狐狸,要是咱们带的人多了,吓得他不敢出来就坏了。”

“嗯,有我陪着月笙哥,你们谁都不用操心了。”,袁珊宝拍了拍胸膛,一脸的自信满满。

瑰儿欲言又止,看起来也很想嘱咐两句。杜月笙现在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跟她对话?他摆一摆手:“我们两个现在就走,虽说他约定十点见面。可咱们早去一会儿总是没错的。”

杜月笙和袁珊宝在众人的目送下蹬着自行车出去了,他们认准方向,一路向西。据杜月笙的估计,现在上海的战争应该还仅限于市区之内,革mìng

党和清zf正在为争夺上海滩的控zhì

权而大打出手。现在他们在远郊,说得直接点就算是乡下了。这里还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可鬼知dào

战争的烽火什么时候就能烧到这里来。兴许明天,也兴许今晚上。

现在革mìng

党正在全力应战,怎么鬼眼还有闲工夫来找自己?杜月笙闹不清楚这个问题,既然闹不清楚,只好暂时先放下,等见了面一切就都见分晓了。

今晚月明星稀,两人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就着明亮的月光行驶在郊区土路上。周围虫鸣啁啁,深秋的凉风透彻心肺。杜月笙忽然心中叹一口气,要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今年的冬天怎么过呢?

两人走了大约四十分钟,终于看到眼前影影绰绰的一座庙。庙身果然破败无比,周围栽着几棵大树,看样子也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杜月笙和袁珊宝对望一眼,对着那破庙行去。忽然一块乌云飘过,遮住了他们头上的月亮。月光黯淡下来,四周一片漆黑。那破庙,那些树,也都尽数黑了下来。

杜月笙忽然感觉到一种不舒服,这地方如此偏僻,他刘三爷怎么会选在这里?而且,他要有什么事情的话,干嘛不直接去炒货厂跟自己说呢?大老远的把自己喊到这里,他这是装的哪门子神mì



杜月笙晃亮火折子看了看怀表:“珊宝,现在是九点十分,距离约见的时间还有整整五十分钟。我猜刘三禄这老小子肯定还没来,趁这机会咱们两个把周围的情况摸个遍。他妈的,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邪门?”

“该不会有鬼吧?”,袁珊宝很不合时宜的开了个玩笑:“荒山野岭,破庙一座,里面一个穿白衣服的女鬼——”

“我呸!”,杜月笙啐了一口:“就咱俩这德行,遇鬼也是遇到刘鬼眼,难道还能遇到聂小倩?”

“聂小倩是谁?”

杜月笙挥了挥手,示意别再讨论这没用的话题。他和袁珊宝两人围着破庙转了两圈,什么也没发xiàn

。其实这破庙简陋的很,庙外又没有什么遮挡物。他们俩只是用眼睛看,前面的景象就尽收眼底。

“哈,是我太敏感了,什么也没有啊。”,杜月笙自嘲的笑了一笑:“真不知我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认为这里有古怪。要是真有古怪的话,鬼眼也不会约我来这里了。珊宝,你说是不是?”

没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习习的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杜月笙猛然回头!他的身后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珊宝哪里去了?杜月笙一把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他沉默,因为此时再大声说话那就是故yì

暴露自己。

杜月笙闪身贴到破庙的墙边,那至少可以保证他三面受敌而不是四面受敌。杜月笙开始仔细的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秋虫的喧闹声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之中分外刺耳。

杜月笙保持这个姿势大约五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把心一横,一脚踹开破庙的门,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外面没有古怪,那古怪多半就在这破庙里面。

他刚刚闪进身去,吱呀一声庙门竟然虚掩了。杜月笙抬手就是一枪,这朽烂的木门被他一枪打穿,外面没人!

朦胧的星光下,破庙供桌上一盏油灯孤零零的戳在上面。杜月笙走过去,伸手摸起旁边的一盒火柴,哧啦一声划燃一根,就要去点亮那盏油灯。

“心内不明何必点灯?”,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杜月笙舒了一口气,笑骂一句:“刘三爷,你这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真把自己当鬼了?”

这正是刘三禄的声音。咔哒一声,破庙里面明亮起来。刘三禄正笑吟吟的站在墙角处,他手上攥着一根灯线。刚才就是他拉了一下灯线,这破庙顶上的一盏昏暗电灯立kè

亮了起来。灯光虽昏暗,但也绝不是煤油灯所能比的。

“这地方还有电灯?”,杜月笙满脸的吃惊之色,接着他问刘三禄:“我说,你把珊宝弄到哪里去了?干嘛对他出手?”

“给你提个醒——”,刘三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提醒你现在的处境是如履薄冰,一刻也不要放松了警惕。”。接着他打个响指,银屏和一个脸色发黑的矮瘦子一左一右夹着袁珊宝从门外进来了。

“在下铜霞,有幸见到杜兄弟,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那矮瘦子嘿嘿一笑,接着站到刘三禄身边:“袁老弟的事情,是我跟他开个玩笑,别介yì

,别介yì

。”,说着他抛给杜月笙一支烟。

“嘿——”,杜月笙划火柴,点着了那根烟:“你真幸运,今早上我一个兄弟有事出去了。要不然,就是他陪我来了。你敢跟他开这种玩笑,他一定打落你满嘴的牙。”

第一百七十六章 转移大西南

“月笙,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刘三禄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

杜月笙美美的吸了一口烟:“什么打算?我们混江湖的,顾得了眼前,还顾得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刘三禄摇了摇头:“上海滩的局势现在是一日多变,昨晚我们打了那德一个措手不及,可后半夜江苏的援兵就到了。江苏的援兵一动,我们在南京的同志立kè

趁机举事。总之,现在以上海为中心,周围的局势已经全乱了。月笙,你该何去何从,想过没有?别以为你能安稳的躲在这穷荒地方避难。若是不出我的估计的话,最多明天早上,清兵就会杀过来。”

“他们还有余暇对付我?”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刘三禄皱起了眉头:“你接连两次帮zhù

我革mìng

党,坏了那德的大事。你早就上了他的必杀黑名单了。”,接着刘三禄沉吟道:“据我们在知府衙门的内线报gào

,两江总督端方已经查出当初你犯下的一件大案子了。”

“什么案子?”,杜月笙虽说是在问他,但是他自己也知dào

,自己当初做的所有事情,唯一能被端方说成是大案子的,也就是那批瓷器了。

“灭神机营上百号官兵,杀万公公,私吞宫中一批古瓷。单凭这一点,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在情在理。”,刘三禄的话果然印证了杜月笙的猜测。

杜月笙狠狠的吸一口烟:“把你的意思说出来吧。”

刘三禄点一点头,放缓了语气:“全上海的人,或者说全中国的人,都在决定是效忠清王朝还是追随革mìng

党。你也不能例外,你该做个打算了。”

“哈,我跟清廷和解的可能性根本不存zài

,你这次来是做说客的?邀请我加入革mìng

党?”

刘三禄摇一摇头:“若是邀你加入,根本用不着我这个老特工出面。我这次来,是为了捞你出这个龙潭虎穴的。”

“怎么捞?”,杜月笙其实也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一直想不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

刘三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地图,一边用手在上面指指点点一边说出自己的建议:“若是你实在不想加入我们的话,那你就走!躲得远远的,等这场革mìng

风暴过后你再出来。有道是洞里坐关难成佛,你老窝在上海也不行,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能有大收获呢。”

杜月笙看着那张被他划满了红线蓝线的地图,不由的有些踌躇:“正如你所说,全国都在闹革mìng

,你让我到哪里去?”

刘三禄嘿嘿一笑:“我早给你规划好了,你往北走肯定不行,那是清廷的地盘。而从上海往南,这都是革mìng

党和清廷交战的地方。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上西北。西北天高地阔,那里的革mìng

远没有这里激烈——”

“站黄土高原上扭秧歌去?住窑洞?”,杜月笙深吸一口气:“那另外一个地方呢?”

“西南!四川,重庆。那里从清兵入关开始就没怎么受过重视,因此那里的清兵很薄弱。我们的刘存厚,熊克武两位同志在那里带着我们的兵,很有话语权。你去了,我们组织内会知会他们两个,给你必要的协助。”

杜月笙看着那地图,皱起了眉头有苦苦思索。半晌他一摇头:“若是我单身一个人,跑到西藏也没事。可我拖家带口的带着好多人呢,这几十号人,要想平安到达四川,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得要你们帮忙才成。”

“帮,自然要帮忙。”,刘三禄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要不然我干巴巴的跑来干什么?今天晚上,蒋志清要远赴云南。他要跟那里的蔡锷,唐继尧两位共同主持云南独立的事务。嗯,算是我们的特派员吧。正好,我们捎带着你们。”

刘三禄话刚说完,破庙里间就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蒋志清。在他身边,跟着戴春风和戴季陶两人。蒋志清一见杜月笙,立kè

给了他一个拥bào

:“月笙,没想到吧?这么快咱们俩就又见面了。”

戴春风也向杜月笙问好,自昨晚分别之后,戴春风着实跟着蒋志清见识了一番革mìng

党组织的严密庞大,也见识到了革mìng

党人的不畏生死,热血昂扬。他深深的被这个组织所吸引,终于决定死心塌地的跟着蒋志清。

“哈,春风啊。你平时挺机灵的,这次怎么傻了?你该跟着陈其美这种革mìng

党元老啊,要不就直接听令于孙中山。干嘛一门心思的认准了蒋志清?他虽说在革mìng

党里面也不错,可年龄和资历摆在那儿呢,他还及不上那些革mìng

党里面的元老啊。”,杜月笙打趣了一句,接着他哈哈一笑:“我明白了,你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你是看准了姓蒋的小子日后会比那些人混的都好?”

戴春风微微一笑,对这个玩笑话既不否认也不默认,而是转移了话题:“月笙兄弟,我已经拜刘先生为老师了。”

“刘先生?哪个刘先生?”,杜月笙一时想不起来,哪里有个刘先生。

“小子,你是故yì

气我吗?”,刘三禄呸了一声:“我就是刘先生,刘先生就是我!难道我看起来不像个先生吗?”

杜月笙这才恍然,他点一点头:“不错不错,戴春风跟着你学本事,正好是得其所哉。”,接着他又看了看周围:“除了我们几个,这里还有人吗?”

“废话,难道你要咱们跑着出上海?你要我们跑着去云南?”,他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进来的这个人完全出乎杜月笙意料之外,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邻居——造纸厂的老板乔治,那个所谓的“英国绅士”。

“乔治?你怎么在这里?!”,杜月笙惊问。乔治跟别人不同,他是正经的英国人。就算现在时局复杂,他要躲避的话也绝不可能托庇于革mìng

党。他最应该去的地方是租界。租界内的英国领事馆会保证他的安全,而不管是革mìng

党和是清zf,都会给他放行,绝不阻拦他进入英领馆。

“哈哈,你是陈的那个小伙计?”,乔治礼貌的问候了一句,杜月笙给他纠正:“是陈的男人!以前我那是逗你玩,你还真以为我是个祖传扛包工呢?瞎了你的一双好眼,嗯,以后离我家君容远点。”

乔治耸了耸肩:“竟然这么混乱。”,接着他大方的点一点头:“比起我的事业来,陈不算什么。现在我们要联合了吗?我也要一起送你出去?”

“什么?你送我们出去?除了租界,你到哪儿都是寸步难行吧?”,杜月笙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惆怅搬家时

“不,这几位需yào

帮zhù

的朋友找到了我,我当然要给他们帮zhù

。当然,我也有把握做到这一点。”,乔治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洋洋自得yì

思。说完之后,他去发动他的汽车。

“别听他吹。”,刘三禄一语道破玄机:“你当他真在安安稳稳的造纸呢?这年头,来咱们中国开工厂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你瞧他是开着造纸厂,可暗地里还帮英领馆的要员往咱们这儿倒腾鸦片呢。你瞧这破将军庙为什么有电灯?那就是这货装上的。我约你来这里,还是他提的建议,说这里可以完全避人耳目。”

杜月笙心中一动:“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是许给他什么好处了?要不然他不可能帮你们,这种现实的人!”

刘三禄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跟他们的zf有来往,跟他们的要员也有来往。像乔治这种人,能接触到我就不赖了,我们革mìng

党的高层怎么可能直接跟他对话?”,接着他摆了摆手:“你知dào

这些没用,总之你只要知dào

,他揣着英国zf开的介shào

信,要拉着我们过关就行了。”

乔治发动了车,依旧是那一辆小厢货。刘三禄坐在副驾驶上,杜月笙他们进了车厢。刘三禄拍了拍乔治的肩膀:“回你的造纸厂,把你的两辆大货车开出来,这次要走的不是我们几个人,而是几十号人。”

乔治嘟嘟囔囔,一脸的不情愿。怎奈他接到了领事馆的命令,必须要听刘三禄的话。他嘟囔一阵之后,发动汽车回到了造纸厂。

造纸厂内机器已经停止运转,所有的设备都闲置了下来。他给工人们的解释是,现在开始打仗了,再生产已经毫无意义,因此很有必要暂时停产,等战争过后再开机。

谁想工人们根本不肯走。开玩笑,现在整个上海都在打仗,他们回去干什么?送死么?除了那些有家有业的,因为挂念家中老小回去了之外。那些单身汉的工人竟是谁也没走,因为这外资的工厂,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道护身符。

乔治将车停在杜月笙的炒货厂门口,杜月笙和袁珊宝跳下车来,赶紧着指挥众人收拾一应东西,准bèi

举家搬离。陈君容听了杜月笙给他讲明白刘三禄的意思,立kè

欣喜异常。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自然要用最快的速度集结。

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铺盖被褥,这些东西统统不要。甚至连换洗的衣服也不带。他们只带了两样东西,第一就是钱。当初虞洽卿付给他们的两千八根金条的货款,还剩下一大半。还有以前康有为和燕天河赞助杜月笙的银子,他们都要带走。按照杜月笙的话来说,这都是以后他们到了新地方安身立命的本钱。

而另一样,就是他们的武器。小小的炒货厂里,有几十条长枪。莫小看了这些枪,这都是正经的装备神机营的军用武器,性能那是没得说,压根也不是市面上的杂牌货所能比拟的。别的装备,他们都随身带在身上。

乔治带着蒋志清打开造纸厂的大门,通知了留守的主管一声,声明他们自备的那两辆大货车要开出去急用。乔治是老板,主管自然不敢问他开出去做什么用。

两辆大车停在炒货厂门口,众人有条不紊的往车上搬东西,一切都是悄悄进行。没有喧哗声,也没有指挥声。因为杜月笙说的很清楚,他们必须把动静降低到最小。

这种搬家的方法,自然是奇快无比。众人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把一切该带的东西都搬上了车。然后锁门,人往车厢里跳。天幸乔治的这两辆跟半挂差不多大的货车是有车厢的,要不然,这么多人坐在车斗里,那肯定会招摇无比。

汽车发动,一小两大三辆车轰鸣着开始向南走。本来杜月笙也很想开一辆过过手瘾,可这半挂跟小轿车完全不是一回事。要开着这车跑长途夜路,杜月笙还没那个能耐。

开车的是银屏和铜霞还有乔治,杜月笙本想跟自己的兄弟们一起挤大货车,可蒋志清非要拉着他聊天。杜月笙无法,只能留在了小厢货里面。

“你能不能别抽烟?”,蒋志清在黑暗中挥了挥手。厢门一关,这里面就密闭起来了。本来就气闷无比,杜月笙却又吧嗒吧嗒的抽上了烟,这让他更不舒服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管得倒宽。”,他话虽如此说,还是掐灭了手中的烟。

“你还回上海吗?”,蒋志清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回,为什么不回?”,杜月笙轻轻一笑,显得自信满满:“等我再回上海的时候,就是我真zhèng

开始向上爬的时候!嘿,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消停过了。这回出去,好好休养一番,养足精神再回来。”

蒋志清点了点头:“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们赶跑了清zf,到时候整个上海都随你折腾。”

“哈,整个上海都随我折腾?那你呢?整个中国都随你折腾?”

“你能折腾得了上海,就能折腾得了中国,甚至能折腾得了世界。”,蒋志清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颇有些高深莫测的话。

杜月笙没有接话,这样离开上海,他总有些不甘心。沉默了半晌,杜月笙忽然嘴里蹦出一句话:“转告你们的组织,帮我一个忙。十六铺的果品街,那里有我不少的哥们,你们注意保护一下。尤其是鸿源盛,那是我最关心的地方。”

“你挺重情义的。”,蒋志清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恐怕这里面你最关心的,还是刘海生吧?”

“嗯,不要让他有什么闪失。”,杜月笙的语气很认真,很严肃。

“放心吧,你于我们革mìng

党有大恩,这点小事当然要帮忙的。据说虞洽卿很想拉他去轮船公司做事,可他却以虞洽卿没给你什么实质性的帮zhù

为借口,一直拖着不去。嘿,你们两个,真是师徒情深呢。上海滩的帮会人物,商铺学徒出身的很多很多,可能跟你们师徒俩一样感情深的,再没有第二对。”

杜月笙自嘲的一笑:“当初我承诺过师傅,解决了卢天虎的事情之后就再回去跟他学徒。可卢天虎引出了严九龄,严九龄引出了那德,那德引出了你们革mìng

党。我的麻烦非但没有终止,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失信于他,真是有些愧疚。”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到了四川你打算干什么?往深山里一钻,做个山大王?”,蒋志清安慰了杜月笙一句,接着又开始打趣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戴笠蒋介石

“嘿,四川,做个马贼也挺好的。”,杜月笙嘿嘿一笑:“临时可以做做,但不能一直干下去。”,接着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要混重庆!嘿,多结识一些当地的名流,为以后打下个好基础。”

“重庆?以后打下基础?”,蒋志清对那里没什么概念,他有些好奇杜月笙为什么看中这个地方。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索性也就不再问。

车在路上颠簸无比,路上漆黑一片,一盏路灯也没有。尽管三名司机小心翼翼的绕着道走,但是还是遇到了好几拨清兵,甚至遇到了革mìng

党。一路上都是乔治出面,一口流利的中文里面夹杂着天书一样的英语,然后亮出英国领事馆写的介shào

信。那介shào

信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有上海知府衙门的签印。而另一份,则有孙中山的亲笔签名。

乔治就这么跟变戏法一样的来回倒腾着往外掏介shào

信,遇到清兵就掏出有知府印签的那一封,遇到革mìng

党就掏出有孙中山签字的那一封。他们就这么一路对付着越走越远,偶尔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再打开车厢,放出里面的人下来大解小解,透一透气。

这一路走得颇不顺畅,有好几次都是惊险之极,差点就被发xiàn

。所幸虽有惊险,却无危险。等到第二天下午,他们已经进入了四川界。到了这里,就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三辆车顺着刘三禄的指点开到了宜宾附近的一处野山岭旁边,然后众人即将分道扬镳。刘三禄呵呵一笑:“月笙啊,这次你真是捡了大便宜了。这两辆半挂货车,就留给你了,我们几个,坐小厢货去云南。嘿,其实这种车我们正需yào

。不过你搬新家,我们革mìng

党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对吧?”,接着他对欲言又止的乔治开口:“放心吧,我们会足额补偿你的。”

这下乔治也没什么意见了,他耸了耸肩:“希望他们能好好对待我的车吧。”,接着他对陈君容展颜一笑:“陈,我想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的。”

到了这地方,陈君容再也不用像在炒货厂一样,靠着乔治帮他置办东西。因此她也就毫不客气起来:“算了吧,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杜月笙!”,蒋志清将一封介shào

信塞给他:“我到了云南会给刘存厚拍电报,讲明你的事情。这是孙先生为你写的介shào

信,要是你有事要去找刘存厚帮忙,拿着信去就成。”

“那就谢谢了。”,杜月笙嘻嘻一笑,伸手接过来揣到兜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曾经对孙先生抱怨过我要改名字。”,蒋志清忽然扯起了闲篇儿。

杜月笙哈哈一笑:“当然记得,他说你老想改,可总也不知dào

该改成什么。”

“现在我终于想好了!”,蒋志清踌躇满志的一笑:“我从周易上得了灵感:豫卦,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什么玩意儿?”,杜月笙没听明白这绕口令一样的话。

“记住我的新名字,姓蒋,名中正,字介石!”

杜月笙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这个小子,这个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好几次的小子,这个跟自己如此要好的小子,就是就是蒋介石?!完全不像啊,他的性格——蒋志清,哦不,蒋介石叹一口气:“以前孙先生跟我说***会的重yào

性,我总是嗤之以鼻。现在我才明白,他的话是多么的正确。月笙,以后你有用得着我蒋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同样的,我有用的着你的地方,也决不跟你客气。”

杜月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没听清楚蒋介石在跟他说什么。

戴春风斯斯文文的一笑:“我也凑个热闹吧,我的老师说我做过斧头帮的副帮主,在江湖上有名号,不适合做他那一行。他也给我改了个名字。我五行缺水,名字就从水中来。”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对杜月笙说出自己的新名字:“戴笠,戴雨农。”

这又是一个震撼的消息,杜月笙上下打量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戴笠哈哈一笑:“怎么?我身上长出花来了么?”

杜月笙忽然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你们两位很好。”

刘三禄不得不打断他们:“以后你们还会见面,别再聊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要往前赶路。今晚凌晨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云南跟蔡锷汇合。”,接着他叹一口气:“到时候我才算是完成任务。”

乔治发动了小厢货,带着革mìng

党们走了。杜月笙开始指派人手摸清周围的地形,并且跟兄弟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路向着云南开进的小厢货上,戴笠轻轻皱起了眉头问刘三禄:“老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杜月笙给放出来?我们耗费诺大的力qì

,可对我们却没有一点用。如果让他留在上海,他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投靠我们,我们岂不是又要多一大臂助?”

此时的戴笠,冷静的出奇,刚才在杜月笙面前那种深情厚谊的表情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客观,完全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很现实的考lǜ

事情。

“他这个人外圆内方,骨子里强硬得很。他要是抵死不肯投靠我们呢?你们是共患难过的人,你忍心看他遭难?”,刘三禄表情不变的问了一句。

戴笠微微一笑:“他一定会投靠我们,就算他骨子里强硬,可他更懂得识时务。”,他这样回答刘三禄,对刘三禄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

“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刘三禄耐心给他解释:“新兴的,进步的体系,取代腐朽的,落后的体系。这是历史潮流,因此我们必能胜利。可胜利之后呢?上海滩的局势你也看到了,我们需yào

一个信得过的帮会人物为我所用,还有比杜月笙更合适的吗?”

戴笠如梦初醒,终于点了点头。蒋介石却把眉头一皱:“这人,跟他平等的做朋友是很好的。要想利用他,大概不好办吧?”

“那是以后的事了。”,刘三禄摆一摆手:“最起码这几年他的作用还不会体现出来。志清——,哦不,中正啊。等你再回到上海的时候,我要你第一件事就是极力拉拢黄金荣。拜他做老头子,跟他有个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你愿意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秘杜先生

蒋介石有些惊讶:“不用这样吧?我们不是一直都跟他有来往吗?”

刘三禄叹一口气:“你还是没真zhèng

意识到上海对于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没意识到帮会对上海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不好说,可现在,他姓黄的是上海滩帮会界的第一号人物。他有这个身份,就值得你去倾心结交。”

“我也赞成老师的意见。”,戴笠忽然插话,蒋介石苦笑一声:“你们容我再考lǜ

考lǜ

,等重回上海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他们就这样一路颠簸着去了云南。而杜月笙呢?他真的要做山大王了吗?

“唉,说到底我们还是朝中无人。要是有大人物罩着,我们早发了。”,连大元站在杜月笙身边,拍着半挂的车头,看着眼前的荒山,做出一个总结。

“我们很快就要朝中有人了。”,杜月笙轻轻地回了一句,那更像是梦呓一样的自言自语:“大元,你讨厌上海吗?那个总是下雨或者总是准bèi

要下雨的城市。”

“什么?”,连大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下雨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都习惯了。”

宋三喜来到杜月笙身边,比起别的人,他的腰板更直,腿脚更快。也不知是因为他当过兵,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追随杜月笙的时间超过了连大元而更有面子。

“杜先生,我们上哪里去?”,宋三喜问了一句:“兄弟们看过了,这地方就是一个光秃秃的荒山,不适合做马贼——”

“谁说要做马贼了?我很像一个山大王吗?”,杜月笙反问了一句。接着他看看天色,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他捏着蒋介石给他的介shào

信,冷静的下了命令:“大伙儿先在这儿委屈一下,我去给你们找住的地方!”

他带着袁珊宝走了,临走之前,杜月笙扭头对连大元呲牙一笑:“大元啊,有人罩着是好事,但是我们不能满足于大树底下好乘凉,明白吧?”

杜月笙带着袁珊宝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联系到刘存厚。正如鬼眼所说,四川的局势远没有上海那样混乱。这里也在战斗,可清兵明显逊色于革mìng

党。

刘存厚对这个孙中山亲自举荐的少年不敢怠慢,他急忙做了安排。而经过几次相处之后,刘存厚彻底喜欢上了杜月笙。杜月笙见惯了大风大Lang,在上海滩那片漩涡里面他尚且能够应付自如,更不用说在这相对偏僻的四川了。

此时的他,已经远非昔日刚刚闯荡江湖的时候可比。更何况他现在有人有钱,又有革mìng

党襄助。杜月笙迅速在四川站住了脚。在这里,他如鱼得水,一步一步开始壮大自己。渐渐地,四川从上到下,从革mìng

党到清zf,从社会名流到帮会大哥,都知dào

了这个横空出世的神mì

杜先生。

为什么神mì

?因为杜月笙留了个心眼,没有大摇大摆的显露自己。除了刘存厚等几个少数知dào

他身份的人之外,别人跟他交往,都是通过陈君容和袁珊宝等人。杜月笙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在清zf上了黑名单的人,尽量不能抛头露面。

终于,大街上开始有人剪辫子了。有欢呼雀跃的激进者,也有呼天抢地的遗老遗少。在四川的各个非官方势力里面,杜月笙他们是最先响应号召的。咔嚓一声,杜月笙脑袋后面的辫子剪了下来。这可真把他高兴坏了,他满心欢喜的从卷发到背头,从分头到碎发,从毛寸到寸板,然后平头,最后连光头也试了一把。

街上的长衫马褂依旧很多,但是西装革履终于也渐渐多了起来。再没人会嘲笑西装革履的人是假洋鬼子。因为现在的掌权者革mìng

党里面,就有大批的西装革履。这些以前被称为乱党,现在被尊为英雄的人,谁敢说他们是崇洋媚外的假洋鬼子?

清zf最后没有被赶尽杀绝,而是被迫做了妥协。而革mìng

党也没有紧逼,而是也做出了让步。巡抚依旧代着省长的职务,而他的一身官服自然也换成了西装革履。于是皆大欢喜,局势一步一步开始明朗起来。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距离杜月笙离开上海,已经足足四年了。这几年里,杜月笙在一步一步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早已经跟他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可他总是很悠闲,似乎总也不着急。陈君容和袁珊宝等几个人都明白,杜月笙之所以不着急,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在这里常驻。

他们没断了跟上海的联系,隔一段时间杜月笙就会跟革mìng

党人打探一下上海的情况,并且会时不时的派人去上海走一趟。陈君容和袁珊宝等人都在私下里嘀咕,他们觉得上海似乎成了杜月笙的心病。他以前一直没在那里混出个样来,所以就跟上海较上劲了。

可真是这样吗?杜月笙真的是在较劲吗?当然不是。他之所以如此惦记上海,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上海的重yào

性。而他也一直坚信,只有上海,才能真zhèng

实现他的理想抱负。

重庆杜公馆,这是一个建立在城边的小公馆,小到不怎么起眼。可寥寥几个在四川真zhèng

有分量的人都知dào

,这里面住着那位神mì

的杜先生。

杜月笙此时正坐在客厅的红木太师椅上。说实话他不喜欢坐在这上面,因为这东西硬邦邦的,远不如沙发来得舒服。他曾想要运来一套真皮沙发,可沙发跟他这屋里朱红色的中式装修风格实在不怎么搭调。现如今,他这屋里接待的已经不全是刀头tian血的江湖客了。他的客人,大多都是一些上流人物。要是自己把客厅弄得不伦不类,难免会引人笑话。

他手里摩挲着一把刀锋三寸的飞镖,镖身已经被他把玩的锃亮。那上面,影影绰绰的能映出他的脸。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五岁,他的容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因为他已经很少需yào

提心吊胆了,也很少需yào

熬夜了。而风餐露宿,早已经跟他无缘。他当初的锋芒毕露已经隐藏极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淡然。只有很少的时候,他的双眼才会爆出当初的那种光芒。

“先生!”,走进客厅的是刘俊达。刘俊达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门房,而是成了这个杜公馆的管家。他对杜月笙微微一躬:“清水袍哥的霍开山大当家,他磨着小姑奶奶耍赖,非要今晚见您一面,您看怎么回复他?”

第一百八十章 青帮悟字辈

杜月笙把那把飞镖收进自己的口袋,然后站了起来:“走,咱们去迎一迎他。霍开山跟我们合zuò

多年,他还没见过我呢。”

“您不是要——”,刘俊达有些迷糊,杜月笙一直都是深藏身份的,这次怎么打算高调了?

刘俊达拨通了陈君容的电话,把杜月笙的意思说明白。然后杜月笙走出了杜公馆,他站了两分钟,一辆汽车就飞驰而来。陈君容亲自驾驶,稳稳地停在了杜月笙面前。

副驾座的门被打开,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留着极短的胡茬子的男人下了车,那是清水袍哥的大当家霍开山。霍开山将头上的礼帽摘下,看着眼前的杜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杜月笙忽然决定见他,本就让他十分好奇。因为在重庆,除了那几个掌权的zf要员和军队人物之外,谁也没见过杜月笙。今晚自己见到了,可眼前这个杜先生压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满脸阴冷奸诈的老头子形象。杜先生那张脸,年轻的让他吃惊。

“了不起啊,杜先生原来是少年英雄,失敬了。”,霍开山久掌清水袍哥,定力和涵养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他心中虽然惊讶,但却半点没失了礼数。

“呵呵,幸会了。月笙有幸,能结识霍当家的,不枉此生啊。”,杜月笙跟他客气。这让霍开山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月笙?杜先生叫杜月笙?他这次居然连名字都告sù

自己了?

陈君容和刘俊达也是一样的惊讶,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今晚杜月笙是怎么了?不打算隐匿自己了么?

两人一起走进客厅,分宾主落座。霍开山先来了一段开场白:“杜先生这几年风生水起,打下了不小的基业。我清水袍哥有幸,这几年确实也跟着杜先生沾了不少光——”

“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杜月笙接过话头:“虽说清水袍哥也是帮会,可你们跟浑水袍哥不一样,跟你们合zuò

,我心里踏实。”

霍开山听了杜月笙的话,心中难免飘飘然。涉赌不涉毒,不打家劫舍,不做伤天害理的勾当,原本就是他清水袍哥所坚持的原则,这是他们跟浑水袍哥最大的不同。杜月笙的话明明白白就是告sù

他,清水袍哥的作风他也很赞同。

“实不相瞒,这次霍某是有事相求才登门拜访。唐突之处,还望见谅。”,一番客套之后,霍开山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霍当家的有事但说无妨,但凡月笙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杜月笙的话很诚挚,绝没有耍嘴皮子的口气。他脸上的笑容总是能让对方心安不少。

霍开山点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您也知dào

,在四川,我们袍哥会是一家独大。其他的诸如青帮之类的帮会,都是些衬角而已。可就是这个青帮,最近竟然接连起刺,伸手从我清水袍哥的碗里抢饭吃。在下心想,杜先生人面够广,能不能居中调停一下?”

“你真的只是想要我调停?”,杜月笙旁敲侧击了一下,这让霍开山微微一愣。

他霍然站起:“调停只不过是为了先礼后兵,实话告sù

您吧,调停之后,我就要联络浑水袍哥的余当家的铲掉青帮了!我们两家虽说理念不合,但到底同属袍哥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余当家的一定会跟我合zuò

。这么大的事,方方面面的大佬当然都要通知一下,以免到时候产生误会。”

杜月笙摇一摇头:“帮会之争在所难免,可能够和平共处,就最好不要火拼,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解决办法,你说呢?”

“两败俱伤?”,霍开山的声调有些变了,他立kè

否定了杜月笙的话:“这里不是上海,是四川,是重庆!他青帮在这里还没本事跟我们两败俱伤!”

他呼出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了,跟浑水袍哥不一样,我们清水袍哥只是单纯的帮会。若是杜先生能够在zf那边帮我们递个话,请他们不闻不问的话,霍某可以保证,未来一年之内,我清水袍哥的所有码头船只,俱可免费为杜先生运送货物。”

“免费一年?”,杜月笙轻轻一笑,似乎被这个提议吸引了:“很有诱惑力,那可是一笔不菲的钱啊。”,接着他摇了摇头:“可你高看我了,这钱,我赚不到手。”

“杜先生!”,霍开山往前欠了欠自己魁梧的身子,那更具有能压迫感:“同行同道的,你骗我有意思么?免费一年足以说明我的诚意,你不该这么敷衍我。”

杜月笙轻轻一笑:“霍当家的,你搞来搞去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干什么不想办法走出去赚钱?你把这个火拼的劲头用在向外拓展上,收获肯定更大。比如说,上海——?”

“上海?”,霍开山嘴角一翘:“那里遍地都是金子,可惜不是我清水袍哥能够捡起来的。在上海,恰好跟在四川相反。那里青帮才是第一号的帮会,袍哥就不入流了。青帮袍哥,都是漕运出身,你以为他们会让我分一杯羹?杜先生,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您该不会是在逗我吧?”

霍开山明显不知dào

杜月笙的身份来历,所以也根本不可能知dào

他就是来自于上海青帮。岂止是他不知dào

,这里的很多大佬都不知dào

杜月笙的来历。

“你很快就能插足上海的漕运了。”,杜月笙自信满满的说了一句:“我跟霍当家的也不见外,在这里我可以透露一下,我杜某人很快就要重回上海了。回上海之后,还少不了霍当家的支持。”

“回上海?”,霍开山纠结于这三个字:“您来自于上海?”

杜月笙哈哈一笑:“区区不才,正是上海青帮悟字辈。”

霍开山立kè

变了脸色,自己竟然跟一个青帮的人讨论铲除青帮的事情?虽说上海青帮跟四川青帮已经没什么联系,但是终究都是同宗同族。聪明的他立kè

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只是你来我往的跟杜月笙说点场面话。

同时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查一查杜月笙的底细。他这种人在***会界决不可能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下工夫去查的话一定查得到的。霍开山有些好奇了,青帮在上海滩混得风光无比,这杜月笙为什么要跑到四川来?而且还搞得如此神mì



送走了霍开山,陈君容立kè

追问杜月笙:“月笙,你真的打算要回上海了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爷爷回来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么?我的老姐姐——”,杜月笙的话让陈君容几乎暴走。因为陈君容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确切的说,是三十一岁半。杜月笙拿这个打趣她,简直可以说是残忍。

杜月笙抢在陈君容勃然变色之前改变话题:“难道你不想再回上海吗?”

陈君容很想起个飞脚踹杜月笙一下,可屋子里面不光是他们两个呢,他得给杜月笙留着面子。陈君容气呼呼的回答他:“回去干什么?在这里不是挺好的?”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该知dào

,上还是我们必须回去的地方。”,接着他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封信,在陈君容面前晃了晃:“上次我让三喜回上海,他带来了海鹏给我写的一封信。我师傅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了,这次他的口气很让我害pà

,你看看这信。”

陈君容接过信来看了一遍,倒吸一口凉气:“听他话里话外的语气,是想着让你赶紧回去见刘海生最后一面啊——”

“别乌鸦嘴!”,杜月笙打断了陈君容:“他只是说师傅病重,最近特别想见见我。”,接着他长叹一声:“这四年来,我一直都没回去过,想来心里真是愧疚啊。”

接着杜月笙眼望门口:“我本想悄悄回去一趟看看他,可我为什么要悄悄的回去?我们是时候该杀回去了。这里,终归不是我们的常驻之地。”

陈君容不再说什么,他用电话通知了所有应该通知的人。三个小时之后,西装革履的袁珊宝,绸衫大褂的连大元,以及穿着中山装的宋三喜,都回到了杜公馆。

从这天开始,杜月笙一反常态。以前的神mì

低调不见了,他开始公开亮相。这个近年崛起的年轻人,终于在社会上展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和身份。

不光是霍开山,所有的对杜月笙有兴趣的人都开始查他的档案。可那根本不用查,杜月笙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丝毫隐瞒。但凡有人当面跟他打听,他总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当然,这仅限于那些能公开的内容。

杜月笙这几年在四川闹出的动静不小,临走之时,着实仗义了一把。一些小的买卖,都毫不可惜的廉价卖了出去。而那些大一点的买卖,自己可以遥控指挥的还都留着。而不便于遥控指挥的,也尽数卖了。尽管他在价格上没怎么计较,可四川的大佬们,谁也买他的面子,所以也没有故yì

压价的事情发生。

这几天送行的人不少,因为杜月笙已经逢人便说自己要杀回上海的打算。而他最近的种种行动,也表明了他的决心。大家轮番给杜月笙摆送行酒,谁也不敢怠慢。这些大佬们也不是傻子,上海是块风水宝地,他们一直都插不进脚。这下杜月笙要回去了,要是他能在上海混出个样来。那这些四川的大佬们也就有了插足上海的机会。

这是长线投资,是的,对双方来说都是长线投资。杜月笙是经过风Lang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人情的重yào

性。

陈君容是主管财务方面的,因为杜月笙对这个实在是没多大兴趣。没错,他对赚钱很有兴趣,可对于掐着算盘子守钱,就没那么大的热情了。而这方面,非要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来管理不可。他们从上海一起来的人里面,也就陈君容勉强可以胜任。别的人,也照样不是那块料。

陈君容一直都对杜月笙的大手大脚很有意见,尤其是最近,陈君容已经因为他随手转卖的几处生意有些不满。可杜月笙却跟他理念不同,他的回答永远是那一句话:“钱财用得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别人存钱,我存交情。金钱再多不过是金山银山,交情用起来好比天地难量。”

于是重交情的杜月笙就轻钱财,陈君容最后也让他给弄得没脾气了。她是早就适应了杜月笙的作风的,只要杜月笙认准的事情,她别想劝过来。

陈君容知dào

杜月笙为什么最近这么高调,因为他们在四川多年经营,要是再神神mì

秘的悄悄走了,那这四年就算是Lang费了。杜月笙高调宣bù

自己的身份,让大家都知dào

他是怎么一回事,那他们回到上海之后,这些当地的大佬就还能找到他。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事,也方便互相来往。

其实还有一点是陈君容没有猜到的,杜月笙高调亮明身份,四川的人里面,总有一些有心人去上海印证。而诺大的四川,绝不可能跟上海滩的人物没有任何交集。只要有一个人跑去上海滩跟某个人求证,那整个上海滩就会知dào

自己的下落了。而且,他们也会知dào

自己即将杀回去。

实jì

上,这两天上海滩的报纸已经开始刊登这条消息了,不过那只是一个花边新闻。杜月笙的知名度仅限于上海滩的帮会人物和寥寥的上流人物之中,所以报纸对他的介shào

,仅限于当做轶闻趣事。

上海法租界,黄公馆。黄金荣对他的第一号心腹爱将——张啸林指了指桌子上的报纸:“看见了没?当初那个把上海滩搅得腥风血雨的家伙要回来了。嘿,他撺掇着革mìng

党跟清zf火拼,咱们所有的人都为这场革mìng

打了个头破血流。他倒好,躲在四川闷声大发财,这会儿倒要光鲜的回来了。”

张啸林坐在下手的椅子上,他是有这个资格坐着跟黄金荣对话的。因为这四年里,他已经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他听了黄金荣的话,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当初的那一段岁月。

上海市政厅,高洪波越发的发福了。他的一双眼睛已经快要被两个肥大的腮蛋子挤成了一条缝:“这小煞星要回来?”

他对面的沪军都督陈其美给他纠正:“高市长,他不是小煞星!”

高洪波立kè

点头赞同,他摇身一变从上海知府成了上海市长。可他的境遇比以前更惨了,他这个市长几乎就是个空架子,一切都是陈其美这个名正言顺的革mìng

党元老说了算。

上海城郊,五辆黑色的小汽车排成一个车队,这是杜月笙的先头部队。而杜月笙,就坐在第二辆车里面。

“停!”,杜月笙的一个字让整个车队停下,他缓步下车,看着眼前,蓦然高呼一声:“上海滩,你爷爷我又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迎接杜月笙

重新回到上海,杜月笙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跟他同乘一车的陈君容和袁珊宝都有些惊讶,杜月笙这几年一直都是一副谦虚淡然的样子。他们已经习惯了杜月笙的万事不起波澜,这次陡然见他这么张狂,都有些愣神。

“月笙哥,不用这样吧?”,袁珊宝也笑嘻嘻的下了车。陈君容则直接一撇嘴:“神经病。”,他们两个话虽如此说,可杜月笙此时的表现让他们都想起了以前,想起以前杜月笙锋芒毕露的轻狂样子。这种回忆,让他们心里竟感觉有些温馨。

“把咱们的货亮出来。”,杜月笙是打算彻底嚣张一把了。

于是后面车队的人打开了后备箱,整整三辆轿车的后备箱里面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鞭炮,二踢脚,以及烟花。众人将所有的鞭炮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摆放。

“不用那么麻烦。”,杜月笙直接吩咐众人将鞭炮均匀的铺在了地上,然后各种二踢脚和烟花穿插其中。杜月笙丢一个眼色,旁人立kè

掏出火柴。七八个人约好了似的一起点燃鞭炮,霎时间鞭炮齐鸣,凭空乱炸。泥土与鞭屑齐飞,硝烟共火光并存。爆zhà

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让他们忍不住心血沸腾了起来。

“兄弟们,还不够响,大伙儿再给我来点更刺激的。”,杜月笙一边笑,一边在爆竹声中大声发话。

所有的人都呼啦一下子奔到杜月笙前面,他们熟练的掏出手枪,然后对着前面空空荡荡的地方开枪。这些二十响的镜面匣子,几乎不分先后的对着前面开枪。枪口,遥遥指着上海滩。

枪声中,空气中的硝烟味更浓了。陈君容皱起眉头:“月笙,别闹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枪声和鞭炮声都停止之后,杜月笙脸上的狂热也就消失了。他重新波澜不惊起来:“上车,向前走。”。众人默默地装好自己的枪,开始回车。

他们还没等上车,就听到前面响起砰砰的枪声。枪声紧凑而连贯,那也是镜面匣子。

“怎么回事?”,袁珊宝问出了众人的疑惑:“难道这都有回音?”

杜月笙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干脆站定,静静地看着前方。很明显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因为听声音就知dào

,这枪是在漫无目的的乱射。对方是在向他表明,他们要来了。

手下的人立kè

换上弹夹,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杜月笙身边。里面闪出三个人,紧紧贴在杜月笙身边,呈三角形将杜月笙包围在里面。

“别紧张——”,杜月笙摆了摆手:“若是对方有敌意,就不会乱开枪。咬人的狗不吠,这道理你们也不懂?都散开,该干嘛干嘛。别让人家说咱们没见过世面。”

“月笙哥,你是不是猜到来人是谁了?”

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笑:“我们没惹到过不共戴天的仇家,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来刺杀。要是我猜得不错,多半是来了接咱们的老朋友了。”

果然枪声之后没多大会儿功夫,一辆汽车就开了过来。张啸林和林怀部下了车,这让杜月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是张啸林来接自己。

“好兄弟,可想死我了。你跑到大西南,也不知dào

给我捎个信,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兄弟了?”,张啸林哈哈的笑着,大步走过去跟杜月笙抱了一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啸林兄,难得你有心,居然肯来接我一下。”,杜月笙笑着跟他客套,双方一派其乐融融。

张啸林点一点头:“陈其美找到黄金荣,说他一个沪军都督来接帮会份子,传出去难免遭人闲话。因此他请黄金荣代他来接你。正好他们的谈话被我听到了,兄弟我对你是日夜牵挂,一听说这事,立kè

就包揽下了这差事。哈,接月笙的工作,谁也别想跟我抢。”

“你还跟着黄金荣呢?”,杜月笙脸上客套的一笑,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黄金荣大概也觉得亲自来接自己跌份吧?更何况,当初他可是被自己涮了一把,他没道理跟自己太亲近的。基于这些原因,他只能指派张啸林代替他。

与杜月笙不同,张啸林是经过了那场战火的。而且他这些年为了证明自己,发展自己,一直都是黄金荣的急先锋。四年的江湖奔波,让他的气色看起来比杜月笙沧桑不少。他对杜月笙哈哈一笑:“跟着,跟着,不跟黄老板还能跟谁呢?”

这次不用共患难,他们两人的对白简直客套到了有些虚假了。

张啸林跟杜月笙互诉了一番离别后的境遇之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为表寸心,我已经派人把当初陈世昌的那套宅子重新修缮一新了。嘿,虽说黄金荣希望我帮你在租界找一处别墅。可我想,你大概临时没那个意思吧?”

“陈宅就挺好。”,杜月笙微微一笑,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去租界如何如何。那里是洋人和黄金荣的地盘,他现在在上海滩没什么势力,去那儿干什么?

五辆车变成了六辆车,张啸林非要拉着杜月笙坐在他的车里,以示亲近。杜月笙欣然同意,两人坐上车,当先向着十六铺的陈宅开去。一路上杜月笙所见,现在果然跟当初的上海滩不一样了。其繁华程度,绝对更胜从前。

张啸林邀请杜月笙:“好兄弟,当初咱们光顾着打打杀杀了,现在总算安顿下来。你又刚回来,今晚上咱们去消遣一下吧?我请客,咱们去租界的堂子里面好好快活快活?前几个月怡红楼刚来了几个俄国妞儿,正经不错。咱们去开开洋荤——”

“吃是实功,赌是对冲,嫖是落空。”,杜月笙轻轻一笑:“不是我假正经,实在是今晚必须要出去一趟。所以,这只能改天了。”

“哦?”,张啸林来了兴趣:“要去见什么人?你刚刚赶回来,风尘仆仆的,谁需yào

你立kè

去见?陈其美?不是我打击你,他现在整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你大概不那么好见。而且,人家现在是官老爷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回鸿源盛

杜月笙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可他终究没往下说今晚要去见谁。张啸林本想再问,可又怕杜月笙觉得他故yì

刺探隐私,所以也就不再提这一茬了。

“那明天吧,明天上午我来找你。”,张啸林转而把邀请时间改在了第二天上午:“年前刚刚建成的大世界,明天上午我带你去玩玩。”

“大世界?”,杜月笙因这三个字有些迷惑。

“哈哈,‘大世界’是个名字,是大商人黄楚九一手带头创建的。说得直白点,就是一个大戏园子。里面名角多的很,明儿余叔岩在那里有一场演出。嘿,他可是正经的老生大行家。据说还有一个他的女徒弟一起呢,哈,女孩子唱老生,真不知人家是怎么想的。不过怪归怪,人家唱的是真不赖。”

“京剧?”,杜月笙讶然了:“你还有这个爱好?”

张啸林摊一摊手:“那怎么办?总不能大白天的带你去逛窑子啊是不是?就算是赌钱,那也最好是晚上去。”

杜月笙有心不去,可又不好拂了张啸林的美意。毕竟这是他第二次邀请了,自己要是再不去,那也太不给他面子了。想到这里,杜月笙满脸含笑的答yīng

了张啸林。

车队向着前方的上海驶去,陡然提速的汽车激起了一阵风。在车队后面,无数的鞭屑被这阵风激的飞舞起来。它们盘旋而舞,每一片碎纸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如被鲜血泡过。

车队到了陈宅,果然如张啸林所说,这里已经修缮一新。杜月笙看着这所宅子,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陈君容更是欷歔不已,不住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一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表情。

杜月笙对张啸林一拱手:“啸林兄,你真是有心了。这用了多少钱?我给你,总不能让你破费。你费了心思,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出去待了四年怎么这么客套了?”,张啸林哈哈一笑:“这能花多少钱?再跟我提钱的事情,我要跟你急了啊。”

杜月笙只好作罢,他又吩咐人把大门上挂着的“杜公馆”四个字的牌匾给摘了,指明做一块一尺半的小木牌,只写上“杜宅”两个字挂在门边就好了。

他刚回来,一切都要重新打理。虽说家具什么的张啸林都给他准bèi

了,可总有些一应物品需yào

自己筹办。而且现在他的人也不算少了,总不能都挤在这小小的宅子里。这四年,他已经兑现了当初的承诺。那最早跟随他的一批神机营的降兵,有家属的已经全部接到了身边。不管怎么说,总得给他们安排住处。

这些人跟随他已经数年之久,是真zhèng

陪他一路坎坷,一路风光走过来的。而且他们将家属接过来了,用着从杜月笙那里领取的不菲的薪水养活着一家老小。所以他们对杜月笙的忠诚度,绝对可以保障。这些人,杜月笙很重视。而这些人除了一部分留在四川经营着杜月笙那些不愿意出售的生意之外,其余的都随他回了上海。

于是他还要想办法买下几处民宅,用来安置这些人。一切的事情,都需yào

他带着手下们亲自去做。张啸林见他这么忙,满口子应承下有需yào

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然后留下联系方式,驾车跟林怀部走了。

林怀部问了一句燕神武的下落,当初燕神武的离开,他们这些人谁也不知dào

。杜月笙听他问起,脸色不好kàn

了起来,只说他有事不在。林怀部鉴貌辨色,也就不再问了。

送走张啸林,杜月笙指挥人又简单安置了一下。他们现在到了不过十几个人,别的人要以后几天陆续赶来。所以买宅子的事,也就不用那么着急。杜月笙自嘲的一笑,在上海买房子免费分给员工,这要是搁到自己重生前的那个时代,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做白日梦的疯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杜月笙穿戴好了长衫礼帽,由陈君容亲自驾车,两人向着果品街的鸿源盛驶去。去见自己的师傅,而不是去见什么江湖人物,杜月笙完全没必要摆排场。他没用任何随从跟随,只是跟陈君容一起去了。

“这几年上海大变样啊。”,杜月笙看着路灯照耀下的马路,不由得发出感慨。

陈君容咯咯一笑:“你也比以前好多了,你瞧你,这次不是开上车了吗?再不用坐马车了。”

到了鸿源盛门口,汽车熄火。杜月笙缓步而出,袁海鹏和向大年还在店里忙活。他们两个已经是这里十足的老人了,因此说话很有分量。

两人一见这车,一见杜月笙和陈君容的打扮,心中立知来了大主顾。两人忙不迭的跑出去招呼,灯光下仔细一看,才发xiàn

竟然是杜月笙。

“月笙,你可回来了!”,袁海鹏一拳捣在他的胸膛上,满脸的兴奋。杜月笙哈哈一笑:“回来了,兄弟几个想我了没?”

几人互诉别来之情,杜月笙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师傅呢?是不是在内堂?”

向大年摇了摇头,叹一口气:“他的身子骨,已经做不了掌柜了。自从四年前开始打仗,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去年虞洽卿东家把他安排进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可病情总也没什么大的起色。今年,他说自己再不想闷在医院里了。于是虞东家给他安置了一处幽静点的小院疗养。”

杜月笙点点头:“你们两位谁有空?陪我去看看他。”,向大年自告奋勇:“我去,不过月笙啊,大晚上的看病人,会不会——”

“我心里惦记得很,等不到明天早上了。”,杜月笙眉宇间有些忧虑,因为袁海鹏他们俩口中的话让他更加觉得一刻也不能耽误:“我们俩亲如父子,他不会介yì

这些的。”

于是向大年坐进了汽车里,给陈君容指着路。汽车七拐八拐的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处小院前面停下。杜月笙他们下车,进去。院子里面有几个佣人,这都是虞洽卿给他找的。佣人们不认识杜月笙,可他们认识向大年。

“月笙,你可算回来了。”,刘海生站在门口迎接他。杜月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眼前的刘海生,形容槁枯,面容憔悴。脸色蜡黄,身上已经瘦的几乎皮包骨头。他左手拄着一根拐棍,身边还有一个丫鬟架着。看样子,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第一百八十四章 高手在民间

杜月笙赶紧奔过去扶着刘海生,他喊一声师傅,摸着刘海生鸡皮一样的胳膊上的皮肤,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我还没死呢,伤心什么?”,刘海生开了个玩笑,然后咳出一口痰吐在地上:“人老了,就窝囊了,也学会随地吐痰了。”

他们几个进屋,刘海生坐在一张椅子上详详细细的询问杜月笙这几年的经lì

。他终于体力不支,躺到了躺椅里面。丫鬟很识趣的给她盖上一条薄被。

“师傅,我给你带来了很多补品,都是——”,杜月笙的话还没说完,刘海生就摆了摆手:“我的身体我知dào

,拿药当饭吃也不管用了。嘿,按照那个西洋大夫的话说,我这叫多年哮喘转成了肺癌晚期——”

杜月笙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刘海生居然是得了这个病?那岂不是——。刘海生注意到了杜月笙的神色,他又摆了摆手:“谁都有这一天,也没什么好伤心的。这个病日夜折磨着我,我早就想走了。我之所以撑着,就是不放心你啊。”

杜月笙点一点头:“师傅,这几年我也不是白过的。虽然不敢说混得有多好,但是跟以前在上海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您不用为我操心。”

刘海生微微一笑:“我还不了解你?说得那么好听,给我报报账吧。”

“报报账?”,杜月笙一时没弄明白刘海生说的什么意思,有点儿发愣。

刘海生骂了一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就是你这几年收入支出的账啊。怎么着?财不露白?不想告sù

我?”

杜月笙立kè

恍然大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师傅你的身体——”

“我是肺病,又不是老年痴呆。”,刘海生的态度很坚决:“怎么着?跟我还要捂着盖着?”

“倒不是那个意思——”,杜月笙颇有些讪讪:“收支我也不清楚,说不大上来。”

“果然你还是这个**病。”,刘海生叹一口气:“明天把账本抱来给我看看吧。”

杜月笙给陈君容丢个眼色,陈君容抿嘴一笑站到了刘海生面前:“老爷子,还是我给你报报吧。虽不是很详细,但是大体上也能说得上来。”

“好啊。”,刘海生点头表示应允,同时颇有责备之意的看了杜月笙一眼。

陈君容一边回忆,一边仔细缓慢的报出各种收支账目。这一报,就是足足一个小时的工夫。刘海生一直侧耳倾听,偶尔还会问上几句。

账目报完,陈君容舒一口气:“老爷子,您真是行家,每次问话都切中要害。”

刘海生微微一笑:“我干了多少年了?要没这点本事,怎么混?”。接着他伸手招了招杜月笙,杜月笙站到他面前。刘海生咳嗽一声:“要不是身体不行了,我真想抽你几个大嘴巴。”

“这话怎么说?”,杜月笙有些茫然。

刘海生叹一口气:“虽没看账本,但是听了陈小姐的报账,我也能明白个大概。你小子,挣钱如流水,花钱也如流水。可笑你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要我放心,就你这个过路财神的命,叫我怎么放心?”

“过路财神,赚了钱总是要花的。”,杜月笙狡辩。

刘海生叹一口气:“我不管你最后要做成什么样的事业,总之,你理财的办法完全不像个真zhèng

的生意人。陈小姐比你强,可也有限。要是没有能人帮你守财,你折腾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等师傅的病好了,你来帮我啊,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花的时候再问你要。”

“听听你这句话,就不像个生意人。”,刘海生被他逗笑了,同时也有些感动。他咳嗽一声:“我给你推举一个人帮你,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真zhèng

放心。”

“谁?”

“还记得我带你去鸿源盛的仓库的时候,那个守库的陈三叔吗?”

“他?”,杜月笙这次真的糊涂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人不可貌相。”,刘海生重重的一声咳嗽,杜月笙赶忙过去给他捶背捋胸口。

“他这人本事是没得说的,只不过骨子里有傲气。傲气的人混不了商界,所以他只能去看个库房。不管怎么说,他还听我老头子的话。过几天我就派人把他叫过来,亲自跟他谈一谈,希望他能出山帮你。”,刘海生顺了顺气,接着一脸严肃的看着杜月笙:“月笙,你答yīng

我。不管他脾气如何,也不管你以后手下有多少账房先生,多少会计。我要你让他一直主管你的财务,想办法把他永远留在你身边,你能做到吗?”

“做得到!”,杜月笙拍胸脯下了保证。

杜月笙和陈君容留在这里,陪刘海生吃了一顿饭。然后师徒两个聊了好久,九点钟的时候,杜月笙终于转身告辞。他很想留在刘海生这里过夜,可刘海生说那完全没必要。因为医生估计着,他最少也能再活一年。以后师徒俩有的是相聚的时间,不在乎这一晚上。

杜月笙只得回去,回去的路上他颇有些郁郁。刘海生的病情,在他心中布下了一片阴霾。陈君容只好跟他说点高兴的话题,想办法分分他的心。

“不是我说——”,陈君容的语气颇有些犹豫:“按照规矩,你刚回到上海,应该首先拜会陈其美或者黄金荣——”

“他们两个加一块儿也没我师傅重yào

。”,杜月笙摇了摇头:“以后我会拜会他们两个的,但不是今天晚上。”

“月笙——”,向大年喊了他一句。

“什么事儿?”

“以后,我和海鹏跟着你混吧?”,向大年鼓足了勇气毛遂自荐:“我们两个跟着虞洽卿,一辈子也别想出息。等到师傅他他那个什么了以后,我们俩大概只能沦为虞洽卿的一般店伙计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跟着你最好。”

“好啊。”,杜月笙微微一笑,这次他是发自真心的在笑:“哥几个要是有愿意跟我一起做事的,就统统都过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上海大世界

向大年十分高兴:“行啊,我回去问一声,看谁愿意跟我们一起跳槽。”

他们送下了向大年,然后回到当初的陈宅现在的杜宅。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陈君容早早的起床,收拾了一切。她要去给她哥哥陈世昌上坟。杜月笙乃是陈世昌名正言顺的门生,自然也想要过去。

按照杜月笙的意思,不光他们两个,自己这次带来的人也都得跟过去。陈世昌是他的老头子,那他手下的人也必须认这个师爷。自己带手下们一起去,也好在陈世昌坟前告慰一下,让他知dào

自己没辱没了他。

没想到这却遭到了陈君容的反对:“月笙,你的心意我知dào

。可我今天只想一个人悄悄的去,去看看我的亲哥哥。你还是等到明后天,大伙儿都到齐之后再一起去吧。”

杜月笙无法,只得让陈君容单独去。刚刚送走陈君容,张啸林就开着车来到杜宅。杜月笙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跟张啸林约好了一起去看戏。

车行不长时间,就到了张啸林所说的大世界俱乐部。大世界位于洋泾浜附近的泾浜新西街,这洋泾浜乃是黄浦江的一条小支流,它分隔着英租界和法租界。走到这附近,张啸林不可避免的跟杜月笙聊起了那次杀严九龄的种种场景。

杜月笙看着眼前的大世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它居中一座十二根圆柱支撑的六角形奶黄色尖塔修长耸立,拔地而起,格外醒目,气势非凡。主楼由三幢四层高的建筑群体组成,其中两幢坐东朝西,一幢坐南朝北。另外有两幢附属建筑,分别是坐南朝北的影剧场和坐西朝东的舞蹈房。五幢建筑的中央是按同心弧形排列,仿西式古典风格非常明显。

张啸林笑着给杜月笙解释:“瞧瞧,不错吧?里面剧场,电影场、书场、杂耍台、中西餐馆非常齐全。共和厅的艺妓,露天广场的高空飞船,西洋魔术。哦对了,还有乾坤大剧院,里面演出美利坚的好好什么的电影。这些新鲜玩意儿,出了上海滩你都没地方找去。”

“好莱坞。”,杜月笙笑着提醒了张啸林一句。张啸林哈哈一笑:“对对,还是你懂得多,就是这个名字。嘿,行啊月笙,在四川那穷地方待了这些年,你居然还知dào

好莱坞?”

“没事的时候多学点文化吧,你也算是个沪上闻人了,这些名称怎可以记不住?”,杜月笙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一副吃过见过的表情。

“咱们正是要去乾坤大剧院。”,张啸林停好了车:“本来那里是白天演电影,晚上才有京戏。可今天不是有名角吗?电影硬是给京戏腾了地方。月笙啊,你要是不爱看京戏,咱就看别的去,怎样?”

杜月笙摆了摆手:“京戏就挺好,看戏去吧。”,那些所谓的电影,魔术之类的玩意儿,他是在前世早就看腻了的。这里的电影再好,魔术再精,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前世那个时代?只有京戏,自己那个时代还真就未必能比得了这个时代。再说了,张啸林似乎也是爱看京戏,自己怎好乱改节目?既然是两人一起出来。游玩当然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联络感情。

“啸林啊。”,杜月笙轻轻一笑:“这些年你在上海滩打拼,不可能没有仇家吧?咱们俩这一个人都不带,光秃秃的出来,你就不怕被人暗算了?”

张啸林哈哈一笑:“我还没惹到过那种胆敢在千人剧场内公然杀人的亡命徒。”

两人都是一身的缎面长衫,戴着礼帽,脚下是软底皂靴。上海滩现在的有闲阶级,除了这种打扮就是西装革履。杜月笙跟他们所不同的是,手上没了文明棍,而是一把折扇。

年轻人拄个文明棍,当然不伦不类。可杜月笙手上这一把扇子,的确也够扎眼。张啸林满脸羡慕:“我也得赶紧买一把扇子,不为扇凉,专为装门面。还别说,你这折扇一摇,还真像那么回事。”

杜月笙哈哈一笑:“上海人总要手里拿点什么东西,要不文明棍,要不扇子,要不雨伞。这几年我在四川过得挺逍遥,按照当地的话来讲,这叫活的安逸。没事的时候干什么呢?就想着折腾自己呗。别小看这一把扇子,也是有讲究的。你没听那句老话吗?文胸武肚轿裤裆,瞎目媒肩奶肚旁。道领青袖役半扇,书臀农背秃光郎。”

“什么意思?”,张啸林这还是头一次听杜月笙拽文,这让他有些不适应。在他眼里,杜月笙拽文本身比文的内容更让他好奇。

“这说的是各种职业扇扇子的方式,你瞧我,扇在胸口,不显得很文雅吗?”

“你还文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装什么文化人啊?”,张啸林揶揄了他一句,同时暗暗决定,自己以后也要扇扇子扇在胸口。

杜月笙一摇头:“当初咱们光顾着刀头tian血,整天打打杀杀,当然没心思顾这个。现在安逸了,就得讲究讲究,别让人说咱们是大老粗。整个上流社会都在装文化人,咱要是显得像个粗坯,社交上可就得受影响了。不注意的话,就算发达了也得被笑话是暴发户。”,杜月笙轻轻一笑:“不过这仅限于没事的时候,要真热起来,谁还顾得了扇哪儿?当然是怎么凉快怎么扇了。”

张啸林若有所思:“你想的真多,经你这么一说,看来掐把纸扇也不仅仅是为了显摆啊。嘿,我没想到小小一把折扇还能跟社交和身份联系起来。”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进了大世界里面。与外面的仿西式古典风格不同,里面绝大部分地方却是地道的中式风格。张啸林摸出怀表看一眼:“赶紧的吧,快到点儿了。九点开场,现在是八点半了。”

张啸林对这里轻车熟路,两人买了票来到副楼的乾坤大剧院。那乾坤大剧院乃是上下两层,观众席足以容纳上千人。杜月笙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水牌子,上面压轴的果然是余叔岩。杜月笙对余叔岩可不怎么熟悉,可另外一个名字,却让他精神一震。那名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余叔岩下面,占了亚位:梅兰芳。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苳孟小冬

张啸林见杜月笙紧盯着梅兰芳那三个字,不由得轻轻一笑:“嚯,你能耐啊。难不成你还知dào

他?他是第一来沪,年轻着呢。这次跟着余老板登场,就为混个脸熟。月笙啊,你往下看,看跟他同台的是谁。”

“我太知dào

他了。”,杜月笙回了一句,又往下看。下面又是一个名字——孟小冬。并且在旁边注明余叔岩高足五个小字。

“这就是你说的余叔岩的徒弟?不说是个女的吗?”,杜月笙看着孟小冬这三个字,感觉这名儿不像是个女孩的名字。恍惚间,他有点儿愣神。不为别的,只为小冬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小苳。小苳,你还好吗?

张啸林哈哈一笑:“当然是女的,还不到十八岁呢。嘿,这大世界就是敢创新。男女同台,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张啸林将杜月笙拉了进去,整个剧场里面早已经座无虚席。他们两个找到自己的座位,立kè

有侍从过来端茶倒水,递上瓜子点心。张啸林一指乌压压的人群:“男女同台是个大噱头,今儿来的这些人,真爱看戏的也就一半。另一半,就是完全冲着余叔岩这个女徒弟,还有男女同台这四个字来的。”

演出依足了老规矩,先是一众演员登台唱诺。压轴的余叔岩带着众人来一段开场白。无非就是来到宝地,大伙儿多捧之类的场面话。演员们都谦虚得很,口口声声以学徒自称。

他们当然都不是学徒,尤其是余叔岩,虽说他年龄不大,但是已经深得谭派之精髓,早已名动沪上。他在谭派的基础上又结合自身优势,进一步深化,隐隐然有开宗立派的架势。张啸林轻声告sù

杜月笙,这余叔岩自成一派是早晚的事。

他着重介shào

了身边一个比他小着几岁,眉清目秀,斯文儒雅的人。那个比他小着几岁的青年俊才,正是梅兰芳。下面的观众对这个年轻人很好奇,他能得余叔岩如此器重,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杜月笙轻声对张啸林一笑:“你猜余叔岩能开宗立派,我也猜这个梅兰芳一样能开宗立派。”,张啸林哈哈一笑:“余叔岩的本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日后的成就也是大家公认的。梅兰芳初到沪上,你怎么就能看出他的深浅?难不成你还会算卦?”,杜月笙轻轻一笑,没再接茬。

然后余叔岩开始介shào

他的女徒弟,这大大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男人们对女人总是好奇的,尤其是她还是余叔岩的徒弟。余叔岩工老生,能唱老生的女伶?这可是少见。

杜月笙却不大在乎,女戏子他再前世见得多了,那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张啸林见杜月笙如此泰然,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定力。

余叔岩从身后拉过自己的女徒弟,下面顿时一片叫好。刚才还云淡风轻,不以为然的杜月笙,立kè

瞪大了眼珠子浑身一震,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孟小冬。

她一张脸如同粉雕玉琢一样,看起来像个瓷娃娃。美的迷离,美的梦幻。不知是不是学戏的原因,她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气质。那是一种浮于喧嚣红尘之上的美丽,让人气息也为之一窒。东方最标准的古典美女,然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现实升华到了梦境。于是一切都不真实起来,这是你心中最完美的一个梦。可你想抓住这个梦,又不知dào

该如何接近这个梦,更怕自己碰脏了这个梦。

可杜月笙的惊愕绝不仅仅是因为孟小冬的容貌。他惊讶的发xiàn

,这个孟小冬居然跟自己前世的小苳有七分相似!这么像?为什么这么像?杜月笙的思绪翻翻滚滚,穿越了隐匿四川的那段时光,也穿越了喋血上海的那段时光,一直的往回倒,回到了那个已经隔世的女孩身上。种种温馨涌上心头,这种温馨,在这一世没人给过他。对现在的他来说,那近乎奢侈。

这不会真的是小苳吧?激动过后的杜月笙又忍不住狂热起来。毕竟自己能穿越,她就不能?可他的理智又占据了上风。杜月笙摇头苦笑,终于认识到那是不可能的。

从余叔岩简短的几句话里面他就知dào

,孟小冬生于上海,出身梨园世家。她的人生经lì

,都有档可查。况且她一开口,清灵的声音中就带着上海味。那是一种带着上海口音的国语,其声音迥异于小苳。人家是实实在在的现世人,跟小苳压根也不搭边。

难道是小苳的前世?杜月笙自嘲的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前世今生的鬼话,自己居然也会去想?而且这个孟小冬虽说跟小苳有七分相似,可还有三分不同呢。那三分不同,里面就包含着孟小冬身上那种由内而洋溢到外的迷离般的气质。小苳也很漂亮,但是仅限于漂亮,根本没有孟小冬这种出尘脱俗的气质。有这一点不同,那就足以把两人清楚的区分开来。

“这么漂亮去做戏子,可惜了。”,张啸林摇头晃脑的总结了一句,接着他捅了捅丧魂落魄的杜月笙:“你小子在动什么歪心眼子呢?瞧你那眼睛都直了。看上了?虽说戏子是下九流,可余叔岩在上海人缘不错。你要动她的徒弟,且得好好筹划一下呢。”

张啸林话里话外对孟小冬全无敬重。正如他所言,戏子乃是下九流。九流分三等,戏子乃是下九流里面的第七位,仅比叫街的和卖糖的稍高一点。

“那咱们呢?咱们算什么?不入流吧?”,杜月笙笑着回了一句:“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计较这个?”

演员唱罢开场白之后,开始按照顺序依次上场。压轴正戏是余叔岩的《定军山》,在正戏前面,照例的要加两三个简短的折子戏。那时候还没有折子戏这个名称,折子戏在当时称之为散剧。

乾坤大剧场的灯光和音效都是没得说的,演员也个个功底十足。观众看得过瘾,自然喝彩连连。唯有杜月笙,他的心思还萦绕在那个孟小冬身上。上面精彩的演出,他完全没怎么上心去看。

第二场折子戏终于让杜月笙精神一震,这一出是《四郎探母》里面的“坐宫”一折。水牌子上写的分明,这一折里面就有孟小冬。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生杨四郎

杜月笙打起了精神,岂止是他,在场的看客都打起了精神。锣鼓之后杨四郎登场,只见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言一动,无不透出深厚功底。头戴驸马套加翎子狐尾,黑三的髯口。身穿红蟒挂玉带,彩裤厚底靴。一个活生生的杨四郎形象,跃然而出。

引子之后是念白,再就是配着身段的西皮慢板,西皮二六板,哭头,西皮摇板。杨四郎果然威武神气,其声音沉稳厚重,如苍鹰翱翔,又如巍巍山岳:

“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

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

我被擒改名姓身脱此难,将杨字改木易匹配良缘”

众人随着这声情并茂,传神入微的唱功,都被带入到那个郁郁寡欢的杨四郎面前。杜月笙也觉得这人唱得真不错,可他的心思,却有一大半放在另外一件事上面:孟小冬还不出场?

他本来想问一问身边的张啸林,可他扭头一看。张啸林微眯着眼,摇着头,晃着脑。嘴里呐呐有声,双手打着节拍。肩膀乃至全身都在轻微的抖着。很明显,他入戏了。

杜月笙一看这架势,索性也就不再问,转而开始耐心等待。不一会儿铁镜公主登场,她乃是青衣正旦的角儿。其唱腔珠圆玉润,扮相端丽,台风雍容大方,也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杜月笙很希望这就是孟小冬,但他知dào

,这是梅兰芳。梅兰芳专工旦角,这戏他是主唱,铁镜公主必然是他无疑。想到这里,杜月笙开始在丫鬟身上找,看她们谁更像孟小冬。

“真好啊,孟小冬和梅兰芳唱的是真好。”,坐宫唱完,张啸林也还了魂儿,他对杜月笙如是赞叹。

“哪个?谁是孟小冬?”,杜月笙刚才压根就没找到孟小冬。

“杨四郎啊,我不是昨天告sù

过你吗?孟小冬虽是女的,但却是老生的行当。这戏他跟梅兰芳对唱,梅兰芳是铁镜公主,那她必须得是杨四郎啊!”,张啸林一脸惊讶的看着杜月笙,如同在看一个闯入地球的外星人。

“呃——”,杜月笙彻底无语了。

正戏开场,杜月笙却已经无心再注意余叔岩扮的老黄忠究竟出彩不出彩,而是仔细回味着刚才的那个“杨四郎”。张啸林完全没注意到杜月笙的异常,因为他又丢了魂儿似的开始入戏了。

台下不时有阔主儿送赏,这乾坤大剧院不似街头小戏园,没有拿着彩头往台上丢的。一般都是赏家挥手示意,然后剧院伙计端个茶盘过去。赏家把彩头放在茶盘里,然后伙计趁着台上的角儿暂时一停的空挡,运足了气大声一报:

“马老爷赏余老板现洋两百块——”

“孙先生赏余老板玉扳指一枚——”

彩头琳琅满目,什么东西都有。这些彩头赏完之后,台上的角儿并不接过,因为他们还得唱戏,这些都是由伙计收着。伙计一报,让赏家和台上的角儿都是脸面大增。于是就有那些爱面子的赏家多出彩头,以便拔得头筹。

只要人家给了赏,不管多少轻重,哪怕是一碗茶,台上的角儿也得作揖致谢。谢过之后,伙计又要大喊一嗓子:

“余老板谢马老爷赏——”

“余老板谢孙先生赏——”

有时候遇到挥金如土的主儿,人家给的彩头格外重。那伙计就会请赏家点一出折子戏,然后根据人家的要求,被赏的人在演完正戏以后加演一折。

杜月笙也想送点赏,可他不是想给余叔岩,而是想给孟小冬。但现在是余叔岩在台上,他点名给孟小冬赏,那岂不是故yì

拆台?

张啸林倒是大方,跟那个马老爷一样,赏了两百大洋。赏完之后,张啸林哈的一笑:“这钱花着值,北边那么多曲种,哪个在上海也打不开局面。唯有京戏,嘿,在这儿压过了南方曲种。”

“为什么没人给孟小冬和梅兰芳赏?”,杜月笙有些纳闷。

张啸林点一点头:“他们两个是后生,怎能在师父前面受赏?等他们开专场的时候,肯定能赚到彩头的。”,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孟小冬唱得不错,可比起他师父来还差着道行呢。坐宫这一折,最考功夫的就是‘叫小番’的唱段。尤其最后叫小番三个字,她没高上去。”

“已经不错了。”恍然大悟的杜月笙连声表扬。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定军山已经接近尾声。这时张啸林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大世界就是好,真是个生财宝地。”

他的语气没有赞叹,倒是有些艳羡。杜月笙心中一动,用折扇一挡,轻轻说了句:“啸林兄,是不是你对这儿有兴趣?”

“有兴趣我也吃不下。”,张啸林嘿嘿一笑:“能吃得下的只有黄金荣。”

“黄金荣——”,杜月笙的思绪迅速从孟小冬转移到了黄金荣身上:“后天你陪我去见一见黄金荣吧?”

张啸林皱起眉头:“月笙,不是我说你,你不该后天去的,今下午咱们就去,你觉得如何?太晚了他会不高兴。”

杜月笙轻轻一笑:“放心吧,我知dào

分寸,分得出轻重缓急。”,接着他神mì

的压低声音:“啸林兄,咱们以前也是共患难过的。我杜月笙没拿你当外人,说句实话,整个上海滩,我最交心的人就是你。”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要照顾我?”,张啸林听话听音,一下子就明白了杜月笙的意图。杜月笙轻轻一笑:“你也不想在黄金荣手底下做一辈子的吧?”

张啸林听了这话,脸上绽放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啊。这话以前我对你说过,现在仍然要说一遍。”

杜月笙离身而起:“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捧余老板,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次。”,张啸林点头称是,连忙跟着杜月笙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联手混世界

大世界就有现成的餐馆,两人也不必再奔波。按照张啸林的意思,本想大摆一顿豪席贺一贺杜月笙的回归。可杜月笙申明,他下午还有事要做,不可能陪着张啸林胡吃海塞。张啸林只得作罢,两人吃了一顿便饭,配了一瓶黄酒。

杜月笙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那瓶黄酒:“看着黄酒,我就想起黄浦江。啸林兄,黄浦江你常过去吧?”

张啸林嘿嘿一笑:“我都数不过来自己往里面丢过多少人了。月笙,你也丢过吧?咱们上海江湖道上的,最爱的杀人方式就是麻袋一装,丢黄浦江喂鱼。”

“丢过。”,杜月笙一脸淡然的回答他,并且脑中飘过黄无鬼的身影和自己初见黄浦江的时候,陈世昌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不过啸林兄,你看到了黄浦江里面的无数冤魂,难道就没看见那里面的万千财富?”

“什么意思?”,张啸林来了精神。他知dào

,杜月笙立kè

就要切入正题了。

杜月笙不疾不徐的往杯中倒满了黄酒,他用筷子当啷一敲杯沿:“黄酒得经过杯沿才能流进我们口中,黄浦江的万千财富得经过码头才能流进上海滩。掐住了码头,就等于端起了酒杯。到时候这黄澄澄的酒水往谁嘴里流,流多流少,都得我们说了算。”

“你想打码头的主意?”,张啸林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知不知dào

十六铺码头是怎么回事?”

“哦?你懂行?不妨说来听听。”,杜月笙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张啸林的反应。

张啸林喝一口黄酒,那对他来说实在是淡而无味:“十六铺码头群林林总总几十家,沿着黄浦江一字排开。里面一部分是世袭的老码头,比如王家码头,董家码头。除了这些之外,大部分的好码头都是一方大佬在做——”

杜月笙微微摆手,示意张啸林停止介shào

。张啸林一肚子的话还没倒出来,就见杜月笙斯条慢理的开了腔:“自前朝乾隆时期海禁开放,上海即成为南北洋航运贸易的联络点。十六铺码头此时初建,你说的那几个世袭的码头,大多是那个时候建成的。那时还是砖石结构的踏步式台阶码头。”

这次轮到张啸林惊讶了,他可从来没注意过十六铺码头的历史。

“十六铺码头几十上百个,现在大多数集中在五个人手中。而其中最重yào

的两处码头群,一个是zf和洋人合管的。而另一个,幕后老板就是黄金荣,对不对?你之所以熟悉十六铺码头,完全得益于你在黄金荣手下做事,对不对?”

“全对!”,张啸林干笑一声:“看来你在四川也没闲着啊,居然知dào

这么多。”

“这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杜月笙微微一笑:“你要是跟我一样,一手掐着报纸,一手掐着地图,同时脑子里面装着上海滩的势力关系表,这样用上四年功,你也能知dào

很多事。”

“你就瞎吹吧。”,张啸林哈哈一笑,又痛饮了一杯淡而无味的黄酒:“多半是陈君容告sù

你的吧?他的哥哥,你的老头子,陈世昌,他可是在十六铺混了多少年了,这点事还能不知dào

?”

“跟我一起做!在十六铺码头插上一脚。咱们要想站稳上海滩,这第一步的一只脚就得踏在十六铺码头上!”,杜月笙脸上现出些许激动之色,如同演讲的政客,极具煽情力和说服力。

“你胃口真大,这可能么?”,张啸林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刚才你说的有些不对,黄金荣的身后,依旧有洋人的身影。月笙啊,你这一脚可不好踩啊,弄不好,得扎着脚。”

“你别管,一切我来筹划。事成之后,咱们两个五五对分。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在我需yào

的时候全力支持我!不管是哪一方面,怎样?”

“那要是败了呢?”,张啸林跟杜月笙一样,也是一个未胜算先虑败的人。不过刚才杜月笙的那句“五五对分”,确实将他深深吸引住了。杜月笙没有空口说白话,而是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败了?要是在把你卷进来之前败了,那我就一个人倒霉。要是在把你卷进来之后败了,那你就陪着我倒霉,”,杜月笙没有大包大揽,而是老老实实说出了风险。

他眼中忽然爆出两团寒光:“要么撑死,要么饿死。我已经想过了,这是最快的在上海滩站住脚的办法。事做成了,才能挺起腰板。要是不成,那就活该我卷铺盖滚出上海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搏一把?”

“做了!我就陪你玩一把!”,张啸林听了杜月笙的话不但没有犹豫,反而更加痛快了:“说吧,你要怎么做?”

“没想好。”,杜月笙很不负责任的一摊手:“想好了就告sù

你。”

张啸林哈哈一笑:“你这家伙,说得那么热闹,敢情是在放空枪啊。”,接着他颇有些好奇:“你刚才说这是第一步的一只脚,那另一只脚你打算放在哪儿?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你往哪里走?”

“喝酒,喝酒,一说这个咱就喝酒。”,杜月笙打个哈哈:“我还没想好呢,想好了就告sù

你。这黄酒暖胃,是最好不过的饮品。”

两人吃完饭,张啸林送下杜月笙。他看着杜月笙迈步进入杜宅的身影,恍惚间觉得有些看不透杜月笙了。他跟杜月笙,虽说性格和理念不一样,但都是奔着一个终点走的一条路。可这四年后重新相聚,他忽然觉得自己跟杜月笙走的又不是一条路了。走的不是一条路,所到的终点还一样吗?

“这小子,在四川修liàn

成精了?挨着峨眉山得了点仙气儿?”,张啸林嘴角一翘,脑子里飘过这个想法。

杜月笙哪里有什么事?他之所以吃完饭就回来,那是因为他在四川的安逸生活,已经给他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躺在床上的杜月笙辗转反侧,那个梦幻的身影和滔滔的黄浦江在他眼前恍惚飘过,纠缠着,交替着,挥之不去。

“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杜月笙哼起了戏词,不一会儿沉沉睡去。梦中,他看到黄浦江上站着杨四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沪军大都督

杜月笙是被陈君容给生生拍醒了的:“月笙,赶紧起来,陈其美来看你了!”

这句话让杜月笙霍然坐起,他揉着惺忪着眼睛:“你说谁?”

“陈其美。”,陈君容连声催他:“人就在客厅呢,你还不赶紧去?”

杜月笙赶紧起床,洗脸之后穿戴整齐。三分钟之后,容光焕发的杜月笙满脸含笑的迎了出去:“陈大都督,怎敢劳你大驾?我这正要过去看你呢。”

陈其美正坐在客厅上首位喝茶,他今天一身斯文打扮。西装革履,领带衬衣,配着一副金丝眼镜,根本不是杜月笙想象中的一身军装。他身边就带了一个人,不知算是秘书还是算警卫。

“老朋友了,别那么叫。”,陈其美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当初要不是月笙老弟怂恿着孙先生乾纲独断,我也成不了现在的样子。我来看你,那也是在情在理。哈哈,我要是在老弟你面前摆什么大都督的架子,那不是太混了么?”

四十岁左右的陈其美,一口一个月笙老弟叫着,完全没有别扭的感觉。杜月笙跟他客套一番,连连表示该当自己先去拜访他。客套完之后,陈其美随口说了一句:“月笙老弟,现在不同于以前了。以前咱们俩都是清廷的通缉犯,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许给你的。现如今,咱们是真zhèng

翻了身了。”

“就等着陈大都督来提携我一下呢。”,杜月笙可不傻,当初陈其美是严老九的阶下囚,自然跟自己平等。可现在人家是执掌一方的沪军都督了,他在自己面前没摆架子那就难能可贵。自己要是还想跟他大大咧咧,毫无尊重,那简直是找死。

“你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尽管说一声。”,陈其美大包大揽起来:“在上海,我说话还管点用。”

“青帮里的事儿您门清,我老头子是陈世昌这你是知dào

的。月笙无能,把老头子当初打下的地盘丢了个干干净净。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把地盘夺回来。不为别的,单为以后在老头子坟前祭奠的时候能有点儿底气。”

陈其美哈哈一笑:“这个好说,好说。不过月笙啊,现在民国了,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点真心话。乱收保护费,倒腾鸦片,那终究不是个事儿。你得做点正经买卖了。”

说实话陈其美有点疑惑杜月笙提出的要求。第一,从现实角度讲,陈世昌虽说是久混十六铺的混混,可说得直白点,他一直上不得台面。他收保护费,可那仅仅有寥寥不多的小铺子给他,十六铺那些有来头的商铺,他连惹都不敢惹。他倒腾鸦片,可要跟黄金荣比起来的话。黄金荣吃肉,他连肉汤都喝不上,充其量也就是tian一tian碗底。这种营生,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他不相信,杜月笙这个曾杀过严九龄,救过革mìng

党的人能看上这鸡肋似的活儿。

第二,从个人因素来说。他虽跟杜月笙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却看得出来,杜月笙不爱无缘无故欺负人。叫他去收保护费,估计一年都开不了张。再一个,杜月笙话里话外都表现出对鸦片的厌恶,怎么可能再去倒腾鸦片?莫非,他在四川这些年,竟然转性了?

“是啊,的确不能再做那种鸡零狗碎的营生了。”,杜月笙若有所思:“陈大都督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还得混十六铺,可不能再收保护费,再贩鸦片了。我得做点正经买卖,要不这样吧,您帮我在黄浦江边戳上几个小码头?我不但能挣点饭钱,还能为咱们上海滩的商界贸易做点贡献,您觉得呢?”

陈其美恍然大悟,他心说绕了这么一个大圈,敢情杜月笙是盯上了十六铺码头这块肥肉啊。陈其美虽说是大都督,可上海滩都是他说了算,他怎么可能不知dào

十六铺码头的重yào

性?十六铺码头是上海的一棵摇钱树,不知有多少人拿眼睛盯着呢。就算是zf,也不过直接管辖着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别的部分,也只能抽点税。

可笑自己刚才还在思量杜月笙胸无大志,谁想到,他刚回上海就要折腾大的。这小子够滑头啊,明明是自己想插足十六铺码头。可今天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给他打主意,劝他做十六铺码头了。

革mìng

党已经改名叫国民党,可人还是以前那些人。不但蒋介石,杜心武等这些人,就连孙中山和宋教仁也对他提起过,以后有机会多帮帮杜月笙。陈其美是真想帮杜月笙,可那得分什么事儿。十六铺码头截至到今天,已经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若是外人乱插手,说不定就会出乱子。十六铺码头一乱,不但整个上海的经济都会受到影响,而且那些刚刚成为民国公民的大佬们,谁知dào

会对自己有多大的意见?

稳定压倒一切!陈其美心中如是告诫自己。他对杜月笙微微一笑:“哈,这个码头什么的我不懂,你知dào

,我是沪军都督,不是上海市长。我啊,管军不管民。这事儿,你得去找高洪波高市长。这样吧,等你得空的时候,我亲自带你去拜访他。哈,都是老熟人了,他肯定会尽心帮你。”

陈其美是在用缓兵之计,杜月笙早在来上海之前,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全盘了解了现在上海滩的局势。他怎能不知dào

陈其美这是在踢皮球?

杜月笙不紧不慢的点上根雪茄,他现在抽雪茄已经不跟以前一样了。以前他是拿雪茄当香烟抽,现在他抽起雪茄来,不紧不慢,那不叫抽而叫品:“高市长自然是要拜访的,不过我不是跟您比跟他实诚吗?有钱大家赚,要是我做了码头,纯利的百分之五十给你。剩下的,我再跟我的合伙人分,怎样?不是给zf,而是给你个人。”

陈其美本已经站起身来,可听了杜月笙的话脚下又一顿。接着他笑了笑:“我重任在身,怎有余暇涉足商界?这个不提也罢。月笙,尽快找个机会,我带你去找高洪波。”

他身后的秘书给杜月笙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然后杜月笙送陈其美出了杜宅。一直等到陈其美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杜月笙才转身回屋,对跟在身后的陈君容嘿嘿一笑:“看着了吧?这条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第一百九十章 亲身去实践

送走了陈其美,杜月笙又去看了刘海生一次。刘海生竟然比昨天夜里大见精神了,他拄着拐棍,自己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完全不需yào

丫鬟搀扶。脸上透出一股红润,咳嗽也大大减轻。

杜月笙本来担心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可刘海生告sù

他。今早上他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之后,也曾经有过那种担心。于是干脆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谁想医生竟然连呼奇迹,说他的癌变居然有放缓的势头。要是悉心调理,说不定能让癌细胞不再扩散。杜月笙听了这话自是十分高兴。

等他回到杜宅的时候,林林总总的几十个后续兄弟也已经到来。袁珊宝和连大元在附近找房子也初见成效,勉强可以暂时安置这些人。杜月笙先不急着让他们搬进去,而是带着他们,备足牛羊三牲,前去陈世昌的坟前祭奠一番。

陈世昌的墓地在一处公共坟地之内,当时下葬的时候正值杜月笙全力对付卢天虎,所以颇有些草率。一抔黄土,周围杂草萋萋。坟前一座墓碑上书“陈世昌之墓”五个大字,落款是“妹陈君容,徒杜月笙,并全体兄弟。”

这坟茔实在普通,跟周围的几十座坟没什么不同。杜月笙看着天边的夕阳,带着自己的人站在陈世昌的坟前久久伫立。这次是他带着手下的人来祭拜,陈君容就没跟着。

杜月笙站了一会儿,拜完之后还不肯走。一名手下很有眼色的拿过一件风衣要给他披上,杜月笙伸手接了过来,却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搭在了胳膊上。这个小动作立kè

感动了那名手下,他没想过杜月笙会亲手来接。

很明显陈君容高估了杜月笙对陈世昌的尊敬程度,她不会想到杜月笙对陈世昌的复杂态度。杜月笙走到陈世昌墓前,伸手拍了拍那块墓碑:“老头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是拉我进了火坑呢还是送我上了天堂呢?要没你呀,我走不上这条道。”

手下们立kè

愕然,唯有以前跟过陈世昌的那些人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杜月笙继xù

拍打着石碑:“混吧混吧,你混丢了命,我混黑了心。今儿带弟兄们来你这现现,就是告sù

你一声,我没丢了你的人。”,接着他摆了摆手,虎头蛇尾的来了句:“总之,以后你多保佑吧。”

众人上车,回去。第二天,杜月笙忽然一反常态,再也没有优哉游哉的闲逛,而是风风火火的做起事来。

跟他一起到沪的是袁珊宝和连大元,袁珊宝是他最铁的兄弟自不必说。而连大元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当然也更愿意回到上海做事。只有宋三喜,在上海和在重庆是一个味儿。所以杜月笙就把宋三喜留在了重庆,相应的,神机营那批人留在重庆的就多一些。而当初跟过陈世昌的人,回上海的就多一些。

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也是杜月笙的意思。这些陈世昌一手带起来的人,对上海滩,对十六铺的熟悉程度,那都是没得说的。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在连大元的安排下迅速进入社会中,搜集一切需yào

的资料。

杜月笙拨通了张啸林的电话,申明要去拜会黄金荣。张啸林自然满口答yīng

陪伴。见到黄金荣之后,黄金荣难免对杜月笙这么晚了才来拜会自己有些芥蒂。杜月笙拐弯抹角的跟他谈起了码头的事情,不说自己要想涉足码头,而是说想要帮着黄金荣打理码头。

心中正有些不爽的黄金荣更加不爽,他自己的码头还用得着杜月笙来帮着打理?在说过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之后,他婉拒了杜月笙的提议。

这正是杜月笙想要的结果。黄金荣跟张啸林不一样,他势力太大,而又太贪婪。而自己想要涉足码头业,于情于理都绕不开他。可真要是跟他合zuò

了的话,那正如陈其美说的那样,黄金荣吃肉,他就只能tian碗底。现在好了,自己已经表明了要涉足码头业,而黄金荣也表态不想跟自己掺和。这正中杜月笙的下怀,至于黄金荣是不是会错了他的意,那就不是他能顾及得了的了。

当天晚上,张啸林和杜月笙痛饮了一场。一半是为了补上给杜月笙的接风酒,另一半是为了打听一下杜月笙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件关于码头的事情。

“不是我拖,也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一切都还没开始,我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怎么干?”,杜月笙喝的舌头也有些大了,他开始对张啸林抱怨:“我手底下的人都在为我到处打听情报,你呢?你也得动起来啊。你手底下不是没人,干嘛不用?”

张啸林苦笑一声,咕嘟一声喝光了杯中的酒:“成心刁难我是不是?没错,我手底下是有人。可那都是黄金荣的人,你叫我怎么用?我发动他们做什么事,黄金荣一准儿会知dào

。要不然的话,还用你出这个头?我不会自己出头?我呀,只能暗地里给你帮点忙。”

杜月笙打个酒嗝:“现在就缺第一手资料,你看着办吧。”

张啸林立kè

拍了拍胸口:“这好办,今晚上你别走了。住下来,我跟你聊一晚上,码头上大大小小的人物,我都跟你说一遍。”

“没用!”,杜月笙摆了摆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啸林,明儿我要去码头上干扛包工去了!你给问问哪家缺人手。”

“干什么?”,张啸林怀疑自己听错了。

“扛包工。”,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要是跟我说一晚上,我肯定脑子跟浆糊似的。我一边打工,一边空闲的时候听你说,那样才吃得下这些消息。”

“去吧去吧。”,张啸林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你那小身板,第一天就得累断了腰。哈哈,我倒真想看一看,你扛起麻包是个什么模样。你折腾去吧,码头上哪家也缺人,你想在哪家做我都能给你联系上。”

“说定了啊,别让人察觉咱们的关系,就把我当一个普通苦力就成了。”,杜月笙嘱咐了一句,摇摇晃晃的起身告辞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是扛包工

杜月笙离开张啸林的视线,眼中的醉意立kè

一扫而光。等他乘车回到杜宅之后,手下们早已经站满了院子。每个人都把自己一天的成果挨着向杜月笙汇报。虽说信息量很大,但是真zhèng

有用的却没几条。

这早在杜月笙的意料之中,一天的时间能打听出什么来?再说了,他这些手下又不是特务,怎么分得清什么消息有用什么消息无用?他们尽心尽lì

的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这甄别遴选的工作,当然要自己来完成。

对他来说最有用的消息只有一个!一名手下躬身报gào

:“杜先生,那孟小冬的住址我打听清楚了,就在西里弄三十五号。不过她不常着家,最近她住在华洋宾馆里。”

“在那儿住着干什么?有家不回住宾馆?”,华洋宾馆杜月笙是知dào

的,那是一个法国佬在黄浦区开的宾馆。

那手下似乎早就防备着杜月笙这一问,因此他早有准bèi

,这时候就显得底气十足:“余叔岩在那儿住着,她跟他学戏啊。外面来沪的戏子,多半喜欢住在那里。因为那是洋人开的,能免去不少麻烦。您也知dào

,红角儿是非多,住在洋人的地方,多少能清心一点。”

杜月笙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地方。那手下又继xù

报gào

:“她是正经的梨园世家,父亲孟鸿群也是好角儿。孟小冬拜入余叔岩门下不过是最近的事情,梅兰芳不是谭派的人,跟她也是刚认识,两人没啥关系——”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杜月笙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这名手下。他只不过随口吩咐他打听一下孟小冬的住址,没想到这货居然把人家查了个底掉。

“嘿嘿嘿嘿”,那手下脸上显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先生,您的心思我一猜就准。放心吧,陈姐不会知dào

的——”

“出去!该干嘛干嘛去,把你的心思用在正事上。”,杜月笙挥手喝退了他。现在杜月笙是不说脏话了,要搁以前,他肯定会骂一句“滚”。

第二天早上,特意换了一身短打的杜月笙跟着林怀部来到了十六铺码头群。十六铺码头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加繁荣了,码头绵延而伸,向杜月笙昭示着上海滩的繁华。

“啸林说——”,林怀部给杜月笙解释:“他出来给你找工作,只能找到好的工作。只有我出来给你找,才能找到坏的工作。你要扛包,那就只能我带你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林怀部一个歪脖子远房亲戚。你缠着要我给你找工作,可咱们两家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你扔在这里扛包。”

杜月笙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那些带队的工头我一个也不想见,就想跟这里的老师傅多聊聊。”

杜月笙真的是来“多聊聊”的!从这天开始,繁忙无比的十六铺码头出现了一个混天熬日子的家伙。扛一吨货能得五角洋钱,大家都是拼了命的多扛点。而这个家伙,从早上到晚上忙下来,也扛不上一吨货。别人干活的时候,他就找没活的师傅们聊天。工头给他安排了活,他也干的拖拖拉拉。

这个人当然就是杜月笙,他来这里做工,可不是为了赚那一吨五角的扛包费。而是为了多看,多聊,多摸点情况。他在十六铺码头扛了半个月的包,每一家都做超不过三天。最少的一家,他只待了三个小时。半个月干遍十六铺码头,他是独一份。每一个用过他的工头都会摇一摇头:这小子,真不是块料。

饶是如此,可半个月的受苦受累,也让杜月笙白皙的脸上透出了古铜色。手上,也起了茧子。等他做完最后一家,心中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天对杜宅的人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杜月笙终于要回来了。早早的,袁珊宝就亲自开车在码头那边等着杜月笙了。他不敢开的太近,要不然会惹人怀疑。

“不坐不坐。”,杜月笙对着袁珊宝一阵摆手:“你见过哪个扛大包的有司机洋车专接专送?”,此时他手上拎着一条两尺来长的草鱼,满脸的幸福。

“下着雨呢,月笙哥。”,袁珊宝慢慢开着车在后面追他。杜月笙扬起手中的鱼就要砸过去:“下雨怎么了?下雨扛包多凉快。”,不过他手中的鱼终究没砸下去,那可是他一天的辛苦钱换来的。

沙沙的雨中,一个扛包工拎着草鱼噼里啪啦的踩水而行。在他后面十几米处,一辆崭新锃亮的汽车不紧不慢的跟着。上海滩永远不缺地痞流氓,而杜月笙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又实在显得太憨厚。他在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将他截住找茬的小混混,可混混们还没来得开口,后面那辆汽车上立kè

下来三名全身黑衣,一脸阴骛的人。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大吉利是,大吉利是!”,杜月笙晃着手中的草鱼在陈君容等人面前显摆:“瞧啊,今儿的工钱,本来只够买一条两尺长的,可咱不是跟卖家认识吗?给的批发价,弄了条两尺半的——”

“月笙,别闹了,也不看看有客人呢。”,陈君容憋住了笑。

“啊哈,啸林兄,你怎么来了?”,杜月笙这才看见屋子里的张啸林。

张啸林哈哈一笑:“来你家蹭饭啊,我鼻子闻着鱼香味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稍微等我一会儿。”,说着他把鱼交给下人:“拿去厨房做了,今中午招待一下啸林兄。”,说完他又噼里啪啦的进了里屋。半个小时之后,扛包工杜月笙不见了,一身光鲜的杜月笙又回来了。

杜月笙知dào

张啸林是为什么来的,所以他也就开门见山:“啸林兄,我这半个月的苦没白吃,总算心中有些底了。”

张啸林哈哈一笑,指了指身边的林怀部:“怀部跟我说,你是全码头最逍遥的人呢。你吃什么苦了?就冲你刚进门的时候那个笑容,也不像是吃苦的样子。”

杜月笙微微一笑,接着转入正题:“啸林兄,我思来想去,咱们要把目标定在三鑫码头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鑫衰码头?

“三鑫?”,张啸林的脸上立kè

没了兴致盎然:“你搞来搞去,怎么就单挑了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张啸林呼出一口气:“十六铺码头多少家?靠海的吃远航饭,靠里的吃内陆饭。这个三鑫,不偏不倚,恰在中间。其实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它这买卖死样活气,没什么大主顾,只有生门生面的零散小户过去。还有,你看它挨着谁。月笙,别说我没提醒你,它左右两边可都不是善茬。”

杜月笙一撇嘴:“我倒想找个好位置,可最好的位置就是黄金荣那里。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搬走给咱们腾地方?”

“你这是抬杠——”

“你怎么知dào

我抬过杠?嘿,咱是正经的给光绪爷抬过杠的人。”,杜月笙说了句玩笑话,接着神色一正:“啸林兄,十六铺码头哪家是善茬?”

“可你也不能挑这块硬骨头啃。”,张啸林继xù

坚持自己的意见:“你在码头上待了半个月白玩了?什么也没发xiàn

?我告sù

你,三鑫左边是黄楚九,右边是张宝义。这两家——”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杜月笙看了一眼刚刚端上桌的那条草鱼,继xù

对张啸林说话:“黄楚九我不担心,有你对付他呢——”

“我怎么会对付他?”,张啸林有些愕然。

杜月笙离座带着张啸林坐到桌子边上,实jì

上这正厅不是吃饭的地方,可杜月笙图省事,张啸林又不讲究这些。两人正商量正事,这种细枝末节当然没心思去顾。

“吃菜吃菜。”,杜月笙招呼张啸林用餐,接着他神mì

一笑:“黄金荣该动手了吧?”

“动什么手?”

“装什么糊涂?!”,杜月笙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咱们俩的买卖,别跟我藏着掖着的。那个上海大世界,也是这黄楚九的产业吧?黄金荣不眼红?他眼红了还能坐得住?”

这次轮到张啸林发笑了:“你怎么知dào

他眼红的?”

各色菜品依次端来,这算家宴,没那么多讲究,陈君容和林怀部还有袁珊宝都上了桌。在座的都是可以绝对信赖的自己人,所以两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杜月笙给张啸林斟上一杯竹叶青,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个黄楚九我打听过了,是个最没品的老无赖。他做的这些买卖,都是靠着传销式的集资办法搞起来的——”

“传销?”

“以后再跟你解释这个词,总之你知dào

这是个老无赖就成了。”

张啸林点一点头:“没错,这是个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主儿。可那又怎样?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发家了。”

“把他定义到坏人一类里面,主要是让咱们师出有名,有个底气。”,杜月笙微微一笑:“继xù

咱们的话题。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若是咱们做了三鑫,这货肯定要搅和。所以,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打他的主意。”

张啸林跟杜月笙对饮了一杯:“怎么个打主意法?”

杜月笙重新斟酒,他动作从容,表情淡然,语气缓慢,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凛凛寒风:“你在黄金荣面前烧他一把火,怂恿着黄金荣赶紧对他动手,想办法夺他的大世界!黄楚九这老狐狸,要是被黄金荣这只大老虎盯上了,你想后果会怎样?”

“他也得听我的。”,张啸林苦笑一声。

“这我不管。”,杜月笙无赖起来:“你在黄金荣手下这么多年是白给的?这么点儿事也劝不动他?不是让你生劝,他本来就对这个大世界有意思,只不过要你勾引着黄金荣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这你要是也做不到,以后别对人说咱们两个认识,我呀,丢不起这个人。”

“哈哈,你小子!”,张啸林哈哈一笑:“行,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我包下了。可就算夺了大世界,那也压不死他。大世界是他去年刚刚建成的,在这之前,他可就是大财主了。”

“我知dào

他是靠卖中成药发的家。”,杜月笙嘿嘿一笑:“剩下的你就别管了,我来做。”,他又跟张啸林对饮一杯:“那你说说另一边的情况吧。”

“张宝义——”,张啸林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这个人我只说一句,他跟红帮有瓜葛。青帮红帮,是上海滩最大的两个帮会,你看着办吧。”

杜月笙这次更加无所谓了:“青帮是在上海滩一家独大,别的地方的青帮都不怎么兴旺。这个红帮可正好相反,他们在国外和外省风生水起,在上海滩就差点儿。”

张啸林哈哈一笑:“那又怎样?人家照样是上海滩的第二大帮会。”

“他是小意思,不如黄楚九难搞。再说了,同为帮会,怎么也得有三分薄面。以我的猜测,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会跟咱们为难。”

张啸林点一点头:“收购三鑫码头的事——”

杜月笙点点头:“我来做,我来做。你出面不妥,黄金荣心里会起疙瘩的。其实按照我的意思,本想重新建个码头。可半个月转下来,我发xiàn

市场倒是没饱和,可地方有限,实在没合适建码头的地方了。”

接着杜月笙胸有成竹的一笑:“三鑫的东家我知dào

,他是个广州佬。以前靠着巴结高洪波在十六铺戳下了这点基业,说破大天也不过就是两个码头。战乱一生,改朝换代。高知府成了高市长,无权无势再也罩不住他。他早就疲于应付了,可要是转卖的话,左右两家都不出钱,想着生生耗死他捡个便宜。而外人呢?那些行内的大佬们嫌它寒碜看不上,外人又碍于它的邻居太凶不敢插手。总之,没有出高价的买家。现在,他一门心思想要卖个好价钱然后回家养老呢,毕竟六十多了。”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这不是废话吗?”,杜月笙白了他一眼:“那得看人家要多少。不过我的意思,尽量压价,可也不能太坑人家。在合理的范围内给出最合适的价钱,两家都不吃亏,皆大欢喜是最好的。”

“要按我的话来说,就得狠狠压一下。”

“我劝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三鑫的两位高邻身上吧,欺负一个一心还乡的六十多岁的老头有什么意思?”

第一百九十三章 等等黄金荣

张啸林吃饱喝足之后起身告辞,他话中隐隐透出焦躁。毕竟杜月笙光是为了了解情况就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也未免太拖拉了。杜月笙却劝他稍安勿躁:“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欲速则不达。”

送走了张啸林,杜月笙满脸神mì

的把袁珊宝拉到面前:“珊宝啊,你这肥头大耳的,脑满肠肥的,可真是富态的很啊。”

袁珊宝本就是个胖体型,以前跟杜月笙混迹江湖的时候,没有一天安生日子。那样还好些,身材能控zhì

一下。这几年在四川,除了一开始那一年受了点苦之外,别的时间都能算是养尊处优,于是袁珊宝真就有些白白胖胖的意思了。

杜月笙接着嘿嘿一笑,在他身上这儿掐掐,那儿拍拍,仿佛在菜市场上挑猪肉的主妇:“看啊,咱们这群人里面最有富贵相的就是你小子了。怎么样?想不想做大老板?”

“大老板?”,袁珊宝一时没明白杜月笙的意思。

杜月笙正色道:“说归说,闹归闹。我打算三鑫以你的名义盘下来,那你可不就是老板了么?”

“为什么?”,这次不光是袁珊宝纳闷了,连陈君容也纳闷起来。

“张啸林出面会惹得黄金荣不乐意,我出面就不会了?再说了,上海滩的方方面面我牵扯太多。珊宝就不一样了,他一直籍籍无名。把他推到台前,我在幕后,这样才最合适。”

陈君容摇了摇头:“你想的太天真了,你混不大还好,当然没人会去注意你。可月笙,你下这么大功夫肯定不是为了三鑫那两个寒酸的小码头,你以后得往外扩张。只要你做的稍大一点,别人就会查。怎么?你以为你能完全隐形?”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知dào

我会扩张。”,杜月笙说着摸了摸她的脸。陈君容微微一笑:“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你看刚才张啸林也没嫌三鑫寒酸,他也是算准了你得扩张呢。”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要隐形谁也找不到,可话说回来,我隐形干什么?我要的就是创业初期的一点平静,等以后开始扩张了,我当然要站到台前。”

说干就干,杜月笙带着袁珊宝好好捯饬了一番,打听着去见了那个广东佬。正如码头上的工人告sù

杜月笙的一样,这人已经全无拼搏之意,一门心思的想要还乡。不过南方人本来精明,他临走也想多捞点。杜月笙跟他你来我往的谈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定好价——五千现大洋。

广州佬还心疼了好一阵子,当初为这个码头,他光给高洪波送礼就送了不止这个数。再加上码头建设,开销远比这个大多了。不过这已经是他所能求到的最高价了,跟别的买家来对比,杜月笙实在算得上大方。

“我做买卖,赚钱不是第一位的,顶要紧的是交朋友。”,杜月笙微微一笑:“广州那边你认识不少做生意的吧?以后他们要是往这边贩货,你还得介shào

他们来这里呀。我花这么高的价钱盘下这里来,总不能赔了。”

第二天广州佬兴致勃勃的陪着杜月笙去市政厅登了记,将营业执照上的产权人变成了袁珊宝的名字。交接完成之后,袁珊宝立kè

就要动手大干一场,却被杜月笙劝住了。

“不着急不着急,不差这几天的功夫,时机还没到呢。”,杜月笙笑嘻嘻的,真的是不着急。他要等一等黄金荣,黄金荣要是不动黄楚九,那他接过码头之后也只能跟广州佬一样死样活气的混日子,要想搞出点什么名堂,这黄楚九肯定要给他下绊子。只要黄金荣动了起来,黄楚九可就顾不上跟他怄气了。

杜月笙一边把意思告sù

张啸林,催他赶紧给黄金荣做思想工作。另一个,他要用这闲暇的几天办点儿私事。

华洋宾馆,这是附近的一处风景线。因为除开租界,这里算是最有西洋味的宾馆了。这里的服wù

生都是马甲领结,彬彬有礼。偶尔几个,还能说一口英语。在民国初年,这挺能唬人。

今天早上,这里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是我们的杜月笙。他戴着圆礼帽,手上拎着一口大箱子,一副远道而来的模样。

“我要住三楼的三零二房间。”,杜月笙老熟客一样的要个房间。因为手下们早在半个多月前就给他打听明白了,孟小冬住在三零三,而这两个房间,恰恰是相邻的。

可搬进去之后,他才发xiàn

孟小冬根本不在这儿。在他付了两块钱小费之后,服wù

生才告sù

他孟小冬早在一星期前就搬走了:“余叔岩一回北京,孟小冬就走啦。”

于是杜月笙赶紧退了房,又心急火燎的赶往西里弄三十五号。这宅子在当地大大有名,因为里面住着两个京剧名角儿。第一个就是成名已久的孟鸿群,第二个就是他的女儿,刚刚开始走红的孟小冬——那个杜月笙牵肠挂肚的女人。

孟宅的门半开着,虚掩着,杜月笙从缝隙里向内张望。太好了,孟小冬正在院子里。居家简单点,她没穿旗袍,而是穿了一件松垮垮的白色连衣裙。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跟她差不多大。

“思远叔老糊涂啦——”,她叽叽咯咯的跟旁边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比划着:“他跟爸爸建议要给我找个人陪我出去演出呢。按照他的话说,平时拎行李,关键时候挡,挡——”

“挡花痴。”,那女孩把孟小冬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给说出来了:“咱们女孩子唱戏就这样,但凡能红点儿,就有‘花痴’。”

“人家是戏迷啦,不是花痴。”,孟小冬嘿嘿一笑:“被我爸爸说了一顿。”,然后她叹一口气:“我刚找到老师,老师就又走了。我要去北京,我要去找老师学戏!”

“别发梦了。”,那女孩宽慰她:“孟伯伯不是说了吗?他小时候倒仓没倒好,嗓子受了影响。年轻不觉得,越老声音就越潮。他很少登台了,家里就指着你挣钱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孟宅小温馨

“挣吧挣吧。”,孟小冬忽然多愁善感的嘟起了嘴:“我也不知dào

我挣了多少了。总之我要去北京,我要去找师父。”

“是找梅兰芳吧?”,旁边的女孩打趣了一句。杜月笙没来由的心里一揪,仿佛谁拽着他心脏上的枝形管扯了一把。

孟小冬伸手去抓她肩膀:“完了完了,姚同学才是真zhèng

的花痴。”。旁边那个姓姚的嘻嘻一笑,向旁边躲闪。孟小冬往前一探身子,冷不防踩到了自己的连衣裙,扑通一声跌到了地上。

“小姐——”,一个五十来岁的管家样的男人狐大仙似的及时出现,张牙舞爪的来扶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您一张脸值千金,要是碰下点儿皮,破了相,把我卖了也不够回本的。”

两人七手八脚的扶起孟小冬,孟小冬嘟起了嘴不高兴:“我说太长吧?该裁一块去。”,说完就跑着去换衣裳了。

管家孟思远叹一口气:“学戏的哪有这么不稳重的?玉兰小姐,您就稳重多了。”

姚玉兰嘻嘻一笑:“谁叫你们平时看得她那么紧?除了学戏登台以外,家们也不让出?家里好不容易来个玩伴,她当然人来疯了。”

孟思远冷不防抬头看见了大门,他一拍额头:“啊呀,喜云嫂出去买菜又忘记关门了。”,他噼里啪啦的跑过去要关门,杜月笙却推开了门,满脸含笑的看着孟思远:“冒昧了,在下杜海。请问,你们缺做工的吗?”

距离杜月笙找到这西里弄三十五号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了,他真zhèng

成了这里的一员。刚跟孟思远见面的时候,杜月笙凭着自己的一张嘴巴终于说动这个老管家和那个孟鸿群,同意他留下来试用一段时间。杜月笙白天工作,晚上离开。陈君容以为杜月笙在为码头的事情忙碌着,对他是一百个放心。她哪里能想到,一心想着叱咤上海滩的杜月笙竟在外面做起了零工?还是为个女戏子。

孟小冬已经初步走红,小打小闹的演出是不去的。而堂会,她又不肯接。于是她一个月里面倒有大半个月闷在家里。孟鸿群和孟思远的理论很简单,孟小冬刚开始走红,钱没赚够,事业也没发展,现在除了好好唱戏之外根本不能考lǜ

别的。若是放任她随便外出的话,说不定就会荒废正业。

杜月笙这五天来一次也没见她外出演出过,而家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奔着孟鸿群来的。百无聊赖的孟小冬,越来越依赖杜月笙。杜月笙总能给他讲出一些很新奇的故事,总能给他表演一些很新奇的节目。

“这叫一字长蛇削——”,杜月笙削着一只苹果的果皮,满嘴的跑火车:“削果皮一共十二招,这一字长蛇削取自兵书上的一字长蛇阵——”

杜月笙很久没瞎吹过了,可这瞎吹正是孟小冬喜欢的。她来来往往的人,不是伶界前辈,就是剧场经纪。都是些年岁不小,一脸严肃的人。杜月笙的满嘴跑火车,对她来说实在太有趣太新奇。她当然不会相信有什么一字长蛇削,可她就是爱听。善于审时度势的杜月笙早就揣摩透了她的心思。

一串精巧的果皮从果肉上徐徐垂落,孟小冬顿时满心欢喜:“杜海,再削,再削。削足两个,今中午我就不吃饭了,专吃苹果。”

“哈,那怎么行?我这绝技轻易不露的。削多了,难免鬼神嫉妒——”

“大胆!竟敢拂孤之意?!”,一个威严厚重的老男声从孟小冬嘴里发出来。她专工老生,来这么一嗓子,自然是信手拈来,栩栩如生,绝无雌音。

“拜托,别吓唬我好不好?”,杜月笙指的不是话的内容而是话的腔调。孟小冬的杀手锏,就是两人闹的正开心的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嗓子。刚开始,杜月笙确实被吓了一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陡然发出这种威严厚重的男人声音,谁听到都会吓一跳的。不过随着次数增加,他总算适应了一些。

孟小冬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杜月笙看着她的笑不由得感慨万千。他总能在孟小冬身上找到一丝小苳的影子,而这次他化名杜海,也算是对以前的一回忆吧。正因这份记忆,他对孟小冬动了感情。

杜海就是杜月笙,可小苳不是孟小冬。杜月笙看着面前那个女孩小心的捧起了自己刚削的苹果,在心中如是告sù

自己。他心计多得很,手段也有的是。要是想把孟小冬哄到手,本用不着像现在这么麻烦。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决定认真的对待自己的这份感情,不使心眼,不耍手段,甚至也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用一个最普通的身份,好好地去追她,爱她。

来到这一世,陈君容给他的感情残缺不全。他跟陈君容那算是感情吗?那算是恋爱吗?杜月笙已经下定决心,自己要好好地弥补上自己感情上的缺憾。孟小冬早已深深扎根在他心中,自己是非她不娶的了。

孟思远又一阵风似的出现,杜月笙真怀疑这老男人是不是特务出身,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院子里面的一举一动?要不然为什么他总能像个狐大仙一样突然的出现?

“小姐,该去学戏了。今天老爷来的客人,胡老板,他说要教你一手绝活呢。”,孟思远口中对孟小冬说话,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对杜月笙瞪着。那意思是你丫以后离小姐远点,别整天在她面前晃。

杜月笙毫不客气的对视着,接着他对孟小冬叹一口气:“我得走了。”

“干嘛去?买菜?喜云姨不是去了吗?”

“不是买菜。”,杜月笙眼中划过一丝不舍:“是真要离开了。”

孟思远长舒一口气,杜月笙来的第二天他就发xiàn

了不对劲。这小子太能讨小姐欢心了,这让他很不放心。他有心赶杜月笙走,可孟小冬却发了一顿脾气把他给挡回去了。现在,终于不用为这个事情烦恼了。

“我给你结账去,本来只干五天是没工钱的。可你好运,遇到了全上海最心善的一家人。”,孟思远连忙把这件事情坐实,防止再起变故。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三鑫不大妙

杜月笙摆了摆手:“歇着吧您哪,过几天我还会回来的。这次只不过是请一个假,嗯,耽误几天——”

“我们不用你这种——”,孟思远立kè

猴急。心情峰回路转的孟小冬却拍了拍手:“准了,准了,赶紧回来。要不真扣工钱。”

杜月笙什么也没收拾的就出了门,看样子是真打算过几天还回来。他身后的孟宅院子里,孟思远的抱怨声和孟小冬的数落声交织着。这声音让他觉得幸福,同时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样的一家人,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应该跟江湖道牵扯到一块儿的。

杜月笙穿弄堂,拐弯,叫上一辆黄包车直奔自己的杜宅。昨天晚上张啸林终于给他带来了好消息,黄金荣开始对黄楚九出手了。这两天,各式各样的混混流氓,打手痞子去大世界捣乱,剧场经纪叫苦不迭。

更甚至,黄金荣不知dào

从哪里找来一批面貌丑陋,大手大脚的妓女。这些妓女浓妆艳抹,把脸弄得跟刷墙似的,身上的香味能熏晕苍蝇。就是这么一帮人,成群结伙的去大世界拉客。大世界的安保一旦插手,妓女们立kè

撒泼使赖,混混地痞们就为妓女出头,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管是杂耍的的艺人,还是西洋的魔术师,乃至各类地方戏的红角儿,都开始拒绝去大世界演出。偶有一两个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去开场的角儿,也必会被扔鸡蛋。

一时间客似云来的大世界变得万里无云,一片乌烟瘴气。而zf里的各种查税的,查营业证的,查消防的,查安全的,却一批又一批的涌进去。他们指手划脚,对大世界的一切都全盘否定。为了送走这些爷爷,黄楚九花了一笔又一笔的钱。可前脚送走一批,后脚又来一批。他去市政厅找高洪波,却吃了个闭门羹。

三管齐下,黄楚九真的已经疲于应付了。大世界牵住了黄楚九的精力,杜月笙的三鑫码头,当然也要正式营业了。

袁珊宝一身绸衫的站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货船,客船,心中也是豪气登生。他们悄悄进行,没有大张旗鼓。可就算如此,三鑫码头换老板的事也传遍了码头。

有那些个幸灾乐祸的人,专等着黄家码头和张家码头来挑刺。可一向对三鑫码头欺负惯了的这两家,却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黄家码头没动静还好说,因为黄楚九这两天都拴在大世界呢。可张家码头呢?张宝义这个人,可是行内公认的爱使损招,心胸狭隘。他没理由不对这个三鑫的新老板下手的,怎么着也得打个杀威棒啊。

其实说穿了不值钱,在码头重新开业的前一天晚上,林怀部亲自陪着袁珊宝跑了一趟张宅。他们依足了规矩,乃是用的拜码头的礼仪。虽说青红帮向来不对路,可也远没到明面为敌的地步。再说了,张宝义只不过是跟红帮有些渊源,他也不是正经的红帮子弟。

林怀部可是如假包换的张啸林身边第一人。张啸林是谁?他可是黄金荣的第一爱将,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此时林怀部亲自来拜他的码头,自是给足了他面子。虽说三鑫不是林怀部的生意,可张宝义看得出来,这袁珊宝跟林怀部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于是张宝义立kè

拍胸脯保证,以后一定跟三鑫做个好邻居。

袁珊宝和林怀部走后,张宝义看着手上那张烫金的大红帖子,嘴角冷冷一翘:“这么一张纸,就想坏我一条财路?”

张宝增一拍桌子:“哥,咱们为了吃掉这个三鑫,跟广州佬怄气都怄了快半年了。这总算有些成效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张宝增跟张宝义是兄弟二人。他既是张宝义的弟弟,又是张宝义的副手。他们的一片江山,都是哥俩联手打出来的。

“我问你,咱们为什么要挤兑三鑫?若是真想夺他的码头,给他放把火,杀他几个人,什么做不成?这慢慢耗死,可有多费劲儿。”,张宝义看着张宝增,问出这一句话。

“废话,要是公然使坏,那咱们不成了强盗了?暗地里较劲那算是商业竞争,可真要闹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公会和zf,以及同行们,都饶不过咱们。到时候,咱们也就不用混了。”,张宝增怒气冲冲,他跟他哥哥是两个性子。哥哥阴险,弟弟粗暴。二人一起做事,正是相辅相成。

“着啊。”,张宝义点一点头:“一切都是为了大面上过得去是不是?你看,人家姓林的都亲自来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接着他嘿嘿一笑:“姓林的是武夫,他这个乡下财主的朋友呢,看样子也不懂码头。等着吧,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他自己就不想干了。这还用得着咱们自己费心思吗?”

事情仿佛也真向着张氏兄弟预料的方向发展了,黄浦江一天经过的船只无数,可没有一条船停在三鑫码头上的。一天没什么,两天没什么,等到第三天,袁珊宝坐不住了。

“月笙哥,你倒是想个办法呀!”,袁珊宝只要见着杜月笙,这便是开口第一句话。邻居的生意风生水起,他自己的生意门可罗雀,没经lì

过的,根本想象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袁珊宝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果品街的商铺帮忙,他在那边混得也熟,心说总会有看自己交情的。可一圈转下来,他心都凉了。不要说别家了,就算是大张恒和鸿源盛,也不帮他。不是人家不想帮,而是没法帮。光他们往那边送货不行,还得有船只在那里停靠。那里没船,送过货去干什么?等着霉烂吗?

杜月笙看着着急上火的袁珊宝,不由的哈哈一笑:“你急什么?我还没着急呢,轮得到你着急?”

袁珊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别不着急啊,再这么下去,买卖可就要黄了。”

杜月笙伸手摸起一根雪茄点上:“张啸林呢?当初可是咱们两家一家出一半的钱盘下来的码头,他就没说怎么办?”

“说了。”,袁珊宝脸上的焦躁一点也不见减少:“他说,要是有人敢去码头生事,只管跟他说一声,他能把人家攥出屎来。可拉买卖的活儿就别找他了,他呀,不擅长这个。”

杜月笙哼了一声:“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珊宝,今儿你陪我讨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如此的开局

“讨债?讨什么债?谁欠咱钱吗?月笙哥,现在不是商量讨债的时候,你赶紧想想怎么扭转局面啊。要不,你找刘掌柜帮帮忙?他可是商界老人了。”,袁珊宝的心思仍然在码头上。

杜月笙哈哈一笑:“我师傅正在养病呢,我怎么能再为了这种事情扰他清净?你忘了?咱们还有三千根金条没到账呢。”

袁珊宝双眼一亮:“对啊,对啊!我怎么把虞洽卿给忘了?走,找他帮忙去!”

两人开车去了虞洽卿的公馆,四年不见,虞洽卿风采依旧如故。他此时再见杜月笙,杜月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脸煞气,锋芒毕露的少年了,而是真的开始有些英华内隐的感觉。非但如此,他一行一动,一言一笑,都有些从容的意味了。他的江湖气少了,温雅气多了,这让虞洽卿十分高兴。

“月笙,我这么叫你一句你不见外吧?哈哈,四年不见,你成熟多了。”,虞洽卿这次给他奉上的是云雾茶,而非卡布奇诺咖啡。

杜月笙笑了笑:“多承虞老板挂念,我的确比以前成熟多了。还有,您对我师傅的恩情,月笙铭感于心。”

虞洽卿挥了挥手:“我帮老刘,可不是为了你。”,他接着点一点头:“你回来了,四年前的账也该清了。我还欠你三千根金条呢,嗯,按照现在银行的利息来算,我该多加两百根。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去商会找我清账。”,接着他又立kè

否定了自己的意见:“算了,还是在家里吧,商会事情忒多,不方便。”

杜月笙没想到虞洽卿还能主动追加利息,这让他有些感慨:虞洽卿就是虞洽卿,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其实呢,这次来还有点事情。”,杜月笙开门见山,袁珊宝几乎以为他接下来要说关于码头的事情了。他已经预料到虞洽卿满口答yīng

之后,自己的码头会如何的风生水起。哪怕虞洽卿的轮船公司只在那里停靠一小部分船只,那也足够他赚的了。想到这里,袁珊宝就笑了。可笑归笑,他还是有些小担心,万一虞洽卿不肯呢?

杜月笙沉吟了一会儿,他在想措辞。袁珊宝有些不自在了,这等待是煎熬的,他有些受不了这种等待。

“我也不瞒虞老板。”,杜月笙缓缓呷了一口茶:“晚生我在四川还有几个商行,算是一点糊口的小买卖。我想问问虞老板,您的商会里面有没有需yào

从四川进货或者往四川卖货的主儿?要是走我们商行的话,我可以担保,要货绝对比市价要低。出货的话,绝不比市价低。”

袁珊宝大失所望,杜月笙竟然没有提码头的事?

“有啊,要货真的能比市价低?”,虞洽卿来了兴趣:“我可提醒你,按照市价利润也不高。你再让价,那就真是薄利了。”

“没关系没关系。”,杜月笙一脸的不在乎:“不仅限于四川,周边省份也可以算上。虞老板,这是个互利互惠的好事。我能把买卖打进上海滩,您和您的同行们也能在成本上节约一点。钱不多,可那也是钱。做生意的,每一分钱都得算计到了,不是吗?当然,您从我这儿要了比市价低的货,发货的时候也要走我们商行。”

“说得好,说得好。”,虞洽卿真是越来越喜欢杜月笙了:“我特赞成你刚才那句话,咱们做买卖的,为人处世不可斤斤计较。可牵扯到生意本身,那真就要精打细算了。这样吧,咱们试行一段时间,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刚才你自己说的那样。要是做到了,我虞洽卿担保,整个沪兴商会都是你的生意伙伴。”

虞洽卿给杜月笙带来了第一笔买卖,这买卖可大可小,全看杜月笙怎么去经营。袁珊宝可有点高兴不起来,他们聊了那么久,可一句关于码头的话都没说。

杜月笙回去之后立kè

电话联系了远在四川的宋三喜,还有清水袍哥的霍开山大当家。他们在上海周转的第一批货物,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船柑橘。可万事都有第一步,从这船柑橘开始,终于渐渐打开了三鑫码头的局面。

柑橘全是宋三喜在四川当地收购的,然后清水袍哥亲自派船押送,抵达三鑫码头。沪兴商会里的买主,也是在这里提货。终于运转起来了,艰难的运转起来了。

当地自购,让这船柑橘的成本压到了最低。然后不转船,由清水袍哥一路从四川运抵十六铺。杜月笙给清水袍哥提供了最廉价的停泊费,给买主提供了最廉价的抽金。一半有交情,另一半有价格方面的优势。这买卖,进行的很顺利。

霍开山可全没把这当什么大事,千里迢迢运船柑橘到上海,挣多挣少的都不够他忙活的。可对方是杜月笙,自己跟这年轻人可是多年的交情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推诿。

三鑫码头渐渐有了点名气,那是因为这里便宜。于是,买卖渐渐多了起来。买卖多归多,可挣的实在不多。杜月笙在四川的商行没挣多少,三鑫码头没挣多少。这一分一分的钱,全便宜了清水袍哥和买主。

“我们这是赔本赚吆喝!”,张啸林看着一桌子的银元怒气横生。桌子上满把满把的银元当然不算少,可对于一个正常运转了半个月的码头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杜月笙哈哈一笑:“什么才是本?哪个又叫赚?放心吧,咱们赚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我是不大懂这些!”,张啸林呼出一口气:“在这方面你比我灵,我看得出来的你没理由看不出来。废话我也不多说,希望你能做到自己所说的吧。”

“黄楚九怎样了?”,杜月笙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张啸林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死撑呗。为了建起大世界,他可贷了款的,而且还贷了不少。这段时间大世界这种局面,银行有些坐不住了。黄金荣只要放出点风去,这就是压死黄楚九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着张啸林颇为玩味的说了一句:“月笙,有时候我想想你还真不是个东西。黄楚九遭这么大的罪,黄金荣使那么多的劲。可他们两家谁也想不到,背后撺掇的真zhèng

元凶,竟是你小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接洽黄楚九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高看我了,我哪有能力左右他们?黄金荣早就有心动他,我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个机会而已。啸林,别把我说得那么坏。”

“不坏,不坏就有鬼了。”,张啸林是一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你还没开码头的时候,这个黄楚九跟你可算是八竿子打不着。可那时候,你就开始想办法对付人家了。”

“难道等他欺负到我头上来再想辙吗?”,杜月笙一挥手上的折扇:“他以前怎么排挤三鑫,我是打听清楚了的。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未雨绸缪?嘿,啸林啊,你想过没有?三鑫现在的规模是惨了点,咱们要想扩大生意,可又没地方再建码头了,你说咱们怎么办?”

“这不废话吗?吃掉黄家码头,吃掉张家码头。”,张啸林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自己没地方种庄稼,就抢别人的庄稼!”

“不是抢别人的庄稼,是抢别人的地来种庄稼。”,杜月笙微微一笑:“好了,我得去拜会一下黄楚九了。”

“找他干什么?”,张啸林不明白杜月笙的意思。

杜月笙哈哈一笑:“给他解围啊,黄金荣的找茬我帮不上忙。可我好歹能给他提供点资金,不至于让他被银行给逼死。”

“坏人让黄金荣做,好人让你做。”,张啸林嘿嘿一笑:“主意倒是打得不错,可你未必就能称心如意啊。”

“不是还有你吗?”,杜月笙拿扇子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咱们两个一起,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这天下午,杜月笙和袁珊宝登门拜访黄楚九,提出可以收购黄家码头来给他解围。黄楚九又惊又怒,又怒又气,一口回绝了杜月笙。

黄楚九的发家史,远比杜月笙更玄乎。他一开始是做中成药的,说得好听点叫中成药,说直接点就是类似于街头摆摊的大力丸一样的产品。然后以这个产品为噱头,在上海滩集资。仗着脑子灵活,不计后果,他的资越集越多。而后再贷款,办起了黄家码头。一直到黄家码头的建立,他才算是摆脱了这走钢丝一样的事业史。

他从走钢丝变成了一半走钢丝一半走大道,黄家码头持续为他赢利的同时,他又变本加厉的集资。集资的款,加上码头的钱,再加上他从银行贷的钱,终于让他建起了大世界。

中成药让他发了迹,黄家码头让他发了家,大世界是他孤注一掷做出的最大冒险。这三方里面,黄家码头可说是他最保险的经济支柱。大世界虽说盈利不错,但是刚刚建成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连回本都早得很,更不用说赚钱了。

因此杜月笙一提出收购他的码头,他立kè

急眼。杜月笙也不着恼,笑嘻嘻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袁珊宝走了。

过了没几天,报纸上忽然刊载出一条消息。消息很简单,但对于黄楚九来说却绝对不简单。那消息将黄楚九的中成药批得一无是处,并且将他集资方式原原本本的剖析了一遍。一开始这只是作为花边新闻出现的,可过了一个夜晚,各大报纸就都在醒目位置转载了这条报道。

这真要了黄楚九的命!他立kè

发动公关,想办法消除这一负面报道。可公关还没见成效,当初集资给他的各户都不干了,吵着要跟他清账。

黄楚九心中把黄金荣骂了几千遍,在他看来,这件事只能是黄金荣一手促成的。可他不知dào

,这其实是杜月笙建议张啸林给黄金荣出的主意。黄金荣门生遍野,在青帮内赫赫威名。他要是想查出点什么来,可不是黄楚九这种人所能逃得掉的。

黄金荣对那些中药丸子没什么兴趣,本来是没打算对着黄楚九的中成药生意下手的。可张啸林建议的对,要想彻底搞垮黄楚九,就不能只盯着大世界,也要动他的中成药。

这条建议立kè

被黄金荣采纳,本来黄金荣还想对黄家码头下手,可张啸林立kè

建议他,码头太敏感,万一胡搞会被行内的人说闲话。做码头的,万一犯了众怒,被人架空了,那就坏了。黄金荣听到这里,只好作罢。

黄楚九的局势愈发岌岌可危,这几天他家来的逼债人从没断过。中药厂子也早就停产了,因为那臭了大街了,再产出产品也没人会要。现在,他的所有产业里面,唯有黄家码头还安然无事。

可没过几天,黄家码头也有问题了。这倒不是黄金荣使坏,而是行内人作祟。还是那句话,同行是冤家。黄楚九这几天的遭遇,有心人都看在眼里。众人谁也清楚,这姓黄的,快完了。

于是墙倒众人推,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孤立黄家码头。现在,黄家码头一天天开始惨淡,大有向三鑫码头看齐的架势。

杜月笙又活菩萨似的出现在黄楚九面前,黄楚九还没等他开口,就甩出一摞名片:“免开尊口吧您呐,看着没?这几位都是有意向收购我的码头的,还轮得到你来排队?我黄某人烂泥鳅一条,整天在泥潭里打滚,你以为真能就这么败了?你啊,歇着吧。”

黄楚九心中实在郁闷到了极点,这几天各类人以不同姿态来到他面前。有趾高气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落井下石的,甚至还有急人所难的,仗义疏财的。可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姿态的,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收购他的码头。他要想借钱?要想找个帮忙的?没门!

码头是他的支柱,他怎能放qì

?只要没到倾家荡产那一步,他说什么也不会出卖。可自己要是真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那也必然是被黄金荣逼的。这码头,肯定也要落进黄金荣的手里,别人照样得不到。

“您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杜月笙一脸微笑的开口,笑容如和煦春风,透着一股子真诚味儿:“黄老板的骨气我是很佩服的,当初我要收购你的码头,那只不过是生意场上的活动。可现在,我是顶佩服你的。我想问一下,我能不能在你的买卖里面入个股?”

黄楚九脸色一变,刚要开腔,杜月笙却摆了摆手,抢先说话:“当然,不是入股码头,而是入股你的中药厂。说实话,中成药的保健滋补产品,利润足够厚,我也想插上一脚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翻脸不认账

入股中药厂?黄楚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杜月笙傻么?中药厂早就是要倒闭的买卖了,他早就想脱手,可没人接。而且,万一他正大光明的停了,那债主就要把他给活吃了。因此他才死样活气的生挺着。现在,杜月笙竟然要入股?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月笙老弟也是个有为青年啊。”,黄楚九夸了一句:“不知你怎么看上我的中药厂了呢?你是买卖人,不可能不看报纸。报纸上,对我的中药厂那可是微词颇多啊。这时候你入股,就不怕有风险?”

他绝不是要好心提醒杜月笙,而是不放心。杜月笙真会那么傻么?他有些不大相信,因此要出言试探一下。

杜月笙一脸的大义凛然:“中药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瑰宝,我绝不能看着中药事业在上海滩受挫!这里是洋人的世界,我就偏偏想在洋人窝里发展咱们的民族产业!”

黄楚九见过太多的杜月笙这样的热血青年了,一没经验,二没头脑,整天脑子里就装着那些可笑的爱国思想。这种人,是真zhèng

的眼高手低,头重脚轻。

“好!”,黄楚九拍了一巴掌:“我真是有些被老弟你感动了呢,这样吧,我索性就做主卖给你了!黄某人的事业在码头上,在大世界上。中药厂,我早就不怎么好好经营了。人老了,实在是照应不过来。嗯,振兴民族经济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那不行。”,杜月笙一摇头:“我现在两眼一抹黑,对这个一窍不通。你撒手不管了,我可经营不下去。我只能入股,你在里面也得保留股份,还得指着你给我掌舵护航呢。”

黄楚九无法,只得让杜月笙入股。百分之六十,这是最后杜月笙所得到的股份。本来杜月笙说只要入百分之四十,最多不能超过一半。可黄楚九怎么会不把握这个好机会?只有让杜月笙成为最大的股东,那些债主们,曾经给中药厂集资过的人,才会去找杜月笙要账。只有这样,他才算是脱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又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交yì

,杜月笙的高兴是装出来的,黄楚九的高兴却是实打实的。

过了没几天,杜月笙找到黄楚九,一脸的焦急无奈:“那个中药厂,快完了。你怎么不告sù

我有那么多债主?现在咱们怎么办?”

“你是大股东你说了算!”,黄楚九现在是没心思再哄杜月笙了:“没看我现在自顾不暇了么?大世界和码头,这两块地方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再顾及那个中药厂?”

“别的地方我帮不上你,就只能借给你点钱。”,杜月笙听了黄楚九的话,立kè

表了态:“我只盼望你快点化解那两个地方的危机,然后好好跟我经营中药厂。别忘了,你也有股份的。”

黄楚九来了精神:“你不是开玩笑吧?”

杜月笙不是开玩笑,到了晚上,整整两千根金条就摆在了黄楚九面前。杜月笙声明不收利息,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个公证。证明他借给了黄楚九两千根金条,万一最后还不上,就从大世界里面分他一点股份。码头是黄楚九的逆鳞,大世界就不算是,那里现在麻烦得很,分出一星半点的股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而且他给杜月笙开的保证大有问题,这个“最后还不上”里面的“最后”到底是指什么时候?他可没明说。

黄楚九最不怕的就是借钱,他立kè

照办。有这两千根金条,他总算是缓了一口气,暂时能对付一下银行。可这也不过就是缓兵之计,黄金荣惦记上了他,那又岂是两千根金条就能消灾免祸的?

黄楚九忙的要命,借钱之后他足足将近半个月没见杜月笙的面。黄金荣绝不是个慢性子,他已经跟黄楚九玩了太久了,已经久到快要失去耐心了。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从暗地里动手脚终于变成了在明面上跟黄楚九较劲。

“杜月笙,你少来烦我!”,黄楚九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对今早上来到他面前的杜月笙再也不客气了,因为他已经即将完蛋了:“恭喜你,以后要为两千根金条惦记的茶饭不思了。你知dào

吗?我黄某人要滚出上海滩了。再不走,我的老命也要搭在里面。谢谢黄金荣大发慈悲,我他妈白送了他一个大世界,终于换回了我的一条老命!”

杜月笙哦了一声,冷眼斜睨:“怎么?金条你不打算还了?”

黄楚九呼出一口气:“有钱自然是要还的,可没钱我还什么?插上草标把我卖了也值不了这些钱。卖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过就是一百块大洋,我这糟老头子谁要?把我全家都按照大闺女的价钱卖了,也不过就是能换两根金条。那样,我还欠你一千九百九十八根呢。”

“你是真打算耍赖了?”,杜月笙脸上的疑问愈发明显。

黄楚九叹一口气:“论说呢,月笙老弟你对我雪中送炭,我很承你的情。”,接着他自嘲的笑了一笑:“不管你信不信吧,反正要按照我的意思,谁的钱不还也没关系,唯有月笙老弟的钱,不可不还。可关键是,我没有啊。你也别动歪心眼子了,要把我杀了呢,这钱真就死了。留着我一条老命,说不定还有还上的一天。”

“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为了买卖上的事情杀人?我可是本分守己的安善良民。”,自诩安善良民的杜月笙似乎忘记了当初自己的手上沾了多少血:“那咱们就按照合同上写的,用你的买卖作抵押吧。大世界已经易主,我只能要你码头上的股份。”

“哈,这话有点儿意思。看看,天下没有老好人吧?你还是惦记我的码头对不对?”,黄楚九奸笑一声:“码头我还要留着呢,是不是卖,还得看我的意思。总之,那还远着呢。我现在所有的买卖里面,就码头还干净着。虽说最近不大好,可给我养老还够。”

“黄楚九,别做的白日梦了。”,杜月笙霎时收起了单纯无知,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实话告sù

你吧,码头你是别惦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终于收购了

杜月笙将一张法院传票递给黄楚九:“你的中药厂在我借给你钱以前就是我的,而你的大世界又盘给了黄金荣。现在,我一纸诉状把你告到法院,那码头已经被法院判给我了。”

“这不可能!”,黄楚九气急败坏:“怎么可能不经过我就判决?”

“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多着呢。”,杜月笙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已经找过陈其美,也找过高洪波,将自己借给黄楚九钱的事情说了,并说了黄楚九即将破产的事情。黄家码头的败落在所难免,这码头谁来接手,对陈其美来说都是一样。既然杜月笙开了这个口,又有借据,那他当然乐于做个顺水人情,知会法院如此裁决。

杜月笙也没白白得这个人情,他又重复了一下自己当初的许诺。要是码头正常运转起来,纯利的百分之五十给陈其美。陈其美心中自然是乐意的。而高洪波,虽说做不了什么主,但他好歹是市长。杜月笙已经决定改变当初对他的态度,当年他对这个上海知府,那是一脸的鄙视。现在,他也不想再冷落了人家。两百根黄澄澄的金条,就被他送到了高洪波手上。

由于此时黄楚九根本没打算出售码头,所以那些盯着黄家码头的人,除了跟黄楚九有过初步接洽之外,也没开始有什么真格的动作。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让杜月笙充分利用了。

黄楚九在各个zf部门奔波了一上午,虽说没人跟他说,但他总算明白了一点事情的大体来龙去脉。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黄楚九这时才明白了杜月笙有多深的城府。

“你别觉得码头这样就是你的了!”,黄楚九约见杜月笙,咬着牙威胁,那实在有些色厉内荏:“这买卖里面道道多着呢,黄家码头的所有客户,都是我的老熟人。你信不信?只要我不帮你,皇家码头以前的主顾,你一个也留不住!码头上那些老板,个顶个都是白眼狼,你小子玩得过他们?”

“你能帮我是最好的。我甚至可以答yīng

你,在码头上给你一份干股,让你能照样分红。”,杜月笙摇着折扇微笑:“你不该恨我,因为你这是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接着他补了一句:“不过你不帮我也没什么,没了你,地球照样转。”

这一夜,黄楚九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又经受了一次打击。张啸林带着人抄了他的家!大世界那么大的买卖,他跟黄金荣的交yì

合同之中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张啸林就从里面随便抓了一个小漏洞,将已经破产的黄楚九又逼了一把。

天亮的时候,在满院狼藉的黄宅,黄楚九一根白绫吊死了。

他的死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传到了杜月笙耳中,杜月笙立kè

约见张啸林。张啸林刚刚赶到,杜月笙就摇着头说了句:“啸林,你不该逼死他的。”

张啸林哼了一声:“这一半是黄金荣的授意,另一半也是我的意思。留着他干什么?咱们阴人就要阴到底,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哈,他还想卷着铺盖出上海呢。可黄金荣怎么会让他如意?给他一领破席,让他有个裹尸的玩意儿就算对得起他了。月笙,他死了对咱们也有好处,从今往后,黄家码头就干干净净的是咱们的了。”

杜月笙摇了摇头:“说实话这次卑鄙了一些,可我从没想过要他的命。他集资坑了不少人,我盘过他的中药厂就等于帮他还债了。他借银行的钱,我也给了他两千根金条让他应付。我对他仁至义尽,可也不能白做这些事情。我取他的码头,那只不过是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所以呢,我问心无愧。不管黄楚九怎样,码头都是干干净净的。”

张啸林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别太上心了,明眼人都知dào

,这是黄金荣逼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杜月笙点一点头:“唉,我师傅曾对我告诫过,做生意第一要紧的就是和气生财。黄金荣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是老喜欢这种带着血的钱?”

送走了张啸林,杜月笙立kè

吩咐手下的人送去杜宅一百根金条,聊表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过去了,黄家码头正式并入三鑫!这一次杜月笙没打算藏着掖着,而是光明正大的站到了台前。一个三鑫,加上黄家,两处码头合为一处,已经在规模上超过了旁边的张家码头。

杜月笙高调亮明自己的身份,鞭炮齐鸣的开张了新三鑫。张家码头坐不住了,可张宝义还没来得及搞什么动作,开张那天的事情就把他震惊住了。

黄金荣竟然亲身道贺!这在张宝义眼中实在很不可思议。虽说黄金荣也做着码头,行内有人开张,他道贺一番也是情理之中。可他亲身前来,还跟杜月笙一副老相识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哈哈,月笙老弟,恭喜恭喜啊。你怎么临近开业了才通知我?不厚道,不厚道啊!”,黄金荣由张啸林等人陪着,来给杜月笙道喜。他刚听说了杜月笙盘下三鑫码头和黄家码头的时候,心中着实小小的吃惊了一把。尽管黄家码头买卖不算小,可他还没怎么放在眼里。杜月笙做这两家码头,远远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所吃惊的,是杜月笙做码头这件事,而不是他的码头买卖是大还是小。

“黄老板,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是晚辈,您电话里道一声喜我就很满yì

了。”,杜月笙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一副尊重的口气。

黄金荣哈哈大笑:“论说呢,单单这个码头开业,我是不用来的。”,接着他压低声音:“可这不是你的买卖吗?就凭咱们以前的交情,就凭以前咱们一起做的那些事,我亲身前来,那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嘿嘿。”,杜月笙陪着黄金荣慢慢地走着:“黄老板,我还有一件事想让您帮我拿个主意呢。”

“什么事?”

“当初我借给了黄楚九两千根金条,他申明要是还不上,就用大世界的股份折给我——”

黄金荣脸上变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dào

杜月笙得了黄家码头,具体怎么得来的,他还全然不知。

第二百章 啸林的心思

杜月笙哈哈一笑:“别紧张,别紧张。我是很希望能跟着黄老板一起做事的。跟您一起,那才能赚到真金白银。大世界百分之三的股份,不知dào

黄老板肯不肯割爱?”

“百分之三?”,黄金荣眯起眼睛,心中在衡量着这个数字。百分之三听起来不多,可要是放在大世界的话,那可不算少了。

袁珊宝匆匆的跑过来:“虞洽卿大老板和陈其美大都督来了。”,杜月笙点一点头,扭头对黄金荣抱歉:“失陪一下,我去迎接两位贵客。”

黄金荣微微一笑:“我陪你一起去吧,我跟陈其美也是老朋友了。虞洽卿么,我们也不是没有来往。”,两人携手一起去迎接虞洽卿和陈其美。刚走了两步,黄金荣就拿定了主意:“月笙,大世界的百分之一的股份,我送你了,怎么样?权当今天的贺仪吧。”

杜月笙登时大为高兴:“多谢多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找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实杜月笙对涉足娱乐业没什么兴趣,他之所以敲这点股份,不过是为了孟小冬。

大世界百分之一的股份,已经很不少了。可那是相对而言,要是跟另外几个大股东比起来,百分之一当然微不足道。但不管怎么说,有这百分之一,孟小冬就算是大世界的股东了。

大世界是上海最繁华的娱乐场所,孟小冬走的是戏曲这条路,这肯定能对她有帮zhù

。杜月笙虽然还没想明白这会对她有什么帮zhù

,但是他就是觉得以后肯定能有帮zhù

。这与经验头脑无关,只是他的一种直觉。

陈其美带来了两个将近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哈哈,月笙啊,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侄子,今天带他们来你这儿现现眼。”,接着他对身后的兄弟俩吩咐:“你们月笙哥是了不起的人,当初他做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你们两个想也想不到。嘿,他帮我们国民zf对抗满清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大呢。”

杜月笙哈哈一笑:“敢问两位小老弟尊姓大名?”,那俩少年在生人面前全无忸怩之意,一脸的坦然:“哥哥陈果夫,弟弟陈立夫,见过月笙兄。”

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可是日后国民zf的两个响当当的人物啊!想到这里,杜月笙立kè

起了结交之意。

虞洽卿仍旧是一身商人的打扮,举止颇有文雅之气。他是大忙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陈其美和黄金荣虽说没那么忙,可他们两个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他们之所以前来,完全是因为杜月笙以前跟他们的交情。他们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了。这种小码头开业,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用从头陪到尾。只是来站一站,就已经很给杜月笙面子了。

他们几位走了,陈果夫和陈立夫却留下来了。杜月笙在整个开业仪式上都特别注意他们两个,一番长谈,三人都很开心。陈氏兄弟最后给杜月笙留了联系方式,申明以后常联系。

开业仪式就在闹哄哄之中结束了,第二天一切恢复了平静。事情并没有像黄楚九预言的那样,离开了他整个黄家码头都得倒闭。有沪兴商会和清水袍哥,新三鑫码头虽说赚不了大钱,可还能够做到正常运转。

张宝义没有找碴,而是任由杜月笙做下去。因为他在犹豫,他在掂量,他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从黄金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这个杜月笙根本不是白纸一张,不能用太肤浅的办法来对付他。

张啸林依旧在抱怨,嫌利润太低。而杜月笙的一句话,又几乎让他暴走:“我已经跟陈其美商量过了,咱们码头纯利的百分之五十给他,剩下的咱们俩均分。也就是说,你我各得百分之二十五。”

“你疯了!”,张啸林几乎要跳着脚骂娘:“本来就是薄利,你还这么折腾,我们忙上忙下的,都他妈为了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杜月笙微微一笑:“给我半年的时间,最长不用一年,我给你一个满yì

的答复。”

“还他妈要一年——”,张啸林火大了:“我不管了,以后我都不管了。你也别提跟我分红的事情了,你把前前后后我投的钱都算给我,从今以后,这买卖是你一个人的成吧?我呀,不掺和了。”

“一言为定!”,杜月笙一副生怕张啸林反悔的模样:“快,君容啊,赶紧给我算算,跟啸林兄清账,快着点。”

“你给我打住吧。”,张啸林呼出一口气:“那点钱算什么?为这买卖我不但贴了钱,还贴了时间和精力,把黄楚九都逼死了,这怎么算?这是钱能衡量的吗?”

“那你什么意思?总不会要我也帮你杀个人吧?这样才能扯平?”,杜月笙也梗起了脖子。

陈君容生怕他们两个会闹翻,可接下来张啸林的话让她认为自己真的是多心了。

“嘿嘿嘿嘿。”,张啸林笑的像个老狐狸:“你以为我真的会退出?门儿也没有!比起黄金荣他们几个,我对你小子更了解。嘿,当初你刚刚拜入陈世昌门下,去大鸿发赌场跟花虫子找事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你的斤两,我比别人都清楚。要说你没脑子,瞎忙活,我是一百个不信。哈,现在你想甩开我单干?做你的梦去吧!”

杜月笙也哈哈一笑:“还记得那句话吗?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放心吧,以后会赚钱赚到你头晕眼花的。现在咱们刚起步,能保住本,不用往里贴钱,那就很不错了。人啊,别太贪心。”

“已经很不错了。”,张啸林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往好的方面说了:“这么短的时间,盘下了黄家码头,而且能正常运转起来。月笙啊,你手下的人不少,这码头效益这样,够花费的吗?实在不行,我那一份你先用着。”

“不用了,四川的生意,倒是还能养活我这一帮人。”,说着杜月笙叹一口气:“这群人没一个是做码头的料,谁也没接触过这一行。别说做工头了,就算是扛包也办不到。”

刚说到这里,外面砰砰的砸门声响起。杜月笙皱起眉头:“干什么?要拆房子吗?这是谁?”

大门打开之后,袁海鹏呼天抢地的奔进来:“月笙,月笙,咱师傅不行了!赶紧跟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第二百零一章 刘海生病殁

杜月笙立kè

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死死掐着袁海鹏的胳膊质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师傅,师傅不行了!”,袁海鹏脸上热泪纵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通知杜月笙,他几乎跑脱了力。此时又悲又喘,大有晕厥的迹象。

“走!”,杜月笙拽着袁海鹏出了门。陈君容在后面赶上来:“月笙,你控zhì

一下,别太——”,杜月笙早就跑出去了,陈君容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

张啸林也慌忙从屋里出来,他叹一口气:“杜月笙跟刘海生的情分很重,乍闻噩耗,难免失控,你体谅他一下吧。”

杜月笙一脚将刚刚闭起的大门踹开,门外一辆黑色汽车,那是张啸林的车。林怀部正坐在驾驶座上,刚刚袁海鹏状若疯狂的冲进去让他很好奇。要不是他以前就见过袁海鹏,知dào

这人是杜月笙的铁哥们,他几乎就要把袁海鹏当敌人对待了。

“月笙,你——”,林怀部满脸惊讶的看着杜月笙,心中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杜月笙从四川回来以后,就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慌乱。可这一次,杜月笙那文绉绉的外表不见了,他又跟以前一样热血冲动了。

杜月笙一把拽开车门,然后将愣在座位上的林怀部揪下来。林怀部有一身武功,本来不会这么容易被杜月笙得逞。可他实在是太惊讶了,再加上他知dào

杜月笙对他绝无歹意,所以就那么任由杜月笙上了他的车。

袁海鹏打开后车门也上去了,杜月笙拧开钥匙,发动汽车,疯了似的奔了出去。林怀部被汽车轰鸣声一惊,被汽车尾气一熏,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跑远了的汽车大喊:“哎,你慢点。这么跑,会出事的。”

汽车扭动着,嘶吼着,舞龙一样从杜宅奔到了刘海生的小院。院子里面一声声哭泣,让杜月笙的心一直在往下沉。要是人还没死,谁也不敢哭。只要听到了哭声,那几乎就可以断定,病人已经死了。

他冲进去,跪在榻前的是向大年。刘海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他在上海滩就只有杜月笙,袁海鹏,还有向大年这三个徒弟。袁海鹏和杜月笙不在,守在榻前的就只能是向大年了。

杜月笙冲上前一看,刘海生身上改的被子上吐了半被子的血,他闭着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连试都不用试,肯定是死了。

杜月笙跪在床前,不住的连连磕头。这噩耗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会来的这样突然。从上一次刘海生的病情大见起色之后,他还以为老天有眼,会让刘海生多活几年。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结局。

旁边除了一应侍从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留守仓库的陈三叔。陈三叔看杜月笙他们几个如此悲痛,不由得脸上也大有戚戚之色。他等杜月笙心情稍微平静一下,跟他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刘海生今天本来是约了陈三来他这里谈事情,也就是要他出山帮zhù

杜月笙的事情。他已经就这个问题跟陈三说起过好几次了,可陈三顾虑颇多,一直不想应承。今天向大年和袁海鹏陪他又来到这里,不想却经lì

了刘海生从生到死的转变。

刘海生跟他聊了没几句话,就忽然感觉胸口又疼又闷,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他身边的丫鬟立kè

扶着他去里屋休息,陈三刚刚建议要找个人去叫车把刘海生送进医院,丫鬟就跑了出来,慌里慌张说情况不好。

几人匆匆进屋,刘海生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最后恳请陈三帮忙,陈三无奈之下,终于点头答yīng

。然后袁海鹏去叫杜月笙,丫鬟打电话呼叫医院救护车。可杜月笙还没来得及赶来,救护车也没来,刘海生就吐血而亡了。

过了十分钟,救护车终于赶到。医生们简单一查,连抬都没抬,紧急救护也只是象征性的做了一下。然后,他们满脸惋惜的宣bù

了刘海生的死讯,就又开车走了。

杜月笙渐渐有些平静了,他绝不是悲哀减少,而是将这个悲哀深埋到了心底。经过无数风Lang之后,他早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

“按照规矩,该去给亲朋好友送信了。”,向大年脸上的泪痕兀自未干:“每一个人都要送到。”

“让我的人去就行,给我那边打个电话。”,杜月笙看着刘海生的尸体,嘴里却是对向大年说话:“你别走,咱们陪着师傅。”

陈三叹一口气:“你们师徒能有如此情义,真是难能可贵。月笙,你师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一直挂念着再见你一面呢。”

“师傅对我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敢忘。”,杜月笙眼中又流下泪来。

陈三点一点头,语气缓慢的道:“他以前也收过几个徒弟,都身在外地,这次,也得给他们送个信。”

“送,只要是师傅的徒弟,就都要送到。我派人,再远也要把信送到。”,杜月笙的话斩钉截铁。

陈三摇了摇头:“你师傅亲口嘱咐,他们不能派人去送信,只能给他们拍封电报或者打个电话通知一声,爱来不来。”

“为什么?他们胆敢不来,我直接杀上门去!”

“这是你师傅的意思。”,陈三摇了摇头:“你还是听他的话吧。”

杜月笙含泪点一点头,陈三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他那些曾经的学生的住址或者电话。

虞洽卿也来了,何三望也来了,大大小小的在生意场上跟刘海生合zuò

过的人都来了。虞洽卿非常惋惜,直呼商界又少了一个天才。他想出治丧的钱,被杜月笙一口回绝了。杜月笙谁的钱也没用,独自包下了丧礼的所有开支。袁海鹏和向大年也想出钱,最后拗不过,杜月笙跟他们每人要了一块钱。

一块钱能做什么?那只不过是一种象征罢了。象征着这场丧事是刘海生的三个徒弟一起出资的,象征着向大年和袁海鹏对刘海生的情分,跟杜月笙一样重。

第二百零二章 最大的财富

丧礼很隆重,杜月笙带着向大年和袁海鹏执孝子礼,穿起了斩衰丧服。丧礼五服之中,以斩衰最重。自来只有臣为君,子女为父,妻为夫,长房长孙为祖父,才能穿此衣服。斩衰以最粗的生麻布做成,不用剪子,专凭刀砍,断处外露不缉边,所以叫斩衰。

这次来参加丧礼的宾客身份都很干净,没有混黑道的,也没有政界的,都是些老商人,老掌柜。这些都是跟刘海生老相熟的人,他们眼看杜月笙如此对待死去的师傅,不由得大感唏嘘。

从刘海生病死一直到丧期,这段时间他的外地的几个徒弟竟然陆陆续续的都赶来了。一共四个人,年龄最大的已经六十左右,最小的也已经将近四十。这些人,都是刘海生没来上海以前收的弟子。

他们之间也都认识,几人一脸的悲痛,看到杜月笙在丧礼上如此,他们大感佩服,也十分欣慰。到了傍晚,刘海生下葬之后丧礼结束,所有的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走了。灵堂内,只剩下了杜月笙他们几个刘海生的徒弟,还有陈三。

“月笙。”,陈三看着双眼通红的杜月笙,略微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几年不见,陈三已经颇有老态,脊背竟然有些微微弯曲:“我受你师傅所托,要帮你打理一下生意,你意下如何?”

“陈三叔。”,杜月笙拱了拱手:“以后就有劳了,师傅曾经跟我说过,要我的一切财务方面都听您安排。”

陈三点一点头:“你生意怎么做,我不管,我只负责帮你看好家。我保证你每一分钱都用到明处,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你的买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在商界,只不过是初出茅庐,以后还要陈三叔大力帮忙的。”

陈三嘴角一翘:“你挣多挣少,我都不会管。可有一样,你不能赔了。我陈三插手的买卖,断然没有赔钱的道理。只要你能保本,我就不会烦你。可我一旦要找你说点什么,那就代表着你的买卖出现大问题了,你就得想办法扭转一下了。”

杜月笙想了一想:“好吧,一切有劳了。”

向大年插上句话:“月笙,师傅走之前要我转告你。陈三叔要跟你一辈子的,你要把他当高人一样供起来,万不可只看作一般账房先生。”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是自然的。”,接着他又深吸一口气:“虞洽卿无心果品业,师傅一走,鸿源盛早晚得被他卖了。你和海鹏跟我一起做事吧?以前你也跟我提过,不过那时候师傅还在,所以咱们也就不着急。现在师傅没了,咱们兄弟几个就应该齐心合力,一起做事了。”

向大年和袁海鹏立kè

点头答yīng

,他们说鸿源盛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杜月笙,比如郑大峰。杜月笙来者不拒,全部接收。

“小师弟。”,刘海生那几个徒弟里面年长的一位拱了拱手:“你在上海滩也做着买卖啊?”

“做着一点小买卖。”,杜月笙答yīng

了一声,接着皱起眉头:“我以前怎么从没听师傅说起过你们几位?”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苦笑:“我们很少踏足上海,偶尔也是两三年才来看师傅一次。你知dào

的,我们都忙。可没想到,竟然没来得及在师傅面前尽尽孝。”

陈三忽然咳嗽一声:“几位,你们知dào

为什么我只给你们拍一封简单电报吗?送丧信,这不嫌太简单了吗?”

“哦?我以为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那年纪最大的代表其余人开口。

陈三摇了摇头:“刘海生亲**代我,用最简单的办法跟你们报gào

他的死讯。要是你们肯亲身前来,而不是随便发个吊唁信或者派人吊丧的话,那就证明你们眼中还有他这个师傅,还对他有些尊重——”

另一人立kè

摇头:“师傅这话太重了,我们怎么会不来?虽说平时我们来的少,但是师傅对我们的栽培之恩,我们是永生不忘的。”

陈三点一点头:“你们既有这份心,那你们师傅留给你们的一封信,我就要拿出来了。”,说着陈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们:“这是他老早就写好的,专等着自己西去之后再用。”,接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满眼期盼的杜月笙:“别看了,没有你的。”

那几人慌忙接过信,展开之后传阅一番,看完信,四个人都直愣愣的瞪着杜月笙。

“看我干什么?”,杜月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傅对你情分很重啊。”,年龄最大的那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然后把信递给杜月笙:“你自己看吧。”

杜月笙接过信来看了一遍,眼中又充满了泪水。那信上的意思明明白白,刘海生写下遗言,要求他这四个徒弟在生意场上多帮帮杜月笙。

“师傅临走还在为我忙碌。”,杜月笙喉头也哽咽起来。巨大的悲伤重新从他心底弥漫,充斥了他的全身。

“首先自我介shào

一下吧。”,那年纪最大的先开口:“鄙人马向德,现任北京——。哦不,已经改名叫北平了。北平商会会长。”

次一个又继xù

介shào

:“在下徐锡怀,南洋徐氏轮船公司老板。”

“在下杜同棉,东三省贸易协会副会长。”

“在下米春,华北贸易局对外出口理事。”

杜月笙被他们的显赫身份震惊了,师傅的这几个徒弟居然都是名震一方的商界大佬?怪不得他们说自己忙,没时间过来呢。原来,原来他们真的是忙!这是,这是师傅留给自己的最大的一笔财富!!

“在下杜月笙,上海十六铺三鑫码头老板。”,杜月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脸上在发烧,因为这在他们面前实在不入流。

“很好,你很好。”,马向德点一点头:“你今年才多大?就能在上海滩创下码头基业,很不容易。我老头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你这个本事呢。杜月笙,但愿我们以后能做个互通有无的商界伙伴,一起赚钱,你说好吗?”

第二百零三章 月笙和陈三

杜月笙微微一笑:“既是亲师兄弟,那我也就厚着脸皮求诸位多多关照了。”。

四人问了问杜月笙现在的生意状况,纷纷表示以后一定通力合zuò

。长谈之后,几人告别杜月笙,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回转。

“早了点。”,陈三微微摇头:“他们出现的早了点啊。”

向大年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说?这些人对月笙哥——”。杜月笙白了他一眼,他立kè

改口:“哦,对咱们的生意,大有帮zhù

啊。”

杜月笙摇了摇头:“打个比方说吧,人家是开钢铁公司的,我只是一个村头的铁匠。人家要帮我,那又该如何帮?给我拉来整整一船的钢铁吗?不管价钱多便宜,那是我能买得起的吗?而且,就算砸锅卖铁买下了,我到死也消耗不光。”

向大年若有所悟,陈三点一点头:“月笙的话一点不错。双方合zuò

,总要实力差不多才行。现在的他们,对现在的月笙来说,有些遥远了。”,接着他叹一口气:“以前你师傅也跟我提过介shào

你认识他的另外几个徒弟的事情,可他说要等到十年之后。我原先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见了他们,才明白你师傅为什么说这个话。”

杜月笙看着灵堂内刘海生的遗照,不由得黯然:“师傅早把我以后的人生规划好了,可惜他等不到那一天了。他的身体不允许,所以他才硬要我提前认识他们。唉,师傅一走,要是真等个十年,那他们对师傅的感情就淡了。到时候就算找到他们,他们也未必肯真心帮我。”

接着杜月笙眼中闪过一丝傲气:“不用十年,最多五年,我就保证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对话!嘿,可惜呀,现在只能算是人家帮我,而不是跟我合zuò

。”

陈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月笙,你能如此冷静沉着,又志存高远,真不负你师傅一番期望。放心吧,大有大的搞法,小有小的搞法。不管怎么说,他们出现,总是能给你带来不少的帮zhù

。”

丧事结束,杜月笙将小院退还给了虞洽卿,并再三致谢。虞洽卿则好言抚慰,这也不必细说。第二天,鸿源盛里面原先几个跟杜月笙相熟的伙计都决定去投靠他。杜月笙谨慎了一把,他为了防止虞洽卿认为他故yì

挖他墙角,还亲自登门去说明了一下情况。没想到虞洽卿对这几个店员根本不在乎,大大方方的同意了杜月笙的要求。

向大年和袁海鹏是杜月笙最铁的哥们,这两人又跟着刘海生多年学习,经商的本事绝不是杜月笙手底下那些一身江湖气的人所能比的。在他们搬到杜宅的第二天,杜月笙当即拍板决定,让向大年和袁海鹏道码头上管理一阵。然后看他们两个谁对码头更有兴趣,就留下来直接负责。

刘海生新丧,杜月笙这些天心情一直郁郁。再加上三鑫码头一切平稳,除了赚的少点之外也没别的毛病。所以他很是清闲了几天,清闲下来的杜月笙没心情去找张啸林,只想跟陈三再谈一谈师傅,追忆一下。

“陈三叔,陈三叔?”,杜月笙进了陈三的办公室,看着埋头在桌子上用功的陈三轻声呼叫。陈三此时身上透出正宗的商人气息,他戴着老花镜,一脸的肃穆沉静。一会儿拿算盘子噼里啪啦的拨打几下,一会儿在纸上写写记记,这范儿很吸引杜月笙。

“月笙——”,陈三听他呼叫之后,满脸不情愿的抬起头来。他脸上的不忿几乎是明摆着的,那种生生压制,而又压制不了的怒气,让杜月笙有些讶然。

陈三扶了扶老花镜:“你打扰到我,害我算错一个数,这一个数就是一千块大洋。”

“不用这样吧?”,杜月笙紧跟了一句。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一句呼唤,居然有这么大的罪过。

“说吧,找我什么事?”,陈三依旧坐在账本堆前面,屁股连抬也没抬。

杜月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呐呐的道:“我就想问一下我师傅的过往经lì

,他以前是不是在商界叱咤风云?要不他不可能调教出马向德他们几个那样的徒弟。”

陈三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北边做生意的,但凡是生意够大而又资历够老的人,谁不知dào

刘海生的赫赫威名?”,接着他悠然吟道:“贤才之臣,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完,畔魏魏伤。”

“那他是怎么来到上海的?而且来到上海滩之后,不显山不露水,只在鸿源盛——”

陈三摆了摆手:“据说当年他脑子一热,仗义援助过戊戌变法那群人。后来京城就不敢待了,北边也难立足。只好跑到这个龙蛇混杂的上海滩隐姓埋名——”

说到这里,陈三嘴角一翘:“咱们做生意的,只管老老实实做生意就行。插手官场,那就是玩命。”,最后他看了杜月笙一眼:“我知dào

的也就是这些,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我要工作了。”

杜月笙只好出去,出去之后他微微一笑,心说陈三的脾气当真古怪。他一旦打开账本,真有些魔怔了的感觉。当初在鸿源盛仓库刚跟他见面的时候,也没发xiàn

他有这毛病啊。哈,怪不得师傅说他有些傲气呢。看来这不是傲气,而是怪气。嘿,本事大的人自然脾气大。这个陈三,有点儿意思。

西里弄三十五号,杜月笙又换上了他那一身打杂的衣服来到了这里。走之前他跟孟小冬说几天就回,可这一来二往,耽误了何止一个月?现在心情郁郁的他,迫切想要见到孟小冬,见到这个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的女孩儿。

“啊呀——”,一把浑厚中正的嗓音从宅子里传出来,那是孟小冬在练功。杜月笙敲门进入:“吊嗓子也不去空旷的地方?在家里就开始了?”

孟小冬由惊转喜:“你回来了!”,她刚往前冲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生气。想到这里,她扭过身去:“走啦走啦,没信誉的家伙不要来烦我。工钱不是结清了吗?你还来干嘛?有事找思远叔去!”

第二百零四章 要账的来了

“找他做什么?”,杜月笙懒洋洋的抻了抻腰,那绝不是下人对小姐该有的姿态:“近中午了,还有下床气呢?”

孟思远又神出鬼没的从偏房探出头来:“你也知dào

近中午了?怎么着?来我们这儿蹭饭来了?”。他瞪着杜月笙,杜月笙也毫不客气的跟他对瞪着。

孟小冬终于扑哧一笑:“一只老公鸡,一只小公鸡,整天斗来斗去的,很有趣是吧?”,孟思远听了这话,大声的咳嗽一声,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杜月笙长出一口气:“终于清净了。”,孟小冬哼了一声,拿指头点着杜月笙的额头:“杜海,老实交代,这些日子干嘛去了?说好的我有演出你得陪着我去,可你倒好,我都外出演了两场了,也没见你的人影。”

杜月笙嘻嘻一笑:“我出去修liàn

绝活去了,苦修一个月,回来给你点惊喜。”

“什么什么?”,孟小冬立kè

来了兴趣:“该不会还是一字长蛇削吧?”

杜月笙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苹果和一把小刀:“你看着吧。”,他手指微动,果皮如同花瓣一样从苹果上面片片跌落,煞是好kàn



“这叫落英缤纷削,比原先那个一字长蛇削更加艰难,开眼了吧?”

孟小冬双眼一亮:“快给我快给我!”,那苹果此时如同钻石一样,呈现标准而又复杂的多面棱形,深深吸引了她。

杜月笙献宝似的把苹果递给她,一脸的洋洋自得。孟小冬当然不会相信杜月笙这一个月是专心去练这一手活儿去了,可她一高兴,也就忘了再追问这一茬。而这,正是杜月笙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嗬,鱼鳞碎剐啊?这苹果跟你多大仇?用得着这样千刀万剐,乱刀分尸?”,孟思远颠儿颠儿的过来了,并且给杜月笙刚才的动作下了这样的评语。

“呃——”,孟小冬皱起眉头:“真恶心,算啦,我不吃了,赶紧丢掉吧。”

有那么一会儿,杜月笙真想冲上去把孟思远这个老匹夫臭揍一顿。他刚要发作,孟鸿群的声音从正屋里面传出来:“小冬,你喜云姨都把饭菜准bèi

好了,还不赶紧来吃饭?吃完之后我们要一起去拜访马老板——”

三人的争闹被孟鸿群生生打断,孟小冬扮了个鬼脸:“走,吃饭去。”,他这戏子之家,本不算什么上等人,老爷小姐还有管家一起吃饭,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杜月笙点一点头:“走,吃饭去——”,他刚要走,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推开。袁珊宝匆匆的从门前经过,像极了一位路人甲。

杜月笙心头一跳,这小子怎么出现在这儿?他是来找我的?不对啊,我来这儿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那他是干什么来了?难道珊宝还有瞒着我的事情?

他的心思立kè

从孟小冬身上飘到了袁珊宝身上,孟思远还在抱怨:“你小子进来不知dào

闭门吗?怪了,今儿也没风啊,们怎么自己就开了?”

“小冬——”,杜月笙心思在袁珊宝身上,嘴里却对孟小冬开始说话。

孟小冬一愣,对这个称呼明显感到不适应。孟思远尖声道:“小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要叫小姐!”

“你什么时候有演出?”,杜月笙没在称呼上面继xù

纠结。

孟小冬嗯了一声:“下月初五,在开元楼有一场义演,专为南边受旱的地区筹款。”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得走了,下月初五,我一定去找你。”,说完他撇下神色愕然的孟小冬和孟思远,扭身出了孟宅。

他刚刚出门,就看到弄堂拐角处袁珊宝在对他招手。杜月笙心中存着疑惑,赶忙走过去跟袁珊宝汇合:“你小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能耐啊,本事真够大的。”

袁珊宝嘿嘿一笑:“你这点事,还瞒得了我?陈姐一心以为你在忙生意,可我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跟你在一起。你不见了,难道我还不能打听?我还不能悄悄的跟着你查一查?”

杜月笙瞪了他一眼:“这事儿别声张,我就是图个乐子,闹着玩玩。”

袁珊宝点一点头:“这个以后再说吧,月笙哥,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杜月笙从袁珊宝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绝不是有什么好情况。他脑子一转,还没等袁珊宝开口,紧接着跟上了一句:“是不是中药厂有情况?”

“你怎么知dào

的?”,袁珊宝有些愕然。接着他叹一口气:“要账的又来了,嚷嚷着要咱们还钱。”

当初杜月笙从黄楚九手中买了中药厂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就成了中药厂最大的股东。中药厂是黄楚九依靠集资建立起来的,债主颇多。那些债主们向黄楚九索债的时候,黄楚九就申明已经将中药厂卖给了杜月笙。相应的,也把这一堆的债务问题转嫁到了杜月笙身上。

于是债主们转而把要账的矛头指向杜月笙,可他们知dào

杜月笙是干什么的?三鑫码头当时是挂着袁珊宝的名字,杜月笙在上海滩无业游民一个,他们想找到杜月笙很不容易。可再找黄楚九呢?这条烂泥鳅根本不再搭理他们这一茬。

债主里面有在官场有熟人的,就开始动心思去查档案。还有在江湖道上有朋友的,也开始托人去寻找这个杜月笙。杜月笙早就防备了这一招,在债主们开找他的时候,他就指派专人跟这些人接洽了。不但接洽,而且还还上了其中几个闹得最厉害的人的钱。并且一再申明,让大家稍安勿躁,他会陆续的把钱还上。

中药厂说是药厂,可是跟当初那个郊区的大福炒货厂是一个德行。与其说是工厂,倒不如说是一个家庭作坊来得更贴切。这么一个厂,跟码头比起来可谓毫无分量。杜月笙的心思当时都在黄家码头上,哪里还顾得了这里?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债主们见杜月笙这边没有继xù

还钱的意思,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再说了,杜月笙为刘海生哭丧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总会传到其中某个债主耳朵里。杜月笙的身份不再神mì

,他们也能找到他了。这才有了后来的集体讨债,才有了袁珊宝不顾打扰杜月笙的兴致而来找他的事情。

第二百零五章 市长担保人

“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还钱吧。”,袁珊宝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几千根金条都投进去了,也不在乎多出些。”

杜月笙哈哈一笑:“珊宝,你倒是会说便宜话。你也知dào

咱们已经出了几千根金条了?码头的生意你也看到了,进项多不多?我们现在,哪里还有闲钱从容的去还债?”

袁珊宝摇了摇头:“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要是咱们不还,这些人真就亏大了。你是不知dào

,他们几个里面有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个我知dào

。”,一边说话,他一边坐上了袁珊宝开来的汽车里面:“走,去市zf。”

“去那儿干嘛?”,袁珊宝摇了摇头:“咱们是欠债还钱,人家占着理呢。别说找高洪波,就算找到陈其美,也没什么用吧?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两个帮咱们混赖,可那样对这些债主们也太不公平——”

“我做事做生意,都是摸着良心的,这还用你提醒?”,杜月笙看着车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耐心给袁珊宝解释:“是,当初盘下中药厂主要是为了码头。既然接手了中药厂也得还债,这错不了。”,说到这里杜月笙顿了一顿,缓缓点上一根雪茄:“可账不能这么算,珊宝啊,就算咱们有钱,也断没有这样用的。中药厂,是一个应该赢利的企业,而不应该是一个包袱。”

“赢利?”,袁珊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月笙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中药厂是个大包袱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不当初黄楚九也不可能那么痛快的答yīng

盘给我们。现在,你却说它能赢利?”

“哈,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杜月笙笑得有些神mì

:“记住一点,在咱们兄弟手里,那就没有赔钱的买卖。”,接着他话题一转:“债主们何在?谁在照应着?”

袁珊宝点一点头:“都围在杜宅呢,咱们手下那些兄弟们凶得很,他们是一步也迈不进去——”

“这不是个事儿。”,杜月笙挥手示意袁珊宝停车,他从车上跳下来:“我坐个黄包车去找高洪波,你现在立kè

开车回去。回去之后跟君容说,那些债主有一个算一个,都放进家里去。不但放进去,还要端茶伺候着。你跟债主们说一声,就说我杜月笙一会儿就到,肯定给他们一个满yì

的答复。”

袁珊宝呆呆的点了点头,驾车朝着杜宅狂飙而回。杜月笙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径直去市zf找到了高洪波。

“啊哈,月笙老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坐坐,快坐。”,高洪波对杜月笙一脸的亲热。这主要是因为杜月笙跟陈其美的关系,还有一点,那就是杜月笙没冷落了他。尽管有陈其美给他撑腰,可他还是照样的给高洪波送红包。

“实不相瞒,这次来是有事要求一求高市长,万望高市长能够帮月笙一把。”

“兄弟说哪里话来?赶紧把这个求字收回去,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但说无妨。”,高洪波的客套也不全是强装出来的。对于杜月笙,他是真喜欢。

杜月笙慢慢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高洪波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这个,月笙老弟啊。你是知dào

的,现在是民国了,不是当初的大清朝——,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用强。万一人家去法院告我一状,那可是个麻烦。嗯——,市长终归不是知府。”

杜月笙看着他连连抱歉的样子,不由得哈哈一笑:“我的高市长,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你把他们抓进知府大牢过上几遍刑?然后屈打成招的让他们别来烦我?你把我杜月笙当什么了?街头恶棍吗?你要真那么做,我还不干呢。真要那样的话,我是省下点钱,可上海滩就没人敢再跟我合zuò

了。”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高洪波一听说杜月笙不是要他滥施yin威,立kè

不再为难:“那老弟你找我干什么?借钱吗?我上个月的薪水还没发——”

你他妈要是就靠一点薪水过活,那不就早撂挑子不干了?杜月笙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不过这是不能点破的。他脸上漾起一层微笑:“不是借钱,我是想让高市长帮我跟那些人做个担保。担保我两个月之内连本带利能全还上钱。”

“两个月?那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高洪波睁大了一双小眼睛,不大敢相信杜月笙的话。

杜月笙点一点头:“就两个月,我这还是搂着说的。要不然,一个半月也成。”,接着他沉吟一下:“若是高市长有难处的话,那我只好走一趟总督府找陈其美去了。其实我还有别的人选,之所以想找官面上的人,纯粹是为了让那些债主们更放心。”

高洪波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脑子转了好几圈,拿不准是该回绝还是帮忙。若是回绝,杜月笙肯定要不高兴。不但如此,陈其美那边也不好交代。因为陈其美曾经拜托过他,在一些不关系到稳定和大局的事情上,一定要多帮帮杜月笙。这杜月笙虽说买卖不大,但却是国民党眼中的红人,自己怎好伤他面子?可要是帮忙,万一到时候他还不上,那这钱谁出?

“这样吧。”,杜月笙见自己的激将法没生效,终于抛出实实在在的条件:“我可以用三鑫码头作保,要还不上,zf大可以收掉三鑫,然后拍卖,这总行了吧?”

“哈,言重了言重了,月笙老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岂有不帮之理?走,咱们现在就去。”,高洪波心中大定,立kè

应承下来。他口中说言重,但到底也没回绝杜月笙的建议。

“坐你的车,我是打了个黄包车来的。”,杜月笙微微一笑。

杜宅,虽说债主们都被请到了屋里,可杜月笙在市zf耽误的时间实在不少。债主里面就有心急的,不住跑到大门口向街上张望。远远的两声汽笛响过,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债主们吓一跳,这车牌号,这车牌号不是市长的车吗?难道市长派人来了?

杜月笙和高洪波一起下车,他对着那些一脸愕然的债主摆了摆手:“几位,辛苦了。月笙在此先跟你们陪个不是,进屋吧?有事咱们屋里谈。就算咱几个站着不嫌累,可我身边的高市长不能受这个罪啊,对吧?”

第二百零六章 定时两个月

众债主跟着杜月笙进去,之所以是跟着,而不是围着,那全是因为高洪波。他们本想问杜月笙何时还钱,可还是因为高洪波,众人谁也没开口。

进得大厅,里面早就坐满了人。从三十岁到七十岁,男人女人,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杜月笙还在里面发xiàn

了两个有残疾的。众人都是一脸的期盼,瞪着缓步进来的杜月笙。

恰巧袁海鹏也在,他和袁珊宝还由陈君容,三百人早已经口干舌燥。杜月笙没嘱咐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又没什么资格作保证。因此杜月笙不在的这段时间,三人真可谓磨破了嘴皮子。

杜月笙介shào

了高洪波,下面的人立kè

抻直了脖子期盼。有市长在这儿,多少能给他们定定心。杜月笙落座之后先跟他们客套:“诸位久等了,月笙实在抱歉。”

“什么时候还钱?我投到中药厂的钱,折合成现大洋是九百二十块!”,一个中年妇女顾不得矜持,劈头问了这一句。这话正是众人想问的,她出了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敢问几位是做什么买卖的?”,杜月笙对她的话避而不谈,反而聊起了闲篇儿。

大家各自介shào

自己,这些人真是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杜月笙听完之后点一点头:“刚才那位大姐的话,想必也是你们想问的。在这儿我跟大家说一句,我跟黄楚九不一样,大伙儿跟着我杜月笙干,我保证大家都能挣到钱。”

那些人怎么会相信杜月笙的话?他们见杜月笙迟迟不肯提还钱的事情,也顾不得市长不市长的了,纷纷开始发问。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说话已经带刺了。

杜月笙挥手制止了众人:“还钱的事情,还是由高市长跟你们说吧。”

高洪波咳嗽一声,往前站了半步。杜月笙之所以让他说,还是为了安债主们的心。隔两个月还钱这件事,要是由高洪波说出来,可信度那可比他说高多了。

高洪波点一点头,先耍个官腔:“朋友们,市民们——”,他把两个月以后还钱的事情一说,债主们刚要骚动,他立kè

补了一句:“这件事由我高洪波担保,嗯,以市长的身份担保。要是两个月以后还不上钱,你们大可以来市zf找我要。”

这话分量颇重,债主们听了市长担保,都沉默了。杜月笙微微一笑:“几位,难道还不放心?啊哈,这要是也不放心,那让咱们高市长脸往哪儿搁?”

“好!”,一个岁数颇大的债主重重的点一点头:“市长金口玉言,原不会帮着你骗我们这些百姓。我信了,两个月以后,再来登你杜先生的大宅吧。”,他这一表态,立kè

起了带动作用。余人也纷纷表示,看高市长的金面,两个月之后再登杜宅。说完之后,众人客客气气的拱手告辞。人家杜月笙没说不还钱,他们就还得客客气气的。

“老几位,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在这里多一句嘴——”,杜月笙的话吸引了刚要转身离开的众人。他意味深长的一笑:“论说呢,你们的钱该跟死鬼黄楚九讨去。就算我是真不想还,你们也不占多少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债主们的脸色又开始变化了起来。

杜月笙抢在他们头里开口:“不过呢,这件事情既然把我掺和进来了,那我就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我和黄楚九是怎样的关系,这你们不用操心。你们只要知dào

一点,我杜月笙一定会如期的连本带利的还债就行了。”,接着他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个月的期限给你们,一个月之内,要是有改变主意的,不想要钱而想继xù

分红的,那我欢迎。一个月之后,这就没门了,你们光等着我还钱就是。”

“杜先生仗义,您的话我们记下了。”,债主们说句场面话,立kè

闹哄哄的出了杜宅。

送走了债主,送走了高洪波,杜月笙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忙活完了,真要命。这被人逼债的滋味,不好受。”

此时已经日头在西,杜月笙看了看怀表,已经下午将近三点了。他吃过饭,对着袁海鹏开口:“码头以后你别过去了,有珊宝和大年在那里就行。你呀,以后专心做中药厂吧。”

“做中药厂?”,袁海鹏可是打听过了,中药厂早就停了,为什么杜月笙还要自己去做?去做什么?

杜月笙扭头对陈君容说话:“君容,你在欧洲待了好几年,这回给你个专业对口的任务。”

“什么呀?”

“去给我划拉个洋人来。”,杜月笙嘿嘿一笑:“胖的不要,瘦的不要,要那种五六十岁,身体魁梧的。嗯,眼神儿必须得亮。蓝眼珠子,大鼻梁。顶好是卷头发,又长又黄。再戴个眼镜,有一蓬大胡子。反正就是那种看一眼就知dào

是正宗的洋人,而且很靠谱,很排场的人。”

陈君容惊讶无比:“你这是要干什么?”

“找来你就知dào

了。”,杜月笙卖了个关子,然后他对袁海鹏嘿嘿一笑:“你就简单多了,去找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国老头来。给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起来有仙风道骨。再给你个建议,去街头摆摊的算卦先生那里找可能比较容易。要实在找不到,那就找个老道士或者老和尚,当然也得看着像高人。嗯,要找能用钱打动的。”

袁海鹏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有陈君容碰壁在先,他就连问也没问,而是直接照做。

陈君容和袁海鹏都出去找人去了,杜月笙独自坐在桌前嘿嘿一笑,念经似的唱了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他跟着孟小冬混了些日子,倒是也能知dào

几句京剧唱词。可他的嗓子怎敢恭维?唱出来也是荒腔走板,不成样子。唱了一句,杜月笙也觉得不是那个味儿,索性就住了口。

喝过一杯茶之后,他腾腾的跑上二楼自己的卧室里,整整一下午也没出来。没人知dào

他在里面干什么,只是偶尔会听他吩咐一声:“哎,白纸呢?再拿一摞白纸来。呀,我的钢笔怎么笔头干了?这都多久没用了?再给我拿杆新的来——”

第二百零七章 广告轰炸学

杜月笙从自己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他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看了看食指上沾染的墨水。一个手下立kè

端来一盆清水,伺候他洗手。

“陪我去趟中药厂。”,杜月笙洗完手吩咐那名手下。那人立kè

通知下去,五分钟之后,穿戴整齐的杜月笙开着车,然后带两个手下一起去了中药厂。

两名手下里面有一个是曾经去过中药厂的,汽车在他的指点之下一顿七拐八拐,在中药厂门口刹住。杜月笙在车灯的照耀之下向前一看,但见药厂墙垣高磊,刷成干净的白色。厂门迥异于普通工厂,做成了中式大宅的宅门样式。门口两个石雕狮子也颇有神气。门口正上方,挂着一块大匾,黑底金字的大匾上写的是“楚天中药”四个大字。四个字乃是草书,颇有破纸而飞的气势,看来是高人所写。

杜月笙自从盘下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来。以前,他只派手下人来过几次。看到这排场至极,高雅威严的大门,杜月笙哈的一笑:“黄楚九花花肠子不少,懂得做个好门面。”

手下前去叫门,门房从屋里开门出来:“敢问几位有何贵干?”

那手下一顿训斥:“瞎了你的眼!这是大东家杜先生,还不赶紧开门?!”,门房立kè

慌里慌张的开门。杜月笙微微一笑:“别紧张,我就随便看看,咱们药厂停产之后如何了?”

门房一见杜月笙一脸和煦,人畜无害,立kè

心情平复下来。他摇了摇头:“工人都歇着呢,除了有几个在厂里住宿舍的,别人都回去了。这么久不开工,里面一团糟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迈步往里走。这楚天制药厂的内部和外面恰是两个极端。里面厂房破败,药渣子到处都是。杜月笙进到里面,各种各样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草药随地摆放,几乎不怎么见机械设备。反而是车间里面一口挨一口的大锅极为引人注目。

一名四十多岁,紫黑脸膛的汉子跑了进来:“杜先生,您就是杜先生吧?”

“你是——?”

那人自我介shào

:“小的是叶河,这儿的老工人。刚才听门房说新老板来了,我想着您可能不大熟悉这里面,所以我就来招呼一下。”

杜月笙点一点头:“叶大哥,那你给我简单一介shào

吧。”

叶河点一点头:“当初黄老板建厂的时候我就来了,那时他走的就是精装门面,窝囊里子的路。气派门口,然后竖上个‘药厂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纯靠着门面唬人——”

说着他一指车间:“您看,咱们这儿的工人还是按照老办法,用蜂蜜和药粉搓丸子。没办法,黄楚九不舍得投资,他的钱都用在码头和大世界了。”

“那咱们这儿的产品怎样?”,这是杜月笙最关心的问题。

“咱们这儿呀,就是产一些保健药丸。壮阳的,补肾的,养脑的,软化血管的,培元固本的——”

“我是说产品性能怎样。”,杜月笙不得不纠正一下。

叶河神mì

一笑,压低了声音:“您是老板,我就实话实说。咱主要是做假药,看市场上哪个牌子的销的好,咱就做假的。自己的牌子,一个两月就换一换,卖的也少。嗯,性能怎么说呢,反正吃不死人,吃不坏身子,可要指着它养身子,那就完了。咱们都是用甘草啊,陈皮啊之类的又便宜又没什么效果的中药。嗯,吃这个对身体的保健作用,比吃薄荷糖要强,但是也就强那么一点儿——”

杜月笙又在脏兮兮的厂房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开车回去了。他回去之后,陈君容带着一个洋人,袁海鹏带着一个所谓的“仙风道骨”的老头,都已经在等他了。

“好,不错!”,杜月笙转着圈的看了看两人,这两人长相非常符合他的要求。然后杜月笙腾腾的跑上楼梯,掐着自己忙活了半下午的成果——一张写着几百个字的纸下来了。

“你们看看!”,杜月笙把纸条递过去,袁海鹏和陈君容接过一看,上面两段文字,第一段写的是:“来自欧洲的惊叹!千锤百炼三百年的国药在大洋彼岸掀起滔天巨Lang!国人,难道你还要等到出口转内销才会心动吗?欧洲药学大师XX怀着崇敬之心,舍弃万千西药向您郑重推荐上帝的福音——XXX,XX呼吁:这是一个奇迹!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这个‘XX’是什么?‘XXX’又是什么?”,陈君容看得一头雾水。

杜月笙耐心给他解释:“XX是人名,随便杜撰个外国名字就行。之所以叫大师,那是因为这是尊称而非职称,谁用都行。而‘XXX’是咱们新药的名字,我还没想好呢。”

“好不要脸的广告啊。”,陈君容已经明白杜月笙想干什么了:“还有最后一句,什么信不信的,听着真恶心。”

杜月笙嘿嘿一笑:“广告嘛,就是要越煽情越好。这是我自己写的,有些粗糙。你再找个专做这个的,按照文中意思润一润,写的更漂亮一点。嗯,最后那句不要纠结,要觉得不合适可以换掉。”

袁海鹏却盯着第二段文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难道是东海仙山之上的神丹,机缘巧合流落凡间?九九八十一种天材地宝精炼而成的神药,能为芸芸众生带来多少变化?古时宫廷贡品,今日造福大众!揭开康熙皇帝多子多寿的秘密,XXX!让你的身体有御剑飞行一般的感觉!”

“这段更不要脸了。”,袁海鹏把嘴一咧:“月笙,真没想到你还能写出这么恶心的东西来。”

“哈哈哈。”,杜月笙摸了摸自己的脸:“脸皮该厚的时候就要厚。还是那句话,我没写过广告,你也找个懂行的润一润这段话。”,接着他跟那个洋人那老头谈好价钱,要用他们的照片做个广告。谈好之后,派人带他们去照相馆照相去了。

“等广告弄好之后,有图片有文字,接着就开始全国广告轰炸。”,杜月笙对袁海鹏吩咐:“那些‘XX’和‘XXX’都是名字,找个学问好的给起个。广告分两个,有洋人照片的那个起个洋化的名字。有老头照片的那个,就起个有中式古典气息的名字。咱们呀,要做两个产品!”

第二百零八章 神秘的部门

“再造新产品?月笙哥,难道你想重整旗鼓大干一番?咱们是不是要添好多新设备了?得用不少钱吧?”。袁珊宝敏锐的从杜月笙的话里抓住了点儿什么。

“是新产品,但不添高科技产品。”,杜月笙长出了一口气:“就还用大锅熬,不过里面给我弄干净点,别那么邋遢。”。接着他嘱咐袁海鹏:“海鹏,你说咱这算不算虚假广告?”

“绝对算!”,袁海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杜月笙嘿嘿一笑:“咱的药跟薄荷糖似的,吃了对人没事的。把包装弄漂亮点,用紫檀木盒装着。价格往高里定,吓退老百姓,就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大人老爷们吃就行了。”

袁海鹏点一点头:“这不是长久之计,就算咱们真能蒙着了,那也顶多不过一两年的买卖——”

“所以,你还有一个任务!”,杜月笙嘱咐他:“在做好咱们的新产品的时候,赶紧想办法买点秘方。这秘方不要虚假的,要真有效果。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把这搞定,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袁海鹏想了想应承下来:“民间卧虎藏龙,有家传秘方的大夫全国多的是,两个月应该足够了。”

杜月笙又跟他谈了一阵,袁海鹏一一记在心里。从第二天开始,他才算真的忙了起来。

这几天,总算有好消息传来。杜同棉和徐锡怀要往上海配货,他们还惦记着刘海生的遗言,想要把三鑫码头作为船舶的停靠点。杜月笙自然是满口答yīng

,并且保证给他们最低的费用。杜同棉和徐锡怀又给米春和马向德打了电话,那两人也担保,若有生意优先照顾三鑫码头。

一来二往,三鑫码头逐渐生意红火起来。俗话说水多泡倒墙,尽管三鑫码头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可架不住生意多。短短几天的功夫,三鑫步入正轨。杜月笙喜气洋洋,张啸林也不再唠叨。

这天杜月笙正在看台历,他把下月初五给勾了出来,写明孟小冬义演。然后把跟债主们清账的日子也勾了出来。杜月笙正在忙活,屋子里的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杜月笙抓起话筒,跟他通话的是向大年。向大年要杜月笙赶紧去码头一趟,他语气略显焦急的说,有来捣乱的了。

杜月笙二话没说,坐车去了三鑫码头。果然,码头上几条破破烂烂的小舢板船停着。每条上面都有两三个人,正大声跟向大年理论。码头周围,也围了不少的人。那些人吊儿郎当,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向大年见杜月笙来到,赶忙过去跟他说明情况。从前天开始,就陆续有舢板船停靠在这里。码头的规矩,是按照船只大小和货物数量收费的。这小舢板船能有多大?自然只能收零星一点。而他们又不装货卸货。只说等着货主。可他们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的工夫。别的想要来停靠的船只,根本无处停泊。

向大年想赶他们走,可说来也怪,这两天码头周围聚了不少的闲人。但凡向大年要做点什么,这些人就叽叽喳喳的编排他的不是。

码头上杜月笙的手下早有些按捺不住了,可向大年谨守和气生财的道理,一直忍着。今天实在是闹得不像话了,他这才把杜月笙给叫了过来。

“张宝义——”,杜月笙嘴角冷冷一翘:“你憋不住了吗?哈,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

杜月笙在码头这边忙活的时候,法租界黄公馆,黄金荣正冷冷的瞪着张啸林。张啸林被他瞪得心中不自在,可脸上却还在生挺:“老爷子,找我做什么?有差事?”

黄金荣将手中的文明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好小子,翅膀硬了想飞?竟然背着我掺和杜月笙的码头?你安的什么心?”

张啸林心中一惊,情知再否认也于事无补:“老爷子,您是怎么知dào

的?”

“十六铺码头是上海滩的一张嘴,那里的事情都瞒不过我!”,黄金荣哼了一声:“三鑫原来弱,我也没上心。这几天生意好了,我自然要查一查。哈,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把我的第一号心腹爱将给查出来了!”

“我们这也就是小打小闹,入不得您的法眼。我只不过,是想赚点零花钱。您知dào

,三鑫就算翻了天,能有多少赚头?”

黄金荣点一点头:“啸林,你在外面自己做点事情,我不反对。可这个三鑫,嘿,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张啸林愈发糊涂了。

黄金荣叹一口气:“三鑫旁边的张宝义,有红帮给他撑腰。就为这个,就注定了你们的三鑫不得好死。”

张啸林摇了摇头:“老爷子,这我就不明白了。红帮一直都被我们压在下面,就算是他们的老大又能怎样?更何况还是一个只跟他们沾点关系的张宝义?”

“你见过红帮的大当家吗?我说的是这两年。”,黄金荣反问了张啸林一句。

张啸林摇头:“没见过,也不知dào

是谁。他们这两年神神mì

秘的,不过老爷子你应该知dào

吧?”

黄金荣叹一口气:“我在上海滩眼线无数,可这两年,红帮让我觉得看不透了!告sù

你一个未经证实的绝密消息,听说红帮傍上大腿了。他们,好像投靠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那个什么统计局,有什么特别吗?”,这拗口的名字张啸林一时没记住,可最后统计局三个字他是听到了。一个小小的统计局,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黄金荣又叹一口气:“这个中统,可不是个简单的统计局啊,里面水深着呢。别说高洪波,就算陈其美,也不敢不重视这个部门。”

接着黄金荣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张宝义和那个神mì

的红帮大当家,红帮大当家和那个神mì

的中统。他们三方到底什么关系,我也一时看不透。总之,张宝义已经决定要对杜月笙下手了。我们最好的态度,莫如静观其变的好。卷进去,对咱们都没好处。”

张啸林没想到黄金荣对张宝义这么忌惮,他不由得开始为杜月笙担心:“这么说来,月笙不是很危险?”

“恰恰相反。”,黄金荣笑的有些高深莫测:“不但是张宝义,就算是你,现在脑子里也只有一心经商,安分守己的杜月笙的形象。可啸林你别忘了,杜月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做下的那些事你都不记得了?你以为他现在是老好人了?那不过是锋芒内敛罢了。嘿,这个张宝义敢用这套街头混混的办法对付杜月笙,他要死了!”

第二百零九章 你爱玩阴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说三鑫有危险?”,张啸林问了一句,接着如梦方醒:“你是怕张宝义引出红帮?!”

“但愿是我多虑了.”,黄金荣哼了一声:“要是只是杜月笙和张宝义两人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较劲的话,或许没事。可只要你掺和进去,那就代表我掺和进去了!到时候,就不是个人就纠纷了,而是两个帮派之间的倾轧!”

张啸林点一点头:“我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好吧,我们就观望一阵,看看事情会怎样发展。”

在当天晚上,杜月笙去拜会了张宝义。张宝义没想到三鑫的真zhèng

老板不是袁珊宝,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对他来说都一样,杜月笙跟袁珊宝差不多的年纪。这样的年龄,在他眼中就是个黄口孺子,他自然不怎么放在心上。

“月笙老弟”,张宝义一脸的委屈加无奈:“这件事情我实在不知dào

原委。论说呢,咱们两个是邻居,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照顾一下老弟你。可依我看,这根本不是有人捣乱,可能是你们遇到了比较奇怪的船主吧?兴许人家真的是在等货呢?咱们做码头的,断然没有往外赶人的道理——”

他的话够诚恳,可杜月笙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怎会被他蒙骗?杜月笙见他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情知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说过几句客气话之后,只好拱手告辞。

“这个张宝义,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不成?嘿,跟我玩阴的?好啊,咱们就比一比,看谁阴得过谁!”,杜月笙冷冷的说出这句话,向大年心里咯噔一下:“月笙,你有什么办法?”

“这事儿你别掺和。”,杜月笙拍了拍向大年的肩膀:“你是正经做生意的,这黑道上的勾当你不了解。嘿,这事儿得找连大元去做!他可是轻车熟路。”

第二天天一亮,张家码头发生了一件虽说不大,但却格外引人注目的事情。两具浮尸顺着黄浦江一路飘荡,飘进了张家码头的水域!

这可是大犯忌讳的事情!大清早浮尸上门,在码头上那是一等一的晦气。张宝义暴跳如雷,派人将浮尸打捞上来细细查看。从衣着服饰和死因上来看,那不过是两具平常的路倒尸,没什么奇怪的。

天色未明,尚无船舶,张宝义连忙指派人手将路倒尸拖走埋了。这要是被船主们看到,那肯定是一场麻烦。路倒尸被抛到江里,然后顺江漂流也不是没有的事,因此张宝义全然没往杜月笙身上联想。

没想到天亮之后,刚刚有船过来,巡捕房的探员就来了。探员说接到报案,张家码头夜半行凶,杀了两个人。七八个巡警咋咋呼呼,大张旗鼓的一番搜索,搞得船主们也紧张兮兮。

张宝义本已回家,接到码头电话之后又飞速的赶来。此时巡警们已经找到了那两具尸体,正将尸体放在码头显眼处,并且不住的盘问码头工人。

他们是怎么找到尸体的?张宝义又惊又怒,不住的跟他们解释。巡警们不由分说,要张宝义去巡捕房说明情况。就算是无关紧要的路倒尸死漂,那也得做个笔录。

张宝义忍气吞声走了一趟巡捕房,一直忙活到将近中午。吃过中饭之后,来了一辆货轮装货。货物是一个卖家早就囤放在码头上的,专等着今天买主来提。没想到装货装到一半,其中一口木箱被工人不小心失手跌到地上。咔嚓一声,木箱碎裂。里面原本的五金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箱的空子弹壳。

买主吓一跳,这民国刚建,若是做生意的跟军火沾了点边,那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就算是空子弹壳,那也够受的。张宝义连忙派人拆箱查货,两百口木箱里面,除了这一箱子弹壳之外,又查出一箱黑火药。买主再不敢接货,掉头就窜了。

卖主也是怒气冲冲,连声质问张家码头的负责人,为什么自己好好的五金件里面,会掺杂了军火?尽管这根本不能算是军火,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现在的重点是,货物在张家码头被做了手脚,张家码头,用买主和买主的船只,私自贩运军火!窝囊至极的张宝义,尽管自己也是一百个委屈,可却只能陪着笑脸应付。

下午不到三点,这事儿就沿着黄浦江在码头界传开了。正如公认的那样,做码头的没有一个善茬,大家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张宝义吃瘪。

到了晚上更了不得了,夜里十一点左右,一条来张家码头卸货的乌篷船停靠之后被埋伏在附近的巡警们抓了个正着。巡警查验之后,那船上竟然有整整十箱的烟土!现在民国了,公然贩运如此大量的烟土,那可是大罪!

其实在十六铺码头,夜晚偷着贩运禁品的事情时有发生。可那是在暗地里,总得偷偷摸摸的。若是在zf里有关系,又注意隐蔽,那不会有人来查。可要是真被查到了,zf肯定要给扣上一个私运禁品的罪名。到时候,虽说坐牢未必,但罚款是少不了的。

张宝义不在乎那点罚款,可还有比罚款更让他揪心的事情!这件事情一曝光,那些做暗地买卖的都会认为他这儿不安全,很有可能改去别家码头。而那些做正经生意的,又会认为他这儿不干不净,也不敢在这儿交接货物。这样一来,损失岂是那一点罚款所能相比的?

张宝义从巡捕房做完笔录,交完罚款之后,这才想明白,有人在玩他!不怪他反应迟钝,实在是今天这三件事情一起发生,他疲于应付之下根本没精力去想原因。会是谁呢?张宝义苦苦思索,自己结的仇家不少,可能有这种神通的几乎没有。

他换个角度去想,最近跟谁结仇结的最厉害?想到这里,他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杜月笙!”。他不认为杜月笙能有这本事,能够如此阴他。可除了杜月笙还有谁?自己在码头买卖上,最近时间结下的仇家只有这个杜月笙!

“小子,你有种!”,张宝义几乎气炸了胸膛。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给杜月笙一个毕生难忘的教xùn

!晚上?他已经等不到晚上了!白天就要做!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门房匆匆跑来递给他一张帖子:“早上有人送帖子来了,是杜月笙的人。杜月笙在上面说,晚上再来拜会您。”

“他还敢来?!”,张宝义气极反笑:“好哇,今晚上咱们就好好招待招待他!”

第二百一十章 底气和胆气

张宝义接到杜月笙的拜门帖是早上八点多钟,从这个时间一直到晚上,他的张家码头再也没出过乱子.而杜月笙的三鑫码头,也正常无比。那些挑事的地痞没了,占码头的舢板船也没了。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皓月当空的夜晚,张家码头调度室内,张宝义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接到杜月笙的帖子之后,他立kè

写了一封回执。申明公事要在工地谈,把约见地点从张宅改在了张家码头。

如无特殊情况,码头的惯例是夜晚尽量不会亮灯,为的是方便那些做暗地买卖的生意人使用。可张家码头今晚灯火辉煌,所有的电灯都亮了起来,这在一片漆黑之中格外扎眼。不为别的,张宝义就是要让同行们知dào

一下,自己和杜月笙,到底谁才是根,谁才是叶!

周围暗暗窥探的人着实不少,这是别家码头派来摸情况的。张宝义没打算藏着掖着,相反还故yì

散布出去了这个消息。他为的,就是让别家来窥探,来观礼,来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滴滴的鸣笛声响起,一名手下行色匆匆的来跟他报gào

:“杜月笙来了。”

“他带了多少人?”,张宝义坐在硬木靠背椅子上,脸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三个,连带他一共才四个人。”,那手下赶紧报gào



张宝义端起来的茶杯又重重的顿在桌子上:“四个人?他是真傻还是有恃无恐?”,一边说,他一边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人,个个一脸凶狠。不管是打手还是码头的工人,里面都不乏烟鬼。整间屋子里面,早已经被厚重的烟幕所笼盖。

张宝义挥了挥手:“都散开,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嘿,他带了三个人,我要是弄一屋子,岂不显得很没胆子?”

弟弟张宝增点一点头:“大哥,我给你留下几个人用。剩下的,我带到隔壁的仓库里去。仓库跟调度室就隔着一层薄木板子,板子上还不少的缝隙,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我们在那儿藏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打个招呼,我带兄弟们一起奔出来乱刀砍了姓杜的!”

张宝义点头同意,然后张宝增开始调派人手。两分钟之后,所有的人都进了隔壁仓房。调度室里面,只有张宝义和站立的五个打手。

“这小子,在耍什么花腔?”,张宝义疑惑愈盛。杜月笙既然来了,干嘛没进屋?

又是一个手下赶来报gào

:“杜先生说,要先参观一下咱们的码头,一会儿再进屋跟您好好聊聊。”

张宝义一个巴掌扇过去:“杜月笙就杜月笙,干嘛还杜先生?成心气我是不是?”。论理他现在该出去迎一下,可他已经决定跟杜月笙撕破脸皮,索性也就不做这表面文章了,专在屋里等他。

“为个称呼就打自己的兄弟,不好吧?”,一个年轻的声音飘进来,张宝义脸色顿时阴沉,杜月笙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长衫礼帽打扮的杜月笙摇着折扇慢慢进来。在他身后,果然只跟着三个人。袁珊宝,连大元,还有英姿飒爽的陈君容。杜月笙的表情很从容,那不像是在赴鸿门宴,更像是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幸会了。”,张宝义仍旧是连屁股也不抬。

杜月笙拍了拍刚才那个被张宝义扇了一巴掌的人:“兄弟,为我一声称呼让你受累了,月笙过意不去。”

“不——不——”,那人有些惊慌,拿不准该说什么,甚至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杜月笙。

“你是张宝义的工人还是打手?”

“工人——”

“嗯,做工人的原本不该掺和到今晚的事情里面的。张宝义做得不对,他对不起你。”

“不——不——”

张宝义见杜月笙对自己爱搭不理,专一跟一个无关的工人闲聊,早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火。他绝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此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尖声叫道:“杜月笙!我教xùn

我的工人关你什么事?他是你爷爷还是你爸爸?你这么在乎他?要不你认他个干爹?”

杜月笙将礼帽摘下来:“今晚我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叫你张老板呢还是叫你张大当家呢?若你是老板,那咱们就按生意场的规矩办事。若你是大当家的,咱们就按江湖道上的规矩办事。”

“你少给我装斯文,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做下那样的事情还想跟我讲什么生意场?你做梦呢?哈,你以为你的长衫大褂刀枪不入呢?来到我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

“西装比大褂方便——”,杜月笙毫不动怒:“可在洋人遍地的上海滩,我就只穿长衫大褂!没错,昨天的事情是我干的,我压根也没打算否认。这几天你对我三鑫动手动脚的,当我杜月笙是什么?认打不还手么?可笑。”

张宝义没想到杜月笙居然这么大方的就承认了,他短暂的惊愕之后立kè

点一点头:“很好,好得很。难得你这么直接,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也明白告sù

你,这几天就是我在你的码头捣乱,怎么样吧?我就是要你滚出码头界,你满yì

了吧?”

话音刚落,张宝义弹身往后一退,将手中的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碎。于是张家码头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

疯狗一样的人群从隔壁仓房里冲出,他们撕咬的目标是杜月笙。这二三十号人围住四个人,那真算是恃强凌弱了。而这恃强凌弱,也恰恰是这些地痞流氓们最喜欢的事情。

陈君容等三人立kè

将杜月笙围在核心,掏出手枪还击。双方刚刚开始交火,打了没几枪,忽然更大的动静在外面响起!

如果说张宝义的人是乱吠的疯狗的话,那杜月笙的人就算是沉默的毒蛇。今晚出来办事的,都是以前跟着杜月笙出生入死过的人。他们身经百战,战斗素质和心理素质绝不是张宝义这边的地痞无赖们可比的。卢天虎,那德,严九龄。这一个接一个的强劲对手早已经将他们的神经磨练的如钢铁一般!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把他拖下水

他们没有咋呼,没有叫嚣,一切都是在沉默中进行.他们的效率,比起善于夜袭的正规军也不遑多让。一排子弹打过去之后,张宝义门外的岗哨立kè

哑火。然后人群漫了过来,飞蝗一样的贴上了张家码头,迅速占领着各处有利地形。

其中有一小队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为了今晚的事,他们已经在水里潜伏了好长时间。刚才杜月笙参观码头,就是为了给他们一点提示。

他们是这一群人里面的精英,今晚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杜先生身边!杜月笙不惜亲身赴会,将张宝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样就给手下们创造出了最有利的机会。他们要保证他们的杜先生毫发无伤!

战术是早就拟定好了的,那些漫过来的人,用最高的效率为这一小队人马打开一条通道。然后这队人杀进调度室,他们手上清一色长枪短火,跟张宝义这边刀枪混杂额的配备形成鲜明对比。

局势立kè

微妙起来,张宝增双手各持一把枪,紧紧地挨在张宝义身前。张宝义脸色变了又变,他没想到杜月笙竟有这么多的人。这个刚刚开业不久的三鑫码头,怎会蓄养了如此多的硬手?

双方又呈现胶着之势,可门外的枪声却持续响了好一阵子。张宝义很担心屋外的局势,可他不敢动,他怕一动之下引火烧身。

杜月笙冷哼一声:“姓张的,你这种人是我最看不起的。你要耍横,敢在自家的码头用人海战术对付我。可你又很怂,从刚才开始战斗,一直到现在,你可敢冲锋过一次?躲在后面,让兄弟们替你挡子弹?你这算哪门子大哥?你当你是集团军的首长呢?”

张宝义紧紧的盯着他,压根也不答话。

杜月笙摇了摇头:“想动我?你在动我之前甚至没好好查一下我的底细。你以为对付我是手到擒来是不是?你在上海滩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接着他从地上捡起两把砍刀,将其中一把抛给张宝义。张宝义没接,任由那把砍刀当啷一声落在自己身前。

“我本可以按照生意场的规则慢慢玩死你,可你不配,我也没那个耐心。你不是说我装斯文吗?”,杜月笙继xù

挑衅:“那好,我就陪你玩一把江湖气魄。咱俩一人一把刀,拿着对砍。看谁先把谁砍趴下,你敢么?我不怕死,你呢?”

张宝义的举棋不定和杜月笙的咄咄逼人形成如此鲜明的反差,刚才那个被张宝义扇了一巴掌的工人眼中的慌乱已经消失,他站到杜月笙身边:“杜先生,你收不收我?我愿意跟着你做。”

“不是收你,是花钱雇你做工。你是工人,根本不该卷进这些江湖争斗里面。”,杜月笙微微一笑:“出门去吧,外面的人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工人立kè

被幸福淹没,张宝义这边的另外一些工人也终于蠢蠢欲动起来。杜月笙很年轻,可他的实力,他的气度,已经将工人们深深折服。

“给我杀了他!”,张宝义的呼喊有些色厉内荏,他捡起了地上那把砍刀,但同时又记起自己身上配了枪。于是他丢掉砍刀拔出枪。再不能拖延了,越拖下去,对他越不利。

杜月笙这边的人远比对方更快更狠,对方还没开始攻击,他们就一排子弹扫了过去。张宝义前面的人墙迅速被剥下一层,如同割倒了一排稻子。

他们没有继xù

进攻,而张宝义这边的人也傻了眼。这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两股势力,他们还怎么打?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兄弟,下一秒就躺在地上哀号,这对他们的冲击力实在巨大。

张宝义张了张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张宝增向他靠的更近了一些,为他壮胆也为自己壮胆。

“上海滩是冒险家的世界!”,杜月笙冷冷一笑:“不是你这种人的世界!你这说有种又没种的东西,能在上海滩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明说吧,今天我来就是要你的码头的,你给是不给?今晚这一闹,就算我饶了你,你也没法在码头上混了吧?给你两百块大洋,你拿着去老老实实的做个小买卖去吧!”

张宝增怒气横生:“你好大的胃口——”,张宝义拍了他一下:“就按照他说的做,把码头让给他。”

“大哥你——”,张宝增着急起来,大哥以前不是这种软蛋的啊,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快就认输?他正想着哥哥是不是今晚被杜月笙打懵了,张宝义却丢给他一个眼色。

张宝增见到大哥的示意,立kè

心领神会。

陈君容从口袋里摸出一份合同,递到张宝义面前。张宝义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在上面签字按了手印。杜月笙微微一笑,也按了个手印:“合同一式两份,申明你已经将张家码头全部转赠给我,原因是你借了我十万块大洋还不上,这才用码头顶账。”

张宝义摆了摆手:“谢杜兄弟给我留了条命。”,说着他跟张宝增两人将手枪丢到地上,相扶着出了调度室。

“事情已经做完,我就给你交个实底。你知dào

我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好手吗?我一个小小的三鑫码头,养得活这些人?训liàn

得出这些人?”,杜月笙在张宝义身后喊了一句。

张宝义扭过头来:“我也很纳闷,若是杜先生肯直言相告,让我做个明白鬼的话,宝义感激不尽。”

杜月笙微微一笑:“我只告sù

你一点,这三鑫,不是我一个人的买卖。实jì

上,这是我和张啸林一起做的买卖。张啸林身后是谁,你大概知dào

吧?”

张宝义浑身一颤:“是黄金荣?”

杜月笙一摊手:“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dào

,什么也不能说。我只告sù

你我知dào

的事情,那就是这三鑫是我和张啸林合开的买卖。”

张宝义摇了摇头:“不会的,闹出这样的风波动静不小。我一个小小的张家码头,还犯不上让那种人物这样对待。”

“不是针对你,那是针对谁?谁才能有足够的份量让他重视?”,杜月笙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话却让张宝义醍醐灌顶:“怪不得,怪不得今晚你有这么多硬手!月笙老弟,你砸了我的面子,收了我的场子,可我不恨你。原因就是,你告sù

了我这些事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算计黄金荣

“我说什么了?我只说这买卖是我和张啸林的,别的我啥也没说,你别乱猜.”,接着他悠悠叹一口气:“怎么说呢?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更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替人背黑锅,我不干。”

张宝义点一点头,虎虎生风的走了。这次他的脚步很急促,再不是刚才的步履蹒跚。

“哥几个——”,杜月笙对张宝义留在调度室内的打手们发了话:“你们的大哥撇下你们逃命了,你们还想为他卖命吗?他已经完了,咱们混江湖的要识时务。各位要是想走,或者再去追随他,我不反对。要是有想留下来跟我干的,我就给一条保证,杜月笙手下的兄弟,没有一个会做炮灰。”

打手们迷茫起来,杜月笙招呼袁珊宝和陈君容一起出去。走到外面,杜月笙长出一口气:“看着了吧?姓张的对手下人不仗义,人家也不会跟他讲义气。你说都姓张,他怎么跟啸林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你跟杜甫都姓杜,你倒是作一首七律诗给我看看。”,陈君容眯起眼睛笑着回了一句。袁珊宝吸了吸鼻子:“月笙哥,为什么要扯上张啸林和黄金荣?今晚的事情,明明就是咱们自己干的。大大方方的说出去,多长咱们的脸?”

“脸面很重yào

,可咱们不能为了脸面作践自己。”,杜月笙回了他一句:“还记得张啸林的态度吗?”

“记得。”,袁珊宝脑子里飘过这两天杜月笙跟张啸林通电话的情景。杜月笙给他拨了三个电话,有两个是别人接的,说他不在。第三个倒是张啸林自己接的,可他支支吾吾,根本不表态。

陈君容远比袁珊宝看得更透彻:“还记得张啸林以前提过的吗?这个张宝义牵扯到红帮。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走?无非是要去他的红帮祖宗那里求援。”

“所以啊——”,杜月笙点一点头:“张宝义不是麻烦,他才多少斤两?咱连严老九都杀了,还在乎这一个小虾米?麻烦的是红帮。就算咱们杀了张宝义,一样会惊动红帮的。张啸林支支吾吾,无非是不想惹到红帮。其实他是不怕事的,大概这是黄金荣的授意。黄金荣树大招风,有时候就难免顾虑颇多。”

“我明白了!”,袁珊宝双眼一亮:“咱就是要把张啸林拉下水!有难一起扛!”

杜月笙哈哈一笑:“两个人的买卖,当然要两个人都出力。在张宝义眼里,张啸林就是代表着黄金荣,而黄金荣又代表着青帮。正如他所说,青帮第一号大佬黄金荣不会兴师动众的来对付他。那今晚这阵仗是冲着谁来的?”

“红帮!”,陈君容微微一笑:“尽管你没明说,可他肯定会往那里想。跟整个青红帮的倾轧比起来,损失一个小小的张家码头不算事。所以张宝义不会多么恨你。接下来,大概就是青红帮之间的争斗了吧?”

杜月笙摇了摇头:“难说得很,要是双方肯平心静气的谈一谈,那事情大可以拨云见日。可他们会吗?他们懂和平共处吗?总之,这不需yào

咱们操心了。咱们只要知dào

,红帮这个雷,张啸林和黄金荣替咱们扛下来了就行。”

他站在码头上面,看着滔滔的黄浦江:“上海滩,还是不要一潭死水的好。这里搅得越浑,咱们的机会越大,越能缩短奋斗时间。”

陈君容点一点头:“那也得是能够审时度势的人才能做到,一般人的话,就只有在这浑水之中淹死自己。”,接着他脸上现出温柔之色:“月笙,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吗?你要做个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人。”

“哈哈哈哈。”,杜月笙笑了起来:“那是当初年少气盛的时候的一句狂言罢了。”,接着他一指黄浦江:“看哪,现在沿江码头,除了黄金荣的还有那个洋人和zf合管的不算,在所有散户里面,就属咱们的最大了!嘿,两三个月的时间能有这种成就,不容易啊!”

张家码头就这么戏剧性的一夜易主,第二天杜月笙前去办理产权变更登记。商业局的人不给办,说是必须要张宝义亲自到场才可以。没办法,杜月笙揣着一纸合同找到了高洪波。高洪波二话没说,亲自给商业局打了个电话。市长发话,商业局焉有不买面子之理?在核对了手印无误之后,他们快速的帮杜月笙办理了变更手续。

这几天杜月笙再没跟张啸林联系过。张宝义有没有去红帮那里诉苦,红帮会不会替他出头,乃至青红两帮会怎么对待这件事情,杜月笙统统不知dào

。他的意见就是,不管,不问,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要是事情真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自然会有人找上他的门。他现在操心,那就是瞎操心。

张啸林倒是给杜月笙来过几个电话,可那都是陈君容接的。陈君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对张啸林连连抱歉说杜月笙不在。一来二往,张啸林心领神会,也就不再给杜月笙打电话了,更没有登门拜访。

杜月笙这两天转而开始忙活中药厂,广告已经设计好。其中一个版本,是一名颇有气质的老外翘着大拇指,一脸惊叹的表情。而另一个版本,则是天高云淡的背景之下,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国老头在捻须微笑。两图下面配了各自不同的广告语,交给杜月笙审核。

杜月笙看后大加赞赏。然后他联系报馆,开始铺天盖地的在各个报纸上做广告。当然,收音广播也是同样重yào

。双管齐下,上海滩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这个新药。

广告投入的费用惊人,远远超过了杜月笙对中药厂本身的投资。这广告在上海滩的保健药品界掀起了风暴,无数人开始期待这药品。

可杜月笙给出的定价实在太高,这注定老百姓们只能望洋兴叹。只有那些大人老爷们,才能乐呵呵享shòu

这种幸福的被欺骗。

记者是最善于抓住热点话题的,已经有好几个记者采访了这“笙华制药厂”,当初的楚天制药,根本不为外人所熟悉。现在的笙华制药,却揭开了它神mì

的面纱,暴露在大众眼前。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笙华制药厂

袁海鹏一直充当着药厂老板的角色,杜月笙老老实实的告sù

过他,自己要是亲自上阵,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这笙华制药,还是要走三鑫码头的老路子。三鑫码头初期,是袁珊宝做着大老板。而笙华制药,理所当然的是袁海鹏做老板。

刘海生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在教导他实实在在做生意,一锤子买卖要不得。可他自从跟了杜月笙,这买卖做的都跟走钢丝一样。他觉得,杜月笙跟刘海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甚至,他们是两个极端。可为什么刘海生这么喜欢杜月笙?袁海鹏猜不透。

今天的他特意捯饬了一番,打扮的油光水滑。不为别的,就为《新民报》的记者要来采访采访他和这个笙华制药厂。上海滩报馆林立,各种各样的报纸数不胜数。在这众多报纸里面,新民报是一个另类。按照今天的话来讲,这是一个最主流的报纸。

新民报由中央通讯社的三位资深编辑发起创办,这报纸紧跟中央,头版都是最高指令。如此沉闷的报纸,自然不会有多少人订阅。可人家不怕,人家是国民党的宣传窗口,有财政拨款维持着呢。印出的报纸,也是赠的多,卖的少。就靠着这样一种畸形的模式,新民报成了上海滩第一大报。

老百姓不爱看这种报纸,可大人老爷们却将这报纸奉为经典。上海滩的大佬们,早已经学会了从官样文章里面读出政治动向。他们是嗅觉敏锐的社会生物,从这报纸上面翻找着自己的食物和机会。

基于这个原因,杜月笙对这新民报十分重视。而且跟他花钱打广告不一样,人家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新闻采访。要是弄好了,对他的帮zhù

可不是一星半点。

袁海鹏满面春风的接待了新民报的记者,陪在他身边的是陈君容。袁海鹏这些日子跟着杜月笙,颇见过一些大场面。他再不是那个在鸿源盛站柜台卖水果的小伙计,应付一个记者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陈君容帮衬,那就万无一失了。

“欢迎欢迎——”,袁海鹏说着客套话,将记者和摄影师带进了药厂。药厂的门楣就吸引了记者,那摄影师咔嚓一声照下一张照片,留做备用。

院子里面花草整齐,方砖墁地,很有庭院幽幽的气氛。一股又一股的药香和蜂蜜香味飘到几人的鼻子里,更显专业。谁能想到,这里当初是何等的邋遢?

“两位受累,换身衣服吧。咱们是做药的,卫生最重yào

。”,陈君容一脸微笑的给记者和摄影师提醒。那记者顿时高兴起来:“对对,就是这样,这才对得起消费者。”

四个人同意换上了一身白大褂,鞋套,帽子,甚至还有口罩。上上下下的穿戴整齐之后,全副武装的四人这才步入制药车间。

刚一进门,记者和摄影师就懵了。眼前没有他们想象的粉碎机,搅拌机,等等一切高科技的玩意儿。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七口锃亮的黄铜大锅。

叶河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他既是车间主任又是第一砖家,哦不,是专家:“我们这里严格按照古法制作,一切都讲究原汁原味,正宗地道。哈,这种尺寸的黄铜大锅不好淘换呀,我们是专门定做的。其实不光是大锅,这里只要用到的器物,除了竹木质的就是黄铜的。”

工人们也一样的全副武装,大家都在各自忙自己的,谁也没搭理袁海鹏这几个人。叶河连连抱歉:“咱们的工人太负责任了,只要干上了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招呼。您知dào

,制药最需yào

的就是谨慎——”

车间里面窗明几净,地上也是纤尘不染。所有的原料都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木货架上,大家沉默而专心的做着制药的工作。记者点一点头:“果然是良心买卖!”

他们继xù

往里走,终于发xiàn

了高科技!天平,这里竟然有天平!叶河微微一笑:“有些特别精细的药材,我们用戥子称过之后还要用天平复核一遍的。”

摄影师咔嚓咔嚓的拍了好几张照片,甚至给一位工人和他身前的黄铜大锅来了个特写。记者问了句:“拍个照不要紧吧?我知dào

你们的配方都是保密的。”

“不要紧不要紧。”,袁海鹏笑的是多灿烂:“实话实说,咱们国内的中药加工厂,规模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卫生状况都令人担忧。若是这几张照片能让他们开始重视卫生的话,那也算是我们笙华制药做的一点贡献。”

记者大受感动,他刚要推开前面一扇木门,袁海鹏立kè

制止了他:“先生,到此为止吧。里面是我们的独家秘方和加工工艺,不方便外泄的。”,记者闻言,立kè

缩了回来:“很是很是,你们要注意保护自己的秘方,这是贵企业的立足之本。”

袁海鹏又陪着他们在厂里转了几圈,然后展望一下未来。临近中午,又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吃了一顿饭。一时间宾主尽欢,融洽而别。

第二天新民报的末版,刊出了两张照片。分别是一个全身白衣戴着口罩手套的工人,和他前面的那一口锃亮的黄铜大锅。而另一个照片,则是楚天制药的大门口。

报纸上的题目很醒目:“注重传统的笙华制药,能在人人向往全盘西化的今天带给我们什么启示?”,下面一行副题:“记笙华制药负责人袁海鹏:贵精不贵大,谨守制药本份。”

杜月笙看到报纸之后哈哈大笑:“这家伙这能扯啊,竟然上升到传统和西化的归属问题上了。海鹏,做的不错,继xù

保持!让你买个好秘方的事,你做得怎样了?”

“不负所托,终于有些眉目了。”,袁海鹏长出一口气:“你知dào

的,这些大夫们把家传秘方看得跟仙丹一样灵验,不大好对付。不过正在谈,这次要认真的做,总得找个合适的。”

“别怕花钱,好好打听一下,验证好了。只要人家的秘方是真有效果,那咱们也不必在乎那一点钱。嘿,新民报帮了咱们的大忙了。这为咱们的药走出上海滩,迈向全中国做出了贡献啊。不过咱别急,等你的秘方捯饬好了,咱再进一步往大里做。”

“月笙。”,袁海鹏微微一笑:“我替你做了一次坏蛋呢。这药厂,跟咱们的码头是两个极端啊。码头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可咱们的药厂,走的却是一本万利的路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们不要债

“哈,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买卖情况不同,当然经营方式也要不同了.药厂你好好维持,虽说这是一个捎带性的买卖,可做好了一样能赚大钱。”

“捎带性的做?”袁海鹏有些惊讶:“你没打算正经来干?”

“不是不想正经干,而是这行业触碰不到上海滩的核心。”,杜月笙悠然一叹:“不是说有几个债主要想找我吗?去给他们下个通知,让他们今下午来找我吧。”

这件事用不着袁海鹏去做,自然有相应的人负责。下午,杜月笙一身长衫礼帽,袁海鹏一身西装革履,两人接见了焦躁不安的几个债主。

“杜先生,您把药厂盘出去了?我们看报纸,上面写着老板是袁海鹏——”,还是那天那个妇女抢先发问。杜月笙对他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她报出了自己欠她九百多块大洋。到底是九百几,杜月笙可忘记了。

袁海鹏踏前一步一声咳嗽:“我就是报纸上说的新老板袁海鹏。”

几个债主面面相觑,袁海鹏他们是见过的。当初他们来跟杜月笙索债的时候,这袁海鹏只不过是杜月笙的一个手下人。他们当时只关心杜月笙,根本没有问袁海鹏姓甚名谁。

“这么说来——”,那中年妇女又开口了:“买卖还是您的了?”

“是我的,是我的。”,杜月笙点上一根雪茄,神态从容无比:“笙华刚刚要开始赚钱,正要给我下金蛋,我怎么会盘出去?几位都算是股东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之所以让海鹏替我出面应酬,是为了省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我们还是股东?你还把我们当股东?”,中年妇女的声音里面夹杂了喜悦。

杜月笙立kè

抱歉连连:“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各位是要债的,不是股东——”

债主们脸现尴尬,支支吾吾起来。杜月笙点一点头:“本来按照我的准则,只要往药厂里面投了钱的,不管是投了多少,都得算是股东。可诸位已经明确表示了,要跟我杜月笙,跟笙华制药一刀两断。这时候我再说什么股东不股东的,倒显得我死皮赖脸了。放心,我是顶有诚意的。虽说咱们定下了两个月的期限。可诸位要是实在等不及,我现在也可以还欠债。”

杜月笙扭头吩咐:“去统计一下诸位跟咱们的债务,今天我要破例了,就先还了几位,如何?”

债主们着急起来,他们连连摆手:“杜先生说哪里话?实不相瞒,我们几个冒昧前来,是为了收回那天的话。债么,不想要了。我们就是想着能继xù

分红,还做楚天——,哦不,笙华制药的股东。”

“哈,原来是这样。”。杜月笙故作惊叹,接着他真诚的点一点头:“几位,我只有一个要求。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咱们大家算是互相了解了。以后,咱们好好的一起做生意。若是笙华再遇到什么难关,你们可不许给我撂挑子。咱们买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们说对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杜月笙呼出一口气:“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跟海鹏谈吧,现在药厂是他全权负责。”,说完之后,杜月笙走了出去。临出门之时,他对袁海鹏吩咐一声:“尽管现在咱们翻身了,可折股的时候仍跟以前一样吧,别亏了大家。大家都是生意合zuò

伙伴,公平最重yào

。”

杜月笙踢踏踢踏的上了二楼,他可以预见,别的那些债主,应该也会来找自己。明眼人都明白,笙华制药活过来了。他们都不傻,肯定不会再逼债了。自己之所以把谈入股的事情交给袁海鹏全权负责,那纯粹是为了锻炼他。

等日后自己买卖越做越大,袁海鹏少不得要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现在这个时段,正是让他历练的好时候。尽管天下能人多的是,可自己能绝对信赖的,不就身边这几个兄弟么?他们每个人,以后都要能独当一面的。

杜月笙洗了把脸,漫无目的的在二楼瞎逛。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又传到他耳朵里,杜月笙微微一笑,在这里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唯有陈三叔一个人。

杜月笙推开他的门,陈三拨动算盘的手微微一顿,另一只手在纸上记下一个数字:“你现在要是害我点错一个小数点,那你最少损失几千块大洋。”

砰地一声,杜月笙赶紧给他闭上门。损失几千块大洋?这么重的罪过自己可担待不起。他扳着指头盘算一下日期,心中咯噔一下,今天不正是孟小冬义演的日子吗?他踱步进了自己卧室。然后他抓起电话,接通了张啸林。

“月笙!杜月笙你这家伙!怎么才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张啸林几乎是在咆哮:“你是怎么跟姓张的家伙白话的?你知不知dào

你——”

“我现在就想找你这个姓张的,别的姓张的,我一概不想搭理。”,杜月笙堵了他一句:“约你去看戏,你去不去?”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戏?!”,张啸林怒冲冲的抱怨:“你倒好清闲,还有心思去看戏?!”

杜月笙微微一笑:“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啊。”

“别!还是一起去吧!”,张啸林脑子立kè

转过弯来。杜月笙这几天一直在躲着他。现在好不容易他主动一次,自己怎么可能不赴约?

半个小时之后,火急火燎的张啸林来到杜月笙门前。杜月笙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上了他的车:“开元楼你知dào

吧?快着点。”

“去那儿干嘛?”,张啸林反问。

杜月笙言无不尽,将自己的心思和在孟宅的事情说了出来。张啸林张大了嘴:“不是吧你?为一个戏子你这样?你说一声,我劫也能把她劫来了——”

“你懂什么?”,杜月笙撇了撇嘴:“谁跟你一样?咱这是亲近艺术,艺术你懂不懂?闲话少说,今天你得出点血了。”

“出点血?”

“废话,孟小冬的义演,咱们怎么也得让她风光一点。要是募捐的人多,那就什么也不说了。可要是募捐的人少,你就得顶上去。到时候拿个几万块大洋出来给她衬衬场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冬的心思

“什么?”,张啸林气的一扭方向盘,汽车舞龙一样摇摆了一下:“几万块大洋?你当现大洋是从地里长的吗?”

杜月笙哈哈一笑:“知dào

为什么我要你单独跟我出来吗?就是为了让你帮这个忙.嘿,青帮张啸林亲自到场,热心慈善大力支持募捐。我这是帮你赚个好名声呢,你知dào

吗?陈其美和高洪波哭着喊着要去,我连理都不理——”

“你快拉倒吧!”,张啸林没心情跟他扯皮:“这种赈灾募捐,在上海滩可不少见。开元楼?没听说过。是,很多大佬都喜欢捐款,可他们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捐款——”

杜月笙点一点头:“不错,他们要的是记者跟踪报道,报纸用大版面宣传。zf人员出席活动,各界名流齐聚一堂,底下有万千观众鼓掌喝彩。他们不是捐款,是花钱买面子,买人心,买形象!那个什么开元楼的义演,报纸上连提都没提,这肯定是民间团体组织的。”

“你这不是挺懂规则的吗?”,张啸林边开车边说话:“开元楼不过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茶馆,那茶馆前面有个小广场。募捐肯定是在那里,这发起人脑子进水了。你看着吧,今天一天,他们也募不到两百块大洋——”

杜月笙哈的一笑:“所以才把你叫去,放心吧,这次你帮她,就相当于帮我。日后我一定——”

“咱俩之间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了,要是跟我不实诚,你也不会找我。上次张宝义的事情我缩了头,这回就权当表表歉意吧。月笙!我是没办法。你知不知dào

?红帮的人跟黄金荣交涉了?哈,他们好厉害,居然连我都不找,直接找上了黄金荣。”

“找上了黄金荣?”,杜月笙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不可能吧?这件事情牵扯着我,也牵扯着你。可要说牵扯着黄金荣,那完全是他们猜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应该先找你,然后通过你引出黄金荣才是。”

张啸林抛给杜月笙一支烟,然后自己点上一根:“情况不同了,人家傍上了大腿,你以为他们还是当初的红帮呢?”

开元楼已经遥遥在望,果然前面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杜月笙示意张啸林停车,张啸林略显惊讶:“难道你就不想问问红帮怎么了吗?”

“不问。”,杜月笙眼中已经开始有小幸福荡漾:“亲近艺术的时候不要说这种俗气的话。”

“狗屁的亲近艺术,是孟小冬把你的魂勾去了吧?月笙,我可提醒你,上海滩对她有心思的人可不少。这些主儿里面,不乏大有身份的。你要是还想着用这种办法亲近,那你就离失败不远了。”

杜月笙摆了摆手:“我自有分寸,啸林,红帮的事情我劝你也不要管。你刚才一说他们与以前不同,傍上大腿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们之所以这几天没找我,甚至也没找你,而是专找黄金荣交涉。恐怕他们就是想以这件事为契机,跟青帮好好杠上一杠。他们呀,压根就不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你我虽说都是青帮的人,但这件事情咱们俩谁也没资格插手,交给黄金荣做吧,咱们安心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

“杜月笙就是杜月笙,看事情总这么透彻。”,张啸林下车上了锁:“黄金荣也没找你落实情况,看来他也是想将错就错,敲打一下红帮。嘿,傍上大腿又怎样?青帮还是上海滩的大哥,他红帮休想起刺。”

两人会心的相对一笑,杜月笙跟他分手。张啸林去了那个小广场,而杜月笙,就要从后面抄过去,以杜海的身份出现在孟小冬身边。正是为了这个,他才没带任何人,也不让张啸林带人。只是,张啸林没告sù

他红帮和中统的关系。而张啸林,对中统的实力也没什么概念。要是他们明白了其中的情况,还会如此镇定吗?

杜月笙和张啸林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不少,等他赶到开元楼,演出早已经开始了。现在上场的是两个滑稽戏演员,正在台上表演的热闹。临时搭建的舞台后面扯着横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舞台下面,有站有坐,颇聚集了不少人。

杜月笙挤到里面去找孟小冬,孟小冬见他来了自然高兴。她一边化妆,一边跟杜月笙闲聊。今天这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义演,孟小冬算是压轴大角。杜月笙凑到她脸前:“你不是说小打小闹的演出已经不接了吗?今儿这演出,可不算大啊。”

“义演啦。”,孟小冬冷不防用油彩笔往杜月笙头上一点。杜月笙怎会着了道?他见她肩膀一动就知dào

她要干什么,杜月笙往旁边一闪:“暗算我?没那么容易。”

孟小冬嘿嘿一笑:“这是义演你懂不?不收钱的。南边受了灾,咱们尽一份力,没什么大小之分。”

“那你不找一个场面点的义演现场?在这儿有什么好的?”

孟小冬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咧,那些大社团组织的义演,有的是大明星和有钱人捧场,我去不去的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大社团组织这个要从里面抽辛苦费的,因为挑费高。可一想到赈灾的钱得拿出一部分供养他们,我就不舒服。”

杜月笙大拇指一翘:“说得好!以后啊,你成了大明星,自己开专场赈灾,咱一分钱的辛苦钱都不收。”

“咱?”,一个干巴巴酸溜溜,又夹杂着一点讥讽的声音在杜月笙耳后响起。杜月笙叹一口气:“我说思远叔,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孟思远一阵风似的从杜月笙身后刮到身前:“我觉得可乐,难道笑笑也不行?你这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还说什么开专场?你——”

“好啦好啦。”,孟小冬嘟起了嘴:“今天这场演出,可是我好不容易跟父亲求下来的。你们两个别在这儿斗嘴了行不行?让人笑话我呀?”

两人立kè

住了嘴,孟小冬叹一口气:“本来是要约姚玉兰一起来的,可她不爱干这个,我——”

“小冬,该你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满头大汗的过来给她提醒。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洋三千块

扮好妆的孟小冬赶紧去了,杜月笙刚想跟过去,却被孟思远拉住了:“追小姐的千千万,被她拒绝的万万千,这么多人有跟你一个德行的吗?没有!”

“我什么德行?”,杜月笙也不去追孟小冬了,索性坐了下来.他倒是要问问,孟思远这老家伙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的意见。

孟思远趾高气扬的点了杜月笙一指,压低了声音:“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能看不透你这点心思?嘿,对我家小姐动心了吧?”

“是啊,动心了,怎么样吧?您老人家要给我们撮合撮合?”,杜月笙大大方方的承认,并且歪着脖子反问。

“我呸!”,孟思远仿佛被这话恶心到了:“发你的清秋白日梦去罢,来来来,我带你看看什么是现实!”,孟思远拉着杜月笙走出去,他们前面,就是正在演唱的孟小冬。

下面的人群激动起来,有些狂热的甚至在高呼孟小冬的名字。坐在前排的几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也大声叫好,并且开始往外掏钱。

“小白脸的暴发户?”,杜月笙撇了撇嘴,他甚至看到远处几辆车里面跳下来几个人,捧着花儿向这边来了。

孟思远将杜月笙重新拽回去:“看着了吧?追小姐的可有多少?那些铁杆的花痴先不算,就说这几位吧。他们哪个家里不趁钱?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啊。还有,人家长得多清秀?小姐就爱长得清秀的,你看看你吧,丑是不丑,可跟清秀搭边吗?”

杜月笙是经风历Lang,白手起家的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脸上绝没有一丁点的油头粉面。而这个孟思远口中的清秀,很明显是等同于油头粉面的。

“哈,她爱小白脸?”,杜月笙没被打击到:“别用你的市侩气来忖度她了,他整日在台上扮的是忠臣良将,明君贤相,怎么可能喜欢小白脸?”

“你没听说过互补吗?正因为她整日扮的是这个,所以才特别爱清秀的。嘿,别说,京城的梅兰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们两个一个是女扮男装,一个是男扮女装。他又清秀,又懂戏,这不正好吗?”

杜月笙心中一紧,外面的吵闹声传到他耳朵里,那是油头粉面们的喝彩声。他心中仔仔细细的想了又想,拼命从前世的记忆里面搜寻孟小冬和梅兰芳的情况。可他前世根本不看戏,他只知dào

梅兰芳是京剧大师,别的,啥也不知dào



“不过可惜呀。”,孟思远摇摇头:“小姐还早着呢,家里还指望她多赚点钱呢。再说了,以后就算要嫁人,老爷也会给她找一个家世背景最好的。梅兰芳,够呛!”

“你们这群市侩的人!”,杜月笙有些愤愤,孟小冬何其单纯,可她身边这些亲人,一个个都把钱看得这样重yào

,都把她当做摇钱树。

外面孟小冬的一出折子戏已经到了最高潮,油头粉面们都是冲着孟小冬这个人来的,他们压根也不懂京剧。能真zhèng

陶醉其中的,唯有那些真zhèng

的戏迷。哦,那些所谓的“有身份”的人里面也不全是油头粉面,也不全是不懂京剧。好歹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张啸林。

张啸林摇头晃脑,心说孟小冬的功底又见长了。一场终了,他拍掌喝彩。募捐的时候,油头粉面们揣着票子,点名要交给孟小冬。可孟小冬怎么会亲自出来收钱?孟小冬不收,油头粉面们不乐意了。杜月笙丢给张啸林一个眼色,张啸林捐出了大洋三千块。

三千块的数目实在不少,那可不是纸币,而是实打实的现大洋!两块一碰当啷作响的现大洋!这可是真zhèng

的硬通货。孟小冬大受感动,想要出来拜谢。杜月笙一拉他:“谢什么谢?不用谢!”

他可没压低声音,刚才张啸林一掷千金就惹来一片寂静,杜月笙的这话清晰地飘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孟小冬登时大急:“你怎么这样说话?”,说着就甩开杜月笙的胳膊出去赔不是了。孟思远狠狠剜了他一眼:“眼里没高低的家伙!”

孟小冬刚要致歉,杜月笙一步跨出去拦住她:“有钱人的心思呀,你猜不透。”

孟小冬出来,众人当然又是一阵激动。张啸林反问:“有钱人的心思如何猜不透了?她猜不透你就猜得透?”

杜月笙点一点头:“小冬啊,你看,就有那些个财神一样的人物,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往外捐钱。可他们身边的人不缺钱呀,他们没地方捐,把他们急的都不行了。你搞个募捐,可算给他们找着门路了。像下面这位朋友,就是这么个心思,对不对?”

张啸林阴着脸点一点头:“对,我就是个有钱花不出去的主儿,急死我了。”

孟小冬一脸的惊讶,岂止是她,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的惊讶。

油头粉面们终于开始出血,因为他们不想让张啸林独占风头。可捐来捐去,仍是没人能超过张啸林。孟小冬又想表示感谢,张啸林早已经走了。

发起这次赈灾义演的是当地一位极有名望的士绅,因为遭灾的是他的故乡。孟小冬是压轴的角儿,他特意派了专车接送。孟小冬乘车回去,杜月笙又跟她分别。

张啸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杜月笙刚刚上车,他就发作起来:“我花三千块钱就买你一顿损?哈,今儿我长见识了,原来有钱人都那么下作啊?有钱花不出去!”

“哈,我正要找算你呢,为什么捐那么少?”

“你昏了头了?那还少?真要我捐一万块大洋?你平时挺精明的啊,怎么了?被孟小冬迷昏了头了?我就是捐个银行给她,那又有什么用?人家可不知dào

这个捐款跟你有关系。”

杜月笙没心没肺的一笑:“爱一个人,就是要默默的对她好,不计较——”

“滚蛋!少恶心我。”,张啸林打断他的话,猛然发动了汽车:“你就打算这么跟她拖拖拉拉的?这有什么?你要追一个女人,两个月之内没上床那就算你失败。”

“这感觉挺好,先这么着吧。”

张啸林发动汽车:“我得跟你好好说一说现在青红两帮的事情,你看看该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鑫终成势

“不用说了,我猜也猜得到.”,杜月笙的心思从小幸福里面脱出来,又开始恢复了冷静:“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双方的一些互相试探和暗地里较劲,对不对?”

“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没话了。”,张啸林微微一笑:“当然是暗地里的,要是青红两帮公然火拼,上海滩还不得翻了天?不用说别人,就单是国民zf和租界也决不答yīng

。”

“租界——”,杜月笙微微一皱眉:“不管是大清还是民国,租界都好好的杵在上海。啸林,这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张啸林哈的一笑:“你喜欢我这就带你去玩。”

“我想去——”,杜月笙微微一摇头:“可不是照现在的身份去。好了,这个以后再说。啸林,别管青红两帮的恩怨,咱们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他们越乱,咱们越能浑水摸鱼。趁着两家还没有明刀明枪的对阵,咱们好好想办法做大咱们的买卖吧。”

“说的不错,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最实在。”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杜月笙会停下脚步喘一口气。因为最近他跑得太快了,短短的两三个月,三鑫吞并了黄家码头和张家码头,成为了散户里面最大的一家。而笙华制药,也在他手上活了过来。短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不停下来消化一下怎么行?

可杜月笙根本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年轻的他,拥有那些所谓的商界老手远远不能比的充沛精力。为什么要停下来消化?他还没吃饱呢。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刚刚享shòu

了两年相对太平的日子的上海滩,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街头的械斗越来越多,抢地盘砸场子时有发生。

巡捕房的巡警们一开始还全力镇压,可他们很快发xiàn

,他们根本镇压不了。上海滩势力无数,只有他们才是背靠zf的公家单位。可这个公家单位,在上海滩各个势力里面,只能排到中等低级的位置。若是他们规规矩矩的,大佬们还买他们一个面子。可他们要想着镇压谁,铲除谁,立kè

就会遭到强烈的反弹。

他们很快学了乖,高洪波和陈其美对这情况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帮会份子,只是在互相倾轧,不管他们谁胜谁败,天下还是国民党的。上海滩的衙门口,依旧会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子。

两人都是久混上海滩,对这里的局势再清楚不过。尤其是陈其美,深谙其中三昧。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混乱,如果都往源头找的话,全部能看到青帮和红帮的影子。这两个帮派不但在国民党内部有所牵扯,更跟租界的洋人领事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动他们,租界肯定坐不住。

当然,自己如果下定决心铲除他们的话,调来正规军,也不是没可能。可那样作图什么?青红帮若灭了,就会有其余的势力重新冒头。别的不说,单是王亚樵的斧头帮,若是坐大,那绝对比青红帮加起来还更让他头疼。青红帮是老牌帮会了,他们很懂得照顾zf形象。若是被斧头帮之类的新进帮会坐大,这些脑子发热的势力,会在乎zf吗?

上海滩就在这种放纵之下,逐渐又开始了混乱。在所有的蠢蠢欲动的势力里面,有一支势力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却让所有的真zhèng

大佬都郑重以待。这支势力,就是杜月笙的势力。

杜月笙展现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处世能力,他以三鑫码头作为根据地,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接连又吞并了另外好几家码头。十六铺码头的码头生意,抛开那两个最大的之外。别的码头已经有一多半成了杜月笙的买卖。而剩下的那些,杜月笙都在里面有很大的股份。

他的扩张之路走的不是腥风血雨,相反,是一团和气。他所收购的码头,几乎都是那些岌岌可危的码头。为什么岌岌可危?因为十六铺码头是上海滩的第一水上门户,青红两帮又都是以漕运发家。因此,这里受到的冲击远比别的行业要大得多。

杜月笙在zf那边很吃得开,青帮的黄金荣也对他多有忍让。而他的合伙人张啸林,更直接就是黄金荣的人。而且,更奇怪的是,红帮似乎也不怎么针对杜月笙。杜月笙有时候也很奇怪红帮的态度,zf和青帮对他的态度是正常的,可红帮呢?红帮为什么也对他多加忍让?他跟红帮可没什么交集啊。

他虽然猜不透,可事情确实就是这样。只要杜月笙想要的码头,红帮直接就放任不管。而青帮那边,托张啸林的福,黄金荣也随他折腾。zf方面,一方面有交情摆在那儿。另一方面,杜月笙为人乖觉,舍得散财。这样一来,zf也不怎么管他。

但凡跟杜月笙打过交道的商人,无不被他的胸襟气度折服。这个三方通吃的神mì

年轻人,不骄不躁,没有一丝盛气凌人。想卖码头的,杜月笙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价钱。想跟他合zuò

的,在无关紧要的环节他也多做让步。

他在码头越做越大,生意场上的朋友越来越多。正如前文所说,十六铺码头是上海滩的第一水上门户。既然是门户,那就得连着里面通着外面。在这里做生意,南来北往的各处人物,岂有结交不到之理?以码头为根基,杜月笙又在别的行业里面多有涉足。不过,那些买卖吸纳在还只能算是刚刚开始。

笙华制药也真zhèng

走出上海滩,成功迈向全国。不但迈向全国,连洋人也有表示要跟他合zuò

,将这些好药贩运到国外去卖的。袁海鹏不负所托,终于花重金求购到几个好秘方。刚买来的时候,他还心疼了好几天。可最多一个月,这投入的钱就都赚回来了。

他的这两处主要的买卖,笙华制药虽说上不得大台面,但却是在实实在在的给他赚钱。三鑫码头,杜月笙还是按照以前那个办法经营。想办法扩张,利润方面,放低一些无所谓。正是靠着这样一种经营方式,三鑫码头虚胖起来了。是的,是虚胖,而不是一个真zhèng

的胖子。

关于孟小冬,杜月笙一直是跟他保持着那个关系。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孟小冬十七岁零三个月大。现在,孟小冬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代,无数的女人在这个年龄都已经生儿育女了。可孟小冬就是不着急,正如孟思远说的那样,追她的千千万,被她拒绝的万万千。

她不急,杜月笙就不着急。两人依旧保持着原本那样的关系。杜月笙没有更进一步,这也让孟思远十分惊讶。他的惊讶终于随着时光的流逝变成了平静。他开始想,杜海这家伙,或许真的对小姐没那种意思?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量变到质变

上午,yin雨霏霏之中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杜宅前面.张啸林和林怀部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走进杜宅。他们是老熟人了,连通报都不必,直接就穿门进院。

“对了,小滑音就是这么个意思——”,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先生正在跟杜月笙聊天。这些天,杜月笙突发奇想的想要了解一下京剧。于是手下们给他找来个老师傅,专为杜月笙答疑解惑。他并不是想学京剧,而是想多一点了解。这样的要求,随便一个戏子或者票友都能帮到他。

杜月笙一见张啸林和林怀部进来,立kè

跟那老先生说声失陪,紧走两步来到张啸林面前:“啊哈,啸林兄,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张啸林呼出一口气:“这次是公事,我是受黄金荣所托,前来请你过去一趟。”

“黄金荣手底下没人了吗?接我还需yào

你亲自跑?随便派谁不行?”,杜月笙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他点上一根雪茄,顺手抛给了张啸林和林怀部各一支。

张啸林狠狠地吸了一口:“你当他想找我呢?是我硬把这个差事揽下来的!你行啊,黄金荣给你打了三次电话让你过去一趟,你是光答yīng

不动弹啊。嘿,非得逼着人家派人来接你?你面子也忒大了些!”

杜月笙点一点头:“啸林,黄金荣是长辈,跟我也颇有来往。平时三节两寿我都有一番心意,而他也算是照顾我。平常的时候,我和他可没怎么来往过。这次他为什么急匆匆的要找我?你想过没?”

张啸林点一点头:“废话,那是因为你现在买卖做大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十六铺的各个散户码头被你连消带打,重新整合。现在哪家小码头身上没打着你杜月笙的烙印?咱们的三鑫码头,已经跟黄金荣的荣计码头,还有华洋合管的东亚码头隐隐有鼎足而三之势。我猜啊,他是要敲打敲打你。”

杜月笙点一点头:“是这话没错,虽说买卖是咱俩的,可你几乎不怎么参与经营。他想敲打三鑫,就必然要拿我开刀。”

张啸林皱起眉头:“是啊,所以我才巴巴的揽下这趟差事,来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办。月笙,买卖是咱俩的,有难咱们一起扛——”

“什么难不难的,别那么悲观。”,杜月笙微微一笑:“你以为黄金荣想灭三鑫呢?错了,他的意思不外两点,要么就是让我投靠到他的门下,要么就是在三鑫占个大股,再没别的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为了把三鑫划到自己名下啊。”,张啸林叹一口气:“当初这些散户各自为政的时候,对黄金荣来说就是一堆鸡肋。他想吃,可啃起来太麻烦。现在你把散户码头整合到一起,鸡肋变成了肥肉,他吃起来再也不麻烦了。嘿,黄金荣的贪婪是出名的。在青帮,死了严老九之后,他就算是第一贪。”

“话也不能这么说。”,杜月笙慢慢下了一口茶:“任谁都会像他那样做的,没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口看着一个强力的竞争对手成长起来。所以我拖着不去,为的就是让他着急一下。”

“我是问你咱们该怎么办!”,张啸林呼出一口气:“咱们一年多的努力可不能白送人!可到底该怎么支应他呢?”

杜月笙微微一笑,他不答张啸林的话,反而问他:“啸林,咱们三鑫买卖做得够大,可利润如何?”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个张啸林气就不打一处来。三鑫从刚开始到现在,杜月笙的经营策略就没变过。薄利多销,将利润让出很大一部分给合zuò

伙伴,给各位主顾。然后剩下的纯利,还要拿出整整一半白送给陈其美。三鑫看着挺大,买卖看着挺好。可真要细细的算起来,说是微利都不过分。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先别恼。实话跟你说吧,三鑫从刚开始一直到现在,扩张就是我的第一目标。赚钱?我只要求它不赔就行了。等咱们的地盘扩张好了,才可以真zhèng

开始赚钱。一只蚂蚁连吃三个月能吃多少食物?一头水牛一顿饭能吃多少食物?你算过这个账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张啸林眼中有了狐疑。

杜月笙咳嗽一声:“走吧,陪我去见黄金荣。嘿,这次咱们要玩一把大的了。”

张啸林还想说什么,杜月笙扭头对他微微一笑:“团结起来才能挣钱,我们跟黄金荣,大有合zuò

的余地。”

“你是说——”,张啸林若有所悟,杜月笙已经穿戴整齐,他哈哈一笑:“为表诚意,我一个手下也不带,孤身赴约。连车也不开了,就坐你的车。”

于是行色匆匆的张啸林和不紧不慢的杜月笙上了车,林怀部发动汽车,直奔英租界的黄公馆。杜月笙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景色,不由得感慨万千:“啸林兄,买卖做到今天,才算是有点儿意思了。实话跟你说吧,这三鑫呀,从刚开始做的时候,我就在等着黄金荣开口说吞并呢。”

一路奔驰,汽车停在黄公馆门前。张啸林带着杜月笙,经通报之后进去。黄金荣正在跟人搓牌。他身上什么也没穿,只有一条白色的大裤衩子,一副刚刚出浴的模样。杜月笙对这是见怪不怪的了,黄金荣的三大爱好,泡澡搓牌抽大烟,上海滩的帮会界几乎无人不知。

“小月笙,你好大的排场啊,我三个电话叫不来你,最后还得啸林亲自去接。了不起,了不起。”,黄金荣话里带着刺,他眼睛仍在盯着桌子上的麻将牌,头是连抬都没抬。

杜月笙刚想说话,黄金荣猛然双手一拍桌子。桌上的麻将牌都被他震得蹦了起来,旁边陪他打牌的三个门生对望一眼,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老爷子,您能听我说一句吗?”,杜月笙微微一笑:“这几天我在忙着呢,忙着整理三鑫码头的各个资料。我要是不搞个一清二楚,到了您这儿说什么?”

黄金荣面无表情的看着杜月笙,蓦然哈哈一笑:“老弟好胆气,没被我吓到。”,他挥了挥手,跟他一起打牌的几人都退了出去。然后黄金荣低声开口:“老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来我这里之前为什么要整理三鑫的资料?莫非,你想卖给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从此沾了黑

“不是卖给你.”,杜月笙摇了摇头:“是合zuò

,在路上我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跟啸林说了,啸林也很同意。接下来,就看您的意思了。”

“合zuò

?”,黄金荣哈哈一笑:“杜月笙,你知dào

什么叫合zuò

吗?双方实力差不多才可以合zuò

。你的三鑫,虽说做得很大,有条件跟我的荣计合zuò

。可你不行,你分量太轻,我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快人快语!”,杜月笙一挑大拇指:“可老爷子,咱们是在做买卖,不是在比身份。我敢说,跟我合zuò

比吞并了三鑫对您更有利,你信不信?先别急着摇头,你是存了吞并三鑫的念头的,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说来听听,怎么个合zuò

比吞并更有利。”,黄金荣真的就没有否认自己打算吞并三鑫。因为否认毫无意义。他今天把杜月笙叫来,为的就是三鑫。

杜月笙清了清喉咙,黄金荣叫人端上一杯茶,递上一支雪茄。杜月笙抽着喝着,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理论。没错,他一直都在各个散户码头之间活动。可他一刻没敢忘了十六铺码头上最大的两家是哪两家。对这两家码头的情况,杜月笙已经研究了无数遍。

东亚码头很大,在规模上还要略超荣计一筹。可这个码头就这样了,垮不了也做不大。因为这个码头上管事的太多了,zf,租界,洋人,人越多越不好弄。而且这码头挂着zf的名号,很多大客户都不愿意跟其合zuò



唯一需yào

重视的就是荣计。荣计的生意在码头上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而且他做大三鑫,必然会招来黄金荣的垂涎。杜月笙提出的建议,是三鑫跟荣计合并。合并之后他跟黄金荣按照收益分红,这样一来,十六铺码头就算是大一统了。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来说去你忘了一点。”,黄金荣微微一笑:“若是我吃下三鑫的话,你说的那些我一样能做到,而且再也没人跟我分红。所有的钱,都是我一个人的。”

“莫非阁下就想这辈子都靠这一个码头来维生吗?”,杜月笙反问一句。

“你什么意思!”,黄金荣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杜月笙微微一笑:“难道您就没想过走出上海滩,把买卖做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我知dào

你的主营业务在鸦片上面。荣计码头,最大的作用是为你走私鸦片提供便利。可俗话说得好,钱多不烧手,是不是?”

他顿了一顿,继xù

开口:“我的意思是,以十六铺码头作为根基,然后成立个货运公司。上海滩一天进进出出多少货物?咱们为什么要只守着码头一点?”

接着杜月笙压低声音:“老爷子,我得更正你一句话。你刚才说吞并,可三鑫是那么好吞并的吗?实话告sù

你吧,三鑫百分之五十的纯利,我都送到了陈其美的腰包。不然为什么三鑫顺风顺水,一路壮大?你舍得砸出这么多钱吗?陈其美会坐视你断了他这样一条财路?”

黄金荣吃了一惊,他没料到杜月笙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拿出这么多钱供养陈其美?杜月笙说出这件事来以后他就明白了,自己想要啃下三鑫,恐怕真的会崩掉自己两颗大门牙。

杜月笙陡然拔高声调:“我青帮号称八十万弟子,可出了上海滩,谁还买你黄老板的面子?周边省市还对你有点儿敬意,可远处呢?别的不说,单说四川。四川的青帮弟子,压根也不知dào

你黄金荣是干嘛的。”

“说下去,我在听。”,黄金荣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

杜月笙嗯了一声:“你可能不知dào

吧?托我师傅的福,我还有好几个在外地名震一方的商界师兄。要是我们成立个轮船公司,我杜月笙可以保证。一个月之内,他们就都是咱们的铁杆生意伙伴。我的老爷子啊,鸦片利润是高,可天底下除了鸦片还有很多赚钱的门路。您在上海滩呼风唤雨,难道就没想过也做点别的?”

黄金荣沉思半晌:“这个我需yào

考lǜ

考lǜ

。”,他一句话刚说完,里屋腾腾的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太太林桂生。林桂生点了点头:“老爷,这月笙的话很有道理,我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

林桂生在黄金荣发迹的时候立下过汗马功劳,她的话,对黄金荣来说分量极重。黄金荣点一点头:“太太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考lǜ

一下。”,他对杜月笙点一点头:“月笙,过几天我给你答复。我要好好想想是个怎么合zuò

法。”,说着他脸上高兴起来:“来来来,难得你来一次,今天就陪我搓上一天的牌!”

下午,杜月笙回去。他把自己的意思跟大家一说,陈君容立kè

喜上眉梢:“原来月笙你早就做了这个打算了。怪不得你一直没把三鑫的利润放在心上呢。敢情你就是憋着一口气,等着开这个轮船公司啊。”

“黄金荣必会同意!”,杜月笙信心满满:“货运公司一开张,他的鸦片买卖就更能如鱼得水。这样好的机会,他不可能不把握。只是,在开业前期,恐怕要让黄金荣拿个大头了。第一我们钱不多,第二他势力比我们大。不过只要正常运转起来,控股权肯定会慢慢发生改变的。”

他陡然长叹一声:“无商不黑,无黑不商。做生意的不沾黑,永远成不了气候。混黑道的不做生意,那到死也是一条烂泥鳅。从今往后,咱们的买卖跟黄金荣掺和到一起,再也别想干净了。除了鸦片我们不碰,别的见不得光的生意,该做还得做啊。”

没过几天,黄金荣打过电话来,终于同意合zuò

的事情。一番筹备之后,新公司正式营业。黄金荣执意要把新公司的名字定为三鑫,说是给杜月笙一个天大的面子。可法定的责任人,却是他黄金荣。杜月笙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计较这么多。毕竟,新公司开业,黄金荣出的钱是他的两倍多。新公司能冠三鑫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三鑫开业,轰动不小。上海滩所有的大佬都有所表示,就算是不能亲身前来的,也派人送了贺仪。黄金荣志得yì

满,敲锣打鼓的庆祝了一天。截至到现在,三鑫已经将十六铺码头的所有码头在形式上都统一了起来。当然,这要除开那个东亚码头不算。

第二百二十章 又是康有为

正如杜月笙所预料的那样,新三鑫刚开始的时候是黄金荣占着绝对领导地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买卖的扩张,三鑫开始越来越依仗杜月笙。

马向德他们四个一直都是三鑫的重yào

合zuò

客户。可他们几个,人不在上海滩,也就不那么重视黄金荣。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愿意跟杜月笙联系。西南边,以四川为中心,也都乐意跟杜月笙来往,而非跟黄金荣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混混来往。

黄金荣在英租界还兼着探长的职务,本来就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三鑫。而且买卖大起来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这时候杜月笙就展现出超凡的交际能力,他总能在各个势力和各个伙伴之间来往自如。论社交,黄金荣拍马也赶不上杜月笙。

买卖壮大之后,三鑫在全国都有活动。八十万青帮子弟,都渐渐知dào

了上海滩有一位年轻的杜先生。杜先生急公好义,但凡有事找他帮忙,他总能给予最大的方便。

不但海上,三鑫也在陆上遍地刮金。正所谓种下前因才有后果,杜月笙出生入死换来的人际关系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当初他在知府地牢救出的几十号革mìng

党,大多数已经在某地身兼要职。他们对这个当初救过他们性命的杜月笙,自然是投桃报李。

黄金荣和张啸林很奇怪,杜月笙似乎总能左右逢源。就这样,杜月笙在三鑫里面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所占的份额也越来越多。在当地,他真zhèng

开始有了名气。按照当地话来讲,这叫沪上闻人。

终于袁珊宝建议杜月笙换个地方住了,他的意思是,现在杜月笙身份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再不能住这种地方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租界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或建或买,弄成一个新的杜公馆。

杜月笙对这个建议欣然同意,袁珊宝说的很对,身份不同,住所肯定要不同。现在他身边往来无白丁,这个白丁指的就是没身份的人。他怎么可以再住陈世昌的老宅子?不为别的,单为衬场面也很有必要。

两人这几天忙着在租界选地方,黄金荣是直接建议他们住到英租界的,理由是方便常联系。杜月笙却不大想住在那里,他想在公共租界找个地方。

今天他去的是日领馆附近的翟家,翟家以前是一个大买办,后来家主得了急病而死。他这一死不要紧,一身的债务和全家老小的生活开支就成了大问题。那家主生前跟杜月笙也多有生意上的合zuò

,他死后杜月笙感念以前的交情,想出个高价把这宅子盘下来,也算是聊尽故人之谊。

杜月笙正在正厅里面听对方介shào

这房子的来历,冷不防电话零零作响。那家主妻子接起电话之后地给杜月笙:“杜先生,找你的。”

“找我?”,杜月笙有些惊讶,他来之前早就推算好了今天没什么重yào

的事情,这才前来。怎么自己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电话催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刘俊达,刘俊达是十足的老资格,他在杜月笙的组织里面很有分量。可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做门房做上瘾了,就是爱给杜月笙看家。没法子,杜月笙只好安排他做了杜宅的大管家。这购买新宅的事,当然少不了要这个管家参与。

刘俊达抓起话筒问了一句,接着重新递给杜月笙:“是珊宝打的,指名道姓要找你。”,杜月笙点一点头,接过话筒。

“月笙哥,快回来!”,袁珊宝的话里透着兴奋和焦急。

“怎么了?”,杜月笙不知dào

袁珊宝为什么会有这种口气,难道有什么好事儿?

电话那头响起袁珊宝神mì

的笑声:“有贵客来访啊,你猜猜会是谁。”

“谁?”

“康有为!”

袁珊宝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让杜月笙心中一震!康有为,康有为来了?他再也顾不得买宅子,直接招呼刘俊达开车回去。

杜月笙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断过,能再见到康有为,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若说自己生平遇贵人的话,那这个康有为就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贵人。至今自己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初用苦肉计蒙骗万公公的时候,自己把他揍成了什么猪头样。当时的惊心动魄,现在却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

刘俊达很奇怪杜月笙为什么这么高兴,可杜月笙一个劲儿的催促他赶快开车,不要乱问。他只好按捺下好奇心,疯了似的往回开车。

杜月笙他们刚到大门口,袁珊宝早就在门口恭迎他。他刚下车,袁珊宝就低声嘱咐:“康先生说,别声张,他就是来悄悄的见你一面。”

听到这“别声张”三个字,杜月笙立kè

从兴奋之中清醒过来。康有为为什么不让声张?自己在四川的那些年韬光养晦,可在上海滩这些日子,自己招摇的很。康有为不可能不知dào

自己现在处境和身份,为什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杜月笙心中存着疑惑,举步进了正厅。现如今的上海滩上流社会,人人都在装文化人。不管是有学问的还是大字不识几个的,都会在自家弄个书房。而书房之中,必然会有很多从不翻动的大部头书籍。杜月笙也没免了这个俗,康有为正在他的书房之内等他。

“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一个老声老气的声音传到杜月笙耳朵里,是康有为无疑!

康有为将手中的一本书缓缓放下:“月笙,好久不见了。”,此时的康有为,已经满头白发,脸上风尘之色极重,似乎赶了不少的路。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想来这些年过得并不太好。

杜月笙激动的过去握住他的手:“康先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康有为也是高兴无比,他上下打量着杜月笙:“不错,不错,气质比以前成熟太多了。这些年,你成长了很多。”

两人客套一番,杜月笙左顾右盼:“燕天河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道已不相同

康有为摇了摇头:“他身上有病根,不适合长途跋涉.这些年我游历世界各地,足迹踏遍亚美欧拉各个地方。他那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去那些地方干什么?”,杜月笙没料到康有为会这样悠闲,这些年居然一直在旅游。

康有为叹一口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放眼世界,怎可领导中国之变革?”

杜月笙心说,现在都民国了,还用得着变革什么呀?他心中一动,康有为可是誓死效忠清皇室的。难道说,他来找自己——康有为见杜月笙低头沉思,他问了一句:“神武和瑰儿呢?把他们叫来我见见吧。出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们两个。这次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

杜月笙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泼了个透心凉!这事儿该怎么说?当年人家将燕神武和瑰儿托付给自己,现在自己把他们给弄丢了?

“他们两个这些年麻烦你了,哈,说起来,我真得谢谢你呢。”,康有为的客套话听在杜月笙耳朵里,越发让他无地自容。

“丢——丢了——”,杜月笙觉得自己脸上在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了?”,康有为满脸的愕然:“丢了是什么意思?两个大活人不见了?”

杜月笙呼出一口气,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再说自己也没必要瞒他。神武和瑰儿的出走,尽管跟自己有关系,可那不是自己的原因。

他理了理思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康有为越听越是惊讶,最后张大了嘴合不拢:“这,怎么会这样?瑰儿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心态?神武也忒暴躁了一些,说走就走。”

杜月笙点一点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跟瑰儿中间有了隔阂,再没认真说过话。等后来到了四川的第三个月,她忽然跟我说看上了一个小军阀。我一见之下,那家伙简直不入流,被我三两句话打发走了。瑰儿倒是没说什么,可过了没几天,她就留下一封书信走了。我也不知dào

她去了哪里,派人找过,没用。也找过那个小军阀,人家压根都不知dào

这件事。”

康有为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你们这些感情上的事,我是不懂。可她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骨肉,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对她放任不管。”

“我也后悔着呢。”,杜月笙脸上的懊丧不是强装出来的,他是真后悔:“她在我这个圈子里,就跟我说得上话。那次事情之后,我为避嫌,故yì

躲着她。唉,天长日久,她难免觉得孤独。离家出走,也是情理之中。怪只怪我太不上心,冷落了她。”

康有为点一点头:“不论如何,找她回来!不能让她在外漂泊。”

“这几年四川的兄弟一直在找。”,杜月笙狠狠吸一口气:“一定要找到!她的事,我要管到底。”

接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那是套着鲨鱼皮套的一把飞镖:“要说对瑰儿我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的话,那对于神武,我绝对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是我的好兄弟。他走后我亲自带人找过,可只找到了满地的飞镖,还有一棵被打的树皮翻裂的树。树上有血迹,想必是神武的。”

康有为嗯了一声:“这件事还要交给你去办,神武我不担心,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有一身的功夫。我担心的是瑰儿,他一个弱女子,现在世道又这么乱——”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忽然发xiàn

康有为脑后有一条小辫子,长不过六七寸,松松垮垮。

康有为见杜月笙注意到了自己的辫子,他自嘲一笑:“没办法,就算是游历外国,也留不得辫子了。国民党在很多国家都有拥护者,所以我只敢留这么小的一条辫子。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连胡子都刮掉了,也是为了方便。”

“您还留这么一条辫子干嘛?”,杜月笙心中咯噔一下,问了出来:“该不会是还想着大清国吧?现在天下太平的很,你好好做你的学问就行了。”

康有为悠然一叹:“我这次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月笙,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当初你奔到皇宫旁边祭奠先帝——”

杜月笙摆了摆手:“那是我为了躲人才去的北京城,祭奠光绪,那不过是我师傅的意思而已。”

“不,你对大清的心意,我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戊戌变法,天下学子归心,奉我为首。可自变法失败之后,国人越来越不相信我。尤其是年轻人,没人再相信我。你对我的信任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你对我的信仰和追求也很钦佩,对不对?”

杜月笙笑了,他明白康有为神神mì

秘的来找他干嘛来了。他必须把这事情说清楚:“我佩服一切执着的人。我佩服你的执着,但并不代表我就赞成你的做法。这你得搞明白,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你挺迂的。你看人家革mìng

党,看清朝不顺眼就推翻它,多好多痛快?你还要救?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康有为极富耐心,他这次来是做说客的,而不是讨论价值观的:“但是你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对大清国的一片诚心,总是错不了。”

“哈哈。”,杜月笙这次干脆笑出声来了:“我的康大师,你要搞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我爱中国,可中国不是某个组织的。他满清坐着江山胡闹,那就该当把他赶走。现在国民党坐江山,他们就比满清好多了。要是哪天国民党也开始胡闹,我杜月笙照样会支持把他们赶走。我爱的是这个国家,不是某个组织,你明白了吧?”

康有为脸上的肌肉绷了绷:“中国怎可没皇帝?你看着吧,我们没了皇帝,就没有了象征。早晚有一天,国家还会大乱。我想保住皇权,那也不是私心。我的意见是君王立宪,按照英国的模式走,总得有个帝王在上面——”

“没有偶像你活不下去是不是?膝盖跪软了硬不起来了?”,杜月笙脸上现出愠怒:“反正我就是一句话,当初的大清国,现在的民国,在我这儿都是一回事。那个腐朽透顶的清王朝,死了就不要活过来了。你和我,谁也别掺合复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尾巴何处来?

“好,撇开观念不谈,难道你不想抓住这次契机么?刚才你一进门的时候,我读的那几句诗你没听到?”,康有为开始利诱:“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你一直是个有大抱负的人,难道就不想——”

“这出自西游记第七回,我谢谢你把我夸成孙猴子。”,杜月笙回了一句,西游记他是看过的:“可后面还有几句呢,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莫非,你想让我当皇帝?哈,这倒是可以考lǜ

。”

这话就近乎无赖了,康有为愤愤的丢下一句:“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杜月笙勉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听我一句劝,你还是死心的好。撇开这件事情不谈,你还是我尊敬的人。别走了,在我这儿住着吧。”

“俗务缠身,恕不奉陪!”,康有为气呼呼的要走。杜月笙叹一口气,只好送他。

康有为头上戴了礼帽,将帽檐压低,为的是不露出面目。杜月笙亲自开车,送他出去。一路上,车内的气氛沉闷至极,两人谁也没说话。

终于杜月笙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念着康有为对他的情谊,不想见他跳下火坑:“你还是算了吧,会引火烧身的。”,他说话的时候,难免头向后微微一扭。这一扭不要紧,他从汽车的后视镜上看到,远处有个人在跟着他。

杜月笙心中纳闷,怎么会有人跟踪?这人跟踪极为高明,杜月笙汽车又慢,他装作路人远远缀在后面。可杜月笙是什么人?他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专为跟踪他而来的。

怎么会惹到人跟踪的?杜月笙做买卖一向仗义,轻钱财而重感情,绝不可能惹到仇家。那这人是谁?对方只可能是冲着康有为来的!可康有为流亡多少年了?反敌特的经验肯定要比自己还老道,居然这么快就会被跟踪?

他没有跟康有为说这个事,他也不想甩掉这个尾巴。有了问题总要弄明白,不然的话,这次自己甩掉了,那下次他还会冒出来。

他慢慢的开着车左绕右绕,那尾巴就一直在后面颠儿颠儿的跟着。可汽车拐了几个弯之后,那尾巴傻眼了。眼前空空荡荡,再也看不到汽车的影子。

杜月笙甩开他之后立kè

返回杜宅,叫袁珊宝上车送康有为。而他自己,亲自开着另一辆车去抓这个尾巴!这件事情还是自己做的好,交给手下人,万一失手的话,那可就什么情况也套不到了。

陈君容开车,杜月笙在后面坐着。两人将车帘放下,把车厢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他们跟着袁珊宝的车,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

袁珊宝早得了杜月笙的嘱咐,他带着康有为慢慢的走,在路上又摁喇叭又乱扭车身,无非就是为了闹出点动静吸引那条尾巴。康有为脸上颇有狐疑之色,他还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果然,那因为跟丢了人的尾巴终于发xiàn

了大摇大摆的袁珊宝的车。他喜出望外,立kè

重新跟踪。这附近,早已经埋伏下了杜月笙的十几号人手,真如天罗地网一般。杜月笙这次是郑重以待,非要抓住他不可。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有了一种直觉。这直觉告sù

他,这个尾巴很不寻常。

尾巴远远的跟在袁珊宝的车后面,袁珊宝的车速实在太慢了,于是这条尾巴连脚踏车也不用骑了,他就那么推着脚踏车跟着。可这么慢的车速是不应该的,尾巴终于有些警觉了。

陈君容慢慢的用怠速接近尾巴,尾巴正在惊疑不定,猛然身边一声汽笛长鸣,将他吓了一跳。砰地一声车门打开,杜月笙一把抓住那尾巴的衣领,将他拽进了车内。然后汽车扬长而去,袁珊宝的车提速而行,周围埋伏的人手一个也没动。街上又静悄悄的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坐着吧,别乱动。”,杜月笙斜眼看着那惊慌失措的尾巴:“就你这个样,也敢出来做这个活儿?说吧,你是冲着谁来的?”

“杜杜先生。”,那尾巴没想到竟然是杜月笙亲自把他抓进来,一见杜月笙,他就有些懵了。

杜月笙扭过脸来:“你认识我?好极了。刚才我的问话你听到了吧?你跟踪我干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谁?”

那尾巴丢下一句:“我奉劝杜先生,明哲保身的好!”,说完就打开车门要往下跳。陈君容扭过身来,抬手就是砰的一枪。子弹顺着那人的发梢射到了地上,硝烟味直刺他的鼻孔。

“进来吧。”,杜月笙提醒了一句,那尾巴只好哆哆嗦嗦的把车门关上,重新坐了回去。

杜月笙点上一支雪茄:“论说呢,对付你这种人是不用我亲自出手的。可你面子大,我姓杜的亲自来伺候你。好了,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还有,刚才你说劝我明哲保身,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劝我呢?”

那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杜月笙双眼直视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可他心理素质好的很,尽管是被这么瞅着,也绝没有开口的意思。

“停车。”,杜月笙对陈君容说了一句。汽车停下之后,杜月笙摇开车玻璃伸出手去拍了两下。然后周围小跑过来四五个人。那些人一躬身:“杜先生!”

杜月笙点点头,伸手一拍身边的尾巴:“这位小兄弟想去黄浦江洗洗澡,你们送送他。”

那尾巴明白过来,伸手就往怀里掏摸。可他的手还没摸到胸口,外面的人就将他拖了出去。那尾巴想要疯狂反击,可他连杜月笙的衣服都没碰到。

其中一人一拳捣在那尾巴的胸腹之间,刚才还疯狂扭动的尾巴立kè

虾米一样弯起了腰。他嘴里不住的冒着苦水,别说呼喊,连喘气都费劲。

另一个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尾巴的头紧紧包住,然后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尾巴立kè

跪倒,他借着这一跪勉强顺了口气:“我是红帮——”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一记手刀砍在他大颈椎上,尾巴立kè

晕厥。这几个手下接着就要拖走他,杜月笙却摆了摆手:“等等,他说他是红帮的?哈,有点儿意思。”

第二百二十三章 江心一客人

“红帮?”,陈君容扭过头来:“不可能吧?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虽说没什么交集,可大家都混在上海滩,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跟他们接触过几次,感觉还行。他们怎么会派人跟踪我们?”

杜月笙微微摇头:“刚才这家伙的一句话很有意思,他奉劝我明哲保身。嘿,杜某人这些年顺风顺水,有什么好明哲保身的?对江湖道上的朋友,我自信还做得到仗义二字。这个红帮,要我明的什么哲?保的哪个身?”

四个打手还在等待杜月笙的命令,陈君容建议将这尾巴弄醒了然后逼问一番。杜月笙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能知dào

什么?我杜某人从不为难江湖道上的朋友,干嘛让他受皮肉之苦?走,带他去黄浦江!”

打手们得到明示,立kè

向身后一招手。后面拐角处又闪出一辆车来,四人架猪一样把那尾巴丢进后备箱。然后车门关闭,向着黄浦江驶去。

“慢些走。”,杜月笙吩咐一句,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向前驶去。车行不多时候,黄浦江遥遥在望。他们没去码头,码头上人多嘴杂,怎么能干这种事情?他们去的,是一处荒僻之地。车到岸边,四打手拎出尾巴,就要丢到江中。蓦然一条江中的乌篷船上有人喊话:“下边人不懂事,杜先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正主儿来了。”,杜月笙微微一笑,带着陈君容下了车。他之所以执意要弄死尾巴,就是为了引出红帮的人。尽管他跟红帮中一些人也见过,也知dào

他们的住所。可那都是生意场上人,不管江湖事的。

大一点的帮会都是如此,比如杜月笙,他生意场上的人是袁海鹏向大年等人。而江湖道上的事,就需yào

连大元和庆达这些人做。术业有专攻,只有专心做一样,才能做好。双方亲密合zuò

,但绝不插手对方的事务。这样不但效率高,而且也深合御人之道。试问哪朝那代,有集文武大权于一身的臣子?这样的臣子,要么篡了权,要么丢了命。

杜月笙手搭凉棚向前看去,乌篷船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向他抱拳而笑。杜月笙微微点头:“既然正主儿来了,那无关紧要的人我也不为难了,放人!”

打手们有些错愕,,仅凭对方一句话就放人?可杜月笙的话是不容置疑的,他们只有照办。

乌篷船船舱之内又闪出四条人影,那四人一起躬下身去:“见过杜先生。”,最先站在船头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杜先生,你我神交已久。今日关某冒昧,可否请阁下移步到我这小小乌篷船上喝一杯清酒?”

陈君容紧张起来,因为她对杜月笙太了解了。但凡遇到这样的鸿门宴一样的邀请,杜月笙总会兴致盎然的答yīng

。可今次与别次不同,那乌篷船孤零零的横亘在黄浦江心,看着就让人觉得凶险。今天他们带来的四个人,都是这两年新收的,没经过什么大场面。万一真到了人家的船上出点什么事,未必指望得上。

果然杜月笙欣然同意:“不错不错,正要跟老兄谈谈心。”。陈君容要出声反对,因为他们这一队人里面,唯有她才有资格质疑杜月笙的决定。可还没等她开口,杜月笙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船上颠簸,何不来陆上一晤?”

陈君容登时放下心来,杜月笙这次破天荒的没逞能,让她很高兴。只听乌篷船上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杜先生行事一贯出人意料,不按常理出牌。说实话,我是不大敢到你那边去的。哈,见谅见谅,可能是以前的工作留下的职业病吧。”

“我这车里敞敞亮亮,除了我们六个人之外再无他人。这里地势开阔,绝无埋伏,老兄你大可放心。”,杜月笙依旧在坚持。

那人摇了摇头:“还是来这里吧,杜先生盖世英雄,怎么?难道不敢上船?”

这先戴高帽,然后激将的办法,对杜月笙是一点用也没有。他压根也没想过自己是什么盖世英雄,更不会为了这四个字冒无谓的风险。可接下来那人的话,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思。

中年人轻轻吐出两个字:“北斗。”

杜月笙瞳孔骤然收缩!北斗在他这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天上那七颗星星。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当年在知府地牢的那次越狱。他当时甘冒奇险,给懵然不知的孙中山和上海革mìng

党人传递情报,用的可不就是明码的“北斗”二字么?

能知dào

北斗代表的这个含义的,只有革mìng

党的骨干成员。而能把这两个字跟自己联系到一起的,只有参与过那次越狱行动的革mìng

党!可那些人,除开革mìng

之时死去的,其余的人都已经身居显位,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这儿?还跟红帮的事挂上了钩?

他将那些人的面貌在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遍,竟然没有一个人的长相跟眼前这个人吻合。可不管怎么说,这人肯定是对那次事件知之甚多。难道是某个革mìng

党的手下?

“好,我就上船赴你的约!”,杜月笙终于被这两个字打动。陈君容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魔力,居然能打动杜月笙。

谁想那人得寸进尺,全然不知好歹:“杜先生孤身上船就好了,船小吃不得水。要是再上来四个人,这船就该沉了。”

“好,我就孤身上船!”,杜月笙的豪气听在陈君容耳中却有些鲁莽。他们刚刚几乎把对方的手下丢进黄浦江,双方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友好。杜月笙他凭什么这么相信人家?

杜月笙拍了拍陈君容的肩膀:“这是我的夫人,跟我一起上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中年**方地答yīng

了。

乌篷船靠岸,放上搭板,杜月笙和陈君容上了船。然后马达发动,乌篷船又突突的回到江心。

“怎么办?”,其中一名打手吞了口唾沫。要是杜先生有什么闪失,回头连大元可绝饶不了他。可刚才杜先生的态度又是那么坚决,谁也劝不下。当着外人的面质疑杜先生,那是最犯忌讳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红帮大当家

“你回去跟连大哥说一声.”,另一个人回答他:“开车回去,越快越好,赶紧调人。我们三个在这儿看着点,要是情况不对我们游也得游到那船上去。要是船开走了,我们就开着车跟着,路上会给你留下暗号。”

那人点一点头,赶紧发动汽车,一溜烟窜了回去。

船上,那四个人全部站到船头船尾。乌蓬之内,只有杜月笙陈君容还有那个自称姓关的中年人。江水东流,为保持船身静止,马达一刻也没停下过。突突的引擎声夹杂着滚滚水声,很有些嘈杂。

“黄浦江上多少传奇——”,那人悠然长叹一声,接着说了个冷笑话:“瞧瞧,你们是两个人,我是一个人。这就算是我以少会多了。你们两位,可不许仗着人多欺负我啊。”

“这话不怎么可笑。”,杜月笙拍着船舱内的小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酒在哪里?该不会是要请我喝黄浦江水吧?”

“这话不怎么可笑。”,那人立kè

现学现卖,回了这么一句:“现在没外人,我叫你一声月笙老弟没关系吧?”

杜月笙身子往前一探,现在不是谈生意,也不是论交情,他完全没必要温良谦恭让:“阁下是谁?为什么会知dào

北斗?”

那人一拍额头,脸上是十足做作的抱歉:“啊呀,还没自我介shào

呢,实在该死。在下关德明,你大概没听说过吧?可咱们俩,在六年前的知府衙门就合zuò

过了。”

六年前的知府衙门,对杜月笙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你是革mìng

——,哦不,国民党?我怎么没见过你?”

关德明嘿嘿一笑:“在下当时是高洪波的幕僚师爷,阁下是阶下囚,咱们怎么可能见面?难道你事后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们反出大牢之后,知府衙门的捕快没有死追不放?为什么一直拖到第二天早上,等你们都安全撤离之后,海捕文书才发出?那德才得到报gào

?”

“这是你的功劳?”,杜月笙想起来了,在杀严老九之后,孙中山和陈其美似乎确实提起过他们在知府衙门有眼线。

“没错,是我用话压住了高洪波,为你们博得一线生机。”接着他郑重起来:“关德明,先入革mìng

党。后奉陈其美之命,潜入知府衙门做卧底。革mìng

成功之后,脱离陈其美视线,直接受命于中央。现在的身份是红帮大哥,你明白了吧?”

“红帮大哥?”,杜月笙这次真的是震惊了!关德明是绝对老资格的国民党骨干成员,他不做高官,不居显位,居然跑到一个帮会里面做了大哥?这算是落草为寇吗?尽管红帮势力不小,可跟国民党比起来,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

红帮大哥,是这几年上海滩最神mì

的两个帮会首领之一。另一个,就是飘忽不定,行踪难料的斧头帮帮主王亚樵。尤其是最近,红帮跟青帮的矛盾愈演愈烈。黄金荣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讨论过现在的红帮大哥是谁,为什么行事风格跟以前的当家大哥完全不同。可讨论也好,探查也好。这红帮大哥的真实身份,黄金荣却一直也查不到。这也是最令他郁闷的事情之一。

而且红帮跟青帮完全不一样,他们的上下关系极为明确严格。整个上海滩的红帮,都尊奉一位当家大哥。这个人,可以号令所有红帮的人和势力。青帮就不一样了,尽管青帮里面黄金荣最大,可他不是绝对的大哥。众人依附他,那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若按照纯粹的等级划分来说,很多人都是独立于黄金荣之外的。

“怎么?没想到?”,关德明哈哈一笑:“你应该能猜到的。若我不是红帮的人,就不可能救下那条尾巴。而江湖上是最讲究对等的,老弟你现在风生水起,隐隐有跟黄金荣平起平坐之势。敢大言不惭的要你放人,并且请你上船的,也只能是红帮的大哥。要是手底下的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本来猜到了的——”,杜月笙苦笑一声:“可北斗两个字,又把我的猜测给否决了。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国民党元老级别特工,会来做一个帮会的大当家呢?”

关德明也报之以苦笑:“没法子,一切为了党国利益。我的身份黄金荣不知dào

,可对于你,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你是为我党出生入死过的人。对你,我绝对信得过。”

陈君容也被这一番话给震住了,正如杜月笙所说,谁也想不到一个老特工居然做了帮会大哥。她被关德明的话深深吸引住了,迫切想知dào

前因后果。”

“为什么你做了红帮大哥?”,杜月笙问的话也恰恰是陈君容想知dào

的。

关德明点一点头:“革mìng

成功之后,时局远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各类势力,不管是来自党内的,还是党外的。也不管是满清遗老遗少,还是激进分子,都让中央如坐针毡。我们这些当初没抛头露面过的,就各自散入一些敏感地方,帮中央分忧解难。而上海,是最需yào

人的。”

“上海很重yào

。”,杜月笙也不得不赞同他这个观点:“上个月,我跟英国领事馆参赞会面,他就对上海滩赞不绝口。他说,世界上最繁华的两座城市,一个是美国的纽约,一个是中国的上海。”

“他的话很正确。”,关德明点一点头:“现在的中国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可上海滩几乎集结了全国将近一半的财富。如此畸形的比例,让咱们的大上海远远超过了伦敦,超过了东京,超过了巴黎。咱们的上海滩,是世界上唯一能跟纽约相提并论的城市。”

“跑题了——”,关德明自嘲的一笑:“总之,上海很重yào

。这么重yào

的地方,却也是咱们中国最复杂的地方。不管陈其美做得多么好,也永远不可能真zhèng

掌控上海滩。我们需yào

一个帮会人物,来帮zhù

我们管理上海滩,搜集我们需yào

的一切情报,做我们的眼睛!”

“于是你就当仁不让,做了红帮大哥?”,杜月笙面无表情的追问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新一代鬼眼

关德明点一点头:“没错,之所以选中红帮,是历史的必然性.帮会之中,红帮跟我们国民党关系最密切。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大帮会,最适合做这类工作。我们的高层,跟其余省份的红帮大哥联系过,他们一起保举,让原先的上海红帮大哥到南洋发展。而我,则坐了这个位置。给他们的承诺,就是将红帮发展为上海滩第一大帮。”

接着他一摇头:“可惜上海滩永远是个例外。在这里,红帮被黄金荣死死压制,永远屈居第二。我努力了好几年,仍就是做无用功。”

“你们的这个工作,在上海滩更适合青帮来做。”,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关德明苦笑:“我明白,可黄金荣永远不可能真zhèng

跟我们一条心。就算是蒋介石拜他做了老头子也不行,因为他太利己。”

“蒋志清——,哦,蒋介石拜他做了老头子?”,杜月笙嘴角一翘:“你们真下血本啊。”

“那没用。”,关德明摇了摇头:“我们又不可能动黄金荣,因为他跟洋人太密切了。动他,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最早的人选,是定在你身上的!”

“我?”,杜月笙哈的一笑:“太抬举我了,我跟黄金荣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当年的你的确跟他差着很多。”,关德明实话实说:“这是鬼眼的建议,而且我们没打算让你立kè

为我们所用。我们本来就是在等待你慢慢成势,在你成势之前,这份工作由我来做。”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脸上又重新震惊起来:“你今天跟我开诚布公的谈这么多,是不是想拉我入伙了?”

关德明摇了摇头:“你现在虽然很不错,但是还差着点。现在,只能是我们两个齐心合力,一起合zuò

。你想想,为什么我党对你的扩张和发展一直鼎力支持?难道仅仅是因为交情吗?跟政客谈交情?不现实吧?还有,为什么你在上海滩一路扩张,我红帮都一直退让?这就是为了培养你尽快成势。你成势之后,取代黄金荣,然后成为新一代的鬼眼!”

杜月笙嗤笑一声:“别说得那么好听,你说了这么多,绕来绕去,可你忘记了一件事!你忘了问问我会不会同意做这个工作,对不对?实话告sù

你,我对给你们做眼线和代理人毫无兴趣。要是我真有那个心思,当初早就入了国民党了。我呀,压根也不想那么做!”

“这个以后再说——”,关德明没有逼他的意思:“就先说眼前的事情,康有为去找你了吧?我叫手下给你送信,让你明哲保身。就是为了提醒你,离他远点。要不然,你会引火烧身的。这老东西,在上海滩的一行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你跟这个满清第一号的遗老呆在一起,会给他陪葬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话说到这份上才算是有点儿意思了,你这算是给我下正式通告吗?代表国民zf?”

“不代表。”,关德明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既入帮会,就不再代表zf。若我没有**,退出我们那个体制,红帮大佬们怎会放心把诺大的上海滩交给我?我现在,正如以后的你一样。身份独立,对国民zf,只是帮zhù

。”

“别说跟我一样,我说过了,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同意你的提议。”

“这不是重点。”,关德明叹一口气:“实话告sù

你吧,我是受中统上海站站长邀请,前来提醒你一句。他要我转告你,如果你还想以后顺风顺水,没有飞来横祸的话,那就明哲保身。中统你可能不知dào

是什么组织,它是——”

“我知dào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他心中的震惊现在达到了最高潮:“你们很好,官匪勾结,看来你们才是上海滩最复杂最难对付的一支势力。黄金荣跟你们比起来,实在太单纯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关德明微微一笑:“月笙老弟,杜先生!若你不想日后的一举一动都在特务监视之下的话,那就请你自重。”

杜月笙霍然站起:“杜某多谢你的好意!可我姓杜的能混到现在,也不是被吓大的。何去何从,我心中自有判断,就不劳阁下替我拿主意了。”

他这站起身来就是要走的意思,这代表着谈话到此为止了。关德明也站起身来:“好自为之吧,今天的谈话,我希望月笙老弟能为我保密。”

“没问题。”,杜月笙一摆手,带着陈君容出了船舱。船舱外面,四个红帮的人一起对杜月笙躬身行礼。杜月笙摆了摆手,往岸上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江岸上,最起码聚集了五十名以上的打手。连大元神情高度紧张,在他脚下已经造了一地的烟蒂。周围的打手们,身边是整整七辆车。七辆车都处于启动状态,随时可以进行追击。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本身就声势骇人。更何况还有几个焦躁的,不住摩挲着手上的武器。

在这乌篷船的远处,两条一模一样的乌篷船一前一后将这船夹在中间。不问可知,这也是杜月笙的人。

关德明随着杜月笙走出船舱:“月笙老弟,你手下人效率真高啊。我们两个不过是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如此准bèi

。你的手下,完全不像一帮乌合之众。”

“哈,他们胆子小的很,倒让关大哥见笑了。”,杜月笙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挥手示意前面的那条船靠过来。两船靠在一起,放上搭板,杜月笙和陈君容上了自己那艘船。关德明一抱拳:“后会有期。”,马达之声陡然大作,这条在众人眼中神mì

无比的乌篷船飞快的驶走了。

“要不要截下他们?”,这船上主事儿的是刘俊达。他往掌心吐一口唾沫:“这些人胆敢劫持杜先生,原本就是该死——”

“你拉倒吧。”,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劫持。再说了,就算你们追上去,也未必能留下他们。”,关德明是老特工,行事如此神mì

。他亲身来会见杜月笙,怎么可能没有万全的准bèi

?虽说他们船上只有区区的五个人,但船底下,说不定就藏着能够装备整整一个排的火力配置。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能不管他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回杜宅,经过这一件事,彻底打消了杜月笙购买新宅的念头.最起码,他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有心思为新宅子而幸福的苦恼了。

袁珊宝比杜月笙回来的还晚。他在门外就听说了今天的事情,这让他提心吊胆。今天参与了这件事情的几十号人都想知dào

那船上的人到底是谁,更想知dào

这个人和杜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不敢去问,只好拜托袁珊宝帮着打听一下。在杜月笙身边的那几个核心人物里面,袁珊宝是唯一江湖生意两都掺和的人。而他的好脾气,也是在众人里面出了名的。

没想到袁珊宝进去了不到五分钟,立kè

扭身出来,对那些翘首盼望的打手们一顿训斥。并且申明,杜先生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往外传。要是谁胆敢说出去,定要家法伺候。

打手们心中一震,再也不敢胡乱打听。支走了他们,袁珊宝立kè

回到厅中。大厅内,杜月笙和陈君容并排而坐,连大元坐在下手,他们正在等着他。

“这帮家伙,真让我惯得无法无天了。我的事情,他们也敢乱打听。”,杜月笙苦笑一声。只要没外人在场,他对手下们总是很宽容。

袁珊宝迫切的想知dào

事情的前因后果。刚才他还训斥兄弟们,叫他们不要乱打听,乱说话。可转过身来,他自己就忙不迭的打听开了。

对他当然没什么好隐瞒的,杜月笙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这下连大元和袁珊宝都惊呆了,两人实在想不到,那个一身光鲜的家伙居然这么复杂。

“月笙,怎么办?康有为那边,咱们再也不理了吧?”,陈君容小心地提出这个建议。从康有为来到杜宅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这老头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现在事情的发展终于验证了她的猜测,而且,这麻烦还是这样的大。

杜月笙摇了摇头:“康有为于我有大恩德,虽说我是一百个不赞成他搞复辟,但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国民党,被红帮给办了。君容,你和大元不明白我跟康有为之间有什么过往。可珊宝明白。珊宝啊,你说一说,咱们该不该对康有为撒手不管。”

陈君容和连大元立kè

满脸期盼的看着袁珊宝,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一个不字。袁珊宝有些受不了这份目光,他慢慢把头别向一边,试图不让这目光干扰到自己的判断力:“这是个大麻烦,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陈君容已经有些恼怒了。

这反倒激起了袁珊宝的勇气:“但是我们不能不管康先生!”

这句话标志着杜月笙的胜利和陈君容的挫败,她叹一口气:“你想怎么折腾吧?我可提醒你,现在你家大业大,再不是以前的光棍小混混了。不管是工人也好,打手也好,他们都指着你吃饭。不管你干什么,都得为他们考lǜ

一下!”

“中统——”,杜月笙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对他来说,远比红帮更麻烦的组织。陈其美在革mìng

成功之后由暗转明,做了沪军都督。这样一个总揽上海军政要务的人,就绝不可能是红帮上海站的站长。如果他没有暴露自己,如果他在革mìng

成功之后还是做特工的话,那中统上海站长的位子非他莫属。现在,这个人是谁呢?

杜月笙摇了摇头,不管是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若是他就这么被关德明连哄带吓的给蒙住了,那以后还不得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他真要这么听话,那他也就不是杜月笙了!

“把刘俊达给我叫来。”,杜月笙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陈君容有些发懵。怎么说着说着,他就要喊刘俊达?

刘俊达一路小跑进了正厅,他满脸的期望。杜月笙为什么会把他叫来?无非是为了告sù

他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并要找他好好商量商量。哈,自己这脑子,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

“这段时间做管家,可苦了你了。整天呆在这小宅子里,不舒服吧?”,杜月笙满脸的微笑,他压根也没打算跟刘俊达说点什么,而是忽然嘘寒问暖起来。

“哪儿的话。”,刘俊达跟杜月笙,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兄弟。因此他完全不是在假谦虚:“做这活儿挺好,我还不爱挪地方了呢。嘿,这宅子虽小,但却是小处有乾坤。在这儿呀,照样能见到不少大人物,能长不少见识!”

杜月笙点一点头:“俊达,又没有外人,你坐下跟我说话吧。”

刘俊达依言坐下,杜月笙问了起来:“咱们这宅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别看这是我的家,我还真不知dào

——”

“护院的一共是六个人!轮班倒,一班三个人。其余的兄弟,都是住在隔壁和附近,不住咱这儿。园丁,厨子之类的杂役是四个人。再加上您和小姑奶奶,还有陈三爷,以及珊宝兄弟和我,就咱们这么多。您知dào

,咱这儿太小,人多了不行。”

说起这个,刘俊达滔滔不绝:“几个护院的兄弟,都是最早跟着咱们的,绝对没问题。可你也知dào

,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干的又是刀头tian血的买卖,这做饭扫院子,修枝剪叶子就不行了。这些杂役都是从外面雇的。不过审查了好几次,应该都是些干净人。”

杜月笙点一点头:“嗯,嗯,我都晓得了。”,杜月笙嘿嘿一笑:“俊达啊,整天忙里忙外的,你累了吧?这跑里跑外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个腰酸胳膊疼。你就没想过,帮我在外面做点别的?你爱做生意,我就给你一处买卖经营。你爱混江湖,我就给你一打人手让你带着,怎样?”

“月笙——”,刘俊达摸不准杜月笙的意思,他期期艾艾的站起来:“你不想用我了么?”

“不是不想用,是不想委屈了你。瞧瞧,别的兄弟现在都人五人六,在外面风光,难道你在这儿就真坐得住?出去干一回吧,没事的。出了事我给你顶着,买卖赔了钱算我的,绝不问你的责任。或许你会发xiàn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呢,是不是?干一段时间,要是还想着回来,那你再回来做管家,怎样?”

刘俊达怦然心动了,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好,就这么着!我听你的,出去闯荡一番。”

第二百二十七章 老爷和顺风

“嗯,明儿早上就让珊宝在咱们的各处地方给你安排个职务吧.”,杜月笙抻了个懒腰:“这回要再找个管家了。君容,明天你跑一趟报馆,登个招工启事,高薪聘请一位好管家。”

“咱们自己人做这个差事最好——”,陈君容皱着眉头:“咱们人手不少,我建议从那些早年间就跟着咱们的人里面挑出一个来充当新管家。”

杜月笙哈哈一笑:“还是算了吧,咱们这帮人,别看现在挺风光,可都是泥腿子出身。再说了,他们一身的江湖气,压根也没个管家样。我现在需yào

的,是一个真zhèng

服侍过上等人的好管家。”

“那我就等着跟这个新管家交接一下再走,不用那么急。”,刘俊达提出自己的建议。

杜月笙一摇头:“没什么好交接的,咱们这小院子,一眼就能从门口看到后院,交接什么?你赶快去忙你自己的事业,这一摊子就别管了。”

刘俊达狐疑的点一点头,然后出去了。一夜无话,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来杜月笙招管家的消息。这所谓的“真zhèng

服侍过上等人”的管家,在上海滩为数不少。这类人都是接触过上流社会的,当然也都听说过杜月笙的名字。招工启事登了三天,就有五个人来报名。

面试由袁珊宝初审,杜月笙亲自负责终审。其中有一个跛腿的,直接被袁珊宝劝退了。另一个满头白发,颤颤巍巍,袁珊宝也毫不客气的划掉。剩下的三个人,送到了杜月笙面前。

这三个人都是五十岁上下,正是管家的最好人选。其中一个衬衣领结,打扮的如同星级宾馆服wù

生的,据说是在洋人的官邸干过。他时不时的撇出一句英文,作为自己晋级的资本。这可把杜月笙逗乐了,可乐归乐,他可不想用这种人。

剩下的两个人都差不多,都在上等人的宅子里面干过事。尤其是那个稍微显老一点的,一行一动,无不大方得体。他的素质,比起孟宅的孟思远,可高明了不是一星半点。而另一个人,也跟他差不多。除了在气质上稍有不如,别的地方也是一等一的管家人才。

杜月笙满脸微笑的看着这第二个人,在他身上,杜月笙找到了自己所搜寻的那种味道,那种感觉。他看到这个人就知dào

,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就你了——”,杜月笙指了指他,那人受众若惊:“谢谢老爷。”

“别叫我老爷,我还不老。”,杜月笙笑着纠正他:“叫杜先生就可以,或者,叫少爷也不错。”

“好的,老爷。”

“我说过别再喊我老爷了——”,杜月笙不得不继xù

纠正一次:“按照规矩,管家是要从主家的姓的,你叫什么名字?名字前面直接冠上杜姓就可以了。”

“小的叫风顺,老爷。”,五十多岁的风顺这么回答二十七岁的杜月笙。

“叫顺风吧,咱们做生意的,最讲究顺风顺水。行吧?杜顺风大管家?”,杜月笙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恶搞他,将他本来就很土气的名字改的更土气了一些。

“好的老爷。”

“别叫我老爷!我还不老!!”

从这天开始,杜顺风正式成了杜月笙的大管家。对他,杜月笙可没像对刘俊达那样凡事依赖。他在杜宅,是一个真zhèng

的管家,只负责给杜月笙管着家。

而杜月笙,正式开始被他尊称为老爷。在无数次的纠正失败之后,杜月笙索性接受了这个称谓。而陈君容和袁珊宝,也时时拿这两个字揶揄他,让他既可气又无奈。

“月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换掉刘俊达。你说的很漂亮,是为他着想。可我看得出来,你就是想换掉他,换来一个完全陌生的所谓的‘服侍过上等人’的管家。这是为什么?我们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晓,难道你没考lǜ

到?你以为绝对可信的人就那么好找?”,陈君容在杜月笙的耳边抱怨。

“我有我的用意——”,杜月笙点一点头:“现在还不能说。总之,他干不长久的。你说的那些,我都考lǜ

到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生意场上一如既往,他还在稳步而坚定的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和版图。一切都已经走入正轨,也不需yào

他操太多的心。而孟小冬,已经去了北平。北平有她的师父余叔岩,去北平好好跟余叔岩学点真本事,一直就是她的梦想。要不是在上海滩实在分不开身,杜月笙早就陪她一起去了。孟小冬不在,他当然就不会涎着脸去孟宅看孟思远那张老脸了。

本来杜月笙可以难得的享shòu

一下这暂时的悠闲,可他现在被另外的事情困扰了。那就是康有为和红帮,还有那个神mì

的中统。偏偏这件事情他还不能跟别人说,那些所谓的人际关系,所谓的江湖朋友,生意伙伴,谁也不能找。这事儿,只能他自己跟自己的小圈子里的人知dào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派人出去调查这个红帮的蛛丝马迹。中统是太神mì

太遥远了,红帮还能让他摸得着。杜月笙在上海滩,别人只看到他生意越做越大。可殊不知,他的江湖势力的发展速度一点也不逊色于生意。

杜月笙将自己在上海滩的隐蔽阵线上的力量调动起来,配合江湖道的人,想办法挖出红帮的内幕,希望能顺着红帮找到中统。因为他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看不见的敌人盯上了,就浑身的不自在。当年的他,最爱做的事就是铤而走险。可现在随着势力越来越大,他越来越喜欢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黄金荣查了好几年都没查出来的事情,怎么可能被他这么容易就查出来?这几天,递到他耳中的消息不少,可没一条是他用得上的。一来二往,杜月笙只好死心。

闲来无事的时候,杜月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大清早偷偷从窗户里往外看。他总能看到杜顺风从外面进来,然后满脸疲惫的模样。他对这个表情神态实在太熟悉了,因为他以前也经常这么干。红肿的眼睛,虚浮的脚步,就算洗了冷水脸也掩盖不住的疲惫。这种模样,只能出现在一个通宵没睡,熬夜一整晚上的人的脸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在算计谁

杜月笙一阵风似的下楼,在门口叫住杜顺风:“顺风,今早上我有重yào

的事情,就不在家吃饭了.”

“哦,哦哦,老爷,是的。”,杜顺风忙不迭的答yīng



杜月笙跟旁边一个兄弟耳语,杜顺风不经意的往这边扫着目光。杜月笙开车,出门口,杜顺风看着车牌号发呆。

过了半个小时,杜月笙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回来了。杜顺风赶紧给他打开车门,迎他下车:“老爷,买报纸的事交给我做就好了,您干嘛亲自跑一趟呢?”

杜月笙抖开报纸:“近的很,就是咱们前街一个十来岁的小报童那儿。这孩子,风雨不断的站街卖报,真难为他这么执着。”

“人总要吃饭。”,杜顺风一边低头陪着杜月笙往里走,一边跟他说话:“不过咱们前街也没多少人,他该去热闹繁华的地方。孩子就是孩子,不懂做买卖——”

“不是人家不懂做买卖,是你不懂现实。”,杜月笙回了他一句:“附近那些繁华的地方,都有固定的报童在卖报。他一个小孩子去人家那里抢饭碗,会被揍的。”,说完之后,杜月笙拿着他的报纸进了正厅。

从这天以后,那个小报童的身上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每天他背着新进的报纸出现,立kè

就会有一个人给他钱买走他所有的报纸。而且,还会再塞给他一摞同样厚度的新报纸,让他能继xù

往外卖。小报童高兴坏了,因为这相当于让他的销售量翻了一番。对方叮嘱他不要对外人说,他自然是满口的答yīng



三天后,杜宅那幢二层小楼。在上层的一个更小的会客厅之内,杜月笙阴着脸听完连大元的报gào

。三天前他就嘱咐过连大元,密切注意那个小报童,但是绝不要打草惊蛇。

连大元报gào

完之后也颇觉纳闷:“月笙你给我下了这个命令,我就觉得不寻常。我派了三个精干的兄弟轮流盯梢,除了这件事之外,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怪人买他的报纸呢?”

“嘿,杜顺风这个老混蛋,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杜月笙脸上的阴沉转变成冷笑:“这老小子,做管家不怎么出彩,做眼线倒是优秀的很。”

旁边的袁珊宝霍然站起:“你是说,这杜顺风是来监视咱们的?他是,是红帮的人?”

“差不多。”,杜月笙现在没必要给他们解释红帮和中统的区别。因为中统太飘忽,红帮反而更显眼。

他嘿嘿一笑:“你这不是废话吗?关明德这样的人来做他们的帮主,当然会优先考lǜ

在咱们这边布下一个眼线。与其让他费劲的收买咱们一位兄弟,倒不如让他直接打进一个人来得更好。刘俊达做管家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我要换掉他?我就是等着这个眼线的到来呢,我那是让刘俊达给他腾地方呢。”

陈君容抿嘴一笑:“原来,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不是故yì

不告sù

你们。”,杜月笙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实在是这家伙太狡猾,要是你们的神情不对,他立kè

就能感受出来,到时候我们反而被动。”

“康有为这些天一再要求见你一面,你拖着不去,就是为了这个眼线吧?”,袁珊宝追问。他曾经奉杜月笙之命去看望过康有为一次,那次康有为就提出要再跟杜月笙见一面。

“也不仅仅是为这个。”,杜月笙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康有为远比红帮更让他觉得难对付,因为他对自己人总是缺乏免疫力:“如果他肯放qì

他那一套幼稚的复辟梦的话,不管有多少人监视,都挡不住我去见他。就算他不放qì

,可他只要不再劝说我入伙,那也成。可他,唉——”

袁珊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上次他还跟我说,他在上海越来越受到限制,必须尽快离开——”

“那是当然的,红帮肯定会监视他。红帮的人以为他就是个文人,监视起来容易得很。可他们忘记了,康有为这种生活过了几十年。他怎么可能没有总结出一套反敌特的经验?时间一长,这些人对他的监视他怎么会不知dào

?”

杜月笙回答了袁珊宝,接着他如梦初醒一般的站了起来:“不行!他糊涂了。身在上海滩,他只是被监视。可他如果想要离开上海滩,必然会受到红帮之人的抓捕!”

袁珊宝狐疑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吧?康有为是大学问家,在学术界有响当当的名号。红帮敢动他,总得掂量掂量——”

杜月笙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掂量的,他们是帮会。帮会谁的票不敢绑?上次苏州省zf的一个机要秘书不是还被黄金荣绑票了么?康有为的地位摆在那里,所以国民zf不抓他而是要监视他。可他万一想出上海滩,那边就得琢磨了,他为什么出上海滩?无非就是要去京城搞复辟。这样一来,双方就是敌我关系,他们怎么可能还会顾虑?”

“那怎么办?”,袁珊宝焦急起来:“总不能看着他遭难——”

“去找他!我得去找他!”,杜月笙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不管他多么糊涂,多么顽固,总是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要是等到红帮抓了人再去救,那就晚了。”

“我这就去安排!”,袁珊宝说着就要起身而走。

“等等。”,杜月笙叫住他:“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没有万全的准bèi

,我不能跟他会面。”,他叹一口气:“就算我肯冒险,可总得为手下人想一想。君容说得对,现在我家大业大了,很多人指着我吃饭。”

众人在这里商量着该如何行动,期间杜顺风来递了三次茶,每一次都被守在外面的兄弟给挡下了。杜月笙又好气又好笑:“这老东西,整天跟我装糊涂。可你们看他有多嚣张,居然连着上来三次!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在我无数次的纠正之后,依然要叫我老爷了。他呀,就是想给大家造成个印象,让大伙儿觉得他执拗。”

“说的不错,老爷。”,袁珊宝立kè

跟了一句。杜月笙瞪了他一眼,接着嘿嘿一笑:“这个杜顺风,这次真要帮咱们一次了。哈,放烟幕弹的活儿,他最合适。”

第二百二十九章 桃姐追月笙

这天晚上,杜月笙把杜顺风叫到屋里,叮嘱他今天晚上早点睡觉.明天一早,要他陪着自己去见一位重yào

的人。杜顺风听完之后连声答yīng

,表示绝不会误事。

半夜又下起了雨,杜月笙早已经对上海滩的雨见怪不怪。当初的他,见到这阴雨天都会特别烦躁。现在,已经做到无动于衷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杜顺风亲自驾车,载着杜月笙和两名打手驶出了杜宅。哗哗的雨水之中,汽车也不敢开得太快。杜顺风一边询问地址,一边仔细的掌住方向盘。

“就这儿吧。”,杜月笙喊停了汽车,从里面施施然走出来。杜顺风看着这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口,有些惊疑:“老爷,就在这儿?”

杜月笙点一点头:“就这儿,雨中漫步,别有一番情趣。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走着去。”

“那怎么成?”,杜顺风着急起来:“这还下着雨呢,您怎么可以——”

“哈,不是说了要在雨中走一走吗?”

“那我陪您去!”,杜顺风迟疑了一下,执拗的说出这句话:“总不能让您一个人。”

跟在他们后面的两个人摇了摇头:“还是我们陪着杜先生吧,要遇到什么麻烦事,您不顶用。”

杜月笙哈哈一笑:“能有什么麻烦事儿?就顺风陪着我吧。老爷管家一块儿走,看着也像个样。出门身后带打手,一看就是混帮会的。”

两个打手出奇的没有反对,他们躬身行礼之后退回车内,发动了汽车。杜顺风打开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两把雨伞:“老爷,咱们俩一人一把?或者,我给您撑伞?”

“一人一把就挺好,你这么大年纪了,我怎能让你给我撑伞?”,杜月笙满心欢喜的接过一把伞:“还是你想得周到,这雨中漫步本是我临时起意,没想到你就准bèi

了雨伞。”

两人撑着伞在路上边走边聊,杜月笙山南海北的跟杜顺风聊了起来。在他们身后几百米之外,一辆被车帘遮了个严严实实的黑色汽车缓缓而行。他们跟杜月笙隔着几条街,在这人流不息的雨中根本就谁也看不见谁。车内,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着烟。

她的旗袍开得很大,几乎到了大腿中间。这很养眼,但也很伤风败俗。因为按照规矩,旗袍开叉只能开到膝盖。开到膝盖以上,那就算是妓女的打扮了。

车内的高频音尖锐而嘈杂,让她颇有些暴躁:“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想吵死我么?”

身后抱着一台黑色的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两人赶紧把声音调低。其中一人嘿嘿一笑:“桃姐,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一切听您吩咐。”

副驾座上的桃姐回手敲了他一个爆栗:“眼往哪儿瞅呢?一对招子不想要了是不是?再瞪就瞪到姐的大腿上来了。”

“我可没乱看。”

“你当咱车上的后视镜不存zài

是不是?”

那人立kè

住了口,旁边的人赶紧解围:“桃姐,信号显示,姓杜的速度慢下来了,疑似是在步行。他正在往南街走——”

说起正事,桃姐也正色起来。她又吸了一口烟:“大哥给的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得住?我在红帮这么多年,新奇玩意儿也见过不少。可这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大哥说,这叫信号追踪仪,能捕捉到信号源发出的特殊高频音,用以定位目标位置。有效距离,一公里之内。”,说话的那人拍了拍正在兹拉作响的手中的黑玩意儿,背书似的给出了解释。但他脸上的狐疑是一点也不比前面的桃姐少:“说实话,我也觉得挺玄乎的。”

“这东西可是大哥花高价从军方买来的,你们说可靠不可靠?”,开车的司机一直沉默寡言,这时候忽然开口。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笔挺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更加笔挺。就算是在开车,他的腰板仍旧坐得笔直。

“小阿峰,你知dào

的蛮多的嘛。”,桃姐听他搭话立kè

眉花眼笑,柳枝儿似的向他斜倚过去。

“叫我陆寻峰!”,司机依旧是毫无表情,他的右手从变速杆上挪开,将桃姐的柳枝身子扶了过去:“我开着车呢,要是撞了人引来巡警怎么办?”

“小阿峰,别这么一本正经好不好?”,桃姐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伸出中指勾了勾旗袍上的开叉处:“就当身后那两个杂碎不存zài

不就好了?”

后座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对于杂碎这个称呼,他们俩也没办法。

陆寻峰咳嗽一声:“好好做任务吧,这个杜月笙我是知dào

的,跟踪他可不是个省心的活儿。要不然,大哥就没必要给咱们配这个追踪仪了。”

桃姐撇了撇嘴:“杜月笙这些年风生水起,混得很不错。可咱们这种活儿,跟混得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他在明,咱们在暗。对付他,那是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的话,用不着你动,更用不着我动!”,陆寻峰冷冷的回了一句:“闲聊到此为止,好好干活!”

杜月笙和杜顺风已经上了黄包车,尽管雨中漫步听起来很不错,可缎面靴子不是水靴,这走了没多长时间,已经让杜月笙感觉脚下有些湿润了。他只好叫上一辆黄包车,代替步行。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在雨中前奔着,杜顺风紧跟着杜月笙身后,一脸的紧张。与其说是他担心杜月笙的安危,倒不如说他怕杜月笙突然甩下他而神mì

的消失。

在这两辆黄包车后面两百米之外,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的顺着黄包车的路线向前走。这一辆机动车,两辆人力车,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向着目的地行去。

杜顺风在杜宅做管家的这些天,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杜月笙的深藏不露。杜月笙对他是一团和气,可却总让他觉得琢磨不透。这次出来,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每一种都是杜月笙用什么办法悄悄办事,或者甩开包括他之内的所有眼线。毕竟,关德明明确告sù

过杜月笙,在康有为身边,有他们的眼线。

可直到现在,他们越来越接近康有为的住所,杜月笙却压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章 借钱给不给?

广粤楼,这就是康有为的居所.这是袁珊宝告sù

杜月笙的,绝对错不了。杜月笙来到近前,才发xiàn

这是一个酒店与宾馆合二为一的场所。一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四楼是住宿的地方。老板是广东人,据说跟康有为是少年时的旧识。

杜月笙刚到门口,他就发xiàn

其中几个食客有蹊跷。他是做什么的?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一双眼睛里面哪里揉得沙子?关德明接手红帮不过是这两年的事,两年的时间,他能把帮众训liàn

成什么样?这些人尽管做了伪装,但还是难逃杜月笙的法眼。

杜月笙摇着折扇踏步而进,杜顺风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伪装成食客的帮众递给他一个狐疑的眼色,他只好佯装没有看到。装作没看到就是要他们稍安勿躁,于是假食客们又低头吃饭。

杜月笙不理会店伙计的招呼,他径直走到柜台,敲了敲柜台:“我找康有为。”

大掌柜霍然抬头,杜月笙低声再加上一句:“我是杜月笙,跟康有为约好了见面的,你应该知dào

。”

“知dào

知dào

。”,大掌柜忙不迭的回答。康有为的行踪不是那么绝密,因为他现在没有明打明的搞复辟。跟人约见,是很正常的事情。

杜月笙回头看着食客们,刚巧有一对夫妇要走。杜月笙缓步过去,一脸的微笑:“大姐,外面雨大,用我这把伞吧。”,杜顺风立kè

紧张起来:“老爷,一会儿我们出去还要用的——”

中年妇女连声推脱:“不用了不用了,我带着伞呢。”,杜月笙摇了摇头:“既然我已经开口,您又何必拒绝?”,中年妇女连声道谢,接过雨伞带着男人走了。

杜月笙送出这一把伞不要紧,后面跟踪他的陆寻峰一车人直接偏离了目标,他们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那一对夫妇走了。

掌柜将杜月笙引上三楼,杜月笙敲开了一间房门。康有为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他脸上有些焦虑之色,似乎有什么事情。

“你在外面别进来。”,杜月笙把杜顺风支在了门外。

“月笙!”,康有为站起身来抓住他的手:“前几天在你家,我实在太冲动了——”

杜月笙长舒一口气,看来康有为总算是开窍了:“没事没事,先生跟我不是外人。我了解你的心情,冲动不算什么。”

两人走到里屋,杜月笙放眼看去,尽管是在这暂时栖身的宾馆之中,康有为的床前也摆满了书籍。那不是安邦治国的书,也不是教人从政的书,而是纯粹的研究学问的书。书目繁杂,中西皆有。甚至,里面还有好几本介shào

书法的书。

康有为看到杜月笙把目光飘向自己的书桌,他微微一笑:“忙政治,是我的人生信仰。可做学问,才是我最大的乐趣。”,说着他从书桌上抄起三本书:“月笙,这一本《广艺舟双楫》,还有《南海先生诗集》,都是我的书,送给你回去留着看吧。”,接着他郑重的摩挲着第三本书:“这本《大同书》是我毕生心血所凝结,盼你能好好研读,豁然开朗。”

杜月笙哈哈一笑,接过这三本书:“我只把这个当做一个纪念品,见不到你的时候就拿出来摩挲一下。可你要让我读懂读透,哈哈,还是饶了我吧。”

康有为叹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在惋惜宝剑送给了杀猪的。他接着又深吸一口气:“月笙,我想跟你借钱。”

杜月笙有些惊讶,康有为会借钱?可他仔细一想,自己这个念头真是荒唐无比。康有为为什么就不能借钱?他也得吃饭住宿穿衣服,这不都得要花钱吗?

“没问题,没问题。”,杜月笙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我平生最不怕往外借钱,可你不需yào

跟我借。你需yào

多少钱?说个数,我送给你。这可不是施舍,而是报答当初你对我的恩德。毕竟,我接触到的第一桶金就是你送给我的五千两银子。”

杜月笙沉吟了一下,扳着指头一算:“这样吧,我给你十万块现大洋如何?要是你觉得麻烦,那就换算成金条也行——”

康有为摇了摇头:“还差点儿,不大够。”

“你需yào

多少?报上个数来吧。”,杜月笙瞬间恢复冷静。不要说个人花销,就算是再来两次环游世界,那也用不了十万块大洋。康有为居然还说不够?他要做什么?这些钱都不够的事情,只能有一件——“五百万大洋。”,康有为伸出一个巴掌,张开了五根指头:“我向你担保,两个月之后全部还上。”

杜月笙笑了,他不是笑康有为狮子大开口,也不是笑康有为失心疯。他笑的是自己,他笑自己太幼稚,居然以为那天自己说动了康有为。现在看来,那天的谈话压根就没有效果。

杜月笙回身,一脚踹在门上:“杜顺风!”

杜顺风连忙答yīng

,就要推门而入。可门被杜月笙用力顶住,他根本进不去。

“你去街上给我买几根油条两碗豆花回来,我饿了。这里的饭我不吃,就吃街上的油条和豆花儿。”

杜顺风苦着脸:“都将近九点了,卖早点的都收工了。尤其今天下着雨——”

“我就要吃!”

杜顺风心中咒骂,脸上赔笑,一溜烟的跑了下去。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到杜月笙耳朵里。他拍了拍康有为的肩膀:“隔墙有耳,咱们换个地方。”

经过几天的相处,杜顺风十分明白,杜月笙根本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他为什么难为自己去满大街的找油条和豆花?无非就是想支开自己,然后跟康有为谈点秘密的事情。

不过他杜顺风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不是白给的,他跑下一楼,要找楼下坐着吃饭的帮中眼线们。可他下楼来一看,那几个盯梢的人不知哪里去了,竟然一个也不在。

杜顺风心中骂了一句,挥手叫住一名店伙计,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银元:“去给我买十根油条和两碗豆花,剩下的找零不要了,给你做小费。”

最后这句话效果显著,三块银元买十根油条,那得找回两块半还要多。他跟掌柜的报gào

一声,一阵风似的去了。

杜顺风转身上楼,他蹑手蹑脚,老阴魂一样的走上三楼,然后将耳朵贴在康有为的房门外,仔细的听里面说些什么话。可房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只好按捺下焦躁,等着两人的对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保你的驾

屋子里面早已经空空荡荡,他又哪里能听到什么?在四楼的一个角落的房间里,杜月笙和康有为继xù

着刚才的对话.刚才他们就是趁着杜顺风下楼的时候,转移到了这里。杜顺风不可能真的出去买油条,这事儿杜月笙怎么会猜想不到?

“先生!”,杜月笙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你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的。”

“你觉得我还不上你的钱?”

“我不是说钱!”,杜月笙纠正他:“五百万大洋,你要来做什么?先生你不是个铺张之人,自己花的话,用不了那么多。”

“就算是铺张之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康有为微微一笑:“当然还是为了那件事。”

“所以我说你是在往火坑里跳。”,杜月笙摇了摇头:“你觉得你能成功吗?先生你不是个幼稚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梦?”

康有为摇了摇头:“你以为现在的国民zf是铁板一块?牢牢攥紧国家的军政大权?你知dào

人心思旧的有多少吗?总之,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bèi

。现在,就缺钱。别人我谁也信不过,就信得过你。可喜你没让我失望,通过这些年的努力,你有了支持我的资本——”

“你所说的万全的准bèi

,大概就是张勋和他的辫子兵吧?”,杜月笙压根也没被他惊到。

康有为立kè

紧张起来:“你怎么知dào

张大帅的?月笙,这可是绝密,你千万要守口如瓶!”

“算了吧。”,杜月笙摆了摆手:“他能撑十二天!”,说到这里他颇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说下去?说下去有没有改变历史的可能性?可要是不说,他怎么对得起康有为?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几秒钟之内杜月笙就拿定了主意,管他什么狗屁的历史,自己还是摸着良心做事比较合适。他接着劝告:“你们成不了的,别做梦了。”

康有为脸上已经有了怒气,杜月笙是彻底失望了。其实这也很正常,自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康有为就是这个样。他放眼世界,对国事有自己高屋建瓴的见解。可一旦牵扯到具体的事情,他就显得很幼稚。

当初他们在北京城被万公公围堵的时候,康有为不就是这样的吗?从根上说,康有为只不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人罢了。杜月笙很怀疑,要是没有燕天河照应着,康有为能不能顺利的活到现在。

“就算不成功!那我也要舍命一搏!我六十多了,再没多少时间熬了。三十年前,谭嗣同就义的时候就说过,世界无不流血之变革,他愿做为改革而死的第一人!我比他多活了三十年,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们那压根就不是一个性质!”,杜月笙真感觉自己说不通他了。若论对国事的辩论,一百个他也赶不上一个康有为,你叫他如何去说服他?况且,现在的康有为是这么的顽固不化。

“这个你不用管,我就问你一句,借还是不借吧。”,康有为执拗起来,脸上是典型的书生意气。

杜月笙呼出一口气,点上一根雪茄:“我还记得先生你说过,你做的事,不需yào

自己出一分钱。你说,真zhèng

的大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此一时彼一时。”,康有为叹一口气:“现在我需yào

钱,需yào

很多的钱。”

“没有!”,杜月笙直接一甩头:“你以为我是财神爷呢?几年的功夫就能挣下这么多钱?,这是五百万现大洋,不是五百万纸票子!”

“那你有多少?统统借给我。最多两个月,甚至一个半月,我就能还上。康某人说话,从来都是——”

杜月笙看着康有为那急赤白脸的样子,心中感觉一阵难过。当初他们在浦东那个小馄饨摊旁边刚遇到的时候,他自己还是一个作着救世主的白日梦的少年。而那时的康有为,却让他觉得深不可测。他的目光,如一泓秋水,仿佛能直射人心,看透每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可现在呢?现在他怎么这样了?

“不知是因为岁月的磨砺,还是受政治的拖累,你现在成了一个庸俗污浊的人——”,杜月笙下了这样一个评价。接着他赶在康有为勃然变色之前改变了话题:“你知dào

吗?你已经被zf的特务盯上了。现在的你,一步也别想离开上海滩。当然,除非是出国继xù

漂泊海外。”

康有为有些愠怒的脸色黯淡下来:“这个我岂有不知?唉,这还是上次跟天河流亡日本之后我第一次回国。没了天河的照应,我居然这么快就被监视了。”,接着他正了正色:“这就是我要找你帮我的第二件事!”

“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杜月笙一时没听明白。

康有为咬了咬牙:“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月笙,帮我逃出上海滩!送我到北京城!这边距离南京太近,我当然处处受制。可北平那边,国民zf的控zhì

力就差远了。再说,我的事情也必须在北平才能做!”

“你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杜月笙又骂了一句。他今天已经骂了康有为好几次了:“我已经申明过绝不会帮你做这件事!明白告sù

你吧,我不会看着你送死,也不会看着你祸害国家。今天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只要你留在上海滩,就没人能动得了你。不管是谁,若想办你,那就得先把我撂趴下!我给你保驾护航,让你痛快过一辈子!可你要是想出上海滩去北京,别说他们,我第一个就不会让你得逞!”

沉默,沉默之后是沉闷,屋子里的气氛已经沉闷无比。杜月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雪茄。他抽的很快,就跟以前刚开始学抽雪茄的时候一样。而康有为,则站在他旁边,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瞪着他。

十分钟,雪茄抽得再快也需yào

十分钟。杜月笙一根雪茄抽完,屋子里面已经满是烟雾。康有为眼中的犹疑和难以抉择不见了,他轻声对杜月笙开口:“月笙,我知dào

你是为我好,我谢谢你。”

“没那个必要。”,杜月笙挥了挥手,一脸的疲惫:“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别闹事,我就心满yì

足了。”

“我不去北平了。”,康有为点一点头:“你送我走吧,呆在这儿也没意思,我还是去日本陪天河去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发誓管用吗?

杜月笙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阵嘲弄:“你不会一直觉得我都很好骗吧?你这话,哄小孩子还可以,骗我?差点道行吧?”

康有为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天河了,我想去见他.现在形势如此复杂,我根本无法施展。我只有继xù

等待,等到天下再一次大乱的时候——”

“你咒中国呢?”,杜月笙呸了一声:“就算天下再乱,也决不会是因为没有皇帝,你死心了吧。”

“总之,帮我出去!”,康有为依然在坚持:“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不,是请求!月笙,我康有为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难道不肯帮忙吗?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啊!”

杜月笙轻轻一笑:“帮,我一定帮。”,康有为喜上眉梢。可杜月笙清了清喉咙继xù

说:“不过你得发誓,发誓不再去掺和什么复辟,从此安心的做你的学问,养你的老。”

“发誓?”,康有为失笑道:“没想到你还信这个。”

“别人发誓我不当真,可你发誓,我就信。”

“好吧,我发誓——”,康有为接着就要起誓。

“等一等。”,杜月笙制止了他,然后跑到桌子前面,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白纸。他将白纸一撕两半,然后拿起笔刷刷点点,在上面写了两行字。写好之后,杜月笙将这两张纸双手各捏一张,然后纸张垂下来:“好了,对着这个发誓。”

康有为仔细一看,杜月笙左手那张纸上写的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而右手那张纸上写的是“大清德宗光绪皇帝之位”,杜月笙的字写的很端正。

康有为一瞬间涨红了脸!这两张普普通通的纸,写上这两行字之后在他心中已经是千钧之重!两张纸让康有为竟然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他有些惶急:“你这是什么意思?胡闹什么?!”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随便发誓我也不敢相信,可对着这两行字发誓,可信度就完全不一样了。怎么样?先生?你以读书人的身份面对着孔夫子,以大清忠臣的身份面对着光绪帝,发誓吧。”

这个简单的小手段将康有为钳制的死死地!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眼中目光闪烁,显然是拿不定主意。杜月笙将两张纸举得更高一些:“发誓吧,发了誓我就想办法带你出上海滩,把你送入日本或者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国家。”

康有为深吸一口气,扑通跪在地上。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跪,只能说是一种跌。他嘴里呐呐的开口:“学生康有为,臣康有为对对两位——”

康有为断断续续的发了誓,杜月笙出了一口气。尽管康有为发誓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表情动作,都昭示着他内心巨大的心里波动。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发完了誓。对康有为这种人来说,如此发一个誓,俺真是比任何保证都要可靠。

杜月笙收起手中的纸,就要团起来扔掉。康有为慌忙制止了他,珍而重之的将这两张纸放到自己的书桌上。杜月笙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光芒,这很让他高兴,因为他总算劝退了康有为。

“五天之后,我来接你出上海滩!”,杜月笙笑吟吟的做了保证:“你这几天深居简出,万不可招摇。到时候,我或者我的人会来接你。你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因为如果我去跟监视你的人去说你改变主意了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你仍旧要悄悄的被我运出上海滩,明白了吧?”

康有为点一点头,丧魂落魄的坐在了床头上。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仍旧尊称你一声先生,仍旧会给你十万块大洋的盘缠。五天之后,你就逍遥快活的到外国养老去吧。等风声过了,你可以再回来。”

说完之后,杜月笙轻轻推门出去。他要给康有为一个消化的时间,不能逼得他太急,所以才定在五天之后。杜月笙自嘲的一笑:“孔子和光绪,代表你心中的两个道。我不相信你会舍下自己的道来欺骗我,要是那样的话,你未免太卑劣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因为我还念着你以前的气质。”

杜月笙轻手轻脚的下了楼,在三楼康有为原先那个房间外面,杜顺风仍旧在老阴魂似的附在门上倾听。杜月笙轻轻走过去拍他一下:“干什么呢?!”

这一下几乎将杜顺风的魂儿也拍散了,他哆嗦一下扭过头来:“老——老爷!”

杜月笙一呲牙:“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想偷听?我叫你买的油条豆花呢?”

杜顺风期期艾艾的不知dào

该怎么接口,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直流到脸颊上,然后钻进了脖子里。杜月笙一挥手:“走啦,呆在这里干什么?想蹭我一顿饭么?”

两人下楼,正好店伙计端着茶盘上来:“老先生,您要的油条和豆花——”

“行啊你!”,杜月笙颇有些玩味的拍了拍杜顺风:“知dào

指派人了?有个管家的样。”,杜顺风只好报以苦笑。

在距离这里一里以外的一条街上,陆寻峰和桃姐的车拦住了那一脸惊慌的夫妇二人。陆寻峰脸上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为什么会这样?!”

桃姐打个响指,身后一名手下立kè

跳下车,一把从那妇女手中抢过杜月笙给她的雨伞。然后他将伞柄拔出来,将从里面倒出来的一粒纽扣大小的玩意儿攥在掌心回车复命。那把雨伞,他随手就丢到了地上。

陆寻峰一拍方向盘:“这绝不可能!他怎么会知dào

这个信号源在伞柄里?”

桃姐叹一口气:“你问我我问谁去?鬼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桃姐杏眼微转,冷冷的盯着那一对夫妻:“把他们抓回去问一问就明白了,这多简单!或者,就直接在这大街上问也成,反正街上没几个人。”

他话音刚落,滴滴的汽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整整四辆轿车堵住了他们的前后出路。每一辆车里面,都坐着四个持枪的打手。连大元从其中一辆车上跳下来:“到了这儿了还想走?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第二百三十三章 挑战国民党

陆寻峰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身后的两名打手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被发xiàn

了?”,桃姐也收起了嬉笑,满脸阴沉的咬着牙:“这是巧合吧?!难道我们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了?”

连大元斜倚在车头上,先知似的看着这辆车里的四个人.桃姐戳了戳陆寻峰:“怎么办?硬拼?”

陆寻峰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脚下猛踩油门,轰的一声车后喷出大量的尾气,汽车如同发疯的公牛一样向前闯了过去。

“找死吗?!”,连大元骂了一句,向旁边躲开。正对着对方的这辆车向旁边慌忙一扭,陆寻峰的车跟它擦身而过,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冲出了包围圈。

这汽车陡然提速,里面的三个人都猝不及防。他们有心想要在跟对方的车交错而过的时候开一枪,可车速这么猛,他们哪里能有余暇开枪?等他们稳住身形,早已经远远的冲出了老远。

“给狗儿们仍块骨头!”,陆寻峰一边驾车狂奔一边说出这句话。副驾座上的桃姐摇开车门,丢出一枚嘶嘶作响的手榴弹。两秒钟之后,手榴弹砰然爆zhà

,四飞的弹片和烟雾阻住了身后的追击。硝烟散尽之后,他们已经不知去向。

连大元一咧嘴:“真是一车疯子,要不是咱兄弟们躲得快,这就得跟他碰上了。”,那辆躲避的汽车里面的司机探出头来:“大哥,就这么让他跑了?”

“你还想怎样?”,连大元瞪了他一眼:“咱们这次不是为跟他们拼命来的,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你想去拼命,杜先生还不让呢!”

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那几个盯梢的也不让动,这一车人也不让动,那让咱们干嘛来了?”

“嗯?!”,连大元拔高声音:“干什么来了还要跟你报gào

一下一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午,黄金荣亲自给杜月笙打了个电话。因为这一场时间短暂的车战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而那一颗手榴弹,更是将这次冲突的危险性增大了好多。黄金荣怎么可能不得到报gào

?陆寻峰他们几个,黄金荣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什么来历。可连大元,他手下人认识的可不少。

“月笙,是不是有什么麻烦?”,黄金荣在电话那头大包大揽:“有麻烦事儿了跟老哥说一声,在上海滩,还没哪个混帮会的敢惹咱们。这些人什么来路?”

“多承老爷子惦记,月笙感激不尽。”,杜月笙微笑着回应:“的确是有一点儿麻烦,不过好解决。这几个人,还不值得老爷子挂念。”

黄金荣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两遍,杜月笙始终跟他打太极,话说得够漂亮,但就是把事情的内幕给绕了过去。黄金荣听话听音,也就不再问了。

晚上,杜月笙身边的核心人物几乎已经全部到场。陈君容,连大元,袁珊宝,袁海鹏,向大年,甚至还有刚刚从外地回来的庆达。他们几个加上杜月笙,团团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异常的凝重。在屋子外面,整整五名兄弟把住房门,没人可以靠近偷听。

除了袁海鹏和向大年,其余的人都是烟鬼。就连陈君容,也叼着一根烟。这一间二楼角落里的小屋子,本来就没有窗户,现在房门又被死死闭住。这么多烟囱一起冒烟,屋里顿时朦胧起来。

杜月笙喷出一团烟雾:“首先第一点,我必须要送走康有为!”,杜月笙的声音斩钉截铁,毫不容人怀疑:“我们要商量的不是该不该管他,而是商量怎么管,要送的话该怎么送。”

“我支持你!”,袁珊宝第一个赞同。毕竟,当初杜月笙和康有为的一段情谊发展史,他几乎亲历。

众人也纷纷表态,表示支持杜月笙的意见。这么多年以来,杜月笙带领着他们一路披荆斩棘,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终于在上海滩闯下赫赫威名。现在的杜月笙,已经在他们心中建立起不可动摇的威信。众人深信,只要是杜月笙提出的建议,那就肯定是最正确的。

唯有陈君容有些迟疑:“月笙,你想过没有?万一康有为出尔反尔呢?咱们送他出了上海滩,他没有出国,反倒是扭回头来杀奔北平城怎么办?”

“我还是相信他的。”,杜月笙点一点头:“不过也不是盲目的信赖他,你的顾虑我早有准bèi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但要把他送出上海滩,还要一直的送到日本。嘿,强制性的送。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陈君容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事你说吧,怎么做,你大概有些主意了吧?”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看着袁海鹏和向大年:“本来这件事是不该你们两个掺和的,可事急从权,没办法。”

袁海鹏哈哈一笑:“月笙,别小看我们两个。你以为我们俩跟那位一样只懂得扒拉算盘珠子呢?”,他伸手往外面一指,很明显说的是陈三。

杜月笙点头回应,接着他清了清喉咙:“在座的都是我的生死弟兄,咱们之间都是能够性命相托的。所以,对你们我什么也不用隐瞒。”

他伸手从旁边的人身前拖过盖碗茶,三个盖碗茶被他成品字形摆在桌子中间。然后他用手指点着三个茶碗:“虽说这件事情咱们一直是在跟红帮打交道,但红帮是受命于中统的。而中统,又是国民zf的一个部门,跟咱们这儿的所有机关单位同属一个系统。因此,咱们要面对的,就是红帮,中统,再加上上海市的军政力量,这三股势力。”

众人沉默不语,杜月笙分析的很正确。尽管市zf和总督府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没有掺和。可那是因为康有为老老实实的,万一康氏想有什么异动,那陈其美肯定会动起来!到时候不管是出动巡警,还是封锁交通,甚至抓人审问,那都得经过他。

“这三方人——”,杜月笙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人:“一个是神mì

莫测的特务机关,一个是地头蛇的帮会组织,还有一个是本地的官方。这些加一块儿,几乎代表了国民党在上海滩的最强力量。我们的行动,毫不客气的说就是在挑zhàn

上海滩的国民党。你们觉得,咱们要怎么做才能突pò

重围?”

第二百三十四章 码头有伏兵

“别说得那么严重.”,陈君容纠正杜月笙:“我们不是明目张胆的对抗谁,而是要悄无声息的将康有为送出上海滩。”。连大元也点一点头:“小姑奶奶说的在理。”

“月笙,说出你的建议吧。你不会无的放矢。要是你心中没个主意,是绝不会跟我们开这个会的。对不?”,向大年看着杜月笙:“没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你怎敢应承康有为?”

杜月笙点一点头,接着他沉声道:“这三方,红帮的势力不逊于我们。而另外两方,背靠国家机器,跟红帮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他们的势力,远超过我们。若真是对抗,我们没有希望。”,说到这里杜月笙用手一拍桌子:“可刚才君容说得好,咱们不是要对抗,而只是要瞒过他们做一件事,这就相对容易很多!他们唯一的弱点,也是最大的弱点,就是三方不会合zuò

,只会各自为政!”

“不会合zuò

?”,陈君容半眯着眼睛重复了一句。接着她恍然大悟:“月笙说的不错,他们不会合zuò

!红帮是个江湖帮会,军zf肯定不会跟他们平等合zuò

,最多只会利用它。而中统,想必也是这个心思。中统和军zf之间——”

“也没有合zuò

!”,杜月笙接上了话:“特务组织总会保持自己的神mì

性,他们最多就是跟军zf打个招呼,要求他们干这个干那个。而陈其美那边的话,嘿,他做了几年的沪军都督,潜意识里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上海滩国民zf的头号人物。尽管他也是特务出身,可他现在不会真的再去跟特务们讲什么合zuò

。”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杜月笙摁灭了手上的雪茄:“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行动必须展开!”

五天后,杜月笙带着一个头戴大礼帽,身穿黑风衣的人出了杜宅正厅。杜顺风一脸狐疑的跟在他们后面,在他们身边,还有神情紧张的十几个兄弟。这么多人扎在一起,在这小院之中显得格外拥挤。

今天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天上的乌云已经存zài

了一天一夜,可就是不肯下雨。因为闷热,所有人都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空中的乌云,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尽管是上午,可四周有些阴暗。

这个包裹全身的人是昨天夜里连大元亲自开车接过来的,他是谁?连大元可没告sù

过杜顺风。杜顺风很识趣,他也没再问。今天上午,杜月笙忽然就把杜顺风叫了过来,要他赶紧去通知兄弟们做好准bèi

,要送他出发。

与此同时,广粤楼炸开了锅,因为负责盯梢的人忽然发xiàn

,他们监视的康有为神mì

消失了!

“康先生!”,杜月笙抱一抱拳:“我们后会有期,您此次出国,会有我的手下全程陪伴。路上一切事宜,都可放心交给他们办理。”

“月笙,多亏了你,谢了。”,他上了早就为他准bèi

好的一辆车里。与此同时,两名打手和庆达也上了这辆车。车帘放下,院内的众人默默的上了其余的车。大门敞开,车队缓缓从杜宅驶了出去。杜月笙挥手送行,一直到车队拐过弯去,消失不见,他才命令人将大门闭合。

“大元准bèi

的怎样了?”,杜月笙轻轻问了身边的陈君容一句,陈君容略略一点头,示意一切都已经准bèi

妥当。他们远处的杜顺风默默站在一棵茂盛的石榴树后面,看着杜月笙的嘴唇一张一合,也看着陈君容的点头示意。

车队一直的驶向十六铺码头,它身后已经跟了一双窥探的眼睛。可车队带头的庆达却似乎懵然不觉,不一会儿,车队到达三鑫码头。袁海鹏早就在这里恭迎,见到车队,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庆达和康先生下了车,车队和打手们都留在了原地。这里是三鑫码头,是杜月笙的地盘。在这地方,身后的车队和那些打手已经没必要再跟着他们了。

三个人走上码头,向大年对他们点一点头,他一指江中的一条货轮:“康先生,委屈你一下,你就跟着这艘货船走吧。这船里面是日领馆的物资,没人敢查。”

“谁说没人敢查?”,一队人阴沉着脸从后面赶上来,将向大年他们四个堵在码头。然后为首的在怀中掏摸一阵,亮出证件:“上海国民zf巡捕房,王文登,向老板不陌生吧?”

向大年立kè

拱了拱手:“王探长,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还一身的便衣打扮?”,这个王文登,赫然正是上海滩巡捕房的探长。码头事多,基本上每个管码头的都认识他。堂堂上海滩国民zf巡捕房的探长,带着一帮人,便衣打扮来到这里,这事儿透着蹊跷。

“接到报gào

,说你这里有军火走私的买卖。”,王文登面无表情,压根也不理会向大年的套交情。

向大年呼出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王探长,码头上就那么点儿事儿,您不是不知dào

。光贩鱼的话,我们也吃不饱啊。平时我们也没少在您那儿走动是不是?这可是杜先生的码头,这船货,也是杜先生经手的。”

王探长点一点头:“这我知dào

,杜先生的金面我自然要给。要换了别人,我早就拔枪抓人了。”

“还有,这些货可都是日本商人经日领馆发出去的。”,向大年又提醒一句:“他们已经在zf里面办好了一切通行证件,要是贸然扣押的话,引起外交上的麻烦就不好了。”

说着话,向大年伸手捏住王文登的手腕,五根手指一根接一根依次轻轻用力。王文登得了这个手势略一迟疑,心中快速的盘算出向大年要给他的打点费数目。然后他收起了公事公办的嘴脸:“向老板,明白告sù

你吧。别说日领馆的货物扣住不好,就算能扣,我也不扣。为什么?就因为这是杜先生的生意。冲杜先生三个字,我王某人也得放一放。可这次真不一样,我也没办法。”

“怎么不一样?”,向大年边问边朝袁海鹏丢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庆达和康先生先走开这里,避上一避。

王文登双手一摊,满脸的无可奈何:“陈大都督亲自吩咐下来,说你们这里可能窝藏了危险人物。所以呢,扣货是假,抓他才是真。”。说着他一指康先生,周围的便衣立kè

将康先生围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绝密另一路

向大年的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王探长,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这位先生是我们的贵客,杜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他,您这么——”

王文登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向大年的话。便衣们立kè

就要动手抓人,忽然那康先生将紧紧盖住脑袋的礼帽摘了下来:“都说上海滩是经商的天堂,你们zf部门,就是这么招待外商的?”

礼帽下面是一张蜡黄的脸,蜡黄的脸上有一双黄色小眼珠。那双小眼珠气呼呼的瞪着身边的一群便衣。便衣们傻眼了,王文登也傻眼了。他们早就得到了康有为的照片,眼前这个人,压根也不是康有为!

“你是谁?”,王文登情急之下问了这么一句。

“连我是谁你们都不知dào

,就要抓人!嗯?就要他妈的抓人!”。蜡黄脸的康先生更加暴躁,瞧那架势,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巡警,他早就一个巴掌扇过去了。

“这位是康汉年康老板。”,袁海鹏此时才出声:“南京的纺织大王康汉年,诸位不会没听说过吧?”

王文登立kè

变色,原来这人是康汉年!康汉年他当然知dào

,他民国首府南京城的一位商界大佬。南京城的纺织业,最起码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他的产业。

这个人在南京工商界影响力不低,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大炮嘴。老百姓们熟悉他是因为他纺织大王的身份,而zf的人熟悉他,更多是因为他总爱对zf的工作指手画脚。据说,当初他接连三次约见孙中山,面对面的向他弹劾一位国民党元老级别的干部受贿贪污的问题,弄得孙中山很为难。

“你们必须给我个答复!要不然,这次我就要闹上总督府!”,康汉年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绿豆,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王文登立kè

满头大汗,他要去给陈其美回个电话,问问怎么办。码头的调度室里面就有电话,他只要抓起话筒一问就明白。至于康汉年说的什么闹上总督府,他可不怕。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陈其美交代下来的。他所害pà

的,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不好交差。

向大年和袁海鹏还有庆达早已经躲在了一边,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足了无知良民。王文登刚要跑,康汉年倒先发作了:“这么容易就想跑?做了错事,不给个交代就想跑?!”

王文登显然低估了康汉年的难缠,只见姓康的一招手,从江上那条货轮的船舱里陆陆续续走出五六个老头。老头们或者手持文明棍,或者手中摇一把折扇。身上不是绸衫短靴就是西装革履。

“我们倒要看看,上海市zf是怎么难为我们这几把老骨头的!怎么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脑子里还想着民族工业振兴,拖着一身半截入土的残躯去日本国考察交流,这都是受到总统府嘉奖的。现在还没出发,就被你们上海市给扣下了?你们还要抓人?!”

老头们义愤填膺,跟一整队的便衣们纠缠着,混闹着。便衣们被纠缠不过,几次都想伸手拔枪,都被王文登用眼神狠狠的瞪了回去。

一张接一张的名片摔到了王文登胸前,他拿起一看,立kè

大感头疼。别看这五六个老头缠夹不清,可每一个都是在zf挂了号的商界大佬。然后,一封国民zf开具的介shào

信递了过来,他们真是要去日本考察的!

一名脾气暴躁的便衣拔了枪,康汉年的一根指头迎了上去。他用食指捅着枪眼:“好得很,好得很,老头子我正缺梭子。你给我射出两吨子弹来,我拿空弹壳找人给我加工梭子去!”

这一拔枪将众老头的怒火引得更大了,王文登气急败坏的扇了那便衣一个巴掌:“瞎了你的狗眼,连康老板你都敢用枪指着,不想活了?”

这热闹的场景吸引了不少客商驻足围观,康汉年立kè

大声叫嚷:“大伙儿都是做生意的,都来看看,这上海市国民zf是怎么对待咱们生意人的!”,客商们被他上纲上线的一句话提醒,纷纷开始抱打不平。

王文登满头大汗,支吾着,陪着笑脸,不住的解释。这几个所谓“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几乎要让他难为死。

就在码头这场闹剧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杜月笙和连大元独自开着车悄悄的从杜宅后门走了。杜顺风站在后门后张望着,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送走康有为,是多么重yào

的事情,怎么可能只用庆达一个核心人物?刚才庆达带着那名康先生走了之后,他就被杜月笙远远支开。这是欲盖弥彰,反倒加剧了他的疑惑。

汽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前面。袁珊宝摁一声喇叭,里面匆匆走出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宋三喜!跟了杜月笙这几年,宋三喜已经真zhèng

锤炼出了一种铁血之气。他双眼之中的目光不再油滑,而是深沉又坚定。

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喜,你受累了。为了这次的事情,将你从四川调回来,路上没少受颠簸吧?”

宋三喜微微一笑:“杜先生!这不算什么。”。他往旁边一扭,后面的两个人立kè

完全显露出来。这两个人手上提着一口特大号的黑皮箱子,箱子上面布满网孔。

箱子里面份量好像不轻,因为这两个人颇有些吃力。杜月笙看着他们,满脸微笑的问候。他们说话的时候,宋三喜一直没有闲着。这些年的成长,他已经成了杜月笙手下最能打仗的好手。在跟杜月笙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注意着周围。忽然他眼角的余光一闪,似乎在左边的拐角处捕捉到了一片衣角。

谨慎的宋三喜想要过去看个究竟,杜月笙喊住了他:“三喜,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行动。”

宋三喜点一点头,杜月笙的问话让他忘记了那片衣角:“这次带来的人手,全是能真zhèng

做事的好手,每个人都能顶好几个人用。先生,您就放心吧。”

杜月笙点点头,两名手下放下箱子,打开杜月笙汽车的后备箱。然后他们再打开皮箱,皮箱里面赫然装着一条鼓囊囊的麻袋。麻袋蠕蠕而动,似乎里面是个活物。

放好之后,后备箱盖上,只留出一条缝。杜月笙问宋三喜:“沿路准bèi

的怎样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江苏刘传青

宋三喜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沿途的青帮兄弟都答yīng

护送,杜先生,您真神了.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肯这么帮zhù

咱们。就算是黄金荣,大概也没这么大的面子吧?”

杜月笙哈哈一笑:“行下春风望夏雨,我给别人面子,别人才会给我面子。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走吧。”,两人说着上了车。那两名宋三喜的手下也紧跟着上了车,再加上袁珊宝,一行五人全部塞进车里,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等他们走后,那一片衣角终于现出本尊!关德明一脸冷峻的站出来,他阴沉着脸对身边的一个人说道:“我说他不会那么蠢吧?码头那一队人,多半是他的烟幕弹。嘿,这么重yào

的事情,他当然要自己亲自来做才会放心,怎么可能假手他人?”

身边那人点一点头:“姓杜的真是条泥鳅,可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才会把码头那边拜托陈其美负责吧?”

关德明微微一笑:“这是能在中央邀功的好机会,当然要留给你们。对了,关于杜月笙的资料,你们掌握了没有?”

那人一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我们中统不过刚刚组建,虽说发展十分迅猛,但情报网络距离渗透到社会各个点还差得远。”,这个人,赫然是中统的人!

“不过大体上的也知dào

不少。”,那人嘴角微微一翘:“比如这个宋三喜,我们就查出根底来了。他本来是满清神机营的一名小队长,后来他们奉命到上海滩公干,被杜月笙伙同陈世昌一举击溃。没死的这些人,大半投靠了杜月笙。宋三喜,现在好似是杜月笙手下第一员干将。”

关德明若有所悟:“他是出身于神机营?”

那人也惊醒过来:“啊呀,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怪不得,怪不得要用他来护送康有为!嘿,满清遗兵和满清遗老,真是好搭档呢。”

“自作孽,不可活!”,关德明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咱们走吧,立kè

给手底下的人发报。这次咱们要布下天罗地网,杜月笙和康有为,插翅也难逃!”

汽车在偏僻的路径上一路驰骋,袁珊宝拍了拍驾车的宋三喜:“行啊,这么多年没回上海滩,这些旮旮旯旯的小路你还记得呢?”

宋三喜微微一笑:“绝对忘不了。”

“这次的对手很强dà

,你怕吗?”,杜月笙眼望前面的风景,头也不扭的问宋三喜。

宋三喜笑了:“怕什么?当初跟着杜先生经过的那些危险事,哪一件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的?这挺好,真的挺好,这才活得有个人样。我现在回想起以前在神机营混吃等死的日子,自己都觉得那是在作践自己。”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朝着目标进发。渐行渐远,周围的景物逐渐熟悉起来。宋三喜看到这里的场景,不由得百感交集:“当初不就是在这里,您杀了万公公,然后将我们神机营近百号兄弟一举击溃的吗?”

杜月笙和袁珊宝纷纷点头,不但他们两个,就连身后的两个打手也感触良多。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还是那些人,可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汽车陡然停下,杜月笙和宋三喜下了车。宋三喜将手指放进口中,吹了两长一短三声口哨。哨声响过,三辆汽车缓缓驶来。领头那一辆车上跳下一人:“杜先生,久违了。”

“刘大哥!”,杜月笙紧走两步过去打个招呼。宋三喜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袁珊宝:“刘传青,江苏青帮界的一位大哥。这次陪我们登台唱戏的,就是他。”

另外两辆车上也跳下人来,众人纷纷对杜月笙行礼。其中一车是刘传青手底下的人,而另一车,就是宋三喜的人。袁珊宝脸现惊讶:“我们的人居然也会在这里?”

宋三喜点一点头:“这次出动了不少人,要是都跟我一起去上海滩,难免太招摇。我让他们按照计划各自进入该去的地方,接力一样护送康有为。”

“没想到刘大哥能亲自前来,月笙感激不尽。”,杜月笙一再致谢,恳切之情溢于言表。

刘传青哈哈一笑:“偏你就有这许多客气!杜老弟你的事情,就是我刘传青自己的事情。只有亲自来做,我才放心,才对得起杜老弟你。”

众人客气已过,杜月笙吩咐人将车后备箱里面的麻袋抬出来,转移到刘传青那边的一辆车上。宋三喜不解,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咱们杜宅出来的这辆车,已经没用了,派个兄弟开回去吧。”

刘传青那边一个人立kè

跑过来,他是宋三喜的手下。杜月笙点一点头,宋三喜将车钥匙递给了他。那人刚要发动汽车,忽然“轰”的一声爆zhà

在众人耳边响起!

响声从刘传青身后那辆车上传来,刘传青大骇,急忙趴到地上。宋三喜一把将杜月笙摁倒,然后他压在杜月笙身上。这变起顷俄,所有的人都懵了。杜月笙脸色已经彻底阴冷下来,因为刘传青身后那辆车,忽然油箱爆zhà

,整辆车都烧了起来。

杜月笙一把推开身上的宋三喜,站了起来。宋三喜急忙提醒:“这里危险——”

“别慌,正主儿要来了。”,杜月笙的话是对宋三喜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刘传青站起身来暴跳如雷:“怎么回事?我刘某人的车,谁敢动手脚?!”

杜月笙哼了一声:“刘大哥,您稍安勿躁。对方绝没想着杀您,要不然,汽车就会在您还没下车的时候爆zhà

了。”

闹出这么一个变故,刘传青在杜月笙面前顿时脸面无光。他重重的啐了一口:“哈,他们还知dào

留下我姓刘的一条命?嘿,要让我查出是谁,我——”

杜月笙一指围上来的手下们:“刘大哥,之所以没在车上有人的时候爆zhà

,除了是对方不想杀你之外,恐怕也是他不想自杀。”

“自杀?什么意思?”,刘传青错愕了一下,紧接着他醒悟过来:“你是说,凶手就在我的车上?刚才跟我同乘一辆车来的人里面,就有那个凶手?”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狠狠阴死你

刘传青手下们的脸色都不好kàn

了,因为杜月笙这几乎是在明目张胆的挑拨他们和刘传青的关系.杜月笙微微一笑,踏前一步:“不是针对你,只不过是在威慑我。动手的那位,出来吧。威慑之后总要警告,你不说话,怎么警告我?”

刘传青的一名手下踏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开口:“杜先生,我代表组织劝您赶紧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是中统的人还是上海滩红帮的人?”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那人一脸的坦然,刘传青勃然变色:“阿贵,你小子竟然吃里扒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效忠党国,算哪门子吃里扒外?”,一队车远远驶来。驶到近前,头车上跳下一个人,正是那名曾经跟关德明说过话的中统。

另外几个人也下车,赫然正是当初关德明那条乌篷船上的四个人。第二辆车上的人杜月笙没见过,那是陆寻峰和桃姐他们几人。再后面几辆车,都是些打手。

“阁下何人?我刘某人——”,这里是上海和江苏的交界地,刘传青来迎客,他自然要先开场。

那中统打断他的话:“刘爷,今天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如果你现在肯丢下自己的车,乖乖打道回府的话,我在这儿保证,今天您毫发无伤。”

“你是冲我来的吧!”,杜月笙不退反进,又向前迈了一步:“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代号天狼。”,中统微微一笑:“幸会了,杜先生。听到我的代号,您应该明白我是干什么了的吧?”

只用代号,不用名字的人,杜月笙一猜就知dào

是什么人。眼前这个天狼,是中统的人!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接连响起,那是打手们下车的声音。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刘传青看看阿贵,看看杜月笙,再看看天狼和他的手下们,脸色越来越不好kàn



“留下你车里的人!”,天狼压根也没有打算客气。他们这类人,永远只注重效率,客套的场面话,不适合他们。

宋三喜脚下微微一动,就要指挥手下们突围。杜月笙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他把手放在身后微微一摇:“稍安勿躁。”

“我后备箱里的确有人,刚刚从我的车上抬到了对面那辆车上。”,杜月笙的坦诚超乎天狼的想象,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人人都说杜先生外圆内方,极不好惹。可依我看,杜先生的识时务,明大局,更在这外圆内方之上。”

杜月笙哈哈一笑:“杜某一介小老百姓,今天跟朋友聚会,怎么可以给他添麻烦?再说了,这件事情本身就没什么好抗争的。”

刘传青冷哼一声:“杜老弟,你把我刘某看成什么人了?难道还能为了我让您受委屈不成?实话说了吧,自打接到你的来信,我就知dào

这事儿不寻常。嘿,要是寻常之事,老弟你也不会来找我。放心吧,咱们两边的人手合在一起,这小子翻不了天。”

“你都不知dào

我是干嘛的就说这种大话。”,天狼呲牙一笑:“要是鄙人只是光棍一条的话,焉敢在二位大佬前面嚣张?”

杜月笙一把挽住刘传青的胳膊:“来来来,刘大哥,你我找个热闹的酒楼喝一杯去,跟他一般见识干嘛?”

天狼看杜月笙满不在乎的神情,反倒疑虑起来。杜月笙的一些事情他是知dào

的,他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这么怂。可事实明显就是如此,这怎么一回事?

汽车后备箱打开,那蠕蠕而动的麻袋就在天狼眼前。杜月笙做一个请的手势:“朋友。这里面是我一个非常重yào

的人,情非得已,我才把他拱手交给你。我盼你怀仁义之心,对他多加救治。”

仁义之心?救治?天狼有些糊涂,可杜月笙已经不准bèi

再跟他说什么了。他没办法,只好招呼两名红帮手下:“你们两个,去把麻袋抬出来解开。”

两名打手迅速跑过去,将麻袋抬出解开。麻袋一开,里面露出一个人来。那人衣衫颇为光鲜,瞧头发眼色像是个上了岁数的。只是身上遍体鳞伤,缠满绷带,哼哼唧唧的半死不活。

打手将他翻过身来,天狼一见,几乎失声而叫!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打入杜宅的卧底——杜顺风!

杜月笙耐着性子给他娓娓道来:“这人你或许不认识,他是我新近招聘的一个管家。没想到我走了眼,招来一条白眼狼。他跟我不齐心,三番五次暗算于我。我们混江湖的,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于是,我只好小加惩罚。”

袁珊宝接过话头:“今早上我们出门,他竟然躲在暗处偷窥。于是我只好通知三喜兄弟——”

宋三喜嗯了一声:“我一查不打紧,才发xiàn

杜宅旁边还隐蔽着一个奸细。这老东西,竟通过这个奸细将杜先生的行踪泄露出去。那奸细我是没权利管的。可这老东西,乃是杜宅的管家,我就管得着了。于是我手下的兄弟,在他身上连扎了二十四刀,然后挑了手筋脚筋,割掉舌头,打落牙齿——”

“你们太狠了。”,杜月笙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忍心。

“手下人都是些打打杀杀惯了的,下手当然狠。不过他们很有分寸,别看这老东西伤的这么重,一时半会儿却死不了。要是好好治疗的话,兴许还能活,只不过就要落个瘫痪在床。”

杜月笙点一点头:“惊闻此事,我万分懊悔。这才叫他们用绷带先给他止血,然后送来南京找个好医院救治一番。南京城是首府,还是这里好大夫多啊。”

刘传青气得不行:“这样吃里扒外,乃是大忌。他是你的管家,那就算是你的奴才了。但凡这样的,就该削成人棍,弃尸荒野。杜老弟,你太仁义了!居然还要给他治疗?”

天狼一张脸已经彻底成了青紫色,他整个车队里面,只有陆寻峰和桃姐依旧坐在车上。看到这一幕,听了杜月笙他们几个人的解说。桃姐咬着嘴唇:“姓杜的太狠了,这么整人还得个好名声。这个人,真可怕。”

陆寻峰微眯起双眼:“这次我们栽了,咱们好手尽出,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杜月笙好气魄,用自己的显赫身份和地位放了这样一个烟幕弹。我们这次要扑空了,而且这是个哑巴亏。”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女人不简单

天狼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抽出枪来对准杜顺风的脑袋,砰的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杜月笙立kè

质问:“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杀他?”

“康有为在哪里?!”,天狼几乎是咬着牙从肺里挤出这句话。

杜月笙哈的一笑:“康有为?哈,你说的好笑话。我杜月笙一介商人,整日铜臭缠身,怎么可能接触到康有为那种大学问家?你来跟我要他,是什么意思?”

天狼一挥手,打手们立kè

抽出枪来。所有的枪口都齐刷刷的对准了杜月笙,只要天狼一声令下,他们就要乱枪将杜月笙打死!

宋三喜踏前一步挡在杜月笙身前,他刚走过去,跟随而来的两名打手又挡在了他的身前。跟着刘传青来的那些人,杜月笙一边的也掏出武器,纷纷指向了天狼。刘传青这边的人却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拿不准该怎么应变。

杜月笙从宋三喜身后闪出来:“朋友,我知dào

你是干嘛的,你也知dào

我是干嘛的。如果你没有抓住我任何犯法的证据,就要射杀我的话。哈,杜某人是没本事躲开。可是朋友你算一算,贵党自孙中山以下,会有多少人为我打抱不平?你这小小的身份能有几条命?敢这么做吗?”

天狼犹豫了,杜月笙跟国民党的一些是非恩怨,他是心知肚明的。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们早就想办法悄悄绑架杜月笙了。这次行动之前,他中统上海站的站长千叮咛万嘱咐,杜月笙身份特殊,万不可随意用强。只有真在他车上搜到了康有为,将他的罪名坐实了,才能动他。

刘传青看看杜月笙,再看看天狼:“我说杜老弟,你们这是闹的什么玄虚?”

杜月笙哈哈一笑:“我的刘大哥,你把心放肚子里。这次的事情,咱们绝对无惊也无险。你损了一辆车,回头我赔你两辆。”

“你这是说哪里话来?”,刘传青瞪了他一眼:“一辆破车还需yào

你赔?我也不吃亏,一辆车挖出了身旁一个内鬼,值了!”,他说着就把目光飘向阿贵。阿贵心中一紧,这次之后他在江苏算是呆不下去了。

“喝酒去,喝酒去!”,杜月笙心情大好,拥着刘传青就走。他们的手下一看大哥都走了,也都收起了武器跟着走了。天狼阴沉着脸,满不甘心的咬牙:“咱们也撤!”

杜月笙扭头说了一句:“朋友,与其再偷偷摸摸的盯我的梢,倒不如赶紧想一想你的目标现在在哪里。”

刘传青如梦方醒,立kè

火烧屁股一样带着人手窜走了。康有为究竟去了哪里?杜月笙是怎么安置他的?天狼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就在天狼为这次铩羽而归烦躁无比的时候,就在王文登在码头被那些老头们纠缠不清的时候。一辆普普通通的火车上,一个妇女和一个老男人安静的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座位里。他们两个穿的干净而朴素,安静的依偎在座位上,仿佛回老家探亲的小职员。

女人看一眼怀表:“已经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了,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出浙江了。月笙那边不知dào

怎样了,希望没事吧。”,这声音,赫然正是陈君容!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在这轰隆作响的车厢内如同蚊蝇。他旁边的老男人,需yào

仔细去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老男人叹一口气,用同样低的声音回应:“太危险了,不但月笙危险,我们也很危险。我设想过无数种逃出上海滩的办法,却没想到最后是用这种办法逃出来的。”,这声音低沉而略有沙哑,赫然正是康有为!

陈君容微微一笑,伸手抓起一颗瓜子剥着壳:“正所谓出奇才能制胜,不是吗?所有人都知dào

,没有月笙的帮zhù

你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上海滩。月笙有码头,也混江湖。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派一个女人带着你,光明正大的买票坐着火车走。”

“连累你了。”,康有为的话里有些歉意。

陈君容吃了那颗没壳的瓜子:“谈不上,这事儿最适合我做。自打重回上海滩,我就一直主内。外面的事,都是月笙带着他那帮兄弟在做。对方会怀疑他的任何一个抛头露面过的核心兄弟,但绝不会把精力Lang费在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身上。”

“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康有为也抓起一颗瓜瓜子。他不是要打发时间,也不是要解馋。而是因为紧张,所以手里必须得抓着点儿什么:“这一路多亏了你,要不我没勇气登上这辆火车。”

陈君容点一点头:“月笙应该已经把所有的敌人都吸引到了他那一边,他为我们创造了时间。就算现在敌人知dào

了月笙是个烟幕弹,但他们也毫无办法了。他们想不到我们在这里,更想不到我们即将离开浙江。”

康有为叹一口气:“到了前面一站你就下车吧。只要出了上海滩,就没人监视我了。我现在是自由身,没必要再拖累着你。”

“你想得美。”,陈君容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月笙亲自叮嘱,要我将你一路护送到广州,然后从广州乘船去日本。康先生,在见到富士山下的樱花之前,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什么?!”,康有为微微拔高了声音,那是因为惊讶和一丁点儿气愤:“为什么会这样?你一个女人家,陪我一个孤老头子这么多天,绝不可以!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陈君容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压低声音:“美女相陪,该是何等快意的事情?嘿,你怕被人说闲话,可我和月笙更怕你扭头就奔了北平。这次护送,是强制性的。还有,我可以告sù

你。这节车厢里面,有我们的好几个兄弟。往后的几站,都会有我们的人悄悄陪护在旁边。”

康有为惊讶的张大了嘴,他扭头看着车厢内的乘客。却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真乘客,哪个是杜月笙的手下。康有为长叹一声,满脸的懊丧和不知所措。原来在上海郊区,宋三喜和杜月笙说的出动了很多兄弟,接力一样护送康有为。不是指的他们那一路,而是指的这边的这一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功亏一篑了

陈君容接着轻声道:“等到了日本,我会把你拜托给燕天河.在他的心中,你的安慰应该是重于你的事业的。他虽然身有疾病,可要想看住你,恐怕还不用费什么劲儿。”

康有为垂头丧气的听着,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火车上的服wù

生推着饭车过来了。这是一辆长途车,已近中午,车上当然要有卖饭的。陈君容要了两个盒饭,他跟康有为一人一盒,低头食用。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手头拮据的小职员,只能吃这种最便宜的盒饭。

康有为吃了一半,忽然在饭盒里挑到一团黏糊糊的什么玩意儿。他仔细一看,这根本就是一滩鼻涕。康有为一见这个,胃里就不住的翻滚起来。陈君容看着也恶心无比:“怎么回事?就算这车厢里面都是平头百姓,他们也不该这么随便。”

呕的一声,康有为终于忍不住了。还没等陈君容呼叫服wù

生,他就捂着嘴巴跑了开去。因为他们买的最便宜的票,所以他们后面不远处就是厕所。康有为跌跌撞撞的奔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呕吐声在厕所里面响了起来。

“先生,终于见到你了。”,他身边的服wù

生微笑的看着大吐而特吐的康有为。他笑的是那样的灿烂,似乎压根也没意识到康有为的这个呕吐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认识我?”,康有为吐尽了胃里的食物,满脸惊讶的看着那服wù

生。他现在的打扮,跟先生两个字无论如何也不搭边。能开口喊他先生的人,他怎么能不警惕?

“我们等您很久了。”,服wù

生摘下了帽子,从帽子里垂出一条油亮的大长辫子。

陈君容刚打算要招呼一名兄弟去看看厕所里的康有为,那服wù

生满脸微笑的推着饭车走了过来:“小姐,您吃的还满yì

吗?”

“不满yì

!”,陈君容的脾气上来了。她刚要发难,忽然从服wù

生的眼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服wù

生的眼神,深沉而危险,这决不是一个火车上的小员工该有的眼神!

一丝危险的感觉悄悄爬上陈君容的心头!她伸手往腰间一摸,那服wù

生忽然嘘了一下:“小姐,稍安勿躁。您能听我说句话吗?”

陈君容停下动作,冷冷的点一点头:“你想说什么?”

服wù

生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刚才康有为坐的地方,他一个火车服wù

员贸然坐在乘客座位上,这很不合情理。可车厢内的乘客,竟然都视若无睹。唯有暗中保护陈君容的那几个兄弟,眼中才露出惊讶之色。

见到这个场景,陈君容的一颗心开始沉了下去。果然,那服wù

生轻轻开口:“这节车厢,除了你们几位杜先生的人之外,都是我们的人。所以,您没有任何优势。”

陈君容的心终于沉到了最底:“你们是中统?”

服wù

生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然后,那条辫子又垂了下来:“回去转告杜先生,我们很感谢他。感谢他把我们的智囊康先生送了出来。等我们坐稳了江山,一定多有厚报。”

陈君容脸色一变:“你们是——”

服wù

生点一点头:“猜到了就好。厕所后面有一个小窗户,一会儿我们的人就会带着康有为从那里跳下车了。从现在开始,康先生的安危由我们负责。”

陈君容脸色铁青:“你们是怎么知dào

我们会在这里的?”

服wù

生嘿嘿一笑:“我们的人跟康先生一直有联系,不过在上海滩,我们实在太弱了。别说带他出来,就算是想保护他也做不到。可是呢,跟他通点消息还是能办到的。”

陈君容咬着牙:“我们费尽心机带他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用的!你们这样做,会毁了他!”

服wù

生摇了摇头:“你错了,你没闹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成事,只要康有为发挥了他的作用,他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哪一个人,不是抱着不成功即成仁的态度呢?”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康有为真的就万劫不复了!杜月笙的叮嘱言犹在耳,他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要是最后失败了,她怎么向杜月笙交代?

陈君容决定拼了!她向周围的几个兄弟丢个眼色,示意动手。那几个人本来就对这个服wù

生十分怀疑,接到陈君容的示意之后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就要对那服wù

生发难。

服wù

生拍了一下巴掌,车厢内的乘客都摘了帽子,他们的脑袋后面,无一例外的都垂下一条长长的辫子!陈君容一看,立kè

又丢个眼色,示意手下人稍安勿躁。

“我们只要一动,那就是同归于尽。”,服wù

生微微一笑:“在这车上火拼的话,除非我们都跳车,否则一定会被国民zf拘捕。到时候,咱们谁也活不成。而且,就算跳了车,可咱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们肯定会追查。哈,我们是要在北京城搞复辟的,南边暂时顾不上。万一查到了杜先生的头上,那可没人给你们出头啊。”

陈君容心中万般思量,最终她做出决断。这北上复辟,是康有为的梦想。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最终还没能送走康有为。他们已经尽lì

,再不能为这个康有为搭上车内这几个兄弟的命,也不能为这个连累到杜月笙。

“滚,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你。”,陈君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别这么说话。”,服wù

生嘿嘿一笑:“等我们成功——”

“让你滚你你没听到是怎么的?”,陈君容的声音更加冷厉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怎么说话这么大的火气?”,服wù

生一边嬉笑,一边伸手摸上了陈君容的脸蛋。

陈君容全没料到他这样大胆,等她发觉,对方的手早已经贴上了她的脸。她伸手一扭,攥住对方的手腕向外一折。咔嚓一声轻响,服wù

生的手腕被她生生扭断!

“你好大的狗胆!姑奶奶多年不杀生,你要逼我破戒吗?”,此时的陈君容满脸煞气,瞬间恢复成了当初那个能打能闯的形象。

“你——”,服wù

生立kè

满头大汗,他哪里能想到陈君容身上还有功夫?这一下亏算是白吃了。正如陈君容不敢惊动火车上的人一样,他也不敢这样做。否则,事情一样不可控zhì



第二百四十章 心系孟小冬

这只能算个小插曲,服wù

生离开了陈君容身边,双方都恢复到原先的默默对峙.不一会儿火车到了下一站,陈君容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开。她并没有责令追击,因为康有为已经不见了,追击也没用。就算杀了他们,康有为也不会回来。

“我们走吧。”,陈君容颇有些不甘心的说出这句话。众人沉默着,跟着她坐上返程的火车。

三鑫码头那边,向大年和袁海鹏终于老好人似的说起了圆场话。暂时抽身的王文登立kè

扭头进了调度室,他直接要通了陈其美的电话,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在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他又点头哈腰的跟外面那几个顽固老头赔礼道歉。

“哼!”,康汉年显然怒气未消:“这次要不是陈其美说了话,要不是杜老弟的人说了话,我饶不了你!”,他微微一提手中的文明棍,作势欲打。王文登涎着脸嘿嘿一笑,他也就没打下去。

康汉年和老头们重新转回身去,一步三摇的上了船。末了他对着向大年一抱拳:“替我谢谢杜老弟,要不是他,我们没这次出国考察的机会。”

杜宅,喝得有些微醺的杜月笙守在电话旁。过了不多时,袁海鹏给他打来了报捷的电话。杜月笙微微一笑:“哈,他们拖住了市zf,也算是贡献不小。”

“唉,又要好几天见不到君容了。”,杜月笙一边感叹,一边低头盘算着陈君容和康有为的行程。算来他们应该早就出了浙江,最多后天早上,他们一定能登上开往日本的轮船。

连大元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一脸的凝重和惴惴不安:“小姑奶奶回来了。”

“什么?”,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椅子上霍然站起,然后长叹一声:“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月笙——”,陈君容神情肃穆的疾步而来。杜月笙无奈一笑:“看你这个表情,我就知dào

事情没戏了。你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计算好了一切,中统不可能手眼通天到这个步数。”

陈君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杜月笙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康有为身边还围绕着另外一股势力。嘿,我们拼死奋争,最后却让这最弱小的一支势力坐收渔人之利。”

“月笙,对不起。”,陈君容咬着嘴唇。她是真觉得自己没用,这么多年不出山,乍一出手,就办了一件丢人的事,这让她心里很受不了。

“没事。”,杜月笙远不像她想的那样耿耿于怀:“咱们但尽人事,各凭天命。我们对姓康的问心无愧,剩下的事也不要再自责。嘿,历史潮流,果然是不可逆的吗?”

康有为被接走之后,立kè

直奔徐州。那里,是满清遗老张勋的地盘。到达徐州之后,康有为立kè

着手为复辟造势。几日之后,北平的国民zf一裂为二。北平不像南京,那里国民党的势力远远还不够坚固。北平国民zf的两位领袖,段祺瑞和黎元洪因为政见不合而最终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正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张勋带着他的五千辫子兵北上复辟。辫子兵来势汹汹,竟将黎元洪赶走,抬出时年十二岁的逊帝溥仪,光明正大坐在紫禁城内宣bù

复辟。辫子兵中,那居中而坐,运筹帷幄的,正是康有为。

康有为意气风发,北平城鸡飞狗跳。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成了诸葛亮。光绪就是他的先帝刘备,溥仪就是他的后主阿斗。他要靠胸中超凡入圣的本事,撑起大清朝的一片江山!

可他不是诸葛亮,做不出六出祁山的壮举。他是在运筹帷幄没错,可根本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这场轰轰烈烈的复辟,仅仅搞了十二天就灰飞烟灭。闹剧终于收场,康诸葛也就瞬间恢复成了康有为。

段祺瑞组成讨逆军,将辫子兵打得大败亏输。败军之将的张勋逃入东交民巷的荷兰大使管寻求政治庇护,而那位“贤相”康有为,则不知所踪。

虎头蛇尾的复辟如同闹剧,可它的影响绝对深远。以此为界,国民党内部又风云变幻起来。各路势力的政治博弈,终于转化成军事较量。刚刚安顿了没几年的中国,重新开始步入混乱。

“啪!”,杜月笙将手中的报纸摔在桌子上:“这个康有为,明明就是一个有主张没办法的人,偏要去搅这趟浑水!这下好了吧?哈,这会儿他才知dào

锅是铁打的呢。”

这几天整个中国的人都在关注着那场闹剧,杜月笙也不例外。每天的报纸,他必会亲自翻看。他总是一边看报纸,一边掐算着复辟的结束之日。现在,复辟结束了,他拼命保护的康有为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已经不关心了,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她回来了没?”

袁珊宝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一口茶憋在口中没咽下,瞪眼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坐了下来:“问你呢,她回来没有?”

“谁?”,袁珊宝咽下茶水,反问了一声。不过他立kè

会意过来:“孟小冬?”

“废话,还能有谁?”,杜月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打复辟开始,杜月笙就挂念起了身在北平的孟小冬。他曾写信差专人送去,要她赶快回家,可孟小冬跟余叔岩学戏学得火热,怎肯回来?没办法,杜月笙只好厚下脸皮,拜托马向德对她多加照应。

马向德是北平商会会长,一天要处理的商业大事也不知有多少。陡然接到这个小师弟的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他当然有些错愕。可杜月笙言辞虽然婉转,话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马向德人老多智,听了杜月笙的口气立kè

就明白了他对孟小冬的心意。

他跟杜月笙,一半是买卖上的重yào

合zuò

伙伴。另一半,又是师出同门的亲师兄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推脱。幸喜有他照应,孟小冬一直无事。

可现在的北平城风云变幻,杜月笙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她继xù

留在那里?没办法,他只好赶去孟宅,将北平的凶险添油加醋的对孟鸿群和孟思远说了一番。于是,催孟小冬回家的人,从杜月笙变成了孟鸿群。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为你强出头

袁珊宝点一点头:“前天就回来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杜月笙颇有些恼怒“不是告sù

过你,只要她回来了你就马上告sù

我吗?”

袁珊宝耸了耸肩:“你这几天都在忙活看复辟,我怎好打扰你?”

“去孟宅!”,杜月笙立kè

上做出了决断。

袁珊宝摇了摇头:“别去了,今儿她有演出,还是在大世界,不如咱们去那儿。”

杜月笙点一点头:“也好,我们就去大世界。怎么刚回来就有演出?”

袁珊宝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杜月笙看他的表情就知dào

他心中有事:“怎么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她是为了梅兰芳!”,袁珊宝迟疑了几秒钟,终于说出了实情:“你知dào

的,这一年多来梅兰芳又来上海滩唱了几场,算是个红角儿了。孟小冬这次去北京,又把他给招来了。瞧,大世界的海报上不写的清清楚楚吗?孟梅携手——”

“阴魂不散的玩意儿。”,杜月笙眼中有些冷。

袁珊宝点一点头:“他们俩走得太近了些,月笙哥,要不叫几个兄弟给姓梅的上上课?”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了?这算什么本事?走,开车去大世界。”

“先别急呀,晚上八点才开场呢,你得再等等。”

四个小时后,大世界乾坤大剧院,杜月笙终于见到孟小冬。确切的说,他是挤到了孟小冬身边。现在不同以前,孟小冬已经扬名上海滩。但凡她出场,屁股后面总少不了满眼火热的戏迷。为安全起见,剧场也会找两个人在她身边护一护。

“呀,杜海!”,孟小冬双眼一亮:“走开走开,他是我朋友,顶好的朋友。”,孟小冬撵开身边的护卫,把杜月笙招呼到跟前。

杜月笙早已经不在孟宅打工,可两人的友情是真zhèng

保存下来了。这是杜月笙一年来的劳动成果,他的苦心没有白费。

孟小冬亭亭玉立,将杜月笙的魂儿都勾走了一半。他刚跟孟小冬说了几句话,冷不防一个清脆的嗓音传来:“小冬,这位朋友是谁?也不给我介shào

一下?”

一张清秀的脸庞随着这个声音出现在杜月笙面前,那是梅兰芳。看到他,杜月笙就打心眼里感觉不舒服。孟小冬看他的眼神,他看孟小冬的眼神,以及那个“小冬”的称呼,都是让他不舒服的根源。

“梅老板,久仰久仰。”,杜月笙抱拳说了句客套话。他今天破例没有长衫大褂,而是穿了一身西装。现在距离登台的时间还早,梅兰芳也是西装革履。可两人站到一块儿,梅兰芳比起杜月笙来,实在清秀太多。他是戏子,自然对皮肤保养格外重视。杜月笙对这个就不那么讲究了。

“小冬”,杜月笙也喊了一句:“不是说要你早点回来的吗?北平那么乱——”

“有师傅和梅大哥照应着我呢。”,孟小冬一脸的小幸福。杜月笙心说,他们两个本事再大不过就是俩戏子,能保护你什么?要不是我秘密拜托拜托马向德,你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呢。

不一会儿,剧场管事的来通知他们两个赶紧化妆。孟小冬对着杜月笙眨了眨眼:“等我演完了再跟你聊啊。”,说完就跟着梅兰芳走了。

一声咳嗽传来,那是一种怪异无比的咳嗽声。声音里面七分幸灾乐祸加上三分极不耐烦,能发出这种奇葩的咳嗽声的,除了孟思远还能有谁?

“杜海,你怎么巴巴的赶来了?”,果然是孟思远。他慢慢转到杜月笙身前:“现如今小姐身价看涨,你赶紧把你的歪心思收起来吧。瞧啊,梅兰芳最近跟屁虫似的粘着他呢。哼,他也就是仗着有梨园行的老先生帮他说话,要不然哪有这机会?告sù

你吧,卢府的大公子——”

“闭嘴!”,杜月笙呛了他一句。现在他正没好气,孟思远又来烦他,他当然毫不客气。

孟思远没想到杜月笙会来这么一句,他立kè

瞪起了眼:“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杜月笙摆了摆手,他从后台出来,去到前面买了一张票,坐着仔细的看孟小冬的演出。这次观演十分不爽,全因为跟孟小冬配戏的是梅兰芳。

剧场里面的闹哄声基本就没有静止过,孟小冬的出场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喧哗。喧哗的人,都是些狂热追捧孟小冬的人。不管哪朝哪代,但凡是走红的年轻女子,妓女也好,艺女也好,才女也好,身边总少不了这种人。真zhèng

懂戏的绝不会胡乱喧哗,他们对这些家伙,也是皱眉叹气,再没别的办法。

“孟小冬,给爷们问个安,爷们就厚厚的打赏你!”,一个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主儿站起身来吆喝。他的声音极高,压过了所有的喧嚷声。

剧场霎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杜月笙心中怒气横生。他冷笑一声:“这小子在找死,现在的大世界可不是黄楚九的大世界,而是黄金荣的大世界。他敢搅场,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安静只维持了三秒钟,然后锣鼓家伙又响了起来。剧场的观众对那人横眉冷对,那人干脆松了松脖子上的纽扣,拍着桌子又喊上了。

梅兰芳款步轻移,施施然对那人行了一礼。那人更不知dào

好歹:“谁要看你?我要看孟小冬!”

杜月笙再也忍无可忍,他离座走到那人身前:“兄弟,外面一辆车被砸了玻璃,是不是你的?据门童说起车主的身材相貌,有些像你。”

“胡说!谁敢动我段大爷的车?小子,你看清楚了?段大爷的车是宝蓝色的,可不是那种黑不溜秋的颜色!”

“那就错不了了,四块玻璃全碎了,您跟我出去看看?”,杜月笙一脸的急人所难。

姓段的立kè

着急起来,他招呼身边的两个随从,气哼哼的跟着杜月笙出去了。杜月笙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那又怎样?”,姓段的瞪起了眼,同时配合似的打了一个响亮悠长的酒嗝儿。

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出去了。台上的孟小冬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怎能不知dào

杜月笙是要为她出头?可干梨园行的这类事情都是见多了的,见多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遇到这种事情,唯有忍气吞声。杜月笙为她出头她自然高兴,可对方一看就不是善茬,杜月笙会不会有危险?

梅兰芳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孟小冬别走神。孟小冬惊醒过来,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她收敛心神,又开始唱起来了。

从这以后,杜月笙再也没出现在剧场里,孟小冬魂不守舍的唱完一场,立kè

匆匆赶出去找他。她在孟思远等人的陪伴下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杜月笙。

“杜海哪里去了?!”,孟小冬咬着嘴唇,眼中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孟思远给他宽心:“放心吧,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回儿长点教xùn

也是个好事。这小子,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儿,这回要悬乎了。”,孟思远嘴里在咒着杜月笙,可心里也有些担心。毕竟,他是在为孟小冬出头。

孟小冬刚要驳斥孟思远,忽然一个人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孟小冬一行人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跌跌撞撞的人,这正是刚才剧场里那个姓段的。

他的酒劲明显已经消了,因为酡红的脸上已经变成了惨白色。此时这人一脸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他跑到孟小冬身前,孟小冬一惊,刚要往后退,他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姓段的跪在地上,对着孟小冬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狠狠的批了自己几个大嘴巴。他用力颇大,几巴掌扇下来,两颊眼看就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恐怕片刻之后,就会高高肿起来。

“你干什么?”,孟小冬慌神了,他旁边的人傻眼了。姓段的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对着孟小冬又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喂,你——”,孟小冬想要叫住他问个明白。那姓段的听孟小冬一叫他,立kè

一哆嗦,然后转过身来又开始磕头。孟小冬哪里见过这场面?她慌叫一声,赶紧逃开了。

梅兰芳和孟思远赶紧追过去,再也没心情去管段某人。梅兰芳皱着眉头:“你那位叫杜海的朋友到底对人家怎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孟思远也惊讶无比:“没发xiàn

啊,他不一直挺老实的吗?难道是个敢打敢闹的光棍货?”

“不是,他没对姓段的动手,姓段的身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扭打的痕迹。”,梅兰芳提醒了一句。

孟小冬咬着嘴唇:“我真是看走眼了,人家只不过说了一句便宜话,他就这样整人家。我们梨园行的,被人说几句也是情理之中。他这么——这么胡闹,真不应该!”

此时的杜月笙,正坐在大世界的经理办公室里。陪着他的,正是张啸林。杜月笙抽一口雪茄:“啸林兄,我没想到今天轮值的是你。嘿,乾坤大剧院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你也不管管?”

“管什么?”,张啸林微微一笑:“这里剧场这么多,每天寻衅的也不知有多少人。你说的那一出,只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而已。要是这种事情我都管,那大世界就不是娱乐场所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会梅兰芳

“这个我当然知dào

.”,杜月笙站了起来走到张啸林身边:“可我跟孟小冬的事情,你不是不知dào

。就冲这个,你也得单独照顾她一下。”

张啸林摊手,脸上是十足的无奈:“月笙,你看戏看得少,不明白。唯独梨园行,这种乱七八糟的观众多一些。说句便宜话,那实在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没见过砸场子的呢,要见着了,你还不得气疯了?”

“是这话没错。”,杜月笙表示同意,接着他问了一句:“说吧,派人把我叫来干什么?我本想回去再陪小冬的,你这不是瞎搅和吗?”

张啸林哈哈一笑:“大世界还有你百分之一的股份呢,我叫你来,是跟你这位股东汇报一下咱们的业绩呀。”

“少扯皮了。”,杜月笙压根也不相信:“有事说事,不要打马虎眼。”

“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神神mì

秘的。”,张啸林悠悠说出一句话:“我可不是瞎子聋子,别想瞒过我。最近,你跟红帮杠上了吧?”

杜月笙哈哈一笑:“杠上还远远谈不上,但是打了一些交道。怎么?这你也要操心?”

张啸林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红帮那些人,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好。指不定哪天,黄金荣就会动他们。”

“黄金荣动不了的。”,杜月笙嘴里咕哝了一句。人家背后有中统,岂是黄金荣说动就能动的?不过他也就是在自己喉咙里咕哝了这么一句而已,他不打算让张啸林听到。要是张啸林听到了,难免又要刨根问底。

张啸林向外面一指:“知dào

吗?就在乾坤大剧院的隔壁,黄金荣一手捧红的露春兰今儿也登台唱戏。”

“露春兰?什么人?”

张啸林微微一笑:“黄金荣算是被他迷住了,这露春兰不过是他一个门生的养女。她跟着这门生去给黄金荣请过几次安,黄金荣的魂儿就彻底被她勾住。这不嘛,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个露春兰捧成红角。”

“哦?,露春兰唱戏唱得好?”,杜月笙眼中有些惊讶,接着他失声一笑:“这个黄金荣可比我直接多了,人家没我这些虚头巴脑的,直来直去的反倒痛快。”

张啸林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露春兰怎么能跟孟小冬相比?她充其量算个票友,还是个没水平的票友。你家孟小冬那是正经科班出身,所有的名声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挣来的。这个露春兰,嘿嘿嘿嘿。”

“那黄金荣还捧她?”,杜月笙有些糊涂:“捧得红吗?”

“捧得红。”,张啸林点一点头:“红不红的你得看黄金荣出了多大的力qì

。但凡露春兰开场,下面就座的十之七八都是黄金荣的人。叫好喝彩那都是安排好了的,自然掌声雷动。而且你看各大报纸,对露春兰那是不惜版面的宣传,也都是看黄金荣的面子。”

杜月笙来了兴趣:“这有点儿意思,既然黄金荣这么肯下血本,为什么不把她安排到乾坤大剧场去唱?反倒把场地给了孟小冬和梅兰芳?”

“哈,黄金荣虽然想捧她,可他不是老糊涂。乾坤大剧场,露春兰压得住吗?”,张啸林微微一笑:“而且,我把你和孟小冬的事情跟他说了。他哈哈一笑,说杜月笙这小子比我下功夫大多了,这次就便宜了他吧。乾坤大剧院,是咱自己的场子,就让杜月笙占这一回也没什么。”

杜月笙心说,看来自己为康有为忙活的这些天,这黄金荣一直都在露春兰身上下功夫呢。

“走,咱们去看看去?露春兰正在唱呢,黄金荣也在那儿。”,张啸林怂恿杜月笙:“你不想看看黄金荣的小情人什么模样?”

“没兴趣,我要睡觉去了。”,杜月笙一口回绝了张啸林。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要回去睡觉也是情理之中。张啸林点一点头:“回去干什么?在我这儿吧。”

“你还是算了吧。”,杜月笙微微一笑:“我恋床,挪地方睡不踏实。”,说着杜月笙走了出去,张啸林亲自送他。

杜月笙哪里会恋什么床?他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从大世界出来,袁珊宝早就在车内睡着了。杜月笙本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的,可袁珊宝说什么也看不了戏,坚持留在车内等他。杜月笙这一进去就是好几个小时,袁珊宝终于坚持不住,放平座椅先睡了。

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宝将他叫醒:“这就睡上了?赶紧起来,跟我办正事去。”

袁珊宝迷迷糊糊:“还有什么正事儿?都这么晚了。”

“打听一下梅兰芳住在哪里,我要去会会他。嘿,为了避嫌,他绝不可能住到孟小冬家里,多半是在附近找了个宾馆客栈之类的地方住下了。”

袁珊宝立kè

起身去办,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赶回来:“打听清楚了,华洋宾馆。”

“又是华洋宾馆。”,杜月笙嘴角一翘:“走,咱们去华洋宾馆走一趟。”

两人驱车来到华洋宾馆,杜月笙亲自去到服wù

台,叫服wù

生打电话到梅兰芳的房间。梅兰芳已经睡下了,他此时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抓起话筒,尚没闹清到底是谁大半夜的来烦他。

“梅老板——”,杜月笙在电话那头笑的很温暖:“很抱歉打扰到你,我是白天的杜海,还有印象吗?能不能请你出来跟我聊一聊?或者我进到你的房间也行。嗯,有非常重yào

的事情,今晚必须说。”

梅兰芳迟疑了片刻,终于答yīng

杜月笙。他告sù

杜月笙,五分钟之后去他的房间面谈。杜月笙扣了电话:“瞧,大半夜的,见人还得打扮打扮。”

五分钟之后,杜月笙进了梅兰芳的房间。房间之内,收拾的一丝不乱。果然梅兰芳已经神采奕奕,衣着得体,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

“杜先生,您找我有事吗?”,梅兰芳彬彬有礼,完全不问他和那个姓段的之间发生了什么。

杜月笙点上一根雪茄,梅兰芳眉头微微一皱,接着舒展开来。他不吸烟,因为吸烟毁嗓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房间里面有烟味,那样同样对他的嗓子不好。可他涵养极高,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

杜月笙跟孟小冬接触了一年了,岂有不知dào

吸烟毁嗓子的道理?但凡发奋向上的戏子,没有敢抽烟喝烈酒的。可他明白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他会在梅兰芳面前遵从这个道理。他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尽管这里是梅兰芳的房间,可他却要占着主导地位。

“你跟小冬,什么关系?”,杜月笙单刀直入,没有遮遮掩掩。梅兰芳名气虽大,但还没有让他顾忌的地方。这样直来直去的询问,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我们?”,梅兰芳笑了:“这跟阁下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我们两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探讨艺术,共同进步——”

杜月笙浓浓的喷出一团烟雾:“假如,孟小冬喜欢你,想嫁给你,你怎么办?”

他这话问的可够直接,这让梅兰芳有些愣神:“为什么这么问?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杜月笙哼了一声,继xù

咄咄逼人:“我就问你,你会怎么做吧?”

这让梅兰芳陷入痛苦之中,他对孟小冬,自然是有情分的。可这种情分,朦朦胧胧,暧昧而不直接。这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回答。

“你有老婆了吧?”,杜月笙问了这么一句。在他们今天从杜宅出发到大世界的路上,袁珊宝就把搜集到的情报跟杜月笙说了一遍。这梅兰芳,是有妻室的人。

“你家中那位,颇为强势吧?你是打算让她做小呢?还是休妻再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乐意给你做小,你敢让她进家门吗?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梅兰芳终于愠怒了:“朋友,我和小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而且,你说的那些情况永远也不会发生!深更半夜,阁下来此无理取闹,到底是为什么?!”

杜月笙微微一笑:“别生气,我已经说了是假设。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只问你一句,对于今天那个姓段的,你什么态度?”

听到杜月笙转移了话题,梅兰芳长出一口气,重新恢复了涵养:“梨园行哪一个戏子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受不得这些气,就吃不了这口饭。”

“你的意思是,这很稀松平常喽?”,杜月笙盯着梅兰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他。

梅兰芳点一点头:“我知dào

你的意思,可我不得不告sù

你,这就是戏子的悲哀。我们入了这一行,那就注定要面对这些。要是跟阁下一样,遇到有些出格的看官就大打出手,那就什么也不用做了,趁早改行的好。”

杜月笙摁灭了手上的雪茄:“别人我不管,可谁要是敢欺负小冬,我一定会加倍还报!我是不理解你们梨园行的难处,可我知dào

不能让她吃亏。”

第二百四十三章 珊宝坐炸弹

从梅兰芳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个时间正是一天之中夜色最浓,气温最低的时候。杜月笙站在华洋宾馆外面,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孟小冬的影子。

跟梅兰芳的谈话让他很不爽,梅兰芳斯文,秀气,高素质,高涵养,一切都好。可他对孟小冬总是很暧昧,要说喜欢她吧,又遮遮掩掩,似是而非。要说不喜欢她吧,可他心里又有那么点儿意思。

这种性格正是杜月笙最讨厌的,所以他临走的时候给梅兰芳抛下这么一句话:“你不配对她动心思。因为你给不了她幸福,更没能力保护她。”,这个能力,并不是指的实力,而是决心。凡事最怕决心二字,而在这件事情上,梅兰芳很明显缺着决心。

梅兰芳看杜月笙的目光很惊讶,因为杜月笙没在他面前装高雅。杜月笙的直来直去,也让梅兰芳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总之一句话,两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天上一轮明月分外皎洁,这在上海滩可是非常少见的天气。月光下,袁珊宝又在车内睡着了。杜月笙心中觉得有些抱歉,为了自己的这点私事,让他陪自己折腾到这么晚,实在有些不应该。

杜月笙拍拍车身,把袁珊宝叫醒:“珊宝,今晚上你受累了。走,咱们回去休息去。”,袁珊宝点一点头,打开了车门。杜月笙刚要上车,忽然一双眼睛看着副驾座,一脸凝重的问袁珊宝:“珊宝,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袁珊宝顺着杜月笙的目光往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副驾座上,一把锃亮的小斧子静静的躺在上面。那斧子连头带柄也不过三十公分长,颇有些小巧的意思。可此时此地,这斧子突兀至极的出现在杜月笙的座驾上,他哪里还有闲心管小巧不小巧?

袁珊宝没有打开车内的灯,因为此时开灯,那就是故yì

暴露自己。杜月笙伸手拿起斧子在月光下一阵端详,他微微一笑:“珊宝,你看这是何人所为?”

袁珊宝心中早有了答案:“看这斧子的样式,颇像是斧头帮的东西。”

“没错。”,杜月笙跳进车内,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有点儿意思,王亚樵深更半夜的送我一把斧子,究竟是为什么?哈,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难道想要会一会我?”

袁珊宝点一点头:“这王亚樵亦正亦邪,跟咱们也谈不上有什么大交情。我看他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月笙哥,咱俩弃了这辆车吧。这车已经被王亚樵盯上了,很不安全。”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是怕他会在车底给我安放一颗炸弹?这不可能,姓杜的没做过祸国殃民的事,他不会在我身上Lang费一颗炸弹的。要是咱们现在下了车,难免在他面前示弱。话说珊宝啊,你一直在车内,难道就没发xiàn

是谁把斧子放上来的?”

袁珊宝涨红了脸:“没有,我——”

杜月笙摆一摆手:“没有很正常,要是你能发xiàn

,那斧头帮也不叫斧头帮了,王亚樵也就不是王亚樵了。嘿,上海滩最难缠的帮会,就是这个斧头帮。”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回家睡觉!”,杜月笙丝毫也没被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咱们找不到他,就等着他来找咱们。”

袁珊宝发动汽车,杜月笙忽然开口:“等一等!”,他喊住袁珊宝,重新走下车来。然后杜月笙摸出一块银元,从随身佩戴的手枪里面退出一颗尚未击发的子弹。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将那把斧子轻轻放在旁边。

杜月笙上车:“要跟我合zuò

还是要跟我对抗,就看他的意思了。”,说着他一摆手,袁珊宝开着汽车疾驰而去。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杜月笙才睡醒。睡醒之后,杜月笙洗了把脸,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这一忙,就忙到下午四点多。忙完之后,杜月笙又叫上袁珊宝,两人驱车出去了。

这次再见到孟小冬,孟小冬一脸责备的问他昨天对那姓段的做了什么。杜月笙嘿嘿一笑:“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就是通知大世界的剧场经理,说有人闹事。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dào

了。”

“你少骗我!”,孟小冬气呼呼的:“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以后谁还敢来听我的戏?我的大少爷,我是戏子呀,戏子你懂不懂?戏子不是千金小姐,是要跟观众赔笑脸的!”。

杜月笙待要申辩,梅兰芳和孟思远从院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两位,杜月笙心中一股无名火就大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梅兰芳,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情急转直下的梅兰芳对孟小冬一拱手:“算我多事,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并且在走开两步之后,他嘴里很清楚的嘟囔了一句:“烂泥糊不上墙!”

孟小冬气得直跺脚,她想叫住杜月笙,又因这最后一句话而拉不下脸来。想了一想,她终于跺了跺脚,扭身转回院里了。

杜月笙气呼呼的回到车边,忽然一股毫无预兆的危险性袭上他的心头。这是他多年混迹江湖磨练出来的一种直觉,那是野兽一样的直觉,与智慧经验无关。

他猛然定住脚步,可他刚一停下,那玄之又玄的危险感又消失不见了。杜月笙用眼角的余光向旁边扫去,但见街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又将目光飘向自己的车内,袁珊宝仍旧好好的坐在里面,没什么异样。

杜月笙自嘲的一笑,心说看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啊。他举步就往车里走,蓦然袁珊宝大喊一声:“站着别动!”

他的声音又是焦急,又是决绝,仿佛在下一个生死两难的决断。杜月笙听了这个声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珊宝,怎么了?”

袁珊宝已经满头大汗:“跑,有多远跑多远!”

杜月笙眯起了眼睛,他不但没跑,反而向前走了好几步:“珊宝,你到底怎么了?再不说实话,我就过去了啊。”

“我屁股底下有炸弹!只要我一动,或者车身一晃,炸弹立kè

爆zhà

。”,袁珊宝果然端坐不动,如泥雕木塑:“月笙哥,回去叫人,叫人来救我。”

杜月笙心中一惊,接着摇了摇头:“对方是冲我来的吧?你不跟人结仇,就算结仇,那也是因我而起。哈,你叫我回去叫人,可我要是一走,恐怕你和这车子立kè

就会爆zhà

吧?对方制住你,不过就是为了对付我。要是我走了,你还能有幸存之理?”

“总之,你别过来!”,袁珊宝连大一点幅度的动作都不敢做。他微微摇晃的头,加上状若疯狂的神色和生死诀别式的口气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惨烈:“我被人算计了,下去撒了个尿,上来屁股底下就坐上了这玩意儿。你说的没错,对方指名道姓是要对付你。月笙哥,你不能有事,快走快走。”

“嘿,这人也真舍得下功夫,为了对付我居然花这么大力qì

。”,杜月笙咕哝了一句,接着对袁珊宝点一点头:“那我走了,你自求多福吧。”,说完之后,杜月笙果然转身就走。

“上海滩帮会份子里面最讲究义气的杜月笙,竟然徒有虚名,竟能忍看朋友为自己无端送命。嘿,可笑啊可笑。”,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声音里面有一丝讥笑。

杜月笙霍然回头,对方戴着礼帽,将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而且口上还戴了一个口罩,这非但遮住了下半张脸,连声音也因此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你的目标是我,不是他。”,杜月笙微微一笑:“我若是莽撞上前,必然堕入你的彀中。到时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就一切都完了。嘿,既然你的目标是我,那必然不会远离,而是会躲在一旁静观其变。若是叫我这么容易走了,你岂不Lang费一颗炸弹?因此,我算准了你会在我转身的时候出现。”

“你就不怕我从背后放冷枪?”,那人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他的声音越平静,杜月笙越觉得他危险:“要是这样的话,你不如直接把炸弹放在车底来得更好,对不对?”

杜月笙心中很疑惑,他惊讶于对方的能力。袁珊宝脾气虽好,但绝不是无能之辈。当初的袁珊宝的确挺怂,可这些年,他跟着自己风里雨里的摸爬滚打过来,什么危险没经lì

过?什么奸恶之徒没对付过?竟然这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袁珊宝说得轻巧,可要想让他坐上那颗炸弹,得需yào

多大的心机呀。

那人对杜月笙点一点头:“不错,杜月笙就是杜月笙。这些年的风光生活,并没有打磨掉你的锐气。”

“过奖了。”,杜月笙拱了拱手:“朋友,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人在江湖,难免有时候犯一些无心之过。只要是我杜月笙做错了的地方,你指出来,我必会给你一个满yì

的答复。你又何必为难我的一个兄弟?”

说完这句话,杜月笙心中一动:“按你刚才的口气,咱们两个好像以前认识。你我是旧识?月笙不才,不记得曾经跟阁下有过什么交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戴笠见月笙

“杜先生贵人多忘事,怎会记得我一个小角色?”,那人仍旧是不动声色.

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昨晚的斧子,是你放的吧?”

“你猜。”,那人从出现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痛快话。他的话总是模棱两可,让人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杜月笙仔细看了看他的身材:“不是,那是斧头帮的东西。除非是他们帮中的人,外人的话不敢冒用他们的名义惹事。而斧头帮,我虽没打过什么交道,却知dào

那不过是一个不到百人的小帮会。整个斧头帮,能有阁下这样的能耐和定力的大概也就王亚樵一个人。可王亚樵比你矮多了,你不是他。”

那人轻轻将礼貌摘了去,然后把口罩也摘掉了:“现在认识我了吧?”

“戴笠?!”,杜月笙几乎惊呼出来。幸亏他定力大,话到口边生生压低了声音:“居然是你?你不是跟着国民党吗?现在你应该在南京才是!为什么会孤身来找我?”

戴笠重新戴上了礼貌,杜月笙哈哈一笑,缓缓走到车旁拍了拍袁珊宝:“起来吧,瞧把你吓得,没事的。”

袁珊宝哪里敢起来?他急着要劝杜月笙改变主意,杜月笙却一屁股坐上了车:“别哭丧着脸了,戴笠跟王亚樵不一样。要是没目的,他连见都懒得见我。哈,这不过是他跟你开的一个小玩笑罢了。”

杜月笙话刚说完,就一把将袁珊宝推开,然后伸手掀开驾驶座的座套,从里面拿出一个颜色漆黑,带着精巧的感应器的小玩意儿。他把手上那东西抛给戴笠:“以后你有了孩子,还可以留给孩子玩。好了,我要开车了,你要是想上来就趁早。”

戴笠微微一笑,一把接住那颗假炸弹。然后他坐上了杜月笙的车:“找个清净点的地方,我要跟杜老弟你好好聊一聊。”

袁珊宝发动汽车,三人左拐右拐,驶向了杜宅。杜月笙一拍袁珊宝:“若你还想让咱家以后清净点儿的话,就别回去。”

袁珊宝只得掉头,戴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要是油多的话,你就带我兜兜风吧。”,杜月笙点头,袁珊宝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上海滩闲逛了起来。杜月笙又加上一句:“我的车牌号有不少认识的,咱们去郊区。”

嘱咐完之后,杜月笙扭头对戴笠开口:“你在南京多风光?怎么想起回来找我了?”

“杜老弟在上海滩风生水起,可我还想再拉你一把,让你混得更大更强。”,戴笠轻轻一笑:“zf需yào

在上海滩有一个手眼通天,三教九流都能说得上话的人做眼线——”

“你这话不新鲜。”,杜月笙失笑一声:“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了。”

“中统那帮混蛋?”,戴笠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他总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这次脸上露出了实实在在的嫌恶之情,并且说出了混蛋这两个字,可见他心中的情绪是何等激动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不错,就是他们。我不管你为什么这么厌恶他们,不过,你能许给我的他们也能许给我。所以,你没必要再在我身上Lang费时间了。没错,我是想越来越强。可是呢,我实在没兴趣跟你们这类人掺和到一块儿。”

戴笠静默,静默就是不说话,不说话就让人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杜月笙打破了沉默:“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次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帮我吧?而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不对?虽然我不知dào

你看上了我哪一方面,也不知dào

我怎么就会对你有用。可我知dào

,要是为了提拔我,你多半会派一个手下人来通知我去见你。你亲身前来,而且还化了妆,如此神mì

,只能是有求于我。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明面上的人知dào

。”

杜月笙丝毫也没给他留面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之所以又送斧子又送炸药,无非就是想让我觉得你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甚至高我一等的跟我谈话。可你要真有这个资格,那就不会搞这一套。你搞出了这一套,恰恰说明你没资格。所以,我大胆猜测,你现在举步维艰了是不是?”

戴笠将头靠在椅背上苦笑:“杜月笙,你能不能别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杜月笙摇了摇头:“对于你,必须要如此。如果我一味老好人似的给你留面子,那你会以为我傻的。戴笠,你我是共患难过的人,虽说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可我杜某人还念旧。我今天叫你上车,不是因为你是国民党高官,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或许,对你这种人来说,讲感情讲义气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可我不这样,咱们能开诚布公,有事好好说吗?中统许给我再大的好处,那我也未必会帮他们。可你不同,我真拿你当自己人。”

戴笠神情凝重起来,他考lǜ

了很久,然后轻轻呼一口气:“月笙,帮帮我。帮帮孙中山,帮帮蒋介石,帮帮中国。”

“没这么严重吧?”,杜月笙这次也不能镇定了:“你在跟我开玩笑!还帮帮中国?这顶高帽也未免太大了吧?孙中山是大总统,怎么会需yào

我帮zhù

?你是国民党的人,居然求我一个平头百姓来帮——”

“我不是国民党的人,我是蒋介石的人。”,戴笠面无表情的更正他:“自从辛亥革mìng

之后,国民党内部的派系争斗就一直没有停下过。张勋复辟之后,这矛盾终于从水下浮上了台面。除开下野的黎元洪不算,段祺瑞,宋教仁都在威胁着孙中山的统治地位。你知dào

吗?孙中山早已经有些独木难撑,张勋复辟之后,他就去国外养病去了。据我估计,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生老病死,谁也无可奈何。孙中山病殁,蒋介石接过大权,这不是顺理成章吗?到时候,你戴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有这么容易。”,戴笠脸上的苦笑一直就没停过:“现在党内几大势力互相倾轧,在野的各路军阀又纷纷想要自立。不说别人,单说浙江的军阀头子卢永祥吧。他是皖系军阀骨干,统率一省之兵。而浙江又是在江苏边上,中间就隔着一个上海滩。他要是想向南京发难,拥护他皖系头子段祺瑞的话,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你跟我说这个,该不会是要我去对付卢永祥吧?干掉卢永祥推上蒋介石?这你该去跟陈其美说,不该来找我。就算是暗杀的话,那也是去找王亚樵更好一些。总之,我不是个合适人选。”

“孙中山还没死呢,且轮不到蒋介石做总统。”,戴笠苦笑一声:“卢永祥不用咱们操心,我那只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我说那么多,就是要你明白一下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我明白,你放心吧,你的蒋先生最终会坐上总统宝座的。而你戴雨农,也会一时风光无二。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时间吧,好好再活三十年——”

戴笠完全把杜月笙的话当成了场面话,压根也没当真:“借你吉言,希望是这样。”,他今年不过三十左右,好好再活三十年?杜月笙是在咒他呢还是怎么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杜月笙皱起眉头:“不要绕那么多弯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正是在这种形势下——”,戴笠缓缓往下说:“国民党内部成立的特务机关中统,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定在了对内上面。一国**,唯一的特务机关,肩头的担子何其重yào

?可他们现在忙活的就是监视自己人,为各个势力进行一切地下活动。我们中国现在是多灾多难之时,他们不该这样做的。”

“不错不错!”,杜月笙对这话完全赞同:“他们的方针就有偏差,我们自己人斗得再火热,也终是会被外人看笑话而已。不过,按照你说的那个天下大势,他们也没得选择的。”

“他们没得选择,可中国不能被他们耽误了!”,戴笠神情激动起来:“我们的地下活动,所应该肩负的使命是为全中国谋福利,不能沦为任何一个派系的爪牙。这是孙中山的意思,也是蒋介石的意思,同时也是我个人的意思!”

“正因为这个分歧,我被排挤在中统之外!”,戴笠神情颇有些愤愤不平:“按理来说,无论如何我都该在中统有一席之地的。可那些派系大佬们,中统的大佬们,为了架空孙中山,为了挤开蒋介石,根本就不让我参与中统的事情!”

“所以蒋介石和你,就想自己再成立一个特务组织对不对?”,杜月笙的口气有些像心知肚明。

“这你都猜得到,真神了。”,戴笠点一点头:“孙中山出国养病,蒋介石革mìng

之后又去日本留学了一段时间。现在,他刚回来没多久——”

“我说怎么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呢。”,杜月笙恍然大悟。

戴笠重重的点一点头:“南京我很难立足,只有谋求从外地发展。而我是从上海滩发迹的。在这里,也有你这么一位侠肝义胆的生死朋友。所以,我要从这里开始我的计划!现在的蒋介石比起那些大佬来很弱,我不能指望他能对我的计划有什么特别帮zhù

。月笙,只有你能帮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名字叫军统

杜月笙听了戴笠的话,没被他的慷慨激昂动摇.没错,戴笠提出的问题是他也赞同的。但他更知dào

戴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有民族大义,但是这民族大义必须跟自己的利益联系在一起。保家卫国的同时,他自己也必须得受益。否则,他绝不会去做。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唯有汽车的引擎声在低声作响。袁珊宝很安静,这种事情一定要杜月笙自己拿主意才行,他是不能胡乱插言的。戴笠也极富耐心,他没有连声询问,而是很安静的等待着杜月笙的回答。

杜月笙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声音平静无比:“你要组成新的特务机关,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国家民族吧?这个机关,最终会成为蒋介石和你的一把利剑,你们想要用它对内或者对外,都可以。”

戴笠急忙更正:“不是这样的,我纯粹就是为了党国。”

“好啦,大家心知肚明,何必狡辩?”,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赞成你这样做,这回答你满yì

吗?”

杜月笙想得很清楚了,这个戴笠所想要组成的一个新的特务机关,以后会是个什么货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条狼,最好不要让其成长起来。这条狼太强dà

了,就算是幼年时期也很难对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胎死腹中。

戴笠呼出一口气:“好,月笙,我不勉强你。可是你想一想,若是任由这样下去的话,党国就要分崩离析了。实话告sù

你,我在国民党内干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入党。不但现在没入,以后也不会入。为什么?因为我对这个组织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可我告sù

你,以后怎样说不好,最起码,现在这个组织是唯一能够正确统领中国人民的组织。”

“继xù

说,我在听。”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投靠到那里面。我就是想,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心力。”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杜月笙微微一笑:“除了它,你还有得选择吗?戴笠,你还记得当初在严公馆的事情吗?那次你脱离了王亚樵,本想跟着我的对不对?”

“可你把我踢给了蒋介石。”,戴笠的声音从慷慨激昂瞬间变成了冷静如冰。

杜月笙点一点头:“因为你不可控zhì

!像你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真的投靠任何一个人。王亚樵是如此,我也一样。能够使用你的,唯有国家机器。你甚至比张啸林更傲更独立,所以我才那么做了。我这个人对自己人一片赤诚,相应的,也就受不了自己人跟我三心二意。”

戴笠深吸一口气:“你错了,现在我就可以告sù

你。只要你愿意,我仍然可以投到你的门下。只要你能够帮我实现抱负,我愿意以后永远追随你。”

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到近郊了吧?找个集市之类的热闹地方停一停。”

袁珊宝不明白杜月笙要做什么,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袁珊宝只有照办。车行几分钟,来到一处农贸市场。杜月笙伸手招呼他们两个:“下车。”

三人陆续下车,杜月笙面对着戴笠:“你不是说要投靠我吗?那好,我给你个机会。就在这儿,你拜入我门下吧。我也不用你磕头,也不用你入青帮。我只要你对我三鞠躬,诚心诚意的喊一声杜先生。怎么样?做不做得到?”

这偏僻地方来了一辆老爷车,自然引来周围百姓的好奇。戴笠只用眼角余光一扫,也知dào

有多少人在对他们三个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也看着他。

戴笠的腰一弯,可弯了一丁点儿,他又重新直了起来:“我做不到。”

“上车啦,Lang费我的时间。”,杜月笙又招呼他们两人上了车。戴笠的反应,似乎早在他预料之中。

戴笠觉得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说实话他没想到杜月笙这么冷静,冷静的让他都有些不自在了。杜月笙跟他不是一类人,可论起智力,杜月笙竟然丝毫不在他之下。自从见面之后,他一路迂回,用尽了办法,磨破了嘴皮,仍然不能蛊惑到杜月笙。

“月笙,这件事情是我和蒋介石谋划已久的,并且已经报知孙中山先生。你帮我最好,可要是不帮,我也没办法。你不帮我就自己来,一年不成就三年,三年不成就五年,我总会成功。”,戴笠冷冷的说出这句话。

“话说到这里才算有点儿意思。”,杜月笙微微一笑:“我也实话实说吧,我非但不想帮你,也不愿意看着你坐大。甚至刚才我在想,我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你呢?为以后的中国除去一个屠夫。”

“屠夫?”,戴笠被这个名词逗乐了:“你太高看我了,我还没那个本事。月笙,我敢孤身来见你,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bèi

。你凭什么能杀得了我?这个道理我想你也懂。我在中央被排挤了这些年,仍旧活得好好的,难道一到上海滩就会被你杀死?可笑。言归正传,月笙,你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好有坏,我真不明白你在防备我什么。”

听了戴笠最后一句话,杜月笙心中一动,他忽然决定改变主意。戴笠说的不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好有坏。从康有为那件事他就明白了,有些历史事件绝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与其梗着脖子硬抗,倒不如想办法把坏事变好事。

“要我答yīng

你也不是不可以。”,杜月笙沉思过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是前提是,这件事情我必须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事情该怎么做,你得听我的。”

“没问题没问题。”,戴笠没想到杜月笙说变就变,他立kè

喜形于色,忙不迭的拍胸脯保证。这跟他平时的冷静大相径庭。

“为了表示诚意,我要送你一件小礼物。”,戴笠神mì

一笑:“袁珊宝,你从这里迂回而行,去西郊的黄家镇。”

袁珊宝犹豫了一下,杜月笙点一点头:“就听他的,哈,我倒要看看他能送我什么小礼物。”,袁珊宝得了杜月笙的同意,立kè

扭转方向盘赶奔西郊。

“为什么会找上我?你应该找黄金荣才更靠谱一些吧?”,作出决定的杜月笙开始问到了具体的事情。

戴笠哈的一笑:“虽说我在南京并不如意,可我也不是瞎子聋子。我手底下的人寥寥无几,可每一个都是精干之士。来以前我就打听明白了,月笙,实话实说难道现在的你真的不如黄金荣吗?”

杜月笙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实力足够,而且我们的关系是姓黄的不能比的。再说了,你还年轻,他却是个老头子了。我不找你反而找他,那不是有神经病吗?”,戴笠笑的很自信,他对自己的判断力总是很自信。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有些阴沉了。袁珊宝加大油门,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杜月笙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景物:“想好名字了吗?”

“什么名字?”,戴笠愣了一愣,接着立kè

反应过来:“你是说新组织的名字?还没想好,毕竟现在这只是一个构思,连草创都谈不上。”

“就叫军统吧。”,杜月笙回了一句,反正他们早晚得叫这个名字,现在他提前说出来了反倒省劲:“别打扰我了,我得好好想想今天咱们的对话。”

沉默的气氛重新弥漫车内,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朦胧发黑。戴笠轻轻提醒袁珊宝:“从这条路往前走,大约两公里你会遇到一个荒屋,到那里停车。”

袁珊宝依言而行,过不多时荒屋遥遥在望。车在屋前停下,戴笠下车拍了拍手,从屋内走出两个人一躬身:“戴大哥!”

“把康先生请出来吧。”,戴笠吩咐他们。杜月笙一个激灵,闭目养神的他弹身而起:“康先生?哪个康先生?!你可别告sù

我是康有为!”

从屋内出来的正是康有为。康有为老态毕现,眼中也已经不再有神,完全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他对杜月笙微微一咧嘴,那算是一个微笑:“没想到又见面了。”

“康先生!”,杜月笙赶紧下了车。虽然康有为从火车上逃走之后他就一直埋怨他,可现在见到真人,并且对方还是这样一副落魄之态,立kè

又把他的同情心勾了出来。

“没有国民党内部大佬的暗中支持,张勋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杀进北京城。”,戴笠冷冷的解释:“因此张勋复辟完全是国民党内部政治博弈的产物。正因如此,他们谁也没想过对复辟党赶尽杀绝。张勋不地道,他自己跑了,留下康有为顶缸。月笙,我早就知dào

你们的交情,所以我把他救了出来。为的,就是卖你一个人情。”

“这人情挺大,我谢谢你。”,杜月笙谢了一句,然后对康有为开口:“闹这么一出,您大概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吧?以后也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留在上海滩养老吧。”

“月笙说得不错。”,戴笠点一点头,他看着康有为:“你好好呆在上海滩研究你的学问,以后别再碰政治,我保证没人再会难为你。可你要是贼心不死,谁也救不了你。养老的事情我就不操心了,有月笙在,他会照顾好你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宴请政客们

康有为看看戴笠,再看看杜月笙.他嘴角翘起一个无力的笑容:“你们两个何其相像?只不过一个行走在黑暗之中,而另一个追逐着光明。”,说完之后,他站到了杜月笙的身边。

“快扶康先生上车。”,杜月笙急忙吩咐袁珊宝。袁珊宝搀起康有为,扶着他上了车。戴笠微微一叹:“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我承认他曾经是个巨人。可现在呢?他不过是个侏儒罢了。”

“你永远也不会懂我。”,杜月笙面对着他,再不像面对康有为时那样激动,而是转成了一脸的平静:“荒郊废屋,我没想到你居然把你的人安排到这种地方。怎么?你艰难到这个步数了吗?”

“只要我肯妥协一点点,那我立kè

就会风光无限。”,戴笠微微一笑:“可我不想对那帮垃圾妥协。实话告sù

你吧,只要我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上海滩,一定会受到中统的追击。可这不代表我一穷二白,我的组织,其实是初具雏形的了。我现在需yào

的,就是一块能让我腾飞的平台而已。”

“你是跟我走还是怎么的?”,杜月笙看了看周围黑下来的天色:“我得回去了。”

“我不跟你走,到了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戴笠扔给他这么一句话:“先说说你的打算吧,你想怎么帮我?”

“我来做你想做的事情!”,杜月笙大大咧咧的进了屋。屋内很干净,完全不像外面破败的样子。他有些讶异:“收拾得这么干净?这不是成心惹人怀疑吗?”

“我爱整洁,讨厌肮脏。”,戴笠随后走了进来:“这是我移交康有为的地方,你一走,这里就跟我再没关系了,就算惹人怀疑也没什么。”

“无用的细枝末节。”,杜月笙指的是将屋子打扫干净这回事,还有戴笠的洁癖。

“我们活在世上都会做很多无用功,你也不例外。”,戴笠微微一笑:“就比如你进屋吧,你进来不进来又有什么分别?你的车在外面,要是真有想偷看的,你进了屋也躲不了。”

“言归正传。”,杜月笙不想再Lang费时间了:“我的意思是,我来做你想做的事情,当然,仅仅是限于上海滩。”

“怎么个你做我想做的事情?”,戴笠微微皱起眉头询问。

杜月笙看着这间破败与整洁并存的屋子,他不知dào

这屋子的角角落落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戴笠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放心吧,法不传六耳,我不会画蛇添足的安排人盯梢的。因为我们要商量的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dào

。”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我就直说了,你在上海滩,无非是想遍布眼线。把上海滩比喻成一张大网的话,你就要在每一根网线与另一根网线的连接点上都设下一双眼睛,对不对?”

“不错,这是我要实行的手段。不但上海滩,全国我都想这么做。”

“说得好,这是手段,手段是什么?是为了达成目标而作出的行动。你的近期目标,无非是想建立一张能为你和蒋介石所用的网。这个网,我来替你编织。在你能光明正大的主持局面之前,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做。我替你行使手段,你静等着达成目标。”

“你大包大揽,就是给自己揽下了无数的麻烦。而且,这样一来我也会被你架空。”,戴笠微微眯起双眼,冷静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没得选择,你有吗?”

“没有!”,戴笠叹一口气:“非常之时就要行非常之事,就这么着吧。事先声明,你所做的一切努力,达成的一切结果,我以后都会全部接收。”

“走啦,咱们后会有期。”,杜月笙没再废话,他出了屋上了车。袁珊宝发动汽车,向着杜宅狂奔而去。

“月笙哥——”,袁珊宝终究没忍住:“干嘛要跟他合zuò

?我见到他之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样。你看他可有多多多那个什么。”,袁珊宝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对戴笠的感受:“跟你见个面也不痛快,非要弄出假炸弹一出戏。有话也不老老实实的说,跟他说话,实在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仔细。也就是你,要换了我,早被他绕进去了。这样的人,不合zuò

也罢。”

康有为点一点头,长叹一声:“国民党内有这种人物,大清复辟当真是痴人说梦。跟他比起来,我就是个三岁的孩童。”

“别那么说,你跟他侧重面不一样。”,杜月笙先安慰了康有为一句,接着回答袁珊宝的话:“跟魔鬼交yì

是什么后果,我自然知dào

。可我难道是那个交yì

的人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是魔鬼?嘿,帮他做这件事并不难。就凭咱们现在在上海滩的实力,只要再稍微努力一点,就能完成。我所要做的,就是想要压他一辈子!我要让他和他的组织,永远掌控在我的手里!”

“希望是这样吧。”,袁珊宝没把这话当真的听,而是认为这仅仅是是杜月笙的一个口号而已。

回到杜宅,陈君容连大元等人早已经急的团团转。杜月笙刚一进门,众人就围住了他问长问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大元还有些上下之分。可陈君容却没有这些,她拉住了杜月笙,不住的打听他去哪儿了。

杜月笙简单敷衍过去,然后传下令来,在家中摆上一桌酒席,为康有为接风压惊。厨房得了命令,热火朝天的开始收拾菜肴。刚做到第三道菜,杜月笙忽然改变了主意:“现在几点了?还不算晚吧?咱们外面吃去?”

“晚不晚的得分什么事情,要是咱们几个人出去吃饭呢,那自然不算晚。可你要想再请什么人的话,可就有些晚了。”,陈君容回答他。她了解杜月笙的脾气,要是没有应酬,杜月笙不会在外面吃饭。但凡他想出去吃,肯定是要面对生意场或者江湖道上的朋友。

“无妨无妨”,杜月笙微微一笑:“杜某人的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咱们就出去吃,替我打电话约人吧。嗯,陈其美,高洪波,黄金荣,张啸林,以及上海滩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跟咱们走得近的,都约一遍。”

“你说的这些人都没空陪你胡闹!”,陈君容气呼呼的回答他。

杜月笙全然没把陈君容额劝告往心里放,他的主意一改再改:“黄金荣和张啸林的话,你就说是与我一起作陪,宴请党国要员。那样的话,我想他们俩肯定会欣然同意的。嗯,生意场上的朋友还有其余的江湖道上的朋友都不用惊动了。外国人也不要惊动。最重yào

的,是要陈其美到场,还有其余的在zf任职的或者玩政治的朋友。哈,我和黄金荣张啸林一起宴请陈其美等国民党要员。这要是放出风去,肯定不少人关注。”

“说起这个!”,杜月笙又有了新想法:“找几位名记过来凑凑热闹如何?当初那个采访过我们笙华制药厂的王记者,不是一直跟我们走得很近吗?叫上他!他可代表着新民报呢。”

“月笙,别做梦了好吗?”,陈君容往前探了探身子:“你以为陈其美是谁?你以为新民报的王记者是谁?你当他们俩是你的什么亲戚呢?人家凭什么听你——”

杜月笙微笑着一指身边的康有为:“我一个人可能请不动他们,但再加上康先生,那就请得动了。”

“什么?!”,康有为全然没想到杜月笙请客会跟他联系起来:“月笙,你什么意思?”

杜月笙看了看康有为:“康先生,您不打算再出国了吧?”

“不出去了。”,康有为苦笑:“经过复辟一事我才明白,我真的是老了。人老恋家,再不想出去了。”。感叹一句之后,他立kè

拾起刚才的话头:“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拉上我呢。”

杜月笙点一点头:“不想出国,那上海滩就是你的终老之所。在这儿,你一不用担心生计,二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一切都有我给你挡着。而且,再也没有什么政客能够利用你。可话又说回来,你以后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上海滩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不跟这边的人打个招呼怎么行?”

说完之后,杜月笙吩咐陈君容:“打电话去吧,就说杜月笙跟康有为一起宴请他们,有些话要说一说。”

“月笙!”,康有为有些感动。人老多情,一感动他就有些鼻子发酸:“感谢你为我想到这一步,不过不用着急,明天再办不迟。”

“就是要现在临急办!”,杜月笙微微一笑:“我得看看哪些人是关心政治的,也要看看哪些人是我能真zhèng

请得动的。看清楚了,我以后的事才方便开展。”

陈君容不再说什么,他招呼连大元用电话预订酒店。按照杜月笙的意思,一定要找个富丽堂皇,好一点的酒店。并且预定好酒店之后,也要把袁海鹏和向大年叫来。而她自己,则去打另外一部电话通知宾客。

“别忘了请上一两位红帮的人,不管是生意场上的还是江湖道上的,请一两个在他们帮会里面说得上话的人。”,杜月笙又嘱咐了陈君容一句。然后他拉起康有为,一起去后面沐浴更衣,洗去奔波一天带来的疲累和风尘仆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康氏的自白

半个小时之后,一身光鲜的杜月笙等人向着公共租界驶去.陈君容刚才给袁海鹏打电话,袁海鹏给她推荐了那里的将军酒店。陈君容恍然醒悟过来,将军酒店是三鑫公司新进收购的一处产业。杜月笙催的太急,她竟把这里给忘了。

六辆车的车队向着将军酒店开进,外面的景物逐渐繁华起来,那是进入租界的征兆。不一会儿,汽车在一幢五层楼的建筑前面停下,那就是将军酒店。

前呼后拥的杜月笙一边往里走,一边看这酒店的格局。酒店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五层高的建筑灯火辉煌,酒店前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

“我们什么时候买下了这里?”,杜月笙轻声问陈君容。酒店只能算他的周边业务,不是主营业务。这类事情,他都是交给袁海鹏向大年还有陈君容来打理。可就算这样,他们买下规模这么大的一个酒店,最起码也应该跟自己通报一声的,他可不记得谁跟他说过这件事。

陈君容看了看袁海鹏,袁海鹏前移两步给杜月笙低声解释:“这是顶账的酒店,股东是咱们和黄金荣,张啸林也占了点。由于身在租界,所以明面上的老板是黄金荣。”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曾经给袁海鹏他们定下过方针。要他们暂时先别向租界扩张,把主要精力放在别处。他之所以这么决定,第一是为了给黄金荣个面子。因为黄金荣就是从租界发的家,他们不好从黄金荣碗里抢食。第二,就是杜月笙觉得时机未到,对租界和对别的地方,他不想采用一样的方针政策。

大堂经理文质彬彬,打扮的油光水滑,满脸含笑的静等着杜月笙。杜月笙往里一迈步,他就迎了出来。来到杜月笙身边。他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经理人的微笑,微微一弯腰说了一句英语。

“你妈贵姓?”,杜月笙面无表情的回了这么一句。

大堂经理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知dào

该如何接腔。

“听得懂中国话?”,杜月笙看着他:“我也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别在我面前装洋狗好吗?”

大堂经理尴尬的笑了笑,再也没有装腔作势,而是老老实实的引着杜月笙上了楼。

“月笙,今天你说话怎么这么冲?平时你可挺懂得给人留面子的啊。”,陈君容碰了碰他的胳膊。大堂经理刚被支开,她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杜月笙呼出一口气:“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到他这假洋鬼子德行心中就有气。”

“人家这也是工作,没办法,这是在租界呢。这么好的酒店,经理自然要——”

陈君容一句话没说完,身边的服wù

员恰在这时推开了包厢门。杜月笙和康有为当先进去,然后陈君容和袁珊宝袁海鹏向大年也一起进去了。今天他们要宴请的是上海滩的军政要人,不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所以连大元庆达等人也就没有跟进来。

“不错不错。”,杜月笙看着眼前的包厢表示很满yì

。整个包厢里面一共有三张大圆桌,全是红木打造。地上是鲜红的地毯,正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楷书,写的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见到这个,康有为立kè

来了精神,因为这涉及到了他的专业知识:“这是郑孝胥手书的真迹错不了。他书法工楷、隶,尤善楷书。取径欧阳询及苏轼,而得力于北魏碑版。所作字势偏长而苍劲朴茂——”

“好啦好啦,这个以后再说不迟。”,杜月笙打断了他:“好好想想一会儿跟人家怎么说吧。”

“月笙老弟,你好没规矩呀。”,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那声音里面没有责备,而是有点儿抱怨,这是黄金荣的声音。

杜月笙等人赶紧站起身来迎了过去:“老爷子,您来了?”

黄金荣和张啸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露春兰正在我那儿唱堂会,你一个电话就把我拎过来了。嘿,今天不吃穷了你,那就算我自己对不起自己。”

杜月笙对他和露春兰的事情心知肚明:“您带她一起来就是了,怎么?怕人看?”

“不带不带。”,黄金荣蒲扇似的大手一摆:“人家是唱戏的,不是卖身的,凭什么陪我出来?再说了,今儿是你月笙老弟要我帮你陪酒,咱们做的是正经事,就别让娘儿们掺和了——”

陈君容咳嗽一声,表示抗议。

张啸林也哈哈一笑:“月笙,你这催的也太急了些吧?难道不能提前两天给我下个通知吗?”

“没法子,没法子,这次让你们受累了,真对不住。”,杜月笙不住的抱歉。

黄金荣摆了摆手:“咱们三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现在是八点多一点,黄金荣二人来了没多久,新民报的王自平就来了。他照例的带着摄像师,手中拿着纸笔,做好了采访的准bèi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记者前来,他们全都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报纸的记者。过了一会儿,上海zf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几位,一直等到九点左右,陈其美和高洪波才姗姗来迟。

但凡大人物,总爱最后出场。杜月笙对这个早有心理准bèi

,所以也见怪不怪。众人分宾主落座,有说有笑,完全把康有为晾在了一边。康有为心中叹气,他现在是落难凤凰,受到这种待遇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康有为,我真没想你能活着出了北平城。”,陈其美的话丝毫也没给他留面子:“接到月笙夫人的电话之后,我特意打电话询问了一下,才知dào

你被我国民zf特别赦免了。哈,来到上海滩,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话已经转入正题,不但陈其美高洪波在看着康有为,其余的人也都在看着他。康有为看了一眼陈其美,又看一眼高洪波。高洪波是满清知府出身,他被康有为这么一看,竟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陈大都督,你也不用拿话挤兑我。”,康有为站起身来侃侃而谈。这满屋子的军政人物虽说很扎眼,但他全然没有畏惧之意。开玩笑,当初的他可是帝师。辅佐光绪皇帝对抗慈禧太后的人物,怎么可能对陈其美畏惧?别说陈其美,就算是孙中山站在这里,他也不会窘迫。

“过往种种,康某不想再提。今天的话不但是对诸位说的,也想通过几位记者朋友对天下人说。”,康有为对那几名刷刷做着笔记的记者拱了拱手,他们几个立kè

还礼微笑。

“我老了,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还能做什么呢?”,康有为指了指墙上那一幅字:“日后我研究研究书法,琢磨琢磨魏碑,也就行了。康某活到现在,一直没把精力放在学问上。可现在我明白了,天下什么最大?文化最大!万事都是过往云烟,都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唯有做学问,才能万古不朽。”

“说得好。”,杜月笙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让咱们大家共同祝hè康先生迷途知返,从此政界少了一个遗老,学术界多了一位大师。”

陈其美微微一笑:“若是康先生要留在上海滩做学问的话,我陈其美非但热烈欢迎,还要鼎力支持。”

“做学问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啊。”,黄金荣也赔笑了一句。

康有为的态度很明确,在场的陈其美等人都十分高兴。记者们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做了笔记。一时间宾主尽欢,一直喝到深夜十二点多才散席。

送别众人,杜月笙带着康有为回去:“康先生,明天我就帮你买下一套宅子。”

“哈哈,我的生计不用你操心。”,康有为信心满满:“只要我肯,有的是大学会请我讲课,有的是书商愿意给我出书。赚不多,但是要养活我自己,那是绰绰有余。”

“红帮的人没来。”,袁珊宝边开车边提醒一句。

“他们人虽没来,可我敢保证,今天来的人里面一定有他们的人。”,杜月笙微微一笑:“这就行了,没问题了。”

第二天,杜月笙果然帮着康有为购了一处宅子。看淡一切的康有为从此安心做起了学问,再也不过问政治上的事情。正因如此,他才得了善终。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安置好了康有为,杜月笙把连大元等人都找了过来。在他的议事厅里,他点上一根雪茄:“今天我要宣bù

一件事情。”,他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得太细,可这也足够让每个人都震惊了。

他摆了摆手:“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跟你们商量这事该不该做,而是为了商量一下该怎么做。现在你们可能不理解我,可以后你们就会理解的。”,杜月笙顿了一顿:“大元,咱们的江湖势力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你说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势力在发展

连大元理了理思路:“咱们原先的人手,神机营那边的大半跟着宋三喜留在四川了.来到上海滩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再加上原先跟着陈大当家的几十位兄弟,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人。这些是咱们的骨干,其余的都是新近招收的。杜先生基本不跟人结仇,所以我们也没什么拼杀的机会。”

他顿了一顿,继xù

往下说:“我们平时,主要就是运送一些咱们的禁品。不过就是些军火和从外国走私来的药品之类的东西,那也没什么风险。嗯,场面上的朋友都买你的面子,很少会遇到不开眼的难为我们。”

杜月笙点一点头:“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变!第一,所有的骨干成员都散进咱们的各处买卖之中担任一个闲差。码头和货运业你们别掺和,我指的是将军酒店之类的有店面的买卖。务必要将咱们的人散布在上海滩的各个角落——”

“那样一来,大伙儿都分散了,要是有什么急事——”,连大元抢问了一句。

“招人!大批量的招人!”,杜月笙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但凡是跟着咱们做事的,有想入咱们这个势力的,只要人品相对可靠,那就统统招进来。不但这样,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也可以大量招收。嘿,放出话去,就说我杜月笙招人,我想肯定会有大批的追随者的。”

“以什么名义?”,袁珊宝问了一句。

杜月笙沉思一下,然后回答他:“就说为了发展青帮,所有招进来的人,都可以归属到青帮里面。做得好的,直接是我的门生。”

“这样招人,会让江湖道上的人胡思乱想的。”,陈君容摇了摇头:“别人先不说,单单黄金荣就会不乐意。你要是大张旗鼓的扩张,他首先就会觉得你是在威胁他。我猜啊,到时候他一定会以你扰乱青帮规矩,乱收乌合之众的名义来阻挠你。”

“哈,黄金荣正是我们的挡箭牌。”,杜月笙自信的一笑:“最近我会跟他密谈一次,就说为了遏制红帮所以才招人。他代表着青帮,要是多招人红帮一定会有所警觉。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做,红帮不大会注意。嘿,红帮最近势头越来越盛,压倒他们才是黄金荣的第一要务。我只要这么说,他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再有帮会界的人或者青帮里面的人来阻挠我,他就会跳出来给我挡住。”

连大元一翘大拇指:“此计最妙!”

杜月笙点一点头:“新收的人一定要注意培养他们的向心力,然后一带多,老带新,咱们的骨干成员要手把手的带着他们。”,说到这里,杜月笙沉思了一下,接着他下定决心:“把宋三喜叫回来吧,这里缺不了他。神机营的人,留在四川十几个就好,其余的都跟着三喜回来。嗯,那边的事情让他再从兄弟们里面找个精干的交接一下。”

从这天开始,杜月笙的势力如同机器一样运转了起来。他晚上先去拜会了黄金荣,正如陈君容所料,黄金荣对杜月笙的主张持怀疑态度。他反复劝告杜月笙要以青帮祖训为重,万不可乱收人。

杜月笙心中冷笑,黄金荣说得漂亮,可他自己又何尝把帮规祖训当过一回事?多少年前陈世昌就说过,混帮会靠的是人多拳头硬,钱多关系硬。帮规之类的玩意儿,只能是为了约束手下而使用的手段。谁要真把这个当一回事,那肯定是个脑残货。

他对黄金荣循循善诱,并且指明这么做只是为了对抗红帮。听到这里,黄金荣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转而开始赞成杜月笙的做法,并且要张啸林也效法杜月笙,开始广收门徒。

黄金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被杜月笙利用了一次。果然从此之后,再没哪个江湖道上的人为这个事情麻烦过杜月笙。非但如此,所有的人都觉得杜月笙这么收人纯粹是因为青红帮之争,根本没人往别的方面想。

找过黄金荣之后,杜月笙还特意去拜访过陈其美。果然如他所料,陈其美虽说态度有些模糊,但他隐隐是支持孙中山蒋介石这一支势力的。想想也很正常,陈其美一直都在为孙中山做事。而且他算是蒋介石的半个老师,蒋介石能认识孙中山,还是他的功劳。他们有这样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支持他们呢?

支持蒋介石,那也就是支持戴笠。杜月笙拿不准戴笠有没有拜会过陈其美,也不清楚陈其美知不知dào

他现在是在帮戴笠做事。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戴笠的智商绝对没问题。只要陈其美跟他们站在一个立场上,那戴笠必然就已经把事情交代好了。

果然,杜月笙几次试探性的跟他谈话之后,陈其美话里话外流露出不管不问的意思。这让杜月笙大为放心,他终于开始明目张胆的扩张。

杜月笙在上海滩的号召力远远超出他自己的想象。杜先生这三个字,仿佛一块金字招牌,吸引着无数的三教九流归到他的麾下。可是很奇怪,不管他招收多少人,这些人总会很快沉静下来。没有人知dào

杜月笙是怎么安排他们的,也没人知dào

他们从杜月笙这里得了什么好处。更奇怪的是,他们这些人绝大部分还跟以前一样,从事着自己原本的职业。

在生意上,杜月笙也开始了快速的扩张。他的实力,永远是半明半暗,没人能准确估计出他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一切的一切,最关心的就是躲在暗处的戴笠。几个月之内,杜月笙接连给他送来了好几个非常重yào

的情报。仗着这些情报,蒋介石在中央一步一步壮大起来。这本是超出戴笠预料之外的事情,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惊喜。可他喜忧掺半,根本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杜月笙的成就。可以说,如果杜月笙给他撂了挑子,那他立kè

就变成了瞎子聋子。这让戴笠如坐针毡,可没办法,现在的他太弱了,根本插不进上海滩。而且这一切,都是杜月笙自己出钱出人做成的。他没跟他们要过一分钱,也没要过一个人。这样他们倒是省心,可相应的,也就没了发言权。

“以后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戴笠每天都这样提醒自己。他喜欢掌控一切,现在这种感觉和局面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杜月笙的影响力在逐步扩大,但他很冷静。他没有向租界过多伸手,租界,他要留给黄金荣。杜月笙很清楚,自己一旦动了租界,那黄金荣立kè

就会猴急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租界只能放一放。

他开始频繁的跟各个帮会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应酬,不但帮会,生意场上的,还有zf里的,他都开始经常来往。他所许诺给戴笠的这张网,就在他的努力之下一步步越结越大。

这天下午,天上下着丝丝细雨。杜月笙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黄公馆的人打来的。黄公馆的人转达了黄金荣的意思,要请杜月笙去大世界看戏。不问可知,这戏一定是露春兰的。

黄金荣一直没怎么找杜月笙娱乐过,因为他觉得自己辈分大,势力大,杜月笙只不过是一个晚辈。不但是晚辈,还是跟着他一起混的晚辈。长辈总要有长辈的样子,他跟杜月笙会见,一般都是谈正经事。可这一次,他居然破天荒的要跟他一起看戏?

“有些坐不住了吗?”,杜月笙微微一笑。不算暗地里的势力,就只说他明面上的势力,已经差不多可以跟黄金荣平起平坐了。这样的状态,足以引起黄金荣的紧张。

说起看戏,杜月笙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孟小冬。这些天他没少想她,可一想到孟小冬的那一番理论,他就有些无奈。到底该怎么才能扭转她的观念呢?杜月笙没想好。

“珊宝——”,杜月笙扭头看着他:“孟小冬最近怎样了?”

“我怎么知dào

?”,袁珊宝一摊手:“我得先打听打听。”

杜月笙失笑,他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太不靠谱了。他想了一想继xù

问:“黄金荣约的是几点?”

“下午三点开场。”,袁珊宝提醒他。

杜月笙哈哈一笑:“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唱戏?这露春兰是怎么想的?这是成心不让人看啊。”,说着他拍了拍袁珊宝:“走,咱们去给她捧捧场去。”

袁珊宝答yīng

一声,去开了汽车。现在杜月笙不是要去看戏,而是要去会见黄金荣,孤身前去的话自然是跌份的事情。于是他出动了三辆车,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纯粹是为了撑撑场面。

车队向着大世界驶去,不一会儿到达目的地。他们去的不是乾坤大剧院,而是旁边的一个小剧场。正如张啸林所说,乾坤大剧院太大了,露春兰压不住场子。她要上场,那就是给乾坤大剧院丢人。黄金荣特意为她在旁边改造了一个小剧场,美名其曰“共舞台”。

众人准bèi

停车,杜月笙忽然叫住他们:“等一等。”,袁珊宝顺着杜月笙的目光一看。前面不远处一个女子,不正是孟小冬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黄金荣之约

袁珊宝心领神会,他把车生生停下,前面那辆车和后面那辆车也跟着停下.杜月笙拉起车帘,从帘缝往外张望着。

孟小冬一脸的疲于应付,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其长相打扮绝对符合孟思远的审美观。也就是说,他是孟思远口中的“清秀”的那一类人。

“孟小姐——”,男人抱着手上的一束鲜花在后面亦步亦趋:“我窦琪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我正式的向你表达爱意——”

杜月笙听到这话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这是个什么货色?”

袁珊宝恰巧知dào

:“窦琪斌的父亲是一个大买办,他自己也挺有本事的。嗯,简单来说,就是个富家公子吧。”

杜月笙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看着外面的一切。

“窦公子!”,孟小冬气呼呼的将坤包往胳膊上提了一提:“谢谢你这些日子给我捧场,你给的打赏很丰厚,小冬铭记于心。可我现在还小,不想谈情说爱。若您要看戏,我随时欢迎。可您要是有别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

窦琪斌梗着脖子:“我对你的心你不是不知dào

,我窦琪斌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

“孟思远哪里去了?”,孟小冬气势汹汹的质问:“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只不过请他老人家喝杯茶休息一下。”,窦琪斌简单敷衍了一句,接着继xù

开口:“他太烦人了,我这是不想让他打扰到咱们。”

“窦公子!”,孟小冬勉强压下自己胸中的怒气:“我今天是来跟大世界的经理谈合zuò

的,今晚我在这里还有演出,少陪了!我的管家孟思远,麻烦你放他出来跟我会面。”

窦琪斌忽然扑通一声单腿跪地:“小冬,嫁给我吧,没了你我活不下去。我窦某人在上海滩也算数得着的人物,绝对有能力给你一个幸福的——”

杜月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真想下去批那个姓窦的几个嘴巴。整个上海滩爱慕孟小冬的不知凡几,可别人对她的追捧大部分是在戏台上。在台下跟她表白的也不少,但是没一个是跟这货一样的。他居然强行支走孟思远,死皮赖脸的在大世界前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紧缠不放。这要是被哪个记者看到了,少不了会给孟小冬引来无数绯闻。这道理大家都懂,真zhèng

爱慕她的人不会这样害她。

杜月笙在座位上回身,对着身后的司机打了个手势。能跟着杜月笙一起出来的人都是机灵无比,他一个手势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那司机微微一点头,然后方向盘微微一扭,向着正在滔滔不绝的窦大公子驶了过去。

窦琪斌眼看这辆车向自己微微驶来,本以为对方会拐个弯从自己身边过去。可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汽车开到离他不远的地方蓦然一轰油门,吼叫着,颤抖着就向他撞了过来。

窦琪斌脸色大变,他扔掉手中的花,连滚带爬的躲开。他口口声声爱得不行的孟小冬还在汽车威胁之下,可他压根也没想到护一护她。那汽车声势虽猛,却虎头蛇尾的前冲了三四米就戛然而止。然后汽车放缓油门,慢慢的退了回去。

“滚出来!”,窦琪斌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又恢复了上等人的气派:“我倒要看看是哪个——”

杜月笙看了看表,摆了摆手:“走吧,疯狗没什么好kàn

的。叫后面那辆车的兄弟在远处盯着点,别让他再纠缠小冬,咱们走吧。”

袁珊宝点一点头,对身后那辆车打个手势,然后轻轻一按喇叭。前面那辆车听到声音,立kè

缓缓开动,袁珊宝也跟着开走了。

杜月笙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几个脸带嚣张之色的随从慌里慌张的汇合到窦琪斌的身边。而孟思远,也一脸气急败坏的跑向孟小冬。孟小冬看到孟思远,终于如看到救星似的迎了过去。然后两人甩下正跟杜月笙的第三辆车较劲的窦琪斌,匆匆走了。

杜月笙的心思还在孟小冬身上,可他必须强迫自己把心思收回来,转而放在即将面对的黄金荣身上。现在已经将近三点了,要不然他哪里会那么匆匆的离开孟小冬?不过好在孟小冬的危机已经解除,就凭自己留下的那一辆车,也足以保护她的安全。

共舞台,这是一个类似于茶馆的地方。前面一个小小的戏台,戏台下面有两三百个座位。黄金荣并没有坐在显眼的位置,而是找了一个往后偏向旁边的位子坐着。杜月笙眼尖,他粗略一扫已经明了,台下就座的绝大部分一身江湖气,不问可知都是黄金荣麾下的徒子徒孙。

这帮人能懂什么京戏?他们不过是被黄金荣拉来捧场的而已。真zhèng

来看戏的也不是没有,可绝对不超过十个人。杜月笙微微一笑,向着黄金荣走了过去。

人群里面自然有不少认识杜月笙的,大家都纷纷向他点头致意。黄金荣向杜月笙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跟前。

杜月笙落座,茶博士立kè

过来沏上一碗茶。黄金荣轻声道:“快开戏了,为了不打扰人家,所以我没站起来招呼你,不介yì

吧?”

“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杜月笙微微一笑:“你看看,我身边的打手一个也没带呢。为什么?还不是怕进来些横眉竖目的家伙影响了人家的演出?”

黄金荣一听大为满yì

:“难得老弟有这份心思。”,接着他拿着折扇微微一摇:“老弟这段时间风生水起啊,我走大街上都会听人说杜先生如何如何。嘿,了不起啊了不起。”

杜月笙微微一笑:“这都是托老爷子的福。”

“你比张啸林强多了。”,黄金荣折起扇子轻轻拍了杜月笙一下:“这段时间他也在招兵买马,虽说招到了不少,但比起你来可差得远了。”

“老爷子!”,杜月笙一脸的诚恳:“您说过,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多招点人,那也是为了咱们好。嗯,这样吧,要是以后老爷子有用人的地方,那就让他们先上。比如说,哪天红帮的人起刺了,只要老爷子一声令下,月笙必然带着我的人冲到最前面。怎么样?”

“哦?你的人愿意为我所用?”,黄金荣有些小小的惊讶,他没想到杜月笙这么痛快。

杜月笙慢慢呷了一口茶,伸手从前面的果盘里拿起一个福橘剥了起来:“当初我就申明过,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咱们青帮。您的事,就是青帮的事。尤其是面对红帮这样的对手,那就更不用说了。我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好,好!”,黄金荣脸上立kè

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如同层层舒展的菊花:“有老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老弟快人快语,不错不错。”

得到杜月笙保证的黄金荣喜上眉梢,他能听得出来,杜月笙这不是在说场面话,而是实实在在的有这个意思。这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日后要有什么火拼的勾当,他首先叫杜月笙带着自己的人往前冲。而且他也不怕杜月笙说便宜话,只要他姓杜的许下了这个诺,那以后就得遵守。若不遵守,再收拾他也不迟。

心情大好的黄金荣态度极为热情,杜月笙也是一脸和煦。本来有些微妙的气氛,就这么轻易被打破。不一会儿锣鼓开场,两人专心看起了戏。

这一场理所当然是露春兰的正角儿,演的是一出《游龙戏凤》,讲述的是明武宗朱厚照和山西大同美女李凤姐的故事。看到这里,杜月笙不由得又想起了孟小冬。

北平复辟之后,孟小冬和梅兰芳在乾坤大剧院上演的正是这个曲目。他们两个一个女扮男饰正德皇,一个男扮女饰李凤姐。“游龙戏凤”,堪称千古奇观。

可这千古奇观落在杜月笙眼里却满不是那个味儿,他是怀着纠结的心情看完全剧的。纠结归纠结,梅兰芳和孟小冬演的是真不赖。可这个露春兰呢?她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杜月笙听了没几句,看了没几眼,就意兴索然了。她的本事,比起跟他配戏的那位差远了。唯一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他身材模样挺好吧。嗯,嗓子也脆。可也仅仅就是个脆而已,全无功底可言。

台下的叫好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月笙心中鄙视。这些人很明显是排练好的,到了节骨眼,自然有人带头鼓掌喝彩。冲着黄金荣的面子,杜月笙也违心的喊了几声好。只有那几个真zhèng

懂戏的,看得皱眉不止。

黄金荣的打赏不时的送上去,余人也接连送赏。杜月笙为了场面,也送了。他正感无趣,忽然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来:“唱的些什么呀?这能听吗?瞎耽误工夫!”

台上台下立kè

安静下来,黄金荣一张脸已经犹如霜罩。可那人丝毫没察觉出来,他继xù

摇头:“本来看到报纸上介shào

,我大老远跑来上海想要一睹芳容。嘿,可看来看去,露春兰露老板,只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中看不中用,我也就不用再Lang费自己的时间了。”

第二百五十章 动乱之伏笔

黄金荣霍然站起,大踏步走了过去.他脸色着实不善,身边的打手也气势汹汹。那年轻人一皱眉:“怎么?你要出头?我说的可是句句在理,难不成看戏的还不能批评两句了吗?”

“不长眼睛的东西!”,黄金荣怒骂一句。杜月笙看得直摇头,那年轻人说的不错,看戏的对演员功底自然有评头论足的权利。人家一没有调戏露春兰,二没有来故yì

找茬。只是单纯的对她的功底批评了几句,虽说有些不留情面,可也是情理之中。黄金荣这么横挡竖挡,的确不该。

他有心要提醒黄金荣不值得为这种事情动怒,可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黄金荣热捧露春兰,他若是不为她出头,面子上当然挂不住。自己要是多嘴多舌的,肯定惹人嫌恶。

那年轻公子一听黄金荣骂他,立kè

铁青了脸:“你是谁?竟敢如此诋毁我?”。按常理来说,这时候该当剧场经理出来打个圆场,然后台上的锣鼓家伙重新响起,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可剧场经理是黄金荣的人,他怎会出来打圆场?而台上的露春兰,满心的期盼着黄金荣给她出一出胸中的恶气。因此她满脸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静静等着黄金荣大发神威。

杜月笙皱眉不止,这算哪门子戏子?自己没本事,就靠这种办法火起来?黄金荣是个压不住脾气的人,更何况眼前只是个毛头小子?他一挥手,身边的两个打手立kè

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那公子哥桌上的另外三个人立kè

站了起来。可他们刚刚站起来,满屋子就站起了二百多号人。那都是伪装成观众来捧场的人。

公子哥一看这架势,知dào

自己踢到了铁板上。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坐下。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了,与其死扛,倒不如说几句场面话圆过场去来得实在。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分得清在什么场合该做出什么态度。

“在下有口无心,说声抱歉。”,公子哥儿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算是赔礼。杜月笙心中对他大加赞赏,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是个人物。

“有口无心,那我就帮你正正你的嘴巴,省得它长歪了。”,黄金荣得势不让人。两名打手走过去,左右开弓,批了那公子哥两个嘴巴。

公子哥桌上的三个人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醒悟过来,公子哥早就挨了两个嘴巴。他们又惊又怒,霍然站起。公子哥摆了摆手,对黄金荣一抱拳:“今天你给我长了见识,多谢了。日后有空,一定要加倍还报。”

“我黄金荣等着你!”

那年轻公子哥脸上神色一变,又拱了拱手:“原来是上海滩大亨黄金荣,难怪难怪。”,说完之后,他扭过身去,带着自己的三名随从一语不发的走了。

“他这什么态度?!”,黄金荣本已经有些平息的怒气又被勾了出来。他满脸煞气的又要追过去,杜月笙赶紧站了过来:“老爷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看戏看戏,您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毁了露春兰的一次演出吧?”

黄金荣如梦方醒:“正是正是,我差点就毁了这场演出。”,说完之后,他又重新坐下来看戏。台上的诸位一看黄金荣就座,立kè

又开始吹拉弹唱了起来。就因为杜月笙这一句话,避免了一场大冲突。黄金荣绝想不到,今天他这一耍横,竟然是给日后的一场**埋下了伏笔。

杜月笙可以说是忍着将这场戏看完的,这完全是为了给黄金荣面子。等到谢幕,杜月笙如遇大赦似的呼出一口气,心说终于唱完了。

黄金荣又要邀请杜月笙一起吃晚饭,杜月笙婉言谢绝,推了回去。黄金荣哈哈一笑,也不勉强,而是直接去后台找露春兰去了。

杜月笙出了共舞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袁珊宝早在外面等乏了,一见杜月笙出来,他立kè

迎了上来。杜月笙在里面坐了两个多小时,袁珊宝和另外的兄弟们就在外面车里干等了他两个多小时。杜月笙过意不去,执意要请他们去附近的餐馆一起吃顿饭。

那几个人受宠若惊,他们没想到杜月笙居然这样看得起他们。打手们连连搓手说不用,杜月笙却哈哈一笑:“什么叫不用?咱们自家兄弟一起在外面吃顿饭很正常,谁说不用我跟谁急。”

打手们欢天喜地的跟着杜月笙去吃饭,路过乾坤大剧院,杜月笙记起孟小冬下午的话,于是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水牌子。果然,今晚演出的是孟小冬。袁珊宝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样?现在不到六点,她晚上八点半才开戏,要不要吃完饭之后过来看看?”

“不看!”,杜月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你看清楚了,跟他配戏的不是梅兰芳,是另外的人。”,袁珊宝笑得有些促狭。

这句话果然大有用处,杜月笙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去看。”

众人在附近一家中餐馆要了个包厢,团团围坐了一桌。杜月笙不酗酒,可手下人却爱喝几杯。他陪着几人喝了两杯酒,立即停饮:“兄弟们,我不胜酒力,你们能喝的就多喝一些。现在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己人。我做主了,随便你们喝去吧,别喝趴下了回不了家就成。”

打手们连忙谢过,然后一杯接一杯的开始对饮。这是跟自己人喝酒,不是跟外面人应酬,所以杜月笙就随便得多。众人吃吃喝喝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杜月笙想要出去溜达溜达。他暂别众人,独自出去了。

他来到乾坤大剧院前面,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现在是七点多了,已经有些观众开始进场。杜月笙看了一阵,忽然微微皱起眉头。这些进场的观众,他觉得很不正经。最起码,他们不是真zhèng

懂戏的人。甚至,这里面有不少是地痞无赖。杜月笙久混江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有点儿意思。”,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他慢慢走向了售票的地方:“朋友,我买两张票,乾坤大剧院的。”

“是今晚的不是?”,售票人头也不抬的问。

“不错,正是今晚的,麻烦给我两张居中的位子。”

“没了。”,那人一摊手:“一张票也没有了。”

“这不可能。”,杜月笙脸上微微现出惊讶:“能容纳一千多名观众的乾坤大剧院,怎么可能卖光了票?我可没记得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

“你也不看看今晚登台的是谁!”,售票的倒是实在,他一指旁边的共舞台:“你以为是那位主儿呢?”,说完之后他又把指头指向了乾坤大剧院的水牌子:“看着没?今晚压轴的可是孟小冬!人家孟小冬是谁?怎么可能票卖的不火?”

“哈哈,你说的不错。”,杜月笙听他夸奖孟小冬,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得yì

:“这票是什么时候卖光的?您别多心,我问清楚了,以后好提前来买。”

杜月笙穿着得体,但是对那卖票的彬彬有礼。这让那卖票人对他好感大增,好感大增之下也就不在乎多说点话:“实话告sù

你吧,今晚上的演出,是中午经理才跟孟小冬谈定的,仓促的很。”,他顿了一顿,继xù

说:“可你说怪不怪?就今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两个小时的功夫,所有的票都卖干净了。那些得到消息赶来买票的老戏迷,都一个劲儿的抱怨呢。”

“原来是这样。”,杜月笙心中一动。这事情透着蹊跷,再加上刚才他看到的那些不寻常的观众,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有了这个感觉,那他就非进场不可了。刚才共舞台露春兰那一出事件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孟小冬的演出出现什么变故。

“麻烦能给我加个座位吗?”,杜月笙彬彬有礼的询问。

“我看您也是个体面人——”,卖票的恭维一句,然后摇了摇头:“可您不明事理。我只是个卖票的,加座你得去找剧场经理谈。”

“县官不如现管,找他不如找你。”,杜月笙微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他摸出一沓票子:“一点小意思,您留着喝茶。”

卖票的立kè

两眼放光:“好说好说,不就是加个座吗?没问题没问题。哈,我们做剧场的,哪有往外挡观众的道理?您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杜月笙心中好笑,他在大世界还有百分之一的股份。就凭这个,一旦找到剧场经理,那对方也得给他安排个好座位。可那样太麻烦了,现在距离开戏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入场,否则不放心。

卖票人可谓神通广大,不一会儿他就帮杜月笙办妥了:“你好运气,遇到我值班。打这儿开业我就在这儿干,要不然也没那么大的面子给你加座。”,说着他炫耀似的递上两张票:“座位是偏了点儿,可保证您能看清听清,将就着吧。”

杜月笙谢过,他拿好两张门票匆匆回到包厢:“行了,大家别喝了。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爱你,十分钟后咱们离席出去,我还有事要你们办。”,接着他丢给袁珊宝一张票:“珊宝,不管你爱不爱看戏,今晚你都得陪我看一场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臭揍你一顿

袁珊宝接住杜月笙给他的票,点头答yīng

了.从杜月笙的口气中他能猜到,这次杜月笙可不仅仅是为了叫他去看戏的。他一指正在埋头闷吃的众人:“要不大伙儿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没那个必要,咱又不是要去打群架。”,杜月笙回了一句。众人吃完饭,簇拥着杜月笙从餐厅出来。然后众人或回车内,或在剧院门口站立。而杜月笙和袁珊宝,一起走了进去。

熟悉的舞台,熟悉的观众席,可杜月笙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他掐着自己的票,在服wù

生的引领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不过是观众席最旁边临时加上的两把靠背硬木椅子而已。

“这剧场经理瞎了眼,竟敢让咱们坐这里!”,袁珊宝冲冲大怒。按照现在杜月笙的身份,怎么可以坐在这种地方?坐这里,完全就像个白蹭的。

杜月笙拉了拉他:“无所谓无所谓,这儿就挺好。”

两人坐下之后,袁珊宝终于也发xiàn

了不对:“月笙哥,这气氛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杜月笙点一点头:“稍安勿躁,一会儿就会见分晓。”

今天的曲目是《武家坡》,孟小冬扮的是薛平贵。袁珊宝长出一口气:“这剧我看过,‘一马离了西凉界’是不是?”

开场锣鼓响过之后,众演员依次登台。场内静悄悄的没什么反应,观众都很漠然,这更加剧了杜月笙心中的疑惑。过不多时,孟小冬扮演的薛平贵登台。她刚刚开唱了第一句“提起了当年泪不干”,剧场之内终于发生了变故!

只见观众席上上千号人几乎不分先后,一起喝一声倒彩。这么多人一起喊出来,立kè

压过了场上所有的锣鼓音和唱音。当真是如惊雷一样。

孟小冬被这齐刷刷的一声倒彩惊住了,场上所有的演员和锣鼓师傅也都惊住了。上千号人一起喝倒彩,非但孟小冬没见过,任何一个戏子也都没见过。她就在这声音之中愣在了场上,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

杜月笙霍然站起!他的心有些揪紧了,孟小冬受此侮辱,是他所不能忍受的。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下午在共舞台黄金荣的心情了。而孟小冬受的委屈,远比那个露春兰大千百倍。

事情还远远没有完,倒彩之后,所有的观众一起腾身而起,争先恐后的离了场。短短三五分钟的功夫,诺大的乾坤大剧院,就从座无虚席变成了空空荡荡。

杜月笙双拳不由自主的紧握,因为用力,他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孟小冬还在愣神,不管她多么有名,终归只是个女孩。遇到这种场面,立kè

慌了手脚。袁珊宝也愣住了,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下终于有座位了。

场内的观众还有五个人,杜月笙和袁珊宝看着另外的那三个观众。那三人之中,两名随从,一名少爷。那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被孟小冬严词拒绝了的窦琪斌!

窦琪斌一脸的坏笑,他慢慢的品了口茶:“孟老板,您倒是接着唱啊。梨园行的规矩,哪怕是只有一个观众呢,您也得打起精神好好唱,对不对?”

孟小冬气得浑身颤抖,虽说脸上画了油彩,但依然能看到她眼眶里面有泪珠在打转。杜月笙见此情景,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他一双眼睛冷冷的瞟向窦琪斌,慢慢的走了过去。

窦琪斌脸上的神色有些疯狂,或者说的确切点,是有些变态。那是畸形的报复之后产生的快感:“今儿我就要你明白,你再大牌,终究也就是个戏子。我要你红,你就是天上的太阳。我要你倒,你就是墙上的芦苇。敢让我没面子?那我就让你连里子也一起没了。哈,响当当的孟小冬孟老板,一句唱词吓跑上千观众。哈哈哈,有趣啊有趣。”

孟小冬跺了跺脚,直接转身回了后台。杜月笙已经来到窦琪斌身边,他摘下头上的礼帽:“这是怎么一回事?”

窦琪斌见杜月笙仪表堂堂,穿着不俗,也就没有过分冷落。他哈哈一笑:“怎么回事?窦少爷我今天买票包了场,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有福气了,沾着我的光看了一出好戏。怎么样?这比武家坡精彩多了吧?”

“有趣多了。”,杜月笙微微一笑,接着一个巴掌狠狠地抡了过去!杜月笙这是含恨而发,用足了力qì

。那一脸得yì

的窦琪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体面人竟会像地痞无赖一样动手打人。他被杜月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杜月笙已经好多年没亲自动手打过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不会打人了。此时的杜月笙,不再是闻名沪上的杜先生,而是仿佛恢复成了那个刚刚从浦东来到上海滩的少年。五个小时之前,他还劝黄金荣不要意气用事,可现在他自己就动上了手,并且远比黄金荣更狠更横!

杜月笙的打人不是一记耳光就结束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将对方臭揍一顿。连拳带腿,连捅带踹,耳光肘击膝盖撞,手刀腿鞭回身踢。十八般武艺,尽数用在了窦大公子身上。

窦琪斌坏归坏,可从来没跟人肉搏过。这一拳一脚的对打,他的经验值是零。而他做过的最卖力qì

的活儿,就是跟女人睡觉。这么一个纨绔公子,在杜月笙手下别说还手了,就连招架之力也没有。

袁珊宝和窦琪斌的两个随从都吓傻了,他几乎以为眼前出现了错觉。窦琪斌惨厉的呼叫声终于让他们惊醒,两名随从虽说不是打手,但是救主心切,也顾不得了。他们两个慌忙上前帮忙,袁珊宝横跨一步,肥颤颤的身体如同盾牌一样挡住了那两个人。

杜月笙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停得很突然,一如开始动手的时候一样突然:“小子,你知不知dào

天高地厚?”

窦琪斌还在晃,出于惯性依然站立不稳。杜月笙又飞起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你听好了,我是青帮杜月笙,以后有什么本事,尽管对我使出来。你要胆敢再难为孟小冬,我让你一家老小都变成死鬼!”

窦琪斌已经被打傻了,可他的两个随从没傻。听到“青帮杜月笙”这五个字,两人脸色大变,似乎是被吓住了。杜月笙最近在上海滩风头正劲,他们两个是大户人家的仆从,当然知dào

他。

两人慌了手脚,杜月笙摆了摆手:“带着你们的主子赶紧滚,回去告sù

他老子,别想让我就这么算了。这顿揍算是白送的,我还会再去跟他们窦家讨债的。”

两人急忙搀起窦琪斌,一步也不敢停的匆匆走了。袁珊宝有些迟疑:“月笙哥,这个窦家跟咱们有生意上的来往,他们在上海滩也是有名有号的人家。咱们这么做——”

“他活该!”,杜月笙呸了一声,然后一阵风似的赶向后台。袁珊宝见状,再也不说什么,而是紧跟着杜月笙冲向了后台。

乾坤大剧院闹出这么一场事件,剧场的经理和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不知dào

?就在杜月笙动手打人的时候,他们早就躲在隐蔽处看到了。剧场经理心中已经不知dào

发出了第几次哀叹,这种级别的人物闹矛盾,他既不敢上前劝架,也不敢视若无睹。想了一想,他连跌带撞的去抓电话,要给大老板黄金荣报gào

这件事。唯有黄金荣,才能决定他们应该怎么办。

“经理,您——您不上前招呼一声,不——不大礼貌啊。”,旁边的副手小心提醒他,同时朝着杜月笙那边努了努嘴。剧场经理急忙刹住脚步:“你去给黄老板打电话,快去!”

副手急匆匆跑了,杜月笙的一脸狠戾已经变成了焦急。他刚刚来到后台,剧场经理就迎了上去。经理深鞠一躬:“杜——”

杜月笙摆了摆手:“今日给你带来不方便了,实在过意不去。”

剧场经理连忙摆手:“杜先生说哪里话来,您——”

“以后注意点!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杜月笙指的不是他揍窦琪斌这件事,而是指的窦琪斌给孟小冬晾了场子这件事。

“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剧场经理连忙保证。杜月笙挥了挥手,他现在没工夫跟这个经理扯皮。他要赶紧去后台看看孟小冬,这次的打击是巨大的。孟小冬扛不扛得住?

孟小冬趴在梳妆台上失声痛哭,整个戏班的人都在劝解她。他们忙着劝慰孟小冬,自然也就没看到观众席上那一幕。杜月笙进来,没人理会他,就连一向跟他不对脾气的孟思远也没闲心理会他。

“小姐,没事的,没事的。”,孟思远一脸的心疼。他也很生气,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劝慰孟小冬:“这不是你的原因,这纯粹就是姓窦的小子使坏。你的能耐你自己还不知dào

吗?怎么可能唱跑了观众——”

“小冬,没办法,想开些吧。”,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胖老头也在劝她:“咱们唱戏卖艺的,就是这个命。你身为女儿身,那就更加的不容易,忍一忍就过去。”。瞧他那身形架势,似乎是梨园行的一位老先生。

“为什么要忍?!”,杜月笙冷哼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我早说过了,我不管你们梨园行的老规矩是什么。在我这儿,就是不能让小冬受一点儿委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冬嫁给我!

众人这才注意到杜月笙进来了.恰在这时,孟小冬忽然从梳妆台上抬起头来。她犹自梨花带雨,但语气中却有一份决绝:“我孟小冬向天发誓,日后不嫁则已,要嫁就嫁一位跺跺脚城头乱颤的人物!再不受这些无赖之辈的欺负!!”

“你终于想明白了。”,杜月笙舒了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的事情虽说对孟小冬是个巨大的打击,可也让她看清了现实。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这年头,一味忍让最终只能变成龟孙子,没人会赞一声百忍成金。

“你来瞎凑什么热闹?别以为穿的人模狗样就长能耐了。这儿有你插话的份儿吗?”,孟思远看到杜月笙,忍不住奚落起来。他呛杜月笙,很大程度上为了转移孟小冬的注意力。接着他又重新涎着脸对孟小冬:“小姐说的是,说的太好了。”

杜月笙刚要跟孟思远斗嘴,孟小冬却看到了他。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可眼泪又接着流了出来:“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热闹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这更让杜月笙心疼。剧场经理又哈巴狗似的进来了:“杜先生,这儿乱,您到办公室去喝杯茶?”

“杜先生?”,孟思远对这个称呼很敏感:“经理,你看他浑身上下哪里有个先生的样?”

孟小冬是大腕,孟思远算是她的经纪人,所以他对剧场经理完全不用低声下气。相反,因为今天的事情,他对经理没一点好脾气。说完之后,他也不等人家回答,直接又把矛头指向了杜月笙:“你不是挺横吗?上次那个姓段的不是被你收拾了吗?真有种的话,这次你再给小姐出头啊,姓窦的和姓段的可不是一个级别。你要这次能为小姐出了头,我孟思远负责给你们俩牵红娘线——”

“思远叔!”,孟小冬嗔了一句。杜月笙却高兴起来:“啊哈,此话当真?你可不许耍赖。”

剧场经理满头大汗,他赶紧过去拽了孟思远一下:“老孟,你失心疯了?你知dào

你是在跟谁说话吗?”,他郑重地开口介shào

:“这位就是名震沪上的杜月笙杜先生!”

“谁?”,孟思远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囫囵鸡蛋。

“杜月笙杜先生!”,剧场经理擦了把头上的汗:“您自求多福吧,还有,刚才杜先生已经把姓窦的揍了一顿——”

孟思远的脑子短路了,这些话他得好好反应反应。

杜月笙拍了他一下:“说好的牵红娘线啊——”

孟思远哆嗦了一下,杜月笙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再动手的话,孟思远会不会瘫在地上。

“杜海就是杜月笙?!”,孟小冬的声调很怪异,哭腔里面夹杂着愤慨,那是因为被欺骗才出现的愤慨。哭和愤之中,还掺了那么一丁点的惊讶和茫然。

“小冬,我不是故yì

骗你的。”,杜月笙小心翼翼的回答。这让剧场经理大跌眼镜,此时的杜月笙,跟刚才在外面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差距太大了。仿佛,仿佛孟小冬比窦琪斌要难对付百倍。

“杜先生!”,孟小冬勉强收敛心神,强自压住心中的怒气。她行了一个万福礼:“小冬有眼不识泰山,竟一直不识杜先生的身份,实在是——”

“小冬,别这样。”,杜月笙有些慌了手脚。接着他回头对众人微笑:“月笙斗胆,可否请诸位回避一下?我要跟孟小姐说点儿事。”

众人连忙答yīng

,一股脑儿的散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一看这模样就心知肚明。杜月笙,肯定是看上孟小冬了。而孟小冬,态度也够暧昧。既然这样,他们回避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孟思远站在当地,还不想走。杜月笙微微一笑:“怎么?对我的人品还不放心?”

“放——放心。”,孟思远想了一想回了一句。这一年多的时间,杜月笙没对孟小冬做过出格的事情,没说过出格的话,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之后,孟思远一溜烟走了。而孟小冬,也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没叫住他。袁珊宝一看这景象,也跟着剧场经理走了。霎时间整个后台人去楼空,只留下了杜月笙和孟小冬两人。

“杜先生——”

杜月笙苦笑一声:“小冬,你不如直接骂我两句更痛快。我不是故yì

的,你别这样。”

“小女子敢问一句,您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呢?”,孟小冬的话软中带硬。软是因为她是戏子,必须对这些台面上的人物强颜欢笑。硬是因为她内心的倔犟,她受不了杜月笙对她的骗。

“杜海,以杜海的身份。”,杜月笙连忙保证:“就跟以前一样,要不我再给你表演个一字长蛇削或者落英缤纷——”

“那就好办了!”,孟小冬再也压制不住,她抡起坤包给杜月笙照头砸了一下:“骗我很好玩是不是?还无业青年?还削得一手好水果?你怎么下那么大劲呢?我是笨了些,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说到这里,孟小冬脸上又流出泪来。

杜月笙赶紧掏手帕,他想去给孟小冬擦泪,孟小冬却一把夺过手帕摔在桌子上,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你听我解释——”,杜月笙把自己的一番苦心说了出来。他没说孟小冬和小苳的相像,也没提自己的前世,因为说出来谁也不会信。末了杜月笙作了总结:“就是这样,我只想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可曾见过我仗着自己的势力对你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想好好护着我?”,孟小冬嗤笑一声:“别骗我了,你们这类人对戏子是什么态度,我心知肚明。整个民国就一个蔡锷,一个小凤仙。我可没奢望过自己能得到什么飞来横福。”

“我说的是真的。”,杜月笙脸上很认真:“要不是上次那个姓段的和这次这个姓窦的闹事,我还不会表露身份。我打好了主意,要凭自己的真感情打动你。”

孟小冬叹一口气,回想一下,她何尝不知dào

杜月笙这一年为她花费了多少心力?就算是蔡锷,也绝没有为小凤仙做过这种事情。她一个戏子,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实在是大大的奢望。别人只看到她在聚光灯下的辉煌,可谁了解她的内心?对她示爱的数不胜数,可没一个能做到这一步的。

“小冬,嫁给我!”,杜月笙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罕见的激动起来:“从此天下再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想给你气受,那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孟小冬抽出了手:“我嫁给你你就保我不受欺负,可我要是不嫁给你呢?我跟你说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听了这话,你是不是扭头就要走了?”

“绝不会,绝不会!只要你过得好好的,我什么都无所谓。”,杜月笙可不是雏儿,怎么会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孟小冬的话不能当真,女人的话都不能当真。要当真的话,她这话没法回答。这只是试探,试探他的心意。遇到对自己这样的男人还不想嫁,那不是有病?不想嫁的话还要死赖着让人家以后永远保护自己,那不是太不要脸?

孟小冬没病,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所以杜月笙回答的底气十足,毫不犹豫。

“嫁给梅兰芳也没关系吗?”

“什么?!”,杜月笙这次真揪紧了心,因为当初自己的怀疑被坐实了。这句话就不是玩笑话了,孟小冬是说真的。

“他也曾拐弯抹角的跟我说过这事。”,孟小冬坦白:“我们是同行,又是一个女扮男,一个男扮女,正好互补。”

杜月笙心中骂了梅兰芳一句,这姓梅的当着自己口口声声说没这个意思,可他转过身来就食言。

“你怎么回答他的?”,杜月笙脸上现出焦急和紧张。他这是真情流露,不是装的。孟小冬看他窘迫的样子,忽然心里觉得暖暖的。杜月笙这种人物肯为她吃醋,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且,这也证明了杜月笙对她是真心的。

孟小冬不再刺激他:“我没答yīng

呢,我得好好想想。”,说着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现在就想好好唱戏,别的什么都没考lǜ

。”

杜月笙放下心来,放下心来之后他立kè

恢复了睿智和自信。自己会比不过一个戏子?那不是开玩笑吗?

“你不会为这个去找梅兰芳的麻烦吧?”,孟小冬颇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杜月笙哈哈一笑:“我是最尊重艺术的,灭高人有罪。人家那么好的艺术,我尊敬还来不及呢。”,他接着豪气干云的说了一句:“我就凭真本事比过他,比不过他算我没种!”

孟小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除了钱多人多,别的方面你还真就未必能比过他。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得回去了。今天的演出,算是搞砸了。”

“我会给你找补回来的。”,杜月笙的话很坚定。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冬皇之威名

杜月笙要送孟小冬回家,孟小冬执意不肯.最后双方妥协,杜月笙派出一辆车送她回了家。刚送走孟小冬,剧场经理就过来招呼他,说是黄金荣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走进经理办公室,电话那头黄金荣的笑声就没断过:“行啊月笙,你有大出息。哈,今下午还劝我和气为贵。今晚上呢?你这叫唱的哪一出?哈哈,窦琪斌这小子我知dào

,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这下好了,竟被你揍成猪头。”

黄金荣话里话外对杜月笙的所作所为大加赞赏,不住的夸奖他。杜月笙微笑着回了几句,扣上电话之后,剧场经理再一次保证孟小冬以后绝不会再有差错。因为黄金荣交代下来了,就冲杜月笙的面子,以后再遇到这种欺负孟小冬的人,他可以直接纠集打手作保护。

回到家之后,已经是将近夜里十一点。陈君容一脸促狭的上下打量着杜月笙:“没破皮没流血的吧?堂堂杜先生,跟个地痞无赖似的大打出手,可真是个奇观,下一次我也得看看。”

“什么呀?”,杜月笙装糊涂,同时有些心虚。

“少装了。”,陈君容丢给他一个白眼:“你以为你跟孟小冬的那点事儿我不知dào

呢?一天两天我不知dào

,可这一年多了我还不知dào

,你当我傻呢?”

“我——”

陈君容叹一口气:“我怎么就没那么好命?没见你为我出过头,拼过命。”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当初你跟着老头子可没受过委屈,我上哪给你出头?再说了,运送瓷器那档子事儿,还有给老头子报仇,不都是为了你吗?”

陈君容哼了一声:“怎么着?我要腾地方给人家了对不对?就冲你对她那痴心的样儿,也不可能让她做小妾——”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杜月笙连忙接茬:“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再说了,就算她跟了我,也最多是跟你一边大,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比不了呀比不了,人家能唱能演的,整个一个才女。我呢?百无一用——”

杜月笙就这么听陈君容连刺带挠,半冷不热的说了大半个晚上。他陪尽了笑脸应付,谁叫他理亏呢?不过陈君容还算开明,当初她对陈世昌在这方面就很放纵,甚至还导演过绑架瑰儿的闹剧。那时候杜月笙对他的这个思想深恶痛绝,可现在,他却对她的这个思想大加赞赏。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摊到自己身上,事情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汽车就停在了杜月笙门前。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正是满头绷带的窦琪斌,年老的,就是他父亲窦福河。窦琪斌昨晚回去之后,那两个随从把事情跟窦福河说了一遍。窦福河当即把窦琪斌训斥了一番,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一大清早,就早早的带着窦琪斌来赔礼道歉。

“杜先生!杜先生!!”,窦福河站在门口吆喝,对门房视而不见,全然没有要他通报的意思。

刘俊达腾腾的小跑了出来:“大清早上的,谁在这儿瞎嚷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管家吧?”,窦福河漾起一张笑脸:“老儿窦福河,特带犬子窦琪斌来给杜先生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犬子的错。犬子无知,希望杜先生不要见怪。”

刘俊达早听说了昨天的事,他本来没好气,可窦福河如此低声下气,他的气也就消了一多半:“窦老板,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过了一会儿刘俊达回来:“杜先生刚起床,听说您来了,要我马上帮您让进去——”

窦福河父子二人跟着刘俊达来到正屋,杜月笙早从里面迎了出来:“啊呀,老爷子,有什么事儿您派人捎个话来就是了,干嘛亲自跑一趟呢?月笙实在过意不去。”

“应该的,应该的。”,窦福河可没把杜月笙的客气当真。青帮杜月笙,怎么可能是个老好人?他这么说话已经是给自己很大的面子了,自己要再当真,那就真是该死了。

双方进屋,窦福河点明来意。他一脸诚恳的拱了拱手:“犬子犯下这样的罪过,轻饶是不行的。今儿我把他带来了,要打要罚您看着办。不敢奢求杜先生高抬贵手,只求您消了胸中一口恶气。”

“言重了言重了。”,杜月笙连忙摆手。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要给面子:“月笙在买卖上最近不大上心,昨晚问过了向大年,才知dào

咱们两家是生意上的伙伴。既是自己人,又何必说见外的话?我跟贵公子,那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一点矛盾,没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着脸上认真起来:“不知者不怪,当初窦公子不知dào

我和孟小冬的关系,我不怪他。可以后嘛——”

“放心放心。”,窦福河拍胸脯保证:“以后这混小子要是再敢对孟老板动一点歪心思,我打断他两条腿。”

双方都挺客气,这一场风波也就落下帷幕。杜月笙没有变本加厉的对付对方,昨天一顿揍,他已经彻底为孟小冬找回了面子。要是现在还依依不饶的难为对方,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双方都身在上海滩,还有生意上的来往,要是自己做的太绝了,难免会让别的合zuò

伙伴感觉寒心。

既已表明了身份,杜月笙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支持孟小冬。他的势力运转了起来,频频为孟小冬造势,给她带来一个接一个的大型演出。

孟小冬跟露春兰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有真本事。杜月笙把她捧上天,她就能飞来飞去。可露春兰呢?要是黄金荣把她捧上了天,那她就得掉地上摔死。

这也让黄金荣徒唤奈何,本来他为露春兰设计好的成名之路,露春兰没本事消受,倒是让孟小冬得了便宜。没有哪个戏子不想出名,没有哪个艺人不想让观众认可自己的实力。孟小冬也不例外,有了杜月笙的支持,她最起码少奋斗十年。

梅兰芳来上海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孟小冬正在腾飞,他也要帮一把。孟梅联手,造成的轰动越来越大。“冬皇”之名,渐渐响彻整个上海滩。

杜月笙没拦着梅兰芳,第一他知dào

梅兰芳的出场对孟小冬是个帮zhù

。第二,他也憋着一股劲,要凭真感情打败梅兰芳。梅兰芳在北平已经是天王级别的人物。现在也借着这个势,在上海滩越来越红。

如果说杜月笙对梅兰芳的帮zhù

还有那么一点芥蒂的话,那余叔岩的帮zhù

他就是真心欢迎了。余叔岩是真喜欢孟小冬这个弟子,孟小冬是他唯一的女徒弟,也是他期望最高的一个徒弟。为了这个爱徒,他当真是不遗余力。不但他自己经常来助阵,还常常从北平邀来梨园行的名角儿来给她助演。

余叔岩在孟小冬心中分量很重,甚至比她父亲孟鸿群的分量还重。他说的话,孟小冬总是虚心接受。余叔岩老人多智,怎么可能看不出杜月笙对孟小冬的一番情意?再加上杜月笙虽然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但是一言一行无不礼数周到,又对他礼敬有加,他自然是极喜爱杜月笙的。

可他也很为难,梅兰芳对孟小冬的情意,那是他早就知dào

了的。同是梨园行,他怎么能不顾及他的面子?更何况,梅兰芳也很优秀呢。那是一种跟杜月笙完全不同的优秀,余叔岩更欣赏这种优秀。这样一来,他左右为难,索性就装聋作哑,对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事不管不问。

杜月笙对余叔岩很尊重,那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可这种尊重不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在孟小冬面前多说自己的好话。他这样尊重他,纯粹是因为他从余叔岩身上看到了刘海生的影子。他们两个一个是戏子一个是商人,绝无交集。可对徒弟的一片心意,对弟子的殷殷期望和爱hù

,却如出一辙。

日子一天天过去,谁也想不到,孟小冬的内心悄然发生了变化。没错,梅兰芳是跟她互补,可那仅限于舞台上。随着两人合zuò

越来越多,场下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长。她渐渐发xiàn

了梅兰芳一些让他失望的地方。

梅兰芳谦逊温儒,一派君子作风。可孟小冬呢,她虽然外表随和,可内心的刚烈强硬不输任何人。要不是这样,他也演不了戏台上的帝王将相。有的时候,梅兰芳的谦和难免为她所不齿。

而且她自小对钱没什么概念,现在家计不愁,手中的闲钱自然花起来如流水一样。梅兰芳却是一个需yào

贤内助的人,他的两位太太,正是这一类人。

还有,梅氏的两位太太实在是管得他太严了一些。而谦和的梅氏,也一直容忍着。虽说那个年代不避讳三妻四妾,可这样的局面,要是真跟了他,那将何以自处?

刚烈而不妥协的女人和一个温和怕老婆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现在的老婆还不是这个女人,那他们该怎么继xù

下去?

杜月笙呢?她对杜月笙的感觉又有什么变化?

第二百五十四章 黄金荣被捕

孟小冬对杜月笙的感觉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没错,孟小冬以前就很火。可她再火也是个戏子,她的风采都在舞台上。这些日子,她跟着杜月笙见过了不少响当当的大人物。杜月笙在这些人面前的谈吐和举止,风度和睿智,越来越让她感觉惊奇。

那种上位者的风度,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杜月笙,竟然隐隐跟她在舞台上所扮演的那些帝王将相有几分神似。就这样,舞台上的男人和这个现实中的男人,悄然开始融合。哦,原来自己在舞台上扮演的那些治国平天下之人是这样的。原来,真zhèng

的男人并不是一味谦逊文雅就可以。

她对这两个人的感觉不是一天改变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而悄悄改变。甚至,她自己都没觉出来。

可梅兰芳的惊采绝艳实在是她所不能割舍的。如果她跟了梅兰芳,那就是才子佳人的结合。可要是跟了杜月笙呢?算是英雄美人吧?才子佳人和英雄美人,到底该如何抉择?

杜月笙可全然没想到孟小冬心中会这样多愁善感,实jì

上,这些日子他一直很忙。为孟小冬做的那些事,在他这里远远称不上麻烦事。真zhèng

让他操心劳力的,还是他答yīng

戴笠的那件事。

他本来就够忙活的,可今天晚上接到的一个电话,又让他比原先更加忙活起来。

电话是凌晨三点来钟打来的,这个时间,正是所有人睡得最深沉的时候,杜月笙也不例外。叮铃铃的电话声,就在他睡得最香甜的时候把他吵醒了。

杜月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这电话铃声来自他的卧室。客厅的两部电话,晚上都有专人管着接通。没有要紧的事,接电话人不会吵醒他。而卧室这部电话,只有少数寥寥几个人知dào

号码。这电话轻易不用,只有在遇到紧急情况下才会被人给拨通。

电话一响,也就代表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怎能不急?杜月笙一把抓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张啸林焦急的声音:“月笙,大事不妙!黄金荣被抓了!”

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有闲工夫跟你开这种玩笑?!”,张啸林的声音越来越焦急,这在他是非常罕见的事情:“还记得两个月前在共舞台,黄金荣打了一个公子哥吗?”

“记得。”,杜月笙回答他,紧接着他问了一句:“事情不会是出在这人身上吧?你别告sù

我他是个大人物!”,杜月笙静等着张啸林的回答。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那公子哥才多大年龄?能有什么大来头?竟能抓捕黄金荣。莫非——,是个官二代?万一真是因为这个人的话,那这人有抓捕黄金荣的实力,那可真就难办了。

“他是卢永祥的大公子卢筱嘉——”,张啸林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锤打在杜月笙的心口。卢永祥,他可是知dào

。戴笠对他详细介shào

过这人,他是皖系军阀骨干,浙军首领,能让国民中央zf也寝食不安的人物

张啸林慢慢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今夜黄金荣昏睡正酣,陈其美直接亲自带人来秘密拘捕了他。黄金荣大惊失色,自己犯了什么事?居然劳动沪军大都督亲自来抓人?

陈其美倒是给他解释了一遍,原来两个月前他打的那个公子哥,正是浙军卢永祥的儿子。儿子在外面吃了亏,老子自然要讨还回来。这不,今天晚上卢永祥亲自给陈其美打了个电话。他说碍于防地不同,他不能直接来上海滩抓人。所以拜托陈其美,将这个黄金荣抓起来,等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处理此人。

陈其美对这件事大为重视,他没让别人来,而是直接自己带着卫队来将他拷走。黄金荣走后,他的太太林桂生立kè

火速召来张啸林通告此事。张啸林也知dào

事情重大,所以又给杜月笙打了电话。

“你别睡了!我现在就开车到你那儿去,咱们好好合计一下该怎么办。你跟陈其美熟,在国民党里面也有不少认识的,这事儿少了你不能办。”,张啸林在电话那头匆匆拜托。

“我等着你,你快来吧!”,杜月笙挂上电话,匆忙开始穿衣。他一边等待张啸林,一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整件事情。刚才张啸林对他说的时候,他只觉得事情紧急。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竟然浑身都是疑点。

首先,黄金荣打卢筱嘉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拖两个月才动黄金荣?这于理不合,按说他们应该当时动手才合情合理。

其次,卢永祥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他一个堂堂浙军领袖为儿子出头,不是不可以。可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可以说黄金荣贩毒,运军火,甚至给他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总之,他不应该直接告sù

陈其美事情的真相。

最后,他既然这样抓了人,那必然是已经勃然大怒。这种情况下,他应该立kè

将黄金荣押送到自己的地方。可他又说什么“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处理此人”,这算什么事儿?

还有,陈其美的言听计从也大不寻常。他跟卢永祥是平级的,大可以指派手下人做这件事。为什么他要亲自来做?再说了,按照戴笠的说法,卢永祥拥护段祺瑞,陈其美拥护蒋介石。他们两个派系不一样,关系应该相当微妙。既然这样,陈其美为什么还要这么听话?

杜月笙越想觉得蹊跷,蹊跷越多他就越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一会儿,张啸林风风火火的带着林怀部闯了进来。他真的是闯进来的,因为门房刚刚给他开门就被他推到了一边。

“月笙!怎么办?!”,张啸林呼的喘出一口气,举止如同张飞闯入了千金小姐的闺房。

“不管怎么说,救人是第一位的。”

“说的不错。”,张啸林搓了搓手:“老爷子这些年待我不薄,我总得给他出力。”

“岂止待你不薄,待我也很厚。”,杜月笙微微一笑,递给张啸林一支雪茄,那是为了让他平静下来:“这是从感情上来说。要从现实角度来说,咱们的事业现在还离不了他。他要完了,咱们两个得多很多麻烦。所以,于情于理,都要赶紧救人。”

“你说吧,怎么救!”,张啸林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你主意多,我听你的。陈其美那边你说得上话,我看不如——”

“天一亮我就去找他!”,杜月笙自己也点上一支雪茄:“总要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才好对症下药。只要摸准了卢永祥的态度,到时候该赔礼赔礼,该送钱送钱。也别怕拉不下脸来,人家是大军阀,咱们放低姿态不丢人。”

张啸林就在这焦灼万分的心情之下等到了天亮。杜月笙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现在是初秋,六点半已经大明大亮,可以去找人了。

他和张啸林驱车直奔总督府,没想到他们刚下车,门口的岗哨就站了过来:“杜先生。”

杜月笙是总督府的常客,岗哨自然认识他。杜月笙也认识这岗哨:“李兄,麻烦你给我通报——”

“大都督早吩咐下来了,他要我见到你就赶紧把你迎进去。”,姓李的岗哨回答他。

杜月笙微微一愣,陈其美算准了自己会来?瞧这模样,他今早上就是在专门等着自己啊。杜月笙对着岗哨拱了拱手,带着张啸林举步就往里走。

“张先生就留步吧。”,岗哨也认识张啸林:“万分对不住,大都督吩咐,只想跟杜月笙谈。您要是执意进去,那你们俩就只能听到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这一次,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张啸林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月笙,救人要紧,你就自己进去吧。”

杜月笙点一点头,独自进了总督府。他在总督府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又有哨兵指引。不一会儿,就见到了在正厅一身中山装打扮的陈其美。

“陈大都督,大早上月笙冒昧了,没打扰到您吧?看您这一身装扮,似乎要出去啊。怎么?这么早就要公干?”,杜月笙先微笑着打了个招。

“你说话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这时候都沉得住气。”陈其美对他笑了笑:“都不是外人,自己找地方坐。还没吃饭呢?在这儿跟我一起吃吧。当然,前提是你得有吃早饭的心情。”

“月笙此来的目的,想必大都督早就知dào

。”,杜月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面。

陈其美点了点头,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然后一指身上藏青色的中山装:“看见没?我穿着这一身行头,就是为了提醒我自己我是党国的人。嗯,同时也是提醒你。”

杜月笙点一点头:“黄金荣这件事,的确错误在他。可我不明白的是,陈大都督为什么会亲自去抓他?他卢永祥面子再大,黄金荣罪过再重,好像也不值得您亲自出手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求助宋教仁

陈其美挥退了身边的人,诺大的屋子里面,此时就只剩下他跟杜月笙两人.他长叹一声:“月笙,我谢谢你为雨农做的一切。”

戴笠字雨农,雨农就是戴笠。杜月笙微微有些惊讶,陈其美以前从没跟他谈起过戴笠,而戴笠也没跟他说起过陈其美。虽说大家心知肚明,却也都心照不宣。今天陈其美居然跟他说起了这个?

“别那么惊讶。”,陈其美微微一笑:“我们是一个立场的,当然要互相知dào

对方的动向。而且,我是特工出身,有些地方也可以帮他拿拿主意。”

“嗯,这错不了。”,杜月笙敷衍了一句。

“我没跑题。”,陈其美先声明了一下,然后沉声道:“关于党国现在的形势,戴笠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了,卢永祥是皖系段祺瑞的人。”

陈其美点一点头:“黎元洪下野之后,威胁孙中山总统的就剩下段祺瑞和宋教仁了——”

杜月笙听到这里微微有些惊讶,宋教仁曾经是孙中山的亲密战友,他怎么会威胁孙中山的?看来,政治当真是个大漩涡。沾到这里面的,就没有一个干净人。

陈其美继xù

往下说:“卢永祥是个心腹大患,他如同老虎一样盯着南京。唯一能对他造成阻碍的,只有我这沪军。”,他苦笑一声:“可是,沪军跟他很不成比例。也就是说,他万一真的动粗,沪军的胜算很小。”

杜月笙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现在是不敢激怒他。为保大局而轻视小节,所以他一个电话打过来,你为表示诚意,就亲自去抓人。”

“可以这么说。”,陈其美点一点头:“还有一点,那就是大家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党国的安定,还在维持着。我们要保证表面上的和气。”

杜月笙从桌上摸起一根雪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还有一事,那就是卢永祥为什么要等两个月之后再动手对付黄金荣?还有,他为什么不直接要求你把人押送到浙江?而是要你先暂扣,然后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

陈其美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关于他为什么拖延,我也不清楚。他给出的解释是,他这两个月在忙着整顿军务,没顾上这事儿。”

“哈,好笑,整顿军务也不用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靠在军队里吧?他这明显就是搪塞你。”

“谁知dào

呢,关于你说的第二个疑问,我也很纳闷。”,陈其美也点上一根雪茄:“按理说他勃然大怒,那么晚了要我抓人,该当让我立kè

将人扭送到浙江才是。可他却要求现在我这里放一放,今下午他的车会来接黄金荣——”

“他打的什么主意?”,杜月笙陷入了沉思。陈其美摇头苦笑:“别问我,我也猜不透。不管怎么说,黄金荣虽说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可没了他,上海滩的局面也乱不了。实话实说,他与你不一样。他跟我们党国没什么大的交情,蒋介石虽说是他的门生,但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为了大局,为了维持表面上沪军跟浙军的关系,我是不在乎他的。”

杜月笙默然,他知dào

陈其美说的在情在理。黄金荣说破了天就是个黑帮头子,在陈其美这里自然是不能跟卢永祥相比的。可他却不能跟陈其美一个心思。无论如何,他也要救一救黄金荣。

“大都督,我理解您的难处。”,杜月笙决定拉下脸来了:“能不能看我杜月笙一点薄面,帮黄金荣说句话?你顾及卢永祥的面子,卢永祥肯定也顾及你的面子——”

“还是算了吧。”,陈其美摆了摆手:“他比我势力大,相应的也就比我强势。他是恨不得把我惹毛了,然后跟我好好干一架呢。到时候,他就可以直接把手伸到南京边上,再没有挡着他的人。”

“月笙,别为他忙活了。就算你找蒋介石也没用,他现在也不敢惹卢永祥。”

“那我自己想办法吧。”,杜月笙拱了拱手,告辞了陈其美。

都督府外面,张啸林正抻直了脖子等着他。不但他,林桂生也来了。林桂生女中豪杰,本不会轻易慌乱。可她对黄金荣实在是太关心了。正所谓关心则乱,她现在比张啸林更焦急。

“月笙!”,林桂生带着哭腔的声音显得很焦急:“陈其美怎么说?”,张啸林一看杜月笙的表情就明了,他长叹一声:“不顺利,对不对?”

“回去再说。”,杜月笙招呼他们两个上了车。张啸林和林桂生直接坐了杜月笙的车,他们也知dào

在都督府前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杜月笙把自己都督府一行的结果在车上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国民党内部派系斗争那一段。末了他长叹一口气:“陈其美也帮不上忙了。”

“那该怎么办?他都不行,我们上哪托门子找关系去?”,林桂生这次显得有些绝望。可紧接着她一咬牙:“不管了,我直接开车去浙江,我要亲自跟卢永祥——”

“我的老嫂子,我跟你一样着急。”,杜月笙劝慰她:“可咱们不能意气用事。”,说完他沉思了一下,蓦然下定主意:“还是我来办吧!中国这么大,总有人能跟他说上话!!”

回到杜宅,杜月笙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宋教仁的电话。很久以前陈其美就给了他宋教仁的电话号码,只不过杜月笙一直没怎么跟他联系。人家现在是中央要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能藏身租界的满清通缉犯,他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就给人打电话?那不是招烦吗?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必须得给宋教仁打个电话。当初,他把蒋介石等一众革mìng

党骨干从知府大牢救出来的时候。宋教仁曾经亲口许诺过他,日后杜月笙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一定义不容辞。这次,自己就要把这根救命毫毛给用了!

林桂生和张啸林听闻杜月笙要给宋教仁打电话,立kè

心中燃起了希望。宋教仁可是响当当的民国领袖之一,他只要肯说句话,那绝对管用。

电话打过去,转接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到了宋教仁手里。宋教仁一听是杜月笙打来的电话,立kè

热情洋溢:“月笙啊,你还知dào

给我打个电话呢?我时常挂念你,怎么样?在上海滩一切都好吧?”

杜月笙耐着性子跟他客气了几句,然后把事情转入正题:“宋先生,月笙这次冒昧给您打个电话,实在是有事相求。”

“老弟你说哪里话来?”,宋教仁在电话那头立kè

应承:“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当初许给你的诺言,我可还都记着呢。”

杜月笙把事情跟宋教仁说了一遍,他没说要宋教仁帮他要人。因为宋教仁跟卢永祥也是派系不同。直言救人,他未必就肯帮这个忙。他只说要宋教仁给卢永祥打个电话,申明杜月笙要亲自去见他求个情,希望他能见上一面。

宋教仁沉吟一下,点头答yīng

。把杜月笙引见给卢永祥,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杜月笙挂上了电话静静等待,半个小时之后,宋教仁回过电话,说他已经跟卢永祥沟通过了。今天下午,浙军那边来接黄金荣的车就先不来了。等见过杜月笙之后,再做决定。

杜月笙诚恳的感谢了宋教仁,挂上电话之后,他长出一口气:“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嘿,有宋教仁引见,这次的事情百分之八十能成!”

张啸林和林桂生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杜月笙哼了一声:“这次破财是免不了的了,我这次去就是讨价还价的,希望能少花点钱吧。”

“钱不是问题。”,林桂生有些激动:“人没事就好。”

“您回去吧。”,张啸林劝她:“老爷子不在,您要不回去主持大局,那咱们那一摊子就要乱了。今下午我陪月笙去会一会这个卢永祥。”

“不,还是我自己去吧。”,杜月笙否定了张啸林的建议:“你刚才的话很有道理,老爷子被陈其美大张旗鼓的拘捕,恐怕不到中午整个上海滩就要传开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乱子,光靠大嫂一个人也不行。啸林你也得留着帮忙应付。有你们两位在这儿镇着场子,我才能安心的去谈判。”

“只好这样了。”,张啸林也觉得杜月笙的话大有道理,也就不再反对。他和林桂生又嘱咐了杜月笙几句,最后万般不情愿的走了。

杜月笙看看表,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然后赶去浙江。他的生意是跟黄金荣联系在一起的,黄金荣被捕,他这边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卢永祥——”,杜月笙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嘴角微微一翘:“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是你只懂得仗势欺人和搜刮钱财的话,没道理能坐上浙军首领的位置的。嘿,今下午我杜月笙就要会你一会!”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浙江大军阀

中午吃过饭,杜月笙和袁珊宝立kè

驱车赶往浙江.为安全起见,宋三喜从手下里面挑选了两个机灵能打的陪同前往。本来按照他的意思,要去个车队的,可杜月笙却说不用。他们这次是去谈判,不是打仗。

中午的上海滩又热又潮,杜月笙就在这闷热的空气下向着浙江赶去。一路上汽车犹如风驰电掣,没有半分停息。车内很安静,没人敢打扰闭目沉思的杜月笙。

下午到达目的地,他们问明路途,直奔大帅府。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景色很美,空气也远比上海更舒服。不过杜月笙却无心关注这个,他现在心里只惦记着这次谈判。

浙军大帅府远比上海都督府更宏伟,卢永祥爱面子,他直接占了满清时期的浙江巡抚衙门作为大帅府。而不是像陈其美那样,把上海知府衙门改成了上海市zf。

有宋教仁的引见,卢永祥也不敢怠慢杜月笙。代替他出来迎接的,正是他的儿子卢筱嘉。卢筱嘉此时依旧风度翩翩,潇洒无比:“杜先生,久违了。两个月前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句话呢。”,他言语中,丝毫没把那次屈辱当回事。

杜月笙客气的应付着,谈了几句话,他只觉这个卢筱嘉锋芒内蕴,绝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只不过他总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就算在杜月笙面前也是如此。其实想想也正常,杜月笙虽说名声不小,但他是草根,是民间。身为官二代的卢筱嘉,自然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气质,谁叫他有个好爸爸呢。

聊过几句之后,卢筱嘉对杜月笙也大为赞赏:“杜先生果然人中龙凤,若论办事的能力,你比黄金荣强多了。”

话题引到黄金荣身上,杜月笙也就顺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末了杜月笙诚恳地道:“卢公子,您是少帅,何必跟黄金荣一般见识?那天的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我这次来,就是代表他给您赔个不是。”

“露春兰是他什么人?”,卢筱嘉对杜月笙的诚恳视而不见:“就她那一副公鸭嗓子,我不信能唱得黄金荣的欢心。”,杜月笙点一点头:“实不相瞒,露春兰是黄金荣的女人。”

“怪不得!”,卢筱嘉微微一笑:“杜先生,家父正在家中等您,咱们有话到那边说吧。”

“卢大帅不住在大帅府?”,杜月笙有些惊讶。

“不住,公私岂能不分?大帅府是浙军的大帅府,可不是我卢家的大帅府。”,卢筱嘉一脸认真的回答他。

“佩服佩服。”,杜月笙恭维一句。他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卢永祥不住大帅府,绝不是因为什么要分清楚公私。可这个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必要深究。这次的事情,虽说起源于卢筱嘉。但从陈其美动手抓人的那一刻开始,正主儿就变成了卢永祥。见不到卢永祥,事情就绝办不下来。

卢筱嘉对他倒是客气,直接引着杜月笙上了他的车,袁珊宝三人只能跟在他的车后面。两辆军车给他们开路,也算是排场至极了。

“家父统领浙江防务,总会受到不法之徒的觊觎,护卫嘛,是少不了的。”,卢筱嘉似乎看出了杜月笙的疑惑,微笑着给他解释。

杜月笙心中的疑惑更盛。从卢筱嘉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对那天黄金荣打他一事似乎早已不怎么介怀。究竟是这个卢筱嘉善于隐忍还是别的原因?他猜不透。

“我爱看戏——”,卢筱嘉在自己一丝不乱的头发上摸了一摸:“要不是黄金荣在报纸上大肆吹嘘露春兰,那我连看都懒得去看。要不是露春兰有名声没本事,更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杜先生,您说是不是?”

“不错不错,她不受捧。”,杜月笙随口答yīng

了一句。

“那孟小冬呢?”,卢筱嘉一脸的微笑。

杜月笙心中微微一紧:“什么意思?”

“我听说这段时间杜先生大捧孟小冬,嘿,‘冬皇’之名,已经响彻上海滩。杜先生,我斗胆问一句,您是不是对她有点儿意思啊?可我又听说梅兰芳跟她走的也很近,不知dào

——”

杜月笙语气瞬间变冷:“这是杜某的私事。”

卢筱嘉脸上一副懊悔的神情:“啊呀,是我孟Lang了。哈哈,冬皇之威,惹得我又想动身去上海滩了。哈哈哈哈——”

杜月笙没接茬,因为他拿不准卢筱嘉什么意思。

卢筱嘉一摆手:“杜先生别多心,我就是纯粹想听戏。哈,我虽年轻,却是个正牌的老戏迷。过些日子东北的张少帅要来做客,到时候我跟他一起去给你的孟老板捧场。哈,我先在这儿保证。就算她唱得不好,可看杜先生的面子,我也绝对会鼓掌喝彩。”

“那就多谢了。”,杜月笙客气了一句。接着他微微有些惊讶:“张少帅?张学良?”

“就是他。”,卢筱嘉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也知dào

他,在南边知dào

他的人不多啊。人家有出息,帮着老子张作霖打理着东北军。我就差远了,到现在也没机会插手军务。哈,他也是个爱玩的主儿。到时候方便的话,我引见给你啊。”

“好极好极,那我就恭候两位大驾了。”,杜月笙这次是真的有兴趣了。少帅张学良,他很想会上一会。不过他也知dào

,卢筱嘉这多半是在说客气话,未必会真办。

两人一路聊天,车在杭州城郊左拐右拐,最后在一幢别墅前面停下。卢筱嘉微微一笑,当先下车:“家父喜清静,不爱去市区凑热闹。哈,这可跟我不一样。”

杜月笙也下了车,两人携手进了府。卢永祥一身长衫迎接了他:“杜老弟,我是个军人,不爱绕弯子。你这次是来给黄金荣做说客的吧?嘿,要不是宋先生保荐的话。卢某人就要一顿鞭子把阁下打出去了,实话实说,你别介yì

。”

杜月笙倒真不知dào

自己该不该介yì

了。卢永祥的爽直他自然不介yì

,可他要真拿鞭子轰出自己去,那自己还能不介yì

?他微微一笑:“大帅真是个爽快人,月笙佩服。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在下这次,正是要求大帅网开一面,饶了黄金荣。”

“凭什么?”,卢永祥脸上煞气一现,虽然穿着长衫,但是威武之气仍然遮掩不住:“我卢某人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黄金荣是谁?居然敢扇我儿子两巴掌?就算是段祺瑞段执政,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这是个误会。”,杜月笙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没劝住黄金荣:“他是莽撞了些,我们也不敢奢望大帅轻饶他。不过能不能请大帅以罚代打?黄金荣岁数也不小了,这连惊带吓的,怕是——”

卢永祥呼出一口气:“要说呢,姓黄的也是个人物,我做的太绝了也没意思。你的话说到点子上了,嘿,以罚代打。怎么罚?他肯出钱?”

杜月笙没想到卢永祥这么直接,这公然要钱,跟敲诈又有什么区别?他一个堂堂浙军大帅,居然这么明目张胆,也真是好笑。不过这倒是省事了,能送上钱,当然要比遇到那种榆木脑袋一根筋,办事死较理的要好得多。

“黄金荣打拼这些年,也攒下了点散碎银子。大帅开口,他不会不割舍。要是不够,月笙再想别的办法。”

“散碎银子?”,卢永祥怒极反笑:“这是一点散碎银子就能打发的了得?你谦虚也不用这么假吧?三百万!三百万国币!一分也不能少。事先声明,可不是我卢某人贪钱。这些钱,一分一毫都要用到浙江防务上面!”

杜月笙本来做好了卢永祥狮子大开口的准bèi

,没想到他一憋气,竟喊出这么一个数字。三百万,还是国币。国币是纸票子,折合成现大洋的话,也就是三十万块。这笔钱不少,可对上海滩青帮头子黄金荣来说,绝对不算个事。

卢永祥一个浙军首领,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浙江是富省,可不是穷乡僻壤。三十万块现大洋,真亏他好意思要。杜月笙心中有些疑惑,他怕卢永祥是在耍他。不过他可不敢问,只能顺坡下驴:“好,我替他做主了。您是要银行转账还是——”

“我转他娘的账!”,卢永祥的暴脾气又上来了:“要不是因为黄金荣这件事只能算个鸡毛蒜皮,我绝不会这么便宜他!你以为我就为钱呢?区区三百万国币,我卢某人还不在乎!我要的是面子!钱我一分都不要,全都得花到军队里面。”

杜月笙恍然大悟:“大帅所言极是,是我鲁莽了。回去我就叫黄金荣亲自带着款子来您这里登门谢罪!”

“这还差不多!”,卢永祥站起又坐下,满脸的不耐烦:“他要是不亲自来谢罪,就算给我三千万我也不高兴!可他要是诚心诚意的谢了罪,兴许我一分钱都不要!一句话,这是个面子问题。我之所以这么轻饶他,也是为了面子。不是为了你的面子,而是为了他宋教仁的面子!”

杜月笙连连称诺,卢筱嘉只是微笑着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他静静地看着,学着。看父亲演戏,学父亲做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帅有玄机

杜月笙又跟卢永祥聊了几句,卢永祥直来直去,性格倒也鲜明.可杜月笙绝不敢小看了他,一直在试探他的真zhèng

意思。但聊得虽多,他却没发xiàn

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虑,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其实这种结局也不能算是意wài

,黄金荣没什么大过错,充其量也就是打了卢筱嘉两巴掌而已。可他当时不知dào

卢筱嘉的身份,也就不存zài

伤卢永祥的面子这层意思。再加上有宋教仁亲自出面,自己态度又够诚恳。卢永祥能这么轻饶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杜月笙在卢府坐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起身告辞。卢永祥也不挽留,仍是吩咐卢筱嘉代他送客。卢筱嘉回转之后,卢永祥呼出一口气:“你小子以后少在外面惹是生非。真zhèng

的少爷是你这样的吗?真zhèng

的少爷有自己封闭的小圈子,绝不会跟黄金荣杜月笙这种人一样整日流连市井!”

卢筱嘉嘿嘿一笑:“父亲,要不是我流连市井,哪能给你创造这么一个好条件?哈,我这可给你立了一功呢。”

按下卢氏父子不谈,且说杜月笙。他心急火燎的赶回上海滩,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赶回之后,他顾不得去见张啸林,而是先去了都督府找陈其美。

杜月笙把这次浙江一行的成果说了一遍,陈其美点一点头:“还是你会办事,这么轻易就化解了一场恩怨。事不宜迟,赶紧让黄金荣负荆请罪去吧。”

杜月笙也是这个意思,要是拖到明天再让黄金荣去,那就显得太不够诚意。唯有今天连夜赶去,那才能显出真心。杜月笙得了陈其美的赦令,赶忙去找黄金荣。

黄金荣是一方大佬,陈其美没有难为他。只是把他软禁在后院一间偏房之内,没有将他打入大牢。饶是如此,黄金荣也已经急得团团转。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本来仗势欺人在他也是家常便饭,可没想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现如今自己前途不明,不知会受到何种待遇。想到这里,他哪能不急?

见到杜月笙,黄金荣满脸的激动:“月笙!你来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杜月笙把自己一天来的努力跟黄金荣说了一遍,黄金荣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好说好说,三十万大洋算什么?送他五十万也可以——”

“千万别!”,杜月笙赶紧否定了他的意思:“你要是随便加钱,那不是笑话卢永祥没见过世面吗?三十万就三十万,别多也别少。事不宜迟,你赶紧收拾收拾,坐车去浙江道歉。老爷子,对方是大军阀,跟咱们不是一个级别的,您也不用拉不下脸来。”

“我他妈还有什么脸!都被人拿枪顶着脑袋抓了还讲脸呢?”,黄金荣抱怨一句,接着点了点头:“就按你的意思,我奉上三十万块崭新锃亮的现大洋——”

“你只要态度够诚恳,那比三十万现大洋要好用多了。”,杜月笙一再嘱咐:“你得时刻记着,对方是比陈其美更强势的浙军大帅。记住了这一点,别的都好说。”

杜月笙带出黄金荣,跟陈其美客套了几句之后,又赶紧回去筹款。林桂生见到黄金荣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张啸林吩咐下去,一会儿整整两口大箱子就抬了上来。箱子里面,正是三十万块现大洋。

“这是要去给他发军饷吗?”,杜月笙又好气又好笑:“你该不会以为卢永祥连银行支票也没见过吧?赶紧换了,老爷子揣着一张支票去就行了。”

于是张啸林又重新换过,一切忙完之后,已经是将近七点了。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快速度,黄金荣二话没说,直接坐车去了浙江。按照杜月笙的意思,今天无论有多晚,他都必须见到卢永祥。

林桂生又不放心,想要跟着黄金荣一起去。被黄金荣连劝带训的说了一顿之后,她才打消了主意,满心期待的在家里等黄金荣的消息。

林怀部驾车,张啸林陪同,黄金荣杀奔浙江。哦,那不能叫杀奔,因为他是去烧香上供的,拜的是卢永祥这尊真佛。

迎接他的依然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卢筱嘉。再次见到卢筱嘉,黄金荣颇觉尴尬。但尴尬归尴尬,他必须得硬着头皮去说软话。卢筱嘉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黄老爷子,我这儿给你请安了。”

“惭愧惭愧,老弟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黄金荣赶紧赔上笑脸:“千错万错,都怨姓黄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别跟我这个几十岁的老家伙一般见识了,我这次来是给您赔罪来的。”

“真想赔罪?”,卢筱嘉问了一句。

“赔罪赔罪。”,黄金荣一脸的诚恳:“我这次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的——”

“那你把露春兰让给我,怎样?让给我我就消了气,日后咱们还是好朋友。”,卢筱嘉笑眯眯的,给黄金荣出了一个难题。

黄金荣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他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因为一个巴掌,就要把自己的女人拱手送人,这让他接受不了。黄金荣是来赔礼道歉的,但不是一味的没有底线。要是他真这么软骨头的话,也不可能在上海滩呼风唤雨这些年。

“我开玩笑的,老爷子别当真啊。”,卢筱嘉微微一笑,找补了一句:“我爱的是真有本事的名伶,不是虚有其表的花瓶。这么说,您不介yì

吧?”

“老弟说哪里话来。”,黄金荣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卢筱嘉明显是在讥讽露春兰没本事,可一来人家说的对,二来这也正好能让他打消了动露春兰的心思。关键是这第二点。让黄金荣不怒反喜。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卢府。对黄金荣,卢筱嘉是有些阴阳怪气,完全不像对杜月笙那样客气。这其中,宋教仁的面子占了很大原因。而张啸林,却被卢筱嘉很干脆的挡在了门外。

会客厅内,卢永祥远不像黄金荣想的那样气势汹汹。相反,他一脸的亲切:“上海滩的黄老板,法租界的黄探长!哈哈,神交已久啊,今日请动你的大驾,实在是不容易。”

黄金荣受宠若惊,连忙客套。两人忙着说场面话,卢筱嘉就趁这个功夫把所有的警卫和侍从都赶了出去。然后他将门窗也闭上了,摆出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黄金荣一边跟卢永祥对话,一边注意着卢筱嘉的动作。他闹不清楚卢筱嘉这是要干嘛,可他终究觉得不妥。所以他赶紧掏出支票双手奉上:“大帅,黄某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

“把你的诚意留下,支票就收起来吧。”,卢永祥看也不看那张支票,再没了面对杜月笙时的那种财迷样:“区区三十万现大洋,卢某还不在乎。这件事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一点小矛盾。不知者不怪,我没那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卢永祥非但不财迷了,而且也不再斤斤计较了。这跟杜月笙的描述大相径庭,黄金荣迷茫起来。他的手就那么放在胸前,伸不出去也收不回来,尴尬至极。

“我是党国要员,总领一省军务。部队的事情就够我忙活的了,哪有闲工夫管孩子在外面的鸡毛蒜皮小事?”,卢永祥站起身来走到黄金荣面前,将他的手推了回去:“之所以用这种办法将你请来,是有正事要跟你商量。嘿,我若是光明正大的离开浙江去上海滩会你,肯定会让某些人不安。没法子,只好委屈你了。”

卢筱嘉微微一笑:“要报仇,两个月前我就报了,不会等到现在。黄老爷子,您大可不必疑虑,且听我父亲跟你说完你就明白了。”

黄金荣只好揣起支票坐了下来,他倒要听听,卢永祥能跟他说出一番什么道理来。

“本来呢,我是想拉拢杜月笙的。”,卢永祥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黄金荣不解,为什么会扯上杜月笙?拉拢?拉拢他当然知dào

什么意思。可放在这件事上面,拉拢这个词就让他不明白了。

卢永祥丢给黄金荣一支雪茄:“我不抽鸦片,所以委屈你了。在我这儿抽根雪茄吧,没鸦片招待你。”,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继xù

刚才的话题:“为了党国利益,我在上海滩需yào

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跟我通力合zuò

。杜月笙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好像已经被某人给招安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之所以把你暂扣上海滩,就是等着他来求情。可最重yào

的是,宋教仁肯为了他给我打电话,这就值得玩味了。所以我放qì

他,转而想要跟你合zuò

。”

卢筱嘉插上一句话:“上次我去上海滩,就是物色人选的。哈,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要没有那场冲突,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合zuò

。”,卢永祥点一点头:“你这算无心之下办了一件好事。”

“怎么跟我合zuò

?”,黄金荣脸上的赔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认真和凝重。他知dào

,卢永祥真的要有正经事跟自己说了。能让这种大军阀如此郑重以待的事情,若是自己掺和进来,那就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事情,自己怎能不认真?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官匪一家亲

卢永祥叹一口气,神情似乎是在可怜黄金荣:“我最佩服的,就是像你这样赤手空拳自己闯出一片天的人.可你知不知dào

?最多再有一两年,你这杆大旗就要倒了。”

黄金荣一惊,因为卢永祥的话完全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卢永祥是在老老实实的跟他陈述一个事实,惟其如此,这话的真实性才最大。

“老头子不明白,请大帅为我指点迷津。”,黄金荣客气了一句。卢永祥说着话不会无的放矢,他不问不行。

卢永祥略一摇头:“你外有红帮虎视眈眈,内有杜月笙心怀叵测。可你呢?懵然不觉,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要被内外两头吃个空吗?”

“红帮那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患!”,黄金荣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他们最近是挺能折腾。可我是顾全大局才没对他们下死手,真把我惹毛了,一周之内我就能把他们清出上海滩!”,接着他脸上换了一副疑惑的表情:“至于月笙,他跟我一直不错。这人仗义,我不信他会对不起我——”

“他的确不会对不起你。”,卢筱嘉接过话头:“可他要是取代你成为上海滩第一帮会头子呢?你接受得了?”

黄金荣失笑一声:“这怎么可能?我还不知dào

他的斤两吗?最近他扩展的很快,可那都是我允许的。而且,外面的一些阻碍都是我在帮他挡着。要没有我,他折腾不起来。”

卢永祥摇了摇头:“官匪勾结出势力,这话很难听,但却是至理名言。你知不知dào

?他和红帮都在为国民党做事?”

“红帮我倒是知dào

,他们的后台好像是个什么叫中统的——”,黄金荣接上一句话。然后他皱着眉头问:“敢问大帅,中统很厉害吗?”

卢永祥微微一笑:“厉不厉害的,反正我是不会招惹的。”

黄金荣默然,因为对方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记得你的好门徒蒋介石吧?”,卢永祥哼了一声:“前些日子中统高层有人给我递了话,说你的这个学生和你最信赖的杜月笙走得很近呐。嘿,他们两个绕开你走得这么近,你放心呀?”

黄金荣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蒋介石是他的门徒没错,但大家都知dào

,那只是表面上的。虽说三节两寿蒋某人也会派人送来贺仪,可他怎么会真对姓蒋的摆什么师父架子?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尊重他,他居然有事不来找自己,偏偏要去跟杜月笙搅和在一起,这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又怎么能容忍这件事?

“想不想大旗不倒?想不想永远称霸上海滩?”,卢永祥循循善诱。

“有我在,杜月笙也好,红帮也罢,都得给我统统靠边站!”,黄金荣咬牙切齿,脸上是决绝的神情。

卢永祥点一点头:“这就对了,您没有七老八十,也没有五痨七伤,远不到让位的时候。”,接着他神mì

的压低声音:“就这两三个月,我的部队就要开进上海滩。到时候上海滩又要换一个天下了!”

“什么?”,黄金荣霍然站起,他被震惊了。卢永祥没说自己要去上海滩,而是说他的部队要开进上海滩。这两个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从这句话就可以听出,卢永祥并非要平调到上海滩,而是要强占上海滩。

“你什么也不用问,什么也不用说。”,卢永祥脸上是罕见的认真:“这件事情你要保密,若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嘿嘿嘿——”

“大帅放心!黄某人以身家性命担保,今天的话出您的口,入我的耳,再不会有外人知dào

!”,黄金荣连忙发誓。他经lì

的风Lang多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要是自己真给卢永祥搞砸了,那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就保不住了。

“想不想保住你的地位?”,卢永祥问了一句,接着他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唯有我才能帮得上你,你信吗?”

“大帅,要我怎么做?你说吧!”,黄金荣激动起来。卢永祥既然有这个心思,那他就必须赶紧表明立场。身为一方大佬,最要紧的就是站好队。当初满清和国民党打的时候,他站到了国民党这边,严九龄站到了满清那一边。结果,他这些年顺风顺水,而严老九却早已经横死街头。这就是个血淋淋的教xùn

,这次也一样,他要是站错了队,那他就是下一个严九龄。

感谢陈其美,要不是陈其美亲自去抓他,他还闹不清楚浙军卢永祥到底有多大的实力。嘿,他一个电话就能指挥跟他平级的陈其美做事,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卢永祥对黄金荣的态度相当满yì

:“我就说嘛,姜还是老的辣。若论识时务,论看清形势,杜月笙和红帮加一块儿也比不了你。”

“过奖了。”,黄金荣一拱手:“您尽管吩咐吧。”

“痛快!”,卢永祥一挑大拇指。然后压低了声音:“我从军队里面拨一千条步枪给你,外加两千颗手榴弹,怎么样?”

黄金荣一听这话不喜反惊,他连忙摆手:“大帅,黄某不是冲锋陷阵的那块料。你要是让我给你打探点什么情报,做点前期铺垫准bèi

的话,那我义不容辞。可要我带着手下人拿枪去对抗正规军——”

“哈,黄金荣就是黄金荣。听话能听音,要是普通人,早就乐歪了嘴巴,绝没有这么冷静。”,卢永祥微微一笑:“我也没让你冲锋陷阵。这些武器给你,兴许你还用不上呢。我只要求,万一真有意wài

情况发生,你能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就成。”

“这没问题。”,黄金荣拍胸脯保证。其实他也做走私军火的买卖,自己手中也有武器。可人家既然是白送的,那自己只好却之不恭了。

“武器怎么运过去,我就不操心了。这方面你是行家,比我这个武夫要强多了。”,卢永祥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要求一点,你要绝对瞒过上海市zf和帮会等所有势力。绝不能让人知dào

我卢永祥给了你一批军火,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黄金荣连忙点头。万一消息走漏,不但卢永祥麻烦,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卢永祥呼出一口气:“我的人会定期跟你联系的,只要你好好做,那么以后上海滩就仍然是你的天下。”

黄金荣赶紧答yīng

,双方又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家常话。对于怎么夺取上海滩,怎么对付陈其美,卢永祥是压根也不提。这正中黄金荣的下怀,要是卢永祥直言让他帮着对付陈其美,那才真的叫他为难呢。

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半夜。正所谓一更夜从黄昏始,二更夜昏人不静。现在是二更末,秋虫喧喧,人该安歇。卢永祥打个哈欠:“黄老板,您是在这儿睡还是——”

黄金荣连忙站起身来:“家中俗务缠身,想要片刻清净也不能。在下这就告辞了,军火交接的事宜,明天我会亲自在电话里跟贵公子详谈。”

卢永祥也不挽留,这次他没让卢筱嘉送客,而是亲自送黄金荣出去:“别怪卢某人唠叨,今天的事一定要保密啊。”,黄金荣连忙答yīng



“回去以后就赶紧把露春兰娶了吧。”,卢筱嘉笑嘻嘻的拍了拍黄金荣的肩膀:“也别让她再唱戏了,安心做你的贤内助。否则,要再有个王少帅,李少帅之类的人物打她主意,您岂不是又要忙活一阵?”

黄金荣尴尬一笑,卢永祥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儿子:“说话没大没小,以后少开黄老板的玩笑。”

月上中天,黄金荣连夜回了上海滩。越走天气越糟糕,等到上海边上,终于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黄金荣笑骂一声:“遭瘟的上海滩,别地方不下雨就你下!”

等他们回到黄公馆,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非但林桂生没睡,就连张啸林和杜月笙也都在等着他。门外车喇叭一响,杜月笙腾地站起来:“老爷子回来了!”

众人急忙去迎接黄金荣,黄金荣脸上虽有疲色,但是精神却好。林桂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老爷,他们没难为你吧?”

“没有没有,放心吧,已经一天云雾散了。”,听到这里,杜月笙长出了一口气。他本来对今天下午在卢永祥家里那次会面颇有些疑虑,可现在听黄金荣说已经真的没事了,那他就彻底放下心来。卢永祥什么脾气,行事风格怪异不怪异,他都不用再操心。总之,自己这边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寒暄过后,虽是深夜,林桂生仍然坚持要为黄金荣摆压惊酒。黄金荣欣然同意,林桂生去吩咐厨房,他就挽着杜月笙的手走出了客厅。

“月笙。”,黄金荣站在屋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对得起我,以后我黄某人绝不会做出让你寒心的事情。可相应的,你也得这样。是不是?”

“那是自然的。”,杜月笙双眼微微一眯。黄金荣怎么跟他说起了这个?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九章 黄公馆之变

不一会儿,林桂生来招呼他们两人,原来是酒菜已经预备齐全.黄金荣和杜月笙携手进了餐厅,一席无话,因是深夜,所以大家早早的散席。

张啸林要送一送杜月笙,黄金荣却自己揽过了这件事。杜月笙心中有些惊讶,以前他来黄公馆,黄金荣从没有亲自送过,这次他是怎么了?居然亲自送自己?莫非,他有什么事?

黄金荣挥退了张啸林和林桂生,独自挽着杜月笙的胳膊往外走。这让杜月笙越发坚信,他是有事要跟自己说。

“月笙老弟。”,黄金荣压低了声音:“我想迎娶露春兰,你看怎样?”

杜月笙笑了:“老爷子,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啊。怎么?刚刚摆平了姓卢的爷俩,你就想——”

“不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黄金荣自嘲一笑,然后正色道:“我看那个卢筱嘉,对露春兰好像还很有意思。你知dào

吗?就在我即将离开卢府的时候,这小子居然劝我赶紧迎娶了露春兰。我思前想后,还是娶了的好。要不然,以后再闹出个——”

“我赞成!”,杜月笙点一点头:“早给她个名分,以后就不会有人惦记了。”,接着他有些疑惑的道:“不过老头子,我怎么看你面有难色啊。这本是一件好事,您——”

黄金荣伸手往后面一指:“我玩过不少女人,但弄家里来的,没有一个。为什么呢?就是桂生脾气太大,不允许。这是一道难关——”

“我跟老嫂子说一声,不过管用不管用我不敢保证,总之我尽最大努力。”,杜月笙鉴貌辨色,明白黄金荣是想拜托他做说客。其实以黄金荣的强势,纳个小妾本是稀松平常。只是林桂生与别的女人不同,她跟黄金荣是患难夫妻,所以黄金荣格外尊重她,这事儿也就难以开口。

“老弟你没用心听我说话。”,黄金荣咧嘴一笑。这话让杜月笙摸不着头脑,没用心听他说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娶,不是纳。”,黄金荣给他提醒。

杜月笙如梦方醒,他心中一震:“老爷子,你想让露春兰做正妻?那林桂生何以自处?”

黄金荣摇了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的心思都在露春兰身上,家里这个黄脸婆——”

“老爷子!”,杜月笙摇了摇头:“从我这边说,老嫂子平时对我照顾颇多,我杜月笙念着她的情。从您这边说,你们是患难夫妻,一点一滴的感情都是经过磨练的。老爷子,烈火之中炼出的金那才叫真金。露春兰只可与你同富贵,绝不可能跟你共患难。说句不好听的,假设您虎落平阳的话,能不离不弃的只有林桂生——”

“我和露春兰之间的情一点也不比林桂生少。”,黄金荣几近执拗:“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就只帮我劝好她就行。劝她让位——”

“我不会去的!”,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坚定:“你被陈其美抓后,为你食不下咽的是林桂生!她露春兰在哪儿?老爷子,你聪明一世,可别糊涂一时!”

两人已经出了黄公馆,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的停在门口,那是杜月笙的车。杜月笙此时怒气填膺,他一把拉开车门,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然后拱手说了句:“少陪!老爷子您要三思!”,说完之后,他一踩油门,汽车冲进了茫茫雨幕。

黄金荣一张脸已经彻底阴沉下来:“这个杜月笙,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今晚我略一试探,他果然露出了马脚。哼,卢永祥说的不错,我是得防备着他点。”

他这就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杜月笙之所以不给他留情面,完全是基于义愤,而不是成心跟他叫板。他是把黄金荣当自己人才这么说话,压根也不是黄金荣想的那样。不过黄金荣的想法也不能说是全错,正所谓有多大的底气,才有多大的口气。杜月笙现在的实力已经不输于黄金荣,所以在心理上也就觉得能与他平起平坐。要是两人实力悬殊极大,他还把黄金荣当做平等的朋友,那不是有病吗?

黄金荣自己咕哝了几句,转身之时却看到林桂生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内。黄金荣当即一惊:“太太,我——”

“你很好!你为了那个小狐狸精真是下了血本!”,林桂生的暴脾气上来了,根本没有黄金荣插话的份:“我这糟糠之妻让你看不顺眼了是不是?是不是?!”

黄金荣刚才面对杜月笙的时候还坚决无比,可一看到自己这位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立kè

就心虚了。他紧走两步:“夫人,你听我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那是林桂生动的手。

黄金荣心中的愧疚被这一耳光扇了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nù

:“你这泼妇,竟敢打我?!”

林桂生带着哭腔吼起来:“这事儿没完!”。吼完之后,她咣当一声关上门,再也不理会站在门外的黄金荣。

黄金荣当然不会就这么被她关在门外,他一脚将门踹开,风风火火的奔了进去。然后,这个本来是庆祝黄金荣有惊无险的夜晚,变成了他们夫妻二**打出手的夜晚。没人敢去帮腔,也没人敢去劝架。

黄金荣是他们的老大,他们哪里敢劝他?林桂生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也颇重,他们同样不敢劝。最后还是管家心中一动,赶紧给张啸林打了电话。现在这时候,能够说得上话的只有张啸林。

没想到张啸林心思活络,他家中的女仆接了电话,然后电话那头黄公馆的管家把事情一说。张啸林急忙给女仆丢个眼色,示意她撒谎。女仆只好告sù

人家张啸林不在家中,话中充满了歉意。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林桂生冒雨离家出走。黄金荣看着满屋子被摔碎的物件,心中的愤nù

实在难以形容。暴怒之下,他也不去找林桂生,而是直接打电话唤来了露春兰。从今晚开始,黄公馆换了女主人。

“老爷,您犯不上生那么大的气。”,露春兰一步三扭的安慰着黄金荣。她算个标准的美人儿,跟林桂生绝不是一个级别。黄金荣虽然叫了她来,但心中的怒气却一点也不见减少。他一拍桌子:“你倒会做人!我先问问你,昨天我为你遭受飞来横祸,你到哪里去了?”

露春兰委屈:“老爷,我只是一个小戏子,能有什么办法?直到昨天下午,我才得着信儿。我急死了,可没有办法。您总不能,总不能让我赶去浙江卢家献身吧——”,说着,她用手帕捂住了嘴,嘤嘤啜泣,眼中吧嗒吧嗒的掉下泪来。

黄金荣的怒气终于被泪水融化:“别哭了,我知dào

你的难处。”,说着他摆了摆手:“去把我的烟枪拿来,老爷我得抽两口。”

露春兰点点头,扭身去拿烟枪。黄金荣在她后面来了一句:“桂生脾气忒大,今晚她这一闹让我脸往哪搁?她就学不会跟我心平气和的说话。”

露春兰回过神来媚眼如丝:“还是我最体贴了,对不对?”

“放心,我亏不了你。”,黄金荣说完之后又叹一口气:“桂生该找还得找,就像月笙说的,我们是患难夫妻。姓黄的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不能撇下她不管。休妻再娶的事,我做不出来。”

露春兰脚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不过这神情很快就隐去了。

第二天,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黄金荣的预料。刚过中午,他跟林桂生闹翻的事情就传开了。好几个江湖道上的大佬打过电话来,纷纷祝hè黄金荣即将新婚。黄金荣满肚子苦水,可他又不能说绝无此事。因为林桂生跟他闹翻的事情人家已经知dào

了,他要是说还惦记着林桂生,岂不是脸面无光?

到了晚上,黄金荣绕过张啸林和杜月笙,亲自指派心腹从浙江秘密押送军火到来。那军火,正是卢永祥许给他的步枪和手榴弹。他们回来之后,心腹却告sù

黄金荣,卢永祥多给了一百条步枪。这些多出来的步枪,是作为他新婚的贺仪。

黄金荣打过电话去,接电话的是卢筱嘉。卢筱嘉满口称赞黄金荣是真男人,敢爱敢恨,大有英雄之风。黄金荣只好唯唯称诺,表示感谢。而帮他外出寻人的张啸林忙活了一天,也没找到林桂生。这两相对比,黄金荣的牛脾气就上来了。他摇摆的心终于坚定,咬着牙表示要尽快迎娶露春兰。

婚期就这么急匆匆的定下来了,杜月笙再没有为这件事情烦过他。因为陈君容数落了他一顿,别人感情上的事情,他掺和什么?杜月笙也恍然大悟,自己跟黄金荣没有生死兄弟的感情。既然这样,自己何必再劝?可虽然不再劝,他却也不表示支持。黄金荣也如此,就算是结婚,也只是礼节性的通知了他一下。自此,两人终于有了一份隔阂。

“他爱娶谁娶谁,我不掺和!”,杜月笙的话里面有点儿赌气的意思:“这婚礼我也去参加,不过这是为了场面上的关系。嘿,他姓黄的,这回让我瞧不起了!”

第二百六十章 陈其美之死

杜月笙的抱怨,陈君容已经不知dào

听了多少次了,这次她又得照例的劝慰几句.不过劝归劝,她心中还是高兴的。杜月笙如此性情,那以后就不会为了孟小冬冷落她。

陈君容刚开导了没几句,刘俊达进来通报,说是张啸林来了。杜月笙和陈君容住了嘴,两人赶紧出去迎接张啸林。张啸林今天穿了一身光鲜长衫,满脸的喜气洋洋:“走,月笙,喝喜酒去!”

杜月笙微微叹一口气,将张啸林让进客厅:“啸林兄,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怎么看?我还能怎么看?”,张啸林微微一笑:“恭喜祝hè呗,还能怎样?月笙,你也别黑着脸了。这事儿啊,是人家的私事,咱们管不了。再者说了,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你说呢?”

杜月笙吐出一口气:“你心真宽。”

“谁跟你一样不识时务?”,张啸林笑了一句:“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直接让下人推说不在。啊哈,我可听说了,你呛了老爷子几句呢。月笙,这犯得着吗?你不是没心机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你还耿耿于怀干什么?”

杜月笙再叹气,然后他沉默,因为张啸林说的在理。有的时候,打抱不平是会害死人的。

两人乘车去了黄公馆,黄公馆早已经是一派喜气洋洋。这是租界,所以黄金荣特意为露春兰捯饬了一身西式婚纱。而他自己,也脱下了长衫,换上了西装。虽是穿着西装,可他胸前又戴了好大一朵绒花。杜月笙心中暗笑,这中西合璧的行头,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江湖道上和生意场上的朋友该来的都来了,黄金荣大婚,谁也得捧个场。陈君容瞧得有些嫉妒,当初她跟杜月笙结婚的时候,是大家刚刚转移到四川。那时候乍迁西南,人人都有忧虑。为了弄点喜兴,让大家暂时忘却乡愁,他们两个才决定结婚。

既然是怀着这样一种为集体着想的动机,那他们的婚礼就只在他们自己人中间举办。更何况,当时瑰儿还在。有她杵在那里,杜月笙也就没心思大张旗鼓。

“月笙,你看看人家多气派!”,陈君容心里满不是个味儿。

杜月笙嘿嘿一笑:“要不咱们也重新举办一次?”

“呸!”,陈君容啐了他一口:“这有重新举办的吗?只好等孩子百岁——”,说到这里她又来了话题:“什么时候咱们要个孩子?你老说不要——”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杜月笙一脸的逃避,这也让陈君容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里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场合,杜月笙很快投入到茫茫人流之中,跟大家客套的打着招呼,说着场面话。上海滩人尽皆知,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三人实为一体。所以杜月笙也算是半个主人,他跟张啸林一起招呼着大家。

场面热闹之极,也气派无比。露春兰喜气洋洋,她终于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光明正大的成了黄金荣的老婆。这在她,相当于一步登天。

本来张啸林要求杜月笙带孟小冬来唱两段,助一助兴。孟小冬现在是名伶,这种场合未必肯来,可杜月笙的面子他总要给。杜月笙却执意不肯,第一是怕露春兰有嫉妒同行的心理。第二嘛,就是不想让孟小冬来。倒不是因为陈君容,而是他觉得,孟小冬以后是他的女人,绝不能为黄金荣的老婆出堂会。要是出了,那难免让他觉得没面子。

婚礼之后是喜宴,这次黄金荣为图高兴,没有去酒店,而是直接从酒店找来厨师在家里开的火。酒至半酣,黄金荣和露春兰一桌挨一桌的给大家敬酒。

红光满面的黄金荣和一脸幸福的露春兰刚敬酒敬到一半,公馆里面一名手下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黄金荣有些不满,自己这儿正在敬酒,这手下未免也太没眼力。

手下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黄金荣,他略一思索,转而跑到张啸林和杜月笙的身边。张啸林放下酒杯,杜月笙侧耳静听。那手下说出一句话来,立kè

让他们两个人脸色大变!

“啸林,月笙,究竟怎么了?”,黄金荣皱着眉头问。能让他们两个变色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事。虽说今天大喜,可也要问明白了。

张啸林和杜月笙对望一眼,杜月笙站起身来,他也觉得没必要顾及场合了。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杜月笙的话。杜月笙苦笑一声:“这不是我们的私事,而是跟诸位都息息相关的事。所以也没必要隐瞒。”

“陈其美死了!”,杜月笙轻飘飘一句话在整个大厅里面掀起万丈波澜。黄金荣脸色大变:“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暗杀。”,杜月笙回答他。

黄金荣一把将胸前的红花扯下来摔到地上:“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错,陈其美遇刺身亡,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座的这些人,都跟zf有或多或少的联系。陈其美一死,他们肯定会受到影响。可也不用跟黄金荣一样,这么大的反应啊。

他们怎能理解黄金荣的心情?陈其美一死,他直接在脑海里将这件事与卢永祥挂上了钩!怪不得,怪不得卢永祥想要强占上海滩,但是又不用他对付陈其美。原来,原来他早就埋伏下了这样一个大杀招!现在陈其美一死,也就是说距离卢永祥进驻上海滩已经不远了。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他怎么能不震惊?

杜月笙心中也给这件事情定了位,陈其美遇刺,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卢永祥动的手,要么就是中统的人动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别人。黄金荣的激动被他看在眼里。他心中一动,难道黄金荣早就知dào

陈其美要出事?中统红帮跟黄金荣不对路,他们不可能透露给他这个意思。那剩下的只有卢永祥!

卢永祥,这短短的时间杜月笙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那个粗鲁的浙军大帅的形象,又在他脑海里面浮现出来。

黄金荣的失态只维持了几秒钟,然后婚礼照常进行。不过他心中有了牵挂,也就没有原先的热情了。众宾客也心中惦记陈其美这件事的影响,所以这婚礼也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宾客散尽,露春兰已在婚房等着黄金荣。黄金荣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他抓起电话拨通了卢永祥的号码:“大帅,陈其美遇刺身亡,这究竟是——”

“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胡乱打听。”,卢永祥在那头嘱咐黄金荣:“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有后续的动作要展开。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搞乱上海滩!”

“搞乱上海滩?”,黄金荣一时没明白过来。

卢永祥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陈其美一死,上海滩军政界群龙无首。虽说中央会立kè

委派新的大都督,但新人哪有那么容易稳住局面?你不是青帮大亨吗?现在你就可以把你一切看不顺眼的人统统用武力解决。你闹出的动静越大,对我们的事越有利。放手去做吧,闹大了中央里面自然会有人帮你收拾残局。”

“好!”,黄金荣也颇痛快。通过电话之后,他才走向了露春兰的房间——杜月笙和张啸林从黄金荣那里出来之后,张啸林忍不住抱怨:“月笙,你看老爷子。陈其美一死,对咱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可他还是一门心思在露春兰身上,压根也不与我们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月笙点一点头:“啸林兄,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不知dào

。”,张啸林摊一摊手,接着嘿嘿一笑:“不过从此之后,三鑫码头的红利,再也没人跟咱们分了。说起来,这算是个好事。可是呢,咱们多年打点,创出的人情关系,这下全毁了,又要从头开始。”

“安心等着吧,看看接手的是谁。”,杜月笙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不管咱俩谁,只要有渠道,那就打听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到时候通个信,也好确定咱们该怎么办。”,张啸林点头同意。

跟张啸林分别之后,杜月笙一反常态,立kè

行动起来!他叫上袁珊宝和宋三喜,驱车直奔都督府。

到了都督府,这里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士兵。士兵外面,是无数亢奋的记者。记者的吵嚷声,官兵的喝止声,此起彼落,杜月笙不得其门而入,他只好站在外面耐心等待。

等了一会儿,杜月笙渐渐失去耐心。他重新坐回车内,汽车围着都督府转了半个圈子,果然看到了高洪波的车。不一会儿,高洪波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出来,被杜月笙撞了个正着。

“高市长!”,杜月笙连忙过去招呼:“怎么回事?陈都督他——”

“塌天大祸,塌天大祸!”,高洪波一脸的不知所措:“这回我要完蛋了,杜老弟,快帮我想个办法。”,说到这里,他一脸的绝望:“一会儿中央就要来人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抓不到凶手,就得问我个渎职的死罪——”

“您稍安勿躁。”,杜月笙安慰他。然后他沉声道:“陈都督到底是怎么死的?凶手一点眉目也没有?”

第二百六十一章 柳田三号毒

高洪波脸上几乎要挤出苦水来:“根本没有一点眉目,要是但凡有一点儿线索,我也不至于这样.”

“他是怎么死的?就死在都督府?”,杜月笙沉声问道。

高洪波略一迟疑,然后拉着杜月笙低声道:“今天黄金荣大婚,恰巧陈都督在市zf里面,然后我们每人备了一份礼物送过去。后来他去租界的日领馆办了点事儿,回来的途中又去了一趟沪仁医院。再往后都督府打过电话来,说北平的李海秋来找他,他刚回到都督府没多久,就吐血而死了。”

“去沪仁医院干什么?”,杜月笙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高洪波给他解释:“据他的贴身卫兵说,陈其美早年为革mìng

奔波,膝盖曾经中过枪。每年天气转凉,就会风湿。他去打针,正是为了——”

“打针?”,杜月笙一惊:“他去打过针?”

“岂止打过针。”,高洪波苦笑一声:“法医初步验明,他就是被这一针要了命。可我派人赶去沪仁医院的时候,接待陈其美的主治医师已经踪影不见。所有相关的医务人员我都扣了起来,可里面好像没有凶手。手下人心急,给动了大刑。当场就死了三个人,没死的倒是招供了,但那是屈打成招——”

“废话!”,杜月笙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医生护士又不是特务,不会熬刑,怎么禁得住你们折磨?”,说完之后他又加上一句:“我虽没亲见,但是凶手能准确预料到陈其美的行踪,预先准bèi

好毒药。事成之后,又能轻身而去。光这份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老弟的意思是——”,高洪波深吸一口气:“他们里面没有凶手?”

“凶手可能是那个主治大夫,别的人,连帮凶都不是。你想想吧,陈其美是特工出身,能对他下毒手而不被他察觉出异样,那得需yào

什么样的胆气和定力?”

“找不到主治大夫了。”,高洪波满脸的绝望更加深重:“整个沪仁医院都翻遍了,没有!”

“我要进去看一看!”,杜月笙指的是陈其美的尸体:“等到中央来人,我或许就进不去了。”

高洪波想了想一咬牙:“好吧,杜老弟你随我来。”

他带着杜月笙进了都督府,都督府内,荷枪实弹的士兵站满了每一个角落。王文登是巡捕房探长,这陈其美遇刺身亡,当然是他份内的事情。此时他也是愁容满面,一点也不比高洪波好多少。

杜月笙进到里面一看,白布单下一个人,想来那就是陈其美。杜月笙走过去解开白布,果然是他。陈其美身体已经僵硬,暗蓝的脸上呈现出一层黑气,那是中毒的症状。

他看完之后,将白布重新盖上,心中翻来覆去的思量。陈其美一死,不但上海滩的局势要重新洗牌,恐怕首府南京乃至大半个中国都会受到影响。现在他的沪军跟卢永祥的浙军正在暗中对峙,其幕后黑手,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卢永祥。可卢永祥若没有中央某个要员的支持,断然不敢做这种事情。

中央的派系斗争,他暂时没有关心的必要。可沪军都督一死,那就跟他关系重大。从现在开始,上海滩恐怕会很不平静。他要闹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以确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看着上海滩乱起来。

究竟是谁,居然能够刺杀陈其美?杜月笙心中苦苦思索,高洪波指了指一脸惊慌,被士兵看住的李海秋。然后压低声音一脸神mì

的告sù

杜月笙:“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拿他顶缸。”

杜月笙摇了摇头,他不管zf怎么做,他都要闹清楚真zhèng

的凶手是谁。他想着想着,忽然脸上微微变色:难道是他?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杀陈其美?

中央特派员终于赶来。出乎杜月笙的意料,居然是孙中山!跟在孙中山身边的,是蒋介石!而跟在蒋介石身边,一身警卫兵打扮的正是戴笠。

杜月笙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蒋介石,此时老友重逢,自然要说几句亲热的话。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其美的死,如一块阴云,压在了中央这一行人的心头。

孙中山刚刚从日本回国,就听到这一噩耗。惊闻之下,立kè

放下手上所有事情赶来吊唁。他是民国第一人,这次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找出凶手,或者稳定局面。这种事情,大可以委派下面的人去做。陈其美是跟他并肩奋斗的同志,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两人的战友之情。

孙中山和蒋介石抚尸痛哭,泪流不止。悲愤交加之下的孙中山情绪异常激动,当即手书“失我长城”四个大字以示哀悼。然后他走到都督府外面,对外面的记者发表了演说:“上海之所以有革mìng

如此之成绩,为陈英士先生首倡革mìng

之功。若无陈英士先生,即无今日之中国国民党,并无今日之国民革mìng

。”

陈其美字英士,他这段话,自然是指当初杀死严九龄之后,陈其美帮他下定起义的决心这件事。孙中山的演说。让记者们的注意力,暂时从对陈其美死因的探究转移到对陈其美的哀悼上面,算是缓和了一下局势。

蒋介石趁着这个空档,跟杜月笙说了几句话,算是互诉别来之情。这里人太多,他们也没办法说什么知心的话。戴笠给杜月笙丢个眼色,示意杜月笙跟他一起出去。杜月笙会意,他跟戴笠一前一后出了大厅。

出去之后,戴笠又丢给杜月笙一个眼色,然后他从前门开上一辆车走了。杜月笙的车在后门,他绕个弯子从后门上车去追戴笠。戴笠并没有走远,而是缓缓开车,等着杜月笙的到来。

车里宋三喜皱起了眉头:“这人就是杜先生说的戴笠?怎么行事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杜月笙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解释,而是直接下了车,然后坐上了戴笠的车。

“你这有必要吗?凡事都要搞得神神mì

秘的,也不怕累死。”,杜月笙打趣了他一句,只为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戴笠脸上殊无笑意:“我怎么知dào

都督府里面现在有多少眼线?中统的能力,我比你更清楚。”

杜月笙叹一口气:“这次孙中山和蒋介石亲身到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吊唁吧?”

“孙先生一会儿就走。”,戴笠一边开车一边给他解释:“蒋介石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两个必须坐镇中央,否则局势更加混乱。”,说到这里他叹一口气:“我没想到对方如此猖獗,竟敢公然刺杀陈其美。现在上海滩,已经再难成为南京城的屏障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新都督肯定要来,可新人未必能在沪军之中拥有如此威望。”

“甚至这个新人都未必会效忠孙中山。”,戴笠的语气罕见的出现一丝绝望:“中央已经为谁接任沪军都督一职吵翻了天。一个弄不好,就是卢永祥暂时兼任沪军都督的结果。”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杜月笙苦笑一声:“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戴笠不回答他这话,反而问杜月笙:“月笙,刺杀陈其美这样的大事,你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现在在上海滩布下的眼线,应该比红帮也差不了哪里去了吧?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事先有所警觉。”

“没有任何察觉。”,杜月笙叹一口气:“凶手很高明,是个真zhèng

的高手。在上海滩,能有这样的本事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王亚樵,就是他错不了。”,戴笠说出了杜月笙没说出的话,两人的思维又同步了。然后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刚才我看了尸体,陈其美中的是一种在日本叫做柳田三号的毒。”

“柳田三号?”,杜月笙沉吟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毒素这么厉害,想来应该大大有名。我跟日本人接触的不少,可从没听说过这种毒素。”

戴笠眼望前方:“这种针剂毒素,很诡异。它被注入人体之后,会在人体内潜伏三到六个小时。潜伏期内绝无异样,神仙也难察觉……可潜伏期一过,它就会在人体内肆虐。人体内最柔软的是内脏,内脏血管受到毒素刺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脆,然后被血液的压力撑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柳田三号病毒,刚在实验室发明出来就被列为一级禁品。别说你在中国,就算是日本zf的高层,也极少有知dào

的。而我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曾经在日本得到过两支。整个中国,除了我手上的那两支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中的一支,在我刚刚就任斧头帮副帮主的时候赠给了王亚樵。这种毒素,在绝对密封的环境下,有效期长达七年!”

杜月笙听的一阵心惊:“原来这毒素这么诡异,几乎是防不胜防。”,接着他叹一口气:“这种东西,在你和王亚樵这类人手里,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既能办成大好事,也能做成大坏事。可是——”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为什么会送给王亚樵?!”,杜月笙尖声反问:“难道仅仅是为做你的进身之阶?为了讨好王亚樵?”

第二百六十二章 砸了俩场子

戴笠叹一口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比平时一个月的叹气次数还要多:“当时他对我说想要去刺杀西摩尔,西摩尔你知dào

吧?就是八国联军的司令官.他曾在我就任斧头帮副帮主的那一年,秘密来过租界的英国领事馆。当时王亚樵苦于做不到无声无息的杀人,恐怕会为中国引来不必要的外交麻烦。基于这个原因,我送给了他一支。”

“难道他没用?”,杜月笙问了一句,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我尽问些废话,他当然没用。要是用了的话,就不会有现在陈其美的死了。”

“我们必须找到王亚樵!”,戴笠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和愤然:“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有一颗爱国的心。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必须要当面问个明白!”

杜月笙把头往靠背上狠狠一靠:“他是上海滩最神mì

的人物,自从我重回上海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也没听说过他做了什么事情。这个人,仿佛一夜之间从上海滩消失了一样。不,不是从上海滩消失,是从中国消失!他留下的,似乎只有传说。我们该怎么找到他?”

“你忘了?”,戴笠胸有成竹的一笑:“我曾经可是斧头帮的副帮主!”

杜月笙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哈哈,有你在就不愁找不到他。咱们这就下手是怎么的?”

戴笠摇了摇头:“晚上再动手,现在是下午五点,等到夜里十一点,咱们还在这个地方汇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出王亚樵。”

杜月笙心中雪亮,夜里十一点去找王亚樵,难道王亚樵躲在什么地方专门等着他们去找吗?他这种人,肯定是居无定所的。戴笠之所以定在晚上十一点,不过就是为了把自己支开,然后他做下联络暗号。这样一来,就能约出王亚樵。他对自己还是有戒心啊,跟王亚樵的联络方式,他不想让自己知dào



不让自己知dào

就不让自己知dào

吧。杜月笙不以为忤,反正这件事情之后,他也不会再跟王亚樵有任何交集。

至于王亚樵会不会赴约,这杜月笙完全不担心。他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虽说这次约见对他没什么好处,可他肯定会去!至不济,也会躲在暗处窥探。

杜月笙下车,戴笠的车一溜烟的开走了。杜月笙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嘴角勾起一个笑意:“姓戴的,你很聪明,你知dào

只有拉上我才能玩转上海滩。嘿,杜某人深藏锋芒,居然还是被你估计出了我的大体实力。”

杜月笙乘车回到都督府,已经是五点半了。孙中山在跟中央其他要员通过电话之后宣bù

,沪军暂由副将刘传义代管。具体以后谁来掌管沪军,中央会尽快研究解决。高洪波仍任上海市长,并责令他与王文登通力合zuò

,尽快缉拿凶手。

新的人事变动就这么草草的决定了,杜月笙听的一阵嗤笑。刘传义他是知dào

的,他是沪军之中陈其美之下的第二人。按说由他接任,那也算顺理成章。可关键是,现在沪军跟整个国民党局势息息相关。刘传义是个标准的武夫,他比起陈其美来差远了,根本不可能胜任这个职务。

可杜月笙再一想,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总不能让卢永祥真的兼任了吧?先用这个刘传义拖上几天,然后孙中山会再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至于让高洪波他们俩缉拿凶手,那只能算是对他们俩期望过高了。可能孙中山大概也没指望他能真的缉拿凶手,要不然,他把戴笠丢在这儿干什么?

蒋介石临行之前经过杜月笙的身边,他拍了杜月笙的肩膀一下:“月笙,一切拜托了!”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杜月笙心知肚明。他微微一笑:“定当尽lì

。”,蒋介石满yì

一笑,他跟孙中山对视一眼,两人回程。

送走孙中山一行之后,整个都督府又忙碌起来。杜月笙正在旁观,袁珊宝飞快地跑过来:“月笙,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

“黄金荣带人把十六铺码头那边红帮的码头给砸了!”

杜月笙心中一惊,这黄金荣要闹什么玄虚?他是跟红帮不对路错不了,可也没到明打明的砸人场子的地步。再说了,他什么时候砸不行,偏偏挑这个敏感时期?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杜月笙对这件事很重视,他立kè

吩咐袁珊宝:“走,过去瞧瞧。!”

袁珊宝载着杜月笙和宋三喜驱车直奔码头,等车到码头,杜月笙先不去自己的三鑫,而是直接去了红帮直辖的天宝码头和红日码头。车停下,杜月笙从车内下来,然后他看到了一片破败。

诺大的码头上,七零八落的工人如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偶有几个打手,也都挂了彩。甚至,地上还有好几具尸体。调度室被砸烂,码头上原本停靠的货船也都早被轰跑。泵船之上,也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总之,一切都毁了。

十六铺码头经过这些年的整合,绝大多数已经被杜月笙收入囊中。还打着红帮旗号的,也就是这两个码头了。杜月笙虽然不屑与红帮合zuò

,但是当初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红帮关德明对他颇多忍让,他一直记着这个情。投桃报李,他非但没有将自己的势力伸向这两处码头,反而平时多加照拂。

黄金荣和张啸林想动这两个码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被他温言劝下。可这一次,黄金荣竟然连通知都不通知他,直接将对方的码头给砸了!

黄金荣,你到底想干什么?!杜月笙铁青着脸,心中转过这个念头。大家虽说多有隔阂,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同混上海滩,他怎么可以这样?哪怕他想法子收购了这两家码头呢,也比这样砸了要好。现在这样一闹,双方只怕立kè

就要白刃相向。

工人和打手们躲躲闪闪的目光看到了杜月笙,然后一声唿哨,斜刺里钻出几十号持枪的打手。当前一个人,正是关德明身边的四兄弟之一。那人怒吼一声:“王八做绝了,今天有你没我!”

杜月笙来的虽急,但宋三喜怎么可能不做准bèi

?他们身后的车队里立kè

冲出人手,持枪跟对面的红帮形成对峙之势。杜月笙高声叫道:“等一等!”

“等什么?!再等着你多叫点人手?姓杜的,你们好毒的手段啊!跟我们玩这一套?我刘昭毅带人埋伏在这儿,正是为了找回场子!”。那领头的刘昭毅手一挥,己方人手卡拉拉的拉起了枪栓。

“都给我扔了枪!”,杜月笙的话是对自己这边人说的。宋三喜待要抗争,杜月笙狠狠的丢给他一个眼色。无奈之下,宋三喜只好沉默。众人一见杜月笙发话,哪里还敢不听?他们齐齐将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

杜月笙这是在冒险,万一刘昭毅是个混不吝,或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他这边全体缴械就等于引颈就戮。所幸,刘昭毅不是那样的人。他一挥手,阻止了手下人的攻击:“杜先生,我仍然称你一声杜先生!你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你是真有话要对我说。说吧,刘某人听着。”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是在向贵方传递一个不动手的信号,刘兄,这次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杜某的为人,难道你还不知dào

吗?”

刘昭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叹一口气:“杜先生的为人全上海滩无人不知,可大家也都知dào

,你跟黄金荣穿一条裤子!我就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你的事!”

“确实与我无关。”,杜月笙沉吟一下,然后下了个保证:“这样吧,三日之内,我给你个满yì

的答复。要是逾期不办,我杜月笙就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到时候我双倍赔偿你们的损失。”

“好!”,刘昭毅一挑大拇指:“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去转告黄金荣,我红帮也不是好惹的!这次他做出这种绝户买卖,要是不给个说法,我红帮跟他没完!”

说完之后,刘昭毅的人马撤去。杜月笙眉头紧皱:“你们谁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

“黄金荣的举动很奇怪。”,袁珊宝走过来回答他:“我在路上听手下人说了。他这次行动的很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张啸林带了足足二百多号人冲到这里,连砸带杀,短短半个小时就把这里搞成了这幅模样。红帮全然不曾防备,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老东西,到底要干什么?!杜月笙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然后吩咐众人:“你们在这儿稍安勿躁,三喜,随我来!”,宋三喜点一点头,站到杜月笙身边。

杜月笙带着宋三喜直接进了调度室,破破烂烂的调度室早已经不成样子,他的目标是桌上的一部电话。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虽说整个调度室都被砸烂,可唯独那部电话好好的一点没动。杜月笙嘴角一翘:“黄金荣,你是故yì

的吧?你就等着这边的人给红帮打电话过去呢?嘿,你不是在砸码头,而是在挑衅整个红帮。”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杜黄之决裂

杜月笙抓起那部电话,他没有打给黄金荣,而是打给了张啸林.他现在摸不清黄金荣的动机,只能先通过张啸林旁敲侧击的问一下。然后,他才能对这件事有个大概的了解。

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电话那头竟然没人接。杜月笙心中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妙。然后他把电话打到了黄公馆,黄公馆内,也是一个下人接的电话,黄金荣去向不知。

杜月笙将电话摔到桌子上:“这两个家伙,究竟唱的哪一出?!”,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杜月笙吩咐宋三喜:“把咱们的力量全部给我调动起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黄金荣和张啸林!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之内,你把这事儿给我办了!”,宋三喜响亮的答yīng

一声,然后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可杜月笙万万没有料到,宋三喜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打听到了黄金荣的行踪。岂止打听到了,而且是打听的详详细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黄金荣张扬无比,在砸了这里之后又接连做下了好几个案子。

与大世界娱乐中心竞争客源的新世界娱乐中心,被黄金荣亲自带人给砸了个稀烂。南通交yì

所,被张啸林强行收购。其法权人被他逼得跳了黄浦江。公共租界之内,但凡跟帮会有染的买卖,只要不是他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风声鹤唳,这一切只发生在陈其美死后短短半天的时间内。

“他们俩疯了!再这样搞下去,整个上海滩都会跟我们为敌!”,杜月笙知dào

事情的严重性。他虽不明白黄金荣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可他却明白,自己绝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闹下去。自己和黄金荣的关系人尽皆知,若是任由他这样闹,非但黄金荣会成为众矢之的,连自己也会犯了众怒。

“去,开车直奔黄公馆!”,杜月笙怒气冲冲。接着他问宋三喜:“黄金荣这么搞,zf怎么说?”

宋三喜摇了摇头:“zf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他?沪军的态度也很奇怪,按说新都督刚上任,应该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厉风行才是。可人家压根也没打算管这件事,沪军,一点动静也没有。”

“月笙,黄金荣为什么这样?你猜得到吗?”,袁珊宝问杜月笙,今天的事情也让他震惊和难以置信。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刚开始我跟你一样迷茫,可现在,我似乎猜到了一点儿。黄金荣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告sù

你!”,杜月笙沉吟了一下,这么回答袁珊宝:“这还是我的猜测,没有坐实。”

杜月笙赶到黄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他敲开黄公馆的大门,在宋三喜的陪同下走了进去。黄公馆内,张啸林意气风发:“哈,月笙,你可算来了。嘿,今天咱们可扬眉吐气了——”

“你们做下的好事!”,杜月笙看着迎接他的张啸林眼中有一丝冰冷。

张啸林耸了耸肩:“没办法,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只管执行,不管别的。”,杜月笙冷眼斜睨打量着他,嘴里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张啸林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很好。”,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老爷子玩死呢对不对?”

“玩笑可不是随便乱开的!”,张啸林脸上变色,急忙提醒杜月笙。

杜月笙笑了一笑,然后直接进去找黄金荣。黄金荣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内,露春兰给他捏着肩膀。黄金荣见杜月笙赶来,哈哈一笑:“月笙老弟,今天咱们可露脸了——”

“老爷子!月笙有些话,不知能不能单独跟您说说?”,杜月笙满脸含笑的应答。

黄金荣摇了摇头:“春兰和啸林都是自己人,咱们有话不必避讳他们俩。”

杜月笙摇了摇头:“要是我坚持呢?”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犟了?”,黄金荣笑骂了一句。然后他扭头吩咐露春兰:“你出去走走吧,我跟自家兄弟说点儿事情。”,露春兰乖巧的答yīng

一声,然后走了。

张啸林见杜月笙竟然有事要跟黄金荣单独说,明说要避开自己。他也不生气,因为他知dào

杜月笙要说什么话。这样的场合,自己避一避是最好的。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露春兰身后走了出去。

下人全部离开,临走之时给他们闭上了门。黄金荣摸起一根雪茄点上:“说吧,你小子这么神mì

干什么?”

杜月笙坐下来,然后一脸的诚恳:“老爷子,你明知故问!我是为今天的事情来的。您刚才说让您的新夫人出去走走,这话你现在也真敢说。老爷子,今天下午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您在上海滩树了多少敌人?您还敢让新夫人出去走走?没有几十上百号人的保护,她怎么敢出去走走?”

黄金荣哈哈一笑:“老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dào

你今天来的目的,现在我还不能给你透露底细。不过你放心吧,我做事一切自有主张。就算上海滩被我搞翻了天,咱们也不会有事。”

“幕后支持你的,是卢永祥不是?”,杜月笙一针见血,丝毫也没有打算装糊涂。

黄金荣脸色一变:“这你不需yào

操心!嘿,黄某人赤手空拳打天下,用不着任何人支持!月笙,今天你既然来了,那我就正式的通知你。明天开始,我要你跟我和啸林一道,一起将上海滩天下打下来——”

“上海滩的天下不是这样打的。”,杜月笙摇了摇头:“您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资历远远在我之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上海滩究竟有多复杂。你如此莽撞行事,最后肯定自讨苦吃。就算在你背后支持你的是整个国民zf,那你也没有好下场!”

黄金荣腾地一声站起来:“杜月笙!你少张狂!我还轮不到你来教xùn

。你再好好想想,若你肯跟着我一起干——”

“我非但不会跟着你一起干,还会尽我所能阻止你!”,杜月笙也毫不客气:“你想跳火坑,我可没有义务陪你跳。”

“阻止我?”,黄金荣微微一笑,继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杜月笙,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实力阻止我吧?你闹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不对?这几年的顺风顺水,让你自高自大起来——”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杜月笙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扭身而回。末了他丢下一句话:“月笙是个念旧的人,老爷子,虽说现在咱们两个不对路。可只要你认识到自己错了,我杜月笙仍然是你最好的伙伴。”

说完之后,杜月笙头也不回的出了黄公馆。他在车上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袁珊宝和宋三喜吩咐:“明天一早就在江湖道上散出消息,就说我杜月笙跟黄金荣决裂。从此之后,他是他,我是我。”

袁珊宝踩着油门的脚微微一抖:“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杜月笙冷哼一声:“我就是要让他明白一下,究竟我们俩谁才是真zhèng

的大哥!嘿,这些年推他在台前,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当真好笑!”,说完之后,他又吩咐宋三喜:“咱们的力量都给我调动起来,牢牢牵制住黄金荣,让他在上海滩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我们两家要正式对立了吗?”,袁珊宝问了一句。杜月笙摇了摇头:“现在黄金荣痰迷心窍了,等他醒悟过来,我们还是守望相助的伙伴。现在就不行,要是任由他这么闹下去,就算是青帮,也容不了他。”

杜月笙又吩咐了他们两个几句,然后他看一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距离跟戴笠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他呼出一口气:“你们两个,把我送到今下午我跟戴笠分开的那个地点,然后你们赶回去。”

“绝对不行!”,宋三喜摇了摇头:“这个人邪里邪气,一看就不是善类。我们绝不能把杜先生一个人放在那里,最少,也得让我带着几个人护卫在你身边——”

“姓杜的没那么娇弱。”,杜月笙微微一笑,拍了拍宋三喜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切自有分寸。戴笠以后指望我的时候还多着呢,他不会对我动什么歪心思的。”

“可你们要去见的是王亚樵!”,袁珊宝这次也真急了:“三喜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我可是打过。月笙哥,这个人太危险了,你绝不能不作任何防备就去见他!”

杜月笙悠然一叹:“若是神武在此,你们俩大概就不会这么担心了吧?”

宋三喜默然,袁珊宝也默然,因为杜月笙说的是实话。

杜月笙摇了摇头:“可这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我们经lì

的风Lang难道还少了?神武一直不在,我也活得好好的。所以呢,你们两人就别杞人忧天了。就让我单独去见戴笠,然后跟他一起会一会王亚樵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再会杀手王

杜月笙终于说服了袁珊宝和宋三喜,他们两个送下杜月笙,满心不情愿的走了.杜月笙看着远去的车队,脸上微微一笑:“今晚,我又要重温单打独斗的经lì

了。”

如此深夜,已经是万物俱寂。杜月笙踩着脚下的青石板,看着空中若隐若现的繁星,感受着周围略带凉爽的潮湿空气。他手上的镀金怀表在这寂静之中嘎达嘎达的走着,声音竟然如此清晰。荧光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五十分。

戴笠绝不会迟到,也绝不会早到。因为早到让他在心理上会感觉处于劣势,而迟到又是他深恶痛绝的。杜月笙从怀中摸出一支雪茄点上,口中喷出袅袅青烟,等着那个如同幽灵一样的男人。

“你还是这么招摇,都不懂得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戴笠从阴暗中闪出身来。杜月笙微微一笑:“我胸怀坦荡,干嘛要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戴笠将自己黑色的礼帽又往下压了一压。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他的礼帽已经够低的了:“走吧,约会地点定在前面五百米处。”

五百米的距离自然用不着什么交通工具,他们两个踏着夜色走过了这段路程。戴笠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别吸烟?经验老道的特工,能在百米之外顺着烟味找到你。而你烟头的那一点火光,更如同靶子一样——”

“别用你们那一套阴暗的把戏来教育我。”,杜月笙示威似的狠狠抽了一口:“我真怀疑,你这个人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用银针将所有的饭菜都挨个试一遍?你活得累不累?”

戴笠收了声,因为他不想再跟杜月笙做任何无用的辩论。这在他,就是Lang费自己的精力。

五百米的距离一会儿就到,杜月笙看着前面一条小弄堂:“哪儿?”

戴笠把弄堂第一家民房打开,然后他和杜月笙进去。进去之后,戴笠又将门关上。

“怎么关门了?一会儿王亚樵不是要来吗?难道他早到了?”

“他怎么会早到?”,戴笠反问一句,然后冷哼一声:“区区一扇门,能挡得住他吗?”

杜月笙打量着这个标准的南国小院:“这里是你的一个据点?”

“据点?”,戴笠笑了,他的笑满含着酸味:“有杜先生你在帮我做事,我又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据点?”

杜月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虽说名义上是在帮戴笠做事,可实jì

上,戴笠在上海滩所有的事务他都包揽了。他是戴笠的眼睛和耳朵。除了依靠他之外,戴笠在上海滩再也没有别的依仗。

杜月笙微微一笑,给他来了个装糊涂。这是他的策略,他就是要趁着现在戴笠没有发迹的时候牢牢掌握主动权。要不然,以后岂不是沦为他的棋子了?

“这家宅子的主人举家串亲戚去了,后天才会回来。”,戴笠不是个把心事挂在嘴边的人。刚才的抱怨,他说过就算了,再也没有追着不放。

“你怎么知dào

的这么清楚?”,杜月笙有些惊讶。

戴笠叹一口气,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你以为我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喝茶聊天去了?侦查出这点情况,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两人走进屋内,杜月笙习惯性的要摸电灯开关,戴笠制止了他:“别开灯,我讨厌灯光。”

杜月笙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两个就着外面的蒙蒙月色在屋里找椅子坐下,坐下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向他们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时间越拖越久,一切还是那么静,王亚樵依然没有出现。杜月笙虽然做好了等待的准bèi

,但是也没料到会等这么长时间。他看一眼戴笠,戴笠双眼微眯,似乎是睡着了。但是杜月笙知dào

,戴笠绝不会睡着。

“你没必要整天这么神经兮兮。”,杜月笙打破了沉默:“说点儿什么吧,打发时间。”

戴笠睁开眼,刚要开口说话,杜月笙赶紧又插上一句:“别跟我谈正事,聊点闲话。”

戴笠点头,其实就算杜月笙不提醒他,他也不会说什么正经事。王亚樵虽然没有现身,但是却很有可能早已经躲在暗处。若是他们说机密的事情,很有可能被他听去。而对于戴笠来说,除了机密的事情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称之为正经事。

“你有爱好吗?”,杜月笙很八卦的问了一句:“赌博?女人?金钱?随便什么都好。我最近爱听京剧,因为一个女人——”

戴笠嘴角微微一翘:“除了脑瘫之外,谁都有爱好,就连神佛也不例外。若你觉得一个人没有爱好,那是因为你没发xiàn

。我么——”,他思索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我的爱好还真不好说,或许,我最爱想事情。嗯,没事的时候,我也爱想些异想天开的事,算是奇思妙想吧。”

“有前途!”,杜月笙笑了,他笑的很像一个热爱探寻别人隐私的家庭主妇:“你都想些什么呢?举例说明一下吧?”

戴笠微微一笑:“就比如最近吧,我在想一种刑罚。如果把一个人的肚皮和胃割开,然后把他的手放到胃里面去,最后再缝合。这样的话,他的胃液就会把自己的手给消化掉了吧?自己吃掉自己,光是心理压力,就足以让这个人崩溃。可消化掉之后呢?胃液会不会顺着手骨的骨缝流出来,然后继xù

消化自己的器官——”

“赶紧打住吧。”,杜月笙听不下去了:“你真够恶心的,这也能算是兴趣爱好?”

“跟正事无关,仅仅作为一种消遣,这难道还不能算是爱好?”,戴笠反问他。

“这么多年,你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里屋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厚重男声。杜月笙霍然站起:“王亚樵,你终于肯现身了!”

一盏如豆的油灯亮起来,王亚樵那张岩石一样的脸呈现在杜月笙面前。几年不见,他脸上的沧桑更盛。王亚樵此时一身长衫,他微微一笑:“进门不搜屋,你们是不是算准了我躲在里面?”

“王帮主一向是个守时的人,绝不会迟到!”,戴笠有些激动。可杜月笙知dào

,他的激动是装出来的。没有任何人能单凭一张脸就让戴笠激动起来。

“帮主,这些年你——”,戴笠走近了两步,靠向那一盏油灯下的面庞。

“站住!”,王亚樵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今天王某人肯来见你们,那是因为你们依足了江湖规矩。若是两位以zf的名义出面,嘿,那老死也别想见我一面!”

戴笠住了嘴,现在是杜月笙说话的时候了。杜月笙踏前一步:“王帮主,咱们多年不见,怎么一见面你就怒气冲冲?”

王亚樵呸了一声:“你也学会绕弯子了!你们两个放着大老爷的日子不过,深更半夜的要见我这个刺客头子,无非就是审一审我,对不对?说到底,还是为了陈其美吧?”,接着他把脸扭向戴笠:“嘿,这件事你算是中央特派员,按以前的话来说就是钦差大臣。”

他挖苦了戴笠一句,然后又把脸转向杜月笙:“月笙,你是好样的!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难得你发迹之后没有黑了心。嘿,你这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今晚我冲你的面子,要不然,我早就用帮规对付姓戴的了!”

杜月笙心想,本来今晚我们是要找你兴师问罪的,怎么你还一脑门官司?瞧这模样,似乎是戴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戴笠,戴笠眼中闪过迷茫,很明显他也不知dào

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王亚樵。

“王帮主,戴兄这些年俗务缠身,难免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他有什么犯了你忌讳的作为,你说出来。一句话,看我杜月笙的面子。好不好?”,杜月笙的语气很诚恳。

王亚樵铁青着脸:“戴春风!戴笠!你小子在上海滩搞风搞雨,当我不存zài

是不是?没错,你是退出了斧头帮。可我问你一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王某人?”

杜月笙恍然大悟,原来王亚樵是在纠结这个!戴笠当初是他的手下,现在戴笠要做事,居然避开他,只跟自己合zuò

。这在王亚樵那里,可是大伤面子的事情。可话又说回来,戴笠现在实在是没有指望他的事情。他又不想暗杀谁,找这个杀手王干什么?

王亚樵的怒气一上来就再也控zhì

不住:“好,你很好。翅膀硬了,不把我王某人放在眼里。那好啊,我就把陈其美给做了!我看看你还记不记得起我王某人。嘿,要杀陈其美,我可以有很多办法,可我为什么单单要挑柳田三号毒?你小子明白了吧?!”

杜月笙眼中闪过震惊:“王帮主,你该不会是为了跟戴笠赌气才杀的人吧?千万别告sù

我你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这太荒唐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突然的袭击

王亚樵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为这个为什么?就是为这个我才杀了陈其美!”

戴笠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算是他的一大失误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自己一时顾虑不到,竟会惹下如此大的麻烦。

王亚樵从怀中摸出一把锃亮的小斧子:“戴笠,以后你少拿这玩意儿在江湖上招摇撞骗。你已经不是我斧头帮的人了,还有什么资格用这个信物?”,说着他将那把小斧子重重的拍在身边的一张小茶几上。咔嚓一声,整个斧子竟然压穿几面掉了下去。

杜月笙看了看戴笠,他长叹一声:“戴兄,你够聪明,可你没气度。所以,这一次你又失算了。”

“没气度?”,戴笠反问了一句。

杜月笙点一点头:“王帮主虽说干的是暗杀的勾当,但内心光明磊落,分得清大小轻重。他要是为了跟你置气,大可以去难为你。为什么他要去难为陈其美?就因为陈其美跟你一条战线?那他怎么不来难为我呢?一直是我在上海滩帮你做事,他若要出气,该当找我才名正言顺,对吧?”

王亚樵咧嘴一笑:“杜月笙,你很会说话嘛。不过你说的也算对,姓戴的自己没有英雄气,也就不会用英雄气来考lǜ

别人。”

戴笠很想说这不是英雄气,并且英雄气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可他终究忍住了,现在不是跟王亚樵讨论哲理的时候,他来是办正事的:“王帮主,那您究竟是为什么才杀陈其美?”

王亚樵冷眼看着戴笠,那意思是说,我凭什么告sù

你丫的?

杜月笙站起身来:“王帮主,事关重大,还请你——”

王亚樵怒道:“这是我跟戴笠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别以为你是青帮大亨就了不起,我王亚樵想杀你,那也不用费太大事儿!”

杜月笙一开始跟他见面就在委曲求全,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冷笑一声:“姓杜的能活到现在,也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我是你说杀就能杀的吗?你若敢动我,从此之后再也别想踏足上海滩,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就有鬼了!”,王亚樵讥讽了一句:“我虽不知dào

为什么,但你那位超级保镖好像已经不在身边多年了吧?别看你人多势众,可在我姓王的眼里,都如纸人一样!”

王亚樵说到这里,腾地一声站起来,扭身就走。杜月笙待要喊住他,戴笠忽然脸色一变:“有埋伏!”,说完之后,他一下子卧倒在地,扑地的劲风将小茶几上那一盏昏暗的油灯给吹熄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杜月笙心中破口大骂,这戴笠脑子有点不大好使。他吹灯干什么?卧倒的姿势有千百种,上过军校的戴笠最起码知dào

几十种。他这么直挺挺地一扑,为的不就是熄灯?他惯常在黑暗中做事,熄灯原本极妙。可他忘记了,对方也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物。他戴笠是黑夜中的幽灵,而人家可是黑夜中的毒蛇!

刚才杜月笙的眼睛一直盯着灯光下王亚樵的那张脸,此时由明转暗,瞳孔尚未适应,眼前立kè

漆黑无比。他心中一沉,难道王亚樵要对自己和戴笠动手么?

来之前,他和戴笠之所以决定不带任何人手。一方面是怕有闲杂人等,王亚樵不会出现。二来,他们也是算准了王亚樵不会对他们下手。可现在,戴笠如此反应,岂不是说明王亚樵翻脸了?

周围响起两声枪响,枪响过后是细微而又急切的脚步声,如同抓耗子的老猫。戴笠从地上弹身而起,再起来的时候,他手上已经多了两把手枪。屋里的布局是他早就记熟了的,他身子微微一斜,立kè

躲入旁边一张八仙桌下面。然后他招呼杜月笙:“月笙,找地方隐蔽!王亚樵翻脸了,咱们要自保!”

他们两个势单力孤,在这屋子里面被对方盯上了,还有自保的必要吗?有,因为戴笠和杜月笙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人。只要还没被对方撂倒,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杜月笙还用得着他提醒?他闪身来到戴笠身边,可略一思索之后,他又离开戴笠:“这是摸黑火拼,咱俩在一个地方有弊无利。”,说完之后,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一颗手雷,躲在了墙下。

对方的攻击短暂而狠辣,他们的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小的动静办成自己想做的事。这种风格,正是王亚樵和斧头帮的一贯行事方式。所有的人和枪都对着戴笠冲了过去,杜月笙很纳闷,他们怎么不冲自己来?

杜月笙一探头,他要支援戴笠!可他脑中灵光一闪,又重新蹲在了原地:“他们这么做,难道是——”,想到这里,杜月笙手中的枪凭空乱开,根本没往对方身上瞄准。投桃报李,对方的子弹从他周围呼啸而过,也没对他进行瞄准。看到对方的举动,杜月笙微微一笑:老子猜对了!

戴笠尽管神勇,可这种场合下,单靠自己持枪明打明的跟敌人对抗,实在不是他的专长。若是比阴谋诡计,便是对方有几百号人他也不在乎。可这种匹夫式的拼斗,他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他在撂倒两个人之后,已经陷入重重包围。杜月笙看他越来越难以支撑,终于咬牙扯下了手雷上面的保险。然偶他将手雷扔出去,不是扔向敌人,也不是扔向戴笠,而是对着空旷的房屋一角扔了过去。

催命般的嘶嘶声响起,周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安静。接着轰的一声炸响,炸塌了房屋一角,气Lang掀飞了家居摆设。冲天的火光一亮,七八个敌人的身影纤毫毕现。戴笠要动,可对方比他更快。或者说,对方比他更适应这种危险无比的环境!

敌人们立kè

制服了戴笠,然后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颈椎上,戴笠晕厥。动手的人似乎还不放心,他招呼同伴用一条麻袋装起了戴笠,然后扛了出去。

短短的时间内,形势风云突变。那人回身对杜月笙咧嘴一笑:“杜先生,您干嘛不反抗?刚才若是你们二位联手的话,恐怕我们没这么容易得逞。”

外面的月光顺着炸塌的大洞洒进来,光线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杜月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我岂止没有跟他联手,反而为你们创造了抓捕他的机会。嘿,刚才那颗手雷不炸的话,你们没这么容易抓到他。”

“哦?”,领头的那人脸上现出惊讶之色:“那阁下你是为什么要帮我呢?”

杜月笙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就算我们俩一起动手,那也最后逃不了被擒的命运。”,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也是最重yào

的一点,你们肯定是王亚樵的人,所以你们不是为了杀我们。既然不杀我们,那我还动手干什么?”

“你怎么知dào

我们不想杀你们!”,那人脸色阴沉下来,不管是谁,被人猜中了自己的意图脸色都不会讨好kàn



杜月笙更放松了,他干脆点上一根雪茄:“若是王亚樵想杀我们,那他大可以自己动手,干什么还多此一举的让你们来?退一万步说。他真想让你们动手,那还有什么必要现身跟我们啰啰嗦嗦的说一堆话?他可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杜月笙喷出一团烟雾:“再者说了,您几位刚才一直都在招呼戴笠,没有对我动手。可不就是为了亲下戴笠之后要跟我谈点机密的事吗?要跟我谈事,必须先要给戴笠制造一个遇袭的假象。这就说明你们也没想杀他,只想让他安静地不要打扰咱们,对吧?”

“全中!”,那人微微一笑:“杜先生就是杜先生,智商果然是没得说的。”,他指了指外面:“等到姓戴的再醒来,她会发觉自己被装在麻袋里,而麻袋又被放进了垃圾桶里面。他的身上,会有王帮主给他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不遵规矩,略施惩罚。再有下次,斩去左手’。”

说完之后,他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杜月笙:“这是一张跟戴笠身上一样的字条,你揣起来。到时候你给他看,就说你也受到了跟他一样的待遇。”

杜月笙叹一口气:“你们不是王亚樵的人。”,他指了指地上被戴笠打成重伤的两人:“斧头帮只有区区不到百人,每一个对王亚樵来说都弥足珍贵,他断然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做炮灰。”,说完之后他又盯着那张纸条:“而且王亚樵也未必会喜欢这种弯弯绕,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说完他接过纸条,对上了对方那阴冷的目光:“你们最多就是来帮王亚樵的,说吧,你们是哪一伙的人?”

“你的问题太多了。杜先生,戴笠在三个小时后就会清醒。我不得不提醒你,咱们的时间很紧迫。要是你一直这么八卦的话,那你就没有时间去见你该见的人了!”

“走吧,带我去见那个所谓的‘我该见的人’。”,杜月笙没有继xù

问下去。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些人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极为特殊的气质,他实在太熟悉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中统之天下

杜月笙跟着他们出去,在弄堂后面,早有一辆车在等着他.杜月笙上了车:“咱们毁了人家的房子,怎么也得给点补偿。”,那人冷笑一声:“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杜月笙伸手往怀里掏摸:“那还是我给吧。”,那人立kè

拦住他:“还是算了吧,我们给就我们给。您心眼太多,我们不得不防备着点。”,说着他丢个眼色,手下立kè

摸出几把银元扔到屋子里。银元虽然不少,可要修复房屋,恐怕未必会够。

车内,那人地给杜月笙一块黑布条:“杜先生,委屈你一下吧。您要见的人不想让您知dào

他住在哪儿。”,杜月笙冷笑一声:“既然这样,他怎么不来见我?”,说着杜月笙将那布条团了一团扔在脚下:“记住,是他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他。就算是中统上海站的站长,也不能跟我摆这个架子!”

“你说什么?!”,那人触电一样惊了一下:“杜先生您误会——”、“我一点也没误会!”,杜月笙冷冷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们这一群人,哪一个不是象极了特工?嘿,上海滩的特工,能对付戴笠,敢对付我,满足着两个条件的,只有中统!”,接着他颇为玩味的说了一句:“咱们两家虽说没有直接交往过,可神交已久。从康有为那件事开始,我们就打过交道了吧?对我,你们还这么神mì

干什么?”

那人沉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从腰上摸出对讲机:“给站长发报,就说杜先生已经猜到我等身份,拒绝蒙面前往,问站长该如何应付。”

后面那辆车上立kè

开始忙活起来,忙活了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人走过来:“站长说:‘愚蠢’!”

“愚蠢?”,那人没闹明白这两个字什么意思。

“他是在骂你们呢。”,杜月笙微微一笑给他解释:“你都说了我是猜的,既然是猜的,你大可以咬牙不认。可你现在要求发报,明显是不打自招。他不骂你愚蠢,难道还是骂我?”

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接着后面车上又过来一个人:“站长说,杜先生是自己人,一切都不必避讳。带他去咱们的四号站点,站长在那里亲自等待杜先生大驾光临——”

那人颇为郁闷的看了杜月笙一眼,然后吩咐下去:“叫别的车都不用动了,我直接送杜先生过去。”

“别的车?”,杜月笙嘴里轻轻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他点一点头:“用布条蒙了我的眼,然后在路上一边绕圈子,一边不停地换车,真是谨慎到家了啊。”

那人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腔。因为他怕自己再开口说什么话,还会被杜月笙套出情报来。

杜月笙低声在嘴里咕哝:“这种换车接人的办法我以前也经lì

过,不过那次是坐的黄包车。嘿,虽说人家工具比你们寒碜,可手法比你们高明多了。嘿嘿,你们该不会是——”

“杜先生,您可以安静点吗?”,那人再也忍不住,提醒了杜月笙一句。杜月笙点点头:“没问题,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嗯,我总得对你有个称呼。”

那人一挥手,汽车开始发动。他估计将自己的代号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就回答杜月笙:“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我代号左辖。”

“左辖?”,杜月笙嘿嘿一笑:“这是星名,加上上次的天狼,看来你们中统是用天上的星星名字为自己做代号的啊?”

左辖铁青着脸不再说话,这短短的时间,他被杜月笙套出了太多的情报。本来他应该打探一下杜月笙的,可现在完全相反了。他心中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跟身边这个姓杜的说话,否则自己很有泄密的可能性。

车在行,车内恢复了安静。杜月笙也没再说话,他没有刻意去记忆道路。因为他知dào

,对方既然敢把目的地亮给自己,那他就肯定不会怕自己用这个对付他。现在他心里,在翻来覆去的想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中统上海站站长究竟是何许人也。刚才后面那车上的中统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杜月笙是自己人。

自己人?杜月笙对这个定位觉得很有趣。那家伙凭什么说自己跟他是自己人?自己从一开始,跟这个中统的敌意恐怕就大过善意吧?自己帮戴笠在上海滩做事,他们肯定是不爽的。还有,这次陈其美的死,虽说卢永祥是最大嫌疑人,可他们中统难道就很干净吗?自己和戴笠正在追查这件事,他们怎么还说是自己人?

可对方明白的是说自己跟他是自己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跟他是旧识!杜月笙想到这里,心中微微点头。只有这一个可能性!可他把脑海里面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始终也无法确定到底对方是谁。

又一辆一模一样的轿车从他们身边冲过去,杜月笙看到这辆车,心中一个激灵!因为他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一句话,那就是换车接人!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说了一句:我想,我知dào

这个站长是谁了。嘿,也唯有他,才配做这个站长吧?

就在这时,汽车戛然而止。杜月笙就着车灯一看,前面是一座富户家庭的院子,门口早有一个人在等他们。杜月笙他们下了车走进里面。里面几进院落,房屋叠叠,一派南国之气。

此时已经是晚上三点多了,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大亮。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他跟着左辖在院子里面穿来插去,最后来到一间偏房里面。在那里,一个一身精干打扮的人对他拱手而笑:“杜先生,月笙!多年不见,你一切可好?”

“银屏——”,杜月笙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眼前这个一脸微笑的人,赫然正是银屏!银屏旁边,又闪出一个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红帮的关德明。

三人进屋,然后房门紧闭,所有的无关人员全部出去。三人围着一张小茶几坐定,杜月笙看外星人似的看着银屏。银屏哈哈大笑:“杜老弟,怎么?没想到是我?要说以前你没想到还情有可原。可今天,你跟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下属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应该早就旁敲侧击的问出来了吧?”

关德明点一点头:“月笙,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不但我红帮,就连中统也对你颇多忍让了吧?大家都不是外人啊,当初,咱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尤其是我们!”,银屏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咱们俩是真zhèng

共同奋斗过的!哈,你比当初咱们刚看见面的时候成熟多了。我还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咋咋呼呼,浑身无一处不是锋芒毕露。现在,你也懂得精芒内敛了。”

“老实说——”,杜月笙开了口:“我以为中统上海站的站长是鬼眼,没想到居然是你?”,接着他迟疑的道:“鬼眼呢?不会是死了吧?他那岁数可不小了。”

“恩师怎么会有事?”,银屏摇了摇头。关德明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不但以前是战友,以后仍然是战友。冲这个,对杜老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该说的就说,不必有什么顾虑。”

“关兄说的是。”,银屏点一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凭我恩师的本事,怎么可能蜗居在上海做个小小的站长?我恩师,总揽中统全局——”

“中统是鬼眼创立的组织?!”,杜月笙霍然而起:“他好本事啊,这才几年?居然能把这个地下王国经营到这种局面。佩服,佩服!”

“我很高兴你能佩服我的恩师——”,银屏苦涩一笑:“可我不得不告sù

你,组建中统是整个中央高层的意思。没有中央的鼎力支持,这个组织怎么可能发展的这样快?我恩师,只不过是这个组织的第一智囊。”。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坐下,别站着啊你。”

杜月笙坐下,他冷哼一声:“就算如此,可他在中统里面,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吧?”

“没错。”,银屏微微一笑:“中央那帮子人哪懂什么特工世界?一切都是我恩师做主。中统的特工,只知有恩师,不知有别人!”,说到这里他点上一根烟:“我大师兄金泽,是中统华北站的站长。老三铜霞,是西北站的站长。老四铁丹,是江南站的站长。我们几个,你都是接触过的。”

杜月笙哈哈一笑:“华北,西北,江南,他们每一个人的负责区都是好几个省。为什么你这么落魄?仅仅混了个上海站的站长?上海滩这巴掌大的地方——”

“巴掌大的上海滩,恰恰是最复杂的一块地方。”,银屏微微一笑:“本来应该是我大师兄金泽负责这里的,可华北现在实在太乱。所以,就让我占了上海站。”

“你们对上海滩很重视!”,杜月笙用眼睛盯着银屏:“鬼眼的第二爱徒,亲自坐镇这里。看来你们对这个地方是势在必得,嘿,这些日子我在上海滩折腾,让你们不顺眼了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时局的秘辛

银屏点一点头:“月笙,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今天我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亲自见你一面?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你已经踩到红线了!再不迷途知返,那老兄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关德明看了看自己的怀表:“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说吧。”,他咳嗽一声:“杜月笙,离开戴笠!躲得远远的。如果可以的话,你站到我们这一边。戴笠能许给你的,我们一样能许给你!”

杜月笙嗯了一声:“我就不明白了,鬼眼是跟着孙中山的,而戴笠是跟着蒋介石的。孙蒋原是一派,照这样来算鬼眼和戴笠应该也是一派。双方怎么会闹不痛快的?我记得戴笠也是鬼眼的徒弟吧?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

银屏冷哼一声:“收下他是我恩师走了眼!辛亥革mìng

之后的第二年,我师父就看出他狼子野心,不可与之为伍。所以,就冷落了他!谁知dào

他贼心不死,居然还想折腾!这次我之所以嘱咐手下人别杀他,也是顾念当初的一点同门之情。”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有话直说,你别介yì

。”,银屏点一点头:“我正是要你有话直说。”

“当初上海滩隐伏着一个鬼眼——”,杜月笙语气悠悠,似乎是准bèi

讲故事,可这故事实在不新鲜:“他是革mìng

党第一特工,功勋赫赫。民国建立之后,大总统孙中山为表感激,将他带到南京。此时他从地下转入地上,享shòu

着万人敬仰——”

“你到底要说什么?”,关德明有些急躁了。

杜月笙是一点也不着急:“很快他就发xiàn

,这种生活比起以前当真是天壤之别。他迷恋上了那两个字‘权利’!后来组建中统,他是不二人选。可谁也不会想到,本来是为整个民国服wù

的中统,竟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地下王国——”

“中统自建立之初也没打算过为整个民国服wù

,只是要为中央服wù

!”,银屏满脸含笑的提醒他。

杜月笙继xù

往下说:“他将自己的门生遍布中统内部,全部身居要职。可是,他很快就发xiàn

了。他刚收的一个叫戴笠的新门生。聪明才智和野心竟然都不在他之下。他觉得这个人以后很难控zhì

,倒不如将其扼杀在襁褓之中的好。碍着孙中山和蒋介石的面子,他没法杀他,所以只有排挤他。”

“你把我恩师想得太坏了!”,银屏摇头否认了杜月笙的这个说法。

杜月笙微微一笑:“当初的他,的确是一心为了党国利益。可现在么,嘿嘿,他跟那些中央派系大佬又有什么区别?那些大佬们,以前不也是舍死忘生的闹革mìng

,毫无一点私心吗?现在又怎样?”

银屏霍然站起:“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如何数落恩师的!”

“那你叫我来是做什么的?”,杜月笙寸步不让:“总不会是来喝茶聊天的吧?嘿,我还纳闷呢,王亚樵为什么会杀陈其美。原来,背后指使他的就是你们!当初鬼眼和你就能轻易的找到他,可见你们之间关系不一般。嘿,他王亚樵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帮你们做了陈其美对吧?”

“也不全是这样。”,银屏微微一笑:“你以为陈其美很干净呢?告sù

你,凡是玩政治的,哪个手上没沾血?哪个没做过亏心事?他王亚樵要杀尽天下奸恶之徒,我就把陈其美做过的一些坏事添油加醋说给他听。哈,这位民族英雄,当然会义愤填膺。”

“你们利用了他。”,杜月笙脸上仿佛要阴出水来:“他太单纯,总是把人定位为好人和坏人,你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接着他长出一口气:“你跟我招供了,也就不打算留我的活口了吧?我若想活命,是不是只有加入你们这一条路可走?”

“正是这样!”,银屏脸上一阵冷笑:“你没别的路可走。”

“刺杀陈其美,为的就是上海滩乃至中央zf的局势。嘿,做下这件事,就算有一天事发了,一切罪责也有王亚樵给你们顶着,你们中统,依旧会安然无恙。”,杜月笙翘起大拇指,满脸是鄙夷的神情:“你们会耍手段,原本也没什么不对的。可我就纳闷了,你们为什么要投靠段祺瑞?他比孙中山更强?”

“我们不是投靠谁,而是借着这一系列的事件壮大自己。干咱们这一行的,要是有政治立场那就完了。到底为谁做事,那得看恩师的意思!”,银屏自信满满地说了一句,然后他脸色一变:“不对,杜月笙,你在诈我!”

“我就是在诈你!”,杜月笙嘿嘿一笑:“这下你可承认你是在帮段祺瑞做事了。嘿,段执政好本事。军事上有卢永祥为他所用,别的方面有你们中统为他鞍前马后。哈哈,这样一来,他算是稳坐第一把交椅了吧。什么孙中山,什么宋教仁,统统都得靠边站!”

“就是这样错不了!”,银屏再也不想掩饰,因为杜月笙的话让他抓狂:“岂止我们和卢永祥,你以为上海滩别的势力就没有帮他的?你以为新上任的那个沪军都督很干净是怎么的?你以为你的伙伴黄金荣就——”

“银屏!你的话太多了!”,关德明铁青着脸提醒他。银屏如梦方醒,他呼出一口气:“说就说了,他能怎样?不说出来,他还以为自己多有优势呢!”,关德明叹一口气,银屏太年轻,而且也没有他那种卧底敌人内部的经lì

。在自身占优的情况下,他就很容易虚浮起来。于是他加了一句:“银屏兄,戒骄戒躁啊。”

刚才银屏的话已经在杜月笙心中掀起惊涛骇Lang!到此他终于完全证实,黄金荣是在帮段祺瑞做事!不对,段祺瑞是中央要员,不可能跟这个帮会头子有什么交集。而中统和红帮,也没有说服黄金荣的资本。能够说动黄金荣的,只有卢永祥!原来,原来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又贪财又强要面子的卢大帅是装出来的!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见到黄金荣!

黄金荣,杜月笙有些恼恨他的不识时务。这种权力倾轧,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卷进去了,一个搞不好,那可是会家破人亡的。不行,一定要把他捞出来!不能眼看着他再做别人的帮凶!他现在是有些糊涂了,可自己不能不管他。

刘传义,杜月笙对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人,最多也就是被卢永祥威慑而已,绝不可能真zhèng

投诚。或许,卢永祥一旦开进上海滩,他会开城迎接。可只要卢永祥还没踏进上海滩,他就不可能是他的死忠。

说来说去,最重yào

的还是卢永祥啊。杜月笙从这纷乱如麻的一堆事件里面整理出个头绪,段祺瑞要架空孙中山,必须要拿下上海滩。而上海滩,只有驻上军队才能算是拿下来了。这些行走在阴暗之中的特工,人数再多,势力再大,也不敢说能够控zhì

上海滩。

“再见了,感谢你们告sù

我这么多。”,杜月笙站起身来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

银屏一拍桌子:“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想走?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关德明也忍不住了:“月笙,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现在是你该抉择的时候了!怎么?听我们俩跟你说了这么多秘辛,然后你拍屁股就走?你没这么天真吧?”

“没有。”,杜月笙咧嘴一笑:“我从没想过这次能这么容易的脱身,你们要我抉择,无非就是想让我入伙。我若是不答yīng

的话,你们就要照我脑袋开一枪了?”

关德明满脸的阴沉:“你知dào

最好!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今天我杀了你,天亮之前就把你的尸体丢大街上。看到的人,只会说是王亚樵动的手!到时候你的那帮哥们兄弟,徒子徒孙,都会去找他拼命,跟我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对银屏开口:“把我长衫解开,看我腰里有什么。”

“有什么?难道还能有一圈儿炸药不成?”,银屏冷笑一声,撩起杜月笙的长衫下摆一看,他腰间果然真的缠着一圈炸药。

“你!”,银屏怒极,杜月笙一把将他和关德明的脖子搂住:“两位,我孤身去见王亚樵,没点准bèi

怎么可能?别动,千万别动。别想着徒手制服我,因为这玩意儿啊,一根引线被我缠到了胳膊上。”

关德明阴沉着脸,他很想试一试,可终究没那个胆子:“你居然会用这么俗套的办法?真够无赖的。”

“当初贵党闹革mìng

的时候,这不是很流行的做法吗?身上绑着炸药去行事,原本就是你们教给我的。”,杜月笙笑的确实有些无赖:“我怕死,怕得很,所以不会轻易引爆。可您两位呢,你们俩要是不怕的话,大可以试试。”

银屏的脸色在变幻:“就算你这次能走了,那你也必将成为我中统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顾得了这个?”,杜月笙继xù

在笑:“你们两位送我一程吧?”

“送他走!”,银屏满脸的怒气。接着他又对杜月笙补上一句:“形势已经跟你剖析明白了,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鑫是谁的?

银屏满脸阴沉的放下杜月笙的长衫下摆,然后他和关德明一左一右,被杜月笙笑呵呵的搂着肩膀走了出去.外面的中统一脸茫然,因为他们闹不清楚这是怎么了。看杜月笙的表情动作,他们三个似乎非常融洽。可看银屏和关德明的两张脸,又仿佛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乱看什么?还不备车?”,银屏怒斥一声,鸡飞狗跳的中统立kè

去备车。等他们三个走到院门口,早已经有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那里。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杜月笙眯着眼晴看了看东方的鱼肚白,然后拍了拍关德明的肩膀:“关兄,你去开车吧。我跟银屏兄还没聊够呢。”

关德明去开车,杜月笙揽着银屏上了后座。汽车发动,在满院子的中统目送下,飞速的疾驰而去。左辖一脸不确定的看着汽车消失的地方,天狼从后面走过来:“要不要追上去?我觉得不大对头。”

“别轻举妄动。”,左辖迟疑的说出自己的建议:“兴许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汽车一直开到杜宅才缓缓停下,杜月笙哈哈一笑:“两位,杜某人跟你们不一样。瞧吧,我的住所光明正大的就是这儿,不跟你们似的神神mì

秘。”,银屏和关德明一语不发。

“进去坐会儿?”,杜月笙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句全无必要的话。那与其说是在邀请,倒不如说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请便吧,我们两人俗务缠身,就不打扰了!”,银屏冷冷的拒绝了杜月笙的提议。

杜月笙下车,这里是他的地盘,银屏和关德明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在这儿对他动粗。他下车之后,车内的两人立kè

调转车头狂奔而回。他们两个一直没有公开活动过,若是在杜宅逗留的时间太长了,难免有暴露自己的风险。而对他们俩来说,暴露就意味着不安全。

门房早就看到了杜月笙,不过他没出来。在杜宅干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有些眼力的。跟杜先生一起来的那两位,一看就不像个好人。所以他既没有跑向里面通报,也没有跑出外面迎接。而是先往里面正厅打了个电话,然后摸出随身佩戴的手枪静观其变。

他没想到那两个人走的这样快,待他们走后,门房一溜烟跑出来:“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杜月笙微微一笑:“回来了,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陈君容一夜不曾合眼,宋三喜和袁珊宝也就陪她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陈君容整晚都在数落宋三喜,嫌他放任杜月笙一个人孤身冒险,宋三喜唯有苦笑以对。而袁珊宝,却大大咧咧的说他月笙哥本事大得很,一定不会有事,这更让陈君容恨得牙痒痒。

此时杜月笙终于没少胳膊没缺腿的回来了,三人自然大为高兴。陈君容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月笙,昨晚你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整晚上都没回来?”

“幽会孟小冬去了。”,杜月笙涎着脸撒谎,同时一脸坏笑的看着陈君容。

陈君容脸上的关切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nù

:“好哇,你——”

“逗你玩呢,我哪有那闲工夫?”,办完一切事的杜月笙倦意袭来,打起了哈欠。当年他练出的熬夜的本事,经过这些年的安稳之后大有退化的趋势。一晚不睡,而且神经高度紧张,让他疲倦无比。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等我睡醒了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告sù

你们。”,说完之后,杜月笙很不负责任的踢踏踢踏的上了二楼。

陈君容咬着牙:“哼,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说完之后,她紧跟着杜月笙上了二楼。然后,模模糊糊的纠缠声传出来,那是陈君容的质问和杜月笙的不耐烦。

袁珊宝和宋三喜对望一眼,两人觉得现在自己很有必要走了。可他们还没转身,陈君容就铁青着脸下了楼。她将手中的一堆什么玩意儿递给他们俩:“您二位惯走江湖,上上眼吧,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俩都不用细看,只拿眼睛一扫就知dào

那是一堆炸药。袁珊宝惊讶的道:“嫂子,你拿着这么多炸药干什么?在家里摆弄这个多不安全呀。”

“你还知dào

不安全!”,陈君容的手一扬,几乎要用手中的炸药砸袁珊宝一下。袁珊宝和宋三喜脸色大变,陈君容终于惊醒。她重新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的是货真价实的一堆炸药。这东西是会爆zhà

的,而且能炸死人。

“在家里摆动这个不安全,那缠身上带一整个晚上呢?”,陈君容小心的放下炸药,恶狠狠的质问。

宋三喜脸色又是一变:“您是说,杜先生昨晚身上一直缠着——”

“废话!”,陈君容脸上的愤nù

和心疼交织着:“你们俩不是很放心他吗?不是说就是一次普通的约见吗?普通约见用得着捆炸药?!他什么时候在身上捆过炸药啊?以前经lì

的危险那么多,他都没这样做过!”

说到这儿,陈君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还幽会孟小冬?天下有谁会幽会情人的时候在身上捆炸药啊!你们俩——”,说着她指了指一脸惶恐惭愧的袁珊宝和宋三喜:“你们俩知不知dào

?万一月笙有什么事儿,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得跟着玩蛋?!”

袁珊宝脸上羞愧交加:“我没料到会是这样凶险——”

宋三喜远比他们俩镇静,他皱起眉头:“不对啊,咱们虽说也做走私军火的买卖,手里不缺这个。可你们都知dào

,杜先生是不亲自碰这玩意儿的。究竟是谁给他的?”

“连大元?!”,袁珊宝猛然抬头,终于找到了替罪羊:“自打宋大哥你回来之后,这小子就转手去负责咱们的地下买卖了。除了他,还能是谁?这小子!月笙哥跟他要炸药,他也不知dào

问问月笙哥要来做什么!”

陈君容呼出一口气:“好了,别埋怨来埋怨去了。刚才月笙说了,要你们打电话给连大元和庆达,让他们俩安排好手里的事情赶回来一聚。”,她顿了一顿:“不过不是现在,是今晚上或者明天早上。总之,得等他睡醒之后。你们两个,也去睡吧。大家都一晚上没睡觉,肯定都乏了。”

袁珊宝和宋三喜回去,陈君容叹一口气,将炸药交给手下人妥善保管起来。然后她也终于熬不住困倦,上楼睡觉去了。

就在杜月笙几人蒙头大睡的时候,远在法租界的黄金荣也是半宿没睡觉,可他现在却全然没有睡意。非但没有睡意,反而怒气冲冲,一脸的铁青。

从他跟杜月笙决裂以来,不过才过了一天半的时间。当时两人都在气头上,闹得很不愉快。可他没想到,杜月笙回去之后就发出通告,声明他跟黄金荣决裂。通告说的很明白:从此之后,他是他,我是我,谁也不牵扯谁。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黄金荣着实窃喜了一把。他跟杜月笙,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不说别的,单说他们两个的生意,早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就算要决裂,那也得请评估师忙活上半个月才能决定怎么分割财产。可杜月笙倒好,一句话,说决裂就决裂了。

这在他当然是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在三鑫公司里面,凡是他们两个共同参与的生意,他都可以据为己有。在三鑫没有成立以前,他黄金荣明面上的的进项是荣计码头,强占来的大世界。见不得光的,那就是他那些走私鸦片和军火等禁品的勾当。而杜月笙在上海滩的买卖,只有老三鑫码头。

他们两个后来成立的新三鑫,这些年的扩张十分惊人。可以说,他跟杜月笙现在的主要生意,都在三鑫公司里面。而三鑫公司里面的绝大多数买卖,又是两人合伙的。现在,这块天大的肥肉全落到他自己嘴里,他怎能不欣喜异常?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大好处!每天赚来的白花花的银钱,任何一个人都会为之心动。杜月笙傻了,他为了赌气草率的宣bù

跟黄金荣决裂,可全没想到,这样一来就给了黄金荣抢占他生意的借口。

当然,强占也不是那么简单。可就算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方势力火拼。讲打,他黄金荣在上海滩那可是谁也不怕。更何况现在有卢永祥在支持他,这就是如虎添翼,他哪里还会把杜月笙的一点本土势力放在眼里?

筹划好了一切的黄金荣意气风发,可他的意气风发只维持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在杜月笙发出决裂通告之后的三个小时,他还没有筹划出具体的吞并杜月笙生意的具体步骤的时候,催命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了进来。

首先是杜月笙的那四个老师兄,以马向德为首的那几位,都立kè

电令自己那些正在跟三鑫公司进行着生意来往的掌柜经理,全部将生意暂停,然后回撤,等待消息。

这几位可都是大有来头的商业巨头,黄金荣怎敢不重视?他急忙打过电话去,申明就算杜月笙不在,可三鑫公司一样会按照以前跟他们定下的协议进行合zuò

。他黄金荣拍着胸脯担保,一切生意来往绝无问题。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住这几个客户。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月笙不罩你

可马向德几位压根也不买账.他们说自从跟三鑫合zuò

以来,一直都是杜月笙在主事。而他们,也只信赖杜月笙。杜月笙到哪儿去开买卖,他们就追到哪儿去合zuò



黄金荣没办法,只好拿出光棍来头。他警告他们,要是现在终止合zuò

,那就算他们单方面毁约,他绝不会负责由此给他们造成的一切损失。而那些没有转到他们账上的钱款,也一律暂停转账。

这一招算是撕破脸了,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锏。谁想到马向德几人压根也不接招。他们连连表示,随便黄金荣去折腾,这点损失他们还负担得起。黄金荣一怒之下摔了电话,这四个大客户,他就算是丢了。

截至到晚上,他又接了多少电话自己也数不清了。几乎所有的电话都是商业伙伴打来的,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他黄金荣和杜月笙还合zuò

不合zuò

。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退出与三鑫公司的合zuò



短短半天的时间,三鑫的客户就丢了一半。这是黄金荣是料未及的,也是他无可奈何的。三鑫公司不是上海滩的三鑫公司,而是全中国的三鑫公司。他们的主要生意,都是跟全国的客户一起做。黄金荣势力虽大,可那仅限于上海滩。这些主儿都是外地的一方大佬,他也没办法强迫人家。

丢点就丢点吧,剩下的也足够我赚的。黄金荣如是想,这是在做自我安慰。而他身边的露春兰,除了会发娇发嗲之外,竟是一个主意也没有。比起林桂生,她对黄金荣的帮zhù

无限接近于零。

张啸林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比他和杜月笙少。杜黄决裂,他是最难做的。可他自有办法,这难不倒他。他的办法就是打太极,表面上他在为黄金荣忙里忙外,可那都是瞎忙,压根也没用处。甚至,他都开始躲着黄金荣了。杜月笙那边,他非但不再去了,甚至连电话也不打。

第二天天还没亮,黄金荣就心急火燎的赶到三鑫公司的办公总部。杜月笙很大方,他的人几乎全部撤出了三鑫总部。看这模样,杜月笙是压根也没有再经营三鑫的念头。他不用黄金荣跟他火拼,直接乖乖的走人了。

他的人一走,整个三鑫总部的人就走了百分之八十。这些人毫无预兆的突然离职,手上所有的事务连交接也没有交接。这些事务在黄金荣眼里,就如同一团乱麻一样,让他理不出个头绪来。

剩下的他那百分之二十的人,几乎都哭丧着脸。因为他们手上的生意几近全丢。有那些个说话直率的客户直接告sù

他们,他们肯跟三鑫合zuò

,全是因为杜月笙是个优秀的生意人。而且他对客户对伙伴,那是一百个仗义。现在杜月笙不在了,他们凭什么信任黄金荣这个黑道上的头子?他们把自己的买卖交给一个黑帮老大,那不是缺心眼吗?

截止到下午五点钟,三鑫公司正式瘫痪。别来人找他们合zuò

的生意,全都回撤。他们去找别人合zuò

的生意,全是杜月笙的人在打理。这些人一走,那合zuò

的所有项目就都成了死账烂账。

黄金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有心重整旗鼓,慢慢拾起这个头。可他哪里是这块料?这是做着全国生意的三鑫公司,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不亚于虞洽卿的商界巨头,哪里是他的江湖手段能玩转的?

没法子,黄金荣只好咱是忍了这口气,等待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如果三鑫公司没了,那他的生意就会跟以前一样,只能指望走私鸦片。可他一年到头能贩多少鸦片?这点钱跟三鑫公司的进项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管是干什么事,混黑道也好,混官场政界也好,混商场也好。归根到底,都得靠钱来支撑。钱是根本中的根本,基础中的基础。没了钱,那一切都免谈。黄金荣这些年之所以能扶摇直上,在租界身份更上一层楼,那全是因为有三鑫公司在支撑着他。要是他回归那个烟片贩子的身份,可怎么得了?一切回到起点?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焦躁之下的黄金荣哪里会有好脾气,可露春兰只会哭哭啼啼,还需yào

他来哄,就更不用说为他分担点什么了。万般无奈的黄金荣决定孤注一掷,改一改自己的路线!

从现在开始,全心全意的支持卢永祥!只要卢永祥对得起自己,那一切就都大有可为!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搅浑上海滩。

这次的绊脚石依然是杜月笙,但黄金荣却察觉不到。那些被黄金荣盯上的人,早得到了杜月笙的通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躲藏起来,有的向zf求助。甚至,有一批人直接托庇于杜月笙。接连无功而返的黄金荣的手下,将自己的成果报gào

给他。黄金荣怒上加怒。这时他才知dào

,杜月笙竟然连这种事都管上了!

不为三鑫,只为完成卢永祥的托付的话,他不能跟杜月笙真的火拼。可不能火拼,却大可以暗中较量一下。但超出黄金荣预期的是,他们几次对杜月笙的生意点进行骚扰,却都没讨得了好去。

于是他晚上失眠了,半宿没有睡着。今天早上,来跟他对话的是张啸林。张啸林不是自愿来的,而被他硬叫来的。现在这时候,能帮他出个主意的也只有张啸林。

“啸林!”,黄金荣阴沉着脸:“事情都这样了,你也不说句话?”

张啸林叹一口气:“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诺大的三鑫,会在杜月笙离开之后,一天之内就陷于瘫痪。”,接着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愤nù

:“老爷子!都这时候了你应该跟江湖道上的朋友更加搞好关系,您怎么还是那么张扬?还想着折腾?”

“这你不用管!”,黄金荣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自有我的道理。”

“自有道理?”,张啸林自嘲的一笑:“那我没话了,我再出去看看情况。帮您做点实jì

的事,比在这儿干杵着强多了。”

“去吧。”,黄金荣叹一口气,只得同意张啸林的建议。其实他也知dào

,若论打打杀杀,张啸林绝对可以独当一面。可要是让他拿个主意,他就没辙了。张啸林就是这样的人,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张啸林真是这样的人吗?若他真是这样的人,那杜月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不会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走出黄公馆的他脸上也阴沉起来,表情竟然跟里面的黄金荣如出一辙。

他暗自咬牙:“到这会儿了你还跟我装呢?嘿,你背靠卢永祥,当我真的猜不到吗?”,接着他心想:“杜月笙原本就跟国民党多有交集,现在黄金荣追随了卢永祥。看来,想要出人头地,背后必须有大势力支撑。嘿,以前我觉得黄金荣够强势。现在看来,他也不够分量啊。”

杜月笙醒来的远比陈君容预料的要早。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怀表,正是下午两点左右。陈君容并没有睡在他身边,一夜不曾合眼的两人都需yào

充足而安宁的睡眠,分屋睡远比在一张床上更好。

他悄悄的走下楼,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从早响到晚的算盘珠子声音。就算他的人撤出三鑫,那也有专门的办公地点。怎么可能在这小小的杜宅里面安排下那么多人?新的办公地点,袁海鹏和向大年就整天在那里坐镇。身为财务大总管的陈三,当然也要在那里。

杜月笙刚走下楼,留守的佣人立kè

给他端来洗脸水。也不知dào

是不是陈君容有意为之,这里的佣人除了爷们就四十岁左右的婆娘,没一个年轻丫鬟。杜月笙看着黄铜盆里面的一泓清水出了一会儿神,洗脸之后第一句话就问:“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没人来找您。”

“把刘俊达给我叫来吧。”,杜月笙坐下,点上一根雪茄。

刘俊达噼里啪啦的跑过来:“老爷,您有什么——”

杜月笙几乎被烟呛到:“咳咳咳,你小子,好人不学,去学杜顺风那老死鬼!怎么?你也想在身上开个三刀六洞十二窟窿?”

刘俊达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着,咱们是上等人嘛。上等人家里哪有管家和老爷兄弟相称的道理?就算你不在乎,可万一有客人来——”

“你真要闲出病来了!”,杜月笙打断他:“今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或者递了什么纸条?”

“没啊——”,刘俊达想了一想:“昨天晚上门房倒是收了一张纸条,可是被小姑奶奶收起来了,我也不知dào

那是什么。”

“哦?”,杜月笙有些感兴趣,他很想知dào

那是一张什么纸条。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没说昨晚,我说今天!你再好好想想。”

“确实没有。”,刘俊达想一想,回答得斩钉截铁。

杜月笙有些纳闷,按理说,戴笠应该会在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跟自己联系。难道说,他没预料到自己会回家?不对,按他的谨慎性格,他无论如何也会过来看一看的。可事情出乎他的预料,戴笠竟然没有来。

第二百七十章 敲打黄金荣

杜月笙看了看表,然后脸上摆出一副为人着想的表情:“俊达,我要出去一趟,你不必惊动君容.她一晚上没睡,累得很,让她睡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若是醒了,让她安心等我。我回来之后,还有要紧的事要跟她说。”

“嘿嘿嘿嘿——”,刘俊达笑的颇有些猥琐:“你是要去找孟小冬吧?”

“刚才你小子还说什么上等人家里要尊卑有别,可转过脸来就这德行!”,杜月笙笑着骂了一句。然后他一摆手:“还不赶紧备车?”

刘俊达答yīng

一声,赶紧去准bèi

。五分钟之后,他亲自驾车,带着杜月笙驶出了杜宅。

“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跟您出去办事呢。”,刘俊达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往常,这活儿都是珊宝的。就算不是他,那也是大元和三喜他们。”

“叫你出来混,你偏不。嘿,既然这样就别抱怨。”,杜月笙微微一笑,回了一句。两人驱车赶往孟宅,路上,刘俊达又挑起了话头:“月笙,你现在混好了之后,仍然拿我们当自家兄弟,一点架子也没有,兄弟们都很感激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杜月笙摇了摇头:“咱们能有今天的局面,是我姓杜的一个人做成的吗?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就凭我两个肩膀头子扛着一个脑袋,能成什么事?今日的江山,是咱们兄弟一起奋斗出来的。”

刘俊达点一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和弟兄们就啥也不用说了。”

杜月笙哈哈一笑:“现在咱们新招的人不好说,可对你们这些人,咱们都是白手起家,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我要是在你们面前摆杜先生的架子,那不是作死吗?”

“好,那我就以兄弟的身份跟您说几句心里话!”,刘俊达重重的点一点头。

“说吧。”

“关于孟小冬——”,刘俊达语气还是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你没有明挑开,但是整个上海滩无人不知,您对孟小冬情有独钟——”

“哦?”

“别不承认。”,刘俊达一气说下去:“放眼整个上海滩,就没有像您这样捧一个戏子的。算上黄金荣,也没对露春兰做到这一步。大家都不是瞎子,心里明白着呢。正因为如此,孟小冬身边那些整天围着她打转的男人,除了好好听戏之外,再也不敢骚扰她。可是——”

“可是什么?”,杜月笙微微皱了皱眉头:“有话就直说,咱们兄弟,刀架在脖子上也没这么吞吞吐吐的。”

刘俊达点一点头,满脸的义愤填膺:“她跟梅兰芳走得实在太近了些!而您又对姓梅的礼让有加。非但不禁止他跟孟小冬来往,还对他一个劲儿的客气。他姓梅的又没有眼力劲儿,看不出死活,还使劲儿的贴乎孟小冬——”

“这我都知dào

,你说重点!”,杜月笙有些不耐烦了。

“你知dào

,女人有时候是很傻的!”,刘俊达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万一她跟了梅兰芳,那可怎么办?到时候您苦心一场,却为人作嫁!不但自己伤心,也会沦为整个上海滩的笑柄!”

说到这里,他加快了语速:“别说你,就算是我,也有几十种对付梅兰芳的办法!他肩不能扛枪,手不能持刀,文文弱弱。仅有的一点依仗,不过就是虚名罢了!依我说,干脆把他做了!至不济,也要赶出上海滩!或者给他点什么教xùn

,让他离孟老板远点——”

沉默,他旁边的杜月笙一句话也不说。刘俊达心虚起来,他扭头看着杜月笙:“我话有些重,可是为你好。你不会生气吧?”

汽车舞龙似的一扭,那是为了躲避差点撞上的一棵路边槐树。杜月笙笑骂一句:“说话的时候别耽误开车!”,然后他拍了拍刘俊达的肩膀:“跟我说出这些话,足以说明你没把我当老爷少爷,还是一样把我当兄弟。”

刘俊达涨红了脸点点头:“那是当然,我不能看着自己兄弟——”

“放心吧,我一切自有分寸。”,杜月笙微微一笑:“真金总需火来炼,我和梅兰芳,她会做出一个抉择,孟小冬不是个糊涂的人。”

刘俊达不再说什么,而是专心开起了车。不一会儿,车到孟宅停下。杜月笙下车,敲开了大门。

孟思远贼头贼脑的出来迎接:“杜——杜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就没劲!”,杜月笙无奈的摊了摊手:“以前咱俩斗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喽。话说,我还真怀念呐。”

孟思远郝然,他引着杜月笙进去。里屋孟鸿群迎出来,他对杜月笙也是千恩万谢:“杜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小冬呢?”,杜月笙开门见山。

“她去录唱片去了。”,孟鸿群客气地回答他:“您忘了?前些日子您委派袁海鹏袁老板,让他负责带着小冬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录唱片——”

“啊呀,那可真不凑巧。”,杜月笙一拍额头:“看来今天我白来一趟了。”

“杜先生抬举——”,孟鸿群一直很客气:“这唱片是个新兴的事物,自来都是洋人把管。梨园行能录唱片的,小冬还是第一人。若没您捧着,且轮不到她——”

“她去哪儿录唱片了?你说一声。”,接着杜月笙吩咐刘俊达:“看来咱们还得再跑一趟。”

“刚才有个自称杜宅陈夫人的人打过电话来。”,孟鸿群迟疑着说出这句话:“她说要是看到您来了这儿,那就务必转告您一声,家里有事,让你先回——”

杜月笙头大了,女人,竟然如此敏感。一旦牵扯到感情上的事情,似乎每个女人都会变成先知和神探。都这样了,他也就没了再去找孟小冬的心思。无奈之下,他只好吩咐刘俊达打道回府。

一路无话,回到杜宅之后,陈君容破天荒的没有嘲讽他。倒不是她没这个心思,而是袁珊宝,连大元,宋三喜,甚至常年在外奔波,很少回到杜宅的庆达都在这儿。守着这么多的人,她自然不好发作,怎么也得给杜月笙留点面子。

“大家都在呢。”,杜月笙跟大伙儿点头微笑了一句,然后他叫住要转身出去的刘俊达:“你虽说不在外面干事,但也是咱们的核心成员。这件事关系重大,你留下来听一听吧。”

于是刘俊达就座,杜月笙交代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他的话让每个人都震惊,谁也没想到,陈其美的死背后竟然牵扯这么多的事情。

“月笙!”,陈君容是最激动的:“咱们不要管这些了好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宋三喜摇了摇头:“陈姐,你的话我不敢赞同。事情到了这份上,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尤其是我们!”

杜月笙一翘大拇指:“看见没?到底是当过兵的不一样。”,接着他叹一口气:“于私,我们已经陷入这件事情里面了。不但我们陷进去了,上海滩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都陷进去了。这件事牵扯到我们的切身利益,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下众人:“于公,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海滩乱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中国乱了!你们说我多管闲事也好,说我杞人忧天也好。总之,这件事情我必须要掺和进来,想办法,尽自己的努力改变!”

“我支持你!”,袁珊宝第一个表态:“为国家做点什么,原本就是应该的。”

众人纷纷表态,接下来就是商量该怎么在这风云变幻的形势之中行动。杜月笙微微一笑:“要救先救自己人,虽说他黄金荣猪油蒙了心,可我还顾念着两家的感情。嘿,不能不管他啊。对了,最近三鑫如何?”

“还能如何?”,陈君容白了他一眼:“三鑫一直都是我们的人在支撑,我们一撤,三鑫肯定完蛋。”

杜月笙嘿嘿一笑:“不给黄金荣来点真格的,他就真把我当成他的一个小弟了!咱们青帮里面现在什么局面?我跟黄金荣决裂之后大家是怎么表态的?”

这话就得连大元来回答,他嘿嘿一笑:“上海滩青帮十几万弟子里面,这些年靠着我们发了财的占百分之七十还要多。而那几位有头脸的大佬,更是都跟着我们一起做生意大发特发。此事一出,整个青帮里面有大约百分之六十的人站在我们这边。支持黄金荣的,只有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很谨慎,一直在观望。大佬们,都说信我们多过信黄金荣。跟我们合zuò

,他们更踏实。”

“好极了!”,杜月笙一拍手:“姓黄的这些年太张扬,哪能真心结交到什么人?这几天他又受雇于卢永祥,在上海滩乱搞。恐怕,所有的江湖道都对他不耐烦了吧?你去通知他们,就说是我杜月笙提议。要他们这些大佬联合起来去问一问黄金荣,为什么要乱搞上海滩。嘿,我要让黄金荣感受一下,什么是真zhèng

的孤家寡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瑰儿,是你吗?

“这下黄金荣真要四面楚歌了.”,陈君容微微一笑,接着她纳闷道:“你不是说要拉一把黄金荣吗?怎么还往死里整他?”

“你不懂。”,杜月笙一挥手:“黄金荣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不结结实实的敲打他一下,他根本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等大佬们找他发难之后,我就会亲自去跟他谈一谈。哈,我就不信他肯为了卢永祥赔掉自己的所有身家,然后再把自己变成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要是他真那样的话,卢永祥也会一脚踢开他。黄金荣不傻,这笔账他算得开。”

说到这里,杜月笙呼出一口气:“镇住了黄金荣,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接着他打量着陈君容:“我听俊达说你昨天收了一张纸条?谁送来的?”

“跟正事无关,一会儿我单独拿给你看。”

杜月笙点点头,接着他对众人开口:“从现在开始,大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能出一点纰漏!”,然后他看着连大元和庆达还有宋三喜:“让咱们的人都警醒着点,第一个要想方设法打探出红帮和中统最近的走向。若是可能的话,在那两个地方安插几个卧底。不要在外围安插,要安插到他们的核心层里面。这很难做,你们尽lì

,做不成也没事。”

他顿了一顿,继xù

吩咐:“不管时局怎么乱,咱们不能乱,青帮不能乱!你们要多在青帮里面走动,大家互通有无。”,他悠悠的道:“要发展我杜月笙自己的事业,咱们这群人足够用。可要想做成真zhèng

的大事,那上海滩的十几万青帮子弟,甚至全国近百万的青帮子弟,都是我杜月笙决不可缺少的柱石和基础。”

几人领命出去,杜月笙忽然又叫住他们:“若是有可能的话,打听一下斧头帮和王亚樵。”,宋三喜等人连连答yīng



杜月笙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心中也不免有些焦虑。这件事情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可真是很难说。当下,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对于王亚樵,他也很不放心。王亚樵侠肝义胆,一心要除暴安良,像极了古代的专诸和要离。可这类人往往心思都很单纯,容易被人利用,这也正是王亚樵的软肋。

中统,杜月笙脑中飘过这个词。他绝不敢小看中统,更不敢小看鬼眼。中统跟王亚樵关系这么好,他们能利用王亚樵一次,当然也会有第二次。希望王亚樵别被他们再利用了。若是自己能找到王亚樵,跟他好好谈谈,说不定能帮他看清局势。可难就难在自己找不到他。昨晚一场会晤之后,戴笠大概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了。

因此,他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揪出王亚樵!纵然不能让他站到自己这一边,也要保证他不再为中统所用。这个杀手王,天下第一刺客,若是被人利用,那发挥的破坏力绝对是惊人的。

想到王亚樵,杜月笙又把手在自己的长衫右腰那里按了一按。那里的贴身衣服口袋里,一直藏着一把上了鲨鱼皮鞘的飞镖。那把飞镖,正是当初的燕神武留下的。他这些年一直将这把飞镖贴身而藏,想念故人的时候就拿出来摩挲一下。

杜月笙叹一口气,若是燕神武在此,他哪里会顾忌什么王亚樵?他现在身边的势力是足够大了,可就是缺少一个顶尖的高手。这种高手,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见过的唯一能跟燕神武相比的就是杜心武。可杜心武是孙中山的保镖,怎么会来搭理他?

神武,你究竟跑哪儿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就不能回来听我跟你好好解释一下当初的事情吗?咱们兄弟间的感情,难道你还信不过?难道你认为,我姓杜的真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陈君容一见杜月笙的手势,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她戳了戳杜月笙:“又在想你那位朋友啦?”

杜月笙猛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满脸感兴趣的看着陈君容:“那张纸条呢?拿来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神mì

。”

袁珊宝站起来要走,因为刚才陈君容说了,那张纸条她只能给杜月笙私下里看。没想到陈君容叫住了他:“珊宝,你别走,这纸条啊,你和月笙一起看。”

袁珊宝站住,来到他们俩身边。陈君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仔细叠好的纸:“看看吧,别激动的晕过去。”

激动的晕过去?这话更勾起了杜月笙的兴趣。不但他,袁珊宝也按捺不住了。两人把那张叠好的纸展开,上面是寥寥的几行字:“卢永祥势大,你斗不过他的。明哲保身,自己最重yào

。你若再不向他主动示好,他就要想办法动你了。”

“这算什么?”,杜月笙冷笑一声:“恐xià

信?这招未免太蹩脚了吧?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中统?还是卢永祥自己?”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怎么会‘激动地晕过去’?”,袁珊宝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这几行字是没什么稀奇的,可你仔细看,看看能发xiàn

端倪不。”,陈君容给他提醒:“要是简单一封恐xià

信,刚才我就当众给你们传阅了。”

于是两个大老爷们仔细去看那封信,试着做一回神探。那信写到最后一句“他就想办法动你了”之后,还有一个“你”字,不过那个字被划掉了,只能勉强看出来。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你什么?这个字很蹊跷。”,袁珊宝也点一点头:“整个字条很直白,不像是文化人写的。可字又是钢笔写的,不是毛笔。这说明,对方有身份。”,在那个年头,毛笔仍是主流的书写工具。钢笔,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使用。

“真服了你们两个笨蛋了。”,陈君容继xù

提醒:“看字体。”

“唔,写得很娟秀。”,袁珊宝只好继xù

猜:“是个女人写的吧?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不管哪一方势力,里面总会有女人。”,猜到这里他失去了兴趣:“您就痛快的说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我猜不到。”

杜月笙皱着眉头:“珊宝别乱说话,你看这字体,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熟悉?”,袁珊宝仔细去看那字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杜月笙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也忘了直接去问陈君容。每个人的字体都不一样,成千上万的人就有成千上万的字体。给杜月笙写过书信,留过字迹的也不知有多少。可他就是觉得这字体很不一般,很重yào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接着他神情大变,如遭雷击:“快,快!把瑰儿离家出走的时候给咱们留下的那封信拿出来!!”

袁珊宝也几乎站立不稳:“你是说,这字条是——”

“说了要你们别激动的晕过去吧?”,陈君容在另一个口袋里一阵掏摸,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封信来。那信皮已经微微泛黄,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这正是当初瑰儿离开他们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封信!

杜月笙的手在哆嗦,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瑰儿,自从当初四川一别,这么多年就一直了无音讯。现在,她的行踪终于又有点眉目了,杜月笙怎能不激动?

他哆嗦着抽出那封信,仔细对比上面的字迹。末了他激动的大喊:“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就是瑰儿的字!”

他一边翻来覆去的重复对比着字体,一边在屋里踱来踱去:“她到哪儿去了?怎么会突兀至极的留给我这样一张字条?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神神mì

秘的——”

“可能是跟你还有隔阂吧。”,陈君容叹一口气:“我也挺担心她的,她一个女孩儿,这些年孤身在外,也不知会受多少苦。”

“我对不起他啊,也对不起神武,没有替他照顾好她。”,杜月笙自责了一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我跟卢永祥的事情,她怎么会知dào

?这本是绝密,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而且从话里行间的意思来看,他好像很清楚卢永祥下一步的动向啊。”

“你不说这是一封笨蛋写的蹩脚的恐xià

信吗?”,陈君容含着笑提醒一句。

杜月笙呸了一声:“字条是她写的,那就不是恐xià

信,而是示警信!”,接着他抱怨道:“君容,别闹了。让我好好想想,她到底现在在哪里。”

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面想要猜到对方的行踪,实在是难于登天。陈君容叹一口气:“可惜这个字条来得也神mì

,这是她偷偷塞到咱们大门下面的。甚至,都未必是她亲自送来的。要不然,还能跟门房打听一下——”

杜月笙挥手制止了陈君容,因为陈君容影响到了他的推理。他绞尽脑汁,最后终于长出一口气,把脑海里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钢笔有身份卢永祥杜月笙示警”

“难道——”,杜月笙脸上已经变了色。因为他被自己推理出的答案吓到了:“难道瑰儿现在身在卢永祥的身边?”

第二百七十二章 邀请卢筱嘉

“你别胡思乱想了.”,陈君容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杜月笙摇一摇头:“就算她不在卢永祥的身边,那也绝对是能跟跟他说得上话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我要再去会一会卢永祥!无论如何,也要跟他当面打听一下瑰儿的下落!”

“你疯了!”,陈君容脸上色变:“虽说咱们两家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暗地里在较着劲呢!他知不知dào

瑰儿的下落尚且不确定,你就要冒冒失失的赶去见他,你这不是找死吗?”

“顾不上了!”,杜月笙咬着牙:“顾不上考lǜ

这么多了!只要能找到她,我有点危险算什么?你不懂,要是哪天神武回来了,可瑰儿我还没找到,你叫我怎么面对他?还有,瑰儿上次离家出走,跟我又很大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看着她流落在外!”

陈君容也激动起来:“你肯为了她死,那你就不管我了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说着她竟然流下泪来。这么多年,杜月笙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就算是上次祭奠陈世昌的时候,她也没哭。

“君容你听我说,你在我心中分量更重。要是丢了的是你,那我——”,杜月笙万料不到她会哭,立kè

慌了手脚的解释。

“就算我分量不够,拉不住你!”,陈君容伸手一擦,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抹了个干干净净:“可他们呢?”,他伸手一指袁珊宝:“珊宝呢?大元呢?三喜呢?那些跟着你混饭吃的人呢?你的兄弟们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栽在了卢永祥手里。那这些兄弟们就要被中统和红帮的人全部灭掉啊!”

杜月笙痛苦起来,这委实让他难以抉择。袁珊宝站在旁边静静的不说话,因为这不是他插话的时候。过了一会儿,杜月笙心中的歌挣扎终于停止:“让我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那你想吧!”,陈君容仍在赌气。

杜月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根雪茄吞云吐雾起来。陈君容时断时续的抽噎声传到他耳朵里,更增他的烦恼。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诺大的客厅里面已经被烟雾弥漫,那全是杜月笙一个人的功劳。不知过了多久,早已经止住了抽噎的陈君容猛听杜月笙大叫一下,然后就看到他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陈君容被吓了一跳:“你鬼上身啦?咋呼什么?!”

“哈哈哈哈哈。”,杜月笙大笑不止:“亲爱的,我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到底什么办法?”,陈君容提醒他:“别打着派别人去找卢永祥的主意。除非你自己去,他才肯见你。要是差人去的话,那他大概连门都不让进。”

“哼,我不能去浙江,那就把他叫到上海滩来!”,杜月笙说出自己的想法:“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上海滩,就算是段祺瑞也未必能置我于死地,更何况一个卢永祥?”

“话是这么说不错。”,陈君容提醒他:“可你要知dào

,人家凭什么来这儿?现在上海滩的局势一日三变,根本就不明朗。他怎么可能来?只有一切尘埃落定,他成了上海滩军政界的第一号人物,他才会赶过来吧?”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说的是不错,可他不来,他儿子呢?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宝贝儿子呢。嘿,上次我去浙江的时候,这孙子就说要来上海滩听戏。这回啊,我就诚心诚意的邀请他,怎样?”

“这办法使得。”,陈君容点头同意:“他老子知dào

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多半也知dào

。而且他是个花花公子,不是军政界的人。虽说他光明正大的来上海滩也会有人猜疑,但绝对不严重。而且卢永祥坐镇浙江,也不担心会有人在上海滩害他儿子。要是谁动他儿子,岂不是给了他强占上海滩的口实么?”

袁珊宝会心一笑:“我就知dào

月笙哥总会有办法的。”

“事不宜迟,立kè

行动!”,想到就做的杜月笙立kè

去拨电话。转了几转之后,电话终于被卢筱嘉接起来。他一听是杜月笙打来的电话,立kè

亲热无比。

“卢公子。”,杜月笙满脸含着笑,口气温和无比:“上次您说要来看戏的事,我可一直惦记着呢。可左等右等您也不来,我实在等不及了,您什么时候来啊?”

“杜先生啊。”,卢筱嘉在电话那头致歉:“谢谢你惦记着我,不过这些天我有些事抽不开身啊。等有空了,我一定去上海滩找你。啊哈,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呀。”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很多客气话,卢筱嘉就是不来上海滩。挂上电话之后,陈君容叹一口气:“看看,你没算到吧?人家做儿子的也很小心呢,这个时候也不想来上海滩找不必要的麻烦。”

杜月笙哼了一声:“他不来,我就逼着他来!我不但要他来到上海滩,还要让他乖乖的主动来找我!”

“说大话也不脸红。”,陈君容鄙夷了一句。

“嘿嘿——”,杜月笙笑的自信满满:“卢筱嘉什么时候来上海滩,来到上海滩以后会不会来找我。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说了算的,是黄金荣!”

“你这话什么意思?”

“黄金荣一天不倒,他就一天不会来上海滩。黄金荣一天不跟他划清界限,他就一天不会主动来找我!”。杜月笙解释了一句。然后他看了看表:“今晚安排的大佬们向黄金荣发难,一定要搞得气势汹汹,真zhèng

让黄金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说到这里他又吩咐袁珊宝:“今晚让大元多带点真能做事的好手,端他黄金荣几个据点。记住,别做的太过。既要让他难受,又不能把他逼急了。打狗为的是让狗对咱们摇尾巴,不是把它打成疯狗。疯了的狗,能咬死人。”

他紧赶着往外推袁珊宝:“赶紧去做,赶紧去做!明儿一早,我就要去会一会黄金荣。在这之前,你们得把前期工作给我做到家!”

袁珊宝慌忙去了,杜月笙哈哈大笑:“赶紧叫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接着他搂过陈君容的肩膀,甩开腮帮子就唱上了:“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嗬,变得够快呀。不爱唱歌爱唱戏了都?孟小冬的魅力真是大呀。”,本来满脸含笑的陈君容听了杜月笙这荒腔走板的一句老生唱词立kè

变了脸,她一扭身就从杜月笙的胳膊下面转了出去。

“呃——”,得yì

忘形的杜月笙冷静下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杜月笙早早的起床。昨晚的大佬发难和偷袭据点都做得很成功,陈君容本以为他会立kè

去见黄金荣。没想到杜月笙根本不着急,他慢慢吞吞的吃了早饭之后,居然要让陈君容拿过扑克牌来,然后叫上几个人一起打扑克。

“你不是急着要见黄金荣吗?”,陈君容没去拿扑克牌,而是反问杜月笙。

杜月笙微微一笑:“我在等着他亲自来见我,那样我更占优势。”,说到这里他抓起身边的电话,给张啸林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对张啸林说,虽说大家不在一起混了,可还是最好的兄弟伙伴。不管怎么说,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定不能断了。他诚心邀请张啸林来家里小聚一下,打个扑克,吃顿午饭。

挂上电话之后,杜月笙满脸含笑的对陈君容保证:“这个电话打过去,张啸林会在第一时间去找黄金荣。我敢说,一个小时之内,他们两个会一起来咱们这儿。去把珊宝和俊达给我叫来,咱四个人打牌,做出无忧无虑的模样。”

果然如杜月笙所言,一个小时之后,黄金荣和张啸林一起来了杜宅。他们两个刚走到院子中间,就听到屋里的吆喝声,那是杜月笙他们四个在打扑克的声音。

“这小子,蛮清闲的嘛!”,黄金荣板着脸说了一句。

杜月笙穿着拖鞋就迎了出来:“啊呀,老爷子,没想到您也来了!月笙抱歉,实在抱歉!家里乱,您别嫌弃。”

抱歉,你抱歉就有鬼了!黄金荣心中暗暗说出这句话。然后他满脸含笑:“月笙老弟的宝居,我老头子还没来过呢。今天正好无事,所以就来看看老弟你。”

杜月笙连忙把他们两个人让进去,里面袁珊宝和陈君容不住的说着抱歉,两人对黄金荣客气又尊敬。刘俊达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子,将满桌子的扑克牌划拉起来。

“放着吧。”,杜月笙微笑:“老爷子是出了名的爱打牌,爱搓麻将。我这儿麻将没预备,扑克牌倒是不少。一会儿老爷子亲自下场,教我们几手绝活?”

“暂时收起来吧,一会儿咱们再打牌。”,黄金荣挥了挥手:“今天来,是有正经的事情要跟月笙老弟你说的。”

于是刘俊达收起了牌,急忙出去。张啸林轻声对杜月笙说:“能不能让你的兄弟和夫人暂避一下?”

“没问题。”,杜月笙点一点头:“君容,珊宝,你们两个出去吧,我跟老爷子还有啸林说点知心的话。”,袁珊宝和陈君容对望一眼,一前一后出了客厅。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杜黄重归心

黄金荣看了看张啸林:“啸林,你也出去吧.一会儿我就会叫你进来。”,张啸林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答yīng

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黄金荣把他支出去,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别!”,杜月笙站起来拦了一下:“啸林是咱们的好兄弟,有什么事不必瞒他。”,接着他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今天本来是约你来这儿陪我消遣的,断然没有把你赶出去的可能。”

黄金荣不说话,他把头扭向另一边,呆呆的看着窗外。

张啸林瞟了黄金荣一眼,他哈哈一笑:“不了,我出去找珊宝他们聊聊去。多日不见,我也怪想念他们的。”,说完这话,张啸林缓步出了客厅。杜月笙心中微微叹气:就冲黄金荣这德行,张啸林早晚得离他而去。

诺大的客厅终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黄金荣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他深吸一口气:“月笙,三鑫公司——”

“三鑫公司我不要了。”,杜月笙摇了摇头,一脸的义薄云天:“虽说这样我得赔个底朝天,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必须得舍弃。三鑫再怎么重yào

,也抵不上老爷子您对我的知遇之恩!现在咱俩不共事了,我要是还想跟你平分三鑫,那就算是我没良心——”

黄金荣急忙摇头,他拉起杜月笙的手:“月笙老弟,你这是说哪里话来?三鑫你付出的比我要多,我怎能亏了你?今天我来,就是要跟老弟你说点心里话。”

杜月笙拉着黄金荣在沙发上首位坐下,然后亲自给他沏上一碗茶:“老爷子,虽说咱们现在各干各的了,可感情不变。有什么话,您对我明说吧。”

“混世界难啊,混上海滩的世界就更难了。这个道理,月笙老弟你应该很清楚。”,黄金荣长叹一口气,颇有些沧桑的意味:“别人都看到我的风光,谁能想到我背后的煎熬?你刚入青帮的时候,我虽说已经是青帮大佬,但是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势。那时候我和严老九,是咱们青帮的两面旗帜——”

“这我知dào

,严老九死了之后,您就独木撑天了。”,杜月笙微笑了一句。

黄金荣点一点头:“话可以这么说。可人在江湖,总需yào

帮衬。现在青帮我最大,我就代表了咱们青帮。我的地位,就是青帮的地位——”

“青帮这些年如日中天,当然都是老爷子你的功劳。”

黄金荣摇了摇头:“错了,是咱们的功劳。没有月笙你,当初我就没那么容易搞掉严老九。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带着青帮一路发展壮大。黄杜本一体,咱们两个要团结好了,才能继xù

前进。就算是为青帮十几万子弟着想,咱俩也不能分。”

杜月笙微微一笑:“老爷子今天来,是想跟我重新复合的吗?”

黄金荣点一点头:“四下无人,我也不怕说出来没面子了。你这么一撂挑子,把三鑫这座金山变成了垃圾场。这在咱俩,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月笙啊,你也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数了,别意气用事。今天我来,就是要跟你谈一谈继xù

合zuò

的事情。”

杜月笙摇了摇头:“老爷子,我为什么跟你决裂,你最清楚。这些日子你办的那些事,已经触犯到了我的底线。林桂生和露春兰,这是你的私事,我不想说太多。可你最近为什么在上海滩乱搞?若是老爷子您现在是二流势力,那不用您说,我也赞成您把上海滩搅浑。可是,您是上海滩帮会界的第一人啊。难道您不知dào

,上海滩只有稳定太平了,咱们才能更好的发财?”

黄金荣摆了摆手:“这事你不用管——”

杜月笙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必须管,您直说吧,卢永祥许给您多少好处?你肯为了他这么祸害上海滩?”

黄金荣脸色一变:“胡说八道!我跟卢大帅一点关系也没有!”

杜月笙摆了摆手:“那我就不说了,理论这个也没意思,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他喝一口茶,继xù

开口:“收手吧,安心的泡澡搓牌抽大烟,不要再搞风搞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黄金荣冷眼看着杜月笙。不自觉的,他的身体离杜月笙远了点儿。而他一直拉着杜月笙的手,也抽了回去。两人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一样。

杜月笙看了看黄金荣那张顽固无比,死不认错的脸,决定不再给他留丝毫情面!若是自己再这么遮遮掩掩的,那前期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老爷子!”,杜月笙点上一根雪茄,然后用持着雪茄的那只手指了指黄金荣。这动作很没礼貌,几乎跟他的表情一样无礼:“从这几天三鑫的运营,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杜月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三鑫赚的钱,扔到天上被鸟叼走的是你的。重新落到地上的,那就是我的。咱们之间,就是这么个比例,你说对吧?”

“说下去,我在听。”,黄金荣的脸色已经阴沉了。

杜月笙继xù

往下说:“昨天晚上一事,你应该也明白了现在的格局。那些大佬们,对你都不怎么客气吧?你信不信?只要我杜月笙递上一句话,他们全都不会再为难你!老爷子,您这些年太顺了,顺到看不清局势了。没错,你是上海滩的一只老虎。可我要告sù

你,我杜月笙是你的一身骨头。要没了我,你这只老虎就是一滩烂泥!”

黄金荣铁青着脸:“那好啊,我就看看离了你我到底是不是一滩烂泥!”,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要走。今天的话已经没有继xù

下去的必要了,杜月笙把话说绝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杜月笙一把拉住黄金荣的袖子:“老爷子,这话很刺耳,我杜月笙很少这么伤人面子。”,他的语气从嚣张转变为诚恳:“可您得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我就是为了拉您上来!只要你别再为卢永祥卖命,我杜月笙一定鞍前马后,好好帮您做事,成不成?”

黄金荣心中生气,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杜月笙说的话是对的。难道自己是真的老了吗?月笙这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居然没有察觉!上海滩的青帮大亨,除了黄金荣之外,还有一个杜月笙?自己这些年发展的这样快,难道真不是自己的本事大,而是因为有杜月笙这小子?

杜月笙看到黄金荣的表情,就知dào

他在犹豫。自己刚才虽说刺伤了黄金荣的面子,但好像也收到了效果。他们这一类人,出身市井,原本是泼皮无赖。靠着胆大心细脑子好,再加上手黑,一步步混到黑道大哥的程度。成功之后非常爱面子,谁要是伤了他们的面子,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话虽这么说,但是也得分时候。要是牵扯到自己的立身根本,那面子对他们来说,再也不是问题。他们原本就是没面子的市井无赖,现在的面子都是后天挣来的。面子虽重yào

,但在关系切身利益的大事里面,从来就不占什么分量。

黄金荣扭过头来看着杜月笙,他伸手点了点杜月笙的脑袋:“今天在你面前,我没面子了。嘿,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不要面子,你也算了不起。”

“面子和里子比起来,不算什么。”,杜月笙微微一笑:“老爷子,你肯答yīng

我了?”

“尽快让你的人回三鑫上班。”,黄金荣丢下这句话,伸手拿起了自己放在沙发旁边的文明棍,打开厅门出去了。

杜月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终于把你摆平了。黄金荣,以后你会知dào

,我今天是把你从火坑拉了出来“黄金荣没给他什么保证,但是他的实jì

行动却说明了一切。回去之后的黄金荣,整日的泡澡搓牌抽大烟,似乎开始专注于享shòu

生活。他手下那些气势汹汹的打手,他那些嚣张无比的徒子徒孙,也都安静了下来,整个上海滩又慢慢恢复了安静。

在这安静之中,一系列的消极影响正在慢慢的消除。整个上海滩这些天,被陈其美的横死和街面上的混乱两件事给压着。而现在如此情势下,中央又不可能对上海滩采取什么新的特别措施,只能任由这里自我发展下去。

帮会不闹了,这让zf松了一口气。然后zf发出公告,宣bù

那个见证了陈其美死亡的李海秋,就是真zhèng

的凶手。他被定性为杀害陈其美的元凶,在写了供状之后被立kè

枪决。

这又是蒋介石和戴笠的一招妙棋。现在无处抓捕王亚樵,而且动了王亚樵会牵连出幕后的中统和卢永祥,乃至段祺瑞也不得安生。于是他们只好知会高洪波,找这么个替罪羊。

高洪波一开始就把替罪羊选定了李海秋,因为他当时身在现场,嫌疑最大。可蒋戴还有另外一层用意,这个李海秋的身份有些特殊。他的买卖,背后支持的是大军阀张宗昌。虽说他跟李海秋只不过是有一点场面上的来往,可到底是有来往。这一杀李海秋,难免让他郁郁和猜疑。张宗昌是江苏大帅,把他牵连到这里面,能把水搅得更浑。而浑水摸鱼,乱中取胜,正是戴笠的专长。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终于要来了

含冤的凶手,就被这么解决了.这件事看似做的稀里糊涂,实jì

上用心良苦。现在,上海市才算是真的平静了。帮会不闹,元凶伏法,让市zf的威信连连上升。

高洪波借着这股气势,立kè

开了一个大型的记者招待会。他在会上慷慨激昂的发表了演说,并且号召大家忘记这些日子的混乱,重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经济发展之中。他唾沫横飞的对着闪光灯说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一拍胸脯:“上海滩是乐土!乐土大家都懂吧?乐土没有黑暗,大家身在乐土,一定要继往开来,奋发图强——”

杜月笙没去听这个虚假到家的新闻发布会,他在报纸上看了报道,笑的直拍桌子:“这个高洪波,越来越像块料了。还别说,让他做市长真算找对人了。”

连大元就在他的身边:“月笙,你让我打听的这个李海秋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没什么特别的,可能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的生意曾经受过张宗昌的照料——”

杜月笙点一点头:“张宗昌是江苏大帅,而这个人以前一直是为袁世凯做事的。袁世凯死了有一星期了吧?嘿,他必须得赶紧在高层再找个靠山。这次蒋介石和戴笠如此敲打他一下,他估计立kè

就会向蒋介石靠拢。一石二鸟啊,姓戴的这次好主意。嘿,我真搞不懂这个张大帅,袁世凯是北方的势力,他为什么会跟他呢——”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跟我们没关系,我操那个心干什么。”

连大元有些疑惑:“这是高洪波办的——”

“你傻!”,杜月笙白了他一眼:“高洪波能有这个脑子吗?他就算有这个脑子,能有这个胆量吗?没有中央给他撑腰,他怎敢这样做?嘿,高洪波都看得出来支持蒋介石比支持别人靠谱,黄金荣就看不出来。若论识时务,他还比不上咱们的高市长呢。”

果然过了没多大会儿,高洪波就给杜月笙打来电话。他话里话外对杜月笙万分感谢,谢谢他帮自己维持住了上海滩的稳定。杜月笙连连客气,说了不少的场面话。

挂上电话之后,杜月笙微微一笑:“青帮不闹了,所有的帮会都不闹了,他知dào

这是我办成的。为什么?还不是戴笠那家伙给他提的醒?”

“按说他应该跟关德明走得更近——”,连大元眉头微微一皱:“毕竟关德明以前是在他手底下卧底,他们有交情——”

“那又如何?”,杜月笙冷笑一声:“关德明看不起他,只把他当成一个糊涂虫。在关德明眼里,高洪波以前是那德的傀儡,现在是陈其美的傀儡,他怎么会把他放在心上?嘿,他关德明比起戴笠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袁海鹏和向大年又带着原班人马大摇大摆的坐回了三鑫公司,于是几乎成为垃圾场的三鑫重新成了金山。不得不说刘海生是人中伯乐,袁海鹏和向大年当初在鸿源盛,也没见如何出彩。可他就是将这二人收为了徒弟。除了杜月笙之外,他在上海滩十几年,收过唯一的两个徒弟就是这俩人。

现在,二人在杜月笙的三鑫公司,得到这样一个平台之后,终于锋芒渐露,展现出大将之气。有他们俩总揽三鑫的对外事务,陈三在背后管住财务,杜月笙真zhèng

做了甩手掌柜。他只要把握住全局就好,具体的事宜,他再也不用操心。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上海滩的风平Lang静终于让卢永祥坐不住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那他费尽苦心做的前期铺垫就全部白费了。指望红帮?根本就不可能。一个杜月笙,一个黄金荣,两人把红帮钳制的死死的。红帮若是乱动,那肯定要被青帮打残。这笔账,他们几个都算得过来。

还是得依靠黄金荣啊,卢永祥给黄金荣打过好几个电话。黄金荣嘴上说的漂亮,可尽是在敷衍他。杜黄的分而复合,他是知dào

的。黄金荣如此态度,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杜月笙的能量。

他当初做出的判断有误!他本以为,在上海滩的青帮里面,甚至是整个帮会界里面,黄金荣一家独大。只要拉拢到了他,那搞乱上海滩就没问题。杜月笙,只不过是黄金荣的一员得力干将。说得直接点,他就是靠着黄金荣才能混饭吃的。可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自己能给黄金荣枪,能给他日后的地位,可自己给不了他诺大的生意。没有生意在后面支撑,黄金荣就不是黄金荣了。而能帮他做这个的,只有杜月笙!

于是,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上海滩的局势!思前想后之下,卢大帅终于坐不住了。红帮那群吃干饭的指望不上,而中统在上海滩的势力,也就做点偷偷摸摸还可以,若是光明正大的搞混上海滩,一样是指望不上。事情,还得着落到黄金荣和杜月笙身上!

卢筱嘉给杜月笙打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电话:“杜先生啊,最近忙不忙?我这几天有空了,想去上海滩玩几天,你可得好好陪陪我啊。啊——,什么?没空?我可告sù

你,我这次就是奔着你和孟小冬去的,你这么不给面子?”

杜月笙还在吊他,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杜月笙重视起来:“上次跟你说起的东北少帅张学良你还记得吧?正好他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去啊,这你总得有空招呼我们了吧?”

“两位一起来?”,杜月笙有些纳闷。卢筱嘉这次来上海滩,他的目的可不是听戏游玩,而是摸一摸上海滩的局势。这么要紧的事情,居然还要带着张学良?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边的卢筱嘉哈哈一笑:“你可以不在乎我,但是不能不在乎张少帅啊。嗯?答yīng

了?好,好的,定下日期我再通知你啊,就这两天——”

杜月笙挂上了电话,少帅张学良?那可是另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啊,遇高人岂可交臂而失之?自己一定要好好会一会这位张少帅。不过前提是,不能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第二天卢筱嘉给杜月笙和黄金荣各打了一个电话,申明两天之后要去上海滩。黄金荣大为苦恼,这次卢筱嘉前来,肯定免不了要质问他为什么办事不利。这可让他如何回答?

他有心要找杜月笙商量一下,可上次杜月笙跟他谈起他和卢永祥的事情,被他给一口否认了。现在,他还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再去找杜月笙重提旧话?

所幸杜月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在跟黄金荣商量如何迎接这位卢公子的时候,明里暗里提示他。要他不用太在乎这位卢大公子,一切都有他包办。黄金荣只好犹犹豫豫的答yīng

了。

“月笙,他们俩这次来上海滩,没有通知市zf,咱们要不要——”

“千万别!”,杜月笙摇了摇头:“他们不通知市zf,就是不想以官方的身份出现。他们只想悄悄的来玩来办事。咱们千万别献殷勤办坏事,弄巧成拙。”

黄金荣点一点头,他也赞成杜月笙的意思。

辞别黄金荣之后,杜月笙把事情交代了一下。然后他要去找孟小冬,把卢筱嘉的事情跟她说一说。卢筱嘉可是打着听孟小冬唱戏的幌子来的,不论如何,就算是装样子,他也要听上一场。

孟小冬今天打扮的特别利索,她脑后梳了一条油亮的大麻花辫子,额前刘海轻覆,穿着袄裙样式的衣服。上身是高领短袖的斜襟窄褂,下身是长到小腿中间的裙子。站在那里,如同池中一棵小荷,分外动人。

“今儿这么漂亮是要干嘛去呀?”,杜月笙笑着揶揄她,因为他发xiàn

孟小冬脖子上戴了项链。

孟小冬还没说话,杜月笙的脸色就不好kàn

了起来。因为从孟宅里屋出来的,正是梅兰芳。

“你们俩要一起出去?”,杜月笙的话酸溜溜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忙,哪里有空顾到孟小冬?没想到孟梅二人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梅兰芳微微一笑:“杜先生,您还不知dào

吧?谭小培谭老板今天到了上海滩,他是老谭派的当家人,我们两个后生晚辈,自该去拜会一下。”

孟小冬点一点头,接着露齿一笑:“怎么了?心里不高兴了?”

杜月笙看着孟小冬那张笑得灿烂无比的脸,忍不住心中叹一口气。他接着定了定神:“你们晚些时候再去,现在我有重yào

的话要跟小冬说。”

梅兰芳脸上略有迟疑,杜月笙立kè

冷眼看了他一下。梅兰芳只好摇头苦笑:“那就晚些时候去。”

孟小冬有些生气:“人家都去了,就我们俩去的晚,那不是显得很没礼貌吗?你知dào

谭老板什么身份吗?”

“他什么身份?总不会是民国大总统吧?”

孟小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跟你这个外行没法说,好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杜月笙刚要张口,她立kè

补上一句:“缠七夹八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只说正经事。”

杜月笙点一点头,一脸的认真:“最正经的事,就是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孟小冬不是陈君容,她保守,可开不起这个玩笑:“你再胡说,我要生气了啊。”

杜月笙没再继xù

逗她:“后天有两位非常重yào

的人物要来上海滩,你恐怕得安排一次演出,让他们过过戏瘾。”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少帅到上海

“重yào

的人?”,孟小冬嘴里重复了一句,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杜月笙,仿佛在看一个外星生物.杜月笙浑身不自在起来:“看什么?我的话很搞笑吗?”

孟小冬哼了一声:“不简单呀,能让你称之为重yào

的人,这人得是什么来头啊?”,杜月笙摆了摆手:“这你不用管,总之,后天或者大后天你排出一点时间唱一场就行——”

“捧了我这么久,终于要开始往回收本了对不对?”,孟小冬紧咬不放:“你是让我怎么——”

“不就是让你唱个戏吗?有这么麻烦?”,杜月笙焦躁起来:“小冬,这次你真得帮帮我。这次来的两个人跟我关系很微妙,这种场面上的招待,总得郑重——”

“你知dào

我的规矩!”,孟小冬插上话:“我基本不会出堂会——”,说到这里她想了一想:“后天我正好在大世界有个演出,你让他们去那里看不行?”,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要是实在不行,那我就帮你出堂会——”

杜月笙大为高兴:“不用不用,让他们去大世界看你就行。这俩人爱热闹,叫你去给他们唱堂会,反不如让他们跟千八百的观众一起在剧场看得好。”

孟小冬展颜一笑:“杜先生,小女子可以走了吗?”

“一会儿我递上句话,让那个什么谭小培来见你。咱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见他?——”

“你能别添乱吗?”

定下了这件事,杜月笙转身告辞。他很想多跟孟小冬说点话,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他回头对梅兰芳神mì

的一笑:“好好趁着这个机会表现吧你,等我腾出功夫来,你就没戏了。”

梅兰芳冰雪聪明,当然知dào

杜月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涵养极好,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微微一笑,作为回答。孟小冬哈了一声:“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整天不见人——”

杜月笙长叹一声:“为了让你能够穿金戴银,为了让我不会铺金盖银。”

孟小冬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你有大麻烦?”。

穿金戴银,自然是指做人上人。让孟小冬做人上人,那得需yào

杜月笙的势力王国极大才可以。他这前半句,就是说要努力往上爬,往前奋斗。而后半句,就危险了。有身份的人死了之后,装进棺材里面。尸体下垫的,尸体上盖的,都是鲜艳的金黄银白之色。铺金盖银,也就是死的意思。

孟小冬很聪明,而且他戏子出身,对铺金盖银这种讲究也很清楚。所以杜月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他现在很危险。能让杜月笙感受到危险的事情,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虽说她平时对杜月笙不假辞色,可那赌气逗闷子的成分居多。真到了事儿上,她怎么可能不关心杜月笙?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就别操心了,放心,我有九条命,绝不会有事。”,说完之后,他长笑一声走了。

孟小冬恨恨的跺了跺脚:“看扁我!他是认为我根本帮不上忙,连说都懒得跟我说。”

梅兰芳摇了摇头:“要说杜先生看扁你,那是不正确的。他大概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故yì

不说。”

孟小冬看了看梅兰芳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再想一想杜月笙对他的态度。不由得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她没见过这样的情敌,这两个人都算奇葩。这算什么?君子之争?

到了第三天,正是卢筱嘉和张学良要来上海滩的日子。黄金荣这天一大早就起了床。他一番打扮之后,打算直接驱车去找杜月笙。陪着他的,是张啸林和几名打手。本来露春兰算是熟人,又是黄金荣的正妻,她本该一同前往。可因为以前的事情,黄金荣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留在家里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他还没走,杜月笙就先来了。黄金荣高兴无比,这是杜月笙给他的面子。杜月笙主动先来找他,自然说明他比杜月笙身份要高一点。尽管事实不是这样,可杜月笙这么表态了,还是让他高兴异常。

“月笙老弟,我正要过去。”,黄金荣自从跟杜月笙分而复合之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俨然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忠厚长者,再不是当初那个争强好胜的青帮大哥。

“老爷子——”,杜月笙看了看表。他孤身前来,身边就带了一个宋三喜:“将近八点了,咱们走吧。要是迟了,恐怕会让人家说咱们没礼貌。”

黄金荣点一点头,他们没有再多说话,直接驱车赶往目的地。卢筱嘉和张学良如此身份,自然不可能买票坐火车。杜黄二人驱车到了目的地。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一辆浙江车牌的轿车远远驶来。

汽车停下,卢筱嘉和一个年轻人缓步下车。那人仪表堂堂,威武英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有锋芒却绝不暴露,而是内蕴其中。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藏青中山服。即使没穿军装,可身上那股军人之气仍旧掩盖不住。

卢筱嘉西装革履,脑袋上的头发一丝不乱。他哈哈一笑:“黄先生,杜先生,两位能屈尊在此等候,在下实在惶恐。”,接着他为他们引见:“这位,就是东北军的少帅张学良。哈哈,要不咱们三人绑了他的票吧?能勒索老大一笔钱呢。”

张学良微微一笑:“卢兄又在打趣我了。”,他走到杜月笙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下张学良,久闻杜先生大名,无缘得见。今日终于能够拜会,不胜荣幸。”

杜月笙心中立kè

对他好感大增。东北军坐镇东三省,绝不是浙军和沪军所能比的。而张学良也跟卢筱嘉不一样,卢筱嘉只是一个军阀的公子哥,张学良却是实实在在的少帅,手握兵权。如此人物,却没有卢筱嘉的轻佻跋扈,而是平易近人,修养极高。两相对比之下,杜月笙自然更喜欢他。

“月笙有幸,三生有幸!”,杜月笙也伸出手去跟他握手。两人相视一笑,算是相识了。然后张学良走到黄金荣面前:“黄先生——”

“学良老弟果然人中龙凤,少年英才,老头子佩服啊佩服!”,黄金荣一挑大拇指,然后紧紧握住了张学良的手。张学良脸上含笑,心中却微微一叹,这个黄金荣,虽说身份不低,可本质上还是一副市井样。

杜月笙有些惊讶于他们两人的轻装简从:“两位就这么来的?也没多带几个人?”,卢筱嘉哈哈大笑:“成心气我呢?有你们两位陪着,我还怕什么?”,接着他疑惑的道:“你们两位也没带几个人啊,就这几个?”

这次之所以人这么少,那完全是为了不在上海滩造成轰动。杜月笙黄金荣一起出门,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若是再带上打手,一大群人山呼海啸的出去,岂不更加招摇?如此招摇之下,还怎么能做到卢筱嘉说的“不惊动上海滩各个阶层”?

杜月笙微微一笑:“卢公子,黄老爷子和我两个人杵在这儿,就抵得上上千的打手,你说对吧?”

卢筱嘉眼中的冷厉闪了一下,杜月笙这明明是在告sù

他,在上海滩别闹事,也别想着如何折腾。他微微一笑,软中带硬的疑问了一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遇到真zhèng

的刺客,您二位——,哈哈哈哈。”

他这话不免让人联想到王亚樵刺杀陈其美的事情。杜月笙刚要回应,张学良摆了摆手过来打圆场:“咱们几个干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才是正事。”

于是车队往回走。卢筱嘉和张学良坚持坐自己的车,杜月笙没办法,为尽地主之谊,只好登上了他们的车。而他们带来的两辆车,由黄金荣带着在前头开路。

一路上聊过之后,张学良和杜月笙竟是越谈越投机。两人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轨道,可是内在气质,却如此的相像。张学良贵族出身,身上毫无骄奢之气。但是杜月笙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不说别的,单看他一言一行,举止谈吐,就绝不是卢筱嘉这种人可以比的。

无论多高的身份,也无论多低的身份。在中国,接待的程序永远是大同小异。开头第一件事,当然是找个好一点的酒楼为他们两人接风。席间卢筱嘉聊上了黄金荣,张学良聊上了杜月笙。而他们来带来的一个司机一个随从,也都妥善安置。杜月笙亲自指派,由宋三喜招呼他们。

张啸林当然要在主桌上跟杜黄一起陪着两位富家公子。席间张卢二人很少跟他对话,可他竟丝毫也不以为忤,仍是微笑着作陪,尽足了礼数。

席至一半,杜月笙起身如厕。他进到酒楼厕所内,装模作样的小解了一番,然后仿佛自言自语的开口:“还不出来?”

他一句话音刚落,一间小隔间的门迅速推开。庆达的身影,从里面闪出。杜月笙微微一笑:“瞧你这模样,哈,还真像那么回事。说吧,有什么情况没有?”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五十正规军

庆达点了点头,闪到杜月笙身边.他打开一个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之中他开了口:“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卢筱嘉的车进入上海滩之前,另有一批人手也进入了上海滩。”

“说的详细一点。”,杜月笙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盯着镜子里面倒映出来的卫生间内的景象。

庆达把手伸到水嘴下面开始慢慢的洗手:“从昨天到今晨,一共有三拨人进了上海滩——”,上海滩一天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他单独点出这三拨人,肯定是这三拨人都有相同的特异之处。

果然,他低声道:“其中两拨人走的是陆路,是分别被两辆车斗上了篷布的大卡车趁夜运来的。还有一拨人走的是水路,坐着一艘客轮而来。这三拨人虽说穿了便装,但身上那股子正规军的味道却瞒不了咱们。他们人手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我猜里面是武器。”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些人是浙江来的吧?”

“一点没错!”,庆达越来越佩服杜月笙。他之所以撒下天罗地网,挖出这怪异无比的三拨人,全是因为昨天晚上杜月笙的猜测。他按照杜月笙的吩咐去做,果然有了斩获。

“他们都操着一口浙江口音,想隐瞒也隐瞒不住。”,庆达低声报gào

,并且随之关上了水龙头。

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我就知dào

卢筱嘉这家伙早有准bèi

,他孤身前来不过是做个样子。嘿,单刀赴会,他还没这个胆量。他们一共多少人?”

“大约五十名左右。”,庆达估计出一个数字。

“这些人?”,杜月笙眉头一皱。这些人不是腰别一把砍刀的江湖打手,而是身配充足武器的正规军。若是仅仅用来做护卫的话,明显是多了些。可要想靠这些人在上海滩搞风搞雨,又显得太少了。卢筱嘉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上海滩就让他这么忌惮?他带这么多人来只是为了做护卫?

“他们住在哪儿?”,杜月笙紧跟着问了一句。

“就在杜先生你接上卢筱嘉的同时,他们这些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了海侨酒店。”,庆达回答他:“我特意找弟兄们去打听了一下,他们每个人都是订的单间。”

“卢筱嘉真下血本啊。”,杜月笙微微一笑。海侨酒店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华侨在上海滩开办的,来往上海滩的有身份的侨胞都喜欢住在那儿。这么一种地方,消费自然不菲。按照卢筱嘉和张学良的身份来说,住在那儿也算合情合理。嘿,他为了不惊动任何人的将这些打手汇聚到自己身边,居然让他们都订下了海侨酒店的房间。

“他们住在几楼?”

庆达沉吟一下:“海侨酒店一楼是餐饮,二楼往上才是客房。他们里面大约有十个人住在二楼。三楼住了六七个,五楼住了六七个。其余的,全部在四楼订的房间。”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知dào

了,你去做事吧。对这些人还要加紧盯梢,不过千万注意不能惊动他们。他们是军方,说不定里面有反侦察的高手。”

“先生放心。”,庆达咧嘴一笑:“明面上和暗地里是两回事。战场上的侦察兵,在市井就未必好使。”

“不管怎样,你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我宁愿你少得一些情报,甚至主动放qì

盯梢,也绝不愿意看到对方发xiàn

你们的存zài

,明白吗?”

“明白。”,庆达答yīng

一声。杜月笙从镜子旁边拿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缓缓的出了卫生间。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融洽无比。张学良究竟是真的来玩的,还是跟卢筱嘉一起来办事的,杜月笙还吃不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卢筱嘉此次前来,定然不会让他太安生。双方刚刚见面,还没到出招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卢筱嘉究竟打得什么牌,杜月笙才能摸出来。

黄金荣早得了杜月笙的嘱咐,他在席间对卢筱嘉客客气气,但却没有一句实在话。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虚虚实实,让人不敢确定。这种应酬办法,在黄金荣这类人来说,那是顺手拈来,毫不费力。

卢筱嘉也不是草包,他看黄金荣这次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大不相同,心中早就疑惑丛生。席间的一个小细节,终于引起了他的重视。这个小细节,就是黄金荣跟他说话的时候,每逢说到关键时刻,总会不自觉的瞄一眼身边的杜月笙!

卢筱嘉心说,好哇,黄金荣转向,原来真是你这姓杜的在从中搞鬼!原先他跟父亲虽说也有预感,但始终不敢确定。因为黄金荣身份摆在那儿,他是实至名归的青帮第一人。杜月笙呢?只不过是一个后起之秀。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后起之秀能够左右黄金荣的态度。

可今天一看,他心中立kè

明白了,自己跟父亲的猜测是对的!他这次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拉拢住黄金荣和杜月笙,让他们为自己办事。现在看来,黄金荣是次要的,主意还得从杜月笙身上打。

杜月笙远比黄金荣要复杂得多,他跟蒋介石的交情,卢筱嘉早就非常清楚。而且最近杜月笙所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在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跟杜月笙,敌意很大,该怎么才能拉拢他向自己投诚?

卢筱嘉在第一时间否定了利诱的主意,杜月笙对他们的实力非常清楚,可还是跟他们对着干。这就说明,对这种人利诱是很难达到效果的。要想利诱成功,那得付出很多的代价。

年轻而高傲的卢筱嘉自有一套办法来对付杜月笙!他要首先狠狠敲打一下这个姓杜的小子,让他明白自己是惹不得的。然后,再连哄带吓的降服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的卢筱嘉语气渐渐转变,杜月笙心思活络至极,怎么会听不出口风?他一边装糊涂,一边对卢筱嘉的暗中挑衅连消带打。在这融洽无比的酒桌之上,两人已经开始了试探性的较量。

无论是张学良还是黄金荣,乃至张啸林。他们三个的智商都不低,谁也能看出卢筱嘉和杜月笙之间似乎有点不大对劲。黄金荣和张啸林对这个早有心理准bèi

,也就见怪不怪。而张学良却有些纳闷,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酒席已毕,张学良拍了拍卢筱嘉和杜月笙的肩膀:“咱们到哪里去快活一下?啊哈,卢公子,你可跟我保证过了,一定能听到冬皇的戏。”

“两位远道而来,自然不能住一天半天的就走。”,杜月笙微微一笑,扭头对张啸林嘱咐:“啸林兄,你去海侨酒店给两位定两间上好的客房。哈哈,咱们那帮会窝子,人家是不会去住的。”

卢筱嘉脸色微微一变,上海滩的酒店千千万万,为什么杜月笙偏偏就点中了海侨酒店?

杜月笙之所以提到海侨酒店,就是为了试探他们二人一下。果然,卢筱嘉脸色微变,这被杜月笙看在眼里。而张学良,却只是微微一笑:“哪儿都好,哪儿都好。”

听了张学良这话,看了张学良这表情。杜月笙暂时微微松一口气,起码现在看来,张学良跟卢筱嘉不是一伙的。单单对付一个卢筱嘉,要比对付他们两个人容易多了。不过他张少帅到底是真不跟卢筱嘉一伙,还是他本身太善于隐藏,没有显露出端倪。这个杜月笙现在就猜不到了。

张啸林点一点头:“没问题,一定给两位安排最好的房间。”,卢筱嘉咳嗽一声:“我爱住四楼。”,张啸林哈哈一笑:“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一定是四楼最好的房间。”

卢筱嘉看了杜月笙一眼:“杜先生,吃饱喝足了,该到别处去转转。对了,冬皇的戏,你怎么安排的?”

杜月笙微微一笑:“今晚八点,大世界的乾坤大剧院,行吗?”

张学良立kè

高兴起来:“好极了,啊哈,看戏就要去戏园子——,哦不,这边是剧场。看戏就要去剧场看,要是叫到家里来,反而没意思。”,接着他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杜先生,得给我们买两张好一点的门票啊,别把我们安排到旮旯里面。哈哈。”

黄金荣满脸不在乎的接腔:“大世界是咱们自己的产业,今晚我把乾坤大剧院清场,专门招待您二位。”

杜月笙脸色一变,要真是把乾坤大剧院清场了,就算黄金荣不在乎这点损失,可孟小冬呢?孟小冬怎么受得了?

没想到张学良抢在杜月笙前面否决了这个提议:“这绝对不行!诺大的剧场,就我们几个人的话。不但戏子难受,我们坐着也难受。”

卢筱嘉嘿嘿一笑:“杜先生,你别看学良兄年轻,可他是个老戏迷。吃喝嫖赌他样样都玩,可最爱的还是听戏。今晚上,要是冬皇徒有虚名的话,可别怪我们两个毒舌了啊。”

张学良点一点头:“是这话,要是她没这么大能耐,就不该担这样大的名气。”

杜月笙心中一跳!且不说张学良如何,今晚上,卢筱嘉很有可能刁难孟小冬。并非是孟小冬唱得不好,而是因为孟小冬跟自己关系极为密切。他为了敲打自己,一定会难为孟小冬。不行,自己绝不能看着这事发生!当初共舞台的露春兰那件事还历历在目,自己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小冬为了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第二百七十七章 温酒斩华雄

接下来还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吃过中饭之后,黄金荣不得不起身告辞。他的理由是俗务繁杂,下午回去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陪玩的任务,只好暂时交给杜月笙和张啸林负责。

这也是杜月笙早就跟他商量好了的。黄金荣转变了对卢永祥的态度,在卢筱嘉面前当然会有些不自在。这尽早开溜,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卢筱嘉和张学良毫不挽留,说过几句客气话之后,拱手送别黄金荣,相约晚上再见。

卢筱嘉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杜月笙,黄金荣不在,也正合他意。三人带着几名随从,又到别处游玩。上海滩没什么名胜古迹,但胜在繁华。约莫三点左右,宋三喜找个借口,说要外出一趟。他是随从,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当然满口答yīng



脱开卢筱嘉等人的宋三喜一刻也不敢停留,打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大世界。他得了杜月笙的嘱咐,要阻止孟小冬登台。孟小冬不登台,当然让杜月笙很没面子,也会让卢筱嘉和张学良不满。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杜月笙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孟小冬受委屈。

戏子唱戏,正如文人写作。不管你本事多么大,只要看客成心要挑刺,没有挑不出来的。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杜月笙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卢筱嘉一定会对孟小冬发难。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挡下这场演出。

黄包车内的宋三喜急得要命,所幸老天保佑,终于在路上遇到一位开车的熟人。那人一看宋三喜如此焦急,当即决定驱车送他。

半个多小时后,宋三喜终于赶到大世界。赶到之后,他直奔乾坤大剧院找到剧场经理。听了他的来意之后,经理瞪大了眼睛:“宋先生,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宋三喜脸上一沉:“杜黄本一体,黄金荣嘱咐了你不少次了吧?杜先生的话就是他的话,难道你要不遵?放心吧,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由杜先生负担,绝不会让你为难——”

经理连忙摇头:“您说哪里话来?一场演出跟杜先生的面子比起来不算什么。我随便找个理由,比如拉闸停电什么的,都能把观众们应付过去。可是——”

“可是什么?”,宋三喜皱着眉头追问。他心中着急,但是没有咄咄相逼。因孟小冬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这个关系,他和连大元袁海鹏几个都跟这儿的经理也都很熟。

经理苦笑一声:“我答yīng

,冬皇未必肯答yīng

。您知dào

的,她跟别人不同。要是怒恼了她,我没法跟杜先生交代——”

“这件事就是杜先生授意我去做的,也是为她好!”

经理脸上要挤出苦水来了:“就是啊,这是为她好,不是要砸她场子。所以呢,您还是直接跟她说一声的好。免得到时候弄出不愉快——”

宋三喜无奈,只好去后台找孟小冬,并且做好了对方发怒的准bèi

。他也有些发憷,孟小冬在杜月笙这儿的分量有多重,他心知肚明。在孟小冬那儿,他可不敢摆杜先生手下第一干将的架子。对方要指着他鼻子乱骂,那他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后台已经开始准bèi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孟小冬虽说平时爱跟杜月笙抬杠,可内心里对他是真重视。她一听说今晚上杜月笙要带重yào

的人来看演出,就把这一场本来很平常的演出抬上了一个高度。她不但自己精心准bèi

,还邀请了上海滩梨园行的几位名角助阵。并且,这么早就开始准bèi

晚上演出的一切事务。总之一句话,她这次是为杜月笙费了心力了。

宋三喜的一番话让孟小冬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彻底黑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杜先生说,今晚的演出最好取消——”,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处于暴走边缘的孟小冬。满脸心虚的又加上一句:“要不,让别的角儿上也可以。总之,您不能登台。”

“怕我砸了他的场子对不对?!”,孟小冬又是委屈又是愤nù

:“看不起我?怕我坏事?嫌我拿不出手——”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上纲上线的孟小冬让宋三喜差点结巴。他想了一想,一咬牙一跺脚:“那我就直说了吧,今晚这两个人恐怕要找事儿。杜先生之所以决定不让你登台,是怕你受委屈。”

“我好好的唱,不出错,怎么会被砸场子?”

宋三喜摇一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实话实说,那两个人跟杜先生关系很微妙。总之,不管你唱的多么好,他们一定会挑刺。”

“堂堂杜月笙,在上海滩还会被人这么欺负?”

“人外有人。”,宋三喜苦笑一声。接着他摇了摇头:“也不是怕他们,只不过现在这个时期比较敏感。他们俩身份特殊,我们又不可能用强——”

梅兰芳一直就在孟小冬身边。他听到这里点一点头,转而对孟小冬建议:“杜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小冬,要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置气,让你受了委屈的话。非但你不好受,杜先生也觉得亏欠。”

“正是这个意思!”,宋三喜点一点头。

“说得好听!他知dào

我为今晚上的演出费多大劲儿吗?”,孟小冬委屈极了:“我甚至请了几位老先生来助演,这说不演就不演了,让我怎么办?”,然后她又使劲儿摇了摇头:“还有,我的名声一直很好,从没让观众们说过什么。嘿,这一次我若是失约,说演又不演,怎么跟观众交代?以后谁还来捧我的场?”

“顾不得那么多了——”,宋三喜摇头。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月笙这么忌惮?”

宋三喜拿不准应不应该说,他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两个大有身份的人。”

“大有身份还跟个戏子较劲儿?!”,孟小冬讥笑了一声。接着她随口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带兵打仗的吧?”

“你真聪明,这么说也对。”,宋三喜点一点头。卢筱嘉是军阀之子,早晚得继承父志。而张学良,更是货真价实的少帅。他们俩,当然算带兵打仗的。

“哦,军官?”,孟小冬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跟我详细说说。”

“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宋三喜不是不清楚,而是不知dào

应不应该告sù

孟小冬。

孟小冬摇一摇头:“他们是高级军官还是低级军官?刚当上的还是干了多年——”

这个倒是可以说,宋三喜微微一笑:“绝对的高级军官,人家这算是子承父志,门里出身。”

“那就好办了。”,孟小冬长舒一口气:“回去告sù

杜月笙,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不闹。”

“这不是儿戏!”,宋三喜提醒孟小冬。

“我可没把这当儿戏!”,孟小冬的表情写足了十拿九稳:“我台照登,戏照唱,有办法让他们俩闭嘴。”

“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

“呃——”

“怎么?信不过我?我是那种没轻没重,拿自己的脸面开玩笑的人吗?”,孟小冬说完下了逐客令:“你赶紧回去吧,回去转告你们杜先生。要他今晚瞪大眼睛,看看什么叫能耐。哼,我梨园行的戏子哪个没碰到过找茬的看客?难道还能都没办法吗?”

宋三喜只好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去,他刚走,孟小冬叫来剧场经理:“今晚大概要改个曲目了,把《鱼肠剑》改成《温酒斩华雄》。”

梅兰芳双眼一亮:“好办法,好办法!真亏你想到这一层。”,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这次算是取巧了。”

旁边一位老先生闻声赶了过来:“小冬,今晚你压轴,关夫子一角非你莫属。可你是老生,关公是红生。老生红生,虽说大同小异,可到底也有不相同的地方,你——”

“我尽lì

!”,孟小冬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不是勉强而是兴奋:“我想我一定能演好!”

于是剧场开始鸡飞狗跳,经理忙着换曲目,后台演员忙着准bèi

另外一整套完全不同的行头。换曲目是大忌,可总比罢演强多了。再说了,孟小冬演红生算是破天荒第一次。来捧场的观众,肯定会觉得新奇。这要比演出鱼肠剑的效果,好太多了。

宋三喜重新回到杜月笙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他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杜月笙一说这事儿,杜月笙怒道:“她不分轻重,你也一样?!去的时候我是怎么嘱咐你的?除了打打杀杀别的你都不会干是不是?”

杜月笙发牢骚,可已经没用了。黄金荣来到,他们几个用罢晚饭,已经七点多。几人驱车赶往大世界,都显得兴致很高。等到了乾坤大剧院门口,杜月笙看水牌子上写的是《温酒斩华雄》,他恍然大悟,继而心中好笑:“小冬真有办法,我算是服了。”

宋三喜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这么自信。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将军和大帅

几人悄悄进场,宋三喜早找经理要了几张门票.前排中间,正是最好的座次。戏未开场,剧场内有些噪杂。趁着这个空挡,宋三喜问身边的张啸林,这个温酒斩华雄有什么讲究。

“有讲究的不是这出戏,而是这个角儿。”,张啸林微微一笑,给他解释。宋三喜虽说以前久在京城,可他行伍出身,根本就没看过什么戏,这里面的讲究自然不明白。而张啸林却看得多了,当然远比他更清楚。

武圣关云长,在当时社会的地位远非现在可比。那个年代,关羽的地位是无限高的。武圣文圣,平分秋色。孔圣人被顶礼膜拜,关夫子又怎么可能不受敬重?

戏班子里面只要开演关羽的戏,那这名戏子必须要演前洗澡,整个戏班烧香祷祝。演员一旦扮上妆,那就相当于武圣临场。整个戏班,从班主到打杂的,跟这名演员说话必须客客气气,不吵不闹。甚至在清朝中期,京剧流派还是雏形的时候,朝廷曾经以亵渎神灵为名,一度禁演关羽的戏。若是非要有关公出场,戏班则要以张飞代替。关羽之威,由此可见一斑。

演戏的如此慎重,看戏的又怎么可能不当回事?实jì

上,但凡关羽出场,无论演的是好是坏,但凡懂规矩的观众是绝不敢喝倒彩的。

尊重关羽的不仅仅是戏班和朝廷,而是整个社会。在江湖上刀头tian血的豪客,在衙门管抓人追凶的捕快,在军队里带兵打仗的武官,所有动武的行当,对关羽的尊重尤其明显。卢筱嘉和张学良又是门里出身的军官,又是老戏迷,自然也都知dào

这个规矩。

末了,张啸林嘿嘿一笑。他低声道:“幸亏孟小冬是老生出身,挑关羽的担子也挑得起来。哈哈,这下好了,谁也不敢给她挑毛病了。就算要挑,也绝不会选在演员演戏的时候挑。”

灯光渐渐暗下去,唯有舞台上明光大亮。锣鼓一声,戏曲正式开演。卢筱嘉低声对张学良道:“这下好了,咱不能挑毛病了。”

张学良微微一笑:“我自开始看戏,就有两个角色的演员不敢当场找茬。一个是武圣关云长,一个是岳飞岳元帅。嘿,这两位忠义无双,正是我的偶像。卢兄,我早看出来了,你这次来看戏就是奔着找茬来的。我劝你一句,安心看戏吧。要是这位冬皇演得不好,那咱们大可以等演出结束之后再发牢骚。若是她真有本事,你就不必再难为人家了。”

“只好如此。”,卢筱嘉有些悻悻。他瞄了一眼身边的杜月笙,真有些不甘心。

孟小冬出场,果然神威凛凛,气度不凡。她虽是女儿身,但一行一动,无不沉凝端庄。张学良带头喝一声彩,让卢筱嘉更是郁闷。

其实“温酒斩华雄”也算是取了个巧,这一出戏虽是武戏,但主要是在军营内的对唱,没多少武打动作。所以这出戏考较的是演员的唱念做三项本事,绕过了打,这正适合孟小冬。

“三弟休把兄小量,长他志气灭自强。

你道那华雄是好将,无人敢敌小儿郎。

众诸侯,吓破了胆。

只杀得一个个丢盔弃甲,万般无奈,落荒而逃,转回营房——”

这经典一唱,里面又被孟小冬加了许多垫字虚字,更是好听。这加虚字的办法,只有那些有功底的演员才敢使用。若是本事不够,乱加虚字的话,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一场演出结束,张学良听得如痴如醉,连连夸奖孟小冬好功底。卢筱嘉绷着脸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想了一想,终于决定再刁难一下杜月笙:“杜先生,能否带我们一睹冬皇真容?平时都是从报纸上看照片,这次既然遇到了,说什么也要见见真人。”

杜月笙略一沉吟,觉得这也不算个什么事儿。于是他应承下来:“好吧,既然卢公子想见,月笙就安排一下。”

于是杜月笙吩咐宋三喜去后台通知一声,说他们要见一见孟小冬。没想到孟小冬尚未卸妆,他们还得等一等。卢筱嘉点头同意,他可不想面对一张关公脸。

就在他们在大世界听戏的这段时间,海侨酒店内,五十名便衣打扮的正规军忽然集体出动。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在酒店好好等待卢筱嘉的到来才是。这样一起离开,这绝对算是怪事。

藏在暗处负责监视的**为紧张,立kè

将这件事情报gào

给了庆达。庆达重视无比,他一方面赶紧想办法给杜月笙打电话,一边面沉思应付之法。这些人说走就走,而且极为分散。若是等着杜月笙的意见的话,肯定要全部跟丢。没办法,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拿个主意!

苦思之下,庆达决定采取人海战术!他们比起对方的最大优势,第一是人多,第二是地利。他要充分运用这两个优势,想办法将对方的每一个人都紧紧盯死。

于是整整近百名杜月笙的手下出动,两个负责一个,盯住对方。就算是这样,庆达仍不放心,他给连大元打了个电话求援。连大元也高度重视,他立kè

源源不断的调来后续援手。

海侨酒店附近就这么在平静之中忙碌了起来,这五十个人,每人肩头都背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裹,鬼知dào

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们一出门口就朝着不同的方向赶去,似乎是早就分派好了任务。

海侨酒店内四楼的走廊上,一个服wù

生丢下手上所有的活,跑到窗口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不是光明正大的趴在窗口朝外看,而是躲在一旁,站在一个隐蔽的位置往下看。便衣们的离去和盯梢者的跟随,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名服wù

生看完之后转过身来,终于他的一张脸被照耀在灯光之下。那一张清秀而冷酷的脸,不是戴笠是谁?!他居然早就混到了这里!

他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他微微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嘿,若是为了外出办事的话,就不会走的如此集中。这些家伙打得什么主意?如此招摇,明显是为了将杜月笙的手下全部吸引走。可吸引走了又怎样?杜月笙的人本身就是来监视他们的,被吸引走了,照样还是在监视着他们。”

戴笠摇了摇头:“不对,事情不对。”,接着他脸色微微一变:“难道说,除了这些人之外,卢永祥那边还有人来?难道说,不但卢筱嘉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烟幕,就连这五十个人都是?”。戴笠一咬牙,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动起来!

杜月笙在应付着卢筱嘉,戴笠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在不远处的租界,日领馆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神色匆匆的走着。久违了,那就是渡边正雄。

如此深夜他还穿戴的这么整齐,显得很是怪异。渡边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穿堂过屋,在日领馆的后门迎接了一个身穿黑色大披风,头戴黑礼帽的人。

“孙都督——”,渡边小声的跟对方打着招呼。那人一闪身进了日领馆,进去之后摘了礼帽,脱下风衣。他正是新近暂代沪军都督一职的孙传义,他这么晚了孤身来到这里干什么?

“别喊我都督,埋汰我呢?”,孙传义苦笑一声。他跟渡边握了握手:“叫我一声孙将军我就很高兴了。”

渡边微微一笑:“孙将军,约您的人早在等候了。您来的太晚了一些——”

“没法子。”,孙传义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以前真是小看了陈其美了。我本以为他一死,我控zhì

沪军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想到这家伙在沪军内部发展了很多死党,这些人太顽固。就算陈其美死了这么久了,仍然在遵照他以前的主张行事。嘿,我在沪军内部,也是步履维艰啊。”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上楼,渡边推开一间静室的门。门内,身穿宽大和服的参赞佐藤正陪一个人聊天。那人一身长衫,仍旧掩盖不住全身的铁血之气。这人,赫然正是浙军大帅卢永祥!

“卢大帅!”,孙传义眼中微微闪过震惊:“我没想到,居然是您亲自前来。给我递信的人明明说,您是指派了一个心腹前来——”

“谁来都比不上我亲自来。”,卢永祥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他跟孙传义握了手:“孙老弟,坐吧。不亲自跟你谈一谈,我总是不放心。跟你见面之后,我会直接坐日领馆的专车离开上海滩,直接回到浙江。”,接着他苦笑一声:“事情没成以前,我来上海滩就算是在冒险。”

孙传义点一点头,佐藤微微一笑:“在这里,我转达一下本国zf的态度。两位放心,你们的事业,我日本zf全力支持。”

“多谢了,事成之后,卢某定有一份心意。”,卢永祥拱了拱手。

“不是我们的事业——”,孙传义不得不更正他:“这是卢大帅的事业,我只不过是在帮忙。”,接着他皱眉道:“大帅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控zhì

沪军,短时间内我根本做不到。而中央,是绝不会给我充足的时间的。就算他们给,大帅你也等不起。因此,这件事我恐怕爱莫能助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上海要大乱

卢永祥对他的这个回答并不意wài

,他看了佐藤一眼:“佐藤先生能给我们俩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当然,当然!”,佐藤连忙点头答yīng

.然后他一挥手,带着渡边出了这间静室。出去之后,佐藤一脸的微笑立kè

变成了一脸的凝重。他和渡边对望一眼,两人快速的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进去之后,里面两名头戴耳机的工作人员连忙起身迎接。佐藤点头示意,然后他们把耳机摘下来递给佐藤。

佐藤和渡边戴上耳机,卢永祥和孙传义所在那一间静室里面的对话声立kè

清晰地传入到他们耳朵里。

卢永祥慢慢呷了一口茶:“孙将军,段执政给您写的亲笔信,您看过了吧?”

“看过了。”,孙传义点一点头。接着他苦笑一声:“可是在那之前,陈其美刚死的时候,我已经早就得了孙中山的嘱托。就在前两天,宋教仁宋部长的电话也打到了我的面前。嘿,党内三位大人物都要我站队,您说我该站哪边?”

“你自己怎么想的?”,卢永祥紧盯着孙传义。

“我?”,孙传义自嘲的苦笑一声:“我现在就如架在火上烤一样,哪里还能有自己的想法?”,接着他满脸的无奈:“其实我肯深夜孤身前来见您,就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

卢永祥点一点头:“好,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再摇摆了。我可以代替段执政答yīng

你,事成之后,你成为正式的沪军都督。不仅如此,江苏的张宗昌,乃是一个十足的大草包。这苏军统帅一职,嘿嘿嘿嘿——”

“您先别急着给我许下空头好处。”,孙传义摆了摆手:“其实我也知dào

孙中山早已经过气,宋教仁太软弱,段执政是三方里面最大的。可我一进门的时候就说过了,现在沪军并不是我能完全掌控的。说实话,沪军里面几个重yào

人物,都跟孙中山的好门生蒋介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一旦转变政治立场,恐怕他们第一个就会跳出来造我的反。”

“有那么夸张吗?你都就任沪军都督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能——”

“你太小看陈其美了,他在沪军多年经营,死忠之士早已遍布各个要岗。若非如此,孙中山怎么可能这么轻率地让我统领沪军?”,孙传义满脸的无奈。

卢永祥沉吟半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黑乎乎的小球。那小球椭圆形状,小的一头上面有个钮扣大小的突起。

“这是什么?”,孙传义有些好奇。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像是个炸弹,可卢永祥总不可能随身携带一个玩具。

卢永祥微微一笑,将那个钮扣大小的突起用拇指按了下去,然后将这玩意儿随手又揣入怀中:“有些话,我只能对你说。日本人是把双刃剑,对敌好用,可也容易割伤自己。”

就在他按下那个突起的时候,隔壁正在监听的佐藤和渡边脸色大变。因为他们的耳机里面,忽然响起尖锐的噪音!卢永祥和孙传义的对话,他们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高频波干扰!”,佐藤阴沉着脸,将耳机摔在了桌子上。渡边小心的询问:“看来他们很警惕,这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壁上,还有几个隐蔽窥孔,要不要打开?”

静室之内,孙传义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这件事情上面,日本人不可能给我们太大的帮zhù

。上海滩列强林立,他们也不敢太胡来。”

卢永祥点一点头:“你说的我很赞成,长话短说,我这次来,不是要让你举事的。没错,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是要让你带领沪军集体向段执政投诚。可现在看来,短时间内很不现实,而我们又实在没时间慢慢来。”

他的话让孙传义松了一口气,这么多日子以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挪开了。可他又有些疑惑:“那这样的话,我还能有什么用?”

“上海滩要乱了!”,卢永祥深吸一口气。他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炸到了孙传义的心尖上:“小儿这次来沪,秘密带来五十名兵士。这些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个顶个都是好手。这些人会跟上海的红帮配合,在这里制造出无数的混乱和灾难。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怎么可以?”,孙传义着急起来:“若真那样的话,中央立kè

就会察觉不对,问我一个维稳不力的罪名。然后他们会派下要员,说不定直接就接管沪军——”

“中央的事还用得着你操心?”,卢永祥尖声反问:“若是镇不住中央,我会乱动上海滩?南京和上海,距离才多远?”

孙传义一头雾水,卢永祥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次我们中央和地方一起动!上海滩,即将要发生自建立民国以来最大的一次事件。中央会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管你们这一摊子。”

孙传义深吸一口气:“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卢永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要你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上海滩所有沪军之外的武装势力全部控zhì

起来!然后配合我行动,让我牢牢抓住上海滩的主动权!”

“其余的武装势力?”,孙传义不确定的道:“你是说青红帮?”

“我指的是杜月笙!”,卢永祥冷哼一声:“红帮跟我一条心,青帮的话,只要杜月笙被我们降服,那黄金荣也一定会投诚。”

隔壁的屋子里面,佐藤和渡边通过墙上的一个小小的窥孔看着这里面的一切。可惜他们只能看到卢永祥的嘴巴一张一合,孙传义的脸色变了又变。至于他们俩说了些什么,他们两个几乎没有听清楚。

佐藤把眼睛离开窥孔,因为再看下去也毫无必要。他心情差到了极点:“是谁?是谁决定给他们这一间隔音效果如此好的静室使用的?”

“这是卢永祥提出来,然后您亲自答yīng

的。”,渡边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

夜里十二点多,孙传义又穿起他的黑披风,戴起他的黑礼帽,幽灵一样的消失在日领馆的后门。他走了没多久,化妆后的卢永祥就由日领馆的专车护送,一路风驰电掣回了浙江。正如他所言,浙江才是他的大本营。在上海滩,他总也没有安全感。

阴谋正在酝酿,浑然不知的杜月笙还在应酬着卢筱嘉和张学良。按照他的猜测,卢筱嘉这次来上海滩纵有目的,也绝不会如此心急。他肯定会先摸情况,然后伺机行动。可他忘了,这件事里面最大的一头不是卢筱嘉,不是卢永祥,他们两个,也是听命于中央的段祺瑞的。段祺瑞要他们怎么动,他们就得怎么动。

卢筱嘉和张学良来上海滩的这第一天,一直玩到凌晨一点才算罢休。杜月笙驱车将他们送回酒店,走到海侨酒店,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劲。那些暗中盯梢的人都哪里去了?这些人虽然隐蔽,但到底是杜月笙的人。杜月笙身在他们附近,自然有特殊的办法发xiàn

他们。可现在看来,盯梢的人居然没有。

卢张二人回了房间,杜月笙跟他们道别。道别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缩回车内。他在等着庆达来找他,跟他说一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几分钟之后,一脸焦急的庆达就来到了杜月笙的车边。杜月笙一看他的脸色,心中就咯噔一下。庆达喘着气要报gào

,杜月笙打开车门:“上车!”

宋三喜驾车,载着杜月笙和庆达驶离了华侨酒店。路上,庆达将晚上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末了,他喘一口气:“先生,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叫兄弟们直接擒下一两个便衣?然后我们拷打——”

宋三喜摇了摇头:“使不得,他们是正规军。不管叫谁去做,都有失手的可能。若是万一失手,最后被姓卢的查出是我们的人动的手。那我们双方岂不是立kè

翻脸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想一想,然后吩咐庆达:“叫兄弟们盯紧点,若是实在形势难料的话,说不得只好抓一两个回来。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做足假象,不要牵扯到我们。”

庆达点一点头,然后下车立kè

去办。杜月笙看着庆达远去的背影,对宋三喜嘱咐:“今晚我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我帮老头子运送瓷器的时候的事。这次可能很凶险,不行,我们要再回海侨酒店。我要敲开卢筱嘉的门,整夜守着他。要不然,我不能放心!”

宋三喜点一点头,驱车重新赶回海侨酒店。

海侨酒店四楼,张学良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他虽然精力旺盛,但到底也有些吃不消了。疲惫的他洗漱之后,关灯上床,准bèi

好好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就在他关灯的那一刹那间,猛然窗外一条黑影快速的闪过!是幻觉?绝不是幻觉!戎马多年的张学良,绝不相信自己会出现可笑的幻觉。他立kè

抓起随身佩戴的手枪,轻轻一下翻出窗户追了上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动乱开始时

“兄弟们正在追,我先回来跟您报gào

一声——”,那手下惶恐的回答.

“赶紧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杜月笙挥手斥退了他。

他们没抓到人,倒是抓到了两具尸体。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烧得黑乎乎如同焦炭一样。抬进杜宅的时候,杜月笙着实吃了一惊。戴笠俯身在尸体上面仔细看,看了一会儿他叹一口气:“这两人真是死士,他们在自己身上泼了汽油之后举枪自杀。饮弹之时点燃了汽油,才把自己烧成这副德行。”

说到这里,戴笠焦躁起来:“要是那五十个人全是这种死士的话,事情就凶险了!不行,月笙啊,咱们俩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不能出去,到了这时候咱们反而不能出去了。”,杜月笙叹一口气:“我们要留在这里,静等报gào

。我不相信,五十个**张旗鼓,就为杀这么一个文人!”

果然如杜月笙所料,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送到他面前。十六铺红帮的天宝码头莫名其妙的被炸,沪仁医院病房楼里面,几十名住院的病号和医护人员被枪杀。黄金荣的大世界娱乐场门口,整整十五名保安横尸当场。近郊的一个村子,三口水井被人投毒,毒死了十几户村民。一辆市zf的专车遭遇歹徒袭击,车内的市府秘书长被打成了筛子。邮局受到袭击,上海滩的电话线瘫痪了一片又一片

所有的行凶人员,除了跑掉的,剩下的都在身上泼了汽油,然后举枪自尽。其行事手法,跟抬进杜宅的那两个人如出一辙。

整个上海滩沸腾了!从四点到早上八点,短短四个小时之内,几十起性质无比恶劣的恐怖袭击连续发生。市民人心惶惶,仿佛世界末日一样。

杜月笙铁青着脸,这次的连续事件太突然,太猛烈,让他觉得无从招架。更可怕的是,对方那些凶手,几乎都选择了自杀然后毁尸灭迹。这种疯狂的举动,更让他觉得震撼。

“怎么办?!”,戴笠脸上阴沉无比。他已经给蒋介石拍了无数封电报汇报情况,可蒋介石身在南京,又能有什么指示?

“这次我们输了!”,杜月笙长叹一声:“上海滩已经沦为地狱,嘿,我小看他们了!为了一己私利,他们居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我们反应需yào

时间,可现在,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找孙传义!上海滩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就不信他的沪军还能稳坐不动!”,张学良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如此疯狂的场面,他怎么能不参与进来?

“当然要找他,就算咱们不找他,他也得有反应!”,戴笠咬牙切齿:“他要是按兵不动,那中央第一个就要杀他!”

“不能全指望他。”,杜月笙叹一口气:“对方如此嚣张,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到沪军的反应?”

杜月笙料错了,沪军孙传义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大有反应。可是这反应,却实在要命。他以沪军都督的身份电告全市,声明这些事件全是帮会所为!接着他慷慨激昂的宣bù

,以前对帮会份子的容忍是多么错误。从现在开始,要不惜一切手段打击帮会!将帮会从上海滩彻底铲除!

杜月笙全没料到孙传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怒极反笑:“这家伙在撒什么弥天大谎?帮会?嘿,帮会能做到这一步吗?就算是斧头帮的王亚樵,也没这个本事!”。他赶紧给黄金荣和张啸林打电话,要跟他们商量一下事情该怎么解决。因为他已经预见到了,发表了声明之后的孙传义,一定会对帮会界进行一次屠杀和清洗。姑且不管他是为了找个替罪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现在他们很危险。

张啸林和黄金荣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两个也一筹莫展。思虑之下,他们俩只好决定驱车来见杜月笙,当面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几人计议,现在形势逼人,唯有冒死一搏。他们要冒着被逮捕的危险,亲自去见一见孙传义。只有把事情问明白,说明白,他们才有一线生机。要不然,沪军真的血洗帮会界,那可怎么办?就算他们几个大佬能躲开,可上海滩十几万青帮子弟上哪里躲去?

戴笠很不赞成杜月笙去冒险,他反复告诫杜月笙,这次事件的主角是卢氏父子,而不是孙传义。他现在去找孙传义,根本就于事无补。而且,很有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戴笠!”,杜月笙冷冷的看着他,满眼的鄙视:“我告sù

你,我跟你不一样。我要为所有的兄弟考lǜ

,在我心里,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可比你那个什么所谓的大事要重yào

多了。”

戴笠只好闭嘴,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杜月笙的不愉快。张学良哈哈一笑:“戴兄,你永远也不可能了解杜先生!”,接着他对杜月笙一翘大拇指:“好样的,我张学良服了你了!”

杜月笙微微一笑:“看得起我,咱们就做个朋友。你也别叫我杜先生了,直接称呼我月笙就行了。”

“好,月笙!”,张学良大为高兴。接着他赞叹一声:“现在的沪军都督府对你来说,不啻于龙潭虎穴。可你为了帮众,仍然决定要闯一闯,了不起啊。”

“我没那么伟大。”,杜月笙皱了皱眉:“再说了,姓孙的最多把我关押起来,难道他还真敢一枪毙了我不成?”

张学良蓦然豪气干云:“月笙,兄弟我陪你走一趟怎样?我张学良用几十万东北军给你作保,保证你们不是这些事件的制造者!嘿,我想他孙传义无论如何也得卖给我一个面子。”

“好极了!”,杜月笙放下心来:“有张兄陪着我,那就万事大吉。”

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正如张学良所说,他一个堂堂东北军少帅,身后站着几十万东北军,孙传义怎敢怠慢他?他的父亲,东北王张作霖,可是出了名的手黑心狠。就算是中央要员,也要忌惮三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孙传义?

他们刚要出门,陈君容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进来。她喘了一口气:“月笙,怪事了。沪军已经抓了红帮的几个大佬,里面就包括关德明——”

“他抓了关德明?——”,杜月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更离谱的呢。”,陈君容喘息着往下说:“关德明居然就大大方方的承认,那些事情都是帮会人物做下的。他说,这是他跟你们几位青帮大亨协商之后的结果。其目的,是震慑一下上海滩——”,陈君容一边说,一边用指头指了指杜月笙张啸林和黄金荣。

“关德明是谁?”,黄金荣到现在还不知dào

他的身份。

“红帮现任帮主。”,杜月笙咬着牙回答黄金荣。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沪军都督府他不能去了。关德明一直隐身幕后,跟中统的银屏互相呼应。只要他愿意,沪军就算是翻烂了上海滩也抓不到他。可是,这才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他就落网了?这不是很蹊跷吗?

最可疑的是,他居然一口承认了罪行!不但承认,还拉上了杜月笙他们几个。关德明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为了牵制住自己,给卢永祥创造机会,那也不必如此行事吧?除非,除非——,杜月笙心中咯噔一下:除非孙传义跟他一个鼻孔出气,都是在为卢永祥办事!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形成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黄金荣咬牙开骂:“他妈的,这孙子缺大德了!他这一弄,不但搭上了红帮的人,连咱们青帮也一起遭殃。现在好了,有他红帮帮主亲自指证,咱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戴笠长叹一声:“我说最近红帮怎么这么消停呢,原来是憋足了劲儿在这里绊咱们一下!”,杜月笙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沉思道:“月笙,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啊,现在,你们青帮大概成了过街老鼠了。”

杜月笙站着不动,也不回答他。戴笠拉了拉他衣袖:“你怎么了?吓傻了?”

“我们被他们狠狠算计了一把啊。”,杜月笙干脆一屁股坐回椅子内:“现在,我哪里也不能去了。孙传义也好,关德明也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卢永祥做铺垫。现在他们俩出招了,可这只能算小招。我要等,等卢永祥出大招!”

接着他指了指戴笠,对黄金荣和张啸林开口:“你们对他还有印象吗?当初咱们袭杀严老九,这位也在场,他当时是斧头帮的副帮主。”

杜月笙这么一说,黄金荣和张啸林终于想起来。然后杜月笙沉声把戴笠现在的身份和这件事情的真zhèng

幕后缘由说了一遍。最后他紧盯着黄金荣和张啸林:“两位,你们说说自己的打算吧。这件事何去何从?你们还会不会选择跟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杜黄本一体!”,黄金荣大手一挥:“我管他是戴笠还是卢永祥,只要月笙你表了态,咱们兄弟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张啸林也点一点头:“卢永祥如此欺压我们,若是我们低了头,日后可怎么混?说不得,只好押上所有的青帮子弟,跟姓卢的好好干一场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要出大事了!

黄金荣和张啸林的态度早在杜月笙意料之中,他这一问,是为了让他们俩和戴笠彼此再无隔阂.现在是非常时期,只有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儿,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照你这么说,咱们是不能赶去见孙传义了?”,黄金荣皱着眉头问。

杜月笙点一点头:“现在咱们绝不能去见他,去了,那就是瓮中之鳖。”,接着他吩咐连大元:“叫在明面上做事的兄弟们想办法隐蔽。这次的对手是沪军,我们毫无任何优势。只有藏起来,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连大元转身去做,黄金荣叹一口气:“这次又要有不少兄弟稀里糊涂的做冤死鬼了。”,戴笠安慰他:“不要太悲观,上海滩出这样的事情,一片鸡飞狗跳。租界内的洋人不会坐视不理的,要是上海滩乱套,他们也没法生存。到时候他们就要插手。”

杜月笙点一点头:“戴兄这话大有道理,我们要等,等这事情进一步发展。卢永祥这次做的这么急,他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以雷霆万钧之势快速达成自己的目标。时间一拖,他就先耗不起。”

戴笠点一点头:“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最多今天下午,就会有中央要员下来处理此事。嘿,到时候,事情怎么发展可就难说了。”

刘俊达又一次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杜先生,门外,门外——”

杜月笙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开口询问:“门外怎么了?”

“孙传义亲自来了,等着你去迎接他。”

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传义来了,在门外。”,刘俊达不得不再说一次。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黄金荣没好气:“这么快就等不及要来亲自抓人了?”

“不是——”。刘俊达连忙更正:“他就带着两个警卫一个司机,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见一见杜先生——”

“我这就出去接他!”,杜月笙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想唱一出什么戏!这时候还要孤身亲来见我,他也不怕我绑他的票!”

“咱们一起出去,青帮三大亨共同去迎接他,给他个大面子!”,张啸林建议。

“就是这么办!”,杜月笙和黄金荣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杜月笙对余人开口:“几位,你们先到里面躲藏一下。等我看看这个孙都督什么意图再说。”

杜月笙口中的“几位”自然是指戴笠和张学良。他们两个答yīng

一声,转身躲入后房。

杜月笙三人面色阴沉的走到大门口,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内的孙传义一看他们出来了,立kè

下车打招呼:“杜先生,黄先生,我这次来是要跟你们请罪来的。”

孙传义一脸的抱歉,那表情不似做作。其实这样孤身来到杜宅,他心里也怕得要命。毕竟,他刚刚宣bù

把一系列的恐怖活动的元凶,都安到了青帮的身上。此时孤身前来,万一杜月笙沉不住气,那他可就糟糕了。可他必须来!要是不来,那事情就没法进行下去。

杜月笙对他的抱歉全当没听到,就算他涵养再好,再能给人留情面,也不可能在此时做出虚假的笑容。他淡淡的把双手手腕合拢往前一伸,做出一个等铐的动作:“劳动大都督亲自来抓我,月笙三生有幸。好了,废话不说,咱们这就走吧。”

跟过来的杜月笙的手下们立kè

把手放进胸前的内口袋里,作出准bèi

掏枪的动作。

“误会,天大的误会。”,孙传义额头流下了汗:“月笙老弟,可否容我进屋跟你好好说说其中的缘由?我这实在是逼不得已啊,要不然,我哪里敢在你头上动粗?”

“请吧。”,杜月笙冷冷的扔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回屋。孙传义擦了擦自己的汗,跟着杜月笙进去。两名警卫紧紧跟随,孙传义对他们一瞪眼:“跟着我干什么?到杜先生这儿,就跟到我自己家一样安全,还用得着你们护卫?!”

警卫连连称诺,再也不敢往里走。杜月笙心中暗笑,到了这儿,这两名警卫有和没有一个样。真要打起来,他们也是挨枪子儿的货。把他们留在外面,反而会使自己有所顾忌。所以这看似虚假的一幕,实jì

上孙传义是用心良苦。

进到客厅,孙传义一把拉起杜月笙的手:“老弟啊,我难为死了,你们几个快帮我想个办法。”

“说反了吧?是我们要难为死了。”,张啸林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客厅内冷冷清清,连杯茶也没给孙传义端。而黄金荣却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yì

的,他喝茶的声音很大,似乎是在专门气孙传义。

孙传义视而不见,他脸上的苦笑更浓:“今天早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身为沪军都督——”

“你是暂时的,还不是正式的。”,张啸林又提醒他一句。

“是,是暂时的。”,孙传义苦笑道:“可我必须得行动起来,我要是没什么反应,那——”

“这我都知dào

。”,杜月笙不得不提醒他:“说重点吧,这件事情怎么会跟我们牵扯上的?您也不是第一天来上海滩,您应该知dào

,我们青帮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我当然知dào

,可这是有人检举的,这个人来头太大,我不得不慎重以待。”

“是谁?”,杜月笙冷着脸发问。他嗤笑一声:“恕我孤陋寡闻,在上海滩,能够一句话就栽赃了我,并且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人,我想不出是谁。”

“不是上海滩的。”,孙传义一脸的神mì

:“是卢永祥!人家是浙军大帅,他实名举报,说是他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事情是你们青帮串通红帮搞的。”

“什么?!”,杜月笙和黄金荣对望了一眼,孙传义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他跟卢永祥不是一伙的?

“我这才发表了声明。”,孙传义满脸的苦笑:“我本想抓你们帮会界的几个小人物走走过场,应付过他去。可没想到,我那帮饭桶手下立下汗马功劳,居然抓到了红帮的帮主。更奇怪的是,这个帮主对罪行供认不讳,还指证了你们。月笙老弟,黄先生张先生,你们三位说说,这算不算铁证如山?”

“那又怎样?”,杜月笙本想说不算,可说出来也没多大意义。他闹不清楚关德明是怎么想的,也无法确定这个孙传义的真zhèng

意图。

“就这样,我只好来真的。”,孙传义一句话让杜月笙三人脸色一变。顿时,一股肃杀之气从三人身上弥漫开来。孙传义不是陈其美,他可受不了这份威压。他头上的汗又流了出来:“等等,我为什么孤身前来?就是说我打心眼里还相信你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着开口:“所以我虽然嚷得凶,可到底没有真zhèng

对你们下手。”

“多谢你的好意了。”,杜月笙冷冷的回应:“可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接下来阁下打算怎么办?”

孙传义苦笑一声:“接下来的事情我说了不算了,中央的人,下午就要到了。”,他看着杜月笙:“不过这对你来说,大概算是个好消息。你知dào

来的是谁吗?就是大名鼎鼎的宋教仁宋部长!你跟他的交情我都知dào

,有他主持,你肯定不会被陷害——”

“是他?他居然亲身前来?”,杜月笙有些不大相信:“不可能吧?区区一个上海滩,请得动他?”

“这是中央研究决定的结果。”,孙传义点一点头:“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可事实就是如此,再有一个多小时,他就到达上海滩了。我的意思是,月笙老弟你们三个先稍安勿躁。一切等宋部长到达之后再说,他的人品你应该放心吧?他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

“好,就是这么办!等宋教仁来了,我亲身去见他!”,杜月笙说得斩钉截铁。孙传义大喜过望:“这就好这就好,啊哈,我一块心病终于放下来了。哈,要是你们青帮和我的沪军在上海滩火拼的话,那才算是生灵涂炭。咱们双方都按兵不动,静等宋部长来裁决,是最好的办法。”

“我再重申一次,我杜月笙和青帮子弟对这件事完全不负责任!”,杜月笙冷冷的回了一句。卢筱嘉和那五十名正规军的事情他也不打算说了,一切,都等宋教仁来了再说吧。

安抚好杜月笙等人的孙传义立kè

告辞,他走之后,张学良和戴笠从后面出来。张学良哈哈一笑:“宋教仁一来,事情就大有转机。月笙,还是听孙传义的话,稍安勿躁吧。”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戴笠依旧在愁眉苦脸。这于理不合,卢永祥他们苦心栽赃,陷害杜月笙等人。要是被宋教仁给破坏了的话,那不是平白做了无用功?他们会这么愚蠢?

“我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杜月笙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到底会是什么呢?”

说着话,杜月笙脑子里仍在苦苦思索这件事。忽然,他的眼睛不经意的瞟到了放在角落小茶几上的台历。上面的日期清楚的被他看在眼里!

这个日期,杜月笙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宋教仁,上海,这个日期——,他脸色大变:“不好,要出大事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宋教仁遇刺

“出什么大事?”,戴笠有些急了,他一把抓住杜月笙的胳膊摇晃起来,迥异于平常冷静的作风.因为他从杜月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就算今天形势这么恶劣,杜月笙也没如此失态。可刚才,他却失态了。

杜月笙摸出怀中的怀表看了看,表针滴答滴答的走着,如催命一样。那一世的知识告sù

他,就在今天,宋教仁会在上海沪宁车站遇刺身亡!他的心凉了,如同浸入了冰水里面。

虽说他跟宋教仁有交情,但交情绝对没有大到让他万分担忧宋教仁生死的地步。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全是因为这件事跟自己现在息息相关!宋教仁来上海滩是做什么的?他是代表中央来稳定上海局势的,是代表中央来查寻这一系列恶**件的始末原委的。不管怎么说,在明面上,这件事情青帮的嫌疑最大。宋教仁一死,必然会赖到青帮的身上!

到那时候,自己和青帮将何以自处?袭杀中央魁首,这算什么罪?到时候不管谁出面,都救不了自己了!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孙传义此次前来的用意了。他是为了稳住自己,好让自己安心的等着塌天大祸的降临!

谜团终于解开,关德明之所以这么快就认罪,孙传义之所以暂时按兵不动,全是在等着宋教仁的死!事发之后,红帮的帮主因为已经关押认罪,所以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而青帮,青帮他们三大亨,就要背下所有的黑锅!到时候就算孙传义不办自己,那中央和全中国也会催着他办自己!他们的用心,好险恶!

现在没时间感慨了!杜月笙焦急的看了看怀表:“连大元何在?宋三喜何在?!”,二人急忙过来:“杜——”

“我要你们十分钟之内赶到沪宁车站!保护宋教仁的安全!”

“那不可能!”,宋三喜深吸一口气:“就算我们驾车全速狂奔,也绝不可能在十分钟之内赶到。现在是白天,街上熙熙攘攘,也不可能把车提到全速。”

“而且虽说现在沪军没有动我们,可我们要是大摇大摆的往沪宁车站去的话,肯定会遇到他们的阻击——”,连大元提醒。

“顾不上了,你们俩就算累吐了血也得给我赶到!有阻挡的就直接开枪,打死了沪军我负责!”,杜月笙连声的催促。

两人对望一眼,赶紧去了。戴笠眼角狠狠一跳:“月笙,你这话什么意思?宋教仁在上海滩,沪军肯定会护卫他的安全。难道——”

杜月笙颓然坐在椅子上,满脸的绝望:“宋教仁要死了——”

“此话怎讲?!”,戴笠也慌了。因为他隐隐觉得,杜月笙的推测虽然疯狂,但是却大有可能。

张学良脸色也凝重起来,宋教仁的生死已经跟他,跟东北军也息息相关了,他再不能无动于衷。

杜月笙长叹一声:“一石二鸟,宋教仁一死,不但能够将我们彻底栽赃,在中央也能铲除他们一大阻碍。你刚才说沪军会保护他,可是,沪军如果跟卢永祥一个鼻孔出气呢?”

经过杜月笙的提醒,戴笠终于也醒悟过来。他脸色大变:“这可怎么办?”

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是低智商的。他们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都知dào

杜月笙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张啸林看了杜月笙和黄金荣一眼,踏前半步挺身而出。这次的事件也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再不能偷奸耍滑了。

“我去!”,张啸林的语气很坚决:“我和林怀部去!我带走一箱手雷,就算是炸也要炸出一条通道。宋三喜他们俩,没这个胆子。”

杜月笙点一点头:“好的,一切拜托张兄了。你到达目的地之后,也不用去费劲找宋教仁。你只要随便在车站的什么地方扔颗手雷出去炸一下,那就足以提醒宋教仁了!”

张啸林重重的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杜月笙抓住戴笠的胳膊:“戴兄,能不能现在联系上王亚樵?”,他看了看怀表:“五分钟之内?”

“你急糊涂了吧?!”,戴笠愤nù

的推开杜月笙:“那是不可能的。”

杜月笙又看了看表,他的表情忽然从紧张转为了平静:“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事情的发展了。”,然后他扭头对戴笠开口:“宋教仁即将出事,你不跟孙蒋二人汇报一声吗?”

戴笠有些不确定:“月笙,你到底确不确定会发生刺杀?截止到现在,一切还都是你的猜测。我们怎么动没关系,可这个消息要是报上去,孙蒋他们俩就要有大动作。那可是在中央,一举一动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有时候谨慎是会误事的。”,杜月笙叹一口气,他抓起电话随便拨了一个号。果然,电话不通。看来,他这边的电话线早已经被孙传义剪断了。

戴笠听了他这话犹豫了一分钟,然后他沉声追问:“你这里有没有电台?”

“君容带他去。”,杜月笙摆了摆手。然后,陈君容带着戴笠上了二楼。

“老爷子——”,杜月笙站起身来拍了拍黄金荣的肩膀:“你走吧,珊宝送你出去。上海滩是咱们的地盘,只要你想躲,没人可以找到你。”

“我不走,我不可能让你和啸林留下来顶缸,然后我一个人躲起来做缩头乌龟!”,黄金荣的声音很平稳,这更显示了他的决心:“我跟严老九不一样,不会脑子里面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话不是这么说的。”,杜月笙摇了摇头:“我们尽了力,但是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这件事我从头牵扯到尾,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事发之后,我肯定要站在风口Lang尖上。咱们三个不能全搭进去,一定要在外面有人,才能继xù

动用我们的力量做事。到时候不管是营救我,还是做别的,都需yào

人来主持。”,他拍了拍黄金荣的肩膀:“别说三喜和珊宝了,就算是啸林在青帮也没这个资格和威望。所以,你必须走。只要你没事,那事情就还有变数。”

黄金荣点一点头,随着袁珊宝走了。杜月笙看着他的背影叹一口气:“老爷子,不知dào

你跟戴笠合不合得来——”

话分两头,张啸林和林怀部一路驾车狂奔,疯了似的在大街上疾驰。张啸林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他一手掐着一枚手雷,随时准bèi

炸掉眼前的障碍物。

车底下忽然砰地一声,接着整个车子失控般的剧烈晃动起来。张啸林脸色一变:“不好,爆胎了!”

林怀部岂有不知?他不用张啸林嘱咐,立kè

减档点刹,并且死死抓住方向盘。可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林怀部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可汽车仍旧不可避免的侧翻了。

张啸林叫声不好,在汽车翻倒落地之前连忙将手中两颗手雷扔了出去。于是两声爆zhà

响起,张啸林从车窗内翻滚而出,一直滚到路旁的绿化带里面。整个大街,立kè

混乱无比。

他感觉自己体内气血翻涌,周身的不舒服。可顾不得了,现在必须要再抢一辆车继xù

走!他绝不是一个肯轻言放qì

的人,就算现在他几乎没有时间了,仍然要决定拼一拼!

“张先生——”。混乱中大家都在躲避着爆zhà

现场,都在惊慌逃窜,可有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小个子男人却找上了张啸林。他不是中国人,因为他的汉语很不标准,仿佛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而惯用这种腔调说话的,一般是日本人。

张啸林现在没工夫去搭理他,更没有闲心去考lǜ

这个人为什么会突兀的喊住自己。他拔出枪来怒吼一声:“滚开,再挡路我就毙了你!”

“你已经没有时间了!”,那小个子忽然煽情的大喊起来:“现在为时已晚,你要阻止的那件事已经发生了!”

张啸林拉开了枪上的保险。扣动扳机,撞针一撞,一颗呼啸的子弹击中了那人的小腹。张啸林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把将他推倒又要前冲。

“看清形势才能生存!”,小个子捂着自己的腹部。那枪伤虽不致命,但也是个大伤。可他全然不顾,仍旧在倔犟的劝说着张啸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做成了这件事又怎样?你仍旧是被杜和黄压在下面,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出头了吗?”

张啸林前冲的脚步终于停下,灰头土脸的林怀部也赶了过来。小个子仍在劝说:“张先生,你好好想想吧。你现在这么拼命,不过就是在为别人办事而已!你想屈居人下到什么时候?”

林怀部焦急开口:“啸林,咱们快走吧,时间紧任务重——”

“扶起这位日本朋友。”,张啸林冷静的吩咐:“车站咱们不去了,找个安静隐蔽的地方,咱们跟这位朋友好好聊一聊。”

小个子日本人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在他们走后,从沪宁火车站开始,一个爆zhà

性的新闻席卷了整个上海滩乃至全中国:“宋教仁遇刺身亡,年仅三十二岁!”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连环计中计

这条消息震惊了全国,震惊了世界!孙传义这次的反应速度极快,他一边指挥众人将宋教仁的尸体火速送去医院,进行全无必要的抢救.另一边,他怒发冲冠的发表了演说!

他首先表示对这次沪军护卫不力表示自责,并且就地枪决了两名直接负责警卫工作的沪军将领,表示自己的悔过之意。而这两名将领,正是他所不能完全控zhì

的,陈其美留下来的死忠之士里面的两个。

然后他痛斥青帮的丧心病狂,斥责帮会的血腥残忍!宋教仁这次来是为了调查上海滩帮会发动的这一系列恐怖活动的,这时候杀他的人,只能是帮会界的人!红帮帮主被押在沪军大狱里面,绝无犯事的可能。相对的,唯一有嫌疑的就是青帮!

青帮杜月笙,一定不能饶了他!孙传义立kè

命令沪军,对上海滩的青帮人物全部抓起来候审。若遇到抵抗,则格杀勿论。对于杜月笙,则扣上一个阴谋暗害党国要员的罪名。

上海滩又乱了起来,青帮子弟十几万,除了那些最外围的之外,也有十万子弟。这么多人,散布在上海滩的各行各业和各个角落。若要抓捕,难度何其大?可孙传义不管这些,他认准了死理,必须要彻底铲除青帮!

半个小时后,他给中央打了电话。申明青帮猖獗,沪军一时之间很难将其完全扑灭。帮中魁首杜月笙,也已经躲藏起来。为了尽快铲除他们,不让其对上海滩造成更大的报复性破坏,所以请求中央给予支持!

中央研究决定之后,决定让离此最近的浙军司令卢永祥前来支援!他们电令卢永祥,带着足够数量的军队,来到上海滩帮zhù

孙传义。卢永祥立kè

表态,表示一定照办。然后,他点齐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开奔上海滩。

杜月笙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其余的人也都屏气凝息。大家都在静静的听着宋三喜的回报:“我们刚赶到沪宁站,就听到里面一声枪响传出。然后车站大乱,我们想要挤进去看看也做不到。后来,就听说了宋教仁遇刺的事情。听到消息之后,我俩火速赶回来报gào

——”

与他的话遥相呼应的是桌子上那一台收音机,收音机内正传达着孙传义的最高指示。一字一句,对他们来说都是绝大的打击。

陈君容再也忍不住了:“月笙,跑吧!”,杜月笙摇了摇头:“孙传义若要抓我,那么他的人一定会比宋三喜更早到达这里。可是没有,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戴笠佩服他的冷静,可他觉得杜月笙这是在故作姿态,为的是缓和气氛:“不奇怪,刚才蒋介石跟我通了电文。孙传义已经以青帮难收,月笙拒捕为名,请求中央支持。而中央,又在段祺瑞的操纵下讨论通过,要卢永祥就近增兵——”

“好一套连环计啊。”,杜月笙叹一口气:“接下来,卢大帅到达上海滩之后,就会汇合孙传义以雷霆万钧之力扫荡青帮,将我杜月笙和青帮势力彻底抹除。这就是孙传义一直对我青帮声讨而不动真格的原因,他要把功劳留给卢永祥。荡平我们之后,上海滩再也没有反对他的势力。而他就会指派孙传义给中央发请求。就说上海滩混乱无比,万不可让卢大帅撤兵。到时候,他卢大帅就会万般不情愿的以大局为重,带兵留在上海滩。”

张学良点一点头:“不错,月笙分析的很对。真难为他们了,居然想出这么一整套的计策。”

戴笠皱起眉头:“相对来说,上海滩这边还算是小事。中央那边,才是最麻烦的——”

“在我这儿,我的十万名青帮兄弟比你们那个所谓的中央要重yào

多了。”,杜月笙冷眼看一下戴笠。然后他吩咐陈君容:“叫兄弟们备车,我要出去一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青帮被血洗。”

“你现在出去又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戴笠没好气的提醒他:“孙中山和蒋介石正在想办法稳定中央,等中央稳定下来,他们就会腾出手来——”

“他们就会腾出手来给我的兄弟们收尸。”,杜月笙冷冷的接过话头:“等他们稳定了中央,我青帮子弟也要被杀的差不多了吧?”

“那你究竟想怎么做?!”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属于你们党内的派系斗争。我们青帮,只不过是卷入其中罢了。我现在要去见孙传义,让孙传义带我去见卢永祥。”

“然后呢?”

“然后我忍!”,杜月笙沉声道:“为了帮中子弟,我认输。我忍下这口气,跟他们讲和。只要我保证青帮不再跟他作对的话,卢永祥不但不会继xù

难为我,反而会把我奉为座上宾。到时候,青帮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

“难道我们的事情不要做了?”,戴笠尖声反问,接着他又加上一句:“你服软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亏我都吃不起的话,我就不是杜月笙!”,他顿了一顿,继xù

开口:“实力都拼光了还拿什么抗争?戴笠,你放心吧,早晚你和你的蒋先生能成功的。我现在过去,只为保存自己。”

“那要是他们翻脸无情,坚持灭了你呢?这也大有可能。别忘了,你和青帮只要完蛋,红帮一样可以帮他们做事——”

杜月笙冷笑一声:“别把我青帮看得那么没用,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他们安稳的掌控上海滩的。他卢永祥,不会那么傻。现在的博弈,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达成自己的目标。”

说完之后,杜月笙举步就往外走。张学良追上来:“我陪你一起去,不管是姓孙的还是姓卢的,都得给我个面子——”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就多谢了。”,说完他挽起张学良的手出去了。临走之时他留给戴笠一句话:“我要苦撑待变,这个变,要你来做,懂吗?”

戴笠点头,目送杜月笙出门。

杜月笙一路走得很安全,没人来难为他。甚至,他直接驱车到了沪军都督府还是没人来难为他。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一身长衫礼帽的人是他们要抓捕的头号要犯。天气阴沉起来,正如杜月笙的心情。他想了一想,招呼一名士兵:“兄弟,麻烦通禀一声,就说杜月笙求见孙将军。”

士兵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回话,要杜月笙立kè

进去。杜月笙点一点头,走了进去。正厅内,孙传义一脸傲慢的坐在沙发上:“杜月笙,你还敢来?你做的好事!竟敢行刺宋先生!枉费我孙某人那么信任你,把他的行程告sù

你。没想到你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假话套话就不要说了。”,杜月笙现在虽然身处绝对弱势,但依然毫不退让:“带我去见卢永祥吧,有话我自然会跟他说。”

孙传义没想到杜月笙这么直接,他嘿嘿一笑:“怎么着?想通了?”

“你带不带我去?”,杜月笙皱起了眉头。

“卢大帅哪是你这个通缉犯说见就能见的?”,孙传义讥笑了一句。杜月笙脸色一沉:“那好吧,我不见了。你把我打入大牢吧——”

“言重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抓捕你,需yào

卢大帅亲自动手。”

“那我就回去等着他!”,杜月笙冷冷的看了看孙传义:“想啃掉我杜月笙?嘿,先得崩坏你们满口的牙!”

“你没牌可打了!”,孙传义看着杜月笙即将离去,连忙扯着嗓子呼喊。

杜月笙冷哼一声:“我敢来,就不怕你对付我。我没牌可打了?笑话,我和青帮在上海滩经营多年,怎么可能会没牌可打?”,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

“等等!”,孙传义叫住他:“真服了你了,都这样了还这么横。卢大帅还没到呢,要不,你现在去见一见卢公子?”

“好啊。”,杜月笙微微一笑:“他还在海侨酒店吧?你带我去?”

孙传义点一点头,他一指杜月笙身边的那个人:“这是谁?你的跟班?杜月笙,会见卢公子越少人参与越好,让他回去吧。”

自进来之后一言不发的张学良笑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我是张学良。”

“张少帅!”,孙传义脸色急变:“您怎么跟他——”

“废话少说,带我们去见卢筱嘉。”,张学良摆了摆手。

孙传义点头答yīng

,赶紧吩咐警卫员去备车。五分钟之后,两辆汽车从都督府驶出,向着海侨酒店狂奔而去。

海侨酒店,卢筱嘉趾高气扬的接待了杜月笙。他先是把杜月笙数落了一顿,然后又赞他知dào

进退。然后万般不情愿的表示,看在张学良的份上,他愿意给杜月笙一个机会。

总之,这次杜月笙去就是受气的。他强忍着胸中一口恶气,耐心的看这卢筱嘉小人得志似的炫耀着。卢筱嘉嘿嘿一笑:“话说月笙啊,我卢筱嘉要拜托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yīng

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月笙的女人

“什么事?但有所命,月笙无不遵从.”,杜月笙淡淡的回应。他现在必须表示出自己的诚意,所以这事情他是不能拒绝的。可他又有些奇怪,都这时候了,姓卢的还有什么要指望自己做的?难道他要自己去杀戴笠?不会的,现在的戴笠,不是以后的戴笠,不会让他这么重视。

“我平生最爱色艺双绝的名伶——”,卢筱嘉脸上浮现出一个让杜月笙不安的笑容:“听了一出《温酒斩华雄》之后,孟老板的功底就彻底把我卢某人给征服了。哈,后台又见一面,我才发xiàn

她比报纸上的照片还要漂亮。更难得的是,她那一身气质——”

杜月笙已经预料到卢筱嘉接下来会说什么话,因为他脑子里浮现出卢筱嘉初见孟小冬的时候,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个贱相。杜月笙的脸色立kè

阴沉下来,他冷冷的打断卢筱嘉:“卢公子,杜某是来跟你谈事情的,不是来给你做奴才的。若是您不讲规则,胡乱加码的话,月笙可没法跟您继xù

谈了。”

“哦?”

“孟小冬是我的人!”,杜月笙紧盯着卢筱嘉:“杜某这次是为了帮中兄弟来跟你和谈,可你要是想动我的女人的话,那咱们这次谈话就完全没有继xù

下去的必要了。我想,卢大帅大概也不希望你为一个女人搞砸了事情吧?”

卢筱嘉脸色阴晴不定,杜月笙说的对,要是自己真为一个女人影响到这整件的事情的话,那父亲肯定会不愿意。一旁的张学良拍了拍他的肩膀:“卢公子,君子不夺人所爱。老话说得好,一个杀父之仇,一个夺妻之恨,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的。”

“哈哈哈哈——”,卢筱嘉笑了。他指了指杜月笙和张学良:“你们俩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的意思是,哪天再去听她唱一出戏就好了。月笙,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我是小人,错怪你了,对不起。”,月笙微微欠了欠身子。他虽不相信卢筱嘉的话,可对方既然已经退了一步,那他自然就该有所表示。

卢筱嘉长出一口气:“我父亲还没来,大概得今晚凌晨之后才会赶到。杜月笙,既然你有认错服输的意思,那我就不抓你。等我父亲来了,你亲自跟他谈吧。回你的杜宅等着,别想跑。你跑得了,可你青帮十万弟子跑不了,你在上海滩的基业也跑不了。”

“这个月笙自然心中有数。”,杜月笙点一点头,然后告辞。张学良坚持要跟杜月笙一起走,卢筱嘉怎么劝都没用,只好放任不管。

杜月笙走了,卢筱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翘:“姓杜的,你都输到家了还敢这么狂?嘿,小爷我就是看上孟小冬了,你要怎样吧?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精力照顾一个女人?”

“公子,您真看上孟小冬了?”,旁边一个警卫满脸好奇兼兴奋的问。

卢筱嘉扭头看着他:“咱们这儿还有多少人?”

“几百号是足有的,您不想住都督府,所以孙传义就派了不少兵——”

“废话!”,卢筱嘉笑骂了一句。然后他指了指那卫兵:“我是说像你这样的,跟咱们咱们从浙江来的五十个人,到现在还剩下多少?”

卫兵脸上闪过一丝阴暗:“大部分都为大帅尽忠而死了,剩下的,只有将近二十个人。”

“他们都是好样的!”,卢筱嘉点一点头。接着他脸上浮现出阴沉之色:“叫上这些兄弟,给我去抢女人去!哦不对,不是抢,是玩。”

“孟小冬?”,卫兵讶然道:“您不是答yīng

了杜月笙——”

“答yīng

个屁!”,卢筱嘉冷哼一声:“现在上海滩我说了算,他杜月笙得靠我开恩才能保住一颗脑袋,我凭什么跟他好好说话?”

“好!”,那卫兵脸上的兴奋之色更浓了:“我这就叫上兄弟们一起!”

卢筱嘉点一点头:“去叫他们吧,放心,咱这是去玩去欺负人,没半点危险性。嗯,就当是给兄弟们点花红吧。哈,我要是玩腻了,就赏给大伙儿一起快活快活。嘿,冬皇,你们不眼馋?”

“馋,馋!”,卫兵兴高采烈,然后没头苍蝇似的冲出去叫人。

杜月笙回程,天色已经大黑下来。他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再有不到四个小时,卢永祥就要带着他的五万雄兵开进上海滩。到时候事情会怎么发展,殊难预料。他的心阴沉沉的,正如这天色一样。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撕裂黑空,将他眼前的世界耀成了惨蓝色。然后狂风起,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了下来。杜月笙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和脸庞。雨水淋进他的眼睛里,辣辣的,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先生,下雨了,咱们走吧。”,宋三喜提醒他。这豆大的雨点还刚开始,一会儿之后,就会转成暴雨。

杜月笙长叹一声:“三喜,自打你跟着我开始,大概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吧?”

宋三喜黯然道:“没有,没被人逼到这份上过。以前再难,咱也有反抗的能力。这一次,咱是动弹不得了——”

“你们俩别唉声叹气了,谁没有走背运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嗯,其实我想说的是,咱么快走吧,要不就淋成落汤鸡了。”,张学良提醒他们俩。

“上车,回去!”,杜月笙和张学良上车,宋三喜驾车,然后汽车呼啸着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天上,又一道闪电划过。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整个上海滩都在盼望着青帮和杜月笙赶快伏法,只有青帮子弟不这么想。不对,除了青帮子弟之外,还有人也不这么想。这其中,就包括了孟小冬。

孟小冬连晚饭也没吃,实jì

上,自打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水米未进。孟鸿群和孟思远已经劝了他不少次,可她就是不听。没办法,孟思远只好把梅兰芳请来,让梅兰芳劝劝她。

没想到这次孟小冬倔强得很,就算是梅兰芳也劝不动。她好几次给杜月笙打电话,可根本没法接通。袁海鹏的电话,也打不通。思前想后之下,她决定亲自去见一见杜月笙!整个上海滩的人都在谈论着杜月笙是杀人魔王的事,可她不相信,她不信杜月笙会这样做!

还没等他出门,宋教仁车站遇刺的消息就席卷了整个上海滩。她绝望了,现在杜月笙可怎么办呀?孟鸿群一看这架势,知dào

杜月笙这棵大树算是要倒了。他怎么可能再让孟小冬去找杜月笙?现在躲都躲不急,还能往前凑?

焦躁之下的孟小冬在房中踱来踱去,孟鸿群最后实在没了耐性,他冷冷抛下一句话:“思远,给我看住了她!这不争气的丫头——”

孟思远连声答yīng

,孟小冬柳眉倒竖:“我怎么不争气了?”,孟思远连连劝慰她,梅兰芳也在不住的好言相劝:“忍一忍吧,这件事情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掺和的。明哲保身才是——”

“我真是看错你了!”,孟小冬打量着梅兰芳,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了,这显示了她内心的激动。身边这几个人的态度,反而把她内心深处的倔犟给勾了出来:“你们不让我去,我偏要去!”,说到这儿她眼中流出泪来:“你们怎么都这样?杜月笙对我对你们都有大恩,你们这群没担当的男人!”

她一把拉开房门,外面狂风暴雨之中夹杂着一道道的闪电。在后院,有杜月笙送给她的一辆车,那就是她的目标。这辆车除了平时接送她演出之外,都是停在后院不动。今晚,这辆车将成为她会见杜月笙的坐骑。

“去吧去吧——”,孟鸿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管不了你了,随你折腾去吧!”

梅兰芳迟疑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要不,我陪你去?”

“我谢谢你!”,孟小冬脸上满是讥讽:“可你用了一个疑问句,我不想让你受难为。您就好好在这儿陪着我父亲聊一聊戏吧!”

孟思远偏执起来:“老爷,梅先生,不能让小姐去!咱不能——,不能看着小姐往火坑里挑。”

就在这时,四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孟宅门口。前头第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四个身穿笔挺军装的军人下车。其中一个领头的叹一口气:“这鬼天气!劫孟小冬用得着咱们全体出动吗?害我也得受这个罪。”

“兄弟们都想在公子面前表现一把,抢破了头的都要来呢!”,车内司机哈哈大笑:“你们几个快着点,要是请不动,就开枪叫人啊。”

“我开你娘的枪!”,车外那人狠狠一瞪眼:“不就一个女人吗?我一只手就能把她拎出来!”,说完他赌气似的狠狠摔上车门,带着其余三个人雄纠纠气昂昂的拍开了孟宅的大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疯狂的雨夜

哐啷哐啷的砸门声穿过暴雨,送到正屋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孟思远脸色一变:“官兵来抓咱们了——”,孟鸿群没好气的骂一句:“抓你个大头鬼!咱们又没犯事,抓咱们干什么?”

砸门声一声接着一声,孟思远先把孟小冬拉到梅兰芳身边:“梅先生,看着小姐点。”,梅兰芳点头同意。然后孟思远从门后拿起一把油纸伞,推门出去。

他在水洼里面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大门,然后扯着嗓子喊:“谁呀?都这么晚了?”

“zf的人!”

孟思远脸色顿时煞白,然后哆嗦着打开门闩。四名军人出现在他面前,最前面的一个敬一个标准的军礼:“老人家,敢问冬皇是住在这里吗?”

“是,您几位——”,孟思远瞪着小眼睛询问。对方的客气让他有些疑惑,难道对方没有恶意?

四人连忙闪身进来,顺势关上了大门:“老伯,我们有重yào

的事情要找孟老板。”

“好,好,我带你们去。”,孟思远忙不迭的点头答yīng

,然后引着几人进屋。

孟鸿群迎了出来:“几位,请问——”

四人粗鲁的扒拉开他,然后站到孟小冬面前。领头一个压低声音,一脸的神mì

:“冬皇,我们都是杜先生的至交。现在他惹了大难,我们想帮帮他。”

“怎么帮?”,孟小冬有些疑惑,他们要帮杜月笙尽管去帮,干嘛来找自己?难不成,还需yào

自己出力?

“我们不能直接去找杜先生,因为我们是zf的人。”,那人给他解释:“孟老板,现在操着他生杀大权的是卢永祥卢大帅。这您不必细问,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总之,您只要知dào

他是最重yào

的人就行了。杜先生,就是得罪了他,才招来这无妄之灾。”

“然后呢?”

“卢大帅不在,现在主事儿的是他的公子。卢公子你见过的,就是那天跟杜先生一起去大世界听您唱《温酒斩华雄》的那位。”

孟小冬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杜月笙那么神经兮兮,原来是为他。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两个陌生人的身影,并且快速的分辨出哪个是卢公子。一定是那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那人!另一人,气质上就不像是这种人。

“您跟他说得上话。”,那人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卢公子特爱看您的戏,只要您说上句话,虽说未必能捞出杜先生,但最起码能让他好受点。”

“我去!”,孟小冬思虑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我上哪儿去找他?”

“我带你去。”,那人说完转身就走,孟小冬跟着她出去。

孟鸿群喊住她:“你怎么如此轻率?万一——”

“没有万一,我愿意冒一冒险!”,孟小冬很坚决。她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这些人的真zhèng

意图了,可她顾不上了。为了能帮一帮杜月笙,她豁得出去!

孟思远和梅兰芳在后面着她,一名士兵拦住他俩:“您二位就呆在这儿吧。”,说完之后,他们带着孟小冬上了车。

就着昏黄的灯光,梅兰芳在路口处看到了三辆跟眼前这辆一模一样的汽车。

大门被对方强行关上,孟思远焦虑起来:“小姐太急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梅兰芳眼中闪过犹豫,闪过慌乱。最后他吐出一口气:“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小冬再能,终究只是个戏子。杜先生诺大的本事,还需yào

她来救?”

孟思远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孟鸿群也从屋里走出来:“我不放心——”

梅兰芳小心的将门重新打开,街上空空荡荡,那几辆车已经全部消失。至此他终于确定,路口那三辆车跟门口这一辆车是一伙的!

“就算他们来接人,也不必如此招摇。只要一辆车悄悄的来就行了,干嘛用了整整四辆车?”,梅兰芳说出自己的疑惑。

“不行,我得去找小姐去!”,孟思远思前想后,终于按捺不住。

孟鸿群的焦急丝毫也不比他少:“我也想去,可咱们上哪里找去?”

梅兰芳咬了咬牙:“现在唯有一个地方能帮到咱们,那就是杜宅!不管杜先生在不在杜宅,我们也要过去一趟,找那里面的人想想办法。”,接着他叹一口气:“若是杜月笙安然无恙的身在杜宅,那就证明这件事情有鬼,小冬就危险了。”

孟思远也点一点头,然后他手忙脚乱去开车。手中那把油纸伞,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最终去的是孟思远和梅兰芳,孟鸿群留在家里。万一孟小冬平安回来,家里要没个人,她会着急的。

孟思远的车技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汽车在他手底下如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歪歪斜斜。梅兰芳看不过,跟孟思远对调了座位,驾车对着杜宅狂奔而去。

本来,杜月笙安排下专门的人手在孟宅周围蹲点,为的是保护孟小冬的安全。因为人红是非多,保不齐就有找茬的。可自从这次出事以来,他所有的人手都开始了隐蔽,潜藏。所以孟宅周围再也没了杜月笙的人。正因如此,孟小冬才那么容易被对方骗走了。

杜宅,杜月笙和他的朋友们仍旧坐着,进行着全无必要的商量。事情已成定局,再商量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戴笠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月笙,现在咱们安心等待卢永祥的到来,到时候局势如何,才能见个分晓。现在,我们唯有沉住气耐心等待。”

“这其中的道理我明白。”,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回应。

“没错,这口气你都准bèi

忍了,索性就一忍到底的好。”,张学良也加上一句话。

众人纷纷开始劝说,杜月笙赶紧摆手:“诸位,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准bèi

暂时忍下这口气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刘俊达急匆匆的跑进来:“孟思远和梅兰芳来了——”

杜月笙眼角一跳:“他们怎么来了?赶紧叫进来。”

“这么晚了还来,肯定没好事。”,戴笠冷静的分析。然后他对刘俊达开口:“我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事,但我知dào

,这件事月笙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

但刘俊达怎么可能听他的话?有杜月笙在这儿,哪有他戴笠吩咐人的份儿?刘俊达看也不看戴笠,径自出去了。

杜月笙转移了注意力,他把心思转移到即将进门的孟思远二人身上。戴笠说的不错,如此情势下,他们俩深夜到访,肯定有极为重yào

的事情。而这事情,十有八九跟孟小冬有关

梅兰芳步履沉稳的走进来,他身后的孟思远却步履踉跄。

看到杜月笙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梅兰芳的心在往下沉。他的声音也急促起来:“杜先生,小冬被人带走了!”

“什么?!”,杜月笙大惊失色。接着他沉声道:“说,怎么回事儿!”

梅兰芳把事情一说,杜月笙听完他的讲述,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愚蠢!我杜月笙再不济,也用不着她用这种办法来救!小冬危险了!!”

孟思远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本来就站不稳的双腿立kè

软了下来。袁珊宝一把将他扶住,孟思远挣脱袁珊宝的搀扶,纵身抢到杜月笙身前抱住他的大腿:“杜先生,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磕头。他对孟小冬的深情厚意,让杜月笙乃至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

“思远叔,起来!”,杜月笙奋力将他拉起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

孟思远一个劲儿的嚎啕大哭,他一把年纪了,头发也有些花白。可现在,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杜月笙冷冷的吩咐袁珊宝:“思远叔太激动了,你扶他去休息一下。”。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透出一股冷冽。他是决定对卢氏父子服软,可那不是没底线的服软。他们胆敢动孟小冬,已经彻底触犯了他的底线。

陈君容一把抓住杜月笙的胳膊:“月笙,你不能胡来。咱们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懂不懂?刚才你还跟我们保证,说你不会冲动——”

杜月笙一把将她的手打开,戴笠提醒杜月笙:“月笙,你可不要胡来。你忍气吞声,费尽周折维持住的微妙局势,可不能打乱。”

杜月笙没理会他,而是双眼盯着梅兰芳:“梅兰芳,你跟我来!”,说完他走向了楼梯。梅兰芳见状,连忙紧紧的跟了过去。

“月笙,你上哪里去?”,陈君容在他身后呼喊。杜月笙的冷静让她觉得害pà

,这种冷静远比暴怒更有威慑力。

“你别管。”,杜月笙冷冷的丢下一句。陈君容抬腿要迈步,杜月笙双眼一瞪:“谁都不准跟过来!”

与杜月笙直视,陈君容才发xiàn

他的双眼已经通红。眼眸之中,锋芒毕露,目光如电一样,让她不敢直视。

陈君容只好退让,遇到这样的大事,他根本不可能左右杜月笙的决定。杜月笙挥一挥手,带着梅兰芳上了二楼。正厅里面,气氛趋于凝固。屋子外面,雷电更狂,暴雨更大,似乎预示着一个疯狂的夜晚即将到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月笙要拼命!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中,杜月笙带着梅兰芳缓步上了二楼.那踢踏声是梅兰芳的皮鞋弄出来的声音,杜月笙脚下是软靴,不会出声。梅兰芳心中不免忐忑,杜月笙要带他去哪儿?

上了二楼,杜月笙带着他一直往西走。直到走廊的尽头,一间类似于杂物室的小房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捅开锁,轧轧声中,两人进了屋。那门颇为沉重,梅兰芳搭手一摸,似乎是铁皮的。

嘎达一声,杜月笙拉亮电灯,然后随手把门关上。梅兰芳放眼四看,面前三面墙都是宽大的角铁货架。货架上面,是一口一口的皮箱。皮箱上面编着号,大约有十几个之多。所有的皮箱,都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箱身的号码。

杜月笙从里面挑出编号为七的皮箱,然后把它从货架上拖了下来。皮箱落地,砰地一声,显示这箱子的份量绝对不轻。梅兰芳注意到,他放箱子的时候动作在尽可能的轻柔。

杜月笙扭过身来看着梅兰芳:“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把兄弟们搭进去。可你不同,你也爱小冬。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不但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所以,我要找你一起做。”

“什么?”,梅兰芳还没反应过来。杜月笙的怪异举动让他觉得不安。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去接小冬的人,根本就不认识我。按我的推测,他们应该是卢筱嘉的人。卢筱嘉色胆包天,想要强占小冬,这才派出心腹将她劫走。”

“那小冬不是很危险?”,梅兰芳跌足:“小冬居然受了他们的骗——”

“不是受骗。”,杜月笙摇了摇头:“小冬很聪明,不会看不出蹊跷。她心中可能早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可为了我,她决定冒险一试。”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的——”

杜月笙打断他:“卢筱嘉住在海侨酒店,海侨酒店距离孟宅很远,现在又是这样的天气,他们的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而我这里距离海侨酒店就不算远,开车全速追赶的话,应该赶得上。”

“你想把人截下来?”,梅兰芳也激动起来。

杜月笙点一点头:“卢筱嘉敢动孟小冬,我杜月笙就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把兄弟们搭进去。这件事情,不管做成与否,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梅兰芳,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拼命?!”

梅兰芳浑身剧震:“你说什么?”,他自小过惯了风平Lang静的太平日子,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拿着武器去跟人拼命。

“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战!”,杜月笙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而是慷慨激昂起来:“你不是整天的对小冬表达着自己的爱吗?现在,拿起武器,跟我一起去保卫她!”

“我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梅兰芳在挣扎。

杜月笙从腰间摸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递给他:“可现在小冬需yào

你用这种方式表达你的爱!”

梅兰芳接触到那把枪,仿佛碰到了一块烧红的铁。他一个激灵,身体也震了一震。妻子,孩子,家庭,一个又一个让他无法割舍,不能无视的东西出现在他脑海。他还在挣扎:自己要为了小冬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吗?今天一去,有死无生

杜月笙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他微微叹气:“没有时间了,我不能再干耗在这儿了。梅兰芳,回去好好守着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唱你的戏。”

“什么?”

“以后你胆敢再对小冬动什么心思,休怪我姓杜的子弹不长眼睛!”,杜月笙冷冷的说出这句话,然后一记手刀砍在梅兰芳的颈椎上。梅兰芳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月笙将梅兰芳拖出小屋,然后拎出箱子,关门上锁。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梅兰芳,然后头也不回的拎着箱子走了。

正厅里,戴笠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他猛然一咬牙:“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被他搞砸——”

张学良踏前一步拦住他:“别把你那见鬼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月笙是好样的,他若出事,我负责给他报仇!现在,你休想阻碍他!”

陈君容咬了咬牙:“珊宝!”

袁珊宝赶紧站到她身边。他也很纠结,到底自己该怎么办?

“陪我去拦下他!”,陈君容气呼呼的上楼。袁珊宝狠狠地点一点头,跟着上去。

张学良长叹一声,没拦着陈君容。他能拦下戴笠,却不能拦下陈君容。

陈君容刚上二楼,就看到拎着箱子的杜月笙。她脸色一变:“月笙,你——”

“躲开!谁敢跟来,我就毙了谁!”

陈君容眼中的紧张瞬间转变为震惊,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杜月笙从她身边走过,甚至没勇气再多说一个字。

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珊宝,做好善后工作,不要让青帮的弟兄们等着挨宰。”

“我要跟你一起去!”,袁珊宝的语气很坚决:“月笙哥,咱们不都是一直并肩作战的吗?”

杜月笙嘴角一翘:“我去接我的女人,你跟着做什么?”

袁珊宝无语,只能看着杜月笙从他身边走过。

杜月笙走后,陈君容猛然跑向了杜月笙刚刚出来的那间小屋,袁珊宝也跟了过去。他们跳过昏迷在地的梅兰芳,陈君容掏出钥匙开锁。可她太着急了,钥匙在锁里扭动着,就是打不开门。

“珊宝,帮我开门!”

袁珊宝以为锁坏了,他掏出手枪,对准了锁眼。陈君容大惊失色:“收起来!谁让你用枪的?万一在屋里迸出火星——”,她这一说话,分散了注意力,手上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这里面是什么?”,袁珊宝深吸一口气。这间小房子他是知dào

的,当初杜月笙改装这里他还见过。可改装完成之后,杜月笙就再也没让他进来过。他没想到,这里面放的竟然是十几口箱子。

陈君容仔细的找,所有的箱子都在,唯独缺了七号。她长叹一声:“这下可糟了,珊宝,赶紧叫上三喜,咱们三个去找月笙!”

“宋三喜在外面忙着收缩势力,咱的电话线掐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那咱俩去!”,陈君容一咬牙,然后吩咐他:“你拿六号箱子,我拿八号箱子。告sù

刘俊达,要是三喜或者大元回来,让他们带足人手去支援我们。”

杜月笙开上一辆车,在这茫茫雨幕之中离开杜宅,消失于众人的视线里。张学良看着他远去的车子长叹一声:“能结识到杜月笙,也不枉我来上海滩一趟。嘿,什么陈其美,什么王亚樵,比起月笙你来差得远了!”

“王亚樵!”,戴笠忽然一个激灵:“我也得出去,我必须找到他!宋教仁遇刺,他脱不了干系!!”

雨夜的马路上,卢筱嘉的车队正在向着海侨酒店驶去。他们不着急,在这恶劣的天气下走得一点也不快。前头一辆车上,司机嘴里哼着小调,一脸的优哉游哉。

“鬼嗓子就不要现了,小心招狼!”,旁边的人打趣了一句。他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又在空中炸响。领头的那位回头看了一眼在后座上一脸安然的孟小冬,他涎着脸做出个笑容:“打雷呢,吓坏你了吧?”

孟小冬冷若冰霜:“开你的车,废话什么?!”

那人显然被激怒了:“还跟我摆冬皇的架子呢?你知dào

不知dào

咱弟兄们怎么回事?”,他嘿嘿一笑:“杜月笙要完蛋了,您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我们卢公子——”

“开你的车,废话什么?!”,孟小冬还是这句话。

那人嘿嘿一笑,司机却受不了了。司机暴怒道:“她还不知dào

死活,胆敢对咱们无礼?”,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在方向盘上重重一拍:“想死是怎么的?”

孟小冬毫无畏惧,这次她连话都懒得说了。

她这个态度倒让那领头的疑惑起来:“瞧她这架子,难不成,难不成——”

“乔哥,别自己吓唬自己。你就一样不好,胆子特小——”,旁边一人哈哈一笑,损了他一句。

姓乔的怒道:“你懂什么?我这叫谨慎!姓杜的是出了名的花花肠子多,谁敢小看他?”,接着他吩咐道:“用对讲机告sù

最后一辆车,离我们远点。车上的人全副武装起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他们负责火力压制。实话实说,我也老觉得心里不踏实。或许,这是多年出生入死养出的直觉吧。”

“大惊小怪,有必要吗?咱兄弟——”

“这是军令!”

那人无奈,只好摸出对讲机转达着这条“军令”。半分钟之后,后面那辆车缓缓离开车队,并且灭了车灯,只靠着前面三辆车的余光慢慢前行。

车行五分钟,司机忽然惊讶的指着前方:“兄弟们,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八十八章 孤身的死战

姓乔的听了他的话也留神细看,马路前面侧方,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上似乎真的有个什么东西.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司机将车微微一扭,车灯远远的照了过去。可隔得实在太远了,倾盆的暴雨又对灯光的距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们仔细去看,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那似乎是个人。但究竟是什么模样,就看不出来了。

“停车。”,姓乔的摆手让司机停下。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又在空中划过,将四周的景象照了个通亮!路边那个人的模样,终于清清楚楚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杜月笙?!竟然是他!”,姓乔的忍不住惊呼一声。站在那儿的,正是杜月笙。他身边那个突起,也不是什么隆起的土包,而是一辆车。杜月笙长衫礼帽,稻草人似的站在那儿。他静静的看着这三辆车,任由雨水将他浇透。他的身体已经被淋湿,但一颗沸腾的心却似乎在燃烧。

姓乔的小心起来:“问问给咱们护卫的那辆车,在周围有没有发xiàn

埋伏。”,他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孤身站在那儿。就算他姓杜的要来难为他们,那也应该带足了人手,绝不会孤身前来。

旁边的人用对讲机跟第四辆车通了话,然后他摇了摇头:“没有埋伏,就他孤身一个人。”。姓乔的点一点头,其实这是明摆着的,周围一览无余,要有什么伏兵,他自己也能看得见。

孟小冬听到了车内人的呼喊,她抻直了脖子去看杜月笙,一颗心也飞到了他身上——姓乔的摆了一摆手:“咱们先不动,看他闹什么玄虚,莫不是来跟我唱空城计?他以为咱这是在演戏呢?嘿,不过他也好胆子,居然敢不带人就过来。像他这类人出来办这种事,身边没几十上百个手下也敢?”

“前面可是杜月笙?”,姓乔的摇下车玻璃,双手拢在嘴前喊了一声。杜月笙孤身前来,他们这边是十几个人。双方对比如此悬殊,他绝不怕。甚至他都不怕被杜月笙看到孟小冬在他车里。

杜月笙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憋足了力qì

喊了一声:“孟小冬——”

孟小冬在车内着急起来:“月笙!赶紧回去,你来——”,她身边的两名士兵立kè

按住她的嘴巴,将她剩下的话硬憋了回去。

杜月笙又在喊:“小冬,跟我回家!”

车内的人哈哈大笑,姓乔的一撇嘴:“杜月笙失心疯了,你说他一个帮会头子,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被女人迷成这样,连命都不要了。”

杜月笙依旧在扯着嗓子喊:“还记得你发过的誓吗?你说,要嫁给一个跺跺脚城头乱颤的人物,再也不受这些鼠辈的欺负!月笙没本事,跺不颤这城头。可我要你知dào

,有我在,你绝不会再受鼠辈的欺负。”

车内的人又是一阵哄笑,姓乔的打开车门:“手里没人,还敢跟我这儿耍横?做什么梦呢?哥几个,跟我一起出去,咱们一起去会一会这位青帮大亨。”

卢筱嘉跟杜月笙的约定他都知dào

,因此他知dào

自己绝无危险。而现在杜月笙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更让他觉得对方没什么了不起的。在他心里,像杜月笙这种人,若是手中有人,那绝对可怕。可要是孤身一人,其危险性还比不上一个小士兵。

他们把车门锁上,将孟小冬锁在里面。然后,四个人一起走向杜月笙。没想到他们一走,身后那两辆车上的人也下来。看那模样,他们似乎也想去会一会杜月笙这个落魄成狗熊的原英雄。

“傻么?都下车干嘛?总得有个警戒的。”,姓乔的皱起眉头。而远处的杜月笙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着跟孟小冬的点点滴滴。

“放心。”,司机对他咧嘴一笑:“暗处那辆车不就是负责警戒的吗?小六和小金都在那上面呢。”

姓乔的放下心来,那两个人,是浙军里面威名颇盛的狙击手。有他们在一旁照应着,杜月笙哪怕想动一根小手指,都会被他们抢先开枪击毙。

“杜先生,杜老板——”,众人围上来。那眼神,仿佛咸亨酒店的食客在看孔乙己:“您不安心在家吃顿好的,等着大帅驾到,跑这儿淋什么雨?”

杜月笙还在唠叨:“小冬,我和思远叔上一次斗嘴——”,伴随着唠叨的,是他的身子在晃动。

“被个女人迷成这样?”

杜月笙忽然不再唠叨,而是俯下身去脚边的一口箱子里面快速的拿起了什么。姓乔的脸色急变:“冲锋枪!”

预料之中的狙击没有到来,众人开始拔枪。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兵,岂能不知dào

一把冲锋枪所能造成的破坏有多大?小六和小金怎么搞的?平时挺靠谱,这时候怎么掉链子了?他们只能拔枪自卫,他们要赶在杜月笙开枪之前将他击伤甚至击毙。

杜月笙的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料,他们闹不清楚,一个养尊处优,只懂得指挥手下人打打杀杀的大人物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他们不知dào

,杜月笙在成为青帮大亨之前,究竟有过多少次生死相拼的时刻。他的速度,就是这样被逼着练出来的。这些人虽然都是老兵,可他们的战斗经验,远远比不上杜月笙。

“哒哒哒——”,枪口喷出的子弹扫倒了一片人。那狭长的火舌,映照着杜月笙一张坚毅的脸。此时的他,如同远古凶兽,再不是那个不急不慢,从容淡定的模样。而他一双手,却稳如磐石一样。

这批人跟杜月笙刚一交手,就被撂倒了将近一半。可剩下的人,都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他们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好手,有了充足的反应时间,自然要开始狠狠的反击!

手枪声和冲锋枪的声音交织了很短的时间,等冲锋枪的一梭子弹打光,胜负就已经分了出来。杜月笙肩头中枪,冲锋枪掉在了地上。而他的对手们,除了死了的,剩下的,都已经负伤,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这次胜利未免太容易了些,刚才交火的时候,双方的情绪都太激动,也就没有注意到战场的异样。实jì

上,除了杜月笙的冲锋枪,和这些人的手枪之外,还有另一个枪声也响了起来。这枪声在他们交火之后才发出,而又在他们交火结束之前就停止。所以,没人注意到这枪声。

可就是这把神mì

的枪,直接奠定了杜月笙的胜利!它只射出了很少的子弹,但是每一颗子弹都会撂倒一名杜月笙的敌人。如此混乱之下,杜月笙没发xiàn

这把枪,他的敌人们也没发xiàn



杜月笙看也不看满地的死伤,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踏步的走向了关着孟小冬的那辆汽车。走到近处,杜月笙一个肘击撞碎了车玻璃,温柔的在孟小冬脸上抚摸了一下。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枪将车门轰开。孟小冬紧张地道:“月笙,你杀了他们——”

杜月笙笑了,他淡然一笑:“在多年以前,也是一个暴雨的夜晚,我也这么救过另外一个女人。不过那一次比这次规模小多了,也没有死人。可是那个女孩已经吓到站立不住,你比她强多了,居然还能说句囫囵话。”

孟小冬点一点头:“别把我想的那么没用。”,他指了指外面:“怎么办?那个姓卢的肯定会追究——”

“那是我的事,不该由你来操心。”杜月笙一把将她抱起来,孟小冬刚要说话,他深深的吻了她的唇一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杜月笙的女人了。谁敢动你,我就杀谁!”

“雨水灌到我的嘴巴和鼻子里面啦——”,孟小冬一边挣扎,一边语无伦次的抱怨。

杜月笙哈哈一笑,将孟小冬抱上了自己的车。孟小冬刚坐上车座又要下来:“我偏要操心,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吧?”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杜月笙回身看着满地的死伤。他看了他们一眼,嘴里轻轻的吐出一句:“别怪姓杜的手黑,怪只怪你们瞎了狗眼。”

“杜月笙,你怎敢如此?大帅马上就到上海滩——”,姓乔的那位捂着自己的大腿和小腹,还在威胁杜月笙。

杜月笙没搭理他,他走到车旁,冷静的将三辆车开到一块,紧紧挨在一起。然后,他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拖了过去。

拖完尸体之后,杜月笙又开始拖伤病员。姓乔的终于怕了:“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杜先生,你饶了我——”

杜月笙开枪,将他的双手和另外一条腿打残,然后他把他也拖了过去。

等他忙活完之后,三辆车,十几个或死或重伤的人,全部挤在一起,看起来诡异无比,血腥无比。

孟小冬想下车,被杜月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就那么趴在后座上,看杜月笙要闹什么玄虚。

杜月笙把皮箱子拖了过去,皮箱之内,除了那把冲锋枪之外,其余的全都是手雷或者炸药包之类的物资。杜月笙将所有的爆zhà

物均匀的散放在这人车堆里。放好之后,他走向了自己的车,打开车门进去。

“杜月笙缓缓开车,然后停下:“小冬,看不得的话,就趴在车内不要看。下一站,咱们去海侨酒店。”,说完之后,他扬手一枪,子弹呼啸着击中了人车堆里的一个炸药包!

第二百八十九章 酒店去行凶

孟小冬没有把头藏在座位里,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颗子弹引爆了现场.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然后接连不断的爆zhà

声一声强过一声,那瓢泼的雨水,被气Lang掀的四散横飞。

打出一枪之后,杜月笙开始玩命的开车飞奔。车玻璃咔咔作响,剧烈的震动着,随时都有碎掉的可能。孟小冬终于受不了这个阵势,将头往下趴了一趴。

就在爆zhà

响起之后,正在路上拼命寻找杜月笙的陈君容二人听到声音脸色大变。他们俩对望一眼,飞速的向着声音的源头冲去。陈君容紧紧咬着嘴唇,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

汽车在爆zhà

现场戛然而止,两人看着满地的疮痍都有些震惊。陈君容心头一沉,她心中的预感终于被证实。当她发xiàn

杜月笙提走了七号箱子的时候,就明白事情会闹成这样。

三辆破烂不堪的汽车残骸还在微微的燃烧着,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熔化。碎肉在周围散落着,焦糊糊的冒着怪味,雨水也冲刷不掉。如此密集的爆zhà

,别说活口,就算是全尸也没留下一具。

“月笙哥——”,袁珊宝坐在车内,呐呐的道:“做的真绝啊。”

“姓卢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陈君容的后脑勺狠狠往靠背上一碰:“本来他就一直在忍,心里憋屈得很。这姓卢的火上浇油,还拿孟小冬来刺激他。这下好了,他新仇旧恨一起算,当然会做得很绝。现在什么从长计议,都不用提了,准bèi

好死拼吧。”

“咦,那是什么?”,袁珊宝无意之间看到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陈君容连忙把车灯调过去,灯光照耀之下,远处一个隐蔽的位置里,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停靠。

“月笙哥在那儿!”,袁珊宝激动起来。

陈君容点一点头:“走,咱们过去!”,她一踩油门,汽车穿过满地的碎肉向着那个位置驶去。

那辆车的玻璃已经全部碎掉,没有什么玻璃能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不被气Lang打碎。不但玻璃,连车身也坑坑洼洼的起来。陈君容的车开到近处才看清,那车里坐的,根本不是杜月笙。

车内一共五个人,都身穿统一制式的浙军军服。只不过,这五个人已经全部死了。副驾座上的那人,还有后座左边的那人,都端着一把长枪。可惜枪还未击发,两人已经毙命。若是姓乔的不死,他就能认出来,这两人正是被他给予厚望小六和小金。

袁珊宝看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这两人都是被一枪打中了大颈椎。这里中枪,一秒钟之内就断气,不管当时想干什么都被截断了。月笙哥怎么这么生猛?这种枪法,真神了!”

“不是他。”,陈君容摇了摇头:“以当时的情况,他做不到这一点。”,说到这里她疑惑起来:“难道,还有人在帮他?这种枪法,会是谁呢?”

袁珊宝也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月笙哥肯定在专心对付那些被炸了的人,可能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埋伏。要不然,他就把这辆车和车内的人一起炸了毁尸灭迹——”

“也对也不对。”,陈君容分析着:“你说他不知dào

这些人的存zài

是可能的,可你要说他是为了毁尸灭迹,大概不对。他这么做,是为了发泄或者,挑衅?”,说到这里陈君容脸色一变:“对,就是挑衅!他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袁珊宝也反应过来:“那他肯定不会就这样收手!”

“海侨酒店!”,两人同时惊呼而出。陈君容猛拨方向盘:“咱们赶紧过去,可不能让他再胡闹了。”

两人一溜烟的远去,黑暗中,两个黑影现出身来。其中一人喃喃的抱怨着:“真不想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啊。不但淋成落汤鸡,连子弹都得自掏腰包。”

另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来说,咱们这是帮朋友的忙,不可以求报酬的。”

“明明他自己就可以搞定,却非要拉上我们。”,先一人抱怨着。然后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见鬼的天气,上帝想淹了这里吗?”

“这儿是中国,不归上帝管。”,后一人哈哈一笑。然后两人轻捷而狼狈的离开了这里。轻捷是因为他们的身手好,狼狈是因为被淋成了落汤鸡。

杜月笙的车内,孟小冬脸上重新被忧虑所取代。不管刚才的场面多么惊心动魄,可随之而来的现实是不可能更改的:“月笙,你太冲动了。他们比你强势,你不该这么冒失——”

“去他妈的顾全大局!去他妈的小心谨慎!”,杜月笙狠狠的说出这句话:“今天我不想步步为营了,就想痛痛快快的干上一架!姓卢的阴我,我失了算,那算我输给他了,我没话可说。可他要想动你,就一百个不行!”

“我已经安全了,咱们快走吧,别去海侨酒店——”

杜月笙摇了摇头:“小冬,我前途未卜,以后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保护你。今天我就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我要用行动告sù

世人,谁也不能动你!”

孟小冬拉住他的胳膊摇晃起来:“少说丧气话,快,咱们走,不能再——”

“走?上哪儿走?”,杜月笙冷哼一声:“饮泣吞声,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然后亡命天涯吗?”

说到这儿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的肩膀。那里中了一枪,不过不是被直接命中,而是被流弹打中。因此,伤势不算重,不影响活动。可淋了雨水之后,仍旧疼痛无比。再说了,他也不能带着这么明显的一处枪伤去海侨酒店。

杜月笙停下车,他预备为这处枪伤Lang费几分钟的时间。孟小冬也注意到了他的伤势:“你伤势很严重,有子弹留在里面了吧?”

“这不是废话吗?”,杜月笙笑了一笑:“若是出来了那就算是贯穿伤,那可是要命的伤势。”,说着他伸手入怀,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摸出一个布兜。布兜展开,如同竹简一样,上面是缝好的一个挨一个的小口袋。

那里面,有一整套的外科急救工具。杜月笙微微一笑:“这还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学来的,当初他受了枪伤,就在我那儿自己用这么一套工具治疗的。”,说着话,杜月笙脑子里飘出当初蒋介石去炒货厂找他的那一幕场景。

他冷静的从里面挑出一把银光闪烁的手术刀,割开自己的皮肉。再用一把尖嘴的钳子伸进伤口,终于夹出了肩头的子弹。他摆弄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肉,仅在钳子捅进伤口张开的时候肌肉颤了一颤。

“皮肉伤,没动着骨头。”,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用针线随便在伤口上缝了几下,像是在缝一件衣服。

他拿起一瓶消炎的药粉随便撒上了点,又撒上了许多止血的药。孟小冬过来帮忙,要给他包扎。这里没绷带,他只好去撕杜月笙的长衫。

“不能撕,这身皮还得穿着,要不我进不了海侨酒店。”,杜月笙制止她。孟小冬只好从自己旗袍的最下面撕下布条,然后给他包扎。

“后座还有一件马褂,拿出来给我穿上,别让人看到长衫上的血。”

两人说着话,海侨酒店已经遥遥在望。看着暴雨之中灯火辉煌的海侨酒店,杜月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根据卢筱嘉的说法,卢永祥的大军马上就会到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己的目标。

车停下,杜月笙看着孟小冬:“我是为了你,可又不全是为了你。姓卢的已经将我逼到绝地,我必须狠狠的反击!玩过鞭炮吗?鞭炮身上红红的多好kàn

,可它就算这么放上十年,加在一块儿也不如爆zhà

的那一瞬间漂亮!”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小冬,走吧,去北方躲几个月!可是不要再找梅兰芳,跟着他,你就是挨钝刀子割。我道上的朋友你别找,北平的马向德,东北的杜同棉,提我的名字,他们俩谁都能照应你。把车给我留下。”,说完之后,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雨伞,然后撑伞走向了海侨酒店。

灯火辉煌的海侨酒店,如同远古凶兽一样。那金灿灿的大门口,正如怪兽的张开的血盆大口。

孟小冬没追上去,也没下车,更没有开车走。她看着杜月笙向着海侨酒店走去的背影,紧紧咬着嘴唇,心中下定决心: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杜月笙走到门口,门童立kè

过来引领,旁边两个士兵也跟着走了过来。孙传义为谨慎起见,在这里布下了不少的兵。可这么大的雨,谁会站在酒店外面值岗?再说了,布下这么多人也纯属多余,没人会来对卢筱嘉不利。所以,只有两个轮到班的兵在门口照应着。

“杜先生,您怎么来了?”,其中一个兵满脸疑惑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现在落难,可他仍旧不敢直呼其名。而且今天下午杜月笙是来找过卢筱嘉的,这就说明双方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今下午他才来过,晚上又来干什么?还是孤身一个人。

“我找卢公子,有事情商量。”,杜月笙将伞收起来,甩了甩上面的雨水。

第二百九十章 教训卢筱嘉

“杜先生,对不住了.卢公子自己在房间,您这么上去——”,士兵颇有些为难:“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杜月笙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将自己腰间的那把手枪拿出来交给他,并且举起胳膊:“这样总行了吧?”

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看了看相距颇远的柜台,再看看杜月笙。他很想客气点,但现在不得不选择谨慎:“得罪了。”

说完二人在他身上搜了一搜,果然杜月笙身上再也没有别的武器。士兵点一点头,一溜烟的跑向柜台抓起电话:“卢公子,杜先生来了,要见您是的,孤身来的没武器,就光身一个人。”

打完电话之后,那人回来对杜月笙满脸的笑:“杜先生,您上楼去吧,卢公子等着您呢。”

杜月笙上了楼,楼上卢筱嘉有些纳闷,怎么这个时候姓杜的来了?

自己派出的那些人怎么这么磨蹭?现在了还不回来?好在他刚刚跟浙江那边通了电话,因为雨太大,所以他父亲要缓一缓,明天早上雨停了才能来。这让卢筱嘉有些高兴,多出的半晚上的功夫,能让他随便折腾。

可这时候又接到了下面打来的电话,杜月笙要来?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不对啊,杜月笙现在有求于自己,绝不敢乱来的。而且下面的警卫又说,他身上没武器,身边没人,这也不像是要找事儿的样子。

卢筱嘉决定见他,万一对方真有什么事情呢?他在门口迎接了杜月笙。两人刚一见面,杜月笙摘下头上的礼帽甩了甩,那上面浸满了雨水:“卢公子,为见你一面,我可是淋坏了。”

“你又来做什么?我父亲还没到,你心急也不用这样吧?”,卢筱嘉一脸的趾高气扬。他现在绝不怕杜月笙,但也不想让他知dào

自己对孟小冬动手的事情。他所想的,是尽快打发走杜月笙。

“孟小冬,来你这儿了吧?”,杜月笙盯着他的眼睛发问。卢筱嘉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这件事情被杜月笙知dào

了?

“你什么意思?”,卢筱嘉反问。

杜月笙叹一口气:“卢公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对孟小冬,你是怎么想的。”

卢筱嘉看杜月笙的神色,拿不准他知dào

了多少。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现在是绝对的优势地位,借给杜月笙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自己起刺。自己顾全脸面不想让他知dào

这件事,可并不代表自己怕他知dào

这件事。

“没错,我就是看上她了,你怎么样吧?”,卢筱嘉脸上露出讥笑的表情:“你出来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不知dào

拳头硬就是老大的道理?我劝你夹起尾巴——”

杜月笙微微一笑:“这个时期,对我很敏感很重yào

。对你们来说,相信也是如此。你父亲苦心孤诣,营造下如今的局面。他可不希望你趁他不在的时候胡搞啊,对不对?卢公子。”

卢筱嘉一听杜月笙没表态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从大局处跟他讲道理,不由得更是肆无忌惮:“这您就不用瞎操心了,凡事我心中有数。姓杜的,我就闹不明白,你来这儿罗嗦什么?如果易地而处,现在你主动我被动的话。别说一个孟小冬,就算是你看上我所有的女人,我都会赶紧送过来——”

杜月笙笑了:“我跟你可不一样哦。”

“有什么不一样的?”,卢筱嘉满脸的鄙视:“杜月笙,我劝你赶紧回去吧。放心,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zuò

,我姓卢的保证——”

杜月笙没等到卢筱嘉把话说完,他踏前一步,紧挨着卢筱嘉。然后右手往下一伸,一把小巧的掌心雷从他的袖子里滑到手心里。那掌心雷只有半个掌心大小,藏在袖子里谁也不会想到。所以,在门口没有被搜出来。

杜月笙把掌心雷贴到卢筱嘉的小腹上,开枪。轰然枪响之中,卢筱嘉满眼不可置信的向后倒去。他没想到,杜月笙竟然真的敢对他下手。

掌心雷太小了,不是用来杀人的枪。所以尽管距离这么近,可绝对要不了卢筱嘉的命。枪的威力小,声音自然也小,在这密闭极好的房间内只是闷响了一下,没惊动别人。

卢筱嘉张口要喊,杜月笙丢掉枪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拖着他来到窗户边,杜月笙打开窗子,将他从四楼扔了下去。然后一声响亮的惨呼划过黑夜,清晰的送入到海侨酒店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做完这一切的杜月笙如没事人一样点上一根雪茄抽了起来。

陈君容他们俩刚好赶来,卢筱嘉就惨呼着摔了下来。陈君容眼角狠狠一跳,赶紧下车去看他。酒店里面的士兵蜂拥而出,扑向生死不知的卢筱嘉。

陈君容刚把卢筱嘉扶起半个身子,士兵们就将他们团团围住:“放下卢公子,放下!”,陈君容摸了摸他的呼吸,试了试他的脉搏:“快,赶紧送医院,兴许还有救!”

士兵们手忙脚乱扒拉开陈君容,接过卢筱嘉。其中一名士兵向着酒店嘶吼:“车!他妈的车!”。心情激荡之下,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在场的士兵都很明白,卢筱嘉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那他们也完蛋了。且不说孙传义会怎么对付他们,光是卢大帅,就能把他们抽筋剥皮。

酒店值班经理亲自驾来一辆车,他也是面如土色。士兵一把拉开车门,手忙脚乱的往里面塞卢筱嘉。他们心急之下动作太粗鲁,卢筱嘉受疼,哼哼了一声。

车门闭上,汽车向着不远处的沪仁医院狂奔而去。

十几名士兵狂奔向四楼,狂奔向卢筱嘉的那个房间。之所以是十几个人而不是更多,那是因为楼梯和走廊实在塞不下更多的人了。他们疯狂的把房门踹开,就看到了里面安稳而坐的杜月笙。于是,十几把枪一起对准了他。

杜月笙对眼前的枪口视而不见,实jì

上,他自己正在做着同样的事儿——他也用一把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把枪正是他的掌心雷。

“我若一死,就再也没有元凶了。到时候,所有的罪责都得孙传义来承担。卢永祥的怒火,也是他承担。”,杜月笙微笑着提醒,并且手上微微用力,手枪的击锤扬起。只要他的手指再稍微一动,那子弹就会射进他的太阳穴。

“这种距离,这种位置,就算是掌心雷,一样致命。”,杜月笙还在好心好意的提醒着士兵们。

“你别乱来,你千万别乱来!”,士兵们恨死了他,恨不能将他打成筛子。可他的提醒又很对,所以暴怒的士兵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稳住他。

杜月笙哼了一声:“叫你们的孙将军来,我不确定我的手会不会乱动。说不准被个蚊子叮一口,我的手就要动一下,到时候——”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的要去抓桌子上的电话,但他只跨出两步就被杜月笙瞪了回去。没办法,他们只好砸开另一间房门,用里面的电话打给孙传义。

“都督一会儿就到。”,通完电话的士兵回来禀告。于是士兵们拿枪指着杜月笙,杜月笙也拿枪指着自己。他们就这么怪异的对峙着,场面有些荒唐。

酒店外面,就在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抬走卢筱嘉的时候,陈君容飞速的退开。她上了车对袁珊宝一咬牙:“现在我们上去于事无补,只能再被抓。咱们躲一躲,待会儿见机行事——”

袁珊宝无奈,只好点一点头。他们的车往后退去,孟小冬在车内咬着嘴唇,她的心情很激荡。心情激荡之下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站到杜月笙身边。因此,她下了车,并且向着酒店内走去。

“孟小冬!”,袁珊宝惊呼一声。他不等陈君容吩咐,立kè

打开车门,快速的走到孟小冬身边:“孟老板,跟我来!”

孟小冬一见识袁珊宝,立kè

点了点头,紧随着他走回那辆车内。两人上车,陈君容一踩油门,汽车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远处,宋三喜和连大元正带着一大批人手向这边赶来。更远处,黄金荣穿着睡衣,张啸林也穿着睡衣,两人同样带着人手向这边赶来。

酒店内炸开了锅,房客,工作员,都卷入了这场纷争里面。他们闹哄哄的,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躲。于是哭闹声,惊叫声,脚步声,士兵的呼喊声,呵斥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胳膊底下夹着公文包跟随着暴乱的人群走着,看他的打扮,像是一个房客。他低着头,只在人杂处和阴影处走动,所以没人看清他长什么样。他看似在随着人群钻头不顾腚的走着,实jì

上他却在距离杜月笙越来越近。周围太乱了,像他一样慌乱的房客比比皆是,谁也没注意他。

“都给我躲开!孙将军到了!”,士兵们呼喊着,奋力的给孙传义挤开一条通道。没人敢开枪,因为大家都怕枪声会让杜月笙疑神疑鬼。而他一旦疑神疑鬼,说不定真的会饮弹自尽。

孙传义铁青着脸,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四楼:“杜月笙,我来了,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难道去浙江?

杜月笙看着孙传义那张脸,愤nù

,吃惊,不解,担忧,绝望,种种表情在这张脸上交织着,混杂着.看着看着,杜月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孙传义控zhì

着自己的手不去摸腰间的枪:“你还有脸笑?很光荣是不是?嘿,今晚上你够威风,够血性!可我告sù

你,你完了!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皇帝不急太监急。”,杜月笙打断他。接着他淡淡的道:“您想怎么着我吧?就地枪决?还是——”

“想什么好事呢?!”,孙传义怒吼:“你倒想痛快的死,可我告sù

你,没门!”

就在他来之前,先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沪仁医院,询问卢筱嘉的病情。沪仁医院那边的医生说他至今生死未卜,救不救得过来还得看运气。就算救活了,恐怕也得在床上躺几个月。甚至,有可能落下残疾。听完这个电话,卢永祥觉得天塌了。

然后他又给卢永祥打过电话去,卢永祥听说之后大为恼火,其愤nù

程度可想而知。他一再保证,人活着,只不过治愈很麻烦。可卢永祥,岂会因为还有治愈的可能而放纵不管?

他立kè

命令孙传义,第一要全力救治卢筱嘉,第二,就是赶紧把杜月笙押送到浙江来。卢筱嘉遭此横祸,让他不得不重新掂量上海滩的局势。他本来以为上海滩已经是他的天下,可没想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思前想后之下,他决定还是暂缓去上海滩的好。

“你得由卢大帅亲自发落!”,孙传义黑着脸宣bù

了杜月笙的前途。

“他死了还是活着?”,杜月笙指的当然是卢筱嘉。

孙传义没好气的回答:“没死,可跟死了也差不多——”

“这是个意wài

,我没想过把他扔下四楼,让他生死未卜。”,杜月笙满脸的遗憾。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吗?后悔也晚了!”

杜月笙放下手中的掌心雷:“你错了,我是后悔没把他弄死。按照我本来的意思,是想把他引出酒店。然后开枪击伤他,我在外面还留了一辆车。将他击伤之后,我会开着车一遍又一遍的碾压他,直到碾死为止。可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悄无声息的把他引出去——”

“你是个爷们!”,孙传义反讽了一句:“打断他的两条腿,把他塞车上拉到浙江交给卢大帅。”

就在孙传义和杜月笙纠缠的时候,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俩身上。而那个夹着公文包的房客,就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的走到了事发地点。这里站满了士兵,他没在这儿停留,而是转身进了对面的房间。

房间内空无一人,曾经住在这儿的,是跟随卢筱嘉前来上海滩的那五十个人里面的一个。现在人已经死在外面了,这里当然空置。房客将一张轻便的椅子搬到门口,然后把他的公文包放在椅子上。如果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公文包里面发出轻微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里面装的不是一台闹钟,而是一个定时炸弹。房客将公文包打开一条缝,很熟练的又在引线上面接上另外一条线。这条新接上的线又细又长,他把线一直的顺到屋子的另一头,放在一个插座附近。这样,他就能随时控zhì

炸弹的引爆时间。

他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对面,杜月笙还在跟孙传义掰扯着:“孙将军,孙代都督,其实你不该对我这个脾气的。归根到底,这是我跟卢永祥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就算你现在在为他卖命,可他人又不在这儿,他手下也没有在这儿的,你干嘛还一副奴才相?你打断我两条腿,就不怕青帮的人报复你?”

孙传义嗤笑一声:“你还别说,我——”

“在上海滩,卢永祥这样的是叶,虽说招摇,可是一季一换。不但他,包括你也是。我们青帮,才是根。我们扎根于此,岂是你说灭就能灭的了的?从乾隆那时候到现在,两百年了吧?官府剿了青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是从根上把我们灭了的?”

孙传义犹豫起来,末了他叹一口气:“算你会说,怎么着?动身吧,这就去浙江。”

对面的房客听到了这句话,他左手抓起了那根引线。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耗下去,机会就没有了。现在,应该出手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本来呢,我是有些话想问卢筱嘉的。我有一个朋友,多年失散不见。可前些日子我忽然有了她的消息,貌似是跟卢永祥有联系,所以我紧着要问一问。没想到这位卢大公子动作这么迅速,刚来第一天就开始折腾。所以呢,到现在我也没问成。正好,这次去浙江,我可以当面问一问卢永祥。”

“女人吧?”,孙传义满脸的讥笑:“也就女人能让你这么热心。”

“是女人,可不是我的女人,是我兄弟的女人。”,杜月笙似乎在回忆往事:“我最好的兄弟的女人,后来起了点误会,他们俩都离开我了。我这人念旧,总也放不下。”

对面的房客,他的手刚刚抓起引线要捅进插座里面。只要连上线,火花一起,这里爆zhà

,那对面势必要受到冲击。到时候,他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杜月笙这句话让他浑身一震,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就祝你好运了。”,孙传义不咸不淡的抛下这句话,然后吩咐下去:“预备好车,小轿车不要,要大军用卡车,把杜月笙送到浙江去。”

房客放下了手上的那根线,然后他快速的收线,收起炸弹。他知dào

,自己也要跟着去一趟浙江了。打定主意的他又把公文包夹在胳膊底下,然后躲闪着下楼。

外面,宋三喜带着人终于赶来。不但他,黄金荣和张啸林也带着人赶来了。看到他们,陈君容赶紧下车迎接。然后她把事情简单的跟黄金荣介shào

了一遍,黄金荣皱起眉头:“月笙这次搞得太大了,说不定,说不定——”

“无论如何,咱们也要想想办法。”,张啸林沉声道:“不能就这么不管月笙。不行,我得去看看。”

黄金荣点一点头:“咱们一起去!咱二人一起,孙传义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孟小冬从车内下来,满脸的倔犟:“我也去,我放心不下。”,陈君容和袁珊宝以及宋三喜,都纷纷表示要去。

黄金荣皱起眉头:“去这么多人干什么?串门走亲戚吗?你们去了有什么用?女人好好留下,这是男人的事。珊宝和三喜你们几个,带兄弟们躲在远处守着。要是事情不对劲,我还指望你们支援呢。”

孟小冬眼里含着泪花,她很执拗,说什么也要跟去。陈君容比她经lì

的事情多,她明白黄金荣说的才是对的。于是她劝下孟小冬,然后对黄金荣使劲儿点一点头:“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月笙啊。”

黄金荣和张啸林进海侨酒店,陈君容捏着孟小冬的手,带着她退开。

孙传义从四楼踢踏踢踏的下来:“去,这次给我多调人手守着卢公子。沪仁医院,我要做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你们轮流值班,必须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可不能再出错了,要是再出什么错,那我就完了。”

士兵答yīng

一声,连忙去办。孙传义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给他看病的医生护士必须得是信得过的,要医院里的老职工,别跟陈其美似的,死的不明不白。”

黄金荣过来拱一拱手:“孙将军,月笙他——”

孙传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黄金荣:“他有罪,你也跑不了。你们青帮,谁都脱不了干系。”

孙传义这话有些无赖,今天的事情是杜月笙一个人做下的,跟青帮无关,甚至跟黄金荣也无关。可他正在气头上,黄金荣又有求于他,怎么敢直言辩驳?

“将军,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月笙?”,黄金荣改变策略,说完之后他又补上了一句:“就看一看,说句话,您尽可以找人在外面守着。”

“门儿也没有。”,孙传义摆了摆手:“你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我就暂不把他收监了。瞧着没?我把它软禁在这家酒店里面,等待明天早上卢大帅亲自来审他。”

“哦,在这里面。”,黄金荣眯起眼睛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海侨酒店。

“别想着劫走他!那样会罪上加罪!”,孙传义气呼呼的道:“你很清楚,他只要出点什么意wài

情况,那你们青帮就都得搭进去。黄老兄,莫起什么歪心思。”,说完之后他拍了拍黄金荣的肩膀,一步三摇的走了。

他这只不过是放了一个烟幕弹,杜月笙怎么会被他关在这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整整一个小队的士兵带着杜月笙从安全通道下楼,然后顺着酒店的后门走了。在后门,一辆卡车早就在等待。杜月笙和众兵丁们上了车。然后汽车打火,向着浙江狂奔而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另外一条路杀奔浙江大帅府,车内坐着的,正是那个神mì

的房客。

雨已经渐渐的停止了,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这惊心动魄的暴雨也终于落下帷幕。杜月笙闭着眼睛,考lǜ

着接下来的事情。不管卢筱嘉死没死,他心里这口恶气算是出了。可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面对卢永祥?若是自己真的就这么孤身一人去了,离开上海滩一进大帅府,那可是凶险无比。

该怎么办?杜月笙看着周围荷枪实弹的士兵,看着这密闭的卡车。现在走到哪儿了他都不知dào

,该怎么来扭转这个局面?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死地又后生?

杜月笙看着士兵们,士兵们也在看着他.等等,杜月笙看出不对劲来了。这些士兵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是看敌人,倒像是在看自己的上级。

“先生。”,其中一名士兵小心的跟杜月笙打招呼。杜月笙点一点头:“嗳?”

那士兵放下手中的枪,脸上激动起来:“没想到我能有一天站在先生身边,并且实打实的为先生做点事。”

“你什么意思?”,杜月笙疑惑起来。

汽车忽然停下,司机和副驾驶打开密闭的篷布:“好了,这儿没人监视,咱们可以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了!”

“你们是谁?”,杜月笙疑惑的开口。

司机憨厚的一笑:“先生,仔细看看,您不认识我了吗?”

杜月笙看着那张脸,恍惚觉得有些熟悉,他想了一想,蓦然惊讶道:“你是神机营的人!”

“先生果然还记得我!”,司机很开心:“当初我跟这宋大哥投奔先生的时候,是最不显眼的一个。后来我又呆在了四川,回来上海滩没多少日子,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杜月笙看了看周围的人,再看看他:“你可千万别告sù

我,你们是预备好了来救我的。”

“正是这样!”,司机满脸的兴奋,周围的士兵也纷纷点头。那司机给他解释:“自从咱们决定向上海滩的各个势力里面渗透开始,宋大哥就盯上了都督府这一块。这几个兄弟,都是那时候渗透进来的。不过他们在最外围,现如今咱们遇到这样的事,他们根本帮不上忙。所以,宋大哥也就没惊动您。”

“那现在——”

司机压低声音:“您大概还不知dào

吧?沪军里面,有不少陈其美留下来的心腹。这些人,跟孙传义不对路。孙传义变着法儿的整他们,他们也变着法儿的跟孙传义较劲。这次秘密押送您去浙江,是孙传义早在都督府跟卢永祥通电话的时候就决定的。他吩咐下面人安排可靠人手押送——”

“可他吩咐的这个人,恰好是陈其美的心腹。只不过他隐藏极深,没被孙传义发觉。”,杜月笙开始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杜月笙明打明的跟他孙传义对着干,这些人自然要保护我。于是,那位主儿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们纠集起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去做!”

“先生真神了!”,司机一翘大拇指:“正是这样,他的副参谋韩元河,就是您说的那个隐藏极深的人。本来,我是他的司机。这家伙聪明,早看出我的身份来了,不过一直没点破。直到这事儿出了,他才找到我跟我说——”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可真是天幸了,对了,你们来之前没跟宋三喜他们通个信?”

“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有机会。”,司机摇了摇头:“现在,宋大哥他们还懵然不知呢。可事情有轻重缓急,救下先生你,才是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

杜月笙哈哈一笑,从车斗上跳下来看着眼前的郊区景色。天已大亮,东方红彤彤的,朝阳即将喷薄而出:“你们几个,这次若是救下我,岂不就暴露了?”

司机咧嘴一笑:“在沪军里面安插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几个。暴露就暴露吧,这跟先生你的安危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杜月笙点一点头:“经此一事我算是明白了,跟这些人打交道,既要懂得周旋,又不可以一味的只会周旋。”,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你们几个这就跟我回去,回去之后,咱们从长计议。嘿,今次我豁出去了,我要用咱们的势力跟姓卢的碰一碰,分个高低!”

“正是这样!”,司机满脸的兴奋:“兄弟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咱们多年隐忍,一直都很低调。这次就要让世人看看,看咱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杜月笙点一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拿兄弟们的命胡闹的。正面冲锋,咱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要论迂回作战,咱们借着地利人和,绝对有资本跟他对抗。”

说到这里他又略微沉吟了一下:“不行,咱们得步行回去。这车要放在这儿,要不就毁了。要是咱们大摇大摆的开车回去,孙传义肯定会知dào

他的队伍里面有咱们的人。到时候他难免要在自己的队伍里面展开清洗,我们剩下的兄弟就危险了。”

“早预备好了。”,司机会心一笑。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远处,嘎啦嘎啦的声响中,两辆马车驶了过来。杜月笙满脸的惊讶:“你小子行啊,连这都预备了?”

马车驶近,上面跳下一个人来。杜月笙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潘小青!是你小子!”

潘小青嘿嘿一笑:“想不到吧?当初的月笙兄弟,现在成了杜先生,还没把我忘了——”

“怎么可能把你小子给忘了!”,杜月笙哈哈一笑,一拳捣在他的肩头:“当初咱们可是共患难过的,我在上海滩这么招摇,你却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远走他乡或者在乡下过起安稳日子来了呢。”

“怎么可能——”,潘小青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回去找过的呀,可你太忙,连大元给我安排了个差事。你一直忙,我也就没见到你。”

“回去,回去再说!”,杜月笙哈哈一笑:“这次你们几个跟着我干一票大的吧!”

他们回转了上海滩,把这辆卡车留在了原地。回去以后,杜月笙准bèi

暂时来个神mì

消失。孙传义肯定会查,可他只能查到一辆空空如也的卡车。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遭袭的痕迹,车上的人哪里去了?

话分两头,且不说杜月笙回去之后如何,单说那个神mì

的房客。他驾车一路狂奔,终于在九点来钟赶到了浙江大帅府附近。他隐伏下来,静静的等着杜月笙的到来。卡车慢,按时间来推算,无论如何,杜月笙也不可能比他先到这里。可他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硬是没有见到杜月笙的踪迹。

难道,他的目的地不是大帅府?不可能,他在前些天已经打听清楚了,卢永祥就住在这里。平时,卢永祥有自己的宅邸,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早就搬来大帅府了。在大帅府不但安全,而且有诸多便利,可以更好地指挥军队。而现在这个时期,他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了自己的军队。

已经到了中午,仍是没人。他决定不再等了,必须潜进大帅府一探究竟!打定主意的他,说干就干。大帅府壁垒森严,可在他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能见度极高。这种时候,本来不是翻墙入院的好时机。可他顾不得了,心中升起的那一丝焦急,让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选择进去。

他的身形轻捷如狸猫,没有弄出一丝声响。潜入的很顺利,他向着最大的那一间屋子走去。那里,应该就是卢永祥的办公地点。

果然,一阵粗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事儿也是你能打听的?滚!少来烦老子。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热心过,怎么单单就对这件事感兴趣?你也没见过姓杜的,这么关心他干什么?难不成,你是中央某个人派来的卧底?”

他的话前半截很暴躁,后半截却完全是玩笑的口吻。房客冷着脸从外面向里偷窥,屋子里面站着两名警卫。卢永祥坐在一个宽大的办公桌前,正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电话说话。末了他没好气的对着电话里面嚷:“我儿子现在生死未卜,我没心情跟你啰嗦。等我办完了正事,再来好好对付你。是不是?我的瑰儿小宝贝——”

最后一句话让房客身上一震,他慢慢的走进这间办公室。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脚步踢踏,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谁?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两名警卫顿时紧张起来,拔出枪指着房客。卢永祥放下手上的电话,伸手往桌子底下去摸自己的枪:“进门怎么不找警卫通报?”

“刚才那个叫瑰儿的,是你什么人?”,房客不回答他的话,反而在冷冷的询问。就在这时,呼啦啦的涌进一大批士兵。每个人都拿枪指着房客,今天他们失职了,居然放进来这么一个陌生人而不自知。要是现在再不好好表现一下,那下场可就惨了。

两个人过去扭住房客,房客也不反抗,他仍旧在问卢永祥:“瑰儿是你什么人?!”,他的话中,隐隐透出一丝焦急。

卢永祥此时万分安全,他往椅子靠背上一仰身子:“关你什么事?不过看你这愣小子蛮有趣的,我就破例告sù

你,她即将要成为我的小妾了。怎么?碍着你了?”

“小妾——”,房客嘴里回味着这两个字。他冷冷的道:“你该死!”,说着话,他的眼神骤然锋锐起来,如一柄刚出鞘的绝世利刃,冷冷的射向卢永祥。在重兵拱卫之中的卢永祥,忽然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下一刻,他似乎出现了幻觉,因为他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冰冷的银光!

回去之后的杜月笙,着手开始布置人手,准bèi

好好招呼一下卢永祥。可一直等到下午,他也没听说卢永祥来上海滩的消息。这不对,很不对。儿子生死未卜,敌人又忽然下落不明,他再怎么沉稳也要坐不住了。按理来说,他暴怒之下应该会不管不顾,直接带兵杀过来才对。可现在

到了傍晚,一个震撼的消息传到杜月笙的耳朵里:浙军司令卢永祥,被神mì

高手刺杀,横死于大帅府之内!神mì

刺客身中三枪之后,安然逃逸,至今去向不明!

第二百九十三章 雨中梅兰芳

这个消息不但让杜月笙感到震惊,也让所有的人感到震惊.尤其是参与到这次事件之中的每一个人,所受的冲击更是巨大。卢永祥一死,预示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杜月笙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在想着卢永祥,他不明白,到底是谁杀死了他。那可是在大帅府,重兵拱卫之下的他竟然会被杀?怎么可能?这谁做的?难不成是王亚樵?不对啊,王亚樵一直受雇于红帮,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除非,除非他幡然悔改。可是,这可能吗?

杜月笙只知dào

卢永祥死了,却不知dào

他当时的死状。他死的很诡异,不是死于枪击。而是被一柄三寸长的飞镖一镖封喉,直接斩断了颈动脉流血过多而死。那刺客的身形,直如鬼魅一般,不但杀死了卢永祥,还破窗而逃。满屋子的卫兵开枪,虽说在他身上击中了三枪,可愣是没有留下他。而且,那三枪全部是被满屋横飞的流弹击中,并非是被瞄准击中。

这神mì

刺客是谁?在场的人没一个知dào

。他那惊艳无比的一击,深深震撼了每个人的心。卢永祥脖子上的那柄飞镖,散发出来的银光格外令人心寒。

卢永祥一死,浙军群龙无首,别说开进上海滩,自身也开始有了散乱的迹象。这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中央,段祺瑞坐不住了。浙军是他的依仗,如今浙军一乱,他怎能不着急?

孙传义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知dào

这件事情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跟杜月笙有很大的关系!可他终究没动,现在卢永祥死了,他跟浙军走得那么近乎就再没必要了。毕竟,中央的段执政可没跟他联系过。再说了,浙军不到,卢永祥不来,上海滩就还是他沪军的天下,还是青帮的天下!他有什么必要这个时候再去招惹杜月笙?

现在他对杜月笙的态度只能是一个:不招惹。既不亲近,也不显露敌意,一切要等时局明朗之后再说。

这危机算是化解了吗?杜月笙拿不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这样的。这未免有些荒唐,卢永祥怎么会忽然被杀的?可他不打算再为这个操心,卢永祥死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根本没有刨根究底的打算。

这一夜,诡异的很安静,很平和。多少日子了,杜月笙没有享shòu

过这种安宁。不过安宁归安宁,他也不敢太招摇。现在,牵扯到这件事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敢招摇的。大家都在等,都在看。局势一天不明朗,大家就一天不敢放松。

晚上,杜宅的正厅里面。

“月笙哪儿去了?”,陈君容在问刘俊达。吃过晚饭之后,杜月笙就不见了人影。现在十点了,她担心起来。毕竟现在这么微妙的局势,让她不能不担心。

“这——”,刘俊达脸上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外面。外面的天气很讨厌,昨夜刚刚狂风暴雨过,今天晚上又不知dào

从哪儿刮来一片云,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么古怪的天气,也唯有上海滩才有。

“说!”,陈君容气呼呼的。看刘俊达的表情她就明白,杜月笙在外面没危险。可他出去干嘛不告sù

自己一声?连刘俊达都知dào

的事情还要瞒着她?

“去找孟小冬了——”,刘俊达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我猜就是!”,陈君容跌足长叹。昨夜他们围在海侨酒店附近,将尽天明的时候传来了杜月笙逃逸的消息。这个消息,正是潜伏在沪军里面的人送出来的。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立kè

撤走。黄金荣闹不明白陈君容和宋三喜为什么这么快撤走,可人家执意要走,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跟着一起撤走了。

回去之后,孟小冬竟然执意要回家。这大大出乎陈君容的意料,现在这种形势,怎么可以让她单独呆在那里?陈君容甚至想过,要把孟鸿群也接到这里来。要不然,他们俩出点什么纰漏,他怎么跟杜月笙交代?

可孟小冬的倔犟远在她预料之上,不管她怎么说,人家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回去不行。陈君容没办法,只得送她回去,然后吩咐宋三喜,找几个精明能干的兄弟暗中保护她。

孟小冬带走了孟思远,而梅兰芳,她连看都没看。梅兰芳也无心跟她说话,实jì

上,自从苏醒之后,梅兰芳就一直丧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甚至,他什么时候走的,陈君容都不知dào



陈君容看着外面的如丝细雨,不由得长叹一声:“算了,不管了,让他去吧。劫后余生,两人总得说点什么。对了,又是他孤身去的?”

后一句话是在问刘俊达,刘俊达摇一摇头:“不是,现在大伙儿还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好多兄弟在暗处保护,没事的。”

孟宅,杜月笙的车在缓缓驶近,依旧是袁珊宝在驾车。距离门口不远了,杜月笙吩咐袁珊宝:“把车灯关了吧,大晚上的开着太招摇。”

车灯关闭,汽车在黑暗中向着孟宅缓缓靠近。袁珊宝忽然惊呼一声:“呀,门口有人!是谁?”。杜月笙定睛一看,门口果然站着个人。那人西装革履,不是梅兰芳是谁?

此时梅兰芳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的站在孟宅前面,既不开口,也不敲门,看那样子,似乎准bèi

站足一千年。

“他又来干什么?”,杜月笙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老子拼死拼活,他倒想来捡现成便宜?嘿,能干的不如会说的?”

袁珊宝一拍方向盘:“这次不用客气,我直接下去把他拎走。嘿,就他这小身板儿,我能拎起俩来——”

“不。”,杜月笙摆了摆手:“静观其变,看看他要做什么。”

车内的两个人在看着,门前的一个人在站着。小雨丝丝,压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杜月笙耐心十足,袁珊宝可有些坐不住了。这都大半个小时了,梅兰芳的腿不酸吗?

“小冬——”,梅兰芳终于开腔,这让杜月笙和袁珊宝精神一震。

梅兰芳没有大喊大叫,他的声音虽然高,但却很平静:“我想了整整一天,终于学会了勇气和担当!从此之后,我不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想我以后能好好保护你。”

门里没有动静,梅兰芳又喊了一句:“小冬,给我一个机会——”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出来的不是孟小冬而是孟思远。孟思远脸上浮现出罕见的认真:“梅老板,您回去吧。昨夜刚刚遭逢大变,小姐心情不好,您又何必逼她?”

梅兰芳摇了摇头:“这是两码事,我不是在逼她,而是在求她原谅——”

孟思远摇了摇头:“外面下着雨呢,要不,您来我屋里坐一坐?”

梅兰芳惨然一笑:“小冬不欢迎我,我进去干什么?”

孟思远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来叹一口气走了。走的时候,他没有把门重新闭上,而是任由那门就那么开着。门内的情景一览无余,孟思远走向了正厅。看到他进去,梅兰芳知dào

他是去为自己说情的,于是他心里又火热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孟思远又出来:“小姐说了,您没错,错不在你——”

梅兰芳眼中闪过神采:“她原谅我了?”

“您没错,也就谈不到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孟思远在转述孟小冬的话:“这一切本该如此,您走您的路,她过她的桥。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

梅兰芳愣住,孟思远没再多说什么。孟小冬刚刚有难的时候,梅兰芳的沉稳和镇静,让他心里也很不痛快。

他重新退了回去,这次,他把门也关上了。吱呀一声木门关闭,也把孟梅的最后一丝联系,最后一丝情愫,给关闭了。

梅兰芳还是不走,不过他再也没有出声说话。他就这么在雨中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月笙,咱怎么办?总不能跟着姓梅的一起晾在这儿啊。”,袁珊宝抱怨起来。

杜月笙摇了摇头:“就陪他在这儿晾着,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心劲。”

于是他们就干陪着,杜月笙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他的头歪了一下。头一歪,他立kè

被惊醒。外面的雨还在下,梅兰芳还在那儿站着。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天就要大亮。身边的袁珊宝,已经发出响亮而均匀的打鼾声。

忽然,梅兰芳动了。他长叹一声,话里满是酸涩和无奈:“小冬,保重!”。说完之后,他踢踏踢踏的踩着雨水走了。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你真好本事,站了几乎一夜。”

梅兰芳走了,这四个字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从此之后,他当真是跟孟小冬各过各的,再也没有一丝交集。孟梅联手,从此不复再有。不知有多少戏迷,为此扼腕叹息。

杜月笙伸手把椅子靠背放了下去,他也要休息一下了。靠背嘎啦一响,袁珊宝从梦中惊醒:“谁,怎么回事?”

“月笙哥。”,袁珊宝看到是杜月笙弄出的声音,刚刚高度紧张起来的精神不由得又放松了下去:“姓梅的走了?咱们进去?”

“算了吧你,人家正在睡觉呢。”,杜月笙心里不确定今晚孟小冬睡不睡得着,不过他想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他看了看表:“将就一下,咱们在车里再眯一会儿。明天早上见过了孟小冬,咱们再回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落魄代都督

第二天一早,眼圈微微有些红肿的杜月笙敲开了孟宅的大门.他眼圈的肿,绝不是哭过什么的。实jì

上,不管是谁在车里蜷着睡一晚上觉,都会这样。

“跟我回去吧?”,这是杜月笙见到孟小冬之后的第一句话。孟小冬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心情有些起伏。不是为了梅兰芳在外面站了一夜,而是为了杜月笙做出的那些事情。

乍见杜月笙,让她有些激动:“月笙,你怎么样了?你居然没事?”

“没事,好得很。哈哈,王八有个鳖运气。姓杜的不仅没倒,还能大大方方的出来接自己媳妇儿——”

孟小冬微微一笑,接着她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没正经,前天晚上把我吓坏了。看到你没事,我真高兴。”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也放心不下你,你说你怎么就出来了呢?不在我那儿好好待着——”

“杜宅是陈君容的,我跟她又不熟。”,孟小冬摇了摇头:“我在那儿,对你一点帮zhù

也没有。倒不如回家,我爹还担心着我呢。”

杜月笙猛然抓起了她的手,孟小冬两腮立kè

红了:“放开,在家呢,家里还有人——”,话虽这么说,她终究没有把手抽回来。

杜月笙四处一看,果然,孟思远正贼头贼脑的看着他们俩。可杜月笙无所顾忌,他仍旧抓着孟小冬的手:“小冬,别再唱戏了,以后安心在我身边——”

“那不成!”,孟小冬摇了摇头:“我现在正是最红的时候,怎么能不唱?唱戏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糊口的营生,也是我的追求。不唱戏,我就很空虚。”,说到这儿,她也发xiàn

了一脸贼相的孟思远。看到他,孟小冬终于慌忙的抽回了手。

她抽的太急了些,杜月笙一不留神,被牵动伤势,立kè

疼的一咧嘴。孟小冬关切的道:“怎么?枪伤又疼了?你有没有去医院好好包扎一下啊?”

“去过了。”,杜月笙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可孟小冬不依,坚持要他露出胳膊,让她看一看伤势。

杜月笙无奈,只好褪下胳膊上的衣服。孟小冬看着他的胳膊惊呼一声:“怎么还有伤疤?”。杜月笙的胳膊上,除了前天晚上留下的枪伤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伤疤。杜月笙哈哈一笑:“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有几个疤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孟小冬点一点头,仔细的检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嘱咐一句:“以后注意着点,这也太危险了。”

杜月笙摸了摸她的头:“闺女,这是不可避免的。等哪一天再不需yào

我亲自动手了,身上也就不再加伤疤。可也不能算是绝对安全,宋教仁不也被——”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谁?!”

孟小冬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杜月笙也说不上来,不过他刚才,眼角的余光似乎确实看到了点儿什么。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了?不对,不是这样的。杜月笙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出错,他又抓起孟小冬的手:“今天你必须跟我走,你在这儿,我总觉得不踏实。”

孟鸿群从里屋走出来:“小冬,你跟着他去吧。经过前天晚上的事,我看必须得有人能保护你。而杜先生,正是唯一有这个能力的人。”

“我不去!”,孟小冬摇了摇头:“我现在去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你想要什么名?”,杜月笙来了兴趣。

孟小冬一甩头发:“明媒正娶!我才不要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去了你那儿!”

“好,等这事儿办完了,我就给你明媒正娶!”,说完之后,杜月笙哈哈一笑,转身走了。他想伸手摸一摸孟小冬的脸,可孟鸿群和孟思远盯着呢,他也就没厚下脸皮来。

“珊宝,多派点人来保护她。刚才,我似乎觉得有人偷看我,在孟宅里面。”,杜月笙皱着眉头吩咐:“最近的事情太奇怪了一些,尤其是卢永祥的死,太不合乎逻辑,太不合乎情理。这个时候,咱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袁珊宝点头答yīng

,载着杜月笙回去。

回去之后,局势竟然渐渐明朗起来。卢永祥的死,被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蒋介石狠狠利用了一把。他联合党内另外几股势力。跟段祺瑞展开了一场政治博弈。中央,仿佛变成了不见硝烟的战场。

中央的博弈,换来的是地方的安宁。上海滩又恢复成了原先的那个上海滩,而卢筱嘉,最终不治身亡。可没有人再关心他,卢永祥已经死了,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上海滩,重新成了杜月笙的天下!

今天早上,杜月笙早早的坐车来到了都督府,他要见一见孙传义。因为他已经听说了,中央对孙传义的安排已经初步定下来了。他在代理沪军都督一职期间,跟卢永祥走得这么近,现在事情过去了,中央怎么还可能再让他留在上海滩?据可靠消息,中央要把他调到大西北。

虽说这还没有官方文件下达,可孙传义已经打听到了。不但他打听到了,杜月笙也打听到了。知dào

这个消息之后,杜月笙才决定立即去见一见孙传义。

孙传义对杜月笙的到访十分意wài

,实jì

上,任何人都看出他已经失势了。而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从天下繁华第一的上海滩,调到穷乡僻壤一样的大西北,不算失势算什么?更何况,在那边他也不是个司令,最多就是个参谋或者师长。

明白自身处境的孙传义决定深居简出,好好等待委任状的下达。他没有再四处活动,因为他知dào

,自己这算是站错了队,再活动也于事无补的。若是渎职,或者贪污受贿,那还可以活动一下。

他不外出,就是不想遭受白眼。可他万万没想到,杜月笙这时候会来找他。姓杜的来找他干什么?无利不起早,没什么好处,他是绝对不来的。可自己现在还能给他什么好处?再说了,双方以前闹得很不愉快——杜月笙不但来了,而且压根也没有看扁他的意思。他对孙传义,仍旧是客客气气,一脸的尊敬。这让孙传义心下感激无以。杜月笙这么做,算得上是以德报怨了。微微有些感动的孙传义拉住了杜月笙不让走,非得留他在自己家里喝酒吃饭不行。杜月笙略一推脱,也就却之不恭了。

“杜先生,您真好器量!孙某以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您没记仇,了不起!”,喝了不少酒的孙传义舌头有些大了,他翘着拇指夸杜月笙:“怪不得您白手起家,能在上海滩发展到如此实力。”

杜月笙谦虚了几句,接着他摇了摇头:“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是当兵的,得受人管,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这话完全就是在给对方找台阶下了,孙传义立kè

点了点头:“对,对,还是你体谅我,我就是身不由己!”。孙传义的感激已经显在脸上了。

杜月笙看着他那张感激无以的脸,心说,就冲这一点,他就比陈其美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幸亏是这样,要是陈其美那样的,我还不敢如此大胆交yì

呢。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跟孙传义对饮了一杯:“孙将军,日后在上海滩,我杜某一定实心实意的帮zhù

你——”

“还提什么上海滩!”,孙传义脸上的感激变成了落魄:“老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这些日子,流传说我要被调走。其实这是真的,我已经打听过了,要我去西北。”

“哦?还有这种事?”,杜月笙佯装惊讶。接着他感叹道:“西北是极苦之地,那里虽然天大地大,但是物资匮乏,比不得上海滩啊。”

“以后是别想过舒坦日子了。”,孙传义叹一口气:“我不知dào

那边有没有舞厅,甚至,有没有黄包车——”

“不仅这样。”,杜月笙叹一口气:“那边空气干燥,风沙不断。您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习惯了有水有湿气的气候。乍一到那边——”

“我能怎么办?”,孙传义愤愤的道:“怪只怪我站错了队,跟错了人。还是老弟你有眼光,知dào

该把自己放在哪儿。”

杜月笙放下手中的酒杯,忽然压低声音郑重的道:“月笙不才,愿尽绵薄之力帮孙将军一把。”

孙传义疑惑的看着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杜月笙用手点着桌子:“杜某不才,愿奉上大洋两百万块。孙将军有了这笔钱,进,可以四处周旋,想办法争一争。退,到了西北之后也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孙传义愣住了,两百万大洋,这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虽说他在沪军任职多年,可总是个没大权的副将,这些年总共划拉了也就是五十万。本来他暂代沪军都督这段时间,可以大捞特捞一把。可自己刚一上任,就陷入了卢永祥这件事情里面,根本没有精力敛财。杜月笙这一出手,就给了他两百万,这不是做梦吧?

杜月笙的话还没说完:“中央的蒋介石和孙中山,也肯卖我一点薄面。我给他们去一封亲笔信,帮你求求情。然后你用这些钱活动一下,继xù

留在上海滩可能不现实。但是,却大可以在咱们南方找个省份待下。或者,去山东河北也成,总比去西北强多了。”

“杜先生,如此深情厚意,孙某如何敢当?”,孙传义激动起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接着他饮干了杯中酒:“说吧,杜先生有什么需yào

我孙传义帮忙的,尽管开口,孙某一定义不容辞!”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走茶就凉

杜月笙摇了摇头:“孙将军这话就有些见外了——”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孙传义涨红了脸:“委任状没下来之前,我姓孙的说句话多少还管点用.杜老弟,我认你这个朋友。你对我姓孙的仁至义尽,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咱们都是场面上的人,互利互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孙传义尽管喝了不少酒,可还没有醉倒。他心里清楚得很,凭自己以前对杜月笙的种种作为,他现在没指着自己鼻子开骂那就算好的了。他还许给自己诺大的好处,若自己信他这是无私奉献,那自己也未免太傻了些。付出多大,就会要求回报多大。杜月笙所要求的,一定不是小事。

可是他实在是太缺这笔钱,也缺杜月笙给他的保荐。反正自己就要离开上海滩了,就算他要自己做什么为难之事,只要别太离谱,那自己也可以答yīng

下来。一句话,为了这笔钱。

杜月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孙将军,您过目。”

孙传义心说,好哇,你小子连这个都预备了,居然还腆着脸说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他接过那张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这些人名,有几个他觉得熟悉的,但是更多的,是他听也没听过,见也没见过的。他疑惑的道:“杜老弟,您这是——”

杜月笙微微一笑:“月笙不才,这几位都是你们沪军里面跟我有交情的人。”

孙传义恍然大悟,同时他背上渗出冷汗。自己的沪军里面,居然隐伏着这么多杜月笙的人?杜月笙说得漂亮,他说这些人是跟自己有交情,可谁会为了仅仅是有些交情的人砸出两百万的现大洋?这些人,百分之百是杜月笙的人。

“您的沪军并不太平。”,杜月笙看着他的双眼:“陈其美在里面留下了不少人,你挖不出来。所以,你就别操心我这边的人了。我这边的,都是些小兵小卒,几乎没有一个能在重yào

岗位上的。”

孙传义点一点头:“说的一点也不错,陈其美的人我都管不了,还管得了这个?”,接着他哈哈一笑:“委任状一下,我跟沪军算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到时候,送我的**概都不会有。哈,里面究竟有多少闲杂人等,我还操心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杜月笙微微一笑:“所以,我这些朋友。您若是方便的话,还麻烦周全一二。”

“说吧,你要把他们怎么办?”,孙传义开门见山的询问。接着他又疑虑起来:“不过太重yào

的岗位你是别想了,重yào

岗位,都需yào

经过中央审批。你知dào

的,我是个代都督,不是个军阀。沪军,我说了不算。”

杜月笙点一点头:“当然,杜某绝不会强人所难。这里面,您挑出资质好的,推荐给你下面的各个长官做个警卫什么的。剩余的,最好也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军官。不知dào

这样行不行?”

“我尽量——”,孙传义沉吟道:“不过,手下人选贴身警卫,一般都是自己挑的,我给指派个——”

“你尽管去做,做好以后给我名单,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到时候就算不成,那也不怪你。”,杜月笙胸有成竹的一笑。

这就如同给孙传义吃了定心丸,他立kè

忙不迭的答yīng

下来。他又看一眼那张名单,最后珍而重之的收到口袋里。这张名单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不仅是他应承给杜月笙的一件事,更是他以后拿捏杜月笙的一件利器。只要名单在手,还怕不能源源不断的从他手里敲诈钱物吗?

一时间宾主尽欢,两人算是各取所需,气氛融洽无比。下午两点,杜月笙回去。回去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足额送给孙传义两百万钱。而是先给了五十万,也没什么说辞,也没什么理由。可孙传义没问,他知dào

,这算是订金,杜月笙在等着他办事呢。

晚上,孙传义立kè

风风火火的开了个会。会上,他痛心疾首的诉苦,说沪军之内如同一潭死水,该当进行人事变动。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要是人事不动,那沪军就算是完了。接着,他宣bù

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方案。

与会的将领们都皱起了眉头,这孙传义要干什么?想把沪军搅浑吗?孙传义宣bù

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之后,又指派两个手下将基层和后勤的人事也变动一下。然后,将方案详细的列给诸位与会军官,明天大家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军官层的人事变动哪有这么容易?他手底下那些人又是各怀鬼胎。果然,第二天投票表决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军官人事变动都被搁浅。正如孙传义自己说的那样,沪军,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然后基层和后勤的人事变动又被提上来,这就小菜一碟了。军官们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能勉强答yīng

的,也都勉强答yīng

了。有些个实在不答yīng

的,孙传义又给他们介shào

了另外的人选。总之一句话,不能跟原来一样。

军官被磨不过,只好最后都应下来。晚上,孙传义兴冲冲的给杜月笙送过信去,说是不辱使命,总算是把事情办妥了。他变动高级军官,不过是打个幌子。其实他自己也知dào

,高级军官不是他所能变动的。可有这件事在前头压着,后面的那些变动在众人眼里,就成了小打小闹,当然不会计较。

杜月笙心中明白,这人事变动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孙传义一走,鬼知dào

自己的人能够留在新岗位的有多少?可他现在不能挑剔这个了,这已经还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既不惊动蒋介石,也不让戴笠知dào

,而让自己的人悄悄的留在一些敏感岗位。只能是找即将离职的孙传义,除此再无他法。

经过卢永祥这件事情之后,他就明白,沪军这一块自己一定要盯紧了。这是自己家门口的军队,要是不盯紧,那怎么成?以前是陈其美坐镇,他插不上手。现在陈其美死了,他要是还插不上手,那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得到变迁的兄弟,都从他那里领到了钱。然后,这些钱被他们各自用来打人际关系。进过一系列的操作,杜月笙的人,算是有一多半留在了好岗位上。尽管这些岗位,现在对杜月笙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能发挥出的能量就会越来越大。

沪军,自己总算是拍进去了一颗钉子啊。杜月笙苦笑一声,为拍进这颗钉子,自己费了如此大的心力。现在事情成了,他立kè

毫不犹豫的给孙传义送去了剩下的一百五十万块钱。

几天之后,孙传义的委任状终于下达。西北,还是西北!孙传义迷惘无比,这几天他拿着钱四处活动,可是没用。不管是谁,都不敢收他的钱。钱也有送不出去的时候?形势已经坏到这个步数了吗?他越发觉得自己前途岌岌可危,前途一片黑暗。

他可想不到,蒋介石有多么恨他。现在,中央里面,蒋介石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展现出了惊人的政治天赋。他背靠孙中山,经过一系列的合纵连横,终于将老牌的段祺瑞逐渐打压。在中央,他越来越有分量,说话越来越管用。对孙传义,段祺瑞是连顾都不顾的人,而蒋介石,又对他恨之入骨。他们两位这么个态度,下面的人,谁还敢搭理他?

至于杜月笙,他压根也没给孙传义讲什么情。他凭什么给姓孙的讲情?当时不过是一句场面话,他难道还真能傻乎乎的去为这个昔日的敌人,现在的落魄人士,去消耗自己的人情?

两辆汽车,拉着孙传义和他的所有东西离开上海滩,直奔大西北。沪军之中,果然是没有人来送他。正所谓人走茶凉,他代管沪军的时间太短,自身器量又不够,连一个亲信死忠都没培养出来。

沪军之中这样,就更不用说其他的势力了。高洪波倒想做一回老好人,可他掰着指头掐算了一下,随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孙传义,可是得罪了蒋介石。要是自己去送他,说不定就会严重影响自己的仕途。

杜宅,杜月笙看着面前站立的宋三喜:“一切都准bèi

好了?”

“都准bèi

好了!兄弟们严阵以待,只要出了上海滩,姓孙的就完了。”,宋三喜冷静的回答。

陈君容皱起眉头:“月笙,干什么要做掉孙传义?他已经走了,跟咱们再无任何关系——”

“当初的仇,难道是说忘就能忘了的?”,杜月笙阴沉着脸回答她:“而且,他还带着咱们的两百万块现大洋呢。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嘿,有钱又怎么样?有命赚没命花,一样没用。”

陈君容点一点头:“孙传义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不但记了仇,还记得这么深吧?”

杜月笙摇了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是,他手里还有咱们潜伏在沪军之中的兄弟的名单。虽说那只是一部分,可也很危险。这家伙,以后肯定会用这个威胁我。不把他杀了,我难以心安。”

一辆卡车,一辆轿车,这是孙传义的交通工具。他不能坐船,坐船一辈子也到不了西北。他也不能坐火车,身上带着二百万块现大洋的人不敢坐火车。他去西北,可不是去西北的大城市,而是到军队驻扎的地方去。那里,没有银行。而且,钱存zài

银行,他也怕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中央冻结。路上,杜月笙的人早就埋伏在那儿,专等他的到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孙传义之死

孙传义坐在副驾座上,看着眼前遍地的绿色,神情更加郁郁:“很快,我就要看不到这种绿了.到了那边,漫山遍野都是黄色。不是石头的黄,而是黄土的黄。”

蓦然他摇下车窗玻璃:“难以想象,一个缺水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将军,您想太多了。”,司机安慰他:“情况没咱们想的那么糟糕,到了那边,天高皇帝远,您正好可以大展宏图。”

“宏他妈的图!”,孙传义骂了一句:“果然是飞得越高,摔得越惨。我才当上沪军代都督不到一个月,这马上就要贬到大西北了。嘿,不过也算是个运气,没被人家挟私报复,把我弄死在上海滩,我就得谢天谢地了。哈,卷铺盖卷儿滚出上海滩,也不错。”

司机笑了:“将军,中央那边总得顾及一下影响,沪军最近多番变故,正是人心不稳。要是您再出什么事儿,难免动摇军心。”

“韩元河这混蛋!”,孙传义骂骂咧咧:“这老混蛋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出彩的。没想到中央竟然任命他接任沪军都督一职。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被任命,就受到了军内那么多人的支持!事后我才明白过来,敢情这老小子是陈其美的人!他不但是陈其美的人,还是陈其美留在沪军隐藏的最深的一个人!真是走了眼了!”

司机好言相劝:“不过姓韩的还算仗义,嘿,他还知dào

派点儿人来送送您。”。

孙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人,打一参军,你就跟着我。你是实心实意的跟着我的,可后面那些——”,说着他指了指大卡车,满脸的鄙夷:“瞧他们那一身打扮,是送还是押送?”

“您多心了。”,司机继xù

开导:“他们真是来——”

刚说到这儿,忽然砰地一声枪响。司机脸色大变:“有埋伏!不好,车被爆胎了。”

轿车晃动着,颤抖着,司机不敢再说话,拼尽全力扶住方向盘,然后减档,点刹,用最快的速度把车速降下来。后面的大卡车见情势不对,也放缓了车速。紧接着几声枪响,大卡车也趴窝了。

远处,庆达一脸坏笑的看着不知所措的两辆车:“今天,咱兄弟们要做一回劫匪了!”,说完他在脸上戴上个面具。在他身后的二十多号人,都已在他之前就戴好了面具。

“这次,咱们不是杀人。”,庆达再重复一遍杜月笙的嘱咐:“劫财,然后杀了孙传义。或者,把小轿车里面的人给杀了。别的人,只要投降,没看出咱们的身份,那就放一马。”

之所以要杀了小轿车里面的人,那是因为里面的人都是孙传义真zhèng

的死党。名单的事情,保不齐他们就会知dào



他们连车也没预备,而是每人配一匹高头大马。这样,就更像是拦路的劫匪了。虽说在这种地方,出现大股劫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该装扮成什么身份的人。

这年头,会骑马会在马上战斗的帮会人物极为稀少。可杜月笙这边却有大批的这样的人才。别忘了,当初神机营的降兵,可是个顶个的都是马上好手。

庆达一声呼哨,众人翻鞍上马。人手一把汉阳造,向着一大一小两辆车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异变忽生!卡车车门打开,从车内跳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兵,一脸警惕的举枪对着他们。这反应是在意料之中,孙传义再落魄,也终究是高级军官,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没人护送。况且他们早打听到了,韩元河派了一小队兵保护他。

可就在这群人刚刚下车的时候,斜刺里又杀出一批人手。这些人一身黑衣,手持长枪短火,武器驳杂得很。他们足有上百人,这些人一出现,就对着那些士兵开枪,双方在第一时间交上了手。

孙传义一脚踹开车门,双手举着两把手枪跳下来:“红帮的孙子们!关德明王八做绝了,竟来打我的主意!”,眼前这百十号人,竟然是红帮的!

庆达硬生生止住了马队的冲刺,看着眼前的交火。红帮的人来掺和什么?而且看他们的架势。出动了这么多的人,明显是志在必得。庆达心中思量,自己这边应该怎么办?

红帮绝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不管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不是来帮zhù

自己的。该怎么办?庆达估量着局势,红帮有备而来,声势浩大。若想抗衡他们,除非再叫人。可叫人的话,援军还没叫来,这边的战斗早就结束了。因此,若想制衡红帮,唯有联合孙传义的人一起!

可自己凭什么联合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跟自己联合?庆达犯了难,下面该怎么做呢?要是什么也不做,任凭红帮灭了孙传义,万一到时候再出点什么意wài

的话——他就这么脑子里面转过几个念头,前面的战斗已经过了高潮期。他再不作出决断,那就一切都晚了!可这会儿,他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决断才合适呢?

红帮那边的人忽然纵声高呼:“丘八们,再不滚蛋的话,爷爷们就要动真格的了!”

车旁的士兵已经倒下了一多半,剩下的六七个人看着眼前近百号的对手,早已经斗志全无。他们听了这句话,连忙抛下手中的枪:“投降了,我们投降了。”

“把枪扔过来,然后抱头原地下蹲。”,领头的红帮嬉笑着指挥。孙传义胳膊上负了伤,他咬牙道:“红字头的杂种们,你们今天动的不是我姓孙的,而是整个沪军的脸面!嘿,别想着事情这么快就完了,他们这次丢了脸子,回去之后,韩元河——”

砰的一声枪响,孙传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被一枪打中了左腿,是他的司机干的:“姓孙的,你以为你现在是谁?我红帮说话,还轮得到你插言?”

孙传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司机:“原来你——”

“大势已去,还不投降?”,红帮那位依旧一脸的笑容。孙传义面如死灰:“几位,咱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不是跟你过不去,是跟你车里白花花的玩意儿过不去。”

孙传义脸色一变:“老子——”

又是一声枪响,这是庆达开的枪。他一枪打中孙传义的胸口,孙传义满脸惊愕的倒了下去。马蹄声响,庆达带着他的人呼啸而来。他不能不开枪,要不然,孙传义狗急跳墙,把一些机密的事情都说出来可怎么办?他不能冒这个险。

庆达摘下头上的面具:“红帮的朋友,这些货都是我们的,你们可不要乱打主意。”

孙传义忽然声嘶力竭的大喊:“你是杜月笙的人?你们这群家伙!姓杜的——”

请打怎么会等到他把名单的事情说出来?他一挥手,早就做好准bèi

的众兄弟全力开火。不但孙传义被打成了筛子,跟随他而来那些士兵也被打成了筛子。就连那名卧底的司机,也没能幸免。

红帮的人不干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做的未免太绝了。那司机,可是我们的人!”

“啊呀,你不早说。”,庆达佯装后悔:“这误会闹大了,不过,咱要是不斩草除根,留下一两个活口回去沪军告状,咱们两家难免又得有些麻烦。”

“哼。”,红帮的人拍了拍车:“车里,有杜先生给孙传义的两百万现大洋吧?嘿,两百万块现大洋,我猜也知dào

杜先生没这么大方。这么多钱,给一个即将滚蛋的人,赚名声也没有这么赚的。杜先生不傻,不会做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庆达听了这话反而放下心来,对方这么说,就说明他们根本不知dào

名单的事情。

“这些钱我们红帮收下了。”,红帮那领头的一句话把庆达气得不行:“你说什么?凭什么你收下?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那人嘿的一笑:“先别着急,我们只是暂为保管。”,那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若想追回这笔钱,还得请杜先生轻移尊驾,跟我们关帮主亲自去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庆达勒住马头,冷冷的质问:“别以为你们红帮如何如何,上海滩这片地方,是我们杜先生说了算的!”

“我们不敢做什么。”,那人微微一笑:“就是想见一见杜先生,而我们关帮主如果去拜会杜先生的话,肯定不会受到什么好脸色。还是反一反,让杜先生来拜会我们帮主吧。”,说完之后他微微一笑:“请千万对杜先生说明,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跟杜先生谈一点正事。这件事情,对咱们两家都十分有益。谈过之后,银元如数奉还。可杜先生会发xiàn

,这次的谈话,远比二百万银元要重yào

得多。”

庆达冷着脸看着他,若是死拼的话,自己这边肯定会全军覆没。现在,唯有将这件事情报gào

给杜月笙,让他自己拿个主意。

红帮的人有条不紊的将所有的死尸装进大卡车的车厢,然后细心的打扫现场。末了,他们一挥手:“我们人多,这苦力活儿就我们做了,哈哈,我们关帮主等着杜先生大驾光临啊。”

庆达看着他们远去,然后他一咬牙:“回去!”,身边的兄弟提醒他:“就这么回去?不大光彩啊——”

“没别的办法。”,庆达呼哨一声:“这次我把事情办砸了,真他妈失策!”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强硬的态度

“这么点事儿你都办不好?!”,杜月笙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他这是在跟庆达说话,庆达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来跟他报gào

。杜月笙刚听说钱被红帮劫走了,就忍不住数落了他一句。

庆达也是满心的委屈:“他们那么多人,咱这边全没准bèi

,但凡有抗衡的可能,我也不会放任他们把咱的钱劫走。”

“好多人?”,杜月笙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好好把话说明白,究竟事情的详细经过是怎样的,你一五一十的告sù

我。”

庆达点了点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杜月笙耐着性子听完,听完之后他微微一笑:“有点儿意思,这些家伙居然大张旗鼓的出动了百十号人,并且一点也没有隐藏行迹的打算。嘿,他们让你这么明明白白的知dào

了他们的身份,那就是压根也没打算真的扣下那些钱。”

“他们就这个意思,他们反复强调,只是为了见您一面。”,庆达小心地提醒一下。

杜月笙不置可否,脑子里面思考着关德明此举是何深意。红帮跟中统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次中统也算是站错了队。他们支持了段祺瑞,本来这是走的一步好棋,可卢永祥的横死,却把他们的如意计划全部粉碎。虽说他们对段祺瑞的支持是背地里的,没有明着来,可是,站错了队终究是站错了队。他们的日子,恐怕未必会好过。

袁珊宝和陈君容都在看着他,陈君容开口:“月笙,不管怎么说,这笔钱还是得追回来的。要不你就去一趟?”

“不去。”,杜月笙微微一笑:“他们叫我去我就去?姓杜的怎么那么不值钱?”,接着他吩咐庆达:“去把三喜给我叫过来。”

庆达走到客厅角落里,抓起话筒打电话。不一会儿,宋三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杜先生,您找我?”

杜月笙点一点头,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杜月笙冷哼一声:“红帮这群混蛋,竟然还想让我主动去找他们?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三喜,追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但要你把钱追回来,还要你狠狠地敲打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做类似的事情。你明白吗?”

宋三喜点一点头,接着问道:“要做到什么步数?万一中统出来阻挠怎么办?”

“做到什么步数?”,杜月笙阴阴的一笑:“做到他们主动把钱吐出来,毕恭毕敬的认错为止。至于中统,你完全不必担心。尽管放手去做,他们要是敢挡着,就一起对付他们。放心,没事的。”

宋三喜得了命令,转身去做。杜月笙等他走后微微一笑:“哈,三喜的作风我知dào

,这下,红帮中统可要不得安宁了。”

袁珊宝皱起眉头:“这样会闹得很不愉快。”

“那又如何?”,杜月笙满脸的不在乎:“两百万我赔得起,这点不愉快我也担得起。”

他脑子里想起了戴笠上一次来找他的时候的情景,那一次,戴笠带来了蒋介石的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孙中山沉疴日重,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本想立kè

来会晤杜月笙,怎奈这个时期他绝不敢离开中央半步。在信中,他恳请杜月笙千万帮帮戴笠。也帮他看住上海滩。等他成势之后,一定会有厚报。

杜月笙当时微微一笑,他让戴笠回去问问蒋介石,这个厚报是怎么个厚报法。他杜月笙没别的要求,就是想成为帮会第一人,不是上海滩的帮会第一人,而是全国的帮会第一人。只要蒋介石肯许诺他,在他成势之后全力支持杜月笙,那杜月笙就会帮一帮戴笠。

戴笠走了,这几天还没回来。杜月笙知dào

,蒋介石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之所以想要做这个交yì

,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他的发展速度已经很快,但是这不能让他满足。他还想更快!想要更快,就要走捷径。而这个捷径,当然是蒋介石!

蒋介石已经不是蒋志清了,这一点杜月笙心知肚明。现在他身上政治味比以前多了太多,凡事都会从自身角度去考lǜ

。跟蒋介石做这种交yì

,风险肯定是有的。可是这种风险,杜月笙估量着自己能应付得来。所以,他选择了做这个交yì



既然选择了这个,那他就得表示表示。所以,这正是一个机会,一个打压中统的好机会!

杜月笙的这个主张,让红帮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短短两天的时间内,青红帮发生了三次大的火拼。红帮本来就不如青帮,这三场火拼下来,他们受创极重。

不知怎么回事,对他们的火拼,沪军不管不问,任由他们闹下去。关德明不知dào

,韩元河跟蒋介石是一条心的。杜月笙敲打红帮,正是为了敲打中统。这是蒋介石乐于见到的,他怎么会去阻止?

第三天,在银屏的陪伴下,关德明来到了杜宅。他也不想来,因为这太危险。可他又不得不来,再不来的话,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所幸杜月笙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微笑着接待了他们两个:“两位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吗?”

关德明冷着脸:“杜先生,您好气魄呀,大手一挥,我红帮就得乖乖缩头。”

杜月笙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点上一根雪茄:“关帮主,是你不仁在先的吧?我的钱,你凭什么扣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银屏微微扯了一下关德明的袖子:“关帮主,今天既然咱们俩来了,那就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动气。跟杜先生把话说明白了,其实这是个误会,不是吗?”

关德明终究是**湖,他刚才一时气愤压不住火,现在经银屏这么一提醒,他立kè

点一点头:“没错,有话好好说。”,说完之后,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支票:“杜先生,您的二百万,一分不少全在这儿。”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听庆达说了,关帮主动我的钱。并不是真的想夺财,而是有事情要跟我谈一谈对吧?”

“废话!”,关德明呼出一口气:“红帮又不是劫匪,怎么会明抢?咱们这种规模的帮会,怎么会学强盗?再说了,区区二百万,也不值得我去招惹杜先生你。”

“真的就只为跟我说几句话?”,杜月笙眯着眼睛反问。

“就几句话。”,关德明长出一口气:“我们比不得你,现在我红帮和他们中统被沪军盯上了,一举一动都得格外注意。嘿,要是我大大方方的主动来找你,万一被他们知dào

,难免会疑神疑鬼。“杜月笙点一点头,他不能不承认关德明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一想,抛给他们俩每人一支雪茄:“那倒是姓杜的思虑不周了,抱歉抱歉。两位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反正来都来了,你们说呢?”

银屏和关德明对望一眼,银屏清了清嗓子:“实不相瞒,我们想让杜先生跟我们去一趟南京。”

“什么?去南京?”,杜月笙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你们俩?为什么要跟你们俩去一趟南京?”

关德明咬了咬牙:“银屏,你说吧,毕竟这是你们中统的事儿。”

银屏点一点头:“月笙,我恩师要见你一面!”

“鬼眼?”,杜月笙有一些错愕:“他见我干什么?再说了,是他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他。凭什么我去南京?难道他不能来上海?他虽有年纪了,可老当益壮,从南京乘车来趟上海,难为不着他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银屏有些黯然:“现在时局不对,恩师必须坐镇中央。而且,上海滩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他贸然前来,恐有危险。”

“哈哈,真是好笑。”,杜月笙冷笑一声:“当初他潜伏在满清的上海滩,哪一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也没见他不敢过。怎么?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倒不敢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有身份越怕死——”

“杜先生!”,银屏有些恼怒:“请不要侮辱恩师!他不是怕死,而是他身系中统大局,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管怎么说吧。”,杜月笙摆了摆手:“我是不会去的,他要想见我,那就来上海滩。这件事,是没得商量的。”

银屏的身子往前一探:“杜先生,您要三思啊。”

“十思也是这样。”,杜月笙微微一笑:“两位要是没别的事情,那就请便吧。”

银屏和关德明站起身来,说一声告辞,然后两人乘车走了。他们走后,杜月笙微微皱起眉头:“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嘿,鬼眼,你也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吗?”

晚上,杜月笙准bèi

坐车再去一趟孟宅。他还是招呼上了袁珊宝,两人驱车赶往孟宅。车在路上行驶,杜月笙跟袁珊宝闲聊着。后视镜上,后面一辆车远远的缀在他们后面,不知dào

是不是在跟踪他们。

杜月笙心中一动:“珊宝,中统的家伙阴魂不散呐。”,袁珊宝往后回头,杜月笙轻轻捏他大腿:“别回头,从后视镜上看。”

袁珊宝看着后视镜,后面那辆车上的确是有个人,可那是谁,他看不出来。于是他发问:“月笙哥,那到底是谁啊?”

杜月笙摇了摇头:“不知dào

,但我知dào

他肯定是冲咱们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抗衡王亚樵

忽然,后面那辆车的厢灯亮了一下!杜月笙和袁珊宝的心揪紧了!后视镜内,后面那辆车上ru黄色的光芒之下,王亚樵朝着他们俩咧嘴一笑,笑容高深莫测.

袁珊宝猛踩油门,汽车呼啸着开始狂奔:“王亚樵!居然是他!”。杜月笙咬着牙不说话。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是王亚樵来了!王亚樵此来绝非善意,他远远的跟在自己身后,可不就是为了行刺自己吗?难道说,是今天自己激怒了银屏和关德明,两人请出王亚樵对付自己?

“甩开他!”,杜月笙冷冷的吩咐。今天他出来,绝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实jì

上,他和袁珊宝两人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危险,总能应付一下。可王亚樵是个另类,他是响当当的杀手之王。对他,杜月笙毫没把握。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躲开他。

王亚樵以前行刺,虽说杜月笙没有亲见过,但是从事后的现场来看,他绝对是个善于隐蔽的人。王亚樵如同一条毒蛇,总是隐身在对方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然后伺机而动!见到他的真容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手下了。甚至,还有些死鬼,连他的模样都没见到。比如陈其美,恐怕陈其美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dào

自己是遭了王亚樵的毒手。

可这次,他却反其道而行。不但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反而主动将自己的身份亮明。他这是在挑衅吗?不应该呀,自己跟王亚樵无冤无仇,他之所以对自己不利,就是因为中统的挑唆。既然这样,他该偷偷摸摸的下手才是,为什么会明目张胆?

杜月笙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件事情,而他旁边的袁珊宝,已经把吃奶的力qì

都用上了。汽车在他的操控下疯狂的冲进一条又一条的小弄堂。他绝不敢走正道,而是专进这种小胡同,然后挑没有路灯的地段走。

“没用的,这里的地形我们很熟悉,可他也不陌生。”,杜月笙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摸出一把手枪:“珊宝,看来以后咱们得配个对讲机了。嘿,树大招风,没想到我杜月笙也有时时刻刻需yào

人保护的那一天。”

王亚樵的车如幽灵一样从斜刺里拐出来,他扬手一枪,袁珊宝猛拨方向盘,子弹在车胎旁边炸响。万幸,车胎没爆。袁珊宝一刻也不敢停留,驾车继xù

狂奔。杜月笙变色道:“你悠着点!这地方又窄又黑——”

他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汽车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此时汽车正在疯狂扭动,骤然撞上,杜月笙和袁珊宝都是惊呼一声,差点从车内甩出来。袁珊宝猛挂倒档,汽车喷出一股蓝烟向后倒去。忽然砰地一声,汽车的左后轮胎被王亚樵打爆。

袁珊宝还想再奋力拼一把,杜月笙拦住他:“别轻举妄动,姓王的这是在玩猫抓耗子。他想玩死咱们俩,别被他第一杀手的名头镇住了,冷静跟他周旋一下,我们未始没有胜算。”

“怎么周旋?”,袁珊宝的声音显得很焦急。杜月笙摆了摆手:“姓王的要真想杀我们,早就偷偷的动手了。他之所以隐忍不发,要么是没想杀我们,要么是在给我们施加心理压力。嘿,不管怎么说,这样交锋,咱们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珊宝,停车!”

袁珊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月笙哥,你叫我停车?”

杜月笙点一点头:“没错,就是叫你停车!现在轮胎爆了,停车反而对我们有好处。”,袁珊宝点一点头,只好将车停下。不过他没敢熄火,仍旧保持者随时发动的状态。

杜月笙一拧车钥匙,把车硬生生的给熄了火。然后他打开车门下车。袁珊宝拉他:“月笙哥,你不能下去!”,杜月笙微微一笑:“珊宝,咱兄弟俩怕过谁?今晚被一个王亚樵,吓破了你的胆!”,袁珊宝听了这话,终于不再拉他,而是跟着杜月笙一起下了车。

“王兄”,杜月笙对着后面那辆车拱了拱手:“大晚上的,兄弟我正好要去找自己的女人,你这是干什么?跟我做的哪门子游戏?”

前面那辆车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杜月笙皱起眉头:“王兄,你有点不地道了,不管有什么事情,总要说出来才行。你藏头露尾的,叫我上哪里猜你的心思去?”

“杜月笙!”,那辆车内终于传出王亚樵的声音:“有人叫我杀你,可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不想动手。”

袁珊宝忍不住了,他一指自己那辆撞烂的车:“这也叫不想动手?”,王亚樵冷哼一声:“我是手下留情了,你说是不是?”

杜月笙点一点头:“王兄,可否下车说话?”

王亚樵看着杜月笙,他把手枪慢慢举起来,瞄准杜月笙的头:“姓杜的,没办法,谁叫你好人不得罪,专门得罪我的兄弟呢。王亚樵没办法,只好替他出这个头。”

“银屏没人派了吧?”,杜月笙冷笑道:“他手下那群酒囊饭袋没一个中用的,最后还是要请动你出山啊。”,他顿了一顿接着开口:“可是王兄啊,你不是他的人,跟他只是朋友。你有自己独立的立场,对不对?我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别再为他卖命了。”

王亚樵灿烂一笑:“姓王的从来不听人劝,更何况现在你是我的目标?杜月笙,咱们赌上一把,只要你能在我王亚樵的手底下坚持十分钟不死,那我就听你讲讲你的大道理如何?”

杜月笙的脸冷了下来,十分钟,说得轻松。可对于王亚樵这样的刺客来说,几秒钟就能办完自己想办的事情。

“你说人家没人可用,难道你就有人可用了?”,王亚樵微微一笑,把瞄准好了的枪重新又瞄了一瞄:“你那些兄弟,的确是比我的斧头帮的人多的多,因此今晚我一个人也没带。可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帮兄弟现在一个也帮不上你。嘿,就算你能叫他们来又如何?在我王亚樵这儿,人多没用!”

杜月笙猛然向旁边一躲,子弹贴着他的耳根呼啸而过,王亚樵哈哈大笑:“没想到杜月笙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嘿,你势力再大,手段再多,这种战斗,你依然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他车前的玻璃被这一颗子弹打了个粉碎,杜月笙拔枪还击,王亚樵扬手一枪,杜月笙手中的手枪被击中落地。袁珊宝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对王亚樵开火!两把手枪,火力就有些猛了。王亚樵往下一趴,暂避锋芒。杜月笙伸手捞起自己的手枪,果然,手枪卡壳,已经算是报废了。

掌心雷?掌心雷是超近距离偷袭用的,在这种距离,威力大概还不如一把弹弓。杜月笙趁着袁珊宝压制王亚樵的时候,将身子一翻,来到自己的那辆车后厢。他一把将车门拉开,伸手就往里面摸索。杜月笙是个谨慎的人,他的车里藏着武器。不但有枪,还有手雷。

哐啷一声,车玻璃粉碎,玻璃碎片撒了杜月笙一身。他猛然一惊,手就没再往里伸。他扭头一看,一个满脸狞笑的人举着手中一把锋利的斧子正看着他。刚才的车玻璃,就是他砍碎的。

混蛋王亚樵,他不是说没帮手吗?杜月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此时他半趴着,一只手伸在车内,如此姿势,根本无法应变。下一刻,那斧头帮的成员重新蓄力,抡起斧子又朝着他砍了下来!

杜月笙伸手要挡,忽然那人脸上的狞笑僵住。然后他烂泥一样趴在了杜月笙身上。杜月笙惊魂未定,身上这具死尸,前一刻还是即将收割他生命的死神。这一刻,就已经失去了生机。嘿,自己一世英名,差点就死在宵小手中啊。

杜月笙双眼冷了下来,他暗暗发誓,这次若自己能平安回去,那一定要动用所有的力量把红帮全部清除!然后,把中统全部敢出上海滩。从此之后,上海滩将再无一个中统的特工!至于王亚樵,自己也绝不能让他存活于世!这次他是真的怒了,对方敢这么对付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死尸,就要站起来。那边,袁珊宝的手枪已经子弹打尽,随时都会受到王亚樵的疯狂反扑。他伸手入车,想要拿武器。可他还没拿起武器,目光就被一件东西吸引住了!同时,他的脸色大变,全身激动的颤抖起来。甚至,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和袁珊宝正处于与危险之中!

那名死人的后脑勺上,插着一把飞镖!飞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离的银色。这,这是!杜月笙的心揪了起来,这种飞镖,当世只有一个人使用!而且,能在远距离把这么小的一个飞镖射进人的后脑勺之中,直没至柄,也唯有那个人才能办到!

袁珊宝的一声痛哼将他惊醒,杜月笙扭身去扶袁珊宝。袁珊宝捂着自己的手腕,一脸的焦急:“月笙哥,别管我,我拖着他,你快走,你走了才能给我报仇!”

杜月笙摇了摇头,他一把扶住袁珊宝:“珊宝,没事的。今晚咱俩谁也死不了。至于王亚樵,却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什么意思?”,袁珊宝一时没弄明白。

杜月笙对着王亚樵高声道:“你不是笑话我手下无人吗?那你就给我瞪大眼睛好好kàn

着!”,接着他吼道:“燕神武,你他妈给我滚出来!你最好的两个兄弟就要被人杀了,你还不现身?!”

第二百九十九章 神武回来了

袁珊宝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神武?神武回来了?”,杜月笙冷着脸:“藏头露脸的干什么?怎么?在自己兄弟面前也要玩神mì

吗?”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边闪出一个人来,不是燕神武是谁!此时的燕神武,眼神中沧桑更重,嘴边竟然还有稀稀拉拉的胡茬子.可杜月笙知dào

,他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他怎么这幅德行了?他这些年究竟去哪儿了?怎么落魄到这个地步?

燕神武脸上不修边幅,可身上却是西装革履,打扮得体。如果,如果杜月笙在海侨酒店曾经见过那个神mì

的房客的那话。那么他就能认出,那个房客正是现在的燕神武!

多年的颠沛在外,让燕神武终于有时间好好回忆一下当初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初的杜月笙虽说平时没什么正经,可对兄弟,那是绝对仗义。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呢?

几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年少冲动变成沉稳冷静。杜月笙在成长,他岂能没有进步?有时候,他一个静静的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就会想起杜月笙,想起那些曾经的峥嵘岁月——终于,他回来了!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见一见杜月笙,最终感情战胜了理智,他没能控zhì

住,还是偷偷的去杜宅看了一眼杜月笙。

也就是那次,他知dào

杜月笙正处于危险之中!要不要帮他?燕神武也犹豫过。最终,他决定出手!他不能看着任何人伤害他这个最亲密的兄弟。当然,除了杜月笙,还有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瑰儿。

大帅府行刺,是他一时没控zhì

住。那一次,他经lì

了危机,身中三枪,要不是仗着一身轻功,他很有可能就会被乱枪打死。可这次危机,比起他心中的痛来,实在微不足道。

杜月笙终究没有要了瑰儿,这让他高兴。可是,瑰儿跟卢永祥是怎么回事?几年来他的确心性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可最基本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深感失望的他没有继xù

在浙江停留,而是鬼使神差的又回到了上海滩。那一次,杜月笙去见孟小冬,就是他在暗处隐伏着偷窥。

今晚,他又忍不住出手了!杜月笙的怒喝让他惊醒。是啊,在自己兄弟面前,装什么神mì

呢?于是他决定现身。

王亚樵冷冷的看着他,忽然他动了,他手中的枪连珠射向杜月笙!他从燕神武的身形中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很危险!而当初,他们俩也是打过交道的。几年过去了,对方不可能不进步。

燕神武拔枪的速度让在场的人都震惊!那是怎样的速度?那是人的手能达到的速度吗?他拔枪之后对着王亚樵一通扫射,王亚樵匆忙躲避,根本来不及对杜月笙下杀手。

“行啊,你小子还会玩枪了?”,杜月笙嘿嘿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赖的样子:“那这样吧,你给我狠狠教xùn

这个姓王的,我给珊宝包扎一下,你别让他打扰到我。”

燕神武气结,可也感觉温暖。当初,但凡是他跟杜月笙出去遇到危险,杜月笙都会这么不负责任的把所有困难推给他。现在,这种久违了的感觉终于又出现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然后闪电般的逼近王亚樵!势如雷霆万钧,又似排山倒海。王亚樵的长处是暗杀,是偷袭,这光明正大的战斗,不是他的专长。对付一般人,那是绝没问题。可遇上了燕神武,就让他处处受制。

燕神武的飞镖始终没有放出来,他手中两把枪却在上下翻飞。一把长点的,一把短点的,两把枪总能从最刁钻的位置射出最致命的子弹。王亚樵开始被压制,越来越被动。但燕神武也仅仅是压制而已,他没想真的杀了王亚樵。第一,王亚樵刚才虽然凶狠,但却处处留情,没真对杜月笙动杀机。第二,他也有些佩服这个人才。

“神武,住手吧!”,杜月笙嘴里说出这句话,燕神武的动作戛然而止。杜月笙冷笑一声:“王兄,你——”

他刚开了个头,压力骤消的王亚樵一个翻身,顺着墙头翻到了旁边一个民宅里面。杜月笙哈哈一笑:“王兄,你跑什么啊?我也没想过真的把你怎么样,瞧把你给吓得。”

“杜月笙,你不用张狂。”,王亚樵的声音从宅子里面传出来:“今天算你狗运,可你也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嘿,惹上了我王亚樵,你就等着以后寝食难安吧。”

卡啦一声响,宅子里面忽然传出个人声:“先生,您还是退回去吧。”,杜月笙惊讶道:“里面还有人?听声音怎么像个洋人?”

“姓王的有帮手,难道我们就没有?”,燕神武会心一笑:“要不然,他的那些虾兵蟹将谁给解决?”,他的话音刚落,王亚樵从宅子里面退了出来,拿枪指着他的头的,正是一脸坏笑的丹尼尔。

杜月笙眼中一震,接着他点了点头:“我说神武你怎么会用枪了呢,原来是跟着这些家伙学的。丹尼尔来了,另外的两个人呢?”

“杜,我的朋友。”,丹尼尔身后响起一个响亮的笑声。杜月笙仔细一看,不是瓦尼是谁?瓦尼身后跟着的,正是黑铁塔一样的杰森。瓦尼微笑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收点酬劳了。上一次帮zhù

你对付那些抢了你老婆的士兵,我们没收酬劳,真是亏大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咱们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们。”,接着他对王亚樵叹一口气:“王兄啊,咱们之间有好多误会。你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不错,可你的这个朋友,实在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刘三禄和银屏他们的吧。”

“刘三禄于我有恩。”,王亚樵冷冷地回答他:“当初我初到上海滩,一穷二白,空有一身好本事,却整日为一日三餐犯愁。是他给我指明了出路,不但帮我指明了出路,还对我多加帮zhù

。可以说,斧头帮能初具雏形,他的功劳最大。”

“此一时彼一时。”,杜月笙叹一口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以前教给你的那些民族大义,他自己就首先违背了。”,王亚樵冷哼一声:“你说我就得听?事情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我王亚樵,杀过陈其美,杀过宋教仁,本是不想对你动手的。可你,妨碍了国家统一。”

“国家统一?”,杜月笙被这个词语逗笑了:“明明是你受了政客的煽动,做下了难以弥补的错事,居然还说什么我妨碍了统一?”

王亚樵皱起眉头:“杜月笙,姓王的做事光明磊落,一切但凭自己的良心。鬼眼给我分析的很清楚了,你对国家的理解,绝不会比他更高明!”

杜月笙脸上现出无奈之色:“我很想跟你坐下来讨论一下,可是不行。第一,我没那个耐心。第二嘛,正如你所说的,我不善于拿这个民族大义忽悠人。”,他又指了指燕神武:“而且,今天我的兄弟来了,我也没打少功夫伺候你。”

“你的意思是,要放我走了?”,王亚樵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或者,直接杀了我?”

“我想说服你,然后让你跟我站在一条线上。”,杜月笙明白告sù

他。

“办不到!”,王亚樵摇了摇头:“你不可能说服我。”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是办不到,可有人能办到。”,说着他招呼众人:“咱们走。”,瓦尼双眉一扬,燕神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跟我在一起。”,瓦尼点一点头,他们几个人架着王亚樵跟着杜月笙走了。

几人上了车,这两辆车都是破破烂烂。杜月笙的车撞在了一个宅门口旁边的石墩上,前脸已经被撞得严重扭曲变形。最糟糕的是,左后胎已经完全瘪了。王亚樵那辆车倒好,只是前面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别的地方倒还完整。

最后他们试了试,杜月笙那辆车实在是不行了。袁珊宝要重新叫车,被杜月笙给制止了。几人全部挤到王亚樵那一辆车上,杰森实在太粗壮,无论如何也塞不下他。瓦尼耸了耸肩:“亲爱的杰森,你还是回去吧,我等我们跟杜聊一聊,然后我们几个就会回去找你,当然,是跟神武一起。”,杰森无奈的点一点头,自己走了。

杜月笙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而心中微微一惊,接着他招呼袁珊宝发动汽车。袁珊宝在他的指挥下左扭右扭的向前开去,燕神武好奇的道:“月笙,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见一个人。”,杜月笙微微一笑:“一个惦记着你,并且可以用大道理说服王亚樵的人。”

汽车在一幢精致的中式宅院前面停下,杜月笙下车敲了敲门,门房出来。他一见杜月笙,立kè

惊讶道:“杜先生,您来了?”

“康先生在吧?我们要见他。”,杜月笙微笑着回应。

“在,在。”,门房点头哈腰,然后一溜小跑着去里面报信。燕神武惊疑不定:“康先生?是不是康有为?”

“就是他。”杜月笙叹一口气:“他保皇,几乎没命。后来想明白了,现在专心做学问,活的倒比以前更加潇洒自在了。”,他的话刚说完,红光满面的康有为就从里面迎了出来:“月笙,怎么这个时间你来了?来之前也不电话说一声。幸亏今晚我没事,要不然,你可就要扑空了。”

第三百章 神武的份量

燕神武默然,杜月笙说得轻松,可保皇的人,说自在就能自在的起来的?要不是杜月笙这些年一直在照料着他,恐怕光是特务的骚扰就会让他不胜其烦.

杜月笙微微一笑:“康大师现如今是上海文化界的大忙人——”

康有为哈哈一笑:“不要打趣我了。”,说着他用眼一扫整车的人。然后他把目光定格在燕神武身上,他陡然激动起来:“你,你——”

“先生。”,燕神武走到康有为面前低下头:“神武回来看你了,你一切还好?”,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么晚打扰你,就是把他带来让你看看,省得你整天念叨。”

“好,托月笙的福,一切都好。”,康有为激动无比。正所谓人老多情,他最惦记的就是燕神武和瑰儿。现在燕神武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虽说脸上满是沧桑之色,但总是完整无比的回来了,他怎能不激动?康有为拉住燕神武的手,上下的打量着他:“长高了不少,也比以前沉稳了。好啊,好。就是脸上风尘仆仆的,这些年你没少受罪吧?”

两人互诉别来之情,杜月笙打断他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康先生,这次我来,是有事要你帮忙的。”,康有为哦了一声:“什么事?”

“不让我们进去说吗?”,杜月笙微微一笑。康有为一拍额头:“瞧我,都乐糊涂了。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他引领着一行人进门,然后穿过小院来到正厅。杜月笙也不客气,把他和王亚樵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康有为赞叹道:“不错不错,王亚樵,嘿,当世之专诸荆轲!”。但他又摇了摇头:“可惜呀,现如今的局势远不是那个时代可比的。王帮主空有抱负,却走了歪路了。”

王亚樵哼了一声:“姓康的,我看不上你以前为满清做的那些事。可是呢,我敬重你的执着。所以我不骂你,可你也别故yì

来气我。”,杜月笙对康有为摊一摊手:“就是这块榆木疙瘩,您给教育教育?”。康有为微微一笑:“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杜月笙,你耍的什么鬼花招?”,王亚樵有些愤nù

的盯着杜月笙。康有为慢慢的开口了:“王帮主,康某愚昧,活了几十岁,还没活明白。以前我觉得效忠满清就是忠于民族大义,您觉得对不对?”

王亚樵扭过头来冷笑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杜月笙摆了摆手,他带着袁珊宝,燕神武,瓦尼,丹尼尔一起退了出去。这种空头大道理,他非但不大会讲,而且也不大爱听。里面的辩论,他还是不听的好。

燕神武紧张地道:“王亚樵非常危险,把他留在里面,我怕——”,杜月笙摆一摆手:“你怕什么?什么也不用怕。放心吧,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对康有为出手的。”,燕神武迟疑的道:“但愿如此吧”

“这些年你干什么去了?”,杜月笙问出了自己最想知dào

的问题。燕神武微微一笑,指了指瓦尼:“咱们分手之后,我就去了意大利领事馆。在那儿磨了几天,终于领事馆的人帮我联系了瓦尼——”

瓦尼微微一笑:“幸亏他们给我拍了个电报问了一嘴,要不然你一辈子也等不到我。啊哈,我一听说是神奇而又可爱的燕要找我,我就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来跟他会面。事实证明,我的认真是对的,我赚大了——”

“赚大了?”,杜月笙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同时他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神武,原来他去了外国。嘿,要不是这样,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同时他又有些黯然,黑手党是个什么组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燕神武跟着这里面的人闯荡。虽说他有一身功夫,可料想也没少受罪。

燕神武微微一笑:“我跟着瓦尼加入了他们的组织,这几年,就是这么混过来的。嗯,不管怎么说,也没白吃白喝他们的。”

“白吃白喝?”,瓦尼哈哈一笑:“中国人就是这么谦虚,如果你这也算白吃白喝的话,我宁愿你白吃白喝我一辈子。”,接着他一翘大拇指:“神武学习非常快,他似乎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的人。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成了组织里面的头号杀手。哈哈,了不起啊。”

“你算不算头号杀手?”,杜月笙忽然来了兴趣。

“我?”,瓦尼和丹尼尔相视一笑。然后他摇了摇头:“我和丹尼尔还有杰森,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是最好的团队,这么说你明白了吧?”,接着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严格说来,我不是头号。或许以前可以算,现在就不算。现在单挑的话,我打不过神武。”

杜月笙的心在往下沉,燕神武在黑手党里面的分量越重,他就觉得越为难。想了一想,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神武,回来吧,我们兄弟不能分开。”,接着他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我身边没有高手,只有你能帮我。”

丹尼尔跳了起来:“杜,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知dào

为了培养他我们耗费了多少心血吗?你知dào

我们的教父有多么器重他吗?你知dào

黑手党内部几大家族是怎么评价他的吗?杜,我明白告sù

你。你是不可能从我们这里带走他的。”

杜月笙微微一笑,也不动怒:“听你的口气,就算是神武想脱离你们也办不到了?”,燕神武黯然道:“不错,我不能脱离他们。就算我想回来,他们也不让的。”

瓦尼点一点头:“杜,别说我们几个不会同意他走,就算我们同意,我我们组织里面的那些大人物呢?他们会同意吗?若想将他带走,你只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杜月笙歪着头问。

瓦尼竖起一根指头:“第一,他愿意你也愿意,他强行走,你强行收留。我和丹尼尔杰森三人,斗不过你在上海滩的势力。论暗杀的话,也未必能比得上神武。可你别忘了,我们身后,站着的是整个黑手党组织。要是你们这么办了,你们将受到黑手党组织的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袭击。这种压力,不是你能扛住的。”,说到这里他继xù

一笑:“而且呢,神武早已经入了意大利国籍。从国际法则上来说,他是意大利人。他滞留中国不归,我们的zf完全可以对你们的zf施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那另外一个办法呢?”,杜月笙知dào

,瓦尼不是在吓唬他。

“第二个办法。”,瓦尼微微一笑:“就是你把他赎出来。我们的原则是利益至上,只要你能给予我们足够大的利益,这个利益在我们心中超越了他的分量,那你就可以把他带走。”,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可是杜,我亲爱的朋友。我不得不很荣幸的告sù

你,神武在我们这里分量很重。你就算变卖所有身家,也未必能够抵得上他——”

“抵得上我也不会变卖。”,杜月笙报之以微笑:“你们真会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你们知dào

我的全部身家是多少吗?嘿,什么都不知dào

,就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瓦尼点一点头:“当然,我不知dào

你的身价是多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要你明白,燕神武在我们这儿,非常重yào

,十分重yào

。只要你明白了这个,那就行了。”

杜月笙沉默不语,他从瓦尼的话里听出了他的坚持。该怎么办呢?他对燕神武很认真的道:“神武,你到底想不想回到我身边?”,燕神武沉吟了半晌,迟疑的点一点头:“我们兄弟是不能分开的,可话又说回来,我走不了。”

“这样吧。”,杜月笙问瓦尼:“你们这次会在中国逗留多长时间?”,瓦尼耸了耸肩:“两个月,见鬼的两个月!你问这个干什么?”

杜月笙心中盘算着这个数字,他沉吟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在这里待两个月,我先暂借他两个月。嗯,我可以付足佣金。”

“那不是一笔小数字。”,瓦尼来了兴趣:“杜,你负担不起的。”

“你不懂上海滩,也不懂我杜月笙。”,杜月笙微微一笑:“说吧,需yào

多少钱?”

“好吧,我承认我不懂你。”,瓦尼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道:“可是,我们不是来玩的。杜,神武还要跟我们一起做事。”,他看到杜月笙双眉一扬,立kè

心领神会的摆了摆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针对中国。我们的目标,是租界的各国领事馆。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好吧,我就省下点钱,你们也赚不到了。你们尽管带着他去做任务吧。可你们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做任务。答yīng

我,在你们闲暇的时候,让他回来看看我,这样总行了吧?”

“这绝没问题。”,瓦尼哈哈一笑:“只要你不动收回他的主意,什么都好说。”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拉起燕神武的手:“走,咱们到一边说几句悄悄话。”,燕神武点一点头:“好吧。”,说完之后,他跟着杜月笙走了。

两人来到僻静处,杜月笙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然后他长叹一声:“神武,对不起了,我把瑰儿弄丢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她回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他大概是在浙江。”

“没这个必要了!”,燕神武脸上现出愤nù

:“她自甘堕落,我见她干什么?徒增伤心吗?”

第三百零一章 明天去浙江

“这话怎么说?”,杜月笙有些惊讶.燕神武肯这么平静的回到他身边,那就说明神武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没有对不起他。难道他还在疑心瑰儿?可瑰儿虽说对自己有过那种意思,但最后不也是没怎样吗?

杜月笙想给他解释解释,可他还没开口,燕神武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震惊了:“我去过浙江,杀了卢永祥!”

“什么?卢永祥是你杀的?!”,杜月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虽这么问,可他知dào

,神武没有开玩笑。其实自己应该想到的,有那种本事,又会在那个时机杀卢永祥的,唯有燕神武一人而已。只是燕神武这么多年来踪影不见,他才没有往他身上想。

“他敢往绝路上逼你,本身就该死!”,燕神武咬着牙:“那个雨夜,你从丘八们手里夺回孟小冬的时候,我就跟在你后面。不单是我,连瓦尼他们三个也被我叫上了。你以为那些丘八真的没有防备?他们在暗处有一辆车,上面有两个神枪手,专等着偷袭你。要不是我们几个,月笙,你那时候生死可就难说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着开口:“后来,你去袭杀卢筱嘉,我又跟着去了。我本想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机把你带走。可你说起了瑰儿,又让我犹豫了。你说瑰儿有可能在卢永祥那里,所以我就想跟随着你去见一见卢永祥。”

“可是我最终没去浙江。”,杜月笙缓缓的开口。

燕神武点一点头:“虽然你没去浙江,但是我却去了。在大帅府,我得知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

“什么消息?”

燕神武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他下定决心说出来:“咱们兄弟之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在那里得知,瑰儿做了卢永祥的小妾!”

“这不可能!”,杜月笙更加震惊了:“怎么会这样?”,同时他心下暗暗担忧,这说不定是真的。瑰儿的平生志愿,就是嫁给一个有真本事的男人,而不是燕神武这样的武夫。自己没要她,所以她离家出走。而卢永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现在看来,是比自己还要优秀的男人。当然,这优秀仅仅是说他的势力比自己要大。可瑰儿向往的,不正是这个吗?

等等,不对!杜月笙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瑰儿是有这种志向不错,可是,从以前的经lì

来看。在感情方面,她很能坚持自己的意见。瑰儿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卢永祥势力虽大,可他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瑰儿会委身下嫁?当初她跟着自己,也见过不少岁数挺大,但是颇有成就的人,怎不见她对他们动心?瑰儿要的是潜力股,而不是绩优股!她想找一个潜力大,日后能有大出息的男人,绝不是要找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燕神武愤愤的道:“那是卢永祥亲口所说,我亲耳听到,哪里还能错?”

“亲口所说?他告sù

你的?这种人的话也能相信?”,杜月笙反问:“他凭什么认真回答你?说不定他就是在耍你!”

“不是这样的!”,燕神武定了定神,把那天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看着杜月笙:“就是这样子,难道还不能让我信服吗?”

杜月笙笑了,他笑的很灿烂:“神武,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什么意思?”,燕神武是真搞不明白杜月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杜月笙冷静的给他分析:“第一,这件事的证据就是卢永祥打的那个电话。你有见过跟自己的小妾说句话还需yào

打电话的吗?晚上多少话说不了,非得大白天的一个电话呼到大帅府去?第二,从电话里你也可以听出,瑰儿之所以给他打电话,全是为了我。实话告sù

你吧,早在这以前,瑰儿就曾经秘密给我送过一张纸条,给我示警。你听卢永祥的口气,前倨后恭。乖乖,前倨后恭啊!那是什么时候?那是他亲儿子生死未卜的时候啊!他儿子一身伤全是拜我所赐。那时候瑰儿跟他打听我,关心我,他还最后恭了起来,这不是很有问题吗?”

听了杜月笙这番分析,燕神武的眼神又火热起来:“没错,你说的没错!月笙,我真笨,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依你说,事情该是什么样的?”

“依我看,顶多就是这个卢永祥对瑰儿有意。瑰儿甩不脱他,只好虚以委蛇。嘿,你不了解男女那档子事。就算卢永祥真看上了瑰儿。可我敢保证,要是真的瑰儿跟他上过床的话。当时的情况下,卢永祥肯定会劈头盖脸的训斥她一番!卢永祥为什么没那么做?一定是瑰儿没跟他上床,还吊着他的胃口!你懂不懂?但凡上了床,女人在男人那儿就不那么值钱了。当然,也有像你这样例外的男人。”,杜月笙一口气说完,然后又加上一句:“嗯,是的,毫无疑问,我也是跟你一个类型的。不管上没上过床,一样疼自己的女人。”

燕神武浑身都激动起来:“月笙,你说的是真的?”

“我那是猜的。”,杜月笙泼他一头冷水:“话说,你没问她吗?凭你的本事,有了这么明显的线索,在浙江把瑰儿找出来见个面应该毫无问题吧?只要抓卢永祥的一个亲兵问一下就行——”

“我没——”,燕神武满脸的愧疚:“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的脑子都乱了。要不是心情激荡,也不会做出在众军拱卫之中杀死卢永祥的疯狂举动。杀了卢永祥,我侥幸逃脱之后,万念俱灰,一刻不停的离开了浙江。”

“自己躲到角落里,慢慢tian舐自己受伤的脆弱心灵?”,杜月笙打趣了一句。然后他满脸无奈的道:“你也算是个活宝,居然连面都不见,就做出了判断。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得再去浙江,找回瑰儿!”,燕神武激动起来:“这次我学乖了,无论如何,也要亲自问一问她。”

杜月笙点了点头:“我支持你,你必须得去一趟。哈,你这么痴情的,还真少见呢。”,说着他思索了一下下定决心:“我得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事情太多,万一她犟脾气上来了,不跟你好好说,难保你们又会闹矛盾。这样吧,明天咱们一起去趟浙江,你看如何?”

燕神武点一点头:“这样最好,明天我没什么任务。”

杜月笙决定跟着燕神武一起去见瑰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诚然,瑰儿以前对他有意,再见面的话说不定会尴尬,尤其是当着燕神武的面。可是,就算自己不去,难道以后还能避免见面吗?不能!所以自己去不去的,在瑰儿这里不算什么。可燕神武需yào

自己的帮zhù

,他是个感情白痴。要是自己不帮着照应一下,万一再出什么漏子,那可悔之晚矣了。难不成两人再消失几年?可不能这样了!

“对了,这些年你都去什么地方了?”,杜月笙好奇地问。

燕神武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所有复杂的国家都去过。出任务的频率,我是黑手党里面最高的。而完成率,也是最高的。哈,这几年真zhèng

是见识了不少异域风情呢。”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你应该去过日本吧?没去看看你师父?”

“偷偷的看过。”,燕神武又黯然下来:“他生活的很好,很平静。我是去年见的他,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日本开了一家小小的中国武术馆,还娶了个日本老婆。算起来,孩子今年应该将近两岁了,他很幸福。”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接着他又疑惑起来:“你说偷偷地看过?为什么偷偷地?”

燕神武黯然:“第一,我不想让他知dào

我的近况。他身在日本,肯定是知dào

黑手党是个什么货色的。他若是知dào

我入了那个组织,免不了会担心,会失望。第二,当初他走的时候,要我好好跟着你。说的直接一点,就是把我和瑰儿一起托付给了你。可现在呢?咱们三个人分崩离析,各在天涯一角。他知dào

了这些,我没法交代。”

杜月笙叹一口气:“说的不错,其实不光是你,就算是康有为给他写信,也从不敢提咱们三个闹散伙的事情。你师父这一生太不容易了,就让他有个安静地晚年吧。”,说到这里,杜月笙嘿嘿一笑:“等咱们接回了瑰儿,三人再聚首,然后你脱离黑手党,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联系他。啊哈,你和瑰儿的婚礼,还得他和康有为主持呢。”

燕神武心头火热起来,他的家长,就是燕天河,还有康有为。要是能有他们两个给自己主持婚礼,新娘子又是瑰儿的话,那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幸福的快要爆开了。

杜月笙看着他一脸幸福的傻笑,不由得打趣他:“先别美,事情还多着呢。瑰儿这边,我估计八九不离十。难就难在你退出黑手党这件事情上。”

“是啊,不好退出的。”,燕神武瞬间冷静下来:“像我这样的顶级杀手,核心成员,掌握了他们太多的秘密,而且对他们来说作用也太大了。他们,是不会让我退出的。刚才瓦尼的话,绝不是故yì

难为咱们,他说的是实情。”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不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杜月笙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打发走你的那两个伙伴和王亚樵,然后跟我回家吧。”

第三百零二章 今日大帅府

燕神武点一点头,他回到瓦尼和丹尼尔身边,把自己的打算跟他们俩说了.瓦尼摇了摇头:“燕,你该不会是想跑吧?”

“怎么可能呢。”,燕神武哈哈一笑:“明天,我要去接我的老婆回来。”,瓦尼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爱情的力量是最伟大的。可是燕,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只有最多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希望你能出现在我面前。”

“一定!”,燕神武伸出右手,瓦尼也伸出来。两人的手在半空对拍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瓦尼吹了一声口哨:“丹尼尔,咱们俩要走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干自己的事情。”。丹尼尔耸了耸肩,给了燕神武一个拥bào

:“燕,好好保重。”

两人走后,杜月笙和袁珊宝要进正厅。可还没进去,他们就听到了里面唇枪舌剑的辩论。杜月笙扑哧一笑:“文化才是第一战斗力啊。康有为一顿神侃。保准能把王亚樵侃的晕头转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袁珊宝哈哈一笑:“别说他了,你也是,你能经得住这种神侃?”

杜月笙耸了耸肩:“经得住。我跟王亚樵不一样,我做事但凭自己的良心。可他呢,一行一动非要跟国家大事牵扯在一起。这种人,必须得找个主心骨,也就是找个信仰。他这是在为自己的信仰辩论呢,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听康有为啰嗦?”

两人足足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王亚樵冷着脸走出来,他眼中满是迷茫。因为康有为的一番话,彻底让他对自己以前的信念产生了摇摆。

杜月笙站在他面前,满以为王亚樵会跟他说点什么。没想到王亚樵只是斜着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对他一翘大拇指。接着,他扭头走了出去。

“被康有为侃晕了对吧?”,杜月笙嘿嘿一笑。康有为精神奕奕的从里面跟出来:“月笙啊,王帮主人不坏,就是脑子有点儿糊涂。他只要想明白了,那就是一个真zhèng

的好汉子。”,然后他一把拉起神武:“快,进来跟我好好聊聊。这么多年不见,你得把你的一切都告sù

我。”

燕神武看了一眼杜月笙,杜月笙略一沉吟:“说吧,对康先生,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办法,燕神武把自己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康有为听完之后大为担忧:“太悬了,你孤身一个人在那么个组织里面,这怎么可以?赶紧回来——”

杜月笙摆了摆手:“您放心吧,安心做您的学问,一切有我呢。我会慢慢把他拉出来的。”。康有为点一点头:“只有靠你了。”

他们告别康有为,然后驱车回家。杜月笙哈哈大笑:“神武回来了,哈哈,咱兄弟在一起,就再也没有能让咱们觉得为难的事情了。”

燕神武疑惑的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咱们应该跟康先生好好商量一下的。他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办法——”

“这种事情不要找他了。”,杜月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让他安享晚年,别折腾他,也别让他折腾咱们,那就阿弥陀佛了。”

行至半途,杜月笙忽然想起来:“哎呀,今晚本来是要去约见孟小冬的,王亚樵这一搅和,我把这一茬都给忘了。”,袁珊宝惊讶的道:“不是吧?你还要去?”,接着他摸出怀表在杜月笙面前晃了晃:“都半夜了,人家睡了。”,然后他指了指破碎的车前脸挡风玻璃:“开着这么一辆破车,不怕跌份?”

杜月笙懊恼的道:“看来是去不成了,那咱们先回去,明天再说吧。”

回到杜宅,燕神武嘴角微微一翘。他跟着杜月笙初到上海滩的时候,就是先来的这里。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当初自己从万公公手下逃脱,来到这里给陈世昌报信的情景。

杜宅的人早已安歇。陈君容知dào

他去了孟小冬那里,所以一百个放心。杜月笙的车停在门口,他下车轻轻拍门:“给我开门。”

门房一个翻身起床,慌忙给杜月笙开了门。杜月笙拉着燕神武的胳膊,袁珊宝在他们俩身后跟着,三人一起进去。陈君容被惊醒,听说了杜月笙的这次历险,难免又是震惊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杜月笙叫醒陈君容:“今天我们要去浙江,要不你也一起去吧?”,陈君容有些惊讶:“去浙江干什么?”,杜月笙叹一口气:“瑰儿好像就在浙江。”,说着,他把昨天晚上跟燕神武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

陈君容惊讶的道:“真没想到,卢永祥原来是那样死的。”。然后她摇了摇头:“月笙,昨天黄金荣给你打过电话来了。你回来的时候天太晚了,我也没通知你。现在我得跟你说说,黄金荣的大世界,今天是开业整一周年庆典,他想让你去参加呢。”

“他早怎么不说?偏偏事到临头了才说?”,杜月笙皱起眉头:“没有这样的,他不提前说一声,我上哪儿给他挤出时间?”

陈君容点一点头:“他也一直抱歉呢,说是最近被卢永祥闹的,都无心搭理这一茬了。好在这几天风平Lang静,要不他根本不会办这个庆典。”

“你去吧,代表我。”,杜月笙想了想回答他:“神武就两三天的功夫,时间紧得很。比起他,黄金荣那边就不算什么了。你跟他道个歉,就说我出门去了。”

陈君容叹一口气:“看来只好如此,真希望你这次去浙江能找到瑰儿啊。”,杜月笙微微一笑:“借你吉言,一准儿能成功。”,说完之后,他洗漱完毕,把燕神武和袁珊宝叫来,准bèi

动身。

刚要走,杜月笙忽然心中一动。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没跟孟小冬出去玩过呢。这次去浙江,不正好可以捎上她吗?反正,陈君容又不在——想到就做,他给孟小冬打了一个电话。孟小冬犹豫片刻,终于答yīng

跟他们一起去。杜月笙喜出望外,赶紧驱车去接她。三人驾车来到孟宅,孟小冬早已在等他们。他一看人员配备,有些惊讶:“月笙,你出门就咱几个人呀?你不是说过,出远门的话,最好是有打手跟随吗?”

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有他一个,顶的上上百号的打手。”,说完之后,他拉开车门,将孟小冬让了进去。汽车发动,众人奔向浙江。

一路无话,车到浙江之后,几人驱车前往大帅府。大帅府是卢永祥的被杀之地,按理说,这么一个高级军官被杀,zf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出凶手才是。可是最近中央的政治斗争实在太严重了,谁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件事。而蒋介石他们这一派,更是对卢永祥的死拍手称快,哪里还会无事生非的去找什么凶手?

因此,大帅府一点戒备森严的感觉都没有,还跟平时一个样。尽管如此,杜月笙也不想让人知dào

他来到了这里。按照他的意思,尽快办完了事,然后回去。

他们在大帅府门前慢慢经过,然后拐入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杜月笙对燕神武做个手势,燕神武点一点头,下车而去。孟小冬讶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给他找老婆啊。”,杜月笙哈哈一笑,然后他叹一口气:“我们没时间慢慢打听,还是用最快捷的办法吧。”,过了一会儿,燕神武皱着眉头回来:“不行,现在是大白天,贸然劫人的话,失手的概率太大。要不你们开远点,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倒还有成功逃脱的可能。”

“谁让你去劫人了?”,杜月笙叹一口气:“还是我自己去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卢永祥一死,这大帅府里里外外的警卫肯定都换了。门口站岗的,应该不认识我。”

说完他下了车,然后将自己的礼帽重新整了整,打开手中的折扇,慢慢走到大帅府。大帅府一名岗哨立kè

走到他身边:“先生,若您要见大帅,请在这儿等我通报一声。若不是,麻烦你站远些。大帅府门口,闲杂人等禁止驻足。”

杜月笙伸手入怀,瞧那模样似乎要往外掏什么。岗哨大为紧张,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没想到杜月笙掏出来的不是抢,而是一张纸——那是一张银行支票。他把支票在那岗哨面前晃了一晃,然后咳嗽一声,丢个眼色。岗哨会意的一笑,他朝里面喊一声:“我出去一会儿。”,说完就跟在杜月笙身后走了。

两人来至僻静处,那岗哨喊住他:“先生,您是不是要跟我打听点什么事儿?别走远了,这里就行。走得太远,我那边不好交代。”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把支票仔细的展开,在哪岗哨面前一晃。岗哨立kè

两眼放光,那支票上,是足足三百块大洋的款子。

“卢永祥——”,杜月笙慢慢地开口。那岗哨脸色一变:“你问卢大帅干什么?你是什么人?”,瞧他那紧张的样子,想必最近有很多人跟他打听过。而且,这个话题在他这里可能是个禁忌,他不想说也不敢说。

杜月笙哈哈一笑:“兄弟多心了,我不是问他,我是问他的小妾。姓卢的是不是在浙江养着小妾?”

那岗哨一听原来是打听这个,立kè

松了一口气:“你问这个干什么?”

第三百零三章 瑰儿不见了

杜月笙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跟这位小姐,有些渊源——”

岗哨一听恍然大悟,他嘿嘿一笑,满脸的猥琐:“卢永祥这棵大树一倒,真zhèng

是做到了树倒猢狲散.他的几个姨太太呀,当晚就把他的钱财瓜分干净,卷铺盖卷儿逃跑了。可您想呀,卢永祥不明不白的横死,这在zf得闹出多大的动静?这些姨太太,一个也没跑成。全部被当成嫌疑犯抓了回来。”

“后来呢?”,杜月笙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下去。

岗哨一脸神mì

的压低声音:“后来?黑吃黑呗。大帅办公室的警卫们看的清清楚楚,是个男刺客杀死了卢永祥,跟这些娘们有什么相干?她们被抓回来之后,钱财被搜刮了不说,组后还被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全给毙了。嘿,也算是挺惨的。”

杜月笙心下默然,这种结局是可以预料的。卢永祥太敏感,他只要一死,那他背后的人和他所对立的人,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毁尸灭迹,杀人灭口。但凡跟卢永祥有一点牵扯的人,恐怕都会遭了毒手。就说那个卢筱嘉,也未必真是不治身亡,鬼知dào

有没有特工对他下了毒手。

“那他的姨太太里面,有没有一个叫瑰儿的?”。杜月笙紧张的有些手心冒汗了,若是得到了确切的答复,那他可真就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说起这个瑰儿——”,岗哨赞叹一声:“你还真算是问对了人了,虽说我不是卢永祥的心腹,可我的一个兄弟是他的贴身警卫。哼,要不是卢永祥死了,说不定他能把我也提拔上去。”,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于是又嘿嘿一笑:“还是说这个瑰儿吧。其实呢,她不算卢永祥的小妾。大约在半年前吧,这个瑰儿来到浙江,被卢永祥一眼看中。说也奇怪,这瑰儿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这反倒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卢永祥也卯足了劲,想要玩一把真情。没想到,他这真情还没玩到,自己就先死了。”

杜月笙长出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么说来的话,她现在平安无事了?”

岗哨点一点头:“没事,她跟卢永祥的事情,一直没摆到明面上,怎么会牵连到她?”

“那她现在住在哪儿,你知dào

吗?”,杜月笙的拳头又攥紧了。

岗哨耸了耸肩膀:“不知dào

,自打卢永祥一死,我再没听过她的消息。兴许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也兴许搬走了,谁知dào

呢。”

“那她原来住在哪儿?”

“从这儿一直往南走,井家胡同三十七号,就是她曾经的住所。”

杜月笙笑了笑,然后将那张支票塞给他:“兄弟,真是多谢了。”

岗哨两眼放光的接过支票,珍而重之的放到怀里。然后他好心好意的提醒:“先生,他是您的老相好吧?啧啧,您真有眼光。嘿,这段时间是被卢永祥耽误了吧?您这样痴情的我见得多了——”

“好了,没你的事了。”,杜月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走那名岗哨,他重新走回车内:“走,往南,井家胡同三十七号。”

袁珊宝答yīng

一声,驾车向着目的地开进。孟小冬抓着自己的坤包:“月笙,你们这是要找谁呀?”,杜月笙微微一笑:“等办完了事,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孟小冬点一点头:“这个人对你似乎很重yào

啊,要不你也不会孤身跑到浙江来找她。”

“对我们都很重yào

。”,杜月笙点了点头。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井家胡同已经到了。袁珊宝再次放缓车速,慢慢找到三十七号门牌。几人下车,杜月笙站在门前一看,单从大门来看,这里是一个标准的南国小院。朱漆的木门还很鲜艳,毫无褪色的痕迹。杜月笙看到这个,他就明白了。这栋宅子,肯定是卢永祥为其买下的。这门,正是卢永祥买下之后才刷的漆。

袁珊宝上去叫门,拍了一会儿,门内毫无动静。燕神武焦躁起来:“不行,我得翻墙进去看看。”,他一句话刚说完,隔壁人家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围裙就出来了:“还以为敲我家的门呢,原来是隔壁呀。你们别敲了,她早走了。”

“走了?”,杜月笙重复了一句。燕神武神色有些紧张。

妇女点一点头:“就是走了,我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走的,反正好多天没看见她开门进出了。”,接着她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挺好的一个姑娘,哎,偏偏就被卢大帅给看上了。这得亏他死得早。要不然哪,姑娘非从了他不可。”,说完之后她重重叹一口气:“挺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平时也没什么朋友,都是一个人闷在家里。”

燕神武神情激动无比,杜月笙不得不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以防他暴走。妇女说完之后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几位,你们来找她做什么?”,杜月笙微微一笑,刚想解释。他身边的燕神武冷哼一声:“我们找她,又不是找你,瞎问什么?”

他这一瞪眼,身上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那妇女大惊失色,赶紧赔个不是缩了回去。杜月笙哈哈一笑:“神武啊,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做任务的?难道你就没学会冷静沉着?”

“那得分什么事。”,燕神武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那把刀明晃晃的刀刃非常薄,在阳光下耀眼生花。他把刀刃顺着门缝插进去,一番试探之后用力一挥,只听喀的一声响,门闩被斩断。杜月笙赞叹道:“好刀!”

“就是刀身太晃眼了。”,燕神武皱起眉头:“仅仅是用门闩栓住,也没上锁?”,说着他推开木门,四人一起走了进去。进门之后,但见院子里面芳草萋萋,进到客厅,屋子里面也落了淡淡的灰尘。瞧这情形,应该是多日无人居住了。

燕神武在房里翻来看去,看着这间房子,他越来越焦急。瑰儿到底到哪里去了?杜月笙制止了他:“别乱找了,这样找不到的。你应该很清楚,她不在这儿了。”

“那怎么办?”,燕神武焦急的问。

杜月笙微微一笑:“弄个寻人启事吧。”

“寻人启事?”

“没错。”,杜月笙微微一笑,接着叹一口气:“本想悄悄的来,办完了事悄悄的走。可现在看来不行了,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咱们只好动用咱们所有的力量来寻找她。”

袁珊宝迟疑了一下,提出建议:“这边的青帮,跟咱们也颇有来往,不妨拜托他们一起寻找一下?”

“该拜托的人都要拜托到。”,杜月笙点了点头:“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办了。”

于是他们分头行动,袁珊宝去找青帮的人帮忙,燕神武去各个报馆登载寻人启事。只不过,这寻人启事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见报。明天,是他们的最后一天,来得及吗?

中午已过,下午也差不多了,青帮那边还是没有来什么消息。杜月笙也有些忧虑起来,这次要是再无功而返,那神武可怎么办?

袁珊宝踢踢踏踏的跑进来:“月笙哥,青帮那边有消息了!”

杜月笙霍然站起,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天色已近黄昏。怎么这时候来了消息?他连忙问袁珊宝:“什么消息?”

袁珊宝喘息着报gào

:“说来也奇怪,青帮的**张旗鼓的着了大半天没找到。今天下午,忽然有人给他们送去一封信,说是想要单独约见你一下。”

“约见我?”,杜月笙微微皱起眉头:“还有呢?”

“那人说他掌握着瑰儿的下落,他想单独告sù

你。可他又申明,你绝不可以带另外的人跟他会面。嗯,确切来说,是不能带着我和神武,以及别的人。不过,他要求你带着孟小冬。”

孟小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要求带上我?带上我干什么?”,今天一天的时间,杜月笙已经把瑰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说过了。因此她才好奇,自己跟这个人绝无交集,为什么牵扯到她,却要把自己捎带上?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们都觉得很奇怪是不是?”

燕神武点一点头:“没错,这要求的确是够奇怪的。”

“我却猜得出原因。”,杜月笙深吸一口气:“不让我带着你们俩,其实主要是不让我带着你。为什么?因为你的破坏力太大,有你在我身边,对方不确定自己能否控zhì

全局。带上小冬嘛,那是因为小冬非但没有丝毫的破坏力,反而会成为我的累赘。到时候万一闹出什么不愉快,我还要顾及小冬,难免束手束脚。”

燕神武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错不了!不行,月笙,对方明显就不怀好意,你不能去。”,袁珊宝也点一点头:“不错,这里是浙江,不是咱们上海滩,你不能冒这个险。”

杜月笙却摇了摇头:“对方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肯定是对我非常熟悉的人。你们猜,会是谁呢?”

“你认识的人那么多,我们怎么知dào

是谁?”,袁珊宝抱怨了一句。

杜月笙微微一笑:“你猜不到,我却猜得到。放心吧,没事的,我就带着小冬一起去。哈哈,说不定这次除了瑰儿之外,我们还能有别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袁珊宝有些不相信杜月笙的话。杜月笙哈哈一笑:“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对方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忠烈庙。”,袁珊宝说出这个地方:“也就是岳飞墓。”

第三百零五章 鬼眼的主张

刘三禄微微一笑:“跟月笙说话,总是能少绕不少弯子.”,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之所以把你约到忠烈庙,是为了提醒你,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明白精忠报国的道理,你说呢?”

“我觉得——”,杜月笙报之以微笑:“咱们有话应该出去说,不为别的,只为像你这种阴暗鬼祟的人,不应该站在折大殿之内说话。”

杜月笙这一句话,把刘三禄呛了回去。刘三禄脸色一沉:“照你这么说,我是不配站在这儿了?你这话就错了,刘某人虽说是地下世界的人,但所作所为,无不以党国为第一——”

“咱们还是出去吧,跟我在这里面随便走走如何?我丢下我的女人,你丢下你的手下。就咱俩人,在这里四处游玩一番。”

刘三禄毫不迟疑的点一点头:“我正有此意,走吧,好久没跟月笙你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了。”,说着他慢慢走到了杜月笙身边,伸出了手。他后面的手下们顿时大为紧张起来,杜月笙万一对刘三禄忽然发难,他们可就算是百死莫赎了。这些人刚要骚动,刘三禄冷冷的道:“我跟月笙相识的时候,你们还不知dào

在哪儿玩呢,紧张什么?今天是我们两个老朋友会面,不是敌人针锋相对。”

他的手下们只好又静止,杜月笙扭头看了看孟小冬:“小冬,你在这儿等着我。”,孟小冬欲言又止,看那模样似乎是很想跟着杜月笙一起出去。杜月笙摆了摆手:“你在这儿很安全的,鬼眼的手下们会保护你,对不对?”

刘三禄点一点头:“若是孟老板出点什么意wài

,你们这群人全部都得就地枪决。”,手下们打个寒颤,齐齐点头答yīng

。杜月笙和鬼眼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走出了大殿。

“我们从来对你就没有恶意。”,刘三禄缓缓说出这句话:“月笙,你可以回忆一下我们的所作所为,有的时候,我们难免有冲突。可是,这冲突不是针对你个人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我知dào

,可有的时候,这种并非针对个人的冲突更可怕。”,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我们不要理论这个了,今天把我叫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的,总该说一下。”

“你真够心急的。”,刘三禄叹一口气:“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你现在是唯一一个。以前的人,国民党内部的都跟我打着官腔。而我的弟子们,也是对我毕恭毕敬。嘿,这种平等的关系,我可是好久没尝到过了。”

“现在的你不需yào

平等,你只需yào

无上的权威。”,杜月笙微微一笑:“当初,那个酸文假醋的刘三爷已经不复存zài

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中统的最高领袖鬼眼,不是吗?”

“中统——”,刘三禄微微一笑,他看着忠烈庙内那棵著名的枯柏:“瞧瞧这棵枯柏吧,这本是风波亭旁边的一棵老树,岳飞死后,它竟然自己枯死。后人为了纪念,才把这棵死树挪到这里,陪伴岳飞。我岂不就是如同这棵枯柏一样?辛亥国变成功,刘三爷当然也要死去,化作中统的掌门鬼眼,你说是不是?”

他不等杜月笙回答,自己又叹了一口气:“中统最近的方针有些问题,那些对中统又发言权的党内大佬看错了形势。他们以为段祺瑞会成势。可他们想不到,蒋介石如一匹黑马搅混了政坛。段祺瑞这个堂堂的党内元老,根本斗不过这个年轻的新秀。”

“你可千万别告sù

我,你是被这些大佬们架空了,然后身不由己的站错了队伍。”,杜月笙佯装惊讶的反问。

刘三禄点一点头:“月笙,虽说你不在中央,但是你是上海滩的王。因此,你所有的大举动都在影响着中央的决策。你自己感觉出来了吗?”

“哈哈,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他们爱怎么想,爱怎么干,与我无关。”

“与你大有关系。”,刘三禄沉声道:“当初,辛亥革mìng

那一年,所有上海滩的大佬都被我们发动起来,亲身参与到革mìng

之中。可唯独你,我把你弄出了上海滩这个是非之地,把你安排到四川,你知dào

为什么吗?”

“四川也不是风平Lang静之所。”,杜月笙微微一笑:“那边无数的草头王搞独立,你以为真就是天府之国了?”

“总比上海滩要平静得多。”,刘三禄带着他走向了偏殿。此时四周已经朦朦发黑,再有一会儿,天色就会完全黑下来。他对着杜月笙微微一笑:“所有的上海滩有点实力的人物,都在那场革mìng

之中受到了清王朝的打击。革mìng

之后,他们的势力不复当年荣光。唯有如此,革mìng

成功之后,我们革mìng

党人才能安稳的接管上海滩。”

杜月笙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我在给你们捣乱了?”,刘三禄的意思很明白。当初革mìng

之后,各方势力萎靡不振,革mìng

党坐镇了上海滩。当若干年之后,他们的势力有所恢复了,可国民党的势力也已经恢复。如此一来,他们还是掌权者。可现在上海滩的格局变了,上海滩杜月笙说了算,不但各方帮会势力对他马首是瞻,而且自从陈其美死了,孙传义被调,韩元河上任,这沪军也元气大伤,再没有跟杜月笙叫板的资本。如此一来,可不就是杜月笙在上海滩取代了国民党的地位吗?

“月笙,本来按照我的意思,上海滩腥风血雨,让你独善其身。然后你重回上海滩之后,我国民zf对你开始扶植。相应的,你作为新一代鬼眼,帮zhù

我党监视住上海滩。你懂的,上海滩龙蛇混杂,根本不是zf和军队所能真zhèng

监控起来的。”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杜月笙微微一笑:“瞧啊,我现在在上海滩发展成如此势力,还没怎么用你们正大光明的扶植,你们该很高兴才对。”

“你这叫气死人不偿命。”,刘三禄瞪了他一眼:“没错,你的发展之快远超我想象。你初回上海滩,我本想磨练你两三年,让你懂得世事之艰难之后再开始扶植你。可没想到,还没等磨练出来,你就成了上海滩的一方巨擎。我失算了,我的思维一直跟不上你的脚步。嘿,没有卖过力qì

就没有发言权。你对我们并不依附,所以也没必要把我们的要求太放在心上是不是?”

杜月笙这次倒是大方承认:“没错,我的确不必太把你们放在心上。现在的情势,是你们要靠我,而不是我要靠你们。你在上海滩费尽心力的培养红帮,结果如何?嘿,他们呀,比起我杜月笙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吧?”

“没错,关德明也算是老党员出身,真zhèng

接受过特工世界洗礼的。实战方面,他甚至比银屏还要厉害。当初我们破釜沉舟,他**入了红帮,而我开始光明正大的支持他。可最后呢?嘿,还是被你压得死死的。”

“所以,今天你是旧话重提的,你要重新收编我。”,杜月笙的语气已经有些冷了。

“你现在很危险!”,刘三禄的语调有些激动:“抛开一切的利益纷争不谈,我只作为一个老朋友,老长辈来跟你分析一下你的处境。”,刘三禄清了清嗓子,缓缓的开口:“你站在如此的位置上,可又是个自由人,这本身就是不应该成立的。不管是段祺瑞最后掌权也好,还是蒋介石最后掌权也好。只要他们得到空闲,形势暂时安定下来,就会开始对付你!因为你的存zài

,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国民党的地位!当然,我指的是在上海滩。可上海滩是中国的咽喉之地,你掐住了国民党的脖子,难道你以为国民党不会反击吗?到时候,你一人对**,胜负怎么说?”

“我谢谢你的提醒。”,杜月笙微微一笑:“可是我心领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有主张的。不管你是为了国民党也好,还是为了让你的势力更好的发展也好。总之,想要束缚住我杜月笙,想把我收编到你的麾下,那是痴心妄想。”

“你会付出代价的。”,刘三禄冷冷的回答。

“早着呢。”,杜月笙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会止步在上海滩青帮龙头这个位置上吗?”

刘三禄略微有些惊讶:“你这已经是奇迹了,怎么?你还不满足?”

“这就不需yào

你管了,总之,这件事我们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现在,把瑰儿还给我。别跟我说你们只是掌握了线索什么的,我知dào

你们已经抓到她了。若是手上没这个人,你不会把我约出来。哈哈,堂堂鬼眼,中统第一人,这点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不答yīng

我,我就不给你人,就算我无赖一把,威胁你吧。”,刘三禄笑的有些奸诈。到这会儿,他才有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哈哈哈哈。”,杜月笙笑了起来:“跟我玩无赖手段?你可真会找对手。那好啊,瑰儿我不要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真不要了?”,刘三禄摇了摇头:“你对她实在太关心,不可能如此放得下。若是放得下,你就不会孤身来这里见我。”

“我话还没说完呢。”,杜月笙冷冷的道:“瑰儿我可以不要了,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会在三十六个小时之内让红帮彻底滚出上海滩。而且,四十八个小时之内把上海站的中统斩草除根,杀的鸡犬不留。你可以不信,不信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今天咱们再也没什么好谈的。”

第三百零六章 鬼眼危险了

刘三禄冷冷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也毫不客气的回看他.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妥协。两人对立了足有五分钟,刘三禄首先摇了摇头:“月笙,你不要逼我。”

“我没逼你。”,杜月笙报之一笑:“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在这里就可以把我就地枪决?你的人那么多,而我这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孟小冬。不管怎么说,唱戏是唱不死人的,对吗?”

刘三禄点一点头:“近几年,我几乎足不出南京。这次为了你,真是破例了。要是无功而返,我还有什么脸面?”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只能看到对方影影绰绰的轮廓。杜月笙没有拔枪自卫的意思,他知dào

,刘三禄但凡是敢这么孤身一人跟他在外闲逛,那他必然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bèi

。自己如果贸然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不想先发制人吗?”,刘三禄微微一笑,接着他叹一口气:“我不能容忍别人拥有跟我相同的智力,戴笠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可以预见,如果我死了的话,我的几个弟子里面,没有一个人是你或者戴笠的对手。因此,我必须趁着自己身子骨还健壮,尽快把你们两个给解决了!杜月笙,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归降,要不死在忠烈庙!”

杜月笙正要说话,猛听得远处一声爆zhà

,接着有人高喊:“杀鬼眼,杀了鬼眼!”,刘三禄脸色一变:“杜月笙,你玩的什么花样?”

他一句话刚说完,从四周的阴影角落里忽然涌出大批的特工。周围的爆zhà

声此起彼伏,开枪交火声也接连响起。杜月笙心下纳闷,这会是谁?

起码有近百名特工围在了刘三禄身边,杜月笙瞳孔骤然收缩,他知dào

,现在自己的嫌疑最大。这近百号的特工,很快就要把枪口对准自己。

“等一等”,刘三禄的声音传来,阻止了特工们对杜月笙的出手。他现在已经从刘三禄变回了鬼眼,又是那个掌控着中统天下的老狐狸了:“不关杜月笙的事,凶手另有其人,到底怎么个情况?”

最后一句是问手下们的,他的手下里面一个人沉声道:“先生,忽然有大批的神mì

人从庙外杀了进来。他们很不怕死,攻势凶猛,个个都是一副敢死队的作风——”

“贼心不死!”,鬼眼的声音飘飘渺渺,让人摸不清楚他在哪个方位:“月笙,你的那个姓戴的小兄弟,又在搞风搞雨了。嘿,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次,我要给他一个血的教xùn

。”

“我会去看看我老婆。”,杜月笙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往大殿里面跑。他心中清楚得很,这次的刺杀,很有可能就是戴笠所为。鬼眼如此身份,想要取他性命的只能是zf高层。而zf高层里面,对他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戴笠。

“鬼眼失算了——”,杜月笙一边往大殿里面跑一边心中暗想。戴笠是什么人物?岂会如此草率?这是在刺杀党国第一特工,不是在攻城拔寨,他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鬼眼低估他了,戴笠这些明面上的强攻者,很可能只是烟幕弹。他一定埋着一个大杀招。这个杀招,才是给鬼眼造成致命一击的绝招!

“跟戴笠这种人打交道,失算一次,就足以死上十次!”,杜月笙嘴里冷冷的下了判定。鬼眼以前没这么迟钝的,难道是这几年的上位者生涯,把他这把最锋利的刀子给磨钝了?不管怎么说,他死不死的无所谓,主要是,自己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卷进去了!小冬,小冬你在哪儿?

杜月笙在大殿内四处寻找。可殿内除了几名打手的尸体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孟小冬呢?杜月笙快步走到那些尸体前面,他仔细一看,这些正是刘三禄的人。他们或被枪击,或是被一刀毙命,总之,杀他们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乃是一个绝顶的杀手。

“神武——”,杜月笙嘴里呐呐念着这个名字。这些杀人的手法,很明显是神武所为。除了他,这附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好身手。可他去哪里了?现在形势如此紧张,他该现身在自己身边才是。为什么他带着孟小冬不知所踪?

轰轰轰——,高密度的爆zhà

声将忠烈庙震得摇摇晃晃。杜月笙呸了一声:“你们这群家伙狗咬狗,连累岳元帅也不得安宁!”

“月笙!”,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慢慢站了出来,对杜月笙满脸的微笑。杜月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戴笠,怎么是你?!”,眼前这人,可不正是戴笠么。

戴笠哈哈一笑:“想不到吧?”,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那是刘三禄身边的人穿的标准工装:“今天我就潜伏在刘三禄身边,跟他隔得不远。”

“你疯了!”,杜月笙摇了摇头:“你这是在玩命,我知dào

你想刺杀他,可你不必亲自跟他身边。他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一旦被他发xiàn

你——”

“他曾经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戴笠微微一笑,眼中闪起狂热之色:“可是他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他这几年一直在退化!要不是这样,我哪有能力翻身?今天,就是终结他的最好时机!”

杜月笙哼了一声:“这么说来,我又被你利用了?”

戴笠摇了摇头:“月笙,咱们的计划,你还记得吗?”

杜月笙沉默不语,当初他应承戴笠的事情他当然知dào

。可他一直在磨洋工,因为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bèi

。现在这个时候,戴笠又提出来了,他知dào

,自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了。

“我可以答yīng

你。”,杜月笙思索了一分钟。缓缓的开口:“把上海滩的大门打开,让你的人扩充进来,你可以尽情的在上海滩发展你自己的地下王国。”

“前提呢。”,戴笠笑了。他知dào

,这次他赢了,只要自己能打入上海滩,那杜月笙就再也不是横亘在自己心头的一根刺。

杜月笙点一点头:“互利互惠的原则你很懂嘛。你进入上海滩,我进入全中国,你觉得如何?”

戴笠嘴角动了一动:“你胃口倒是不小。”

“不算大。”,杜月笙微微一笑:“不管你想进入上海滩,还是我想进入全中国,首要的前提,就是拔了中统,你说对吗?”

戴笠点一点头:“这你不用操心,民国立国才几年?一切都还不稳。中统的话,就更不稳了。现在也就是鬼眼在总揽全局,只要他一死,我敢保证中统土崩瓦解,陷入瘫痪。不管另外是谁上台,都不可能真zhèng

替代鬼眼。”

“看来,你对这次鬼眼的死很有信心。”

“当然,这大殿里面防卫森严,不也是被我的人成功突pò

,掳走了你的孟小冬吗?”,戴笠微微一笑。

杜月笙的心咯噔一下,什么?孟小冬是被他们掳走的,而不是被神武接走的?他的心在往下沉,难道神武没有跟来?或者说,他优先去管鬼眼那一摊子了?

“有我在,你们谁能动得了她?”,燕神武清冷的声音从彩像后面传出来。戴笠脸色微变,杜月笙哈哈一笑:“神武,我的好兄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燕神武出来了,在他身边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孟小冬,另一个,不是瑰儿是谁?几年不见,瑰儿越发楚楚动人。杜月笙热血上冲:“瑰儿,你总算出现了!”,瑰儿也是激动无比:“月笙——”

在他们身后,是一脸淡然的王亚樵。看到王亚樵,杜月笙恍然大悟。他现在没时间儿女情长,必须把心思都放到正事上面:“怪不得,怪不得戴笠你胸有成竹,怪不得地上这些死尸死的如此干脆利落,原来你把王亚樵给请来了。”,王亚樵对杜月笙微微一笑:“我总是要念着曾经的交情,既然姓康的给我分析着跟鬼眼混不对,那我就只好另找能人合zuò

。”

戴笠脸上殊无笑意,他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愤nù

,淡淡的道:“王帮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是说好了,在浙江你一切行动都要跟我统一起来。我叫你掳走孟小冬,你非但把她还给了杜月笙,而且我费尽辛苦从中统手里夺下来的王瑰儿,也被你拱手送人了,这不大好吧?”

“我打不过燕神武。”,王亚樵淡淡一笑,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要么被他打死,要么我把这两个女人交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做?”

戴笠气结:“行了,这种损人的话就不要说了。”,他本来是想用这两个女人钳制一把杜月笙的,可没想到计划完全被破坏。王亚樵身手高超,再加上有两个人质在手,他不相信会斗不过那个姓燕的。可是,他就这么拱手把这两个人质给送出去了,他是怎么想的?再看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压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戴笠可以猜到,他甚至没跟这个姓燕的动手。

“我不想做对不起月笙的事情,而且,我跟燕兄,算得上是惺惺相惜。我不会难为他,他也不会难为我。这次,抱歉了。”,王亚樵没心没肺的解释着。

“很好,很好的江湖义气!”,戴笠冷着脸。王亚樵是他请来帮忙的,并不受他统辖,他无权强硬干涉。正因如此,他才格外郁闷。

“听听外面的吵闹声吧,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王亚樵提醒他:“若你还需yào

我去刺杀鬼眼的话,我现在就要动身了。”

第三百零七章 绝好的契机

戴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断:“先杀鬼眼,别的事情以后再说!”.王亚樵点一点头:“许给我的承诺,可别忘了。”。戴笠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们互咬去吧,我得走了。这次来浙江,本就是为了瑰儿。现在人已经接上了,我就再没有逗留的必要。”,杜月笙说着,招呼燕神武,要带着孟小冬和瑰儿撤离这里。

戴笠淡淡的道:“月笙,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做,你知dào

吧?”,杜月笙嘴角勾起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用不着你提醒,我杜月笙做事,自有分寸。”

他们四个出了大殿,但听枪声忽远忽近,猛烈无比。燕神武很想去看个究竟,可是不行,现在还有两个女人呢。局势未明,他也不敢造次。

本来燕神武准bèi

了两天的时间,可没想到,第一天就把事情办成了。虽说办成的方式实在太奇特,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办成了。四人不敢耽搁,赶紧杀回上海滩。鬼眼刘三禄乃是堂堂中统第一人,不管他这次是死是活,戴笠胆敢公然对其行刺,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了。

这次的刺杀,有可能是蒋介石背后授意,或者是戴笠提出,得到蒋介石的默许。这次事件之后,浙江将会乱成一锅粥。戴笠,将成为中统必杀黑名单上的第一号人物。就算鬼眼横死,可他的几个赤胆忠心的徒弟都在中统手握大权。甚至,最坏的估计,不但浙江要乱,整个中国大概也消停不了。别忘了,全国各地都有中统的势力驻扎。

杜月笙浙江一行,在事发的忠烈庙会见鬼眼,这是中统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事情。他想独善其身,那是门也没有。留在浙江,九死一生。唯有回到上海滩,回到他的根据地,才能真zhèng

让他保证安全。

回去之后,杜月笙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今天跟鬼眼和戴笠的对话,以至于竟而忘记了身边的孟小冬和瑰儿。他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深呼吸,平复下自己激荡的心情。他知dào

,自己要完成从量变到质变,这件事情就是他最好的一个契机。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要下定决心定了,反正中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杜月笙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拿定主意之后,他开始催促袁珊宝,让他尽量开得快点,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上海滩。

后座上,燕神武和瑰儿四目相对,良久无语。瑰儿忽然展颜一笑:“神武,多年不见,你似乎老了不少。”,燕神武苦笑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办法,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法不显老。”,说着他愣愣的看着瑰儿:“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瑰儿微微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哄女孩子欢心。见面第一句奉承,就这么俗套,没有新鲜点的吗?”。她这一句话,立kè

让燕神武原形毕露。燕神武再不是黑手党内的第一号杀手,而是跟当初一样,在瑰儿这小女人面前又是兴奋,又是羞惭,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哈哈,笑死我了,没想到神威凛凛的燕神武先生,脸上竟然会出现这种表情。”,孟小冬边笑边说,她彻底被燕神武的神态逗笑了。

心中打定主意的杜月笙也放松一把:“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别看神武在别人面前像个杀神,可遇到了瑰儿,嘿嘿,还不如个狗熊。”

瑰儿看着燕神武只是笑,这笑让燕神武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心情去反驳杜月笙和孟小冬对他的奚落,而是脸上又显出惊恐之色。当初,瑰儿对他就总是这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表情代表的含义他很清楚,那就是瑰儿瞧不上他。现在,她还是一脸这种表情,那——“瑰儿,这些年你干嘛去了?跟卢永祥又是怎么一回事?”,杜月笙在副驾座上问她。听到这话,燕神武也打起精神:“是啊,我也特想知dào

。”

瑰儿叹一口气:“我还能干什么呢?孤身一人,飘零在外罢了。当初从四川出走,我回过上海滩,在我妈坟前哭了哭。然后,全国各地的四处游荡吧,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虽然说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在座的都明白,孤身一个弱女子飘零在外,需yào

吃多大的苦头。孟小冬感受最深,当初她就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当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为了多赚点钱,走南闯北的去不少地方唱过戏。其中甘苦,当然明白无比。

“至于卢永祥——”,瑰儿哼了一声:“也算机缘巧合,那天我刚到浙江,天降大雨,也怪我急着避雨没长眼力,撞到了他的车上。这老东西一见我,就色心大起。要是他死的再稍微晚点,我说不定就跟了他了。”

“那张纸条,是你给我送来的吧?”,杜月笙问她。

瑰儿点一点头:“废话,除了我还能有谁?说实话,那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他的骚扰了,本来筹划着出逃的事情。可无意之中,听他说起要对上海滩下手,要把你这根上海滩最大的刺给挑了去,我就不能走了,我得留下来帮你。别看你对我冷心冷肺,我可还顾念着咱们以前的一点交情。”

杜月笙沉默不语,这时候他不能接过话头。车内出现短暂的安静,忽然瑰儿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你还喜欢我吗?”

燕神武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当然,我对你的感情,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瑰儿微微一笑:“那你娶了我吧?”

燕神武愣住了:“这不是真的吧?”

“怎么?你不乐意?!”,瑰儿有些恼怒:“不乐意干嘛来找我回来?大男人主义?我可告sù

你,本姑娘我清白着呢——”

“不是这个意思。”,燕神武连忙摇头:“我是有些不大相信,不信你能这么痛快。”

杜月笙哈哈大笑:“傻小子被天上的馅饼砸到脑袋了。”,燕神武点了点头:“是的,我不相信会这么容易,这跟当初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人总是要成熟起来。”,瑰儿的语气忽然显得很严肃:“当初我什么都不懂,一心追求着自己心中那个理想的男人。现在看来,当初我的确有些太幼稚了。这几年的风雨飘零,让我想了很多。”,说到这儿他拉起燕神武的手:“神武,你会一辈子护着我的,对吧?”

燕神武用力的点头:“放心吧,只要我姓燕的还活着,那你就永远不会受一点儿委屈!”

杜月笙点了点头:“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和小冬,你和瑰儿,咱们四个的婚事一起办比较好,多热闹!”,孟小冬想出声反驳一下,但最终忍住了。她只是脸色微微一红,也就没多说什么。

“只是珊宝,你得抓紧了。虽说凭咱们的实力,你找女人的话一抓一大把。可是,还是找点真爱比较好是不是?嗯,先把你这一身肥肉给减了——”,杜月笙压根也没注意到孟小冬的表情变化,依旧在打趣。

袁珊宝嘿嘿一笑:“当然,我也得努力。不过,胖不是主要问题,就算不减,咱一样能找到好人儿。”,车内的人登时哈哈大笑。

杜月笙忽然正色道:“珊宝,别光顾着闹,你得抓紧开车,现在咱们时间紧得很,必须得马上回到上海滩立kè

展开行动!”

燕神武皱着眉头:“月笙,你是怎么打算的?难道你真要像姓戴的说的那样,把中统和红帮清出上海滩,然后引进戴笠的势力?”

“你觉得这样妥当么?”,杜月笙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歪着脖子反问。

“不妥当。”,燕神武的话斩钉截铁:“这个戴笠,根本不是个善茬。论智力和野心,他绝不在鬼眼之下。论胆量和见识,恐怕还要在鬼眼之上。更重yào

的是,他很年轻,他今年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吧?这样的年龄,比起鬼眼来,精力充沛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两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鬼眼绝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dào

,那又怎样呢?与强者合zuò

,不是更好吗?”,杜月笙微笑着回应他。

燕神武摇了摇头:“这个人,太危险了,跟他合zuò

,无异于与虎谋皮。月笙,你心思比我活,与姓戴的打交道更是比我多的多。我能想得到的,你也应该想得到。”

袁珊宝也附和:“不错,月笙哥。现在上海滩是你说了算。红帮中统,你当然是说赶就能赶出去。可是,一旦让戴笠插了进来,我想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咱们赶走中统好办,可是有朝一日,若是姓戴的想要赶走我们,或者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那如何是好?上海滩是咱们的大本营,哪里乱了这里也不能乱,哪里丢了这里也不能丢。”

杜月笙听了两人的话大为满yì

:“说的太好了,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咱们跟戴笠合zuò

,也就是跟老蒋和国民党合zuò

。跟这种势力合zuò

,首先要懂得自保。”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当初梁山好汉们为什么被杀尽杀绝了?那还不是不懂得合zuò

之道?宋江征方腊,应当悬而不发,征而不打。他要把梁山大军开到前线,看看哪一方给他的条件优厚。若是方腊给他的好处多,那他就该跟方腊合伙灭了大宋。为了表示合zuò

诚意,而把自己的底牌拼的一干二净,那是非常愚蠢的,对吗?”

“说的不错。”,袁珊宝若有所悟:“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第三百零八章 狠狠打一次

“我们要左右逢源,代理需yào

我们彻底铲除红帮,可我们不能那么做.”,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能真对中统下手,可也不能不动手。我们要夹在中统和戴笠之间,有能力帮zhù

一方灭了另一方也不那么做。夹在他们中间,获得最大的好处。”

“你想要多大的好处?”,燕神武微笑着问他。

杜月笙想了一想:“临时来说,我要让这两拨势力都听我的。”

“临时?那以后呢?”

“我不告sù

你。”,杜月笙哈哈一笑:“省的你说我贪心不足蛇吞象。总之,我们要把握这次机会。赶紧回到上海滩,控zhì

住局面。”

袁珊宝开始提速,疯了一样向着上海滩进发。

回到上海滩,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陈君容见到瑰儿,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众人吃罢了饭,躺床上睡了一会儿。天还没亮,杜月笙就吩咐袁珊宝赶紧把宋三喜和连大元给招呼过来。

宋三喜和连大元昨天夜里就接到了杜月笙的电话。这时听他召唤,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杜月笙早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们俩刚进屋,杜月笙就吩咐下来:“今天,咱们集中精力对付中统和红帮。”

两人深吸一口气,对望一眼。宋三喜不确定的道:“对付中统和红帮?要做到什么程度?”

“让他们觉得自己快要灭亡了,除了滚出上海滩或者投降之外,再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宋三喜迟疑道:“这样好吗?这样一来,江湖道上的朋友肯定都会紧张——”

“没关系。”,杜月笙掏出一根雪茄点上:“一会儿我就去跟黄金荣借兵,我把事情跟他说明白,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多少年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红帮灭掉。这次有这个机会,他不会不支持。然后我们俩联合给上海滩的帮会界发一个通告,就说这是青红帮之间的恩怨,与别人无干。青帮红帮,多年不和,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个通告,没人会不信。”

“可就算这样,我们一旦开始对中统和红帮动手,那上海滩肯定就要大乱。到时候,zf和沪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杜月笙微微一笑:“他们巴不得我们动手呢,你放心,绝没有问题。”,接着,他把昨天忠烈庙的事情格纳他们俩说了一遍。然后做出总结:“沪军的韩元河是蒋介石的人,戴笠也是。他怎么可能阻止我们的行动?”

宋三喜和连大元恍然大悟,杜月笙接着又嘱咐道:“别做的太过火了,要压迫,而不是真的消灭。我们要让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可是呢,又觉得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凡事还大有和谈的可能。我这么说,你们俩明白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明白了。”,杜月笙点一点头:“现在才刚刚开始,我们不着急。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人都调动起来,把青帮的人都调动起来,开始向着红帮和中统的据点靠拢。而我,要联系黄金荣了。”

他们俩得了命令退出去。杜月笙看了看燕神武:“神武,你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了,我不想让你把时间Lang费在这上面。你带着瑰儿,去租界好好玩一天吧。租界,我是不会动的。”

燕神武摇了摇头:“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能看着你自己冒这个险?”,杜月笙哈哈一笑:“放心吧你就,这几年没有你,我不也是活的很好吗?再说了,到不了我亲自上阵的地步。你就别跟着我瞎操心了,赶紧享shòu

今天的时光,带瑰儿出去玩去吧。”

燕神武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一点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需yào

我帮忙的话,就派人去意领馆打听我。就算打听不到我,也能打听到瓦尼的行踪。”,杜月笙点头同意,燕神武带着瑰儿走了。

他走之后,杜月笙抓起角落里的电话,拨通了黄金荣的号码。他把事情跟黄金荣一说,黄金荣立kè

兴奋不已。他拍着胸脯保证,这次一定会跟杜月笙好好配合,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办完这件事情。杜月笙本想跟张啸林也说一声,可黄金荣告sù

他,最近不知dào

怎么了,张啸林整日神出鬼没,常常一两天不见人影。现在这会儿,还联系不上。

杜月笙碎肉俺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张啸林不知dào

就不知dào

吧,反正只要江湖通告一发,他绝对能知dào

。知dào

了这件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上午八点半,杜月笙和黄金荣联合署名,写了一份通告帖子。帖子一共写了十几份,分别派人送给上海滩的各个帮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接到这个帖子之后自然大为震惊,纷纷打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杜月笙也好,黄金荣也好,说辞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感于红帮气焰嚣张,不把上海滩帮会界放在眼里。所以他们要给红帮一个终身难忘的教xùn



谁都知dào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归根结底,还是青帮已经容不下红帮这个上海滩第二大帮会了。可他们没有办法,上海滩的帮会界,就是青红帮说了算。现在,青帮两位大亨要对付红帮了,这他们不能阻止。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选择站在哪一边。或者,哪一边也不帮,冷眼旁观。

于是他们也运作起来,里面有几个跟红帮特别要好的,将这个通告帖子递到了红帮里面。不到九点半,这个帖子就出现在关德明的手中。看到这个帖子,再听着手下们汇报的请帮人马向自己这边几个大据点接近的消息,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拨通了银屏的电话。

他本来是指望着银屏帮他拿个主意,谁知dào

银屏非但没帮他拿主意,自己也是深陷麻烦之中。第一重yào

的,就是他的恩师,中统掌门人鬼眼,昨天死于西湖畔的忠烈庙内。根据可靠的情报,是被人刺杀。幕后元凶,就是戴笠。而杜月笙,无巧不巧的当时也在忠烈庙,并且是跟鬼眼会面。可以说,要不是鬼眼在那里约见杜月笙,根本就不会死。因此,杜月笙非常有可能是帮凶。

他们师兄弟几人通了电话,个个都双目尽赤的要给恩师报仇。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南京杀害戴笠,但是却可以先动上海滩的杜月笙。本来银屏卯足了劲,要把杜月笙打个措手不及。可没想到,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不是杜月笙,而是他。

由此,他更加深信自己的推断。这次的刺杀,绝不仅仅是针对鬼眼,更不是杜戴二人对鬼眼对中统的私人恩怨。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杀害恩师鬼眼,只是一个开始。下一步,这两个人就要把中统搞得分崩离析,然后姓戴的取而代之!

银屏自问,他们兄弟几个里面,没有一个能有恩师的本事和资历。恩师一死,中通早已经军心浮动。再过些日子,可能就更加难以为继。最起码,他们几个是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掌控中统了。因此,他们要趁着这个时候,彻底的打压戴笠和杜月笙。以来是为恩师报仇。二来,将元凶绳之以法,安下军心,并且树立起威信。

可没想到,谁请满不是那么回事。杜月笙的动作之快,胆子之大,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他已经得到手下们的精确报gào

,青帮的人,除了围向红帮的以外,别的都向着中统的据点来了!杜月笙这是要干什么?他想靠上海滩的青帮对抗整个中统吗?

很快他就发xiàn

了事情不对的地方。鬼眼是实实在在的国民党核心领导层的人物,可他的死,并没有在中央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他们几个师兄弟当然是震怒无比,可中央呢?中央为什么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

他又指派关德明给沪军的韩元河打过电话去,可他却没有接,接电话的是他的警卫。警卫再三抱歉,说韩都督出门未归,他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韩都督一回来,他立kè

报gào

这次事件。

关德明给高洪波也打了电话,那边也是秘书接的电话,说辞跟沪军都督府的那个警卫大同小异。关德明也察觉事情不对,赶紧又给银屏打电话。银屏恼怒无比,这两个部门的接口未免太幼稚,难道他们连场面上的虚假客套也懒得做了?他们就是要看着中统红帮跟杜月笙的青帮火并?

莫非中统在中央的大势已去?银屏有些颓然。这变故来的太快了,恩师刚死,他们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可他毫无办法,中央那边,一直是鬼眼在坐镇。这些事情,他们从来都没有插手的机会。现在鬼眼已经死了,他们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dào

该如何下手。

银屏给他的师兄弟们通报了情况,并非是为了让他们派人支援。双方火并一触即发,从外地调人手根本不现实。他想的,是他们师兄弟几个一起给中央打电话,通报这件事!若是中央放任不管的话,那中统上海站,真的就会覆灭!

电话打过去,中央的回复很简单:“安心等着,中央特派员马上就要过去了,是你们中统的幕后主管。”

银屏愤愤,他在电话里咬着牙对关德明嘱咐:“这次谁也指望不上了,拿起手中的武器,叫上咱们所有的人,准bèi

跟姓杜的见个生死吧!”

第三百零九章 神秘调解员

“我们的胜算不大.”,关德明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一丝消极:“现在他已经在上海滩成势了,如果没有外界的支持,我们很难跟他抗衡。”

银屏点了点头:“放心吧,虽说中央态度暧昧,但是周围省份的中统已经向这边开进了,有他们的支援,姓杜的绝翻不起什么风Lang。”

“你这是在安慰我。”,关德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们不是军阀,根本不可能私自调来调去。我不能指望你们,我要向别处的红帮求援。”

“别处有红帮,难道就没有青帮了?”,银屏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在外地红帮里面的分量,比得上杜月笙在外地青帮里面的分量吗?根据我们的情报,别说南方,就算是北方的青帮,也都很承杜月笙的情。嘿,他跟你不一样。你跟别处的红帮大哥,最多就是同袍之义。可他呢?他可是跟他们青帮里面的人直接由生意上的来往的。人家指着他发财呢!”

静默,两人在电话的两头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最后他们俩同时叹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想办法拼吧。”

从上午十点左右,一直到下午五点左右,红帮和中统的无数隐蔽据点都被杜月笙挖了出来。可是很奇怪,他一直坚持围而不打的方针。那些据点里面的人手,跟杜月笙的青帮人手对峙着,神情高度紧张。可是对方却好整以暇,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但是这也够吓人的了,银屏将这边的情报流水一样送到中央。不但送了过去,他更是添油加醋,把中统之危描述的更加凶险。但是正像关德明预料的那样,金泽铜霞铁丹他们几个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大批人手来到沪上。倒不是他们不想这么做,而是,根本调不动。

鬼眼活着的时候,曾经在中统内部下过一个死命令。那就是除非征得他的同意,否则中统各处人手不得进行大规模的迁调。这很不方便,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组织来说。可鬼眼不管这些,依旧我行我素。倒不是他看不清这个弊端,而是他怕中统内部生乱。对他的几个弟子,他竟然也是没做到百分之百信任。

这本来是鬼眼活着的时候,维持自己绝对权威的一道有力武器。可现在,却成了掣肘他的弟子和势力的最大障碍。

至于红帮,关德明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红帮人士。他当初是为了在上海滩帮zhù

国民党做点什么才加入的红帮,而他许诺的最大好处,就是把红帮发展成为上海滩第一大帮会。可这几年下来,他几乎毫无建树。红帮的地位,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帮中其余的大哥早就对他有些失望。此时他疯了一样的求援,众人都得好好掂量一下。

大哥们在掂量,而跟他们对应的青帮人士却先去跟他们打了招呼。大家左右权衡之下,最终决定只是象征性的帮一下忙。如此一来,竟把关德明的最后一丝指望也打断了。

到了傍晚,零星的交火终于开始发生。上海滩所有的势力都在关注着这场火拼。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红帮即将要退出上海滩的舞台了!因此,绝没有人敢插手其中。

天色朦朦深黑的时候,银屏又跟关德明通了一次电话。这一次,两人的神态更加绝望。银屏在沉默,关德明也在沉默。沉默半晌之后,银屏忽然问:“老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关德明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想说的?我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呢?我正在回忆以前的事儿呢,我想,我是不是老了?怎么总爱回忆以前?”

银屏点一点头:“老关,你是国民党的老人了。本来,辛亥之后你可以谋一个安稳的好差事。可是,你没有,从地下转入地上,还在为党国的事情努力着。”

关德明点一点头,喟然长叹:“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听我老师的话。”,银屏的口气里面没有狂热:“可是老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党国?现在老师刚死,党国就要把我们甩开了。我甚至没有时间来哀悼老师,我正在想,老师的尸首,有人收吗?”

“你太悲观了。”

“这是真的。”,银屏叹一口气:“还有,老师对我们是怎样的态度呢?他明令禁止中统互调,为的不就是防备我们几个师兄弟吗?这本来无关感情,只是因为权术需yào

。我们不怪他,可正是他这样一条命令,让我无法自保。”

“你想说什么?”

“那你又想说什么?”

两人沉静了片刻,关德明叹一口气:“我在想,我们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得。唉,我为党国付出的,远比你们要多。只因为一不小心跟错了人,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嘿,四面楚歌了都,还是没人管。现在呀,整个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关德明陡然激动起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要无谓的牺牲了!红帮跟中统是一条线上的,而中统不管怎么说,也是国民党的一股重yào

势力。不论如何,中央绝不会看着中统覆没。咱别拼了,保存实力吧,等着中央给个答复,你说呢?”

银屏缓缓的点一点头,然后他给中央拍了一封电报。他在报上说,自己静等中央的决策。就这么一句话,再没有别的了。他知dào

,中央那帮都是人精,一定看的懂自己的意思的。

晚上九点左右,一个车队悄悄的驶进了剑拔弩张的上海滩。杜月笙的人手已经全部调动起来,如此一个车队进入沪上他们当然会察觉。更何况,这个车队挂的还是南京中央zf的车牌。

手下们将这件事情第一时间报gào

给了杜月笙,杜月笙对此高度重视。因为这车队不但来自中央,而且在上海滩秘密接应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的,还是沪军。

沪军里面隐伏的兄弟也传出消息,说这些人是中央特派员,为的是调停青红两帮的矛盾。杜月笙嘴角微微一笑,青红两帮的矛盾?什么时候帮会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居然需yào

中央亲自派人来调停?他知dào

,中央新一轮的博弈和研讨已经结束了。他们做出了决定,到底对中统该如何决策。

他们不是为了两个帮会的争斗来的,而是为了中统上海站,还有自己来的!杜月笙立kè

吩咐宋三喜,让他放下手上一切事务,专心盯住这一个车队。在这个车队没有公开出来以前,先不要对红帮和中统下手。而且,盯梢的时候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尽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甚至,跟车队的人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

宋三喜接到命令之后不敢怠慢,立kè

亲自去监视这个车队。一个车队在路上走,旁边是护卫的军车。在这些后面,是宋三喜他们的车。

车行几十分钟,忽然中央车队停下来。那领头第二辆车内缓缓走下一名年轻人。这个人太年轻了,比杜月笙看起来还要小。他微笑着向后面遥遥招手:“敢问后面的朋友,是杜先生的人吗?”

宋三喜心中一紧,他摸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人家出声了,他也不能不答腔。宋三喜下了车,缓缓地走过去:“在下宋三喜,受杜先生委托,前来为阁下保驾护航。现在上海滩乱得很,先生怕阁下有危险,所以差我前来保护。”

那人微微一笑:“不用保护了,现在我就就坐你的车,跟你一起去见杜先生。”

宋三喜愕然,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那人哈哈一笑:“朋友,按年龄来说我该叫你一声大哥。放心吧,我跟杜先生是老相识了。这次我来,就是为了他。”

宋三喜将信将疑,不过对方既然说明要孤身一人跟着他去见杜月笙,那就再好也不过了。他点一点头:“先生,请跟我来。”

年轻人微笑着走向宋三喜的车队,护卫们急了起来:“公子,您不能这么冒失——”,年轻人微微一笑:“有什么冒失的?我要见的是老朋友杜月笙。怎么?跟老友会面也算冒失?”

沪军那边一个领头的摇了摇头:“中央把您的安全交给我们,我们就不能——”

“中央还把我叔叔的安全交给你们呢,你们最后做的了些什么?我叔叔在哪里?”,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快,绵里藏针的回了一句。

沪军那人登时被噎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年轻人下来的那辆车上又飘出一个声音:“让他去吧,本来就该他去。这次调停,我们不但要见银屏,更要见杜先生。我们兄弟俩分头办事,他见杜先生,我去见银屏。”

于是所有的人闭嘴。宋三喜心中微微惊讶,兄弟俩?还有一个?听口气,那个是哥哥,这个是弟弟呀。他正在向着,对方已经到了他面前。宋三喜整了整思路,躬身请对方上了车,然后跟中央车队的人挥手告别。汽车发动,他亲自载着这位神mì

的年轻人向着杜宅进发,并且嘱咐剩下的手下好好盯着。

“你是什么时候跟的杜先生?当初他刚来上海滩的时候可没见你跟在他身边呀。”,年轻人在跟宋三喜闲聊:“那一次三鑫码头开业——”

“那不算第一次来上海滩了。”,宋三喜微笑着回应:“杜先生第一次来上海滩的时候,光绪和慈禧还没死呢。”

第三百一十章 来者陈立夫

年轻人恍然大悟:“啊哈,你说得对.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是说,这一次你们回到上海滩——”

“我留在了四川。”,宋三喜微微一笑:“才调回了来不长的时间。”

“哦哦。”,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宋三喜挺直的身子:“朋友,你当过兵对吗?我看你一行一动都很有军人范儿。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兵。”

“您真好眼力。”,宋三喜赞了一句:“不过我不是国民党的兵,而是大清朝的兵。我以前隶属于神机营,后来被杜先生打败,这才跟了他。”

“哦哦。”年轻人点头。两人就这么聊着闲天,一路向着杜宅进发。不一会儿车到门口,宋三喜让门房进去通报。车上这个年轻人,可是中央来的人。于情于理,杜月笙都该亲自出来迎接一下。所以他就私自做主,没有带着他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杜月笙的出来。

杜月笙听到报gào

,心中微微觉得奇怪。年轻人?自己认识的国民党高官可没有一个是年轻人。就蒋介石和戴笠年纪算小,可也在三十多岁上,怎么会有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看来,对方对他很重视啊,居然亲自来跟他会面。更难的是,对方为了表示诚意,精练一个护卫都不带。尽管这有些作秀的成分,可这种作秀也是需yào

勇气的。

杜月笙对他有了兴趣,赶紧出门迎接。他走到门口,宋三喜陪着那人早已经在门口等待。那人一见杜月笙,立kè

抢上两步伸出自己的右手:“杜先生,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陈立夫?”,杜月笙满脸的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所谓的中央特派员,居然是这个家伙。不过他定力极好,仍是伸出的手跟对方握了握:“真是想不到啊,少年英雄。你年纪轻轻,就在中央有了如此职务。”,陈立夫哈哈一笑:“先生,我们进去说话好吗?”

杜月笙恍然大悟,他一拍自己的额头:“瞧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进去,咱们有话进去再说。”,说着,他挽着陈立夫的手向大门里面走去。陈立夫略一迟疑:“杜大哥,能否请您通融一下?对中统和红帮,暂时不要下手?我怕咱们在屋里喝着茶,外面中通和红帮就被你给灭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这个你放心,你不是代表中央来调停的吗?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论如何,你离开上海滩之前,中统和红帮绝对安全。”,陈立夫大喜:“杜大哥,您真给我面子。”,杜月笙哈哈一笑:“我最重情义,最讲脸面。”

接着他吩咐宋三喜,暂停一切交火,静等事态发展。宋三喜领命去了,杜月笙这才跟陈立夫一起进了屋。

双方说过几句客套话之后,话题不可避免的绕到了陈其美身上。杜月笙叹一口气:“当初我刚见你的时候,是在我的三鑫码头开业那一天。那时候你叔叔带着你,想一想,就觉得似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陈立夫也有些黯然:“是的,我和我哥哥之所以能在中央有一席之地,跟我叔叔是分不开的。他是实jì

上的蒋介石的老师,他教给了蒋介石很多东西。而且,蒋介石之所以能够结识孙中山,也是他的功劳。辛亥国变之后,中央感念我叔叔的功绩,这才让我们兄弟俩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叔叔的确是个人物,当初他管理沪军的时候,各方势力远没有现在这么乱。而且我们俩的交情一直维持着,我在上海滩也算是有人罩着。后来,唉,不提也罢。”

“派系之争。”,陈立夫摇了摇头:“这是一大弊病,若非被奸人暗害,我叔叔也不致英年早逝。叔叔未竟的事业,我和我哥哥要接着做下去。”

“接着做下去?难道你们兄弟俩也要投身军队?”,杜月笙微微一笑:“不是吧?你们没有资历,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若去军队,恐怕很难吃得开。毕竟,中国的军队并不都听中央的号令。”

“我叔叔的本行是特工。”,陈立夫微微一笑:“中央刚刚决定的任命,我和我哥哥,暂代鬼眼的位置,全权打理中统。”

“什么?!”,杜月笙霍然站起:“你们兄弟俩来管理中统?我没听错吧?”,接着他恍然:“怪不得,怪不得是你们俩来进行调停。哈哈,我可告sù

你,中统还可不好管理呀,你们俩器量够吗?”

“我们不够的地方,有您帮着呢。”,陈立夫微微一笑。接着他正色道:“杜先生,杜大哥!当初我叔叔将我们兄弟俩带到你面前,就跟你您说,要您以后好好照顾我兄弟二人。他虽然不在了,可是当时您是答yīng

过的,该不会反悔吧?”

杜月笙沉吟片刻:“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陈立夫长叹一声:“中统里面,最麻烦的就是鬼眼的几个徒弟。我想把他们给除了,他们不死,我永远不可能真zhèng

统治中统。”

杜月笙心中一动:“那这么说来,你是要求我狠狠地打了?”

陈立夫点一点头:“帮会纷扰不是最重yào

的,戴笠也不重yào

。最重yào

的,是中统内部不稳。所以,我需yào

你帮zhù

!您是民间人士,不牵扯官方。更难得的是,青帮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只要他们都听您的调遣,那就能对中统形成打压——”

“那样一来,鬼眼的几个徒弟很有可能都被打残。可是,你们中统也完了。”,杜月笙提醒他。倒不是他好心,而是他认为,对方肯定能想到这一层。倒不如自己先把话说明白。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用意。”,陈立夫微微一笑:“这件事情,可以由你一手做主。你放心,这对你来说绝没有坏处。我们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不是吗?”

“真的一切由我来做主?”,杜月笙歪着头问。陈立夫深吸一口气:“好吧,不把话说明白,你终究是不能相信我!我们兄弟俩的志向,根本不在中统这一块上。中统,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块跳板。我们要用中统来换取杜先生你的支持!”

“我的支持?我有什么能支持你的吗?”,杜月笙依旧在微笑。

“钱!”,陈立夫说出这一个字。杜月笙哦了一声:“说详细点,什么钱?”

陈立夫深吸一口气:“中央现在财政很危险!我们兄弟俩发愿,要给中央找到一条生财之道。”

“中央最大的财政收入是税收,难道你们想征我的重税?可就算这样,我一个人的重税也算不了什么。”,杜月笙提醒他。

“不是的。”,陈立夫摇了摇头:“税赋这一块当然是第一生财之道。可是,各省被各路军阀实jì

操纵。收上来的税,能到中央的很少很少。所以,我们想着,再找一条生财之道。而想赚钱,最重yào

的莫过于做生意。”

他继xù

往下说:“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找你帮忙。若是我出面做什么生意的话,第一没有那么多时间。你知dào

的,不管做什么,总不可能这个月投资,下个月就盈利。第二,没有人会喜欢跟zf合zuò

的。那些跟zf合zuò

的生意,都是想着得点什么好处,对zf,他们是小心翼翼的。而你不同,你的生意遍布全国。我想,由你出面,帮zhù

我们——”

听到这里,杜月笙就明白他打得什么主意了。他微微一笑:“我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你不后悔的话,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立夫欣喜地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同意,绝对同意。”,杜月笙微微一笑:“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夜里,杜月笙做东,给陈氏兄弟摆了一桌接风酒。银屏已经见到了陈果夫,他听说了中央的任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相信,可关德明却相信。在政治上,关德明比银屏强多了。经过他的解说,银屏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在这接风酒宴上,银屏被陈氏兄弟拉着手,半强制性的要求他跟杜月笙和解。

银屏无奈,只能接受这个提议。从这件事情开始,中统的辉煌终于一去不复返。只是因为,鬼眼的这个新的继任者,根本没把中统放在心上。中统,不是他们的事业,而只是他们的工具。

两个月之后,又一辆汽车驶入了上海滩。上海滩每天进进出出的车辆不计其数,唯独这辆车,让杜月笙郑重以待。因为车上坐的,是蒋介石。而陪伴在他身边的,是戴笠。

“月笙,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蒋介石跟杜月笙见面第一句话先是感谢。杜月笙笑了笑,他已经按照约定,将中统打压下来。打压下中统之后,戴笠也顺理成章的在上海滩开始布置自己的势力。他的组织,定名为军统。军统如同一匹黑马,杀入了这个社会。短短的时间,已经在上海滩初具雏形。

尽管这是因为戴笠的能力高,同时更重yào

的,是因为杜月笙的纵容。而戴笠这边也信守承诺,绝不干涉杜月笙在外地的发展。他的能力高,杜月笙却比他更胜一筹。杜月笙没有zf的支持,可是,他已经在全国的青帮里面建立起了专属于自己的威信。上海滩杜月笙,这如同一块金字招牌,渐渐在全国越叫越响。

第三百一十一章 马上要选举

本来杜月笙还有些疑虑,他发展的这样快,肯定会引起中央的不安.当初在忠烈庙,鬼眼对他的告诫不无道理。如果自己发展的太快太猛的话,必然会隐隐对中央构成威胁。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有了那个器量。青帮光在上海滩的人手就有十几万,这几年经过他的发展,已经即将突pò

二十万了。而在全国各地,青帮总数差不多有一百多万。这么多人,如果都听令于自己,那中央会怎么办?

而且自己这跟军阀还不同,军阀们不管怎么自立,都会打着中央的旗号。而且他们的领地不同,中央大可以用这个制约那个。可自己呢?青帮的人只认自己而不认中央。这么多的青帮人士遍布全国各地,各行各业,而不是聚集在某一个地方。以前zf对他们不管不问,那是因为他们是一盘散沙,毫无威胁性可言。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杜月笙几乎可以肯定,要是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青帮的人真对自己归心,那种痒绝对要如坐针毡。

别说蒋介石了,就算是戴笠,也看得到这一层。现在,中统虽说没落了一些,但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仍是第一号的特工势力。而军统,也已经把眼线散布到全国。可是,杜月笙发展的远比军统更快更彻底。他不相信戴笠没有警觉,可是他为什么按兵不动?

接到蒋介石要来上海滩找他的消息之后,杜月笙深思了好长时间。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那个年少热血的蒋志清已经不复存zài

,现在活着的,是政客蒋介石。他来找自己,绝不是为了什么长久不见甚是想念之类的原因。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再次见到蒋介石,杜月笙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心下不由的一阵感慨。他拍了拍蒋介石的肩膀:“我这么拍你一下,你不介yì

吧?”

蒋介石微微一笑:“当然不介yì

,没有你的帮zhù

,军统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军统起来了,就相当于让我多了一双眼睛。没有你,陈氏兄弟俩也不可能给中央带来创收。哈哈,了不得呀,月笙,我们在靠你支持着呢。”

杜月笙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受。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在说我功高震主,必须要除之才能安心呢?”

“言重了。”,蒋介石微微一笑:“月笙,这次来,我是求你帮忙的。”,杜月笙惊讶的道:“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给你搜集点什么情报?有戴笠在你就足够了。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马上就要大选了。”,蒋介石长叹一声:“自从孙先生病死之后,党内一直没有领袖。这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党国也是如此。因此,这次要选举。”

“这个还需yào

选举?不是你们内定就可以了吗?”,杜月笙有些不相信他的话:“难道孙中山活着的时候没指定你?”

蒋介石摇了摇头:“如果是集权的话,当然内定就可以。就算选举,那也是走个形式。可是现在不行呀,党内好多人都不服我,不说别人,单说段祺瑞吧。虽说卢永祥死后一直被我压着。可人家是正宗的元老,在以前是跟孙中山平起平坐的。你让他心甘情愿的推举我上台?这不可能。所以,需yào

选举。选出一个被大多数人接受的领袖,那样的话,这些老家伙也可以闭嘴了。”

“选举需yào

钱。”,杜月笙明白了蒋介石的意思:“天下哪有公平的选举?这玩意儿,需yào

靠钱来操作的吧?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借钱?”

蒋介石微微一笑:“不错,就是借钱。”,接着他动容的道:“月笙,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我一个人的话,怎么能支撑起你来?难不成要我砸锅卖铁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帮你?”,杜月笙顿了一顿,接着补充一句:“别疑心,我只是计算一下,你这选举能有多大的胜算。”

蒋介石点一点头:“我的夫人全力支持我,他们宋家,在海外有不少的资产。还有日本方面,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我。”,杜月笙点一点头:“宋氏家族我是知dào

的,你得了个好媳妇啊。”,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至于你说日本方面全力支持你,志清啊,我仍然喊你一声蒋志清,因为我没把你当外人。我老实告sù

你,跟这种人,不可合zuò

的。”

“你不了解。”,蒋介石微微一笑:“他们是我们革mìng

的最忠实的一块海外根据地。要没有他们,我们的革mìng

怎能成功?”

“革mìng

成功不是靠的他们。”,杜月笙冷笑一声:“他们以前是你们最忠实的根据地,以后,总会伸出爪牙向我们要生存地盘。”,蒋介石摇了摇头:“你想得太阴暗了。”,杜月笙知dào

自己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说服他,于是他只好问:“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不相信,他们会一点好处也不要。”

蒋介石微微一笑:“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我在上台之后,中国跟他们做一个睦邻友好的国家——”,杜月笙摇头道:“听起来这不过分,可是——”,蒋介石打断他的话:“月笙,我变了。可我变得不是根本性的东西。当初的火热和激情,我并没有消失,而是将其深深隐藏在心里。我蒋某人跟你说吧,党内其他的大佬,对日本人的亲热远比我要厉害得多。”

“那日本人偏偏就看中了你?”

“因为我的胜算最大。”,蒋介石微微一笑:“别人跟他们再火热,没机会问鼎总统宝座也是枉然。因此,月笙啊,你这次支持我绝对是有赚无赔的买卖。”,杜月笙刚想说话,蒋介石摆了摆手:“我知dào

你在顾虑什么,我跟你保证,只要日本人对咱们中国不利,我会抵抗到底。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我都不可能眼看着他们侵占中国。”

“记住你的承诺,我会监督你。”,杜月笙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好吧,我支持你。可我的钱不能白送给你,只能算是借的。”

蒋介石欣喜异常:“月笙,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日后有我蒋某人在,你必定前途不可限量。”,杜月笙微微一笑:“别给我许下这个空头承诺,希望你上台之后好好做事吧。”

蒋介石得到杜月笙的帮zhù

,自然高兴异常。他又跟杜月笙说了好多客气话,然后才起身告辞。末了,戴笠对杜月笙微微一笑:“月笙,你行啊。”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行?”,杜月笙歪着头反问。

戴笠哼了一声:“用上海滩换了全中国,你不行谁行?哈,青帮被你整合的差不多了吧?恭喜呀,唯一能够跟军统中统并列的民间组织,眼看就要在你手上诞生了。”

蒋介石只是微笑,一句话也不说。杜月笙冷冷的看着戴笠:“如果你看不过去的话,尽管可以消灭我。”

戴笠脸色一变,他何尝不想这样做?可是他做不到。军统虽说发展很猛,但是比起青帮这种老牌的帮会来说,差得远了。而且中统虽说被打压,但是却从不甘心沦为军统之下的势力。且不用说他跟杜月笙动手。就算是杜月笙两不相帮,那他的军统也会举步维艰。

“记住,要不是有我青帮在和稀泥,你们和中统早就大打出手了。”,杜月笙提醒他一句,然后看着蒋介石:“若是他们打起来的话,你大概也不会高兴吧?”

“绝对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蒋介石说着,微微埋怨戴笠:“跟陈氏兄弟好好学学吧,你看人家,跟月笙不是和平相处的很好吗?”

戴笠的嘴角抽了抽,他哪里能学陈氏兄弟?陈氏兄弟虽说主管中统,可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中央财务上。只要把财务工作做好了,不管是蒋介石也好,还是整个中央也好,都会对他们另眼相看。可自己呢?自己根本就不染指财务。自己能发展的,只有特工组织。所以,陈氏兄弟可以牺牲中统的利益来跟杜月笙结盟,他却不行。

戴笠意味深长的看了杜月笙一眼,杜月笙也不说话,回敬给他一个同样高深莫测的眼神。送走了两人,陈君容和松松干系还有袁珊宝从后堂出来。陈君容皱着眉头:“月笙,本来咱们的生意,就被陈氏兄弟插上了一脚。可以说,我们已经对他们这所谓的财政做了大的贡献。为什么这次你还要——”

袁珊宝也摇了摇头:“我也觉得有欠妥当。”

杜月笙长叹一声:“富贵险中求啊,不这样不行。”,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珊宝,想办法联系神武吧。”

“联系他?干什么?他已经不在中国了。”,袁珊宝有些纳闷。

“那也得联系,就按照他走的时候留下的地址联系他。”,杜月笙吩咐袁珊宝:“趁着我们还有时间,必须把他叫回来。要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月笙!”,陈君容有些不满的道:“我们在跟你讨论支持蒋介石选举的事情呢,你怎么扯上神武了?”

“蒋介石的上台不可逆转。”,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上台之后,我们就危险了。只要中央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领袖,那他们就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因此,必须赶在蒋介石上台之前把神武召回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开始做准备

“什么?!”,陈君容几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蒋介石上台之后会对付我们?你不是在吓唬我吧?”,杜月笙长叹一声:“自古以来莫不是如此,我们发展的太大了,中央集权,他们不会容忍我们这个存zài

.若是任由我们发展下去,中央会寝食不安的。”

陈君容点一点头,她不得不赞同杜月笙这个观点:“是啊,我们发展的太快了,一百多万青帮子弟凝成一块铁板,中央怎么可能不管不问?只要你死了,青帮就又是一盘散沙。一盘散沙的青帮不算什么,可铁板一块的青帮,那就真的太危险了。如果是我,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这么一股势力。”

“青帮的人只认月笙哥,不认中央,这也是个大麻烦。”,袁珊宝也开了口:“所以我也觉得,月笙哥的担忧是对的。”,然后他皱着眉头:“月笙哥,既然你预料到了这个,为什么还支持蒋介石?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吗?”

杜月笙摆了摆手:“中央可能没有领袖吗?国民党可能没有总统吗?答案是否定的。就算姓蒋的不上台,也会有别的人上台。不管谁上台,对我们的政策都是一样的。而且别的中央总统候选人,跟我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他们一定会施展雷霆手段来对付我们。蒋介石的话,还会讲究个连消带打,慢慢收服。所以对比一下,我应该支持蒋介石。”

“可我们最后的结局是不可改变的。”,宋三喜也担忧起来。

杜月笙微微一笑:“如果真的不可改变的话,我就不会叫珊宝去联系神武,而是直接卷铺盖卷,逃亡到海外了。三喜,不要太小看自己,我们不但有机会,而且机会还是大大的。”

“我们要怎么做?”,宋三喜深吸一口气。他知dào

,这一次真的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这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势力,而是整个国家的政权。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是想到了一个转危为安的办法,不过没有神武,咱们这个计划实行不来。”,说着他直视袁珊宝:“珊宝,你就别愣着了,赶紧去联系神武吧。打电话不通的话,就写信。”,袁珊宝嗳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办。

“等一等”,杜月笙忽然叫住他。他沉思片刻:“你就对神武说,咱们有了大麻烦,需yào

他的帮zhù

。然后,你说这不必顾忌个人感情,要他千万不要私自跑回来。他尽可以知会黑手党内部,光明正大的回来。跟他说,我这算是雇他,按照他的行情,我出双倍的钱。”

袁珊宝愣住,杜月笙笑骂:“愣什么愣,觉得找自己兄弟帮忙,还得往外拿钱的话,就太见外了是不是?”

“是啊。”,袁珊宝点一点头:“我们是兄弟,不能——”

“你跟神武是兄弟,跟黑手党可不是兄弟。再说了,人家老外可不讲究义务帮忙。”,他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去吧,想要顺顺利利的尽快把神武弄回来,就按我说的办。”,袁珊宝领命,立kè

去联系燕神武。

杜月笙看着宋三喜:“三喜,能联系上王亚樵吗?”

宋三喜摇了摇头:“联系不上,他公开活动了没多少天,又消失了。”

杜月笙默然,浙江一行,王亚樵刺杀鬼眼。当时,戴笠似乎许给了他什么好处。那时候形格势禁,他也没问是什么好处,可鬼眼死后,王亚樵一反常态,居然开始公开露面。事后他细细一想,可能是戴笠许诺他zf不再追究他以前犯的事,可以允许他光明正大的出入上海滩各界。毕竟,他可是刺杀了陈其美和宋教仁的。若他不想过那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就必须跟中央打好交道。

王亚樵公开亮相的那几天,恰恰是自己刚跟陈氏兄弟跟中统达成协议之后。当时他忙着准bèi

大展宏图,准bèi

大力扩张。一时没顾上跟他结交一下,没想到,就在几天之后,这家伙又神mì

的消失了。

“得找到他。”,杜月笙深吸一口气:“上海滩是他的根,不管他去哪里折腾,总会回到上海滩的。”,他喃喃自语。宋三喜好奇的道:“我们找他干什么?”

杜月笙嘿嘿一笑:“有些事情,必须要他帮忙才能做成。”,宋三喜刚想说话,杜月笙打断他:“别着急,我并不是说你们能力不行。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去做才可以。”,宋三喜点一点头,接着皱眉道:“可是这里面有两个难处,第一,姓王的独来独往,眼高于顶,他未必肯帮咱们。第二,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会的,他会帮我们的。”,杜月笙沉吟道:“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在上海滩各大报纸上登载寻人启事,就说我杜月笙想找王亚樵,盼他见到消息之后素来与我会面。”

“这合适吗?”,宋三喜有些惊讶:“这样一来,全上海的人都会猜测你找他干嘛。尤其是那些八卦的小报纸——”

杜月笙微微一笑:“现在还有心思管这个?照我说的做,没问题的。”

宋三喜只好照他的吩咐去报纸上刊登消息,他心里也觉得怪压抑。杜月笙要找燕神武和王亚樵,这两个人,是他所知dào

的个人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人。他们一个在大洋彼岸,一个隐藏在不知dào

哪个角落。可杜月笙却坚持把他们俩找出来。难道说,形势真的坏到家了吗?他不大敢相信,无论怎么说,现在他们发展的很顺利,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势力在明显增长。现在,就算是各地大军阀,也不敢对杜月笙怠慢。今天,蒋介石不是还亲自来请求杜月笙帮zhù

他竞选总统吗?这未雨绸缪,未免也太郑重了吧?

杜月笙眼看着宋三喜出门,他扭头看着陈君容:“君容,去把海鹏和大年叫来吧。我得详细问一下,咱们现在的生意做到什么步数了。”,陈君容点一点头,转身去摸电话。

这一天,杜月笙和他的人都开始悄悄运作起来。众人不免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zf会认真的对付他们?这只是杜月笙凭空臆想的事情而已。现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们跟zf的关系好的不能再好。而且,杜月笙一身不但担着青帮,还担着南北商贸的运转。现在中国有多少生意是要经过杜月笙才能做下去的,外人不知dào

。这么一个人物,中央会下手?难道这就是尾大不掉?

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如杜月笙预想的那样消极,蒋介石得到他的倾囊相助之后,对杜月笙开放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青帮杜月笙,这已经成了上海滩的一块金字招牌。所有的人都知dào

,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有杜先生的帮忙,那一定能够顺利完成。现在,杜月笙的风头似乎达到了最高潮。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的那份担忧,并不因为自己的顺风顺水而有所缓解。

这些日子他在紧密注意着军统中统还有沪军的动向,沪军,已经被他安插了无数的眼线。那里面,无数的高层中层军官都是他的人。可以说,沪军不管有什么动态和意向,他将会在第一时间知dào

。甚至,只要他愿意的话,都可以策反沪军。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沪军毫无动静,韩元河仍然对他客客气气。不但这样,他每次与人会面,都会提起杜月笙:“我们上海滩,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人物,就是青帮的杜月笙杜先生。”

军统和中统,一直被杜月笙维持在一个微妙的格局之内。这是一种脆弱无比的平衡,维系着这个平衡的,就是杜月笙这一个人。戴笠刺杀了鬼眼,中统曾经疯狂的打压过戴笠。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他们这种人,也压根学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杜月笙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这两大情报部门里面建立起自己的无上权威。

他们两家的矛盾不是中央可以调节的。蒋介石也曾经劝说过戴笠,要他以大局为重。可是,戴笠怎么可能容忍国内有一个跟他的地下王国一样的势力呢?双方基本没有合zuò

,而且暗地里的挑衅和互相拆台从没有停止过。每次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都是杜月笙出面,才能化解。

只要杜月笙愿意,他可以一夜之间挑起这两家势力的火拼。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不死不休的火拼。而且,如果他刻意压制的话,这两家势力的情报工作效率,至少要被消减三分之二。这也是两家所绝不能承shòu的。因此,杜月笙不怕他们搞什么小动作,而事实也证明,这两家根本没搞过什么小动作。

就在中央选举的这一天,无数国民关注着南京总统府内的那场选举。但杜月笙不关心,他知dào

,蒋介石最终一定会胜出!他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燕神武回来了!

燕神武精神抖擞,看起来比上一次回来似乎年轻了不少。在他身边,是一脸微笑的瑰儿。杜月笙一拳捣在燕神武胸口上:“行啊,看来爱情的力量就是大。这才多久不见?你整个人都精神了。”

燕神武哈哈一笑:“我们抽空回了一趟日本,跟师父禀明了婚事。师父也很高兴,他叮嘱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叫他回来。哈,我真的感觉自己现在很幸福呢。”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现在是行了,多年夙愿,一朝得偿。”

“月笙——”,燕神武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干什么?你知不知dào

为了把我弄回来,你付给了黑手党多少雇佣费?你被他们狠狠的敲了一笔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神武重召回

杜月笙摆了摆手:“这无所谓,不就是一点钱吗?哈,你拍着良心说.要不是因为咱俩是兄弟,要不是因为我跟瓦尼他们三个那么熟,我就算花再多的钱,能把你请回来吗?”

燕神武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能,现在他们拿我当宝贝一样,绝不外借。”

“这不就得了!”,杜月笙微微一笑:“花点钱不算什么,重yào

的是能把你弄回来。”,接着他黯然道:“我没本事,一直想不到用什么办法能给你真zhèng

的自由。”

燕神武勉强一笑,脸上浮现出少许的无奈:“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你。”,瑰儿着急的道:“月笙,你办法多,想个门路呀。这几个月神武又出了几次任务,我听他的朋友们说起他来,吹嘘着他如何如何了得,我听着都心惊肉跳。他每次出任务,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没那么离谱。”,燕神武自信的一笑:“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在玩命,对我来说就是享shòu

——”

“别吹了!”,瑰儿怒视他一眼,把燕神武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杜月笙长叹一声:“要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现成的就有两个,不过,根本无法实现。”

“说来听听。”,燕神武来了兴趣。

杜月笙苦笑一声:“像这类组织,无非就是图个利益而已。你现在之所以走不脱,无非就是因为你对他们来说,是他们获取重大利益的工具。第一个办法,你不做这个工具了。方法嘛,很简单。你在任务的时候故yì

失手,让自己缺胳膊断腿的,成个废人。到时候你再没有利用价值,他们自然不会再重视你。”

“月笙!”,瑰儿有些恼怒:“你这都是说的些什么呀?哪有这么出主意的?”,燕神武却大为心动:“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只要我废了,他们就不会再留我。只是,废了之后,月笙你就要养我和瑰儿一辈子了。哈哈,坐吃等穿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杜月笙心中一沉,他当然不会真的建议神武去自残。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看看神武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离开那个组织。现在看来,他是想得要命。燕神武一生刚强,从不屈膝。这次他居然同意自残身体,然后靠自己养活这个办法。嘿,在自己手底下吃一辈子闲饭。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莫大的好事,可对他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他连这都放得下,看来是非捞出他来不行了。

“跟你说着玩呢,你还当真了。”,杜月笙哈哈一笑:“你想得挺美,可你知不知dào

?这些年你为他们执行过多少机密任务?这些大概都算是绝密吧?你废了之后,他们第一个就会想杀你灭口。”

燕神武脸上的思考变成了惊愕,他黯然道:“不错,他们真的会杀我灭口。”

“快说第二个办法吧。”,瑰儿有些等不及了。

杜月笙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似乎拿不准该不该说下面的话:“第二个办法,就是给予他们足够大的利益。这个利益,一定要绝对大于你能给他们创造的利益。就这么说吧,你为他们服wù

一百年,也创造不出这么大利益。用这个跟他们换,你就能自由。”

“哈,这是不可能的。”,燕神武耸了耸肩膀。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不是吧?不,这个办法我绝不能用!你辛苦这么多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打拼出来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

不但他,瑰儿也明白杜月笙是什么意思。杜月笙口中那个极大极大的利益,还能是什么?还不就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的确,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让杜月笙做出这种牺牲。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以为是我的身家呢?你错了。我杜月笙手里能有几个闲钱?我的财富不是银元,而是人脉,是这些年打拼下来的商业帝国。我就算拱手送给他们,他们也未必接得住。”

“那你说的是什么?”,燕神武也有些好奇了。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是把他们引进中国来!黑手党跟我们一样,他们不是靠着杀人放火来赚钱,而是靠着经营自己的商业赚钱。上海滩很富庶,我们贫穷的中国,在他们眼里遍地都是宝藏。可是现在,在中国赚大钱的,都是他们的zf部门。他们这种组织,捞点汤汤水水是可以的,但要想分一块肉吃,那是万万做不到。若我杜月笙全心全意的帮zhù

他们,在中国打开市场,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生意。那我可以保证,不出三年,他们在中国的收益将远远大于租界的那些所谓的列强。”

燕神武脑子里面在思索,这似乎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他是杀手里面的顶尖人物,当然接触过黑手党的真zhèng

核心。他知dào

,对那些大佬来说,一名顶尖的杀手,远不如这种势力上的扩张重yào

。而且,这扩张还是如此的巨大。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你的办法虽然好,但是我老感觉不大对劲。”,燕神武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杜月笙苦笑一声:“当然不对劲,我这是在引狼入室。中国够得上多灾多难的了,这黑手党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我要是再把他们引进来,那不是往中国身上再捅一刀吗?说白了,我就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汉奸。”

“这更不行!”,燕神武猛吸一口气,立kè

摇头否认。经杜月笙这么一提醒,他才想出这条计策哪里不对。为他一个人,祸害全中国,那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杜月笙点一点头:“是的,绝对不行。但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想不出来的话,那就先别想了。”,燕神武安慰他:“反正我现在也挺好的,吃喝不愁,日子过得可有多潇洒。”,杜月笙勉强一笑:“你再容我想想,看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办法没有。”

燕神武默默地点一点头,然后纳闷的问杜月笙:“月笙,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并且说你有大难,到底怎么回事?”,瑰儿嗯了一声:“是啊,都把我们吓坏了。一听这话,我们俩立kè

往回赶——”

杜月笙先问燕神武:“神武,你这次回来,是空手回来的吗?带没带武器?”,燕神武微微一笑:“当然,你这是在雇佣我。按照规矩,雇主给了这么高的价钱,武器我们是要自己负责的。”,说着他指了指外面:“外面那一辆载我来的车,后备箱里面一大一小两口铁皮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武器。嘿,要不是教父跟zf方面沟通过,我很难带来这么多武器。这也就是来中国,要是去别的国家,他们肯定不让——”

说到这里,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来中国就不要紧,去别的地方就不行?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把中国当回事?中国越乱,对他们来说就越有利。

燕神武改变话题:“按理说呢,我是不喜欢带这么多武器的。我的武器永远只是两把手枪,几颗手雷,然后加上自己的飞镖。我不像瓦尼,他们出门办事都是往死里带家伙。不过,我想着,既然你这边需yào

,我不妨就多带点来。万一这边有用得着的——”

“你的顾虑很周到。”,杜月笙夸了他一句。然后,他把自己分析的情势跟燕神武说了一遍。燕神武也有些不大敢相信:“月笙,你该不会是这些年经lì

的事儿多了,反而心中开始疑神疑鬼了吧?”

杜月笙叹一口气,他不准bèi

辩驳。其实,他手底下的别的兄弟,每人都存着这样的心思,他还能看不出来吗?可是,他现在真的就是自己凭空推理的,这根本没有任何的佐证可以证明。于是他也不想跟燕神武多解释什么,而是微微一笑:“神武,你等着吧,事情最后的发展,会让你看到我是不是在疑神疑鬼的。”

孟小冬早已经在杜月笙的劝说下搬进了杜宅,她跟瑰儿,自从忠烈庙相见之后,就成了好朋友。此时她从后堂走出来,微笑着跟瑰儿打着招呼,陈君容也过来招呼她。而杜月笙,则是约来了自己手下的人,一起为他们俩摆接风酒。重重亲热,也不用一一细说。

这一天,民国总统终于在万人注目之下被选了出来。那人,正是三十多岁的蒋介石。有的人高兴,有的人失望,但更多的是麻木。这么多年的战乱纷争,已经让大家对这种权利的交叠失去了兴趣。反正,对普通百姓来说,不管谁上台,他们的命运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初登宝座的蒋介石意气风发,很快他就向世人展现了什么叫政治强人。上台的第二天,段祺瑞主动请辞。蒋介石再三挽留之下,他终于勉强决定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闲差。这国民党内三大巨头之一的人物,居然这么快就服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请辞绝非出于本心,至于是蒋介石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他甘心请辞,这就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了。

杜月笙一直在关注着他上台之后的各项指令。蒋介石的政令虽多,但是似乎都不牵扯到他。唯一有些反常的,就是军统和中统最近变得有些安静了,这让杜月笙非常奇怪。这两个部门,往常都是非常活跃。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安静?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月笙的分析

就在蒋介石就任民国大总统的一周之后,一个小小的事件终于引起了杜月笙的高度警惕.一名大学教授,因为得罪了帮会人物,被帮会份子剁掉了整只左手。而且,经过取证,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青帮。

本来,这种帮会人物械斗的事情常有发生。可是自从杜月笙统领青帮以来,帮会中的习气已经大为改观。这种随便就因为一点小矛盾而躲了人家手的事情,已经基本不见了。虽说青帮帮众十几万,总会有点意wài

。可这次不同,自从选举开始,杜月笙就对青帮下了死命令,要求大家老老实实,决不可惹是生非。

其实帮会界的人都明白这个意思,大选之时,如果惹是生非的话,那就是不给候选人面子。不管谁上台,都会对这些惹事的帮会秋后算账。所以杜月笙的命令,不但得到了包括黄金荣和张啸林在内的青帮人士的赞同,也被上海滩所有的帮会份子所效仿。

这些日子,上海滩真的可以说太太平平的。就连帮会们暗地里做的那些走私禁品的生意,也都收敛了很多。一时间,上海滩真有了几分乐土的意思。可这一次,为什么又有帮众顶风作案了?

他们若是对别的人下手还好说,偏偏是一个大学教授!这种人有双重身份,第一是社会闻人,知名度高。第二,这类人代表着文化,代表着学问。在那个时代,举国从上到下,是对知识分子很尊重的。这一次事件如此恶劣,自然会激起民愤。

这件事不寻常!杜月笙从里面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件事在他心里,仿佛是炸弹的引信一样。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引发大爆zhà

!他先给张啸林打了电话,没人接。然后又给黄金荣打了电话,黄金荣先是咒骂一顿张啸林,说他最近老也不见人影,不知dào

在忙些什么,然后才问杜月笙,找他有什么事。

杜月笙把自己的疑虑跟他说一遍,黄金荣满心的不在乎:“月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虽说你我现在是青帮第一人,但是青帮十几万人呢,难道还不能出点错误了?很正常。”

“不正常。”,杜月笙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样吧,老爷子,咱们俩一起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胡闹,竟然在咱们的三令五申之下顶风作案。”

“这有必要吗?”,黄金荣满心的不耐烦:“我说月笙啊,你最近闲的没事做了是不是?这几个砍人手的家伙,无名无姓,充其量就是咱们青帮的外围子弟,一脚门内一脚门外。这等货色,值得咱们俩出手吗?”

“值得。”,杜月笙的话依旧是不容置疑。

黄金荣无奈的叹一口气:“行,你说值得就值得,老头子我陪你胡闹一次。咱俩这就分头下手,一级一级往下排查。”,杜月笙点了点头,只要他和黄金荣想查,那就没有查不出来的道理。

杜月笙本来以为最多只需yào

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彻底查出来,可没想到,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们从上午排查到下午,居然都没弄明白这次事件到底是谁做的。官方公布的那几个目击证人,要么就是查无此人,要么就是早已经失踪。直到这时候,黄金荣才有些醒悟:“妈的,有人阴咱们!”

事情在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条消息被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刊登。一时间,舆论大哗。杜月笙冷冷的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这里面宣传最卖力的,就是新民晚报。这zf的喉舌,不去宣传选举之后的事情,不去宣传新政策新方针,反倒是跟几个小混混卯上了,这不是很可笑吗?

“都说我杜月笙是个流氓头子,可我看,你姓蒋的更是个大流氓头子。”,杜月笙冷冷的咬着牙。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央就下发了文件,要求上海市zf配合沪军,严厉制裁帮会份子。

到了这时候,大家也都相信了杜月笙话。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杜月笙原先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众人都知dào

,真zhèng

危机已经来临。中央,要对他们动手了!

到了这份上,杜月笙反倒沉住了气。他倒是要看看,姓蒋的会怎么整自己。从中午开始,沪军开始出动,对上海滩的帮会份子展开排查。沪军里面杜月笙的人流水一样送出情报,报gào

着沪军的一举一动。沪军很客气,他们对上海滩多如牛毛的帮会团伙展开清洗,甚至,他们连红帮都敲打过了。但是很奇怪,他们唯独绕开了青帮。

截止到晚上,上海滩帮会界已经开始显出动荡。黄金荣从晚上就一直赖在杜宅没走,他不住的询问杜月笙怎么办。他不是傻子,这件事情他一样看得明白透彻。虽说上海滩的沪军现在对青帮秋毫无犯,但他明白,这是暂时的。上海滩的帮会,只有青红两帮有分量。若是不动青帮,那还算什么打击帮会?他们现在绕开青帮,专捏软柿子,那是在给青帮做样子看呢。他们真zhèng

要收拾的,还是青帮。

“杜老弟,你倒是说呀,咱们怎么办?”,黄金荣来回踱着步:“按理说,现在青帮有你在,老头子我平日出了搓澡打牌抽大烟,也没什么值得让我操心的事情了。可这事不同!这要一个搞不好,上海滩青帮可就要覆灭呀!从满清开始,请帮手了无数次官府打击,但没有一次是跟这一次一样的。这打击还没开始,老头子我就觉得喘不上气来了。”

“老爷子,您稍安勿躁,我在等电话呢。”,杜月笙打断他的话。黄金荣狐疑的道:“等电话?等谁的电话?帮会界向咱们求援的电话?那不是按照你的意思,都让我给挡下了吗?”。他刚说到这里,角落里的电话忽然铃铃的响了起来。陈君容隔得最近,她一把抓起电话。然后他脸色微微一变,把话筒递给杜月笙:“蒋介石打来的。”

黄金荣等人惊疑不定的看了陈君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全部集中在那个小小的黑色话筒上。杜月笙微微一笑,一把抓过话筒:“蒋大总统?有什么吩咐?”

蒋介石在那边一连声的惋惜:“月笙,你怎么不知dào

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大选刚刚结束,你就闹出这种事情,这不是成心给中央遭麻烦吗?要不是我给你挡着,中央的那些议员们,早就要向你动手了——”

杜月笙心下一笑,并不点破蒋介石的谎话:“那我应该怎么办?这件事,的确不是我们青帮做的,更与我杜月笙毫无关系。姓杜的义气为先,怎么可能给你造出什么麻烦?”

“别急,月笙。”,蒋介石在那边安慰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你先出来表个态。你要申明,自己跟这件事绝无关系。不论是在官方还是在民间,你的名声还算可以。只要你做一个保证,事情就大有缓和的余地。到时候我再跟那些顽固的议员们协商一下,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牺牲一批上海滩帮会界的虾兵蟹将,也要保住你。”

杜月笙感谢了几句,然后挂上电话。他在打电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人屏气凝息,大家都听到了电话里面的声音。黄金荣微微一笑:“这个蒋介石,还算不赖。他虽说不认我这个老头子了,但是还认你这个兄弟。这下好了,他总算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月笙啊,收敛一下吧,以后咱不折腾的那么大了。咱就跟以前一样,守着上海滩这块地方,在青帮里面做个安稳土皇帝——”

杜月笙摇了摇头:“他要我下了保证,然后跟其余的帮会人物划清界限。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向他靠拢,投诚。他呀,这是在逼我站到他那一边呢。”

黄金荣点一点头:“站就站吧,反正依我看,以后统治中国的就是这家伙。你能跟着他,咱青帮也能捞点好处。哈哈,可以预见,我们又会迎来一个高速增长的——”

“我杜月笙最讨厌受制于人!”,杜月笙冷冷的道:“这次不能服输,要是服输了,那就一辈子别想抬起头来。”,黄金荣愕然道:“那你想怎么做?”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老爷子,你想过没有?只要咱们服了软,他就会向我们青帮里面渗透势力,然后逐渐消解我们。可以这么说,青帮一天不解散,他就一天不得安宁。”,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决不是我想看见的情况。而且,他这是一箭双雕之计,要是我真的不管帮会了,他就会散布谣言出去,说是其余的帮会为青帮,为我杜月笙顶了缸。到时候,别人会怎样看待咱们?”

“那咱们就成了江湖道上的过街老鼠了?”,黄金荣惊疑不定,不得不说出这个最坏的可能。

“对呀,过街老鼠。”,杜月笙嘿嘿一笑:“到时候,他真要对我们青帮动手,我们将再无一个朋友。”

“可问题是——”,黄金荣皱着眉头:“我们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若是硬碰的话,我们的胜算很小。”

杜月笙指了指燕神武:“你以为我把他叫回来是干什么的?”,说着他目光闪动:“再等等,现在zf照死的治理帮会,斧头帮肯定也在劫难逃。等到王亚樵坐不住了,自然会来找我。嘿,等他一到,我们就要展开行动。”

黄金荣深吸一口气:“说到底,你还是打算来硬的。不行,月笙啊,你必须把你的打算跟我说一说。叫回了燕神武,再叫来王亚樵,你该不会是想行刺蒋介石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临行的托付

“刺杀蒋介石?”,杜月笙被他的话逗笑了:“老爷子,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年轻人似的,一听说出事就首先想到打打杀杀呢?”,黄金荣哼了一声:“咱们是道上的人,不靠真刀真枪,难道去学酸秀才?跟人磨嘴皮子讲大道理?”

杜月笙点了点头:“可是老爷子,你想过没有?就算咱们侥幸,把蒋介石给杀了.那又能如何呢?那样咱们就不会有事了吗?不是的,他死了,立kè

就会有继任者上台。继任者是谁?你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继任者的脾气如何?您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继任者一定也会把铲除我们青帮作为头等大事,您信不信?”

黄金荣叹一口气:“这倒是真的,唉,你这么一说可为难了。除非咱们拉队伍造反,自己成了zf,那时候才没人来管咱们。”,杜月笙微微一笑:“老爷子说笑了,月笙从没有这个志向。”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黄金荣憋不住了:“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月笙,我在你这儿应该不是外人啊!”

杜月笙点一点头:“您当然不是外人,再说了,这个计划离了您也施展不开。”,说着他清了清嗓子:“诸位,大家都想知dào

我是怎么想的吧?”,众人纷纷点头,杜月笙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呀,想亲自去趟南京,好好劝一下蒋介石。跟他说明白,不要动刀动枪的,有这精力不如好好治理一下国家。我还要跟他保证,我杜月笙绝不祸国殃民,他尽可以放心。”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燕神武咕嘟咽了一口唾沫:“真让黄老爷子说到点子上了,月笙真就是想学那酸秀才,想用一片真心感动对方,想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对方。”,说着他摇了摇头:“月笙,你傻不傻?你以为单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改变主意?人家可是政客,不是没出过村头的村妇啊!”

“光靠说话当然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杜月笙缓缓的开口:“所以,我才说要亲自去一趟南京总统府。”

“你是美国总统还是英国首相?你亲自去一趟他就听话?”,燕神武气呼呼的道。

杜月笙看着周围一圈人疑惑的目光,他哈哈一笑:“如果我在他不知dào

的情况下,如同神兵天降,半夜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或者书房里面。并且身边还有两大杀手,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你们说,他会不会耐心的听我说话?并且考lǜ

答yīng

我的要求?”

燕神武瞳孔骤然收缩:“说到底你还是要行刺蒋介石!”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说过,蒋介石不能死,我压根也没想过行刺他。我只是想跟他做个小游戏,哈哈,我突然出现在他戒备森严的总统府里面,他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胡闹啊——”,黄金荣缓过神来:“月笙,你这是在玩命。太危险了,这样,还不如拉军队造反的成功率高。”

燕神武却双眼一亮:“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咱们不杀虎,而是敲山震虎。哈哈,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古人之风范,正是我要学习的!”,杜月笙哈哈一笑:“我就知dào

一听这个你准得兴奋。”

瑰儿感觉自己几乎要晕过去了,他以前觉得,燕神武每次执行黑手党分派的任务,都是在玩命。可那些任务,跟杜月笙想要他做的事情比起来,完全不上档次。这一次,才是真zhèng

的不要命啊。她急忙劝阻:“不行,你们这样做太危险了——”

燕神武打断她的话:“你懂什么?这是一个证明我自己的绝好机会。当初,我师父曾经保着康有为三次杀出慈禧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有杜心武,谭嗣同死后,他为了给谭嗣同报仇,只身潜入皇宫刺杀慈禧。这两人的英雄壮举,我每当回想起来,就觉得热血沸腾。我燕神武堂堂好男儿,难道没这个胆色吗?他们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

陈君容不得不提醒他:“燕天河之所以能做到,那是因为他本身是大内侍卫统领出身,对地形和对方的战力布局非常熟悉。杜心武那次,要不是你师父甘冒奇险帮他一把,他也早死在皇宫里面了。而且,那时候的大内侍卫,可是用的冷兵器居多。现在的总统府呢?哪有用冷兵器的?”

燕神武嘴里嗯嗯的答yīng

着,可他眼里的光芒更火热了。陈君容无语,看来自己的劝说起了反效果。燕神武不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反而更加狂热了。杜月笙脸上严肃起来:“君容,小冬,还有在座的诸位。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别的办法都会让我们蒙受巨大的损失。”

“这个得从长计议啊。”,黄金荣插上一句话:“好在我们还有点时间,不着急,慢慢再商量一下。”,杜月笙点一点头:“对,我们是要再商量一下。可是,我们不是商量该不该这么做,而是商量该怎么去做。”

他看着黄金荣:“老爷子,现在开始,你得顶上去。我估计明天,最多不超过后天,王亚樵就会找上我的门。到时候,我就要神mì

消失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紧紧团结柱青帮。只要咱们青帮不乱,就算我失手被擒,最多就是被蒋介石冷嘲热讽臭骂一顿,再狠狠的罚一笔款子,断然没有送命的道理。”

黄金荣点一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在这儿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守住青帮。万一你失手,姓蒋的放任还则罢了,若是不放,我就把上海滩闹个底朝天。”

杜月笙点一点头:“老爷子,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向黄金荣丢个眼色。黄金荣会意,点一点头之后跟着杜月笙出去。两人走到门外,黄金荣上了车。杜月笙把头伸进车内:“老爷子,万一,万一我死了的话,照顾好我的朋友和老婆。还有,别让青帮毁在咱们俩手上。”

黄金荣看着他,重重的点一点头:“放心吧,一切有我。如果我能年轻二十年,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说完之后,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司机会意,发动汽车向着法租界的黄公馆驶去。

杜月笙看着远去的黄金荣,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摇了摇头,走了回去。大厅之内,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异常凝重。杜月笙慢慢摸出一根雪茄点上:“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孟小冬看着杜月笙的双眼:“月笙,这次我要跟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你说这话就已经是在拖累我了!我求求你,安心在家呆着吧,别给我添堵了行不行?”,孟小冬气呼呼的看着他,猛然一跺脚:“这次你要是死在外面,我就在家一头撞死。”

杜月笙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放心吧,死不了的。要是我真想刺杀蒋介石,那就有可能死在外面。可我不杀他,他为什么要杀我?这个人,相对来说还是挺讲道理的。”,接着他扫视一圈众人:“都没什么想说的了吧?”,他指了指袁珊宝:“打电话,把袁海鹏和向大年叫过来。哦对了,陈三叔也一起。”

于是袁珊宝去打电话,十几分钟之后,三人乘着一辆车进来。袁海鹏和向大年西装革履,像足了大企业的总经理。而陈三叔,也比以前精神多了。这几年的运筹帷幄,让他胸中抱负得以施展,再不是当初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可比。

“海鹏,大年。”,杜月笙缓缓地开了口:“从明天开始,收缩咱们的生意。要做出一个姿态,那就是咱们不想扩张,不思进取了。”,袁海鹏纳闷的道:“这是为什么?咱们发展的这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新面貌。这时候停下脚步,会蒙受重大损失啊。而且,外界难免谣传纷纷。”

“要的就是这个谣传。”,杜月笙把现在的局势和自己的对策跟他们说了一遍。袁海鹏和向大年听完之后大为惊讶,他们刚要开口说话,杜月笙打断他们:“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两人对望一眼,终于识趣的选择闭嘴。

“陈三叔。”,杜月笙站起身来对他微微鞠了一躬:“这些年谢谢你了,没人知dào

,你才是我们三鑫集团幕后最大的功臣。要没有你,我杜月笙的三鑫不可能发展的这样快。你一个人,支撑起了整个三鑫的基础。”

“说这些都没用。”,陈三摇了摇头。然后他盯着杜月笙微微一笑:“刘海生说得对,你就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哈,你师傅刘海生是因为沾了政治,才不得不从北京跑到上海滩。这么多年之后,他最得yì

的一个徒弟,同样也要因为这个原因遭逢生死危机了。”

杜月笙苦笑一声:“身不由己啊,我也不想的。”,陈三忽然拔高了声调,激动的开口:“士为知己者死!你小子看得起我,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我打理,从没指手画脚过。我老头子别的不能回报你,我只跟你保证一点,你爱干什么就放胆去干吧。三鑫绝不是你的累赘,它只能是你最大的臂助!”

杜月笙感激无以,送走了他们几个,众人也渐渐散去。第二天早上,千等万等的王亚樵终于露面。他派一个小孩子给杜宅送来一张纸条,约杜月笙在斜对面的小茶馆见上一面。

第三百一十六章 落难王亚樵

杜月笙有些意wài

,他没想到王亚樵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在他的预料之中,今天沪军还没展开大规模的清洗,充其量只能算是制造一些恐怖气氛而已。而王亚樵的斧头帮,人数少,流动性高,本来在今天是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因此杜月笙才算计着,他最早也得在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来找自己。可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他就迫不及待的来约自己。难道,他也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吗?

燕神武坚持杜月笙前去,杜月笙本想拒绝。因为他这次是要**王亚樵的,他要王亚樵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既然这样,那他就得拿出诚意。带着燕神武,难免会让疑心颇重的王亚樵心生猜疑,觉得杜月笙是在防范他。

可他转念又一想,现在上海滩风声鹤唳,自己是最大的帮会头子,外出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想到这里,他才决定带上燕神武。

上午十点,两人就从家里出发。在这一片,没有人不认识杜先生。所以杜月笙也没必要装扮一番,更没必要鬼鬼祟祟。她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茶馆。进去之后,茶博士自然殷勤招待。不但他殷勤,连带着进来喝茶的茶客也跟看熊猫似的看他。好在现在人不是很多,他也就能够坦然一些。

他在茶馆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王亚樵依然没有出现。他不急,他知dào

王亚樵的性情,因此早就对这个等待有了心理准bèi

。燕神武也不着急,在外国这些年,他已经磨练出了相当好的忍耐力。只要不牵扯瑰儿,不牵扯杜月笙,他都能有足够的耐心和沉稳。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茶馆里面开始陆续上人。杜月笙看的好笑,茶馆不是饭馆,来这里的人多以闲聊为主。可这家茶馆,怎么跟饭馆似的,到了饭口才上座呢。

一名食客不经意的走到杜月笙身边,从他手中滑落一张纸条。杜月笙悄悄展开一看,他把纸条又传给了燕神武。那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见面地点改变,改在当初王亚樵追击杜月笙的那条弄堂里面。杜月笙微微一笑,他对燕神武使个眼色,两人出了茶馆,开着车,向着那个弄堂前进。

“这个王亚樵,平时可没这么小心过呀。”,杜月笙坐在车内缓缓的开口:“这里面肯定有蹊跷,神武,你信不信?他现在呀,恐怕比我们还要艰难。”,燕神武微微一笑:“这我上哪里猜去?总要见了面才能知dào

。”

弄堂里面,尽管是中午,依旧行人稀少。这会儿是饭口,家家都在吃饭。杜月笙的车刚刚开进来,弄堂里面一扇门忽然打开,王亚樵神mì

的露头对他一笑,然后快速的闪了进去。杜月笙把车停在旁边,招呼燕神武跟他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是十几个面色阴沉的瘦汉。每个人都腰间别着一把小斧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杜月笙。王亚樵就在他们中间,他抱拳道:“月笙老弟,终于见到你了。”,杜月笙回了一个抱拳礼:“我曾经在报纸上找过你多次,可你一直没有露面。”

王亚樵冷哼一声:“我哪敢露面?再露面的话,就要被戴笠那个王八蛋给连皮带骨的嚼碎吃了。”,说完之后,他引着杜月笙进了正屋。他的手下们要跟进来,王亚樵一瞪眼:“跟进来干什么?我跟月笙老弟说点事情,难不成还会有危险?”,他的手下弟兄略一迟疑,终于不动。

见此情景,杜月笙扭头对燕神武吩咐:“神武,外面这几位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你跟他们多聊聊,能涨不少见识。”。燕神武有些迟疑,他跟这些人在一起能涨什么见识?杜月笙这么说,无非是想把他留在外面。因为王亚樵的人没有跟进去,所以杜月笙也决定孤身进去。可是,王亚樵本身就是一个高手,杜月笙怎么能跟他比?所以,他有些犹豫。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杜月笙笑骂一句,然后挽起王亚樵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进屋,王亚樵看着杜月笙:“说吧,早些时候你找我是什么事情?”,杜月笙摇了摇头:“还是你先说吧,为什么突兀至极的给我留了字条要见我?”

“我再不想点办法,我的斧头帮就要全军覆没了。”,王亚樵脸上现出悲愤:“都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姓戴的太不地道。他本来答yīng

我,只要我帮他做了鬼眼,他就给我自由,从此就消失在国民党的黑名单上。可谁想到,嘿,我被他玩了!”

杜月笙叹一口气:“你怎么不想想,你杀了鬼眼,幕后主使是戴笠,他怎么还能容下你?杀了你,不但可以杀人灭口,而且还有人背了黑锅。鬼眼身份太特殊,必须要抓到一个真zhèng

的凶手。普天之下,没有官方背景,又能完成刺杀鬼眼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把你抓起来杀死,就能把这件事交代过去。”

王亚樵眼中满是嘲弄之色:“我姓王的争强好胜的了一辈子,却被人当枪使了一辈子。先是被鬼眼蛊惑,后来又被戴笠算计。嘿,这两个人,一个曾经与我有大恩,一个曾经跟我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没想到,他们都这么算计我。反倒是你,咱们没什么特殊的交情,我还差点杀死你,可你却没骗过我。至今为止,这些所有给我指出以后出路的人。只有你的康先生,是真的想帮我拿个主意,看清局势,而不是想着利用我。”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外面:“这些都是我斧头帮最强干的兄弟。嘿,经过这些年发展,我斧头帮从不足百人发展到了将近四百人。除了那些在任务中死了的兄弟,也还有三百人左右。哈,可是他们为了掩护我,几天之内就被戴笠杀的又只剩下了一百来号人。”

杜月笙听得动容:“这么狠?不对啊,我在上海滩遍布眼线,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这不可能,这么大的行动,没可能瞒过我的。”

“是在公海里。”,王亚樵满脸的悔恨之色:“我那些死难的兄弟,一具尸首都没能带回来,全都丢进公海喂鲨鱼了。我这辈子,还没遭过这么大的难。”

杜月笙默然,他也不知dào

该如何安慰王亚樵。过了一会儿,他只能开口劝慰:“王兄,说什么一辈子,你还早着呢。打起精神,重头来过吧。”

王亚樵点一点头:“我就是不甘心,嘿,重头来过,你叫我怎么从头来过?上海滩最近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他们为什么打压帮会?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红帮紧跟在中统屁股后面,已经沦为他们的爪牙。唯独咱们两家,就是不听调。人家呀,要拿咱们开刀了。”

“我这次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杜月笙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王帮主,王兄!月笙不才,想要冒一冒险。”,王亚樵哦了一声:“冒险?说来听听,你打算怎么个冒险法。”

杜月笙将自己的打算出了出来。王亚樵哈哈一笑:“真亏你想得出来,咱们若是成了,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报仇?我不管你,反正要是我能有机会单独靠近姓蒋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王兄,别这么幼稚!若是他死了,我敢保证,你的斧头帮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覆灭。而且,你王帮主也会受到整个国民zf不死不休的追杀。中国虽大,却再无你容身之地。”

“难道我怕——”,王亚樵有些急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杜月笙冷静地提醒他:“若你真这么做了,我敢保证,中国必将再次陷入内乱之中。到时候,你就是罪人。你不是一直想着为国为民吗?”

王亚樵烦躁起来:“这可怎么是好?”

杜月笙拍拍他的肩膀:“听我的,错不了。咱们两家混在上海滩。就要共同面对这次形势。你准bèi

一下吧,今天晚上,咱们就悄悄的出门,然后,直奔南京总统府。”

“不行,时间太紧张了。按照我的习惯,总要先踩点。尤其是这么大的行动,不准bèi

个两三个月,是不行的。”

杜月笙摇头叹气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你要是再这么准bèi

下去,我们还没行动,就已经被灭了。至于地形,你完全不必担心。南京总统府我去过。”

“你去过?”,王亚樵有些惊讶:“不可能呀,我曾经对你做过调查。在我的资料里面,你没去过总统府。”

“南京总统府,就是当初满清的两江总督府。”,杜月笙吐出一口气:“以前,我还是一个小混混的时候,两江总督府的总督是端方。那时候,我就去过一次,印象深刻呀。”

王亚樵迟疑的点一点头:“那好吧,我们今晚就动身。你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要带。他们,做平常的江湖勾当还行,这种行动,根本没用。我从我的兄弟里面挑选出三五个特别能做事的,跟咱们一起去。”

“人越少越好,这次就咱们三个人。我和你,还有燕神武。你的那些手下,同样没用。”。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其实,他本来还想叫上林怀部的。林怀部虽说比起王亚樵和燕神武差得多,但是却比别人强多了。可是很奇怪,他跟张啸林这些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dào

在鼓捣些什么,一直联系不上。所以,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第三百一十七章 悄悄走出去

王亚樵摸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杜月笙微微一笑:“要去冒险了,家里的事情总得托付托付.而且,这一路上要进行一系列的安排。否则的话,咱们还没走到南京,就会首先被无数的军统和中统的特务们发xiàn

。”

“我也是这个意思。”,王亚樵点了点头。然后他一摊手:“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你可以走了。我没时间请你吃饭,当然,你大概也没闲暇在我这儿吃饭。”,杜月笙哈哈一笑:“王兄真是快人快语,就是有点儿不讨人喜欢。不过你说的是实情,我的确没有闲工夫跟你慢慢吃饭。这样吧,咱们晚上十一点,还在这儿,不见不散。”

“我去你那里吧。”,王亚樵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们已经在这里会见过两次了,甚至第一次的时候,还有戴笠在旁边。若是晚上还选在这里,难免暴露。嘿,我这个据点,还不想暴露给那些国民党的爪牙们。今晚十一点,我去你那里跟你会面。毕竟,上海滩特工虽多,但恐怕没人敢监视你的住所。”

“戴笠做梦都想监视我,可是他又做梦也不敢监视我。”,杜月笙自信的一笑:“你的主意很不错,这样吧,咱们定好时间,今下午我去活动一下,你来的时候,前前后后会陆续有社会闻人进入我的宅子。那样一来,你再进去就绝不会惹人怀疑。”

王亚樵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只要你放松警惕。或者说,让外面那位姓燕的——”,王亚樵朝着燕神武的方向指了指:“让他不管的话,我有很多办法悄悄摸进你的住宅。嘿,我姓王的要是没这点本事,怎么还称得上杀手之王?”

杜月笙点了点头:“王兄的本事,我是知dào

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兄弟,谁也不用,单单要等你呢。”,说完之后,杜月笙朝他拱了拱手,算是告辞。

走出正屋,杜月笙就看到燕神武压根也没跟斧头帮的那群人混在一起,而是单独在一个地方,默默地坐着。杜月笙出来,燕神武迎上去。两人点一点头,然后慢慢走出院子。

杜月笙苦笑:“王亚樵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血腥之气。尤其是他们用那种眼神看你的时候,就能让你觉得浑身不自在。”,燕神武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哈哈大笑:“刚则易折,他们锋芒太露,一看就不是高级杀手。怎么?堂堂杜先生,居然也会被他们吓住?”

“怎么可能也笑了:“王亚樵都吓不住我,他们还能吓住我?好啦,闲话少说,咱们回去好好筹划一下,该怎么行动。”

两人回到杜宅,整个下午都异常忙碌。袁海鹏和向大年,已经遵从杜月笙的指令,开始停止扩张,并且大有龟缩之势。他们不是一步一步来的,而是略显急躁,仿佛时间不多。有心人都在想,杜月笙怕了吧?上海滩严打,终于也让他惴惴不安了。

这正是杜月笙想要的效果。若是这种猜疑大面积散发的话,肯定对他的影响很不利。可这才刚刚开始,有这种猜测的,还仅限于几个跟他来往密切的人里面。而军统,肯定也会注意到这一点。他要在这种猜疑扩大化之前,办完自己想办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杜月笙虽说是只带两个人去,但是却几乎动用了一切能帮上忙的关系和势力。江苏青帮那边,刘传青虽说不知dào

杜月笙要秘密进入南京做什么。可是他却拍着胸膛保证,只要杜月笙一句话,他是要人给人,要枪给枪,绝不含糊。而南京的几个他信得过的人物,比如那个纺织大王康汉年,也答yīng

倾力相助。

诸如此类的朋友,还有很多很多。杜月笙一一嘱咐到,这一次,他是真的准bèi

认真搏一把了。

晚上十点以后,整个杜宅的守卫全部收缩,杜宅之内,灭火熄灯,一片漆黑。杜月笙的正厅之内,厚重的帘布放下,将那里面一根蜡烛发出的微弱光线全部隔绝。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间屋子里面还亮着灯。

“月笙——”,孟小冬坐下又站起来:“我还是坚持——”,杜月笙摆了摆手:“好了,事情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只要你们在家好好的保重自己,那就比什么都强。”,陈君容也想说点什么,杜月笙忽然把脸扭向她:“君容,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了,不要让我再为家里操着心,好吗?”,陈君容迟疑一下,终于点一点头:“你放心吧。”

时间就在众人的焦灼等待之下一分一秒的过去,燕神武瞪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口箱子。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单兵武器。他拿起这个,看一看放下。然后再拿起那个,看一看又放下。最终,他把心一横,仍是配备了自己平常惯用的几样武器。这几样武器都是他平时用顺了的,贸然更改反而不好。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燕神武忽然眉毛一挑:“来了。”,杜月笙霍然站起:“开门,迎接王亚樵。”。说着,他亲自走到正门口,慢慢将门打开。门外闪进一个人来,正是王亚樵。他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打扮,手上拎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皮包。杜月笙哈的一笑:“王兄好雅致啊,学女人拿个坤包?”

“皮包比皮箱方便得多,我不能为了好kàn

而选择用起来不方便的工具。”,王亚樵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他拨了拨眼前的烟雾:“月笙,你抽了多少烟?瞧这屋里,乌烟瘴气的。”,杜月笙微微一笑:“闲话少说,咱们出发吧?”

王亚樵点一点头,然后他向着燕神武伸过手去:“神武兄,你我多次交手,没想到,这一次竟要协力合zuò

了。”,燕神武也伸出手去,跟他的手握在一起:“你我联手,天下哪里都可去得!”

袁珊宝略有些失望:“月笙哥,往常都是咱们俩出去办事的,现在,我帮不上你了。”,杜月笙失笑道:“说什么胡话呢?这次的事情很特殊,所以才留你在家里。”

三人出门,杜宅的后门,早已经有一辆黑色的汽车静静停靠。杜月笙拍了拍王亚樵的肩膀:“咱们这一辆车出动之后,还会有连接四辆跟这车一模一样的车从我这里出动。到时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算有人要跟踪也来不及。”

王亚樵点一点头:“咱们三个人里面,你的鬼主意最多。除非到了白刃见红的时候,否则别的事情我都听你安排。”,杜月笙点一点头:“上车!”

三人上车,然后车帘放下,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一辆汽车如同幽灵一样驶离了杜宅。他们刚走,果然又有几辆相同的车从这里开了出去。

车上,王亚樵把玩着一把燕神武的飞镖:“这么小的一把飞镖,在你手上竟然成了杀人的神器。”,说到这里他碰了碰杜月笙:“月笙,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别看你用了障眼法,放了烟幕弹,可是啊,我们依旧被监视,被跟踪。你信不信?”

“我信。”,杜月笙对他这话一点也不意wài

:“杜宅半夜开出五辆车,这实在是太反常了。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戴笠那帮人怎么可能不跟一跟?我猜啊,不但我们这一辆,另外的四辆后面一样有跟踪的。”

“你也猜得到?”,王亚樵微微有些惊讶:“那你还这么坦然?老实告sù

我,你还有什么花招?”

“若是有充足的时间,我有很多办法悄悄离开——”,杜月笙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时不我待。所以,只能取巧一下了。”

“如何取巧?”,王亚樵有些纳闷。杜月笙微微一笑,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开车去沪兴商会。”。王亚樵纳闷道:“沪兴商会?就是虞洽卿的那个商会?”

杜月笙点一点头:“是,就是他的沪兴商会。这些日子我在跟虞洽卿谈合zuò

的事情。我打算成立一个上海商会,挂着官方的名义,其实是我们几个上海滩的大佬主持。为的,是方便各界上海滩的商人们做事。最近我们正在考lǜ

会长人选的事情,到底我和虞洽卿谁任会长,谁任副会长,正在斟酌。”

“你要去办这个事情?”,王亚樵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点一点头:“除了咱们这辆车进入沪兴商会之外,还有一辆车会进入法租界的黄公馆,一辆车进入沪军都督府,一辆车秘密的前往十六铺码头,最后一辆车,将会敲开日本领事馆的大门。这五辆车前往五个不同的方向,每个地方都大为重yào

,你说咱们的尾巴该跟着哪一个?”

“高明。”,王亚樵称赞了一句。接着他摇了摇头:“他们只需yào

蹲点等候——”

“那就让他们蹲去吧。”,杜月笙哈哈一笑:“青帮的十几万弟子里面,我找了四对跟咱们三个身材相貌相似的人,分别坐在那四辆车里面。哈哈,你瞧着吧,真zhèng

的好戏才开始呢。嘿,中统不足惧,军统的话,除非戴笠亲自上阵,否则也别想让我正视一下。”

说起戴笠,王亚樵的火气又上来了:“当初他初到上海滩,我看中他,给他个副帮主的职位。嘿,没想到,我培养了一匹狼,扭回头来就咬我一口。”

杜月笙点一点头:“人各有志,你在帮他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当初我跟他合zuò

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这次我就要让他知dào

一下,上海滩不但是他发迹的地方,也同样可以是能埋葬他的地方。”

两人说着话,燕神武已经将车开往了沪兴商会。车停在沪兴商会门口,商会里面迎出几个人来。然后杜月笙三人,匆匆下车,跟着他们进入了商会。他们进去之后,一脸惊疑不定的特务们出现在远处的角落里。他们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到蒋介石

第二天早上,法租界的黄公馆,黄金荣陪着杜月笙大摇大摆的带着一支车队,前往十六铺码头的三鑫码头办公地点.在那里,他们将要与一位英国商人签订合zuò

的合同。这个消息一传出,守在别处的特务们恍然大悟,原来昨晚去黄公馆的那辆车上,坐的才是杜月笙。

于是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从黄公馆开出来的那一支车队上,对于别处,他们虽说没有放松警惕,但也只是象征性的派人盯梢而已。

沪兴商会,今天一天都再正常不过。来来往往的,还是那些商人。这里是虞洽卿的商会,他曾经在辛亥革mìng

的时候出过大力,现在又在上海滩商业界举足轻重,所以国民zf一直都对他很尊重很客气。可他们完全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实业家,这次竟然也会陪着杜月笙折腾一番。

整整一天过去了,特务们没有发xiàn

沪兴商会有什么异常。从黄公馆出来的那一辆车,到达十六铺码头,仅仅只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了。到了码头上,杜黄恶人势必要会见记者。到时候,那个冒牌的杜月笙就会穿帮。因此,杜月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上海滩,只能在这一个多小时之内。

一辆平常的汽车停在沪兴商会正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特务们都认识,那是上海滩一个模具厂的大股东。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个跟班。一天之中,像这样身份的人,在沪兴商会进进出出的也不知会有多少。所以,没人会去注意他们。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又出来了,仍是坐着自己那辆车走。可是,车上的人已经换了。刚才进去的三个人留在了沪兴商会,现在车里坐的,正是杜月笙三人。

王亚樵伸手要把身上那件上好的长衫撕掉:“这玩意儿,我穿不方便。”,杜月笙阻止了他:“穿着吧,等到了地方再脱下来不迟。路上我们不会遇到战斗,若是遇到了,那就宣告了我们计划的失败。”

一个小时之后,十六铺码头上,面对记者的,只有黄金荣一个人。直到这时候,特务们才惊觉,他们才知dào

杜月笙竟然不在这里。于是他们又开始把目标重新定位在别的车上,可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根本再也找不到杜月笙的踪迹。

于是zf方面开始更加严厉的打击帮会,今天,他们没有再惺惺作态,而是直接对杜月笙的青帮下了手。而青帮居然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而是配合无比。只是,杜月笙却没有出面。一切,都是黄金荣在照料着。

等到这一切开始发生的时候,杜月笙他们早就出了上海滩。江苏的青帮,从昨天开始就异常活跃。其实不光是他们,就连浙江甚至整个附近省份的青帮,都有些不安分。这让zf方面大为关注,因为他们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接应杜月笙的并不是刘传青,他不打算跟刘传青会面。因为,刘传青代表着江苏的青帮。他的一举一动,zf肯定会格外关注。接应杜月笙的,是康汉年的人。坐着康汉年的车,杜月笙顺利的进入南京城。然后,他们在南京隐伏下来。

到了晚上,刘传青派出的秘密特使来会见杜月笙,他带来了总统府外围的基本防守情况。至于内部的情况,他们根本无法获得。杜月笙这时候就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以前没来总统府这边走动一下。现在事到临急,自己连里面的情况都不知dào



三人在灯底下计议了半个晚上,夜里一点左右,三人悄悄的出门,直奔总统府。总统府内,已经专门有人来接应他们。那是刘传青唯一打入总统的内线。是一个厨子,在后厨负责做饭的。虽说总统府前后院有着严格的界限。就算是府内的厨子,也绝不可能越过围墙进入前院。可是,毕竟能进去是不是?

进入后院,燕神武首先出动,他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然后用力一攥,将这个球扔了出去。这是黑手党内部专门定做的一个小玩意儿。东西虽小,但却用处很大。这算是一个烟雾弹,能够释fàng

出烟雾。可这又不仅仅是一个烟雾弹。它的体积,注定它能释fàng

出来的烟雾并不多。而且,里面还有一系列别的精巧装置。这玩意儿在放出烟雾的时候,自身会产生连续的间隔性推力。最终的效果,就是它一跳一跳的边走边放烟。

这东西只适合在小面积的地方使用,诺大的总统府,当然没什么用。可燕神武一口气丢出了五个,五股浓烟开始扩散,终于引起了警卫的注意。

前来查看情况的警卫,被王亚樵引开。他们不能杀人,一旦杀人,不但会使整个总统府的防卫大为加强,而且也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不杀一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蒋介石的总统府,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在燕神武和王亚樵缜密的合zuò

之下,三人总算有惊无险的混了进去。杜月笙看一眼怀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了。进入了总统府内部,看着周围这熟悉的环境。杜月笙嘴角一翘,当初,他在两江总督府的种种遭遇,现在想来,竟然恍如隔世。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终于摸到了总统办公室。现在,等待的就是第二天早上蒋介石的到来。

四点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踢踏踢踏的军靴声噪杂响起。一个杜月笙熟悉的声音传来:“雨农,上海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一会儿我亲自给韩元河打个电话,嘱咐他一切听你调遣。”

“总统。”,戴笠的声音跟着响起:“根据我的线报,沪军内部现在很不干净。杜月笙的人,有很多都隐伏在里面。若是贸然跟沪军合zuò

的话,我怕——”

“说什么沪军不干净,杜月笙的人在里面很多,难道你的就少了?”,蒋介石不软不硬的呛了他一句。然后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随后听到蒋介石的声音:“不要在我门外站着,我跟雨农有些话要说,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然后是两声答yīng

,蒋介石和戴笠进门。屋子里面,比外面更黑。蒋介石看着黑乎乎的办公室:“唉,难啊,形势很不容乐观。甚至,有时候我都怀疑,我的办公桌下面有没有一个监听器。”

“总统多虑了。”,戴笠回答他:“若有监视器,绝逃不过我的搜索。”,说着他扭亮了电灯。刺眼的灯光之下,总统办公室内,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一袭斯文的长衫打扮的杜月笙居中而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蒋戴二人,笑的高深莫测。

“混蛋!”,戴笠和蒋介石都惊讶之极。戴笠的反应远比蒋介石要快,他一把将蒋介石按在地上,然后伸手往腰上掏摸。没有,什么也没有。就算是他,在总统府里面,在蒋介石面前,也不能配枪。

两把明晃晃的飞镖带起银光从戴笠面前射过,燕神武清冷的声音传来:“好好的,别乱喊乱动,要不然,飞镖不长眼睛。”

蒋介石忽然站了起来,他对着戴笠摆了摆手:“雨农,不要惊慌。月笙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你的好兄弟。兄弟朋友之间见个面,我们不用紧张,应该高兴。”,然后他一脸微笑的看着杜月笙。戴笠脸色铁青,但同时不得不佩服蒋介石的沉稳。遇到这种事情,他居然还能以一颗平常心对待,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这不由得戴笠不佩服。

“杜月笙!”,你不经通报,私闯总统府,是何用意?你信不信?只要我喊一声,任你是大罗金仙下凡,也要被打成筛子?”,戴笠冷冷的提醒杜月笙。蒋介石却大马金刀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雨农,放心吧。月笙的大局观很重,他不会胡来的。”。

说完之后,他看着杜月笙:“月笙,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蒋介石?”,杜月笙问他一句。蒋介石点一点头:“是我。”

“蒋中正?”

“还是我。”

“蒋志清?”

“依然是我。”

蒋介石忽然失笑:“你在提醒我什么?好吧,既然你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不得不相信,你有随时都能杀死我的能力。好吧,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想我们可以来一次真zhèng

公平的对话。就跟以前一样,对不对?”

“跟你说话,果然省心。”,杜月笙微微一笑,他离开办公桌:“这是你的桌子,上面文件我一件没动。我这次来,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的青帮。”

“用这种方式提出要求?”,戴笠冷冷的讽刺了一声。

蒋介石摇了摇头:“办不到,你青帮弟子一百多万,分布全国各地,各个行业。甚至,好多都是大商贾,还有很多在重yào

的zf部门担任着职务。以前我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政局不稳,腾不出手来。现在,我已经有了时间和精力。取缔青帮,已经顺理成章。”

说到这里他看了杜月笙一眼:“月笙,听老哥一句劝。解散你的青帮吧,再留着,我迟早会对你动手。你的抱负我知dào

,你绝不会为我所用。而且,青帮在你手上,早晚会凝成铁板一块。嘿,上百万的青帮子弟,不遵国民zf号令,而是专门听你调遣,这绝对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达成的协议

“我不会解散青帮,但是也不会眼看着你把它打压下去.这就是我的意见,你怎么看?”,杜月笙坐在了蒋介石身边。瞧他那表情,真的像是在跟蒋介石好好商量,一点火药味也没有。

“那你就绝对效忠我。”,蒋介石的眼神有些火热起来。那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激动,而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煽动力,更有感染力:“月笙,跟我一起做吧!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干什么还要再说一遍?蒋介石,你忘了当初我青帮是怎么帮你的了?你这样做,算得上过河拆桥啊。”

“何必表现的这么惊讶?”,蒋介石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按照你的智力,不应该看不透的。”

杜月笙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这是你竞选的时候我资助你的两千万大洋,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蒋介石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了:“你知dào

的,我刚刚当选,哪里有这么快。”,杜月笙冷哼一声,将纸条收了起来:“陈氏兄弟的产业,所有的净利润都上缴给你了吧?那是多少钱,你不会不知dào

。只要我一句话,他们的生意立kè

就会从盈利变成亏损,你信不信?”

“我信。”,蒋介石面无表情:“整个中国都是你的商业帝国。”

杜月笙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纸,卷成一卷在手上拍了拍:“只要我愿意,军统和中统,你这两个特务组织就会在几天之内土崩瓦解,你信不信?”

蒋介石的脸色已经有些冷了:“这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戴笠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直被杜月笙稳稳的压在头上,一直就是他最纠结的事情。以前杜月笙给他面子,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今天,他没有丝毫给他面子,明目张胆的在蒋介石面前说了这话,这样一来,他的脸面彻底丢了个干净。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甚至,只要我愿意的话。我一个电话打到上海滩,一天之内,上海滩所有的生意,一半以上会关门停业。剩下的,也会在后续几天陆续关张。到时候,号称世界上唯一能与纽约相提并论的远东第一大都市,将会沦为全世界的笑柄。这话,你信不信?”

“我信。”,蒋介石的脸色也黑了下来。他没法再克制,杜月笙这就是在对他进行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他的权威和地位!他可以容忍一切,唯独不能容忍有人在这方面挑衅他!

杜月笙依旧在打击他:“甚至,我现在能够把沪军从你的屏障护卫,一变而成为你身边最不稳定的一股势力。到时候,上海滩就有独立的可能。这个,你信不信?”

“这个我不信。”,蒋介石轻轻一笑:“你上面说的我都信,唯独这个我不信。”

“那好,我们就试试吧。借你的电话一用。”,杜月笙说着就要去抓桌子上的电话。蒋介石按住他的手:“不要试了,虽说我不相信你能独立上海滩,但是我绝对相信你能让上海滩天下大乱。那边还有租界,我不想真的被全世界笑话。”

杜月笙抽回手来,猛然将报纸摔在桌子上:“你他妈的!当初我是为谁反出上海知府大牢的?又是谁带着枪伤跑到我面前,求我去救孙中山的?你他妈的!当初咬着牙不跟鬼眼合zuò

,差点被卢永祥赶尽杀绝,那又是为了谁?你他妈的!戴笠的军统怎么起家的你忘了?选举之前,谁给你筹的款?”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里放着蒋介石打给他的借条:“除了这两千万大洋,还有多少钱是我帮你筹来的,你没忘了吧?要不是我杜月笙出面,上海滩的那些资产大鳄,怎么会放手去支持你!他们,还不是看我杜月笙的面子!你知dào

我是怎么跟人家说的?我跟人家说,尽管支持你,万一你落选了,或者还不上钱。一切损失,我杜月笙来负责!”

说到这里,他猛然拍起了桌子,指着蒋介石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是想到了你会打压我,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打压我!嘿,为了我,你把整个上海滩的帮会界都要办一遍!好大的手笔呀,这么大场面的前奏,可想而知你会怎样对我的青帮下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走这一步棋!狼心狗肺,你是真zhèng

的狼心狗肺!”

蒋介石默然,他长叹一声:“这是权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位者要是没有狠心,一味的将交情的话,那就会死的很惨。”,说着他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放qì

吧,放qì

你的特立独行。要么臣服我,要么就去做一个平头百姓。或者我可以容忍一下,你可以把自己的势力限制在辛亥革mìng

之前的黄金荣那样的层次。”

杜月笙嘴角一翘:“你冷了我的心,我要走了。中国是你的好了吧?我这就走,世界这么大,那里我不能安身?”

“你要去哪?”,蒋介石心下一喜,眼中微微透出神采。

杜月笙把脸一冷:“先别得yì

,我可以告sù

你,我去海外,会把自己的一切资产都带上。一砖一瓦,也不留在中国。”

“那怎么行?”,蒋介石一愣神:“你的商业帝国关系着整个上海滩乃至全国的经济走势,你这一撤,就算是往境外转移中国资产——”

“好了,我没闲工夫跟你扯皮!”,杜月笙怒道:“谁他妈要去国外?今天来,我就两个目的。第一,你以民国大总统的身份,公开承认青帮的合法性。从今天以后,青帮就是光明正大的民间组织,我不想再打擦边球了。第二,公开zf跟我的合zuò

关系,别这么不明不白的,你答yīng

不答yīng

?”

蒋介石面无表情的开口:“要是这样的话,以后不但我,整个国民zf都不能再动你了。要是再动你,我们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杜月笙咧嘴一笑:“正是这样,你答yīng

不答yīng

?”

燕神武的双眼一冷,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戴笠踏前一步,挡在蒋介石前面。踢踏的脚步声一响,王亚樵从里屋闪出身来:“戴雨农,你这个混蛋!斧头帮两百多号兄弟,尽数毁在你手上,你死后如何面对他们?!”

戴笠的心在往下沉,燕神武加上王亚樵,几乎可以在刹那间就要了他和蒋介石的命。就算自己呼来警卫,那也不过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没错,到时候杜月笙他们三个一定会死,可自己和蒋介石也一样会死。他们三个的命才值多少钱?怎么能把自己和蒋介石全搭进去?

蒋介石闭起眼睛在思考,他在权衡,权衡这件事的利和弊。杜月笙缓缓的开口:“蒋总统,人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说对不对?要是死了的话,一切的抱负,一切的理想,一切的雄心壮志,都谈不上了。杜某是个惜命的人,我想,蒋总统应该也是这样吧?”

“若是答yīng

了我的条件,那我们两家大有合zuò

的可能。只要你不祸国殃民,我杜月笙可以担保,上海滩永远帮你守住。嘿,上海滩有多么复杂,不用我说你也知dào

。那里,从来就不是zf和军队可以真zhèng

掌控的地方。靠军统和中统?不是我说,除非戴笠亲自坐镇上海滩,否则他们一样没用。可是,你手底下这样的人才,不就是只有一个戴笠吗?他去镇守上海滩,别的地方你怎么办?”

说完之后,杜月笙闭口不言。现在,他是主动,蒋介石是被动。所以他占着优势,哪里还需yào

着急?尽管蒋介石在权衡,可是杜月笙知dào

,他最终会答yīng

自己的要求。

果然,五分钟之后,蒋介石睁开眼睛。他看着杜月笙:“希望我们两个以后还能合zuò

愉快。”,杜月笙微微一笑:“正是这个意思。”,王亚樵刚要张嘴,蒋介石摆了摆手:“等会儿我一并签署一份总统令,直接授予王帮主你一个军衔。这样,就等于我们承认了你的地位。到时候,没人再来和你为难。你那些死去的兄弟,我也会发一笔抚恤金,安置他们的家人。”

杜月笙看了看表:“蒋总统真是勤劳啊,现在这么早你就来上班。别的人,恐怕还没上班吧?”

“多事之秋,怎么可以贪图安逸?”,蒋介石淡淡的道:“五点左右,那些重yào

的人就会陆续赶来。所以,现在我就可以签出总统令了。签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求之不得。”,杜月笙微微一笑,并且坐的跟蒋介石更近了,简直是身子贴着身子:“现在你可以办事了,我等你。”

戴笠抓起桌上的电话,接连打了三个。然后,戴笠和燕神武还有王亚樵全部藏到里屋。不一会儿,三名西装革履的国民党高层进来。他们一见蒋介石身边竟然挨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登时变色。蒋介石挥一挥手:“干什么这个表情?这位是上海滩的杜月笙杜先生,国之栋梁。我跟他坐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三人连忙回答。同时心下嘀咕,总统进来的时候,没见身边有外人啊。这个杜月笙,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三百二十章 事成轻身去

一连三道总统令从蒋介石的手上签发出去,下面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提议:“总统,这第三条,授予王亚樵一个军衔,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前两条——”

“前两条有什么问题吗?”,蒋介石反问。

那人看了一眼杜月笙:“青帮划为合法组织,并且公布他们与我党的合zuò

关系,这似乎欠妥当。最起码,也要内阁议会通过——”

“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连个正经名分都不给人家,这不是几近无赖吗?”,蒋介石反问了他一句。

“是,是。”,那人也不是傻子,已经看出蒋介石面色不善。这个蒋总统跟孙中山可不一样。孙中山性子绵软,可是他,却强硬得很,还是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惹他生气的好。

等那人退出去,又过了半个小时。蒋介石忍不住了:“月笙,命令已经传达。相信上海那边早已经收到通知,已经停止了一切针对帮会的动作。你的目的已经达成,还留在我这里干什么?”

杜月笙对闪身而出的燕神武丢一个眼色,燕神武抓起桌上的电话。蒋介石微微摇头:“还是不要用我的电话了,总统办公电话,有专人监听,一字一句都会记录在案。”,燕神武听了这话,停止了手头上的动作。他看着杜月笙,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杜月笙微微一笑:“骗谁呢?以前的总统,领袖,或许会被要求这样做。可是你,要是也遵从这条规定,那岂不是很可笑吗?你会喜欢被人监听?”,说着他重新对燕神武一点头:“打吧,没事的。”,说完之后,他对蒋介石微微一笑:“就算被监听,我也不怕。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蒋介石冷下脸来,这一次的交锋,合他跟戴笠两人之力,仍然斗不过杜月笙。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杜月笙的智力就一直压着他。这么多年了,他在官场政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识和智慧已经绝非当初可比。他本来以为,杜月笙再也不足为虑。没想到,结局还是跟以前一样。

燕神武通完电话,对杜月笙点一点头:“月笙,上海滩那边所有的动作都已经停止了。而且,高洪波已经大张旗鼓的跟黄金荣亲切会面了一次,表扬青帮为革mìng

,为上海滩的事业做出的贡献。据黄金荣说,等你回到上海滩,韩元河也要亲自来拜访你。”

“好,我们走。”,杜月笙站起身来:“戴笠,你送送我们吧?要不然,我们三个贸然出这里走出去,岂不是太突兀了吗?”,戴笠点一点头:“好吧,你们跟我来。”

王亚樵还有些迟疑,杜月笙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现在是国军军官,我是国民zf的合zuò

人。若是在南京城我们死了的话,国民党岂不是要丢尽脸面?”,王亚樵想了一想,感觉这话大有道理。于是他点一点头,跟着杜月笙出去。

“月笙,我送你一桩大富贵如何?抵消了我跟你的借款,省得你整天挂在嘴边,让我不得清净,总以为欠你很多。”,蒋介石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杜月笙哈哈一笑,他伸手入怀,将那张借条掏出来。当着蒋介石的面,撕了个粉碎:“得了吧你,这两千万现大洋,你还不上。就算你有这个钱,也会优先做别的。我没指望你还钱,只要你答yīng

我,好好管理国家,别惹是生非,我就心满yì

足了。”,说到这里他转身又走。忽然他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补上一句:“对了,另外那些上海滩大亨们的钱你还是要还的。别让人说你借钱不还,留个臭名声。”

杜月笙走后,蒋介石站在当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他重重的坐在自己的红木桌子后面:“名声?嘿,你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靠的就是有个好名声吧?不知dào

你的名声值多少钱,你把名声看得有多重?”,接着他冷笑一声:“我一定会送你一笔大财富的,你等着吧。”

在总统府其余众人的注视之下,杜月笙三人由戴笠陪同,慢慢的走了出去。四人出了总统府,戴笠指了指前面一辆车:“这是我给你们配的车,用不用随便你们。”,王亚樵冷笑一声:“你给我们配的车?我想这辆车上面,应该有不少于五个监听监视装置吧?”

“我说过了,用不用随便你们。”,戴笠仍旧是面无表情。

王亚樵压低声音:“蒋介石要你送我们,可是却没说要你怎么送我们。依我说,你该把我们直接送达上海滩是不是?反正距离也不远,最多耽误你大半天的时间。”

戴笠面色不变:“我忙得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王亚樵刚要说什么,杜月笙制止了他:“算了吧,我们还是自己走吧。”,他又扭头对戴笠一笑:“这次,多谢你了。”

“别谢我,你谢我会把我推入火坑。”,说完之后,他扭头走了。王亚樵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他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呢。嘿,他大概忘了,当初他刚到上海滩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熊样。”

杜月笙点一点头,招呼他们两个上了车。王亚樵惊讶的道:“月笙,你还打算用这辆车?”,杜月笙点一点头:“为什么不用?难道我们要跑回上海滩吗?”

王亚樵忽然明白过来:“我知dào

了,你打算找刘传青重新换一辆车对不对?”,杜月笙摇了摇头:“错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表现的跟刘传青太亲密的好。为他好,也为我们自己好。”,燕神武点一点头,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黑色玩意儿:“这是干扰器,要不是有它在,王兄你刚才提到刘传青,就已经给他惹上麻烦了。”

然后他把那个干扰器重新放回口袋里:“月笙,给我十五分钟定个时间。这辆车上不管有多少跟踪装置,也不管隐藏的多么深,我都能一个不落的全部给找出来销毁。”,杜月笙笑道:“我就是知dào

你有这个本事,才放心乘坐这一辆车的。哈哈,黑手党第一杀手,绝不仅仅是只会抡刀动枪的武夫。”

三人将车开到一个僻静处,然后杜月笙和王亚樵下车。燕神武拿出自己的一整套小工具,开开细细的检视整辆车,仿佛一个做研究的科学家一样聚精会神。果然,一个接一个的跟踪装置,从一些匪夷所思的部位被他找了出来。十分钟之后,他直起身来:“都起出来了,只有轮胎没办法打开。我猜,四个轮胎里面肯定有最少一个里面装着东西。不可能是监听器,因为在轮胎里面,他们几乎无法对我们进行监听。那里面,大概是一个定位装置。”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失灵?”

燕神武一摊手:“很简单,把气放掉,开车走一段距离,车子本身的重量就会压碎这个跟踪器。可是,我们就要找专门的地方充气了。”,杜月笙点一点头:“就这么办。”,说着汽车重新发动,一路打听着向可以充气的地方开去。杜月笙没把那些跟踪装置销毁,而是将它们分别丢在了路过的几辆车上。

等这一切忙活完,已经是上午九点左右。杜月笙看着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了的车:“走,咱们回去!”,几人上车,向着上海滩一路进发。

王亚樵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我们都没怎么动手,就达到了目的。本来,我还以为这次要打个头破血流。哈哈,这也算兵不血刃就办完了事情吧。”

“你想的美。”,杜月笙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们在路上几乎百分之百会遇袭。当然,不是在市区,而是在郊区。”,王亚樵愕然道:“不可能吧?”

“我们大摇大摆的从总统府出来,直奔上海滩。要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谁都会往国民党身上联想。因此,他们不会要我的命。可蒋介石和戴笠的脾气,我最知dào

,他们一定会给我们一点教xùn

的,最起码也要弄我们个灰头土脸,惊险而逃。”

“这很有可能。”,燕神武点一点头:“防备着点,总没有错处。现在我们全速开向上海滩,一旦进入上海,姓蒋的就再也不敢动手。”

“那你还不赶快开车?”,杜月笙对他一笑:“其实你说的也不对,蒋介石未必有这么无聊。喜欢这么做的,大概是戴笠。”

于是汽车以更快的速度向着郊区狂奔,在他们身后,几个特务探头探脑,用对讲机报gào

着他们的行踪。

车越行越远,等到下午三点左右,三人在车上胡乱啃了点干粮。他们走的是大路,现在又是白天。依情况看来,杜月笙的推测可能会不准。王亚樵刚要说点什么,忽然砰地一声枪响在他们下面炸响。

燕神武一扭方向盘,汽车舞龙似的扭了起来:“好险,刚才差点爆了车胎。”,王亚樵冷哼一声:“一群虾兵蟹将,居然还敢偷袭咱们!”,说着他摇下了车玻璃,冷静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又是两声枪响,燕神武冷哼一声:“月笙,换你开车,注意自保。王兄,你保护好月笙。我去会一会这群狗杂碎!”,说着他猛然脚踩刹车。汽车被他生生停住,然后他从车里一个翻身滚了出来。刚刚落地,他就往旁边一滚。在他原来落地的位置,砰砰两声枪响,泥土被打的纷纷而散。

第三百二十二章 飞来的鸦片

“别说了!你不要命啦?”,姓王的阻止那店老板:“杜先生是死是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你乱说话,小心有人找你麻烦。”,那店老板立kè

唯唯诺诺:“是,是,你提醒的对。”

杜月笙慢慢走过去:“老板,受累跟您打听一件事。”,店老板微微一笑:“客人,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杜月笙点一点头:“您说,杜月笙手上有大量的鸦片?在下不才,正好也兼营这个生意。您能跟我详细说一下吗?我想大量购买一些。”

店老板哈哈一笑:“要说杜先生手上的鸦片,那真是不得了,整个上海滩所有的鸦片加起来,大概也没有他一个人手里的多。以前黄金荣老爷子是做这个生意的,可他折腾的那点烟土,跟杜先生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还别说,杜先生真是神人,也不知dào

他从哪里搞到的这么多大烟土——”

“谢谢。”,杜月笙道谢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他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自己手上有大量的鸦片?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直坚决排斥鸦片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沾染一星半点。这次是怎么回事?

燕神武也看出他面色不善,同时他心下也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他们在外面险死还生,躲避了七天。七天,说起来也不算是个太长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七天的时间会发生这种怪事?

王亚樵过来跟他们会合:“我的人和你的人一会儿就到,月笙,经过这次事件。我王亚樵交下你这个朋友了!”,杜月笙点一点头:“我也交下你这个朋友!”,两人相视一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王亚樵又神mì

的一笑:“月笙,你猜怎么着?上海滩这几天可是大变样啊。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

“哦?”,杜月笙眉毛一挑:“什么变化?”,接着他心中暗自思量,王亚樵该不会说的是自己的鸦片吧?

“张啸林崛起了!”,王亚樵带来的消息绝对震撼:“咱们走后的第二天,他就高调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哈,他好大的手笔啊,两天之内,收购了大量的公司。而且一口气注册了十几个大公司,全部都是高利润行业。月笙,这几天的时间,他的地位跟坐飞机一样往上蹿。现在,他已经是跟你和黄金荣并列的三大亨之一了。”

“什么?!”,杜月笙着实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天下哪有发展的这样快的势力?这很不正常!”,说着他疑惑的道:“难道,黄金荣和君容他们在拼了命的捧他?”,然后他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于理不合。”,接着他心中一动:“难不成,有另外的贵人相助?”

袁珊宝亲自带着一支车队,大张旗鼓的来迎接杜月笙。杜月笙跟王亚樵拱手作别,并且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坐上回去的车,杜月笙首先问袁珊宝:“珊宝,坊间传闻,我杜月笙手上有大量的鸦片,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咱们手里有很多鸦片烟。”,袁珊宝迟疑着回答他:“月笙哥,这些天你在哪里?我们都着急坏了。陈姐还亲自找人跑了一趟江苏,刘传青也帮忙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

“遇到一点小危险,已经解决了。”,杜月笙含混的把这件事情带过去:“鸦片是怎么回事?还有,啸林怎么回事?”

“到家了。”,袁珊宝停下车,车已经到了杜宅的门口。袁珊宝走下来:“月笙哥,咱们去里面说吧。”,杜月笙点一点头,进了里面正厅。

众人见面,自然是高兴无比。大家互诉了别来之情,话题终于引到正事上面。杜月笙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陈君容迟疑的道:“这些鸦片,都是买的国民zf的。”

“什么?!”,杜月笙霍然站起,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买的国民zf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海鹏站起来回答他:“在你去南京的第二天,忽然有专门的中央人员来跟我们接洽。他说,蒋总统选举的时候,借了咱们不少钱,也借了上海商业界各位同仁不少钱。中央经过研究决定,要以货代款。他们给了我们大批的烟土。我们几个经过反复磋商,本来是不想收的,可他们实在没钱,我们的钱不能打了水漂。再说了,您又刚刚跟中央zf达成了合zuò

协议。我们就想,这或许是您跟中央妥协后的结果”

杜月笙心头一沉,姓蒋的这是打了一个时间差啊。民国zf,并不禁售鸦片。他们遏制鸦片的办法,是征重税。这个税,本身远比鸦片的价值要高。打个比方说吧,两块钱的鸦片,他们就要征收五块钱的税。因此,鸦片走私才如此猖獗。可是,虽说zf不禁止贩卖鸦片,自己却一直坚持不碰这玩意儿。不为别的,只为这东西实实在在的是祸国殃民。

可这一次,蒋介石居然跟自己玩了这一手?自己倘若把鸦片往外卖,光是重税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再说了,自己成了大鸦片贩子,从此之后声名狼藉,必然会为众多正义的商界同仁和社会人士所不齿。到时候,不管自己势力多么大,别人也会鄙视自己。不行,自己绝不能这样。大不了那些商界同仁借给蒋介石的钱自己帮着还了,而自己借给他的钱,本就不打算要了。就这样吧,这点损失,自己还担得起。

杜月笙心中打定主意,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呀,给我惹了个大麻烦。”,陈君容迟疑的道:“没办法,你又不在,我们只能商量着来。再说了,你数天不归,我们担心无比。我们害pà

你被中央给扣住了,我们这样做,也有向中央示好的意思。”

“全烧了吧,一斤也别留。我杜月笙,不能拿这个坑害同胞。”,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无可奈何的意思。杜月笙略有惊奇:“干什么?不就是赔些钱吗?咱们以后再赚就是了。”

“月笙,你不知dào

这批鸦片的数量,所以才说的这么轻松。”,向大年硬着头皮回话:“刚才你没注意到吗?我们跟你说的是买,而不是要。那些鸦片,尽管是中央以非常低廉的三折的价格给了咱们。可是,咱们给的借款也还远远不够。其余的,咱们必须要拿钱来买。”

杜月笙的心在往下沉:“三折?好便宜啊。这么低廉的价格,我给的借款还远远不够?这得是多少鸦片?不可能,中央zf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鸦片?”

“我们问过了,人家也跟我们说了这些鸦片的来历。”,这次回答他的是陈君容:“当初,清zf历年来都会颁布禁烟条令,抓捕好几个大的鸦片贩子。你知dào

的,他们曾经狠狠的禁过烟,林则徐就是个例子。革mìng

党赶跑满清之后,从各地的官府仓库之中搜出了大量的封存鸦片。嘿,全国各地的官府仓库,就算被层层揩油之后,那剩余的数量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而且,国民zf这些年也查处了好多的大鸦片走私商,封存了不少的鸦片。这两相一加,你自己估算一下是有多少吧。”

杜月笙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了,他深吸一口气:“这,这么多——”

“我们计算过。”,袁海鹏站了起来:“若是我们吞下这批鸦片,好好的卖出去的话,我们的资产最少要翻上一番。若是销毁,那足以让我们倾家荡产,片瓦无存。不但咱们,整个上海滩青帮,都会变成乞丐。到时候,青帮就要变丐帮了。”

向大年也站了起来:“若是我们将这些鸦片一次性投入市场,足以让现在的鸦片行业全部崩溃。若是我们慢慢的往外卖的话,那又需yào

很长的时间。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咱们的资金需yào

周转。因此,蒋介石虽说是投放出了海量的鸦片。但是从长远看,他这一招恰恰能遏制中国的鸦片业。”

“只不过,这千古骂名就要我们来背了。”,杜月笙把他没敢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不卖,我们的商业帝国,我们的一切势力,都会土崩瓦解。卖吧,不但祸国殃民。而且正经的商人会鄙视我们,鸦片行业的人也会恨上我们。”

沉默,屋子里面是死一样的沉默。杜月笙长叹一声:“这个,我来慢慢考lǜ

一下吧。若是实在不行,我只有自杀以谢天下了。不能祸国殃民,不能把青帮变成丐帮。”

“月笙,没那么严重。只要我们好好运筹帷幄,慢慢将其投放——”,向大年迟疑着开始提出意见。

杜月笙顿时怒气横生:“大年,当初师傅的教诲你都忘了?!他费尽心力把咱们兄弟三人培养成才,难道为的就是让咱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你想让师傅死不瞑目吗?我看,真该罚你在师傅坟前跪上三天三夜!”

向大年不说话了,他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杜月笙揉了揉脑袋:“真让人头疼啊,对了,张啸林是怎么回事?他崛起的速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至于张啸林,我们也闹不明白,你还是找黄金荣问一下吧。”,陈君容叹一口气:“你们两个后生可畏呀,你这么大手笔搞到这么多鸦片,张啸林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忽然崛起。我看他有些觉得自己老了,这段时间,他整天窝在家里,跟自己那帮徒子徒孙打牌,什么事也不管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帮我找件衣服,我洗个澡吃口饭,然后去找黄金荣。”

第三百二十三章 啸林变了吗?

洗漱一番之后,杜月笙吃罢了饭,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由燕神武陪同,直奔法租界的黄公馆.不一会儿车到目的地,果然如陈君容所说的那样,黄金荣在家里忙着搓牌,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老爷子,月笙回来了。”,杜月笙笑着跟他打招呼。黄金荣登时满脸的欢欣:“啊哈,月笙,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把我想苦了,快跟我说说,你干嘛去了,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杜月笙把所行进过说了一遍,黄金荣脸上神色颇有些尴尬。这让杜月笙非常奇怪,他尴尬什么?只听黄金荣长叹一声:“月笙,是我害了你啊。幸亏你没事,要不然,你的死我难逃责任。”

“这话怎么说?”,杜月笙是真有些奇怪了。黄金荣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说?

“那天你走之后,咱们整个青帮都运转了起来。”,黄金荣慢慢道出实情:“当天晚上,啸林忽然回来了。你知dào

,在咱们上海青帮之内,除了你我,就是啸林的分量最重。我只能找他商量,他听完我的话之后,沉吟半晌,也没拿出个主意。”

“那又怎样?”,杜月笙搞不懂黄金荣是什么意思。

黄金荣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书桌旁边拿起一张纸递给杜月笙:“月笙,你自己看看吧。啸林这几天突飞猛进,他所有的公司以及业务范围,我都在这张纸上列出了一个清单。别人看不懂,你应该能从里面看出点门道。”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拿过纸条仔细的去看,从里面找出隐蔽的信息。看了一会儿,他倒吸一口气:“啸林的这些买卖,很多是跟日本人直接合zuò

的。那些没有合zuò

的,顺藤摸瓜的话,也能找到日本人的影子。”

黄金荣点一点头:“狗儿的日本人,老子是知dào

他们是什么货色。说出来外人不相信,啸林这么发展,根本没有借助你我的势力。你想想,是谁在背后帮他?”

杜月笙略一思索,他被自己的推论震惊住了:“啸林是日本人一手扶植起来的?”,黄金荣点一点头:“要不我怎么会心灰意懒,不想再在外面折腾了呢。月笙,这小子走上邪道了,日本人是什么货色?他这是在与虎谋皮啊。”

杜月笙点一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日本人知dào

自己的行踪,能够预先设伏。难道,是张啸林通风报信?自己死在南京,上海滩转眼就要大乱。这种混乱,正是日本人想要看到的。而且,自己一死,***会界只剩下一下黄金荣,再也不足为惧。到时候,不但他张啸林能借势突起,完全取代自己的地位。而且,日本人也会在上海滩多了一个最大的眼线和帮手——不,不是这样的!虽然从情理来说,这个分析绝对正确。可是,杜月笙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信赖的兄弟,那个一身傲骨的张啸林,居然会帮日本人做事!不行,自己一定要问个明白。自己还拿他当兄弟,绝不能看着他走上歪路。

黄金荣叹一口气,语气中颇有些落寞:“这个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老头子,跟不上潮流了。月笙,你好大的手笔啊,竟然从zf那里搞到这么多鸦片。嘿,鸦片是个好东西。可是,你一下接这么多,再好的东西也会成为烫手的山芋。好,好得很,你跟啸林,真是了不起的后生晚辈啊。我黄金荣,看来得找个时间金盆洗手了。”

“老爷子,你听我说。”,杜月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黄金荣越听越是惊讶,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那批鸦片还有这样的故事和背景。小子,你这下麻烦大了。”

“我愁死了。”,杜月笙揉着太阳穴苦笑:“自己身上压了这么一座大山,而且啸林的事情,也让我闹心。”

黄金荣点一点头,他拉起杜月笙的手:“我这几天想明白了,我是到了该完全退出的时候了。月笙,答yīng

我,帮我好好照看住青帮。还有,把啸林拉回来。”,接着他眼神一冷:“我黄金荣黄赌毒占全了,绝不算是个好东西。可是,帮着外国人祸害国家的事还做不出来。月笙,如果啸林回头那就算了。若他不回头,你就弄死他!我舍不得这个兄弟,可更舍不得他沦为国家民族的罪人!”

杜月笙用力的点一点头:“老爷子,你放心吧,月笙一定不辱使命!”,说完之后,他又陪着黄金荣聊了好一会儿,然后告辞而出。

回去之后,他首先去一趟三鑫公司,看了看在仓库里面堆积如山的鸦片,不由得烦躁无比。然后再去办公楼,办公楼里面,袁海鹏和向大年这几天没干别的,尽忙着跟中央zf接洽剩余鸦片的运送还有跟全国各地的鸦片贩子打交道。这几天的鸦片订单,雪花一样飞到了三鑫公司。

燕神武看到这个也愁眉不展,但他不得不提醒杜月笙。最多再有两三天,自己就一定要赶回去了。这次出来,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杜月笙摆一摆手,只得答yīng

。他站在三鑫公司办公总部的顶楼,看着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这个号称远东第一大都市的上海滩。心中思量万千,愁肠百转。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海鹏,大年!”,杜月笙叫住他们两个:“从现在开始,所有的鸦片订单都不要再收了。那些收到的,也给我想个办法退回去。跟他们说,就说我杜月笙宁死不做鸦片生意。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不会祸害国人。”

“这合适吗?”,两人有些惊讶。这就意味着,他们即将倾家荡产了。杜月笙摆了摆手:“就这么做,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说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帮我约张啸林,就说我要跟他谈谈。地点嘛,随便他选。”

两人答yīng

一声,分头去办。不一会儿,袁海鹏过来报gào

:“订单已经开始往回退了,哈,这次得罪了不少人呢。没人相信你会不卖。大伙儿都说,杜月笙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下他姥姥!”,杜月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一拍自己的额头:“这件事情解释不清楚。”,向大年也跑了过来:“月笙,张啸林回了电话,他约你今晚上在租界一家西餐厅用餐。”

“用餐?我用他妈的餐!吃饭就吃饭吧,还用餐。这家伙念了几年书?一朝得势就他妈学会用餐了!”,杜月笙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很久没有爆粗口了,今天实在是太压抑,太气愤。所以恼怒之下,忍不住又说了脏话。他顿了一顿,压抑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三元茶馆,今中午我等他,他爱来不来!”

向大年点一点头,跑着去重新约定张啸林。杜月笙呼出一口气,扭头看着燕神武:“神武,今晚上陪我见一见张啸林。然后,明后天你带着瑰儿出去玩玩就回去吧。”,燕神武迟疑的点一点头:“好吧。”

晚上,三元茶馆。杜月笙在顶楼要了一个雅间。今晚没有别人,他身边只有一个燕神武,一个袁珊宝。他叼着一支雪茄,静等着张啸林的到来。三元茶馆,是他第一次约见鬼眼的地方。现在,这里成了他约见张啸林的地方。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一身长衫摇着折扇的张啸林红光满脸的来到杜月笙身边。他的身边,有六七个人团团护卫,唯独不见林怀部。

“好兄弟,终于又见到你了!”,杜月笙站起身来打着招呼。张啸林也大笑:“好兄弟!”,两人紧紧的拥bào

了一下,然后分开。张啸林惊讶的问道:“神武回来了?好啊。”,燕神武点头一笑,然后询问:“林怀部呢?多年不见,我很想他,他在哪里?”

张啸林没好气的耸了耸肩膀:“别提他,他最近在跟我耍小性子呢。”,杜月笙冷眼看着他:“是不齿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吧?”,张啸林脸上变色:“你什么意思?”

杜月笙往旁边指了指,张啸林冷声吩咐自己的手下:“你们都退出去吧,我要跟月笙说点事情,别走远了,在门外就可以。”,手下们答yīng

一声,全部退了出去。

杜月笙慢慢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啸林,我们俩是兄弟吗?”,张啸林微微一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当然是兄弟。哈哈,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不是因为卢天虎吗?”

“你记得就好,我也记着你这个兄弟。”,杜月笙的声音很平静:“啸林,咱兄弟之间无话不说。你老实告sù

我,我在南京郊区遇刺,那些刺杀我的日本人,是不是受你指使?”

张啸林脸上微微色变:“月笙,你糊涂了吧?我怎么可能找人暗杀你?”

“我说了,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杜月笙的眼中闪出浓浓的悲哀:“谁算计我我都不怕,我就怕自己兄弟算计我,这寒心啊!啸林,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你。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原谅你,彻底的原谅你。我就当没有这件事,你说怎么样?”

“呵呵,你够大度的,这种事情也能放下。”,张啸林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笑的有些勉强。

杜月笙点一点头,接着他语气一冷:“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我原谅你。可是,你跟日本人是怎么回事?啸林,到了这份上你也不用瞒我了。以你现在的势力,应该是不怕我了吧?要是怕我,你也不会来见我。既然不怕,那咱们就有什么说什么。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鸦片走八国

张啸林看着杜月笙那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蓦然轻叹一声:“月笙,你还记得以前我们自勉的那句话吗?”,杜月笙微微一笑:“当然记得,‘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这话出自三国演义煮酒论英雄那一章.”

“不错,英雄,嘿!”,张啸林脸上涌现出浓浓的不甘:“你是成了英雄不错,可我呢?我一直都是你和黄金荣的副手吧?”,杜月笙张口欲言,张啸林打断他:“别不承认!这事儿在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要向上爬!我绝不屈居人后!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杜月笙,我告sù

你,我张啸林绝不会比你差!”

杜月笙点一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该自强。我已经为你铺好了道路,不管你要怎么发展,咱们兄弟一起,岂不是——”

“算了吧!”,张啸林冷哼一声:“还是依靠你?就算我愿意,我的自尊心也不愿意!”,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的脸面也不愿意!实话告sù

你,自从那次你叫我去车站保护宋教仁开始,日本人就在跟我接洽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们为了支持你,恐怕已经倾尽在上海滩的所有一切了吧?他们这么不遗余力,向你索取了什么?”,张啸林哼了一声:“索取什么?你以为他们会索取什么?”

“从此之后,你就成了大汉奸了对不对?”,杜月笙歪着头反问他:“这件事情你不可能想不明白,连林怀部都想明白了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汉奸?什么是汉奸?,当年的蒙古铁骑,满清辫子兵,他们入关的时候,不是也算作异族吗?那不是也叫侵略吗?可你现在看看,有哪个中国人不为成吉思汗自豪的?有哪个中国人不觉得满清也算是我中华正统的?怎么?被满清的马刀砍下头来,就算是民族融合。被日本的军刀砍下头来,就算是受了侵略?”

杜月笙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你诸多借口,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择一切手段的上位对吗?”,张啸林哈哈一笑:“说的不错,我就是要上位。我要证明给世人看,你杜月笙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你一直抱着心中那点迂腐不堪的见鬼的道德底线,所以你虽有大智慧大气魄,但是发展的磕磕绊绊,几次险死还生。而我,把这一切都抛下,所以我才能如日中天!”

“我绝不原谅这样的人。”,杜月笙的语气虽然平稳但是不容置疑:“收手吧,一切还来得及。甚至,我可以与你平分基业,换取你的清白。”

张啸林嗤笑一声:“你快拉倒吧,现在你自身都难保了吧?那批鸦片,能压死你不?再说了,我张啸林有手有脚,为什么放着自己挣来的基业不要,偏偏要去分你的?嘿,这样不是更让人看不起吗?”

杜月笙霍然站起:“张啸林,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收手吧!若是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会怎样?”

“日后别让我发xiàn

你做什么里通外国,祸害同胞的事情还则罢了。要是被我发xiàn

,我杜月笙第一个饶不过你!你死在我手上,我还能厚葬你。总比死在外人手上,连尸骨也无处埋葬的好。”

张啸林也站了起来,他脸上的愤nù

比杜月笙更甚:“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控zhì

得了我?你晓不晓得?在上海滩,我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不在你之下!你凭什么威胁我?可笑!”,说到这儿他又重新坐下:“月笙,现在什么最大?外国人最大。你以前碍着黄金荣的面子,租界那边都没怎么活动过。你呀,顾了面子丢了金子!”

听了他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在杜月笙脑海里面闪过。他的心头一跳,顿时火热起来。张啸林看着他的表情,哈哈一笑:“怎么?现在想明白了?晚了!租界里面,日本人不显山不露水。可我告sù

你,他们的实力是最强的!什么英法美俄,在他们面前全都不入流”

“好自为之吧你。”,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自顾自的走了出去。燕神武跟随他而出。两人上车,燕神武奇怪的问:“刚才张啸林说外国怎样怎样,好似你很动心啊。”

“我不是动心,而是找到了给你重获自由的好办法。”,杜月笙笑吟吟的,一脸的灿烂。

“什么办法?”,燕神武也来了兴趣。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燕神武,咱们现在有海量的鸦片。这些鸦片是国民zf以三折的价格卖给咱们的,若是我用六折的价格卖给黑手党,你说如何?”

燕神武脚下一乱,猛踩住刹车:“他们——”

“他们能赚死!”,杜月笙微微一笑:“中国市场一直由各国列强霸占着,他们这类组织没有份额。再说了,他们在中国没有分支。可是,除了中国之外,他们好像在全世界的所有大国都有分支吧?”

“不错,他们是世界第一的大黑帮。”,燕神武也有些兴奋。

“开车开车!回去之后咱们好好讨论一下。”,杜月笙哈哈一笑:“我给你唱个戏吧?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回到家之后,杜月笙合计了整整半个晚上。然后,他让燕神武赶紧联系黑手党总部,就说有一个天大的买卖要介shào

给他们。然后,瓦尼代表黑手党,先行跟杜月笙通了一个电话。

杜月笙把手上所有的鸦片大体报了个数字,瓦尼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我的杜,你知dào

吗?若是这些鸦片投放到全球市场,那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让我来告sù

你吧,今年的鸦片总量,将会被你的货占据五分之四的份额。而且,这个影响可能要持续好几年。中国有四亿五千万的人口,也未必能一口气吞下这批货。别的国家,更是别想。”

“这些鸦片,一克我也不想卖在中国。”,杜月笙笑着回应他:“它们砸在了我的手里,我想以市场价的六折卖给你们。你们敢吞下去吗?”

“六折?”,瓦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低,你会赔死。”

“为了我们的交情,你知dào

的,我想让燕神武重获自由。这么大一笔生意,所能给你们带来的利润,绝不是一个杀手所能比拟的。怎么样?敢不敢要?”

“当然!我们参与一切赚钱的生意!”,瓦尼自信的说了一句。随即他又有些惋惜:“可惜,燕要离开我了,我真不想失去这么一位好朋友。”

“这个生意之后,我们两家将会成为最亲密的合zuò

伙伴,以后你大可以来中国找我们。”,杜月笙安慰他。随即他正色道:“你知dào

的,按照这样的行情,我将会损失惨重。所以,除了燕神武之外,我还有另外的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瓦尼的语气凝重起来。

“我会派专人监视这批鸦片的销路,你只能在以下几个国家销售才能享shòu

到六折的优惠。”,说着他报出国家的名字:“英,法,俄,美,德,意大利,奥匈帝国,还有日本。”

瓦尼奇怪的道:“你这真是个奇怪的要求,不过它们都是鸦片大国,我们的主要销路本来就是在那里,这倒可以考lǜ

。”

一边旁听的燕神武等人心头一跳,杜月笙报出的这八个国家,可不就是当年组成八国联军侵华的那几个国家吗?

“我知dào

你们有些为难。”,杜月笙点一点头,一副为人家着想的语气:“所以才给你们六折的优惠价。我谁也不找了,这批货,就由你们专门垄断销售。”,接着他沉吟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进一步让价。如果你们把货卖进日本,不是卖给zf或者在中国有销路财团,而是卖给专做日本本土生意的组织的话,我可以把这一部分的价格降低到四折。”

“四折?!”,瓦尼被这句话震惊住了:“这样一来,他们国内的鸦片消费人群将会激增。”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只要赚钱。怎么样?答yīng

不答yīng

?”

“答yīng

,绝对答yīng

!我代表组织,先把这批货给订下。杜,你可不要反悔。”,瓦尼忙不迭的答yīng

。其实这样大的生意,需yào

他们组织内部几大家族和几个教父一起协商之后才能定夺。可是杜月笙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瓦尼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数不清的金山银山将会被他们赚来。所以,他抢先代表组织定死这件事情。

“好,就这样吧。你们可以派出专门的核心成员来跟我洽谈具体的事宜,在哪里无所谓。可以在上海滩,也可以在公海。”,杜月笙笑眯眯的回应他:“我相信,只有你们能吞下这批货,而我也只愿意跟你们这样的组织合zuò

。在我这里,赚钱不是最重yào

的,交朋友才是最重yào

的。”

说到这儿,他仍有些不放心。想了一想,他又加上一句:“我事先说明,我讨厌中国的市场,我的鸦片绝不能卖进中国。要是你们想回销到中国,那我只能足额收款,一点折扣也不给你们。”

“哈哈,世界上并不是中有中国人才抽鸦片,这个你就放心吧。”,瓦尼喜滋滋的挂上了电话。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月笙和租界

杜月笙挂上电话,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摆平了.”,陈君容激动的道:“月笙,真有你的,这样也行!”,杜月笙哈哈一笑:“这是我这辈子想到的最聪明的一个主意。”,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这只是初步拟定,还早着呢。后续的事情,多得很。”

这种生意,就算是国家也会郑重以待,更不用说一个组织了。黑手党那边,瓦尼挂上电话之后一刻也不敢停歇,立即将这个消息汇报了上去。果然,黑手党高层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一番讨论之后,他们决定尽快跟杜月笙完成这笔交yì

。他们心中,唯一的挂念就是赚钱,至于杜月笙所考lǜ

的国家民族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考lǜ

范围之内。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派出了专人去中国。这次他们去了整整一个小队,带队的,正是组织内一位教父。护卫在他身边的,当然是瓦尼他们三个。他们不傻,知dào

中国人爱讲交情。瓦尼他们三个,跟杜月笙老早就认识,当然要陪同前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将这批货尽数收入囊中。至于收购之后,他们内部几大家族如何瓜分,那大可以日后慢慢研究决定。为表诚意,他们没有要求在公海交yì

,而是直接去了上海滩。

有这么大的利润空间,这笔生意当然很痛快的就签了约。三天之后,黑手党一行人转回本部。在走的时候,他们给杜月笙留下了一批精良的武器。教父说,这与生意无关,是专门送给燕神武的。燕神武这几年给他们出了大力,他们送一点小礼物给他,是应该的。

协约是签了,整批货的运送,却耗费了足足两月的功夫。这些鸦片太多,他们又不能走正规渠道,只能冒险在公海交yì

。按照协议,他们给了杜月笙六折或者四折不等的价钱。并且他们主动要求杜月笙派人监视鸦片的销路,可以说依足了规矩。杜月笙只好再指派专门人手前去。他们得到这批鸦片之后,是一年卖出还是三年卖出,这就不在杜月笙的考lǜ

范围之内了。

上海滩,包括国民zf在内。很多人都盯着杜月笙和他的这批鸦片。可是他们发xiàn

,杜月笙似乎一斤鸦片也没往外卖。没卖,可杜月笙就那么安然的吞下了这批货。这似乎没给杜月笙带来什么经济上的沉重压力,他们付给了国民zf很多钱,可是三鑫公司照常运转,一点也看不出资金链断裂的架势。众人不免暗自佩服:这个杜月笙,究竟有多少钱?这么大的手笔,全国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张啸林依旧嚣张,他稳稳的做着自己的上海滩大亨,隐隐有跟杜月笙平起平坐之势。可他这次糊涂了,他以为自己现在的势力不逊于杜月笙。他想错了!杜月笙多年积淀,打拼出来的覆盖全国的商业帝国,岂是他这种靠着外国zf支持发展起来的势力可以相比的?

如果把杜月笙比喻成一个贵族的话,那张啸林就只能算是一个爆fā

户。他觉得自己可以了,实jì

上是杜月笙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最后,自觉成势的张啸林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跟杜月笙抢夺青帮的领导权。

这还不算,日本人对他尽心扶持,到了这时候终于开始往回收本。大份额的插足中国经济,发展垄断行业,本就是他们的梦想。现在有了张啸林这个前锋,他们怎能不利用?一些重yào

的商业机密,被张啸林递到日本人耳中。并且,他开始为日本人打江山。连争带抢加上砸,开始为日本人在上海滩开辟一条大商路。不但如此,他也开始为他们打探一些zf情报。虽说他搞不清日本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打探zf的事情,可既然人家提出来了,他怎能不遵从?

杜月笙三番两次对他警告,可是效果微乎其微。上海滩是杜月笙的天下,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张啸林的所作所为,他怎能不知dào

?随着张啸林越来越过分,并且开始将手伸向zf机密情报,终于触怒了杜月笙。他决定,狠狠地打压一下张啸林,再不允许他胡作非为。

杜月笙决定出手!一个星期之内,他连接三次或明或暗的打压了张啸林。最厉害的一次,张啸林的三个公司在杜月笙的排挤之下,一夜之间倒闭。张啸林这才猛然醒悟,自己根本不是杜月笙的对手。虽说世面流言,都说上海滩三大亨,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黄金荣现在半归隐,上海滩唯一的大亨,就是杜月笙和张啸林。可是,这真的仅仅只是流言而已。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张啸林,比起杜月笙来差得远了。

不但张啸林被杜月笙打压,日本领事馆的日子也不好过。日本这些年苦心经营,在中国发展的各路暗处势力,在这一周之内就被杜月笙薅草似的薅去了一大半。他们遭受如此重创,当然被日本高层严令斥责。

在一次约见的时候,杜月笙指着佐藤和张啸林的鼻子撂下狠话:“我不管是你日本领事馆也好,还是张啸林也好。你们想在中国发财,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要是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胆敢祸害我们,我决不饶恕!不但你们,整个租界都是。嘿,要是哪一方敢在中国胡来,我杜月笙两个小时之内就要踏平租界,你们信不信?”

佐藤当然不信,就连国民zf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杜月笙凭什么敢说这种疯话?可是现在,他们处于劣势,所以也不好辩驳。佐藤只是微微一笑,表示知dào

。然后,双方分手。

自此之后,租界这边着实安顿了不少。这边的变化,都被军统汇报给了戴笠,戴笠又转达给蒋介石。蒋介石是喜忧掺半,心情复杂。一方面,这些外国领事馆本来就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尤其是日本,跟他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不光是他,自孙中山往下,整个国民党起家,都依赖过日本。因此,他不好管他们。这下好了,杜月笙帮他镇住了租界,他了却了一块心病,怎能不高兴?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凭什么杜月笙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这种影响力,若是完全臣服于自己该有多好?可惜,这是不现实的。自从他宣bù

青帮为合法组织以来,杜月笙已经开始了明目张胆的扩张。现在,全国的青帮都遵从杜月笙的号令。自清初天地会开始,中国开始出现帮会。这几百年来,能达到如此高度的,唯有杜月笙一人而已。

不过他还算是个轻重分明的人,杜月笙对他来说,利绝对大于弊。所以,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杜月笙呼风唤雨,随便去折腾。

蠢蠢欲动的日本人偃旗息鼓,张啸林也安静了下来。他们一反常态,开始异常低调。张啸林既然安静,杜月笙就仍然当他是兄弟。不论是在帮会内部,还是在生意场上,都竭尽全力的帮他。这段时间,不光是日本领事馆,整个租界都安静无比。这种安静,有些不寻常。杜月笙的人,开始向租界渗透。他们渗透的很成功,因为黄金荣早已经给他们打下了底子。可是他们严密监视之下,仍然没有发xiàn

什么异常。

这天早上,许久未曾露面的林怀部找到了燕神武。燕神武自然是高兴异常。两人互诉别来之情,果然不出杜月笙所料。林怀部是因为不齿张啸林最近的作为,才选择暂时脱离他。现在,张啸林改了,他也就愿意再出山帮zhù

他。

“要不是杜先生,啸林还不知要糊涂到什么时候。”,林怀部感叹一声:“帮我谢谢杜先生。”,燕神武连忙摆手:“林兄,你说哪里话来?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我这次来,是受张啸林委托,秘密约见杜先生。”,林怀部压低声音,一脸神mì

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啸林最近根本不敢脱离日本人的视线,怕引起他们的怀疑。可是,他最终决定冒险见一见杜先生。今晚,三元茶馆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希望杜先生准时赴约。时间嘛,就定在夜里两点。”

“好,我跟月笙说。”,燕神武答yīng

下来。送走林怀部,燕神武把这个事情告sù

了杜月笙,杜月笙有些惊讶:“他找我干什么?虽说这段时间我对他多有帮zhù

。可我也看得出来,他在故yì

躲避我。他的心结呀,还没解开。”

“那去还是不去?”,燕神武问他。其实他也明白杜月笙的疑虑。杜月笙兄弟不少,可唯独这个张啸林最麻烦。

“去!”,杜月笙点一点头:“不管怎么说,啸林约我,我还是得去!”,说完之后他看着燕神武:“这次,照例是你陪我走一趟。”,燕神武点一点头,答yīng

下来。

因为有林怀部的嘱咐在前,因此两人走得很秘密。有燕神武这个高手在,杜月笙绝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有心人跟踪。等到了那条小巷,杜月笙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角落里立kè

闪出两个人来,那是张啸林,以及保护他的林怀部。张啸林看着杜月笙:“月笙,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杜月笙微微一笑:“兄弟相召,我怎能不来?”

“我也看出来了,你仍拿我当兄弟。”,张啸林沉默一下之后,缓缓说出这句话。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我没多少时间,因此只能长话短说。月笙,你这下危险了,你的大麻烦来了!”

“什么麻烦?”,杜月笙从张啸林的口气里面听出了无比的凝重。自己的实力,张啸林不是不知dào

。可他还这么凝重,说明这个麻烦绝对是个大麻烦。

“租界各国已经达成共识,他们要对你出手了!”,张啸林看着杜月笙,轻轻说出这句话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列强的动向

张啸林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杜月笙觉得惊讶:“不可能吧?他们各国之间好像从不齐心.这次居然要联合?”

“齐不齐心的,那得看是什么事情。”,张啸林冷冷的回应他:“你那一句‘能在两个小时内踏平租界’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所以,他们决定给你点颜色看看。这次针对你的行动,就叫‘飓风两小时’。”

“哈,真看得起我啊。为我一个人,他们居然这么怄气,这也算是一件怪事了。”,杜月笙脸上在笑,心里却咯噔一下。他知dào

,什么怄气,什么为他一句话列强就大动干戈,那纯粹是瞎扯。这是大国的行动,绝不可能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胡闹。自己肯定不是因为一句话得罪了他们。而是,而是真有什么地方切实的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从而导致他们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因为自己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他们在上海滩的威慑力被自己超过了?杜月笙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跟他们,截至到现在为止,尚未发生过什么剧烈冲突,他们应该考lǜ

不到这一点。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杜月笙苦苦思索,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鸦片?难道是因为鸦片?!

没错,一定是这样!杜月笙心下暗自思量,自己那海量的鸦片没有通过他们就直接卖向国际,他们没有分得一杯羹,肯定心中不爽。他们动不了黑手党,就想拿自己开刀。可是又不对,这些鸦片虽说代表着金山银山,但若是他们几个大国均分,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这点钱又不算什么。那些鸦片的利润,充其量也就是能让各个领事馆为之心动罢了。可是,身后若无国家支持,单凭领事馆自身的力量,他们怎敢做这么大的动作?

不错,自己的鸦片卖到了他们的国家,肯定会给他们引来混乱!那些国家,是因为这个才耿耿于怀的。嘿,全世界五分之四的鸦片全部出自杜月笙之手,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大毒枭。灭了自己,就等于灭了一个威胁他们国家的最大的毒枭!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张啸林冷冷的提醒他。杜月笙从沉思之中惊醒,他一拍额头:“哈,我正在想原因呢。啸林兄,我不怕这个。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在上海滩,没人能动得了咱们。”

“谁说要跟你兄弟齐心了?”,张啸林的声音愈加冰冷:“我这次之所以偷偷前来给你报信,是不想再跟你这么纠缠下去了。是的,我们曾经是同进同退的好兄弟。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那句话,我张啸林没那么多的民族大义,只想本本分分的让自己爬的更高。”

“你还记得当初的严老九吧?”,杜月笙郑重的提醒他:“他倒是想爬的更高,可结果是他最先摔死。”

“这不用你管,我的路我自己有数。”,张啸林的语气仍旧极为平静:“从今天往后,我不想我们俩再发生什么类似于朋友兄弟之间的那种关系。日本人让我竭力拉拢你,可我知dào

,你是拉拢不来的。再说了,若是把你拉拢来,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被晾在一边?因此,你还是专心想办法自己应付眼前的局面吧。”

说完之后,张啸林又看了杜月笙一眼:“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彻底超越你。总会有那么一天,上海滩的人只知有张啸林而不知有杜月笙!”,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林怀部满脸的惊讶,他全然没想到张啸林会这样。

“啸林疯了。”,杜月笙看着远去的他,嘴里喃喃的说出一句话。燕神武拍了拍林怀部的肩膀:“怀部,你跟他不一样。你不能陪他堕落,来我这里吧,以后咱们兄弟俩在一起。”

林怀部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自己知dào

该怎么做。”,说完之后,他眼里的挣扎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执着。仿佛,他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说完这句话,林怀部也转身走了。杜月笙看着重新空无一人的漆黑弄堂,他摇了摇头,跟燕神武一起回去。回去之后,已经是凌晨将近三点了。他顾不上休息,连忙给瓦尼打了个电话。按时差来算,他们那边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谁知瓦尼不在,出去执行任务去了。没办法,他只好将电话打到黑手党总部,那个跟他交接鸦片的教父那里。

“杜先生,我正要找你。”,那人彬彬有礼的回答他:“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是估算一下时差,我又觉得你正在睡觉,不可以打扰你。正好,你打过电话来了。这样的话,我就要告sù

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杜月笙也彬彬有礼的询问。

教父沉吟一下,似乎是在考lǜ

怎么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数个大国已经决定对你采取动作。你们的国民zf,恐怕不能保护你。”

“什么动作?”

“当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动作。他们肯定不会向国民zf提起抗议,因为按照你们以前协约,鸦片买卖双方都是合法的。”,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这说不定更加危险。意大利zf已经联系了我们,要我们提供三到五名顶级杀手,去上海滩杀了你。”

“你们怎么说的?”

“哈哈,我们怎么可能呢?后来zf知dào

了你的鸦片有可能是通过我们流入国际市场的,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他们极有可能从军方里面物色高手执行这个任务。”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xù

提醒:“不光是我们意大利zf,其余国家也开始了行动。日本的山口组,是这里面最积极,最活跃的一支力量。不论是黑帮的杀手,还是军方的高手,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把杀死你作为最终目标。杜,你要小心了。这件事牵扯太大,我们也不好给你出头。”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杜月笙向对方微笑表示感谢,然后又询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才挂上电话。挂上电话之后,他跟众人说明了这件事情。陈君容沉思半晌:“月笙,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向zf寻求庇护?”

“瞎说什么呢?”,杜月笙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我们要自己解决。”,然后他看着燕神武和宋三喜:“你们两个,有没有信心挡住他们?”

“若是在上海滩的话,咱谁都不怕。”,宋三喜挺直了腰杆回答:“上海滩是咱们的地盘,不管什么势力,在这儿都玩不转。别看他们咋呼的厉害,这些外来势力,能有什么作为?就算军统,也要看我们脸色行事。他们么,嘿,更不中用。”

杜月笙点一点头:“要不,咱们先动起来吧?”,陈君容疑惑的道:“咱们先动起来?怎么动?”,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咱们是不可能派人去打劫他们的领事馆的,但是大可以在生意场上制裁一下。”,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通知袁海鹏和向大年,凡是牵扯到租界各个领事馆的生意,全都不要做了。”

“那样一来我们损失惨重。”,陈君容不得不提醒杜月笙一句。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们损失惨重,可不会到赔不起的地步。咱们起家的时候就不靠租界,虽说没了租界这块生意损失挺大,但是我们担得下来。只不过,就不知dào

他们担不担得下来。”

“似乎现在还没这个必要吧?”,陈君容颇有些担忧的道:“如此一来,咱们和他们的恶性关系就从暗地转到明面上了。这样不好,事态远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说的不错,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上。那就先不拼生意场了吧。”,然后他自嘲一笑:“嘿,想不到啊,我杜月笙这次也要被动挨打一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照样安静无比。第二天晚上,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平常的事情。一双断手,被放在一个包裹里面寄到了杜月笙的面前。宋三喜得知此事之后震怒无比,对方的嚣张让他不能容忍。从这件事之后他亲自下令,所有寄给杜月笙的东西必须由专人先行拆开,确认无误才可以。

杜月笙看着那双断手,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若这不是一双断手,而是一颗炸弹,我大概早死了吧?”,宋三喜闻听此话,立kè

惭愧的无以复加。燕神武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么拙劣的刺杀手段,行里人一般很少使用,因为成功率太低,而且会让对方更加警觉。”,接着他叹一口气:“这也就是在中国,各项机制还不健全。否则,这种包裹根本不可能成功送到这里。”

发件地址写的是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家,杜月笙连查都不用查,就能确定这个地址是假的。他眉头微微一动:“若是这双断手感染了非常强dà

的传染病毒,我一样凶险。”

宋三喜闻言赶紧过来抢那包裹,杜月笙却哈哈一笑:“吓你呢,这是福尔马林泡过的,要不然不可能长途运输过来。”

杜月笙将那双断手扔给宋三喜:“这算恐xià

,但是却连一张字条都不留下,又算是哪门子恐xià

?”

“今晚我不睡了。”,燕神武沉吟之后说出一句:“月笙,我要通宵守在你身边,看住这个家。”,杜月笙点一点头:“好吧,我想他们今晚不可能没有别的动作。”,说完之后,他又亲自给王亚樵打了个电话。王亚樵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大大夸赞他办得好,狠狠给洋人扇了一耳光。并且他当场许诺,愿意带领斧头帮百余号兄弟,亲自来护卫杜月笙的安全。

第三百二十七章 约在黄公馆

王亚樵如此痛快,当然让杜月笙十分高兴.当天晚上,果然正如他所料,又有人前来骚扰。这次燕神武不再客气,直接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对方来了三人,一死两重伤。其中一个重伤的,在被擒之时饮弹自尽。而另一个人,则做了俘虏。

那个自杀的,是军方的人!而这个投降的,却是海外一个著名杀手。燕神武拷问之下,他终于说出实情。他是受雇于日本领事馆,前来执行刺杀。其实他们也没想真的杀死杜月笙,只不过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xùn

。而这个深刻的教xùn

,一般来说就是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他们来之前就探查好了,杜月笙这边只有一个能算得上是高手的人,就是燕神武。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燕神武居然这样强。黑手党对燕神武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他是他们的终极武器,当然要绝对隐蔽起来。开玩笑,堂堂黑手党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不强?

经此一事,杜月笙终于决定去租界会一会那群外国领事馆的头头脑脑。这次只能算是试探性攻击,下次呢?杜月笙身边的人那么多,产业那么大,燕神武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每一个都看护到。唯有主动出击,才是化解矛盾的最好办法。

黄金荣早已经不问江湖事,他在青帮,在上海滩,如同一个归隐的大豪。可不管怎么说,在帮会界,一直就是他在租界的地位最显赫。杜月笙把自己最近遇到的这些事情告sù

了黄金荣,黄金荣惊叹之下,也同意杜月笙的做法。杜月笙没跟他说自己要敲打一下租界,只说要跟他们协商一下,这自然是黄金荣最乐意看到的事情解决方案。

于是,黄金荣做了联系人,把杜月笙的意思转告给租界各个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杜月笙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跟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地点,就定在法租界的黄公馆里面。

三天,对于杜月笙来说,三天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这次终于决定不再低调,而是想让这些租界列强们看清楚自己的真zhèng

实力。

三天后,打扫一新的黄公馆内,满面春风的黄金荣忙着招呼各个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因为杜月笙给他们的信息是,自己要跟他们讨论一下日后共同合zuò

的事情,压根也没说真zhèng

的原因。领事馆人员心领神会,都派出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前来。杜月笙已经是上海滩第一大亨,他有这个资格召集这些人。

不一会儿,黄金荣携着杜月笙的手施施然走了进来。他给众人互相引见了一下,双方落座,杜月笙看了看在座的诸位,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而这些人里面,他最熟悉的,莫过于日领馆派出来的渡边正雄,还有英领馆派出来的乔治。

看到乔治,让杜月笙微微有些惊讶。他首先对他拱了拱手:“没想到,你不开纸厂,去了领事馆。”,乔治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笑容:“杜先生,我的纸厂,本来就是领事馆的下属企业。而我,自然也可以在领事馆供职。”,说到这儿他又摇了摇头:“不过,归根结底我还是个生意人,今天,只不过代表我们英不列颠的领事馆来跟你见个面。对了,陈小姐还好吗?”

“好得很,都给我生了俩孩子了。”,杜月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乔治微微一笑:“您不要骗我了,杜先生尚未生育,这我还是知dào

的。”,杜月笙哼了一声:“乔治,今天不是来跟你聊家常的。”,乔治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渡边正雄站起身来,他慢慢走到杜月笙身前:“杜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杜月笙上下打量着他:“渡边,当初你对我帮zhù

颇大,杜月笙心中记着你的情意。”,渡边摇了摇头:“那只不过是我奉命而为罢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杜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金荣抻直了脖子去看那张请帖,那请帖很简单,就是说杜月笙约请他们来黄公馆会面。黄金荣哈哈一笑:“月笙,不是说好了吗?这件事情我来负责帮你联系,你干什么又亲自下了请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渡边摇了摇头:“这不是多此一举的问题。”,接着他脸上现出一丝愤nù

:“深更半夜,派人偷偷将这张请帖放到我们领事馆的领事办公室里面,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一出口,黄金荣立kè

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隐隐觉得,这次杜月笙似乎来者不善啊。这套江湖上写警告信的办法,他居然对渡边用出来了?一般来说,只有双方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强势的一方才会对弱势的一方用这个办法下警告。难不成,杜月笙真想跟他们撕破了脸?

黄金荣心中正在惊疑不定,乔治也站了出来:“我们的领事也拜托我询问一下杜先生,这张字帖是不是阁下授意手下人做的?”,说着他也拿出了一张字条。黄金荣瞧得清清楚楚,这赫然跟渡边手里那一张一模一样。他心中暗呼一声不妙,接着在场的七八个领事馆人员都站了起来。每人都从怀里摸出一张请帖,竟然都是一模一样。这些人围住了杜月笙和黄金荣,纷纷讨要一个说法。

黄金荣擦一把头上的汗,勉强一笑:“诸位——”,杜月笙摆了摆手,示意黄金荣稍安勿躁。然后他从左往右的扫视了众人一圈:“诸位,这封请帖,就是我杜月笙给你们的。杜某多礼,觉得下一张请帖才算是比较正式。所以呢,就指派了几名手下人给大家送去,这也不必太过惊讶吧?”

众人把目光都飘向渡边。杜月笙心中一动,看来渡边似乎是他们的头啊。就在他让黄金荣给这些领事馆发见面请求的时候,他在租界内的兄弟就严密地监视起了租界内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在这个要求发过去的第二天,这几个领事馆的相关人员在日领馆里面开了一个会。至于会议说了些什么,杜月笙不知dào

。但现在看来,最起码,会议上他们达成了一致的目标,并且推举渡边正雄这个中国通来进行谈判。

渡边点一点头,越众而出:“杜先生,我们不是纠结于这张请帖,而是不习惯您送请帖的办法。深更半夜,偷偷潜入领事馆,这是不可以的!按国际法来说,您这算侵犯了我们的主权。您要知dào

,领事馆范围内,我们各国都是有自己的主权的。”

“主权?”,杜月笙回味着这两个字。然后他轻轻一笑:“手下人办事,难免毛手毛脚。冲撞了诸位,月笙替他们赔个不是了。”,其实,哪里是什么手下人毛手毛脚,而是他先行让兄弟们打探出各个领事馆的大体布局,然后燕神武和王亚樵分头行事,他们悄悄的半夜潜入领事馆,做成了这件事情。杜月笙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像领事馆的人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了他们的性命。

“好吧,就算是这样。”,渡边无可奈何的示意大家坐下。杜月笙身份再高,地位再显赫,归根结底,也是个小混混出身。他这样的人,跟他们耍这种光棍手段,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他所想不通的是,领事馆戒备森严,他的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全部潜入的?不但潜入,而且成功率还是百分之百。光靠个人的力量,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在那个送信人身后,肯定有一整支的团队在给他们搜集各种资料。不这样,他们怎么避得开各处眼线和哨兵警卫?难道,杜月笙真的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吗?他的人,能够很轻易的摸清楚领事馆的布防情况?

杜月笙对渡边点一点头:“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渡边想了一想,终于说出下一个话题:“杜先生,我很佩服你在中国发展的势力。实话实说,本来青帮是一团散沙,在全国来看,其影响力绝对要低于红帮。可是,他们居然奇迹般的在你手上凝成了铁板一块,并且远远超过了红帮的影响力——”

“说这些有什么用?”,杜月笙摇了摇头:“这种过年话就不要说了。”

渡边点一点头:“好的,如你所愿,这种过年话我就不说了。”,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又略微激动起来:“可是,您能不能告sù

我?最近我们租界附近的**是怎么回事?”

“**?你具体指的是什么?”,杜月笙歪着头反问他。

渡边的脸色铁青了起来:“从昨天开始,我们租界附近就开始有混乱,我们的守兵根本控zhì

不住。”

杜月笙哈的一笑:“你还知dào

你们的守兵控zhì

不住呢?我这就是好心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租界的防备力量太薄弱,这样不行。”,说到这里,他沉吟一下,仿佛下定决心:“这样吧,以后就由我杜月笙来保证你们租界的安全。我会让我的人好好守在租界各个位置——”

“我们根本不需yào

!”,渡边心中的愤nù

已经无以复加:“杜先生,我希望您能说明白。这三天里,您还对我们做了什么?”

“还做了什么?你指的是哪一方面?”,杜月笙歪着头反问。

渡边怒道:“石井三郎,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商人。他在中国经商已经超过二十个年头,这个人你不可能不知dào

。”,说到这里他怒声怒气的道:“可是,前天下午,他忽然死在了虹口。杜先生,别说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确实跟我没关系。”,杜月笙双手一摊,一脸的微笑:“说起这位这位石井三郎先生,跟你们日本军部的那位赫赫有名的传奇特工斩火,是不是一个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月笙很强势

渡边登时语塞,而周围那些人,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渡边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可是他这错愕虽说时间很短,但又怎么逃得过众人的眼睛?在场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他的异常?

斩火,是日本现在最著名的一个特工。日本特工里面,并没有斩火这个代号。这个代号不是日本军方给他的,而是他的敌人们给他的。这个人,曾经数次为日本国盗取其余各国的绝密军事资料。他每次做完事情,都会给对方留下一个记号,那就是一柄正在燃烧着火焰的日本军刀图形。不管哪个国家,只要在他们的某一部门里面发xiàn

了这个图形,那就代表斩火来过。而他来过的结果,要么代表着一位高层的叛变,要么代表着一份绝密材料的丢失。

这个如同梦魇一样的特工,让那些受过损失的国家咬牙切齿。可是,日本zf从来不肯承认他们有这样一位特工。尔这些国家倾尽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的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所以,杜月笙一说这个石井三郎是斩火,所有的领事馆人员都精神了起来。

石井三郎当然不是斩火,一个在中国经商二十年的商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多年里面分身去做下那些大案,然后不被任何人查出来?实jì

上,石井三郎是斩火众多替身里面的一个。他是最优秀的一个替身,也是一个一直不曾动用的替身。日本方面胃口虽大,但他们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中国。这个石井三郎,就是为斩火来中国活动而准bèi

下的。若是斩火来到中国,那么真zhèng

的石井三郎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斩火伪装而成的石井三郎。

他们两个,究竟谁是替身,谁是真身?这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这次石井三郎真的来到了中国。并且,那个一直安分经商的石井三郎已经躲了起来!这么绝密的事情,杜月笙是怎么知dào

的?斩火的个人能力强悍无比,他又怎么会刚到中国就被杜月笙给杀了?杜月笙杀他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要不是他杀的,他不可能知dào

石井三郎和斩火其实是一个人。

这个杜月笙,能力究竟强dà

到了什么地步?渡边在心中暗自猜测。旁边的乔治坐不住了:“渡边先生,您说,斩火和石井三郎是怎么回事?你们日本zf一口咬定没有这个人,可实jì

情况呢?”,渡边刚要争辩一下,杜月笙微微一笑:“我手上握着铁证哦,你别想狡辩。”,渡边登时气结。他不相信杜月笙真有什么铁证,可他也不敢胡乱冒险。万一这件事情被坐实了,他们日本领事馆,无法跟其他国家的领事馆交代。

“渡边先生,我们需yào

你给出一个解释!”,不但乔治,周围的人也相继发难。渡边张了张嘴,他脑子里面拼命思索着说辞,可他这么短的时间又怎么能想起啥呢?无奈之下,他只有连声否定:“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杜先生,你不要血口喷人。”,然后他一脸焦急的看着与他一起来的众人:“我们不是来质问杜月笙的吗?为什么会被他挑唆?”

众人根本不听他的话,只是一连声的催促质问。杜月笙笑吟吟的看着倒戈的众人,再看着一脸着急的渡边。渡边是领事馆的理事,从根上说,他是文职出身。这样的人,最缺乏的就是临机应变的能力。而且,列强们之所以要对自己发难,无非就是因为自己的鸦片。可这些鸦片给这些国家造成的损失,恐怕还不如斩火。

众人闹了一阵,黄金荣拉着杜月笙的袖子:“杜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杜月笙微微一笑,低声道:“没什么,日本人的一个大特务被我杀了,而这个特务正好窃取过别国的机密。这不,他又想跑到中国来闹事。这样的人,老爷子,你说该杀不该杀?”

黄金荣想了一想:“杀自然是该杀的,可是你就麻烦了。”,杜月笙哈哈一笑:“麻烦的是渡边和日领馆,不是我。”,接着他眼中一冷:“就算日本以后要找我报复,那又怎样?他们奈何得了我吗?”,黄金荣点一点头:“你说得倒也是。”

杜月笙不紧不慢的挥了挥手:“我说诸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此来的目的?你们不是来难为我杜月笙的吗?怎么反倒自己人打起来了?”,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惊醒过来。大家互相看一看,然后重新落座。杜月笙这一提醒,他们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至于斩火的事情,他们大可以等回去之后跟上级汇报再做处置。

杜月笙拍了拍渡边的肩膀:“你啊,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嘿,要是你不提那一茬,不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吗?到最后还得我给你解围,你害臊吗?”,渡边摇头苦笑一声,没有说话。杜月笙趴到他耳边:“类似这样的机密,你们日本做下的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我还知dào

很多,你想不想让我一一透露给他们?”

渡边霍然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哈哈一笑,他清了清嗓子对众人开口:“各位,规则大家都懂。明面上的交情和暗地里的较量是两码事。你们都是一国使臣,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有些事情后地利悄悄的去查去做就好了,完全没必要摆在桌面上撕破脸。你们说对吗?”,说到这里他沉吟一下:“当然,如果你们的国家想开战的话,倒是无所谓明面上和暗地里。可是,你们想开战吗?”

众人纷纷摇头,渡边站起身来:“这次,主要是想跟杜先生商量一下,您输送出去的鸦片该如何处置。”,其余领事馆的人员惊讶的看着渡边。本来按照他们的约定,他们应该严词质问杜月笙,对他进行逼迫的。可是,渡边的口气怎么如此客气?这根本不是质问,而是在商量,完全就是朋友之间的商量口吻。

他们哪里能想到,渡边现在是有苦难言。刚才杜月笙说掌握了他们太多的机密,也不知dào

是真的假的。万一是真的呢?他不敢冒险。日本人这些年对其余国家多方渗透,着实做下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他心中发虚,口气上自然不敢强硬。

杜月笙看了看众人,轻轻叹一口气:“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我杜月笙是个生意人,当然要做赚钱的生意。全世界贩卖毒品的何止千千万万?为什么你们单独对我这么敏感?”,乔治摇头道:“杜,因为你做得太大了,我们不得不制裁你。如果不对你进行制裁,我们怎么向zf交代?”

“许你们往中国卖,就不许我往你们那儿卖?”,杜月笙嗤笑一声:“这是什么理论?你们未免太霸道了吧?”,渡边的脸色略微好kàn

了一点儿:“杜先生,您不该这样做。”,杜月笙依旧歪着头:“理由,我一直说了,给我一个理由。”,渡边面无表情的道:“没有理由,就是不允许。”

“强盗逻辑。”,杜月笙冷哼一声:“你们又想仗势欺人对不对?好得很,你们怎么不给我们的国民zf发布抗议通告?就说我杜月笙贩卖鸦片,祸害你们?”,在场众人登时没了话。他们曾经抗议过,可是这个抗议递上去之后石沉大海,蒋介石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自己也理亏。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往中国贩卖着鸦片。这次人家往自己国家贩卖,自己就不允许,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杜月笙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今天这里也没外人,你们也不用跟我装文明人了。实话实说吧,你们就是想再霸权一回是不是?你们的商人往中国倒腾鸦片,你们是一路绿灯的支持。换我们中国商人往你们那儿倒腾鸦片,你们就看不得了。于是啊,你们就想跟我发难,是也不是?”

“损害了我们的利益,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乔治代表众人提出自己的意见。杜月笙摆了摆手,他缓缓地沉吟一声:“我当初对张啸林说过一句话,若是你们租界胆敢对中国不利,我会在两个小时内踏平你们。你们不信,是不是?”,渡边微微一笑:“杜先生,不要纠结这句话了,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你们认为我是在吹牛喽?”,杜月笙嘿嘿一笑:“诸位,你们知不知dào

?在咱们几个会谈的时候,我青帮最起码有近万名专职打手进入了租界?还有,租界内,我青帮已经潜伏下多少人手你们知dào

吗?你们那些在中国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和商业,我杜月笙只要愿意,几乎可以一夕之间摧毁他们,你们信不信?”

“这是不可能的。”,在场众人边笑边摇头。杜月笙指了指黄金荣:“我们青帮的当家老大黄金荣,原先挂着法租界巡捕探长的名头。实jì

上,他就是你们租界列强的第一号打手,专门用来对付我们中国的,是不是?”,黄金荣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月笙,你什么意思?”

“老爷子,我这不是针对你。而且,实事求是的讲,在以前,你就是这么个身份。最起码,咱们的三鑫公司成立以前是这样的。”,黄金荣看了他半晌,然后勉强点一点头:“不错,他们是在利用我。”

杜月笙指着列强们,语气突然转寒:“老爷子把青帮这幅担子交给了我,我就要改变一下规矩。从现在开始,我要看住你们这些疯狗,防止你们乱咬人!”

“你说什么?!”,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一脸愤nù

的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微微一笑:“我很想给你们留个面子,可是你们总也不上道。没办法,我只好把话挑明。诸位,你们什么时候认可了我的话,我们就什么时候再合zuò

。我想,到那时候我们一定会合zuò

愉快的。至于你们想要暗中对我杜月笙动手。我想,走出黄公馆之后,你们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第三百二十二九章 是终也是始

? 众人面面相觑,杜月笙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商量出来,什么也没说,那他今天约他们来是干什么的?黄金荣送走杜月笙,屋子里的其余人也自觉再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一个个离席起身,跟黄金荣告辞回去。

渡边走出黄公馆,上了自己的车。他今天颇感疲惫,不为别的,只为斩火的事情。回去之后,自己要联系佐藤好好商议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力的对司机招呼一声:“回去吧。”

“渡边先生——”,司机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开口:“送下你之后,我就要回去了。”,渡边微微有些惊讶:“王先生,你要回哪里去?”

“回到杜先生身边。”,司机微微一笑:“会有人重新接替我的工作的,我不能老是在日领馆负责做暗线,也要让别的兄弟们轮流做一下,您说呢?”,渡边霍然站起,砰地一声他脑袋撞到了车顶。然后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座位上:“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杜月笙的人?”

司机点一点头:“您不用问太多,没用的。不但租界,整个上海滩,杜先生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说到这里他叹一口气:“你们呀,还是老实一点吧。”

渡边心中一‘抽’,他满脸紧张的询问:“在日领馆,还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司机哈哈一笑:“只要杜先生愿意,那你们日领馆的每个人都可以变得像我一样。渡边,难道你们一点也不了解杜先生吗?”

“我原先以为我们很了解,现在发现,我们根本就不了解。”,渡边苦笑一声。接着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两边的路旁,一条条的标语贴在墙上,树上。他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小杜城南五尺天”七个大字。渡边知道,这是张勋复辟之后,被迫下野的黎元洪的秘书撰写给杜月笙的一副对联的后一句。前一句,就是“‘春’申‘门’下三千客。”

“杜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渡边一眼望去,整条路上不知道贴了多少。他们刚刚进入黄公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些标语,一条也没有。现在,竟然出现了这么多。他们在黄公馆,不过就是待了短短的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也未免太——

“不是只有这条街,整个租界都贴满了。”,司机微微一笑:“杜先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告诉诸位。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意义大于相争的意义。他希望你们也能明白这个意思,不要再胡‘乱’搞事。哦对了,这些标语,一个小时后会被人撕去。这成千上万的标语,只是为了让你们现在看上一眼。”

渡边冷着脸不做声,他现在不得不相信,杜月笙的能量很可怕。或许,他说的能在两个小时之内踏平租界根本不是吹牛,而是真有这个本事。相处?难道说,己方以后要学着跟他相处吗?杜月笙用这种办法来告诉他,以后不但要他们跟他相处,还要用下位者的姿态来相处。他‘弄’出这标语事件,不就是向他们昭示,他杜月笙才是这片土地的王吗?

“看来,以后要夹起尾巴做人了。”,渡边苦笑一声。

几天之后,杜月笙看着手上的一张大纸哈哈一笑:“老蒋的嘉奖令?我杜月笙用得着他嘉奖吗?”

“当然呀,你没见最近租界的各位都安分守己起来了吗?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这么老实?”,袁珊宝微笑道:“上海滩是中国的咽喉,外国人在这儿掐着咱们的喉咙。现在,这只掐着喉咙的手被你征服了,他当然高兴。嘿,戴笠他们,不是一直想这件事而一直做不到吗?”

“也不仅仅是这样啊。”,陈君容点一点头:“我们对他们的帮助颇大——”

杜月笙哼了一声:“他们用着老子的钱,借着老子的势,当然对咱们客客气气。嘿,他们要是好好的还好说,要是再跟以前一样对我动什么歪心思的话——”

“不会了。”,陈君容微微一笑:“经过这些日子的较量,还有你发挥出的能量。我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哄着你远比惹你要明智许多。”

“月笙。”,袁珊宝赞叹道:“别人一辈子都做不来的壮举,你这么年轻就完成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杜月笙摇头道:“这是咱们兄弟一起努力的结果。”,说到这儿他眼中又闪出光彩:“咱们呀,这才刚刚起步呢,以后的路还长着。中国局势不稳,世界局势不稳。以后,咱们兄弟还要大显身手。”

“你总是没有满足的时候。”,袁珊宝微微一笑:“对了,你跟孟小冬的婚期,要定下来了吧?各界人士都说好了,一定要过来给你捧场。哈,到时候,全国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汇聚上海滩,可不得把沪军和上海警备队给紧张死?”

“还有,咱们的新宅要速速定下来了。”,陈君容沉‘吟’道:“这个地方已经非常不适合你居住。”,她想了一想开口道:“我初步选定的地址有两处,一个在宁海西路,一个在东湖路。有空的时候,你自己去看看。”

杜月笙点一点头:“好啊,得空的时候,咱们真得去看看。”

“月笙——”,燕神武走到他近前:“下周,我师父也要从日本赶回来,亲自见证咱们的婚礼——”

“你说清楚好不好?什么叫咱们的婚礼?”

“是你和孟小冬的婚礼,还有我和瑰儿的婚礼。”,燕神武不得不更正一下:“所以呢,咱们不能再拖了。”

杜月笙点一点头:“是这话,其实早该举办了。只不过最近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老也没有时间。”

瑰儿嘿嘿一笑:“杜先生,你现在可是中国民间第一人。婚礼可不能太寒酸了啊,要找大角儿来捧场。我和神武跟着你们沾光,也得个旷世婚礼。”

“大角儿?什么大角儿?”,杜月笙微微一笑:“七大洲的明星都给你找来怎样?哈,别的好说,南极洲稍微难点。我给美领馆打个电话,拜托他们空运一只企鹅来吧?”

“你要气死我。”,瑰儿白了他一眼。孟小冬微微一笑:“放心吧,月笙保准会让咱们满意的。”

杜月笙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脸上微微显出沉‘吟’不决之‘色’。孟小冬心细,她询问道:“月笙,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杜月笙点一点头:“刚才君容说到新宅子的事情,而且下一步我们又要成婚。我估计着,我们该出去一趟了。咱们去趟香港怎么样?”

“去香港?去那儿干什么?”,众人有些疑‘惑’不解。

“玩,就这么简单。”,杜月笙微微一笑。他的真实意思没对众人说出口,日后中国的风云变幻,他心里清楚。若是他一个人,什么都不怕。可是拖拉着这么多人,必须要有个稳妥的退路才行。他之所以决定去一趟香港,就是想在那儿买一处大宅,然后好好安排一下自己在那边的生意。若是万一有万般无奈的那一天,字迹这一大帮子人也不至于无路可退。

“好啊好啊。”,众人纷纷响应杜月笙的意见。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怎么个去法,去了以后该到哪里去玩,然后从香港再到国外的什么地方。

一周之后,燕天河从日本回来。杜月笙他们去码头迎接,出乎意料的,他们不但接到了燕天河,还遇到了林怀部。林怀部告诉他们,他要去日本,再不想待在国内。

杜月笙微微有些惊讶,接着林怀部有些不好意思的求杜月笙。他出国没办任何证件,希望杜月笙帮忙。杜月笙当即答应,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希望海关署的人看他的面子,不要让林怀部办签证了。

海关署的回应让杜月笙大为惊讶。他们说,刚刚接到警备厅的电话。张啸林被枪杀于自己的公馆之内,这个林怀部,正是凶手。现在,全上海市要开始搜捕他。这是二十分钟之前的事情,因此杜月笙完全没得到报告。

杜月笙震惊无比,林怀部却叹一口气:“月笙,我不能看着他变成汉‘奸’。我说不通他,只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帮他解脱。”

“唉——”,杜月笙叹一口气。然后他又给上海警备厅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张啸林的死牵扯到帮会之间的内部倾轧,一切的问题都由他杜月笙来处理。警备厅,不要‘插’手了。

送走林怀部,杜月笙叹一口气:“张啸林堂堂好男儿,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叹。”

接上燕天河,众人高兴无比。休息两天之后,众人包船去了香港。一条‘精’致的豪华小客轮顺着浩浩‘荡’‘荡’的黄浦江入海,走水路去香港。杜月笙站在船头,看着脚下的滚滚江水,想起这些年的遭遇,不由的感慨万千。

“三国纷纷起狼烟,刀兵滚滚民不安——”

身后一台留声机里面正在唱着杜月笙最爱听的《单刀赴会》,声音慷慨‘激’昂,气势万千。听到这个,杜月笙猛然‘精’神一震:“嘿,想这么多干什么?日后我的路还长着呢!整个中国,整个世界,日后都是我的舞台!”

孟小冬从他身后走过来:“月笙,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杜月笙慨然一笑:“不知道,希望在咱们老死之前能过上太平无虑的日子吧。嘿,打打杀杀?我们所做的事情,又岂是打打杀杀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

一声汽笛,客轮顺着江水急速行驶。留声机里面,雄浑的唱腔依旧在船上回‘荡’,达到了最高‘潮’:

“关云长关云长观江手捻长髯:

长江水流的非是长江水,

好一似当年杀敌的血一般。

二十年前争天下,

那舍死忘生是为了江山。

年少周郎今何在?

惯战的那吕温侯啊又在哪一边?

青山绿水依然在,

不觉老夫的两鬓残——”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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